《糟糕,总有案子跟着我》 楔子 勒刺二年,夏末秋初。 “放心吧我都试飞过八百次了,保证安全!”试飞员拍着胸脯向他身旁一个天生肤色苍白、有着琥珀色眼睛、模样二十五六岁的黑发青年保证。 这个青年穿着短袖短裤的体能服和部队训练鞋,身材不算特别高大强壮,作为军人来说足够精干挺拔;长相的话,也许有的人喜欢这样的脸,但绝不是大众审美里的帅哥,他正认真地看着机械师检查飞行器。 “谁知道你试飞这么多次,会不会把里面的零件磨损了或者搞坏了呢?” 青年瞥了一眼飞行器侧面的一小片污渍,又看了一眼试飞员,向半个身子钻进飞船里的机械师提问:“这新式飞船我还是第一次飞,没问题吧?” 机械师从里面钻出来,向青年敬了个鞠躬军礼 ,回答道:“没问题,一切正常!长官,您可以试您的新飞船了!”,并合上了底部的机盖。 青年点了点头,戴上了原本挂在胸前领口上的墨镜,灵活地踩进驾驶舱戴上耳机,飞船的顶盖缓缓降下合拢。 机械师和试飞员深深敬了个鞠躬军礼,小步快跑离开了飞船附近,站到了起降台远处的草坡上,远远地向飞船挥手。 飞船底部喷射出橘红混合着蓝色的火焰,缓缓升起,低沉的轰鸣声吹开了起降台上的沙尘。 青年将操纵杆往前一推,这艘新式飞船发出一声尖啸,向前方高速地冲去,青年把操纵杆仰起,飞船的头部抬高,加速爬升的飞船在空中拉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机械师眯着眼望向远去的飞船,赞叹道:“不得不说新式飞船的设计师真是个天才,不在地面滑行起飞而是改到空中,减少了好多阻力,助跑距离比以前短多了,不知道能节约多少土地。” 试飞员也点点头:“你说,新皇继位也差不多坐稳了,政府会不会开始着重改善环境问题?或许以后就不用担心土地的事了。” “谁知道呢,老皇帝刚刚死的时候继承之争搞得那么吓人,不知道这个新皇帝有没有被他的兄弟姐妹们吓破胆。”机械师毫不忌讳地议论着政府首脑。 青年一手搭在舷窗上,单手将操纵杆旋转,飞船开始在空中转弯,逆着早晨还不刺眼的阳光,盘旋在空中俯瞰着大地。 特军基地位于王城围墙外的城郊,是离王城中心最近的军事基地,这里的军队主要负责王城及周边的军事安全,被民众戏称为“禁卫军”。 王城呈回字结构,在中心圈的叫大殿,普通人无法进入,那是皇帝和政府高层所居住和议政的地方;而外圈则是民间建筑,高楼林立,热闹非凡,也是整个国家房价最高的地方,仅有几个最繁华的城邦能望其项背。 这些高耸入云的大楼在建造的时候都默守着一个规则,那就是“不能比大殿更高”,但却有两幢商业大厦无视这个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定,那便是两大财阀家族株氏和树氏共同建造的双子塔,民众喜欢叫它们株树塔。 青年驾驶着飞船环绕了株树塔一圈,他面无表情地望向株树塔a栋顶楼的阻光玻璃,像是想要从这漆黑一片中看见什么,但又瞬即作罢,转头目视前方,向基地飞去。 第1章 融合动物 飞船正在空中减速,空气摩擦着飞船的金属外壳,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就像把一盆钢珠倒在结了冰的铁锅里。 飞船稳稳地停在了起落台上,顶盖打开,恩竹摘下耳机正准备向机械师和试飞员夸奖一番,却只看到警卫员带着一个黑色长发、身穿白色吊带丝绸连衣长裙、肩膀上披着浅驼色薄外套、脚踩同色系小高跟商务皮鞋、身上携带一个棕色马鞍皮单肩包的年轻女性在起降台旁等他。 “长官,”警卫员敬了个鞠躬军礼,“这位是诚报的记者,沈韶,沈小姐,来咱们基地采访。” 青年疑惑地皱起眉:“记者?这里是特军基地,怎么会放她进来的?” “长官,”警卫员紧张地解释道,“她有许可,政府颁发的,上面还有咱们基地总部的同意章,也有访问证,她说要找您,我……” 这姑娘抢过话头:“最近社会上有一些情况,政府特别许可了我们记者走访调查,贵方单位也同意了我的访问申请,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恩少校您能不能帮忙带带我呢?这是贵单位的批复。” 沈韶抬起手腕,智能手环全息投影了一份批复函,上面是些官话,最后以同意结尾,落款是特军基地的高层特有的防伪签章。 恩竹少校对批复函没兴趣,他知道这姑娘能进来肯定是通过了门禁的认证,他只是觉得上头批准记者进来采访很奇怪。 相比屁话连天的批复函,他对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记者姑娘更感兴趣——特军基地除了食堂大妈和医护以外很少能见到女性,尽管民众时常嘲讽政府“治军不严”,许多官兵喜好进城寻花问柳,但从来不会也不敢把女人带进戒备森严的基地里面,一些有家室的低级军官和妻子见面也要去基地之外;对于恩少校这种不爱去城里凑热闹且个人作风有洁癖的单身汉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女性了。 更何况是这样漂亮的女性。 恩少校呆愣地看着她打开一个个证明文件,看她的手指灵活地飞舞着,眼神不觉得有些迷离了——除了她以外的背景在逐渐虚化,少校也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空中飞舞的蝴蝶似乎被放慢再放慢,几乎要静止。他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恩少校晃过神来,脸上挂起官方的假笑,伸出右手:“沈小姐您好,采访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到城里找个地方详聊,现在还早,要不我请你吃个brunch?” 他洋洋自得于刚从新兵那里学会的时髦词汇,却没想到被一口回绝:“无功不受禄,而且我也吃过早饭了,多谢少校先生关心。至于采访,我更想在基地里一边走访一边进行。” 沈韶出于礼貌简单地握了一下少校的手,能看出来她有些烦这个初次见面就表现有些轻浮的家伙。 恩少校没有办法,只好答应:“那好吧,请问沈小姐是想了解一些什么呢?”,他带着这个记者先离开不太安全的飞行训练场,走到林荫下的人行道上去。 沈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少校:“您听说过最近关于‘融合动物’的报道吗?”,沈韶深黑色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军官的双目。 “我看过你们媒体的报导,”少校抬起手腕打开手环的主页,“我有下载你们诚报的软件,我每天都看新闻的。”,他与沈韶对视,看向那闪烁的墨色深处。 “那您知道吗,据说特军基地的实验室有在培养这种融合动物。”沈韶的瞳孔微微放大。 “当然知道,但我想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少校用缓慢的眨眼逃避了一秒对视,“不过你放心,特军基地戒备森严,在外面被民众目击到的所谓‘融合动物’肯定不是我们这里跑出去的,我想应该是有其他的私人机构在做类似的研究。” 青年有点抵挡不住漂亮异性这样直接的目光,“说…说不定只是有人看错了,压根就不是什么融合动物。” “您是说其他的私人机构?”沈韶向前逼近了一步,她不会让少校躲避她的眼睛。 “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型机构,说不定是私人小作坊,管理不善才会让实验动物跑到外面。”少校这会儿实际上盯着沈韶的眉心,这样会看起来不像在躲避眼神一些,但是他的耳朵却已经像是被太阳晒到过敏似的。 沈韶低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这让年轻的军官如释重负。 突然,沈韶的手环响起,她快速摸了一下耳后的骨传导耳机:“什么?现在?可是我今天…好吧,你把坐标发给我。” “怎……”还没等恩竹的话问完整,沈韶挂断语音就急忙问少校:“可以借用一下您的飞船吗?城里出现了融合动物!而且破坏了建筑物!我必须马上去现场!” “行,跟我回飞行训练场。”,青年转身向训练场方向,他想一把拉住记者的手,但是捞了个空。 他转头一看,这姑娘把单肩包夹在腋下,把裙子提到膝盖位置,这是要准备跑步前进。 少校偷瞄了一眼记者略有肌肉线条的小腿,而后便慢速小跑着和沈韶一起返回飞行训练场,同时轻触手环后向耳机里命令:“立刻准备我的飞船,双人座型,搭载2号套装飞弹,5分钟后起飞,收到回复。”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起降台,恩少校飞快地钻进驾驶舱,愣了一秒又快速钻出来,绕到飞船的另一侧,伸出手:“沈小姐,请。”,但沈韶并没有接受他的“搭把手”,而是自己一手扶着座舱的门,一手提着裙角,有些狼狈地摔了进去。 恩竹有些尴尬,但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迅速返回驾驶舱,合上顶盖:“坐标是?”,沈韶迅速回答:“7102.09,27.23!” 少校有些迷离地输入了坐标,他的飞船里第一次充满了这样香甜的气味,他琢磨了一下,应该是桃子和花香调的洗发水或者香水。 飞船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飞快地向前冲去,少校猛拉操纵杆,飞船快速抬头拉升,强烈的失重感让沈韶紧紧地抓住了座椅扶手:“拉升这么快我们不会失速掉下去吧?” 她有些害怕,紧紧闭上了双眼。“不会的,相信我的技术!”恩竹坏笑着,逐渐把操纵杆归位,“现场地面估计已经被破坏了,我们等下停到附近的楼顶,可以吗?”,沈韶小声回答:“好…”。 王城里,一栋玻璃建筑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是一栋靠近王城边缘,10层高的建筑物,隶属于大财阀株氏家族,这里面原本种满了无土栽培的农作物,每天给王城写字楼里的精致白领们供应“安全环保、无虫无害、不用农药”的高价有机蔬菜,赚得盆满钵满,但现在却是一片狼藉,一层和二层已经破碎不堪,还好有承重柱维持着建筑物的稳定。 军官和记者一路小跑,来到了大楼门前,消防队正在奋力扑灭大火,询问得知,那动物已经逃跑了。 “您好,我是诚报的记者,我想请问目击到的是什么样的融合动物?”,沈韶焦急地询问消防队员。 消防队员回答说,是一头一人半高、有着马的身体,雄鸡的头部的怪兽。 “融合动物怎么会出现在城里?之前的目击现场都是在郊外啊!” 沈韶走上前,想要进入建筑物内部查看,她停在门前突然一愣:“蔬菜……它是来找食物的!城里全是钢筋水泥玻璃,它肯定是饿了很久了,它需要食物,所以才会袭击这里!” 少校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韶的自言自语,他突然莫名对这个女人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 沈韶想要进入建筑物内部查看以验证她的推测,但是她今天穿着裙子和小高跟鞋,面对废墟她有些慌张。 “沈小姐,请。”少校向记者伸出手,表示可以扶着她进去。 此刻沈韶也没有办法,要么扭伤脚,要么碰他的手,她没有选择。 更尴尬的是,沈韶本想着可以抓着袖口之类的地方,但这个家伙穿着短袖短裤,无处可抓。 记者一手扶着恩竹的爪子,一手维持着平衡,踉踉跄跄地进入了大火方熄的建筑物,她要寻找证据——她找到了,一些还没有被大火烧掉、被啃食过的蔬菜叶子残骸。 她打开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了证物袋和一个小工具盒里的镊子,把菜叶残骸收集了起来。 “王城围墙戒备森严,它必不可能是从外面跑进来的…它一开始就在王城里面…是谁……”记者一边把证物放进包里,一边喃喃自语。 “我们先出去吧,这里还挺危险的。”恩少校提议,沈韶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往建筑外走去,少校不老实的手指偷偷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几下。 “不好了!那个怪物!它好像又往这边来了!”,一个消防队员大喊,“它刚刚往城墙方向逃跑,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又往我们这边跑回来了!” 少校料想应该是这怪物遭到了城墙卫兵的攻击,所以仓皇逃窜中又折返了回来,他作为王城特军军官,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护民众的安全。 于是他把沈韶带到建筑物外,松开了手:“我得去处理这个家伙,沈小姐,请你先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乱跑。” 恩少校迅速回到旁边大楼的楼顶,启动了飞船,向怪物跑来的方向飞去。 他在空中很快发现了目标,这个怪物正如目击者描述的那样,大概三米多高,拥有马的身体,雄鸡的头颅,发了疯似的在路上奔逃,撞坏了好几辆停在路边的车,民众们纷纷尖叫着逃跑。 恩竹操纵着飞船在空中悬停,瞄准这个“融合动物”,发射了一枚捕网弹:“马了个鸡,吃我一网!” 捕网弹精准地命中了“马了个鸡”,但是恩竹立刻就气笑了,估计是机械师刚才手忙脚乱,给装的捕网弹尺寸太小,捕捉网像个小毯子似的披在怪物的背上怕它着凉。 恩少校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马了个鸡”受到了惊吓,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突然无头无脑地向着有机蔬菜大楼狂奔而去,而记者就站在大楼门旁。 “我靠!!!” 少校疯狂加速飞船,向前追去,他本来想着活捉这只怪物,但这下管不了太多了,他靠训练的肌肉记忆在空中动态瞄准了那颗雄鸡脑袋,迅速发射了一枚实心飞弹,正中怪物的头部,成功让怪物倒在了距离大楼门前十米的地方。 沈韶赶紧小步跑了上去查看“马了个鸡”的尸体,恩少校停好飞船后也赶忙过来查看。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少校半蹲下来问沈韶,但她却像冻住了一样。 过了几秒,她转过头看着恩竹,双眼睁大,眼球颤抖。“怎么了?吓着啦?”恩少校还想开玩笑,却突然被沈韶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看向了地上的尸体。 一个损坏了的定位芯片,上面烙着军方实验室的logo。 记者颤抖的手用镊子从“马了个鸡”头上的伤口处把这块碎片夹了起来,举到他眼前,恩少校的瞳孔猛然收缩。 沈韶左顾右盼确定没人看见,拿出一个小证物袋把沾着血的碎片装了进去并攥在手心,她做了一个想把这个东西放进军官胸前口袋的动作,但却突然意识到他今天穿了个体能服短袖就出来了,没有什么胸前口袋。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勾开恩少校的裤子口袋,把碎片小心地放了进去。 “这件事似乎和军方有关,少校先生,这东西我不敢放在身上,还请您帮我保管好,也请您先不要告诉别人。” 沈韶的嘴唇紧贴着少校的侧脸,似乎是故意地,她轻轻地用气音说着话,小风直往他耳朵洞里钻。 少校的耳朵连着脖子红到胸口,他说不出话,僵硬地点了点头。 “王城警察马上来了,有他们处理,少校先生,我们先撤吧?” 沈韶站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一台迷你相机,速速拍了一些现场照片——像记者一样。 恩少校看着她在大楼废墟中弄脏、破损的裙子,破洞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大腿的肌肤,他咽了口口水。 在回程的飞船上,少校自以为没被发现地频繁偷看沈韶,他问道:“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沈韶摇了摇头说:“我这次出差急,还没有找好住的地方,我把行李箱寄存在你们基地门岗了。” 恩竹嘴角不自然地上翘:“那要不住我宿舍?单人单间的,我可以睡沙发,正好你有门禁通行证,可以进基地。” “谢谢少校先生的好意,我还是不打扰您训练和休息了。料想您一定很了解基地附近环境吧,还请您推荐一个离得近的干净的酒店,我到门岗拿了行李箱就去入住,我想先休整一下,明天一早再来拜访您。”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滴水不漏,年轻的军官没法找到反驳的角度。 沈韶果真到门岗拿了行李箱就走,少校连想请她吃午饭的机会都没有,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等等!”,恩竹喊住了记者,“沈小姐,留个联系方式吧?明天我们不是还要见面嘛。” “不麻烦您了,我明天到门岗让警卫员联系您,还请您到时来接我一下。”,她头也不回。 恩少校无语地望着沈韶远去的背影,这个天天呆在直男堆里的家伙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难道是不喜欢我吗…可是…那干嘛那样…” 直到警卫员打断了他脑内越来越错的思考:“长官,上头找您。”,他料到是因为刚才的事件:“行,我这就去。” …… 是夜,少校躺在床上,举着那个小小的证物袋,对着床头灯盯着看里头的小碎片。 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关于“马了个鸡”,关于女记者,关于这个碎片。 他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关于一整群飞奔的怪物,关于倒塌的大楼,关于失控的飞船,关于女人越来越靠近的红唇。 第2章 壹零伍实验室 恩少校一路小跑来到门岗处,他迫不及待想问沈韶一些事,没想到记者率先开口:“少校先生早上好,我今天想探访基地的实验室,具体来说就是做融合动物的那一所,请问您是否方便带我去呢?” “呃行,你吃早饭了吗?食堂还开…”,恩少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吃过早饭了,谢谢少校先生关心,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少校刚才想问什么已经被搞忘了,只好回答说:“好吧,离这里不远,我们走路过去?”,他看了一眼沈韶的鞋子——她今天换上了一双还算方便走路的浅香槟色平底单鞋。 一边走,恩竹一边偷偷打量着记者,她身上穿着一条藕色碎花吊带长裙,以及一件乳白色的半透纱衣外搭。 这位年轻的军官快速瞄了一眼她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肩膀肌肤,马上把目光转到旁边的草地上。 “说到融合动物,你喜欢什么动物吗?小猫小狗什么的?”,少校试图打开话匣子 “嗯…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吧,要说的话…仓鼠?或者小兔子、水豚什么的?小猫小狗如果不伤人的话也喜欢吧…”,沈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恩竹快步跑到旁边的草地,抱起一个背对着它的小兔子,拿过来想讨好一下记者,结果沈韶的表情却非常微妙,看起来又好像很喜欢。 少校很疑惑,把兔子转过来一看,差点扔出去——这小兔崽子的脸上赫然长着鸭子的嘴巴! 记者的审美点似乎有些奇怪,但少校还是觉得这玩意儿恶心,他说道:“看来我们到105实验室附近了,有时候他们会把这些玩意儿放出来,观察它们的自然生存状态,当然,都是有监控的,都会抓回去。” 沈韶往前一看,一个六层楼的实验大楼赫然耸立在岔路的尽头,大楼门口的墙壁上是金属制的铭牌:“特军部队壹零伍号实验基地”。 实验大楼门口的执勤兵看见少校,立刻深深地行了鞠躬军礼,请二人进去。 进门后直走上电梯至顶楼就是实验基地负责人所在的实验室,大楼里来来往往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他们的外套下面是部队军装。 沈韶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她明白这里禁止拍照,所以只是用眼睛记录着。 透明的玻璃电梯叮的一声来到了这栋大楼的顶层,电梯门一打开,沈韶就见到了一位卷发戴眼镜的青年,他身着和其他研究人员一样的白色大褂,站在实验台的中央,阅读着全息屏幕上的实验数据报告。 听到电梯的声音,这个卷发的研究员看向电梯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少校,他草草行了一个抬手军礼,继续专注于看他的报告。 恩少校并没有回他抬手军礼,沈韶有些奇怪,问道:“你们不是平级?”,少校回答说:“不是,他是上尉军衔,我比他级别高。” 沈韶正要问,恩少校就接着说了下去:“许小涵这个人就这样,他跟我是一个军校出来的,我们一开始都是技术兵,他的技术级别比我要高,只不过来了特军部队之后,他进了实验室,而我进入作战部队。” 少校对许小涵不合规的军礼不以为意,“他一直觉得不公平,后来我升官比较快,他也不愿意承认我现在级别比他高,不过我也无所谓了。” “升官比较快?”,许小涵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跟前来了,“说得好像是你很厉害似的,谁不知道你是靠家里的关系…凭什么同样是技术出身,你就能去前途大好的作战部队?”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少校略微皱眉,“我要是升了中校,你也对我行平级军礼么?”,少校盯着许小涵上尉的眼睛。 “听说了,你昨天护驾有功啊?上头把你列进下一次批晋升名单了吧?”,许小涵冷嘲热讽道 “保护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可笑,不就是阻止了个怪物撞毁株氏家族那个蔬菜大棚的承重柱嘛!冠冕堂皇说为了民众…...还不是因为保护了大财阀的东西,政府和上头不过是吃人的嘴短罢了…...” 上尉不满地碎碎念着,转身又回到他的实验台去看报告。 沈韶对少校的家庭成分也有所耳闻,这个年轻的军官出身于商贾家庭,作为家中长子,从小家里就有意历练他,于是把他送进了军校。 毕业后他由技术兵转入作战部队,并且一路高高歌猛进,不到5年就从少尉升到了少校。当然,飞速升官并不是因为他的商人家庭给部队送钱,而是因为…… 据说他的舅舅年轻时看上了先皇同胞亲妹妹的女儿并与之结婚,而这个女儿后来成长得令人震惊——她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姐姐,也是勒刺元年时,为巩固新皇地位而下令囚禁了几乎所有弟弟妹妹的、被民间称为“辣手公主”的女人。 恩少校作为实权公主的大外甥可谓是皇亲国戚,那自然是受到了军方高层的特别关照,尽管他并没有皇室血统。 因为恩少校这“特别关照”来的军衔,部队中总有一些人对他不满,所以他刚被选入特军部队的时候不像其他的军人一样兄弟一群地混着玩,他经常孤身一人,只有在飞行训练场和带新兵的时候能聊两句。 也正是因为这个传闻,沈韶一开始对这个恩少校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很差,以为他是那种不学无术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直到昨天看见他驾驶飞船干净利落地击毙“马了个鸡”之后,才对他的观感有些许转变。 少校领着沈韶来到实验台前,介绍道:“这位是诚报的记者沈小姐,她想采访你关于融合动物的事。” 许小涵瞥了一眼沈韶,没好气地说道:“啧啧啧,敢把外面的女人带到基地里,也就你干这种事没人敢罚你…...” 没等许小涵说完,沈韶急忙澄清:“上尉先生您好,不是这样的,我是经过政府许可和基地高层批准进入的媒体记者,专门来针对融合动物这件事做采访和报道,而且是我麻烦少校先生带我来这里,并不是他找的我。” “行吧,你想问什么?”,许小涵自知说错了话,急忙假装在看报告。 沈韶立刻提问:“我想知道军方为什么进行融合动物的研究?是否对融合动物管理足够严格?最近民众目击到的融合动物是否和105实验室有关?” “我们的管理非常严格,不存在有逃到外面去的实验动物。”,许小涵打开一个数据库,“你看,这里是我们所有的实验动物,一旦诞生就会植入追踪芯片,然后入库管理,我们每天都会清点。” 许小涵说着又打开一个资料库,“更何况,最近你们报道的那些融合动物,我们这里都没有类似的实验品,我们压根没有把什么马和鸡结合过。” 沈韶和恩少校对视了一眼,随即她问:“能否看一下你们的追踪芯片长什么样子?”,这句话似乎激到了许小涵,他马上反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沈韶敏锐地察觉到了上尉的不正常,于是她解释说:“我想看一下是什么样的芯片,以便在报道中向读者描述它的专业性和可靠性,也能打消大家对军方实验室安全管理方面的担忧。” 这样的解释似乎糊过了许小涵,他摆摆手表示可以给记者看看。 许小涵从柜子里拿出一颗装在玻璃无菌盒里的追踪芯片,展示给沈韶看:“喏,就是这个咯。” 沈韶和恩少校仔细一看,这颗芯片似乎和他们昨天在“马了个鸡”尸体上捡到的有点不太一样,主要是军方的logo,许小涵手里的是单色的、激光刻印在芯片上的,而“马了个鸡”尸体上找到的那块,logo是彩色油墨烙在表面的。 “军方一直是用这样的追踪芯片的吗?”,沈韶继续提问。 许小涵两手一摊:“是呀,从来没换过,就这么一版。”,“有其他军方实验室在做类似的研究吗?”,沈韶穷追不舍,许小涵回答她:“据我所知,没有了。” 沈韶继续追问:“刚才还有一个问题,军方为什么要研究融合动物?” 许小涵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少校,转头对记者说:“拜托,我就是个执行层的小组长,我哪知道上层的意思啊?让我们干嘛就干嘛呗!” 他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不如问问上头的心腹大员恩少校,他知道的可比我多。” 沈韶狐疑地看向恩少校,只见他若有所思地靠在实验台上。 “少校先生,方便我们出去说会儿话吗?”,沈韶发出了邀请,但少校还沉浸在思索中,没有听见。 “少校先生!”,沈韶大声地叫他。恩少校被吓了一跳,无措地摸着实验台:“噢噢!好啊。” 两人来到实验大楼外的草坡上并肩坐着,一群鸭嘴兔在它们身边的草地上啄来啄去。 记者问少校关于上层决策的事,恩少校表示自己参加上层会议级别不够,只是偶尔被叫去做会议纪要而已。 沈韶对少校这番托辞起了疑心,她决定套他的话。 “那您去的几次,他们有没有提到融合动物的事情呢?”,沈韶把手搭到了年轻军官裸露的右臂上。 “我…...我只知道一些内容!”,少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臂上汗毛直竖,简直要戳伤沈韶的手掌。 沈韶靠近了少校,她附在恩竹的耳畔轻声道:“您可以悄悄告诉我,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写进报道。” 记者知道自己没机会接触军方的高层,而追踪芯片的线索又断了,此刻这个虽然令她印象不太好的“关系户”少校却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毫无疑问地这招起效了,沈韶昨天就发现这小子的耳朵格外敏感,这会儿他的耳朵已经红到了耳后根上,尽管努力克制着气息,但也能听见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军官张大的鼻孔又吸入了太多洗发水的香味,他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年轻的少校完全不敢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说到:“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你去查公开的会议记录也能发现,融合动物实验的前身,是人造器官项目。” 少校的手心开始疯狂出汗,“一开始,为了给战争中重伤的军人移植器官,军队的105实验室用多能干细胞和基因编辑技术,让动物身上长出了和伤员基因同源的人类的器官。” “那后来怎么会变成融合动物项目的呢?”,她的嘴唇都快碰到少校的耳朵了,恩少校狠狠地拔下手边一丛无辜的草。 草:“草!” “那是一次实验事故!”少校哑着嗓子说道,“实验人员不小心把一个实验动物的血样当作伤员血样,从里面提取了基因,安到了另一个实验动物的身上。”,他此刻的心率已经飙升到第一次开飞船的数据。 沈韶不理解,“一次实验失误,就算意外制造出了融合动物,也没有一定要继续下去的理由吧?”,她不自觉地贴得有些太近了,身体已经快要把军官的右边手臂淹没,而离真相愈来愈近的沈韶也不禁呼吸急促起来,那湿热的鼻息一股脑儿冲进了恩竹的耳朵洞里。 少校突然猛地双手一把抓住沈韶的肩膀,伸直手臂将她拉开距离,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随后双手颤抖地松开她:“抱歉!” 记者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她扑上去用双手捧住了少校的下颌,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看着他的瞳孔深处:“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发现了融合动物的寿命和原来相比呈十倍的增长。” 第3章 被开除的四人 酒店的房间里,沈韶正在全息屏上查看刚刚检索到的资料:“105实验室事故发生后,有16名技术官兵被降职…4名技术官兵被开除军籍……”,她自言自语地念着当时的报道。 沈韶从少校口中得到了一个作案的“动机”,她现在想要知道有哪些人有这样的能力来制造那些融合动物。 她的手指快速飞动着,想要从数据库中找到那四个被开除军籍离开基地的官兵的下落,但忙碌了一阵却一无所获,这四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消息。 她懊恼地倒下,大字型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试着回忆今天看见的一切,生怕错漏了什么细节……实验室的数据库…...问到追踪芯片时上尉奇怪的反应…看起来非常紧张慌乱的少校先生……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今天自己略施小计就获得了这样关键的线索,明明只是碰了碰他的手臂,摸了一下脖子和脸,耳朵边说两句悄悄话罢了,她没想到少校如此好搞定,这点小动作压根就没到所谓的美人计范畴。 当时领任务的时候,“老板”告诉她对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用美人计肯定好使,她还以为要做多大的牺牲。 沈韶懒懒地用手指在空中一滑,调出了少校的档案,看着“异性喜好”那一栏写着及其庸俗老套的词:“温柔、漂亮”,让人怀疑是情报部门没好好做调查的程度。 她其实没太仔细看过少校的档案,毕竟她一开始以为这个身在部队却白得发光的家伙肯定不训练,不过只是个不干正事又猥琐的纨绔子弟。 她一页页翻着少校的调查记录,“啊?”,沈韶不理解,“这种少爷不是应该天天烟花柳巷做常客vip吗?”,看见少校清白的个人生活报告和大量自己私下加大训练量的记录,这令她开始对自己之前的态度和行为有些愧疚。 …… 少校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燥得很,一闭上眼就是今日草坡上的种种,他调低了空调、脱光了衣服满屋子裸奔也没能缓解这种异样,实在难受。 他走到浴室,打开雨淋喷头,任水浇在他的头顶和后背。冷水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关于融合动物的事情。 是谁在制造这些融合动物?追踪芯片上为什么印着军方的logo?他在实验室的时候就想到了那四个被革去军籍的技术兵。“永生…...是那样大的诱惑…...” 少校闭着双眼自言自语,“不仅是军方,还有人在做这件事……会是财阀吗?”,他想到了株树塔尖那个被阻光玻璃包围的房间,“可是,管理不善逃出来的实验品似乎太多了。” 少校的眼睛突然一睁,他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急忙冲出浴室拿起自己的手环,呆滞了一秒又笑着叹了口气。他想联系记者小姐,但是他没有联系方式。 今天的记者也是匆忙离开了基地,留下石化的少校和一群只知道啄啄啄的鸭嘴兔。 …… 少校像往常一样,迎着清晨的朝阳,驾驶着飞船俯瞰王城。 他透过舷窗观察着王城的街道和围墙。“大型的融合动物根本没法出入王城,这就是为什么民众在郊外看到的都是小型的融合动物……而马了个鸡太大了,只能出现在城里。” 他思索着,“那个秘密的实验室就在王城里,郊外先被发现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觉得怪物是从外面跑进来的……比如特军基地,外加那个伪造的定位芯片。”,少校旋转操纵杆,往基地返程。 还没降落,少校就看见地面上有个熟悉的人影,是记者小姐在等他。他稳稳地把飞船停在了起降台上,打开机舱盖,笑着和沈韶打招呼:“早上好,沈小姐,今天也吃过早饭了吗?” “今天没有吃早饭。”,沈韶身穿蕾丝领白色短衬衫,下着浅灰蓝色包臀鱼尾裙,肩上披着同色的西装外套,配上白色小高跟单鞋和一只白色的手提包,“少校先生是准备请我吃食堂还是brunch?”,她带着被阳光眷顾的笑容。 恩竹没料到今天是这样的答复,有些无措:“b…brunch吧!你衣服怎么每天都不一样?”,这个问题逗乐了记者,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也就你们这些当兵的天天穿一样的衣服!” 沈韶发现少校又在偷看自己,今天这套衣服非常显腰臀的同时又属于职业装,带着一丝暗示的意味又不失端庄体面,她心里想:“不愧是老板重金挖来的服装团队,专门为这次任务给我设计的几套皮肤,我看这个家伙就没有不喜欢的。” “沈小姐,请。”,恩少校伸出手,邀请记者上另一艘双人座飞船。 沈韶的手搭着少校的爪子,相对不那么狼狈地进入了座舱——很遗憾,飞船终究不是设计给穿包臀裙的人坐的。 随着轰鸣声远去,飞船升空至平飞的状态。 沈韶戴着耳机,等不及到brunch店里坐定,她现在就有很多想法要和少校交流,没想到少校先开口说道:“我想,有能力制造融合动物的人,应该就是当年被开除军籍的那四个研究人员,他们的实验室应该就在城里。” 沈韶立刻接话:“没错,而我们发现的那个碎片,我认为是他们想要嫁祸给军方,报复被开除的事情。”,少校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有一些部队里的事情你没有我了解,当年不仅处罚了一批人,还莫名其妙提拔了一些人。” 这句话让沈韶有些疑惑:“什么意思?”,少校继续介绍说:“当时的处理非常奇怪,处罚了16加4人,却提拔了28人。 理论上这个实验失误并不是严重到需要开除军籍的错误,但是军方高层却把这个项目最核心的4名技术人员开除,把他们的直接助理和下属降职,却提拔了一批实验室里面的一线操作员——许小涵也是当时被提拔为上尉、成为总负责人的。” “你的意思是说,高层是故意开除这四个人的?”,沈韶警觉了起来,“他们故意让技术泄露出去,同时一边威胁一边提拔底下的人封口,同时也好让军方自己继续这个项目。” “不错,我也是这样怀疑的。”,少校点点头看向记者:“或许沈小姐你也有一个猜想?” 沈韶回答他:“是的,我昨天一直在想,是谁在资助这四个研究员。”,她眉头紧锁,“今天从你这里得到这样的信息,我想,或许……” 少校抢先回答:“有军方高层在搞腐败,收了钱之后开除核心技术人员,然后由金主收编他们,以达到把内部技术带出研究所的目的,然后再研究出永生技术以获取巨大的利益?” 沈韶接话道:“不错,但是这里还有三个问题,”,她望向少校的侧脸:“金主是谁?为什么要伪造军方实验室的定位芯片?为什么要放出实验动物制造混乱和舆论?” “你也认为那些融合动物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故意被放出来的吗?”,少校反问她,“但我想这三个问题,只有等我们找到这个秘密实验室,抓里面的人问清楚才能知道了。” 记者揉着眉心:“这件事总让我觉得怪怪的,如果是军方故意泄露了技术,为什么还要使用带军方logo的芯片呢,这不是自爆么?如果军方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故意嫁祸给他们,那为什么高层当年要开除核心技术人员导致技术外泄?他们放出实验动物,是想故意让警察捕杀后发现芯片,然后祸水引向军方…?” 少校停稳了飞船,安慰她:“吃点东西提升一下血糖吧,等会儿再想。” 两人来到城里有名的网红店,点了一堆高价的有机食品。眼前的这盆菜让沈韶又思索起来:“我本来在想,金主会不会是财阀。”,她摇了摇头,“那应该不会让马了个鸡撞坏自家的蔬菜大棚吧。” “先吃饭吧!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少校看着思虑重重的记者,“这城里居心不良的有钱人,又不是只有那几个大财阀,王城里人可杂着呢。” 他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比如说…...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有那帮丝罗人呢。” “丝罗人啊?”,记者的表情也变得怪异了起来,“呃,毕竟是异族外邦人,而且总做见不得人的生意,你这样说还真有可能。” 她想了一下,“有丝罗人用钱色腐蚀军队高层,获取技术,然后收编4人组,制造怪物放到王城里,扰乱政局?” 沈韶眼睛一亮,“真有可能,丝罗人再伪造军方芯片,反咬一口,故意让警察尸检的时候发现军方logo,引起政府对军队的猜忌,削减军队经费,然后……” “然后他们趁机作乱,侵吞我们的国土,搞他们的‘复国’计划。”,少校接上她的话,“丝罗人有自己的武装商队,而财阀们没有兵力,所以如果是财阀们想造反的话,他们肯定要拉拢军方,理论上不会反咬军方才是。”,他顿了顿,“而且当时最开始目击到马了个鸡的地方,离丝罗人开的花柳阁非常近。” 沈韶很激动,她在这个事件中第一次捋顺了一个能合上的逻辑,虽然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似乎有了一线希望:“这样逻辑就连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丝罗人是用什么办法居然能策反军队高层,但我感觉这个想法可能已经很接近真相了!现在就差证据!” 少校慌乱了起来:“你不会是要去调查花柳阁吧?”,他赶忙说,“毕竟我的级别还不够溜进高层办公室找贪腐的直接证据呢……” 沈韶坏笑着看了少校一眼:“怎么,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去调查花柳阁?”,她用叉子轻轻戳了一下军官的手指,“还是说你打算陪我去,但是你很害羞?” “一个人去???你还打算…?你怎么进去!你一个姑娘家…!不是,我一个大男人害羞什么!” 沈韶看着急得语无伦次的军官,被逗得不行:“那你替我去,我不方便进那个地方。”,军官瞳孔地震:“我从来没去过…不是,那你做什么?” “我跟你保持联系呗,你找到线索要第一时间分享给我!”,少校没见过这么灿烂的坏笑。 第4章 初探花柳阁 “第一次去花柳阁要注意什么?”,少校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机械师瞬间从飞船底下滑出来,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他,而站在一旁的试飞员下巴都快戳到锁骨了。一阵风吹过,飞行训练场旁的三人就像雕塑一般。 大约寂静了三十秒,被提问的俩人同时说话,试飞员发出一句赞叹:“牛啊,长官您终于开窍了。”,而机械师发出的是一句疑问:“我以为您喜欢那个记者小姐呢?” 少校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什么叫开…...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那个记者了?” 机械师和试飞员两个人一脸坏笑,捏着嗓子扭动着扮演起他俩来:“沈小姐,早~上~好~你今天吃早饭了吗~”,“没有呢~少~校~先~森~,你请我吃食堂还是卜~浪~驰~” 这把少校气得红着脸直跺脚:“干什么!干什么!笑什么笑!立正!立正!” 两人憋着笑立正,脸鼓着发抖。少校背着手训话,语气严肃:“我是为了调查!把你们知道的关于花柳阁的事都说出来!”,俩人坏笑地对视一眼:“调~查~?” 两个人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调查啊,调查什么啊?长官没事的,让我们好好教你……”,说着,也不管上下级身份,两个人搭着少校的肩膀,勾肩搭背把他带进了室内维修间。 …… 军官换上了一套从附近市场临时买来的西装,穿戴整齐,系好领带。 他点开手环,敲击耳后的骨传导耳机,连上了语音和第一人称实时视频:“记者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怎么穿得跟卖保险的似的,把那破领带扔了,然后衬衫打开三颗扣子,袖子卷起来,外套也别穿了,大夏天的你热不热啊?”,耳朵里传来沈韶恼火的声音,“这样才像一点嘛!你这衣服哪来的啊?你平时没有自己的衣服吗?” “我自己的衣服都在家里,在部队的时间我都穿制服。”,少校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时间紧迫,来不及去挑了,就先这样吧!”,沈韶在酒店房间里嗦着面,“今晚能不能找到线索就靠你了,加油噢少校先生!” 花柳阁并不是一栋楼,而是一条近5年突然兴起的下沉式露天街道的名称,也是王城着名的新红灯区,这里汇集了五湖四海的杂人,有着各式各样的稀奇古怪的商店和小摊。 花柳阁最出名的就属丝罗人开的、琳琅满目花样百出的风俗店。天色渐晚,王城的其他建筑物开始进入休眠状态,而这条500多米长的街道才刚刚苏醒。 “与其说是条街,不如说是个沟。”,少校看着脚下通往花柳阁长长的楼梯,“……为什么要挖这么深呢?” “少校先生,你不会是怕了吧?”,沈韶在耳机里催促着军官赶紧深入腹地。 少校急赤白脸地反驳:“我只是评价一下,你急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一条破街还能吃了我不成?”,他绷紧了小腿的肌肉,确认了一下绑在上面的防身武器。 “那可说不定,你别忘了我们是来调查的,你可别跑去干别的噢。”,沈韶一边回着耳机里的话,一边忙着在软件里设置程序,准备获取花柳阁地形数据,“小心被妖精勾走了魂。” “我只喜欢做正经工作的女人!”,少校一脸严肃,“我平生最瞧不起这种做皮肉生意的……人。” 他补充道:“这种生意,不仅仅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不光彩,通常还伴随着人口贩卖和非法拘禁……有这种灰色地带是王城的耻辱!” 在少校眼里,这个地方毫无疑问是藏污纳垢之处,也不知道城中的治安警察为什么不清理这里。 “好好好,知道了,你最纯情最正义,好吧。”,沈韶懒得听他的高谈阔论,坐在床上翘着脚点击着全息屏幕上的启动按钮。 “我们该开始了,我已经布置好扫描建模程序,你只需要每隔30米进一个店铺,然后在里面待足5分钟。” 少校迈下了台阶,走近这个彩灯摇曳,人声鼎沸的街道。 吵闹的街道瞬间把这个青年吞没了,他环顾四周,晃眼的花灯,露骨的招牌绕着一圈圈闪烁的led灯,男男女女的笑声不绝于耳,店员招呼客人的呼喊声,摩肩擦肘的行人,将他推进了街道深处。 少校的眼睛就像坏了的老虎机一般,疯狂地转动,他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小哥,来我们家看看呗,有精油按摩,还有泡泡浴哦!”,一个半大小子拽住了少校的衣角:“新客办卡有优惠哦!”,少校看着这个少年,一丝怜悯涌上心头,这样大的孩子应该在学校里,而不是在这种地方替他不知道生父是谁的母亲招揽客人。 “不了,我想从第一家开始看。”,他拒绝了推销,走向第一家店铺。走出没几步,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摸出口袋里的钱包,发现里面的现金全都变成了广告纸。 “我靠,我刚刚心里还在可怜他!”,年轻的军官一脸难以置信。 沈韶忍不住爆笑:“等下消费就刷卡吧少校先生!” 来到头一家店铺门口,少校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猫女诱惑”,深吸一口气,挂上假笑,走了进去。 刚进门立刻就有小厮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介绍道:“小哥是生面孔呀?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店里新来了几个姑娘,您要不要挑挑?” 少校立刻搬出今天从试飞员那里新学的专业问句:“有画册吗?”,小厮眉开眼笑:“当然!您稍等!” 这就是少校的策略——假扮一个挑剔的客人,然后一家家店逛过去,5分钟一到,立刻假装没看上的,跑路去下一家。沈韶在耳机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感叹治军不严。 小厮领着军官进了一个单间,给他倒了茶水,摆上一盒纸巾和一本画册,随后就退了出去。 少校环顾四周,用手环内置的软件把房间里的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干扰之后,他赶忙对耳机里说:“怎么样,开始扫描了吗?” “你一进店我就开始了,你再过三分钟就可以出去了。”,沈韶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看看画册?三分钟够你用不?”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没有前两天那么尊重我了。”,少校皱着眉头,“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不用‘您’称呼我了,而且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什么话都敢说。” 沈韶专心地盯着屏幕上逐渐生成的3d模型,漫不经心地回答:“哈哈,也没有吧。” “你好敷衍。”,少校有些无语,他想到下午机械师调侃他喜欢女记者的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这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关心他这个入了盘丝洞的小沙弥的意思,只是忙着她的工作罢了。 他觉得自己好蠢。 “搞定!”,耳机里传来沈韶的声音,“果然有古怪,少校先生,你敲敲看你背后的墙壁。” 军官照做了,他听见了异常的空洞声,立刻明白了:“我就说为什么这条街要挖这么深,这条街表面上是只有细细长长一条,其实花柳阁俯瞰的解剖图应该呈凹字结构,这一片的地下都被挖空了,通过街道上这些店铺后面的暗门就可以通向隐藏的空间!” 少校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还需要再进几个店铺,确保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店铺后面是空的。 “诶?小哥?怎么出来了?您按铃就可以叫我呀!”,小厮赶紧迎上去,“您是挑中哪一位了吗?”,“没有,都太丑,我换一家看看。”,少校敷衍了一句,夺门而出。 小厮拦不住他,只好回刚才的单间收拾茶水。 他一进房间,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桌上的纸巾没有开封,画册甚至没有折痕。 小厮一转刚才谄媚的笑容,表情严肃的他敲了敲耳后的骨传导耳机: “报告,有老鼠。” 第5章 大闹风俗店 少校急着进下一家店,突然,前方的人群变得拥挤了起来,阻碍了他前进的方向,原来是游街的轿子出来了。 少校听到身旁的游女们在讨论:“花轿终于来了!又可以看百变仙君了!真是太神奇了,我跟你说一定要看这个表演!” 沈韶在耳机里发问:“百变仙君是个什么东西?” “我听我手下的兵说,是一个会变脸的女人。”,少校回答她,“不过我不知道会变脸的女人有什么稀奇的,我现在说着话的就有一个。” 他还在为自己被敷衍的不痛快撒气。 “……”,沈韶有点尴尬,解释说:“哎呀我是刚刚在专心看模型呢,而且我也不是不尊重你,这不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嘛!” 少校也懒得听这样明显的借口,他凑上前去想看看那个引起大家连连叫好的“百变仙君”。 这不是什么会变脸的女人。 恩少校的瞳孔在看到“百变仙君”的那一瞬间就猛地收缩,看着实时画面转播的沈韶也呆住了: 这是一只融合动物,是用红毛猩猩和九头鸟(安氏蜂鸟)融合而成,他们给红毛猩猩刮去身上的毛,穿上古代女人的袍子戴上假发;而它的头部毛发融入了九头鸟的基因,脸上的羽毛五彩斑斓,远远看上去像是画在人脸上的油彩。 只见“百变仙君”坐在轿子高高的椅子上,用手和脖子舞蹈着,它转动着头部,羽毛就逐渐变化花纹和颜色,在灯光的衬托下,看起来就像是在变脸一样,周围的人群大喊着“好!!” “我!的!天!啊!”,耳机里的沈韶发出震惊的声音,“融合动物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游行啊!绝对就是这个地方没错了好吧!” 少校从人群中挤出来,对耳机里的记者说道:“八九不离十了,我再去几家店,你扫描地形,等证据确凿,我就回去基地跟上级汇报,出动军队扫平这里。” “好!”,沈韶存好刚才的模型文件,重启了扫描程序以准备接收新的数据。 军官故技重施,挂上假笑走进一家叫“内衣派对”的风俗店,这家店比刚才那家更露骨,一进门就是两个只穿着性感内衣的游女迎上来,拉着他进小单间。 少校浑身不自在地坐在房间沙发上,要求她们拿画册出来,两个女人摸着他的胸膛和大腿劝说还要什么画册,就点她俩得了。 “注意注意,调查要紧,调查要紧!”,耳机里传来沈韶的声音,“或者你跟她们拉拉扯扯一会儿也行,再坚持5分钟。”,沈韶盯着进度条,咔擦咔擦地吃薯片。 “我说了给我拿画册!听不懂人话吗!”,少校拍桌子怒目大喝,把两个游女吓住了,她俩悻悻地从沙发上起身,安静地退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陪着笑,端着茶水带着纸巾和画册进来,快速放下东西便也退了出去。 “哇你刚刚真的很大声,连我也吓到了。”,耳机里的沈韶捂着胸口,薯片撒了一地。 少校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不是气那两个女人听不懂人话,而是气沈韶看见他被缠着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还说什么拉拉扯扯一会儿也行——他拍桌子借机会发泄怒火罢了。 “抱歉,吓到你了。”,少校轻声道了个歉,但他心里还是有火气,这会儿已经逐渐转变为对自己的不满,他觉得自己之前对沈韶脸红心跳的样子简直愚蠢至极,又想起机械师和试飞员捏着嗓子cosy的贱样,以及早上沈韶主动邀他一起吃早午饭的事,又想到自己那天在草坡上拔草,脸颊隐约有些刺痛。 “搞定,果然这家店也是一样,后面都是空的。”,沈韶喜出望外,“现在我们只要拿到搜查许可,肯定能在这里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她非常兴奋,“就算我们今天晚上打草惊蛇了,就目前测算的秘密空间的尺寸来说,这个秘密实验室一定是这几年逐渐修成的,他们必不可能一夜之间就销毁一切证据!” 少校哭笑不得:“你别乌鸦嘴啊,我还没撤呢……”,他话音未落,几个小厮就举着刀和棍棒冲进了房间把少校围住,少校立刻做出了防卫姿势,但人多势众,他不能硬来:“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是做什么的?你不是客人!”,带头的小厮把门一锁,走上前来用一把刀指着少校。“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少校一边讲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摸向小腿上的枪。 “哪有客人不挑姑娘的?”,少校很无语:“我没有看上的也不行吗?”,小厮淫笑道,“倒是有不少不想花钱,小房间里看了画册甩下几团纸巾就走的穷货!你小子二者都不是,肯定有问题!” 沈韶在耳机里扶着额头:“我说什么来着…我叫你看画册了吧!” 少校恼道:“你刚刚不是还说那只是调节气氛的话吗!”,说着,从小腿上卸下手枪,速度飞快,一枪击碎了门锁,一枪击飞带头小厮手里的刀,并把枪口指着小厮的脑门向房间里的人命令道:“不准乱动!所有人放下武器!” 打手们默默放下了棍棒,“退后!”,军官单手擒拿住领头小厮将其反背,用枪抵着他的后脑勺,“都闪开!”,打手们默默走到房间两侧,少校挟持着小厮后退着离开房间,回到“内衣派对”的大厅,五六个穿着情趣内衣的女人看见这架势,纷纷尖叫地跑开了。 恩竹撤至店门口,抬手向天花板开了一枪,顺势把小厮往前一推,店里的人纷纷惊恐地抱头蹲下,他趁乱跑进了外面混乱的人群中。 “少校先生,你得尽快离开。”,沈韶在耳机中提醒,“我听到警笛声,应该是治安警察来了,我们在没有确定他们敌我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和调查目的。” 少校在人群中推搡着移动:“明白。”,身后已经传来混乱的喊叫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他快速地挤进一个脸谱面具摊,抓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兽神面具,从钱包里抓出几张【钞票】丢下就跑:“不用找了!”,摊贩看着手里的广告纸哭喊:“这啥呀这是!” 少校再次躲进人群中后戴上了兽神面具,他逆着人流的方向又挤进一家卖传统服饰的商店,抄起一件谷纹宽袖大氅往身上一披,丢下几张广告纸快速地将自己淹入人群。 “训练有素啊少校先生!”,沈韶不禁称赞道,“一转眼就完成了变装,混进游客里面了!” 少校随着人流往街道的出口走去,在离开这里之前他不敢放松警惕,他一边通过面具的眼洞观察四周,一边想要在结束这一天之前把想问的事情问出口——他不喜欢带着矛盾或者负面情绪过夜。 “我有话要问你。”,少校对耳机里的记者说,“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再称呼我为‘您’了。” 他顿了顿,“早上也一改常态让我请你吃饭,刚才在店里还说一些奇怪的话。” 耳朵里一片寂静。少校疑惑:“是连接断了吗?”,他敲了敲耳后的骨传导耳机。 “没有。”,沈韶回答。 少校一边在人群中拥挤,一边观察周边情况,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他快要到出口了。 “我不明白。”,他说,“你碰我的手,摸我的脸,给我机会请你吃饭,却又敷衍我,也不在乎我被别的女人碰。”,少校咬了咬牙,“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记者小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戏弄我,我不喜欢那样。” 少校的脚步顿住了,他从耳机里听到了回答:“我对一个人产生好感的时候,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说烂话。” 沈韶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刚刚在店里也不是不在乎你。”,她解释道,“……这不是相信你是正人君子、正义使者嘛。” 这算是表白么? 对女人不太了解的少校不太确定,但是他清楚地听见了“对一个人产生好感”这八个字,他很快捡起了心跳漏掉的一拍,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安全离开花柳阁。 …… 酒店里,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懒人套装蜷在沙发上的记者心情有些复杂,她用手拨弄着阔腿裤的布料边,她有点心理上过不去。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不确定,刚刚的话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 她承认自己第一反应是想要尽快安抚少校的情绪,保证任务顺利进行,调查清楚融合动物事件的真相;但她也没有说谎,她确实会不自觉地对身边熟悉的人变得牙尖嘴利。 更何况,在店里看见那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把脏爪子往少校衣服上蹭的时候,她其实也不禁出声提醒了他说调查要紧,她明知道少校不会被这一套迷失心智,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忍住宣示自己的存在。 沈韶看见实时转播的画面上,少校安全地离开了花柳阁,往停飞船的地方走去,她想说什么,咬了咬嘴唇,出口却也只是:“少校先生,赶紧回吧,飞行注意安全。” “嗯,不早了,沈小姐你也早点休息。”,少校关闭了语音和实时视频,启动飞船向基地返程,沈韶发给他的地形文件以及通过实时视频录下的“百变仙君”影像都已经准备好,他今晚就要以发现非法实验室的名义,向上级申请调用武装兵力和特许搜查令。 飞船飞离王城,逐渐开始下降高度。在飞船靠近基地门禁的时候,少校注意到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岗的灯下。 沈韶向一闪而过的飞船里的少校挥手,向他发去了一条语音消息: “晚安。” 第6章 地下实验室 “嗯,好的。”,恩竹向门岗确定沈韶已经返回酒店,挂断语音的他放心地开始在系统上编辑申请,贴上附件材料后快速地提交了上去,不一会儿,特许搜查证就获批了下来。 少校很意外,他以为自己的申请会被拒绝——之前的猜测中,军方的高层应该存在出卖技术秘密的贪腐分子,如果花柳阁的实验室被查封,那被破坏敛财计划的那个高层肯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少校的调查,这不符合常理——少校百思不得其解,军方高层不仅没有禁止记者前来调查,甚至连搜查都非常配合。 他给沈韶发去特许搜查证的图片,并附言:“我没想到这么顺利下证,是否搞错了什么?” 没想到沈韶也没睡,她立刻回了一个实时语音通话:“少校先生,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事不宜迟,趁他们还没有转移证据,我们赶紧杀他个措手不及!” 沈韶的语气急切:“请马上带兵,封锁花柳阁!等有了证据,一切真相都会明了!” “明白。”,少校目光坚毅,挂断了语音电话。 代表紧急任务的铃声响起,特军部队宿舍区一片嘈杂,士兵们纷纷迅速从床上弹起来,换上作战服,前往训练场。 恩竹也没有拖延,他换上作战服,火速赶往飞行训练场,当他抵达时,却看见沈韶也在那里等他。 沈韶来不及换衣服,穿着懒人运动服,简单用鲨鱼夹抓了一个丸子头就赶过来了,少校问她跑来做什么,她表示自己也要去现场。 “沈小姐,这很危险……”,恩少校话音未落,就被沈韶打断:“少校先生,作为记者,我必须知道真相。”,随即用下巴示意让少校看她身后的飞船,“双人座的,已经准备好了,搭载6号套装飞弹。” 少校瞪了一眼远处贱笑的机械师和试飞员。 事不宜迟,恩竹也懒得再跟沈韶掰扯,两人坐上飞船,少校一边启动引擎,一边用对讲机命令道:“全体都有,前进,目标:花柳阁。” 沈韶隔着舷窗看见训练场上十几艘飞船伴随着轰鸣声和绚丽的火焰依次升空,脚下仿佛盛开的花火大会,远远地,她还看见一些地面战车从地下钻出,就好像春天发芽的种子。 在基地的照射灯远送下,沈韶望着少校的侧脸出神。 “空中战队,地面战队,听到请回答。”,少校准备布置任务指示。 “收到收到,地面部队收到!”,“收到收到,空中战队收到!”,于是少校向对讲机中部署:“空中部队负责布防和搜寻地面目标,一旦发现融合动物,即刻射杀;地面部队负责包围花柳阁所有出入口,不准放跑一人,地面后勤小队辅助治安警察疏散民众。” 分队长们在耳机中齐声回答:“明白!” 花柳阁的长街上一片混乱,原本抬着“百变仙君”花轿的小厮们慌忙逃窜,那动物从高处摔落,身上的袍子和假发散落一地,露出被刮得伤痕累累的皮肤,吓得游人尖叫地逃跑。 治安警察和士兵疏散着群众,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抱着衣服捂着关键部位就往外跑。 武装车辆包围了花柳阁,少校在对讲机里强调:“注意打开热成像仪扫描地下空间,别让什么东西从下面跑了!”,随着他一声令下,大量的武装官兵冲进店铺里,踢开各处的暗门或砸开墙壁,进入隐藏空间。 “救命啊!有怪物啊!”,一些体型巨大的融合动物出现在地面上,空中盘旋的的飞船立刻纷纷悬停和下降,瞄准了被释放出来且受惊的融合动物们,他们发射了雨点一般的飞弹,展开一场屠杀。 沈韶在空中望着那无数金红色的雨滴砸在这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时间看呆了。 “地面先遣队找到实验室了。”,恩少校叫醒了她,“沈小姐,我们进去吧。” 飞船降落在刚才十分热闹现在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恩竹扶着沈韶下船,两排官兵站在飞船旁列队整齐,向他敬鞠躬军礼。 两人进入了这个风俗街真正的入口,里面是将近一万方的巨大空间,笼子里是嘶吼的实验动物,无数实验器材和文件散落在地,大门对着的尽头三十几个科研人员抱着头蹲在地上,士兵们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 几个官兵围着一具吞枪自尽的尸体——是丝罗商队的领头。沈韶在这群人中看见了资料里所说的那四个科研官兵,以及一个熟悉的面孔——许小涵也惶恐地蹲在地上,身前还有一沓烧到一半的文件。 少校看着许小涵叹了口气,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刚从实验室保险柜拿出来的实验室文档。 这份文档详细记录了这个秘密的地下实验室的前世今生:5年前,这批丝罗人只是想在建造花柳阁的同时,准备一个秘密空间来搞赌场。 没想到赌场还未建好,他们这支商队的首领有一天却不知道从哪里抓回来四个科研人员,说要把这里改成实验室——三年前,也就是先皇突然驾崩的那一年,秘密实验室成立,开始研究和制造融合动物。 今年春天,第一批试验品诞生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批实验品不够完美,它们的寿命仅仅提升了2倍,于是首领下令,将这批实验品处理掉。 而这四名被开除的研究人员出于对军方的仇恨,向首领建议利用这批融合动物制造混乱,并且嫁祸给军方,以达到分裂政府和军队的目的。 在获取了首领的同意后,四名研究人员联系了之前留在军方实验室里的下属,要求他们偷出军方的定位芯片,而许小涵就是这个联络人,他出于害怕,偷偷磨掉了芯片上原本的logo,自己烙了一个明显是伪造的图案之后才交给他的恩师。 “丝罗人哪来的这么多钱啊?”,沈韶十分疑惑,她看着实验室里十几套动辄上千万金的一台实验仪器,叹道:“皮肉生意有这么挣钱?” “这里可以交给我们了,多谢小恩还有沈小姐。”,突然,一个少校很熟悉的男声传来,一队穿着皇家服饰的卫兵护着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小步跑进了实验室。 “舅…大驸马。”,少校带头,军官们集体向这个男人行了一个鞠躬军礼,他抬起上半身,立正敬礼:“大驸马,所有犯罪分子已经被控制,我还要举报我军高层疑似勾结外贼,故意开除核心技术人员、泄露技术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恩少校,你误会了。”,大驸马解释道,“不过是先皇时候的一些遗留问题罢了,没有什么腐败的事。”,他挥挥手,命令所有人退到远处。 “和皇室成员有关?”,少校一懵,他没想到这件事牵扯这么深。 “是的。”,恩竹惊讶地回头,说话的人正是沈韶:“5年前,那场实验事故发生后不久,六皇子听说了融合动物的技术,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她顿了顿,“出于对永生技术的欲望,他用自己的身份威胁军方高层将这项技术转移到他私人手里。” 沈韶看了一眼四个被开除的研究人员,继续说道:“现在看来,六皇子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军方将四人开除后,把他们收编过来,同时四处筹集资金,建立一个秘密实验室。没想到他还没有准备好足够的钱,先皇就突然驾崩,夺嫡之争爆发,六皇子被囚禁,之后又在牢狱之中发起了失心疯,这样的意外让整件事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少校无措地望着沈韶漂亮的脸,觉得她好陌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沈韶沉默不语。 大驸马饶有兴趣地观察少校看沈韶复杂的眼神,决定替沈韶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本来以为六皇子被抓之后这件事就结束了,没想到今年伊始,社会上却出现了目击到融合动物的消息,政府和军方意识到还是有其他人获取了这个泄露出去的技术,并且在非法地制造这些东西。所以我们想要找到是谁在私下制造融合动物,又是在哪里制造。” 他向恩竹重新介绍沈韶:“由于涉及皇家秘辛,所以政府派出了皇室的秘密调查团队‘谛听’。沈小姐就是谛听小队一位十分优秀的探员。” 他压低声音补充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皇室出于稳定的考虑,有意不想让军方高层牵扯太深,所以事件结束后,对外只会说是丝罗人在做违法的研究被你意外发现,希望你保持缄默,不要自找麻烦。” 恩竹在听到那句“沈小姐就是谛听小队一位十分优秀的探员”之后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后面大驸马说的什么话他完全没有听见。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少校看向沈韶的眼神有些痛苦,“你利用我,帮你找到秘密实验室,方便你们趁机销毁和皇室家族成员有关的证据?这就是你的任务?” 此时大驸马正命令手下把知道当年事件的研究人员全部灭口,并且整理现场的文件,保证不会留下和六皇子有关的任何实质内容。 “……是。”,沈韶闭上双眼,无奈地承认,她没有一句可以辩驳的话。 恩竹想问她,是不是这几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包括那些暧昧的话语和故意的触碰,还有今晚那句“有好感”。 但他此刻已经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他害怕听到刺耳的答案。 “好外甥,我们已经拿到了我们想要的,剩下的人和东西,你可以自便了。这几天辛苦你啦!”,大驸马用力摸了摸少校的脑袋,转头对沈韶笑着说:“听说你们的服装团队很有名呀,怎么沈小姐今晚这么随便地就出门了?” 他转回身:“我很期待你们谛听小组这次的内部报告。”,随后带着卫兵扬长而去。 “对不起…”,沈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歉。 她望着少校的背影,看他麻利地指挥着手下的军士整理现场,她看不见年轻的军官发红的眼眶里硬憋回去的眼泪和破碎的、洒了一地的心。 后记 混乱的一夜过后,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一如既往的清晨,伴随今年的第一场冷空气。 恩少校驾驶着飞船,像往常一样在王城上空盘旋,他这次的目光落在了中心的那座高耸入云的城堡——皇族大殿。 厚厚的围墙先是把大殿和民众区域隔开,再是厚厚的城墙把整个王城和郊外的特军基地分隔两地,像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昨晚,二人一路无言。少校把沈韶送到酒店门口,就说自己要赶回去汇报,没有告别也没有说别的话就开着飞船离开了。他太过心碎,无法再向她问清楚所有的事。 年轻的军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仿佛被什么堵住的胸口,转动操纵杆,掉头返回飞行训练场。 飞船缓缓地降落,恩竹看见沈韶带着行李箱在起降台旁不远处的草坪上等着他。 沈韶今天穿着一件薄薄的脏粉色假两件露肩毛衣和白色的阔腿裤,配上平跟小皮鞋,把长发挽起到头顶扎了个丸子头,露出修长好看的后脖颈。 “沈小姐,你要走啦。”,少校假装轻松地走过去打招呼,看向她如初见一样的、亮亮的眼睛,犹豫要不要问她关于这几天的种种。 “任务完成,我也要回去写报告了。”,沈韶盯着恩竹那疲惫的、略带黑眼圈的双眼,“少校先生……再见。” 她低头轻咬了一下嘴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突然一手搭上面前这个年轻军官的肩膀,另一只手捧住少校的右脸,踮起脚,侧过头在他左边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快速地留下了一句悄悄话。 “有时候,也不全是为了任务。”,她在他耳畔小声地说。 “我…草!”,蹲在旁边看热闹的机械师和试飞员狠狠地拔下两丛无辜的草。 彻底死机的军官看着跳开后笑着和他挥手的沈韶,她推着行李箱,小步跑远了:“少校先生,相信我们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 “再见……”,脸红得像被染满口红印的少校机械地挥手,从干哑的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 …… 花柳阁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对秘密实验室不知情的丝罗人们继续着他们的生意,为王城创造着丰厚的税金。 株树大厦的顶楼,一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逆着光坐在高背皮制转椅上,沉沉地吐出一串烟圈。 “都处理干净了?”,男人发问。 “您放心,商队首领已经死了,给他们提供资金的匿名帐户也已经注销,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下属回答。 “恩竹怎么样了?”,他关心地问道。 “恩竹少校应该很快就会晋升为中校了。”,下属回答,“这次查封非法实验室的特别行动他做得干脆利落,而且报告书中也把军方和六皇子的事情摘得干干净净,得到了军方高层的高度赞许,军衔肯定是要往上调一调了。” 男人点了点头:“很好。” 下属继续汇报:“还有就是……他似乎有心动的人了。” 男人从椅子靠背上直起身子:“什么人?” “是谛听小队的沈探员。”,“沈探员?哪个沈探员?”,下属回答道:“沈韶,沈小姐。” “沈韶?”,男人的语调上扬,“这么巧?” 他仰头哈哈大笑,向下属吩咐:“你想办法,多给他俩制造一点呆在一起的机会。” “是。” 第100章 楔子 遥远寒冷的边境城邦,达鲁城,已经成为全国最早迎来第一场雪的地方。 灰色的旧式筒子楼建筑和破旧的城墙似乎暗示了这里已经鲜有人迹。 城市的中心是一个圆顶的城堡,这样的结构能让城堡更好地抵御暴风雪,但这了无生机的灰色建筑物与其说是一个城堡,不如说更像一个监狱。 一个长发胡子一把抓的邋遢男人,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袄,手脚戴着镣铐,灰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瞳与达鲁城的墙壁、暴风雪来临前的天空一样,他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视力,但依旧像在盼望着什么似的,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说么?”,一个狱卒可怜地看着他,毕竟这个囚犯已经是年逾七十的老人。 另一个狱卒喝了一口热酒:“哎,十年前就不肯说,怎么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改变想法呢?”,他讥讽道,“风骨明白不?人家管这叫风骨!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他把酒瓶子扔到牢门外的地上,制造出声响。 这个囚犯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是在等待铃铛的声音。 “我会驾着马车来接你,马的脖子上会挂着铃铛。”,模糊的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声音摸着他的脸庞向他保证,“在这之前,你要为我守口如瓶。” 饱受多年的折磨,他的手指脚趾都已经变形,瘦削的身体快要被肋骨戳穿。 这十年来,他时常怀疑,是不是再也等不来那个人了,他想痛快地死去,他又害怕死去——如果那个人归来了,他却不在了要怎么办。 “你一定会回来的……”,老人喃喃自语,他用破损的手指抠着墙皮,“不......你不会骗我……” 狱卒喝得有些多了,他烦躁地一脚把凳子踹开,重重地砸在金属囚笼上:“别傻了!我跟你说了人早就已经死了!全国都知道!明白吗!” 他借着酒意,拿起一根粗粗的皮鞭,“你不如早点说,东西到底藏在哪!”,狱卒把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水泥地上,“我今天就要你死在这!孤独!永远一个人!” 鞭子抽打在男人瘦骨嶙峋的背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不害怕狱卒将他杀死,他明白这家伙不敢。 狱卒只不过是在这冰天雪地又荒无人烟的边境,给自己壮胆,宣告自己的存在罢了。 只有这样的鞭打声能提醒狱卒,不要昏死在这一望无际的白色牢笼中。 “叮铃铃……”,有什么声音在响。囚犯灰色的眼瞳瞬间闪过一丝光线。他如同沙漠里见到水的遇难者,拖着僵尸一般的身体趴到铁窗边上,“叮铃铃……” “如果……我能再看一次那些书信。”,囚犯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十年来从未发生的事情令狱卒喜出望外:“你说什么?” “如果我能再读一遍那些书信。”,男人嘶哑地说道,“我愿意交出东西。” 第101章 神秘快递 “然后她就这样搭着少校的肩膀,少校就紧紧地搂住她,然后他俩就——” 机械师和试飞员搂搂抱抱,演着夸大其词添油加醋的小剧场,一群新兵满脸淫笑地围坐在他俩一圈。 “亲了没?亲了没!”,大家起哄。 “我觉得是亲了,但是少校自己说没亲。”,试飞员松开机械师的腰,“我就看着沈小姐一手扶着人肩膀,一手摸人的脸,然后就亲上去了。” 他俩当时的位置刚好在两人的右侧,他只看见沈韶的脸没入了恩竹的左边,但是没看见那边实际的情形。 “肯定亲了呀,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会儿少校脸多红!”,机械师理了理衣服,“虽然我们没看见吧,但我敢赌两百块,肯定亲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哇哦——!”,众人发出起哄的声音,纷纷转头过去看恩竹少校。 少校坐在不远处树荫下的长椅上,呆滞地盯着全息屏上静止的对话框,完全没有听到那边起哄的动静。 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他和沈韶还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每次发消息问她的近况,对方总是回复“在忙,下次聊”。 军官的胸腔里百爪挠心,他有很多写了又删了的消息:“忙什么呢?”,“是在出任务吗?”,“这么忙,一个电话也没空打?”,“很久没见,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他急于知道沈韶的近况,他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有没有借着做任务跑去跟别人牵牵小手摸摸小脸,有没有趴在别人耳边说什么悄悄话……以及,有没有想起过他。 事实上,沈韶自从回去复命之后,就一直在屋里痛苦地憋报告。 她大部分的时间就穿着个大t恤窝在沙发上,戴着大黑框眼镜,顶着一头乱发在全息键盘前头疼,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任务要求写5万字的报告书,这就算是写小说也没有这么夸张。 而谛听的队长,也就是被他们称作“老板”的那个人,时不时打电话发消息过来催促,还对她东拼西凑攒字数的报告书挑三拣四:“你写这个‘少校耳朵很敏感’有什么意义?这跟案子有关吗?”,她真的实在是没有心情煲电话粥。 …… 少校沉浸在回忆里,他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播告别时的场景。 虽然沈韶那句话不算什么表白,顶多是说明暧昧不是假装的以及澄清自己没有在玩弄他,但在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少校耳朵里,那简直就是结婚宣誓词。 “不过吧,我觉得呢……”,试飞员开始揣测,“沈小姐这种漂亮女特工,说不定也就是跟咱长官玩玩而已,就逢场作戏什么的。”,他摊了摊手,“做完任务调查完案子了,工具人没用了,连语音连线都不打一个。” 他马上就被揪着领子拎离地面十厘米,面对少校的怒火:“你瞎说什么?”,他随口胡诌的话却正好刺痛军官脆弱的心理防线。 尽管沈韶表达了自己的好感,而且任务已经结束,她也没有必要说谎,但少校对自己并不太自信,更何况确实是一个电话都没有。 突然,任务铃响起,少校立刻放下了试飞员,所有人瞬间从嬉笑打闹的氛围中抽离,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并训练有素地立正列队。 少校打开手环查看通知:“紧急任务,保密等级s,恩竹少校速来总参谋长办公室。” 少校让士兵们稍息,这种保密级别极高的任务必须自己独自前往。 少校抵达了办公室门口,站岗的官兵向他行了一个鞠躬军礼,然后拉开了铁质的、厚重的双开大门,少校进入之后,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长官。”,恩竹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军礼。 总参谋长利落的白发寸头在阳光下闪着光,饱经风霜的坚毅面庞看起来精神矍铄。 “这儿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总参谋长停顿了一下,“这次的任务尽量要低调处理,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你大张旗鼓地准备兵力,你需要先独自前往。” 他叩了叩桌面,“不过如果你遇到危险,随时可以要求增援。” 少校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样的任务?保密要求这么高的同时听起来还很危险? 正当他想要提问,参谋长板着严肃的脸:“我们需要你去送一个包裹到达鲁城,跟随送物资的列车一起,今天下午就出发。” “送快递?”,少校不理解,“这个包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是的,这是里头来的东西。”,长官用“里头”暗示此物是皇室的东西。 但是少校还是不太明白,他问道:“我们特军部队的使命不是保护王城和周边的安全吗,这个任务是否……” 还没等他说完,参谋长就回答了他的问题:“此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威胁到皇城的安全。” 少校还想问细节,参谋长打断了他的提问:“恩竹少校,无需再问,再多的细节我也不清楚了。你要记住,我们是军人,要做的事情就是对上级的命令绝对服从。” 恩竹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 “当然,里头也给你派了个搭档来处理这件事。”,参谋长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也有可能是为了监视你……不过我想你应该会高兴。” 少校有些不解,不过他马上想到这个任务和皇室有关,那么……!恩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无法自控的笑容,立刻大力地敬了一个鞠躬军礼:“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他离开参谋长办公室后就风一般地跑回了宿舍,少校撞进房间,脱光衣服冲进浴室,给自己从头到脚趾头都打磨了一遍,还洗了两遍头,用泡沫全身搓了三回。 手指肚发皱的少校从浴室里出来,又用肥皂洗了洗脸,刷了牙,刮了胡子,剪了指甲,确认自己干净整洁。 他打开衣柜,挑了一套熨得最笔挺的军官制服,系好领带,披上军大衣,踩上靴子,站在仪表镜前确认每一个折角都很完美。 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想了一下又吃了一颗薄荷糖,揣了个东西到内兜,提上出差包,深吸一口气,出发! 少校来到飞行训练场,果然看见了那个他期待已久的身影。 沈韶手里拿着个软面的小包裹,她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内搭白衬衫和棕色毛背心,牛仔裤塞在及膝的翻毛皮靴里,裹着红黑色格子的长围巾,头上戴一顶黑色的毛绒贝雷帽。 秋冬之际的温柔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发丝逆着光仿佛变成了金棕色,耳鬓的碎发被一阵微冷的风吹扬在空中。 军官有些看得入迷了,一时间站得远远的忘记移动脚步,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沈小姐,好久不见。”,少校走上前去,带着温柔的笑容。 “少校先生,好久不见。”,沈韶也微笑地看着他。 “哇哦——”,机械师和试飞员带着一群新兵躲在远处的塔台墙壁后面,竖着一列脑袋。 少校忍不住又往前迈了一步,此刻他的鞋尖和沈韶的鞋尖距离只有30公分。 沈韶本能地向后撤了半步后又快速抽回脚,停顿了一下反而向前踩了一小步,抬起头:“少校先生,还得麻烦你载我一起去车站了。” 两人离得太近,军官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连忙红着脸后退两步:“好,好。” 他瞪了一眼看热闹的机械师,机械师马上反应过来,跟试飞员一起去把双人座的飞船出库。 “沈小姐,请。”,少校如往常一样伸出了手,沈韶自然地把手放进他的爪子里,借力一下子钻进了飞船。 机械师坏笑地一边后退挥手,一边跟着那帮新兵起哄:“长官!蜜月旅行顺利哦!” “小任务,哪要一个月,我很快就会回来。”,恩竹瞪了他们一眼,恶狠狠地说,“我不在时,别上房揭瓦。” 合上机盖,飞船启动。少校偷看了两眼沈韶的侧脸,两个人许久不见,他不知道先从什么地方开始问候,还是说就这样保持自然。 沈韶手里攥着小包裹,率先开口:“少校先生,这次我们是要一起完成任务,上次瞒你是迫不得已,这次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沈探员这次还会用美人计么?”,少校打趣道。 沈韶哑然失笑,附和他:“有必要的话……也可以用一用。” 沈韶开始介绍这次的任务,他们需要做的事就是护送这个包裹,在保证密封的情况下,抵达达鲁成旧监狱的402号牢房,将其交给里面的犯人,之后从犯人处得到一份文档的藏身之处,找到文件,将那个文件在保证密封的情况下带回,交给皇室。 “至于这个包裹,”,沈韶捏了捏,“我认为里面是信件一类的东西。” 少校很好奇,他表示有些疑惑:“我的长官跟我暗示这个任务不仅绝密而且危险,我可以理解绝密的部分,想来这个包裹里的信件应该是跟皇室有关的秘密内容,但我不理解护送这个包裹为什么还有安全隐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别人想看这里面的内容,或者是知道那个文件的位置,并且甚至愿意做一些违法的事情?甚至……发动武力袭击?” 沈韶表示,她只知道这个包裹里面的信件是先皇后的遗物,至于那个神秘的文件她就不清楚了,也正是她这次调查需要搞明白的事情。 “我老板告诉我,这次任务如果失败,搞不好国家要大乱。”,她严肃地说,“所以这次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在经历过一整年的夺嫡之争后,重新复苏不足两年的这个国家,好不容易从一片混乱中凭借团结和信心再次站立起来,不管是皇室还是老百姓,都禁不起再乱一次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不要乱。 第102章 特快!北境列车! 恩竹和沈韶下了飞船,少校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他的旅行包,而沈韶的行李箱已经托运至列车上。 他们这次前往达鲁城要坐的是北部特快专列,这辆列车主要是负责运输能源、食物、水、医药等生活物资的车辆,它负责极北三座城邦的物资供应。 每周,这辆特快列车会从中央车站出发,携带大量的物资和少量的人口——是的,它除自动控制的车头车尾以外一共十一节车厢,其中有两节是客厢,其他的九节则是各类物资,有一些旅客会坐这辆特快去北部旅行,还有一些则是被流放的罪犯。 北部特快专列只停靠三站,在中部以内的一切站点都不停留,直到抵达北部境,将会依次停靠万木城(温泉之乡)、永宙城(一个盛产烈酒的城邦)以及最后终点站达鲁城。 特快专列会在每站停留1-3个小时,卸下物资后继续往下一站。整趟旅程一共大约22小时。 由于北部境路途遥远且考虑到尽量不引人注目,上头没有选择让军方派出军机飞船,而是安排恩竹和沈韶乘坐特快专列低调前往。 身穿军装的恩竹并不特别,他们进入客厢之后看见了不少押着犯人的军人或警察,沈韶还打趣说感觉自己好像也是要被少校抓着去流放一样。 恩竹和沈韶找到了自己的包厢,打开包厢门后里面是面对面的两张沙发,中间一个伸缩小桌,一面大窗户带帘子,头顶有放置行李的货架,沈韶的箱子已经放在上面,少校也把自己的包扔了上去。 由于旅程时间长,每个客厢里的沙发都是可以拆卸的,只要把沙发后的卡扣打开,就可以把沙发拉出来变成一个简易的床铺,届时也可以把桌子收起来,这样就可以放下两张单人床。 俩人把外套和帽子脱下,挂在包厢窗边墙上的钩子上。 少校试着把沙发放下来看看效果,当他看见两张床铺好后距离这么近时,紧张了一小下,正好被沈韶捕捉到。 恩竹故作轻松地把沙发复位,不动声色地和沈韶面对面坐下。 “看看吃点什么?车上可以点餐。”,随着窗外的景色开始移动,少校开始向沈韶搭话。 恩竹看着她修长的细细手指在桌上无聊地敲着,他在发呆。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但是又害怕自己唐突,只是傻乎乎地盯着沈韶的各处:眼睛、头发、手指。 沈韶像是看穿了他:“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啊?”,她的眼睛亮亮的,眨着睫毛扑闪,带一丝狡黠和戏谑。 少校被看穿后有些支支吾吾,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启对话:“我就是想问你……这一个月以来你在做什么,还有就是……”,他咽了口口水,喉结剧烈地一沉,“有没有想起过我。” 沈韶看他窘迫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同时心里也有点自责,她没想到这家伙把她的小动作和几句话看得那么重,明明他发消息也不是很密,早知道怎么也抽空给他去个电话。 “一点点。”,她俏皮地鼓起脸,双手托着下巴从下往上看着少校,“我这个月没出别的任务,就在憋报告,五万字我真的要疯了。 说起来,你是不是老想我?难怪我打喷嚏多,还以为自己感冒了。”,她嘻笑着,又补上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呢?” “也、也没有。”,军官抓耳挠腮的,假装看着窗外的景色,“就是看你好像很忙,一直都没打个电话什么的,有没有安全到家也不知道……” 沈韶起身,坐到了少校身边,把头往沙发上一靠,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我打算先眯一会儿。”,她把包裹塞进上校手里,“这个就先麻烦你看管啦,可千万别弄丢了。” 少校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所以……你怎么想?我们算什么关系?” 沈韶闭着眼回答:“哎呀你急什么,我们才认识多久啊?”,她轻轻笑了一声,“我们什么关系?当然是一起做任务的战友咯,其他的看你以后表现。” 她补充一句:“你人还可以,就是好像有点傻傻的。” 少校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本就没有期待什么特别的,他只是想要一个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确定的答案。 军官把挂着的军大衣摘下,小心地盖在沈韶身上,他盯着她好看的脸出神,睫毛长而服帖地吻着肌肤。 沈韶呼吸着大衣上的洗衣液味,混合着少校脖子上一点点紧张出来的汗味,她竟觉得这个味道很舒心,不知不觉睡去,膝盖靠过来碰到少校的腿上,头也倒在了少校肩膀上,她的头发落在少校的脖子窝里,感觉痒痒的,身上的香味隐隐约约地勾人心弦。 窗外的太阳逐渐西沉,列车已经行驶了四个多小时,少校不敢睡觉,他把包裹塞进了军官制服的内袋,尽管包厢上了锁,但是他需要万无一失。 他估算了一下,大约第二天凌晨两点多到北境第一站,然后大概下午一点左右能到达鲁城车站,这个期间他必须和沈韶轮流睡觉,保护包裹的同时保持体力。 …… 夜幕降临,送餐的叩门声吵醒了沈韶,她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掌不小心压在了少校的手背上。 年轻的军官有些慌乱,连忙抽手起身去开门拿餐食。 双手端着两个餐盘,转身模仿服务员:“来咯~沈小姐,这是您的牛肉面,这是我的鸡肉饭,用餐愉快哦。” 他放下食物,坐到另一边的沙发,拆开自己的餐具,大口地补充着能量。 沈韶看他扒饭的样子有点可笑,这家伙吃饭总会不小心把食物粘脸上,吃这种带酱汁的东西更是糊一嘴,沈韶忍不住拿出纸巾递给他。 “你看外面。”,少校一边擦嘴一边用手一指,铁路正路过一个城市,铁轨铿隆作响,夜晚时分,家家户户的房间开了灯,从一片黑暗中透出星光点点。 “你没怎么出门旅行过?”,沈韶问他。“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部队,偶尔回家。”,少校回答,“我从小在寄宿制的军校长大,毕业就进特军部队,日常工作就是守护王城和周边,所以我也几乎没有出差的机会。” 他转头看着沈韶笑:“可以说是没有旅行过吧,这次和沈小姐一起也算是出来玩过了。” 沈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安慰他说:“等完成任务,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回程的时候把另外两个城邦都逛一下吧。”,她提议,“比如温泉小镇什么的,我还挺期待的。” 饭后,换恩竹休息,沈韶盯梢。少校把沙发拆开,问列车服务生要了条被子,蜷着身子躺在铺开的沙发上睡觉。 凌晨两点十五,列车撞着减速刹车,剧烈的摇晃惊醒了熟睡的少校,他起身问:“到哪里了?”,沈韶回答他到万木城了,是本次特快列车停靠的第一站。 军官提议要不要下车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沈韶赞同,两人将厢门锁好,穿戴好外套和帽子下车。 寒冷的北境之地,两人一下车就被自己呼吸出来的寒气迷糊了双眼,凌晨的万木城车站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一些旅客拎着行李从车上半梦半醒地下来。 恩竹注意到列车工人正在卸物资,卸物资的车厢是最后的三节车厢,他在月台上观察了一下列车的情况,除了车头以外,后面的货厢和客厢呈3-1-3-1-3的排列,把两个客厢分隔开有些不太合理,但他想到有一个车厢应该是押送的囚犯,便自己说服了自己。 此时那个囚犯车厢似乎有一些骚动,恩竹猜测是犯人也想下车换气,但是没有被允许。 “要是这个点有温泉开着就好了。”,沈韶往自己手里哈气,“停车时间这么长,其实去附近泡一个三十分钟的澡应该会很解乏。” “你手很冷吗?”,少校关心地问道,说着,把自己的皮手套脱了下来递给沈韶。她把手塞进又大又厚的手套里,内部的羊毛包裹着手指,还有少校的余温。 沈韶观察到列车工把运完物资的空箱子搬回车上,但是那些箱子好像很重似的,他们吃力地抬着箱子,于是她问是不是把物资搬下列车的同时,也会把当地的一些特产装上车,到时候返程就带回中部。 恩竹也有些疑惑,如果是交换物资,在列车返程停靠的时候再装上就行了,为什么要提前装载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致认为有古怪。 少校加强了警戒心,他对沈韶确认是否还很困,沈韶表示之前眯过几个小时所以还好,于是军官建议等下列车启动后,各个车厢之间的通道会打开,届时去车尾的三个车厢查看情况。 列车的喇叭放出汽笛的音效,两个人回到车厢上,他们注意到他们这节靠近车头的车厢已经没剩多少人,除了他们两人的包厢以外,大概也就三四个包厢还有人。 “看来温泉之乡果然是旅行胜地啊。”,沈韶感叹道,“我也想去玩。”,恩竹笑笑说等完成任务了,他给队里请个假。 列车启动,恩竹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这辆车是特快系列,但是屏幕上显示的时速已经超标近一倍,而且自从停靠之后再也没有看见列车服务员。 两个人交换了眼神,决定立刻去车尾车厢查看。少校从腰间拿出一把轻便的手枪递给沈韶:“这个你会用吗?”,“培训的时候学过,准头不一定,但应该不至于打到你。”,沈韶回答。 军官按住自己的另一把随身枪,他走在前,护着沈韶在后,沈韶背对着少校,确认后背的情况。 两人穿过介于两个客厢之间的三个货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接着进入了坐着囚犯的客厢,一打开连接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车厢里血肉横溅,各个包厢的玻璃上都是飞溅的血,囚犯和押送的军警全部没有了呼吸,胸前是模糊的伤口,看起来是被乱刀砍杀或者多枪袭击。 “糟了。”,两个人异口同声。 第103章 车厢血战 这时,一声枪响从他们身后传来,少校立刻转身把沈韶护在身后,从腰上拔出手枪回击——那竟是和他们同车厢的旅客,他们撕下了伪装,估计本想趁列车没别人、二者睡着的时候动手,没想到恩竹和沈韶竟离开了自己的车厢,他们赶紧追了上来。 少校几枪干掉了他们,却听见了沈韶开枪的声音,他一回头,躲在客厢和货箱里的歹徒全都现身,大约十来个人,他们的脸上戴着口罩,一些人手里是砍刀,一些人拿着自制的火枪,身上的衣服印着一个熟悉的标志。 “是叛军!”,沈韶一惊。 自从夺嫡之争结束后,几乎所有的反叛军都已经被伏法,近两年也仅仅有零星的逃亡反叛军被抓到的消息,但在这辆列车上突然这么多人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毫无疑问,他们是为了这个包裹而来。 “抓住那个女人!”,一个叛军喊道,“信在她手里!” “信在我手上!”,少校大喊一声,对着叛军发射子弹。几个歹人从地上捡起囚犯或军警的尸体,挡在身前,一些从货车厢赶来的歹徒则抱着列车员和列车工的尸体。 几个持刀歹徒被枪击爆头,掩护着后面持火枪的叛军,车厢里叮当着子弹的声音。 少校挡在前面护着沈韶后退,沈韶从他身侧发射子弹掩护他,两个人快速地回退到中间的货车车厢躲藏。 “我估计车头也被他们的人占领了。”,恩竹和沈韶一边开枪,一边往货架和箱子后面躲,一边分析情况,“估计就是趁刚才停靠的时候,藏在装货的箱子里面,趁着下车的人多。” 沈韶同意,她看了一眼屏幕上列车的时速,做出判断:“特快专列是由电脑控制的自动驾驶列车,我想应该是有人趁停靠的时候,入侵了驾驶室篡改了程序。” 她补充说:“现在驾驶室应该不至于有人,不然这会儿肯定从我们后面追上来偷袭我们。” 少校点头赞同她的推测,目前驾驶室应该是安全的。 沈韶想了一个办法:“他们现在人多势众,我们手里的武器想要把他们全灭难度比较大,我可以去驾驶室修改程序,把后面的几节车厢连接处断链脱离,把他们甩下去。” 她看了一眼少校:“你跟我保持联系,你尽量拖住他们,然后我到驾驶室之后你在车厢连接处尽量火力控制住,并且告诉我你身后的车厢号,我来启动断链程序。” 少校点头同意这个经典方案,他换了弹夹继续发射子弹逼退叛军,沈韶猫着腰离开货车厢,向车头方向跑去。 军官双击耳后的骨传导耳机,确认沈韶的情况:“怎么样,车头方向有没有叛军?”,沈韶立刻回答:“和我分析一致,这边没有人,你记得撤退快一点。” “好。”,少校放心了,穿梭在货架和箱子之间不断地和对方的火枪手交火,他一边躲藏一边后撤,已经撤过去两个货车车厢,对面的火枪手已经被他干掉一半,但是毕竟对方人实在多,而且火力密集,少校独自一人也难以抵挡,他的左小腿已经被流弹伤到,正在往外渗血。 “抓住他!”,叛军中有人大喊,“废假王!立真王!”,他们突然热血沸腾了起来,火枪手们加大了子弹的火力密度,少校身前的箱子和货架被击毁倒塌,他必须逃离这里。 “我到驾驶室了!你现在在几号车厢?”,沈韶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少校仓皇地逃窜着,腰侧被流弹擦开了个口子,他忍着疼痛清楚地回答:“我现在往我们的客厢跑,马上到连接处了!” 沈韶把一个u盘插入驾驶室控制台的连接口,调出全息屏,迅速入侵系统,她对耳机里喊道:“断链程序已经准备就绪,你马上撤入客厢,把叛军控制在后面的货厢里!” 少校捂着腰侧的伤口,单手握枪回击着叛军,忍痛不动声色地回答:“好。” “倒计时!”,沈韶大喊,“三!” 军官踩在连接处的走道上,身后是客厢的连接门,他把原本护着伤口的手伸到背后,按着连接门的把手,耳朵里是沈韶的倒数声:“二!” “一!”,军官反手快速打开身后的连接门,往后狠狠一倒,几乎是同时,车厢连接处的接口断开,叛军们发出怒吼:“可恶!杀了他!”,叛军们站在连接处疯狂地向少校发射自制的火枪弹,少校摔入了客厢,连接的自动门慢慢关闭,门玻璃上瞬间布满了弹孔。 高速列车以超过正常速度的数值在轨道上奔进,失去控制的、被甩下的7节车厢和车尾在一个弯道处轰然倾倒,全部摔下悬崖。 “成功了!”,沈韶欢呼雀跃,“接下来我们就让列车直接去达鲁城。”,沈韶没有听见耳机里的回答,她的心猛地一抖,“不……” 她急忙从驾驶室跑出来,穿过三个货厢,冲进客厢里。 少校倒在地上,左裤腿已经被血染红,他左手按着右边腰上的伤口,拿枪的右手摊在一旁,右肩靠近锁骨处一个被土制火弹打穿的血洞正在往外汩汩流血,染红了一片地面,他的呼吸十分急促,面色苍白,嘴唇颤抖。 “你清醒,你不要睡着!”,沈韶拍打着少校的脸,“你别闭眼!别说话!我去拿医疗箱!”,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压住少校锁骨处的血洞,跑回包厢从行李里拿出急救箱。 沈韶赶忙拿着药箱回到少校身边把里面的东西倒到地上,快速脱掉他的靴子,用止血带绑住左小腿伤口的上端,并把空箱子垫在脚下抬高出血位置,又掀起他的衣服,麻利地捆住他腰上的创口。沈韶用力扯开少校胸前的衣物。 “信……”,少校虚弱地说道,“别把信撕坏了……” “你别说话!”,沈韶大吼,她把浸泡过消毒水的纱布塞进血洞里,为了保证止血施加的压力足够,她把膝盖也压在了上面。 剧烈的疼痛让少校发出一声惨叫,沈韶没空安慰他,忙着捡起肾上腺素针剂给恩竹注射。 做完紧急止血操作之后,沈韶从地上捡起一个氧气瓶,接上面罩按到恩竹脸上,把他的左手拉过来固定住面罩,叮嘱他:“你深呼吸,保持呼吸!” 沈韶迅速捡起身旁的医用针线包:“我先给你缝一下,你忍着点!” 沈韶把消毒水倒在手上快速地搓洗了一下,取出血洞里的纱布,拿出针线迅速依次缝合了他右肩锁骨、左小腿和右腰上的伤口。 少校用力把氧气面罩按在脸上,痛苦地大口呼吸着,额头上汗珠密布,脸皱作一团。 沈韶缝合完成后再次给军官换上干净的纱布,在药物和缝合的作用下,纱布上的渗血情况逐渐减轻。 沈韶无力地倒在地上靠坐在包厢门前,听到少校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她此时才开始反应过来害怕,满是血的双手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惊恐地甚至忘记了眨眼。 “沈小姐…..多亏有你……不然我完蛋啦……”,少校虚弱地笑着,慢慢伸出左手想要去碰沈韶。 沈韶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满是血污的手,带着哭腔问他:“你是什么血型?这辆车还有三个货厢,我去找找看,装医药的那个冷藏货架或许有血袋,我去拿一个给你。” “a型……”,军官的声音还是很小,“rh阳性……最普通的那种……” 沈韶的眼泪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到地上,她双手搓着着恩竹的手说:“好,太好了……我很快就回来。”, 沈韶颤颤巍巍地扶着包厢门起身,去货厢寻找。 所幸,这两列车真的有运送医用的血袋去北境,她很快找到了a型血的血袋,又顺了一套输液材料和几袋补液。 沈韶回到客厢,给军官吊上了血袋,把输液袋子挂在头顶的货架上,坐在他的身边。 恩竹虚弱地把头靠在了沈韶身上。 窗外的朝阳缓缓升起。 第104章 终于来到达鲁城 超速的列车提前抵达了达鲁城,现在是早上8点,自动程序开始降速,列车稳稳地停靠在荒无一人的月台。 作为最北部的城邦,达鲁城的气温比之前的停靠点还要低许多,泼水成冰并非夸张的形容。 沈韶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推着行李箱,背上还扛着少校的出差包,举步维艰地下了车。 少校已经向总部申请了增援,大概再过一会儿附近的军事基地就会派出人来帮助他们,沈韶执意要先送恩竹去医院处理伤口,再去监狱送包裹。 …… “什么???他受伤了???”,株树塔尖的办公室里,男人急得从老板椅上弹了起来。 “怎么回事???谁干的???”,他暴怒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据说是被叛军伏击。”,下属回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叛军会知道他们在运送那个包裹。” 男人十分疑惑,“叛军???哪来的叛军啊?不是早都剿干净了吗?而且这年头谁还敢养着一大帮叛军啊?” 他突然一愣,反应过来,“等等,也就是说……”,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摇着头感叹道,“螳螂捕蝉,结果蝉差点被黄雀叼走。” 男人转身向身后的落地窗玻璃,远远地望着大殿:“也正常,好东西肯定也不止就我们想要,特别是天天看着它的人,更馋。” …… 达鲁城中心医院的医生连连夸赞沈韶应急措施做得好,军官及时脱离失血过多的生命危险,现在只要做个手术把伤口里面清理干净、养好肌肉、防止感染即可。 沈韶听完松了一口气,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抱着少校换下来的脏衣服,把包裹藏在其中。 附近基地的援军已经赶来,他们将医院围起保护,防止意外再次发生。 沈韶点开手环,她要跟老板说一下目前的情况:送包裹的事可能要推迟个一两天。 没想到打开信息界面,就已经看到老板发来的消息,上头宽限了任务时间,他们被允许稍迟一点去送包裹和取文件,并嘱咐他们俩注意安全。 老板怀疑还有别的人会来抢东西,正好期间可以让援军把达鲁城的安全隐患清理一下,保护他们完成任务。 手术室的灯熄灭,麻药没醒的少校被慢慢推出来,沈韶立刻跟上去到病房里。 “大概再过十几分钟会醒。”,护士叮嘱她,“你期间叫一叫他,醒了按铃。” 达鲁城又下雪了,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无数白色的蝴蝶跳着芭蕾从空中舞落。 阳光穿过雪的晶体,光线变得那么温柔,沈韶看着病床上熟睡的恩竹,那些光斑洒在他脏兮兮的脸上,让人舍不得叫醒他。 沈韶搓了搓少校的手掌确认他的状态,熟悉的温度正在逐渐回来。他的手掌很大很厚,手指间常年握枪练习留下来的茧子有些毛躁,但整体握起来又很软。 “沈韶……”,军官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沈韶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附耳过去仔细听他要说什么 “温泉……我们一起……泡温泉……” 她尴尬地捏了一下眉头,开始轻轻扇少校的脸:“别睡了别睡了,快醒醒。” 恩竹嘴里还是叽里咕噜的:“别…别用水泼我……” 沈韶咬牙切齿,她担心得不行,这家伙合着在这做美梦呢,不禁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少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沈韶的脸逐渐清晰。 他感觉脸上有点痛,顶着个红脸蛋慢吞吞地说话:“沈小姐……我手术做完啦?医生怎么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沈韶按响床头的铃,像愤怒的仓鼠一样龇着牙回答他:“做完啦!我看你好得不得了,我们明天就继续任务吧!” “行…包裹在你那吧?嗯…?我怎么脸有点痛?是麻药的副作用吗…?”,他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 沈韶被逗乐了,摘下他摸脸的手放到被子上:“在我这,包裹好好的,你再休息会儿。” 沈韶随后给他说明了他手术期间发生的事,援军抵达、任务推迟,一切都不需要他操心。 “医生还夸我妙手回春呢,你得好好感谢我。”,沈韶得意地向恩竹炫耀,“你的肩膀和腿都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照样唰唰开飞船啪啪打枪。” 少校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轻轻抓住沈韶的手,“沈小姐,多亏有你在。等任务结束,去温泉之乡的开销我全包了。” 一听到温泉,沈韶羞红着脸抽出手:“啧……再说吧。” 军官满头问号,心里感叹女人善变、女人心海底针。 …… 第二天中午,沈韶推着少校的轮椅从住院部离开,他们现在要去达鲁城监狱送快递,决定尽快和收信人交换情报,找到秘密文件,然后火速返程,结束这次这个曲折的任务。 锈迹斑斑的铁质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混合着腐烂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灰尘在光线的照射下形成一张帷幕,沈韶推着少校进入这阴暗的牢房,两个狱卒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导,给他们介绍这次的接头人。 “这家伙是十年前被关进来的,上头说他手里有个重要的文件,但是把他家翻了个遍也没找着,我来的时候还是个大小伙子呢,你看这会儿我都长皱纹了。”,一个狱卒抱怨道,“这人叫陈默,还真有够沉默的,进来之前是个教书先生,一直在咱达鲁城郊外的学校里教课。” 另一个狱卒补充说:“他前几年一直嚷嚷着要见先皇后,他说他谁都不信,非要先皇后陛下跑到我们这边境小城,跑到这破地方见他才肯交出东西,你说搞笑不?” 沈韶和恩竹对视一眼,他们大概猜到这个神秘文件多半和十年前过世的先皇后的什么秘密有关系,那么等会儿谈话的时候必不可有外人在场。 少校命令道:“等下我们进去和他谈,你让所有人撤出去,一只耳朵都不许留在这里。” 狱卒立刻恭敬地点头,沈韶推着轮椅进入牢房,狱卒迅速退后,等自动的牢门缓缓合上,他把手一挥,所有人都撤离了现场。 沈韶见所有人都撤走了,从口袋里掏出了包裹,交到面前这个窝在墙角、头发和胡子连到一起、形容枯槁的男人:“陈老师,这是您要求看的信,还麻烦您看完之后告诉我们文件放在哪里,我们是替皇室来拿东西的。” 少校盯着陈默的眼睛,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问道:“陈老师,您没事吗?” 陈默缓缓地抬起头:“孩子们,”,他用很慢很温柔的声音说,“我眼睛看不见啦。” 沈韶同情地看着这个年老的男人,她从老板那边看过陈默的资料:陈默是达鲁城人,他曾是郊外学校很好的一位老师,一直独身一人没有婚育,把学校里那群父母都去中部打工的孩子视若己出;十年前先皇后病逝,先皇下令整理先皇后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包私人信件,然后就突然把远在千里之外的这个老师给关了起来。 根据记载,先皇后和这个人理论上应该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先皇后是邻邦的皇室贵女,自小在宫中长大,十六岁嫁到我国,之后除了两次巡国以外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城,甚至在这两次巡国的途中也没有到过达鲁城。 陈默摩梭着手里的包裹,失去视力的灰色瞳孔直视前方,滚滚的泪水从里面泛出,嗓子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少校和沈韶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像一个小孩那样放肆地哭着,这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迸发,眼泪和鼻涕把胡子黏在一起,他一边哭一边喊着:“你真的不在了……你真的不在了……”,他明白这些信能重见天日,必然是因为先皇后确实已经不在人世。 沈韶看不下去他这样激动的情绪,怕他哭出什么意外,她俯下身拍着陈默的肩膀,劝导他:“陈老师,斯人已逝,还请您不要太伤心,别哭坏了自己的身体。” 衣衫褴褛的男人用沾满污渍的袖口擦拭着眼泪,他叹道:“我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用处……我会告诉你们文件的位置,但是,我想再读一次这些信。”,他哀求道,“姑娘,麻烦你念给我听,可以吗?我求求你。” 沈韶和少校互相看了一眼,按照规定,他们不可以看这个包裹里的东西。 但是现在牢房里没有别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更何况如果不按照陈默的要求做的话,恐怕他也不会交代文件的位置。 两人用眼神达成一致,少校接过沈韶递回来的包裹,由他拆封,沈韶念信。 第105章 尘封往事 我时常回忆起我们的初见。 那年我二十九岁,我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进入鹅黄色的帷幔之中,作为新被选上的宫廷教师,我第一次来到这样辉煌的城堡里,我以为自己会遇见高傲不驯、难以教导的皇室公主,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样的你。 你脸上的伤是新鲜的,眼角和嘴角都是血痕。包着泪水的大眼睛满是惊恐,我不知道是谁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这样的手,更不知道是谁敢这样殴打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 “是父皇……”,你接过我递给你的手帕,擦拭着眼泪和嘴角的血,“他说如果我不能成为真正的公主,不如去死。” 连年征战让这个弹丸小国疲惫不堪,邻国的兵马近些年越来越逼近皇城,无可奈何的国王计划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按照邻国的法律规定,女子未满十六岁、男子未满十八岁不可婚配,所以国王还有三年时间,把这个女儿培养成一个足够拿得出手的糖衣炮弹,成为一个足够可靠的间谍,刺杀对方年老国王的唯一继承人。 多么恶毒的计划。 “公主陛下,我是陈默,你可以叫我陈老师。”,我还记得我这样向你自我介绍,“这三年,我会用我毕生所学,让你成为真正的公主。” 你后来告诉我,那三年是你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借口“自然教学法”,带你去郊外的草坡,去看大海,去追逐地平线上的落日余晖。因为我知道,这或许这是你最后能够快乐的三年。在漫天的星野下,我没有料到你会和我表白。 当时胆怯的我,跪在地上不敢看你。年龄、身份,不管是任何方面也好,我不过是你青春无措的炽烈遇上的一丛错误的枯草,不管是多小的星星之火,都不应该点燃在我身上。 …… 你要出嫁了,要嫁给隔壁国家那个战争狂老头的瘸脚独子。 我知道你是一把涂满了蜂蜜的毒剑,互邻友好、签证互免,都不过是谎言的一部分而已。 我听说了计划。 新婚夜,诛其子,乱其心,灭其兵。 这是让你去送死。 我甚至不敢送你最后一程。 …… 这或许是上天的礼物。 新婚之夜前夕,隔壁的老皇帝居然中风死了。 那个跛子被一群各怀鬼胎的皇亲国戚推上王座,你一夜之间竟然成为敌国的皇后。 我笑不出来,但是王的笑声响彻整个宫殿。他一直在喊天助我也,计划突然就改变了。 新皇登基,必巡国以示。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王安排了杀手,你只需要在朔月夜灌醉那个瘸子。 失去唯一的皇家直系血脉继承人,敌国一定会大乱,我们就有机会收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但你还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辞去了工作,离开这个让我无力的地方,我坐了很久的车,到巡国之旅的沿线,我想至少届时能远远地陪你最后一程。 ……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你告诉我你灌醉那个瘸脚皇帝之后,让陪嫁的侍女和你互换了衣服卧在榻上,你偷了戏班子的马车,自己一个人溜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告诉我你出嫁前送给我的那支名贵钢笔里面一直有一个定位芯片。 你说,今夜过去之后,一切都会改变,“你”是一个“死人”,我是一个无人认识的游客。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止我们在一起。 那夜的星光和你的嘴唇一样柔软。 …… 我快疯了,瘸子皇帝没有死。 潜入的刺客刚要动手就被随行的军官发现,大乱一场后,被捕的十一人全部处死。 侍女解释说,当时情况危急,就和皇后互换了衣服,让皇后到戏班子的马厩里头躲起来了。 “我会驾着马车来接你,马的脖子上会挂着铃铛。”,你摸着我的脸庞向我保证,“在这之前,你要为我守口如瓶。”,你告诉我说你有一个新的计划。 你驾着马车急急忙忙地离去,我当时有一种预感,这是我们最后一面。 …… 我听说那个瘸子励精图治,不到半年就把国家管理得万象更新。 我听说我们的王老了,现在两国关系很好,经济也好起来了,而且你的弟弟实在是不中用。 我听说你给瘸子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举国欢庆。 我听说那个瘸子的身体实在不太好,外加一帮皇亲国戚掣肘,他被迫娶了一个又一个妃子,生下一个又一个带着各方对权力付诸疯狂欲望的孩子。 我听说他对你很钟情,还早早立下遗嘱,说不管有多少个孩子,你们的孩子会是未来的王。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你好像过得很幸福。 我祝你幸福。 …… 我收到你的信了,里面是一撮婴儿的胎发。 我好害怕。我自己在学校实验室里做了一个亲子鉴定,但是我不敢看报告。 我把报告藏了起来。 ……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你的消息。 我现在搬到了一个你所在国家的偏远城邦,我们的国家从来不下雪,你总好奇下雪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来了一个总是下雪的地方。 我还是一样做教书先生,只不过现在我给平民的孩子们上课,他们都和当年的你一样可爱。 我好想你。 …… 我听说你病了,病得很严重。 有人说你是染了罕见的病毒,也有人说是有人给你下毒,为了那个用欲望荆棘攒成的位置。 我祈祷你平安,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交换。 …… 沈韶念完最后一封信的内容,牢房里留下一片恐怖的寂静。 少校和沈韶脑子里现在装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报告就埋在讲台下面。”,老人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我没有看过。” 少校被身后牢门突然报警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转过轮椅,发现牢门被锁了起来,而远处的监狱大门外传来狱卒的惨叫声,门缝里渗出一片血迹。少校无语:“不是吧,又来?” 第106章 用眼泪做钥匙 恩竹和沈韶一齐拔枪,对准牢房外。结果却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人继续袭击,甚至门外刚刚的嘈杂也变成脚步声远去。 “看来只是把我们关在这里了。”,沈韶舒了一口气,“估计是有人知道了那个报告藏在哪里,想把我们绊住,自己去拿。” 少校扶着额头,用他麻醉清醒才刚满二十四小时的脑仁思考,说道:“和在列车上袭击我们的应该不是一批人,列车上那波人其实可以用偷的或者给我们下药之类的,那帮叛军明显是要我们俩的命,这次的似乎只是为了报告。” 少校心里其实有数,外面重兵把守,不可能会让别的人杀掉狱卒,毫无疑问,想要提前拿到报告的肯定是军方的人;而沈韶带来的任务指示是——拿到报告交给皇室处理。 他有些头疼,这个涉及当今圣上血脉是否纯正的秘密诱惑力实在太强了,先皇和先皇后都已经火化,这个报告是唯一的直接证据。 皇室可能是想要拿到报告之后把它销毁,也可能是皇室成员里有人想借这个报告换个新皇帝;军方则可能是想要手握一个皇室的把柄,从此和政府有分庭抗礼的能力,甚至借机逐渐操控它。 沈韶打开手环,尝试连接监狱大门的系统,她随身带了一些便利的破解程序,但很遗憾牢狱的大门程序还是比普通的商业机械要结实很多,没有合适的破解程序可以马上打开大门,最快的一个暴力破解程序显示要16个小时。 “十六个小时?!这都够媒体把这个新闻全国发十遍了!”,沈韶愤怒地砸门。 “哈哈哈哈……”,陈默突然哈哈大笑,“孩子,别担心。”,他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他们只会拿到一张白纸。” 沈韶连忙问:“你故意骗了他们?” 男人摇摇头:“我对那份报告的纸做了一个加密,需要用0.6%-0.9%浓度的盐水浸泡,上面的内容才会显示出来。” 陈默笑了笑:“那是人类泪水的含盐量。” 少校和沈韶正赞叹着陈老师技高一筹,眼前的这个囚犯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沈韶赶紧上去扶住他,两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陈默靠在墙上,他灰色的眼眸望着窗外飞扬的白色蝴蝶,向不知道是否值得托付的、初次见面的二人留下他的遗言:“我请求你们保护……爱她的这个国家……还有她爱的孩子……” 他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我听说……先皇后是被人下毒杀害的……用一种雪地里的红色毒虫提炼的……这些年我在牢里收集了好多……哈哈哈哈哈……能和她用一样的方式死去……我们一定会……在一样的地方再次相遇……” “叮铃铃…..”,远处传来铃铛的响声,“我知道你没有骗我……”,陈默灰色的眼睛里,最后的一丝光也伴随着一片雪花融化在他的鼻尖而消散。 沈韶叹了口气,少校也沉默了。 两个人在一片寂静中坐了许久,少校先向沈韶搭话:“上次融合动物的案子,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是没有特殊立场的。” 他表情严肃,“如果是军队高层有问题,我也会在合适的时机举报。我的立场就是保护王城和人民群众的安全,不让战争发生。” 他停顿了一下,“但是,我需要确认你,沈小姐,你是否有特别的立场。” 沈韶盯着恩竹的眼睛,坚定地回答:“我只是一个按照老板命令做工作的人,我的立场就是调查清楚案子,处理不稳定因素,保护这个国家的安全。” “那我想我们两个的立场是一致的。”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舒了一口气。 “那我想,我们的处理方式应该也是一致的。”,少校向沈韶确认。 沈韶回答他:“当然,报告只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所有人都被耍了。” 没错,这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不管是哪一方势力,都不会得到它。 问题解决,也不用担心提前去挖报告的人会导致什么大乱子,现在气氛变得十分尴尬,两个人无所事事,在这阴冷的牢房里等十几个小时之后破解程序开锁。 夜幕降临,气温开始越来越低了。 少校坐在轮椅上,觉得腰和屁股有点僵硬,他吱吱呀呀地扭动,舒展筋骨。 而沈韶坐在木头堆和干草铺成的临时垫子上,靠着墙发呆。 “你现在在想什么?”,少校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沈韶抠着手指回答:“我在想我们俩会不会就这样冻死,然后第二天有人过来发现三具尸体。” 恩竹哈哈大笑,沈韶有点烦他:“我说的是很现实的事情啊!” 少校表示自己有取暖的方法,沈韶提问是什么。 少校避着肩膀和腰上的伤口,开始扭来扭去地单手脱外套。 沈韶大惊:“你要干什么?”,她心想这家伙不会是要说两个人脱光贴着取暖吧? 恩竹一脸懵地看着她:“我东西放在里面衣服右边的内袋,不脱厚外套我手臂没法打弯,我够不着。” 气氛变得十倍尴尬了起来。 少校像蛆一样扭了一会儿,终于解放出来手臂,从里面衣服的内袋掏出一个航空燃油打火机:“咱们点一些干草和木头取暖,反正有窗户开着,也不怕一氧化碳中毒什么的。” 沈韶一边叠木柴和干草,一边嫌弃地说:“之前也没看你抽烟嘛……我最讨厌烟味了。” 少校赶忙解释:“我不抽烟,这是特军部队发的周边纪念产品,我想着要来这么冷的地方出差,就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说着,给沈韶展示上面的部队logo和印着的标语:“光荣参军,保家卫国”。 沈韶接过打火机,点燃了干草,放入堆成金字塔型的木柴里,她犹豫了一下,之后把那些信也扔进了火堆里。 牢房的温度逐渐上升,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还是没有破冰。 “沈小姐,上次任务,你是不是看过我的档案?”,少校突然问沈韶,沈韶盯着噼啪作响的火堆,橙红色的光在她眼里跳跃,像打碎了池塘里的夕阳。 “是看过啦,不过……”,沈韶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愧疚,但她决定袒露心声,“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关系户,后来才发现其实是误会,所以一开始对你态度有点不太好,抱歉。” 少校连连摆手:“啊,我不是说这个。”,他尴尬地挠了一下头,“我是想说,你看过我的档案,可是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 他看着沈韶眼里跳跃的火焰,“我想了解了解你,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和我说点闲话来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沈韶没想到恩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立刻答应了对方:“没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呃……”,军官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我的档案上都写些什么?” “姓名年龄性别、出生日期出生地点,家庭背景、个人履历、日常生活之类的基本都有吧。”,沈韶回答。 “那我也按这个格式了解你吧!”,少校傻笑着说:“姓名?年龄?性别?” 沈韶被逗乐了:“姓名你知道,年龄你就记得比你小就行少乱打听,性别你看不出来吗?” 军官打着哈哈问:“沈小姐,确认一下,你的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 沈韶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字:“沈嘛就是这个沈,韶是韶光的韶。” 少校感觉整个人都痒痒的。 “那你什么时候生日呢?”,少校继续问,“顺便一提你记得我的吗?” 沈韶想了一下:“我记得你是春天4月生的,我呢是冬天,1月。” 这不是少校满意的答案:“你为什么不说具体日期啊?到底几号?” 沈韶开玩笑说:“干嘛?你想给我搞什么生日惊喜啊?”,她眼睛里突然有点黯淡,“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为什么?”,少校有些不解,男人不喜欢过生日的大有人在,但是听说女孩子都特别热衷于生日搞点仪式感。 “小时候是因为我爸不给我过……”,沈韶小声地说道,“慢慢就习惯啦,长大之后感觉过生日搞的那些什么蛋糕啊什么惊喜派对啊,蛮没意思的,来一群人还很尴尬。” 她叹了一口气,“我家老爹是世界第一迂腐,当清官当一辈子,还严令禁止家里任何铺张浪费,包括自己小孩的生日。”,她摇了摇头,“他就是太直男、太轴了,我妈后来受不了了,跟他分居,跑到乡下跟小姐妹经营农庄。” 沈韶试图插科打诨结束这个不舒服的话头,“所以我总有最新鲜的蔬菜水果以及肉蛋奶吃,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亲友价哦!哦我忘了你天天吃食堂,哈哈哈哈哈哈。” “沈小姐平时怎么吃呢?你们也有食堂吗?”,少校傻乎乎地问。 沈韶爆笑如雷:“谛听的食堂是什么啊!要建在哪里啊?在大殿里面给我们划个楼层吗?还是共享御膳房啊?” 沈韶解释说,“我们除了组织培训、开会的时候,一般要么在外面出任务,要么在家里写报告,要么去大殿做汇报。”,她娓娓道来,“不出任务的时候,就都是自己做饭或者外卖啦,我就住在王城,汇报或者开会之后回家很方便,所以经常有时间自己做饭。” 军官小声嘀咕:“不知道你做饭和食堂比哪个好吃……” 沈韶一听就怒了:“你竟敢把我的手艺跟食堂比!”,她轻轻敲了一下少校的膝盖:“你现在给我一块肉一把盐,我都能把这烤肉做得让你梦里都想再吃一口!” …… 清晨的阳光穿过牢房小小的铁窗,照在沈韶的脸上。 她被阳光刺得嗯咛地睁开眼,面前的篝火已经是一堆灰烬,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少校的大厚外套,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就靠在恩竹的轮椅旁边睡着了。 少校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张着嘴打着轻轻的鼾声。 第1章 后记 “所以你后来报告是怎么写的?”,恩竹搓着头上的洗发水,泡沫逐渐增加。 隔着竹围的另一头,沈韶给自己的腿冲水去除泡沫:“就如实写呀,我们抵达埋藏地点的时候,发现土被人挖开过,里面的报告信封也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但内容物就是一张白纸。” 少校点点头:“我也是差不多这么写的。”,他继续问,“说起来......你有说是谁把我们关在牢房里吗?” 沈韶坐在温泉池边用脚尖测试水温,“没有,我就写的不明,主要是我们也确实没有证据说明是军方干的呀,你怎么写的?” 恩竹一边冲掉头上和身上的泡沫,一边回答:“确实......唉,我也写的是不明……但是我感觉明眼人基本都能猜到吧?”,他感觉有些可惜,明明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但是却不能往上写。 “好啦!出来旅游就不要再说工作的烦心事!晦气!” 沈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踩进池子里,温暖略烫的水温一下子从脚尖包裹至胸前,全身的肌肉都松了,空气里弥散的水蒸气也让她的毛孔舒服地张开:“真是舒爽!”,她感叹道:“我想干脆就一直住在这,不想回去上班了。” 竹围对面传来扑通的一声,沈韶皱眉:“你不会是像游泳一样跳进池子里的吧?你是不是没泡过温泉啊?” 军官从水里浮出脑袋:“反正没别人,我想怎么泡就怎么泡!” 沈韶叹了口气,她说又想泡传统大池子比较有气氛,又怕有太多人,没想到少校就包下了这家温泉旅馆一整天。 又开始下雪了,在夜晚的映衬下,像是把盐洒在黑色的幕布上。沈韶想用手接住一片雪花,可是还没等落到她手上就被温泉的蒸汽融化,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唉......一下雪我就想起陈老师的事情,一想起陈老师的事情,我还是有点……” “我看不起他。”,竹围对面传来少校的声音。 “他只是一个懦夫。”,少校把半张脸埋在水里吐了会儿泡泡,直起脖子继续说:“搞自然教学的时候,在星野下的时候,在她出嫁之前给他送钢笔的时候,在她逃出来见他的时候,当她寄过来婴儿头发的时候。” 他划了一下水靠到岸边,“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他居然什么也不敢做。” 沈韶看着自己逐渐发红的手掌,叹道:“他甚至不明白她说的新计划是什么,他不会还以为是什么新的暗杀计划吧。” 她抬头看向下雪的漆黑夜空,“后来第二次巡国的时候不知道陈老师躲在哪里……她只是想让他带她逃走。” 乌云渐渐散去,雪越来越小,逐渐停止。 一轮满月映入竹围两边的池子里,被照亮的两个人同时抬头望向了这明亮的月色。 “换做是我的话,为我爱的人,我绝不会逃避。”,少校对月亮说。 第200章 楔子 一艘豪华邮轮在黑暗的大海上航行着,没有月亮的夜晚,海面变得十分恐怖,仿佛巨兽深不见底的咽喉。 邮轮上的人们正在狂欢,庆祝今晚巨额的拍卖成交金额。 在巴洛克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纸醉金迷的宴会大厅放着激昂的舞曲,穿着西装的侍者不断从门里涌出端着鸡尾酒和小吃,戴着面具穿着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牵着手跳舞。 金箔和银箔贴成的纸屑在空中飞舞着,随着氧气从空调口吹出,所有人都放纵地扭动着肢体。 人们逐渐变得面色潮红,心跳加速。 就在气氛越来越疯狂的时候,一个穿着燕尾服,配白马甲、白领结和漆皮鞋的老人从宴会大厅的双弧形楼梯的顶端出现,他带着礼节性的笑容,轻轻挥了一下手。 音乐停止,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人清了清嗓子,发布演讲:“各位贵宾,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拍卖会,我因为一些个人事务,没能在拍卖会开场之时向各位问候,我表示歉意。” 他带着喜悦的笑容:“我很高兴,今晚的拍卖会又取得了如此惊人的记录!”,他的声音十分激动,“今晚的拍卖,成交额共计三十二亿元!这是我们黑海拍卖会历史以来最高的单日成交额!我非常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众人掌声雷动,音乐继续,疯狂继续。 男人转过身,两名侍从将他请回宴会厅的楼上。 背过身去的男人立刻换了一张严肃的脸,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电话,是不是打过来了?” 侍从回答:“船长,他正在线上。” 燕尾服男人加快了走楼梯的脚步,快速回到二楼的办公室。 “中堂大人,我在听。”,男人回到装修复古又典雅的办公室,快速拿起了红色的老式座机电话,另一头实际上是通过无线电连接,他非常紧张又毕恭毕敬,“您说的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一副面具。”,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东西很快就会出现在你们的拍卖会上。”,对方补充道,“是一个黄金做的面具,是罗芝仁大师制作的最后一件作品。” 男人神色紧张:“您什么意思,罗大师是御用的皇室工匠,他的作品怎么可能会流落到民间呢?我们黑海拍卖会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接触御用的东西。”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罗芝仁大师刚刚去世了。”,他回答,“罗大师大约四个小时前在大殿的房间里咽了气,他的遗嘱里包括这个黄金面具,但是在他的遗物里却没有找到。” 男人问道:“那为什么您笃定,这个面具会来我们黑海拍卖会呢?”,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回答说:“因为我发现,罗大师生前似乎采购了一个定时快递服务,在他死后,私人储物柜里的东西全部都会邮寄给黑海拍卖会进行慈善拍卖。” 他补充道:“我想这个面具应该就在其中,我希望你不要拍卖此物。” 第201章 暴风雨的前夜 王城有一条卖各种奢侈品的街道,叫做华光路,这里也被人戏称为“花光路”,里面的东西总是以高昂的价格宣示它们的品味,并大肆用消费主义剥光男男女女们的钱包。 但这里也是各种社交红人和精致白领最爱的劈情操打卡地,许多人在咖啡馆点一杯咖啡甚至是要一杯冰水就可以在这里坐一天。 少校已经在一家珠宝店的柜台上犹豫了很久,他在三款商品之间徘徊不定。 年轻的军官听信了手底下新兵的谗言,正在挑选对他这个阶段来说过于夸张的礼物。 上次任务结束之后,两个人返回各自复命写报告,恩竹康复后他又主动约了沈韶去履行之前的旅行约定,一起在温泉小镇万木待了三天两夜。 虽然名义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但是这几天里的二人抛去工作的条条框框,实打实地聊了不少闲话。 旅行中的少校有求必应,沈韶手环里的《温泉小镇必打卡备忘录》划掉了一个又一个项目:泡温泉、在泡完温泉之后喝冰汽水、吃温泉酒店的早晚套餐、穿浴衣散步、堆雪人、逛庙会、看烟花大会、在冰原上钓鱼然后烤了吃。 在万木城,恩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他几乎全程在盯着沈韶看。 除了泡温泉的时候两个人隔着竹围、晚上睡觉在各自的房间以外,沈韶喝汽水发出“哈!”的一声的时候、沈韶给温泉酒店的精致餐食拍照的时候、沈韶穿着浴衣在街边小店挑选手工纪念品的时候、沈韶堆了一个头重脚轻的雪人给自己逗乐了的时候、沈韶在庙会上套圈连中三次的时候、沈韶看着烟花不停发出“哇!”的时候、沈韶盯着冰洞里的浮漂发呆的时候……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还带着迷之微笑。 沈韶当然不是瞎子,她完全注意到了恩竹这种过于直白的眼神,这让她整个旅途在开心之余平添了一份微妙的压力——她总感觉这家伙会在某个时刻冷不丁地突然表白,然而她又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沈韶的压力巅峰大概是烟花大会的时候,两个人在山坡上搭了个帐篷躲雪,并在帐篷外点上了小炭炉取暖。 此时的二人肩并肩地坐在帐篷的开口,四周无人,夜色朦胧,烟花绽放,气氛简直到达了一个完美状态,沈韶总感觉“完了完了,他马上要说不得了的话了”,以至于她努力假装自己100%沉迷于欣赏烟花,没空也听不见对方说话,还伪造了几个明明烟花效果一般但是为了体现自己此刻真的在很专注地看的“哇!” 但是没想到一直到两个人收拾完帐篷回到酒店,恩竹都没有说什么。 甚至,直到少校把沈韶送回王城围墙门口处的时候,也只是正常地挥手再见。 沈韶其实心里觉得,告别的时候简单地拥抱一下是非常合理的“旅友”行为,然而少校只是跟她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这诡异的节奏让沈韶甚至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难道那直勾勾的目光是自己的错觉吗?第一次任务的时候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来着了吗?自己还救了他的命呢,难道不是应该哭着以身相许吗? 不是,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然而心思细腻的沈小姐完全猜不到军官的脑回路,少校没有表白的原因是——他没准备好表白要用的道具。 他脑子里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三要素:鲜花、礼物、气氛,少一个他都不会启动,不然据说就会迎接惨痛的失败。 由于旅行之前一直在疗养伤口没有外出,少校一听说沈韶报告交完,怕她被新的任务绊走,就急着邀请她旅行,于是也没有时间选好合适的礼物。 结果就是……在整个气氛暧昧的双人旅行中,少校只是开心地沉迷于欣赏对方工作之余的放松状态,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日常生活版本的沈韶。 至于分别时分,他认为两个人既然名义上没有发展,那两个人之间的礼节也应该和之前保持一致,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旅程。 随之而来的是旅游结束后的巨大空虚感,这几天恩少校做什么事都有点没劲,总感觉心情低落,大概是多巴胺从高峰巨幅下跌之后导致的。 “客人,您选好了吗?”,销售开始不耐烦地翻起白眼,他本来就觉得这个一身军装的臭当兵的哪有钱买这么贵的珠宝,没想到这家伙还十分挑剔,碍于店里的监控他又不好发作,只能假装毕恭毕敬地陪军官挑选,这让他非常恼火于错失服务其他客人赚提成的机会。 恩竹搓着下巴点了点头,指着那条造型过于华丽完全不适合日常佩戴的钻石项链:“嗯,决定了,就要这个。”,销售没料到这样的回答,下意识变脸的速度有点太快以至于他此刻的表情有些扭曲。 少校从珠宝店里出来,拉开外套的衣领看了一眼内袋里的礼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现在下一步是要去花店,然后去王城除了株树塔外第二商业高楼的凌霄大厦顶层旋转餐厅——他约了沈韶今晚一起吃饭庆祝她的生日。 恩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花店里挑选鲜花,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相比前几天的情绪低落,他这会儿正享受着大脑自制的愉悦。 花店的小姐问他要买花做什么用,这个家伙竟脱口而出“祝寿用”,于是被推荐了长寿花小花束,店员没说名字,少校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但是见花束精巧可爱,居然点头买下。 “客人,您要代写贺卡吗?免费的。”,花店小姐问他。 少校思索片刻回答:“你就写:胸中似有万斛尘。” 这句表达思念的诗让花店小姐一愣,她感觉自己刚才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客人已经买单,她心想要么算了就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手持花束的恩竹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悦,他龇着大牙走在步行街上,再往前走三个十字路口就是凌霄大厦,他们约好了在大厦门口见面。 没想到在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沈韶突然从侧面的人行道出现,两个人提前不期而遇,少校过于快乐的表情来不及收,被沈韶抓了个正着。 沈韶看到他傻笑僵住的样子觉得十分搞笑,忍不住捂住嘴无声狂乐。 “沈,沈小姐,这么巧啊?”,恩少校尴尬地调整了面部表情。 “哪里巧了,我们不是本来就约好一起吃饭,只是提前遇到而已。”,沈韶今天穿了件军绿色的风衣外套,里面加了保暖层,内搭深灰色毛衣背心和白衬衫,下着墨绿格子短裙配黑色连裤袜,脚踩到小腿肚的皮靴。 沈韶看向他手里的花,嘴角抽了一下,“这个花是……送给我的吗?” 少校递给她:“是的,这是祝你生日快乐的花。” 沈韶接过花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知道这个是什么花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军官,他刚刚忘记问店员这个花的名字,此时非常紧张:“呃?不知道。我是不是买错了?该不会是寓意不好吧?” 沈韶要忍不住了,她笑出了声:“倒也不是……寓意挺好的哈哈哈哈哈,这个叫长寿花,一般是给老人过生日用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沈韶乐得有点肚子疼,她微微弯腰努力不让自己继续笑下去。 突然,沈韶的手环提示有电话进来。 “不是吧,我今天特意请假了啊!”,她快乐的心情立刻变差,敲了敲耳后的骨传导耳机:“喂……爸?” 她的表情由烦恼转为震惊,“啊…谢谢……呃,可是我今天和别人有约了…” 沈韶示意少校别出声,“几个人?呃两个……不是,这不太好吧……呃,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一定要今天吗?迟点行不行……好吧,我给你发定位。” 沈韶挂断电话,一脸抱歉地看着少校:“我爸说要过来见面。” 少校震惊地连连后退:“沈小姐!我们发展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你瞎想什么!我没有说他要一起吃饭啊!”,沈韶急赤白脸地解释,“他就是有个急事找我,你先上去,我在楼下跟他说完话再上来!”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停在了二人面前,从驾驶室和副驾驶下来两个穿着护卫服饰的男人,两个人守护住车辆,其中一名拉开了后排的门:一名戴着金丝框眼镜、温文尔雅的瘦削中年男子,他的两鬓斑白,穿着整洁得体但毫不浮华奢侈的正装,皱纹深刻的脸上眼神坚毅。 沈韶尴尬地扶着额头:“爸……你这个速度是真快啊……” 少校愣了一秒,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军礼:“中堂大人。” 他内心狂汗,之前听沈韶说家里老爹从政,甚至还抱怨其迂腐,但是谁能想到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堂大臣。 这位沈中堂在内阁为官已经历经两代帝王,作为前朝老臣还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从不趋炎附势于皇室成员,私下行事低调,也不喜社交,所以外人对他的个人和家庭情况知之甚少。 沈中堂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脸上写着“你们这个配色是情侣装吗但是为什么拿着一束长寿花”,他仔细看了一下恩竹的肩章,点了点头:“少校不用多礼,我找我的女儿说会儿话,不会影响你们俩……吃饭。”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沈韶,“上车来说吧。” 护卫关上了车门,黑色的阻光玻璃和株树塔尖的玻璃似乎是类似的材质,一丝目光也无法从外面穿透,却能从里面看清外部的一切。 少校立正军姿站在商务车外一动也不敢动,他心情复杂地咬着牙。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少校在冷风中吹得脸有些僵。 突然,他听见车门上有动静,是沈韶摇下了车窗露出脑袋:“少校先生,请你也上车来,前面有位置。” 第202章 黄金面具 少校手心里捏着汗,走上前去。恩竹的脸倒映在黑色的阻光玻璃上,他小心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了座椅,门外的护卫关上了车门。 “恩少校你好,小女刚刚已经给我介绍过你,这次是有个忙需要你们两个帮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沈中堂在后排说话。 刚坐定的少校赶紧转过身子:“没问题。”,他刚回答完就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冲动不稳重了,也不问是什么忙就答应。 沈中堂似乎不在意这点,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希望低调处理,也不想让皇室知道。虽然我自己的女儿是在谛听工作的探员,有一定的侦察能力,可以私下帮我调查这件事;但是考虑到可能有危险性,本来想让她挑一个我这边信得过的护卫一起去办,结果她和我推荐了你,说你们合作过几次,比较有默契;而且她说你为人正派,所以不用担心会影响调查。” 沈韶在后座的一旁嬉皮笑脸,沈中堂补充道:“我一向相信这孩子的聪明才智和判断力,所以这次任务就希望你能帮个忙。” 沈中堂大人开始介绍这次的任务:“一周前,皇室御用的制器师罗芝仁大师急病发作,在大殿离世,他去世的时候我正好在,他走前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件事。”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愤怒,“皇室成员里有人搞腐败。” 少校眼瞳收缩了一下,他看向沈韶,沈韶作为专门处理皇室事项的谛听调查团的成员,这件事理论上她不应该参加,但是在丢工作和让老爹失望两者之间她选择了自己的亲人。 沈中堂继续说明:“他的遗言告诉我,他的最后一个作品是一副黄金面具,这是腐败的重要证据,他请我一定要帮他完成遗愿。” 他叹了口气,“可惜,他没留下更多线索,就咽气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一个合同,他购买了一项长期的定时快递服务,他会定期放一些物品到储物柜,然后由定时快递发送到一个固定的地址,其中存放他遗物的储物柜也包括在这项服务之中,当他身故之后,遗物也会被邮寄出去。我在他的家里和工作室里都没有发现这个黄金面具,于是我猜测黄金面具应该是在储物柜里,并且被发送出去了。” 沈中堂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叶,继续说道:“这个定时快递服务的寄送地址是一致的,是一个港口的地址,收件人是黑海拍卖会,那是一个海上拍卖会。” 他又叹了口气,“当天我联系了黑海拍卖会邮轮的船长,我让他务必帮我保留这个黄金面具,但是他表示没有皇室颁发的正式手令,他不能为我做这件事。” 中堂大人啧了一声,“然而罗大师告诉我贪腐案的核心人物就是皇室成员,我哪敢打草惊蛇呢?” 沈韶接着话头:“所以说,就要拜托我们去偷偷拿下这个黄金面具啦!” 她点了点手环打开全息屏:“你看,人家的官网上把本期拍卖会的拍品都发出来了,这就是那个黄金面具吧。” 少校看向屏幕,那是一个看起来似乎是素面的黄金制人脸面具,重达1000多克,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表面是细细密密的手工锤纹,这个重量说明它是实心的,这么厚重的面具并不适合佩戴,只能说是工艺摆件。 沈中堂补充说:“我猜测这个黄金面具内侧是罗大师偷偷根据贪腐案核心人员的脸部轮廓打造,如果我们可以拿到这个面具并且对它进行一个倒建模的话,或许就可以知道那个皇室成员是谁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黄金面具:“可是只是知道是谁,没有其他证据的话也很难办……这就要靠你们两个调查清楚,到底这个黄金面具和贪腐案有什么关联了。” 沈韶关闭了屏幕,说道:“罗大师常年向黑海拍卖会定期邮寄什么东西我们不得而知,罗大师作为御用工匠,在他退休之前是不可以卖自己的作品的,一切出自他手的东西都是皇室御用品。” 她撇了撇嘴,“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罗大师的个人和关联账户有什么巨额资金变动,也没有听说皇室御用品有丢失或者异常报废的情况。” 沈韶往座椅上一靠,“总而言之,谜题的答案一定就在那艘船上。” 沈中堂微笑着说:“身在官场,这次的事情又涉及未知的皇室成员,我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满眼慈爱地看着沈韶:“拍卖会明天截至报名,邮轮后天从港口出发,行驶到公海之后停泊一夜,并且举办拍卖会。我为官多年从不收受贿赂,所以能提供的资金支持不多,如果你们买不下那个面具,就尽量制造机会接触到它,然后尽可能地收集上面的线索。” “放心交给我们吧!”,沈韶伸了个懒腰,“我有点饿了。” 中堂立刻说:“那你们赶紧先去吃饭吧,我还要回大殿,后面几天我有重要的外交访问,所以就急着来找你说这个事。” 沈韶和少校打开车门,下了车,目送黑色轿车远去。 …… 沈中堂正在车内思索,突然发现脚下的车垫上有张白色的小卡片,他捡了起来,上面写着“胸中似有万斛尘”。他叹了口气:“这孩子,现在大了,怎么什么也不跟我说。”,沈中堂点开手环,拨打了一个语音通话:“帮我查个人。” …… 沈韶和恩竹看沈中堂的车已经消失在目视可及的范围内,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恩竹看向沈韶的表情有些微妙,沈韶则是不太敢和恩竹对视。 “那,我们上楼吃饭吧?你不是都饿了?”,恩竹试图打破这份尴尬。 沈韶木木地点了点头,僵硬地和恩竹乘坐电梯上楼。 高度提升带来的气压变化让沈韶的耳朵堵住了,不像坐少校飞船时那样有耳机保护,此刻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少校感觉自从从那辆车上下来之后,沈韶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明明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还挺活泼自然的,现在却感觉她仿佛在不断地缩小,缩小成一颗豌豆。 恩竹听见了身边这个小人儿在非常非常小声地叹气,但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这个声音却听起来很大。 恩竹订的是一个靠落地窗的封闭包厢,在这里他们既可以欣赏俯瞰夜景,又能保证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看到这个相对私密的环境,沈韶很满意,这说明他们今晚等主菜上场之后、在甜点之前,就有足够的时间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两个人的心思此刻都不在食物上,简单点了两份套餐之后,静坐着等待前菜、汤和主菜上齐,恩竹示意甜点等他通知,现在请所有服务生离开。 恩竹拿出手环,检测环境中是否有录音录像设备,确定一切安全之后,开启了今晚的话题。 “我们现在应该准备至少两个方案来拿到黄金面具。”,少校对沈韶说,“方案一就是正常参加拍卖会,把面具买下来。方案二就是如果我们买不到面具,那么在拍卖会结束、邮轮返回港口交货之前,我们潜入保险库,尽可能地把证据收集完毕。”,沈韶点点头,她表示:“方案一的主要问题是钱,方案二的话主要问题是安全地潜入和离开。” 在上次被困在牢房里16个小时的事情之后,沈韶大幅度升级了自己的各种破解程序,她可再也不想被困在什么地方这么长时间了。 沈韶打开手环,滑动屏幕调出了关于黑海拍卖会的信息,对恩竹介绍道:“我们的首选方案是把面具买下来,这样最低调也最安全,所以我刚刚已经给我们两个报了名,好消息是这个拍卖会是匿名形式的,不需要提供任何个人信息只要交够保证金就可以登船参拍,而且着装要求是晚宴级舞会正装加上面具,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较大概率能够不暴露身份的同时,安全完成证据收集。” 少校反问她:“那坏消息呢?”,沈韶无奈地看了看少校:“他们网站上刚刚更新了拍品的起拍价,这个黄金面具的起拍价是一千万。我家老头没这么多钞票,刚刚给我们俩交的保证金就够他吐一宿了,好在下船之后保证金会退还。” 沈韶手指一挥,调出另一份资料页面:“考虑到入侵保险库,我这里有关于黑海拍卖会邮轮的一个内部结构模型,但是这也仅仅是我能在资料库里找到的所有东西了,内部具体的细节和保险库的安保设施等都还是未知数。” 她苦笑道:“所以不如说我们还有方案三,就是下船之后跟踪买家,然后哭着求他给我们看看面具。” 恩竹想了一下,他当着沈韶的面点击手环打开了银行账户:“嗯……如果价格没有被叫到太离谱的数字的话,可能买下来不是问题。” 沈韶看见这家伙的账户上躺着两千多万现金,她有点怀疑自己数错位数:“等等,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是我自己这些年攒的老婆本,毕竟王城的房价这么高呢。”,他笑嘻嘻地回答。 他狡猾地看着沈韶:“如果帮你买下这个面具的话,我就没钱了,那我以后娶老婆的事情就全靠你咯。” 沈韶脸一红,她正囿于心态的变化,于是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行,我到时候给你介绍不要房不要车的小姑娘。”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极度后悔,她不是不知道恩竹的心意,这样说实在是太伤人了,连她自己的心都被狠狠揪了一下。 少校脸上的表情僵了几秒,随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这年头哪有那样的小姑娘……等到时候抓到贪腐案的大boss了,从赃款里把老婆本还我就行。” 他的胸口有点闷闷的不舒服,像是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卡住了一样。 “没问题!”,沈韶只好专心地在邮轮模型上操作,建立路线图,“我已经把入侵和逃脱方案发给你了,你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按照这个来。” 她划走模型,查看黑海拍卖会官网上的流程介绍。 恩竹查看了一下地图模型,将其记在脑子里。 沈韶介绍道:“黑海拍卖会的活动流程是这样的,后天下午2点开始登客,3点关闭悬梯,邮轮3点半从港口出发。邮轮将行驶3-4小时至公海区域停泊,期间安排下午茶\/酒会和晚宴,晚上8点到11点是长达3个小时的拍卖会,中间会有小的休息间隔,然后12点的时候开始after party社交舞会,舞会是不间断到早上6点的,宾客可以酌情参加和离席,第二天上午7点开始返程,期间提供早点,大约中午时间回到港口,卖家随安保人员至保险库领取拍品。” 恩竹提问:“为什么拍卖会要到公海上举办呢?” 沈韶调出一页法律条文,在上面标出重点:“在公海交易是为了安全和避税,税收按照属地原则,在公海上完成的交易无法被确定资金的金额和去向,也无法被征税。” 沈韶想了一下,继续补充:“或许这就是贪腐的那个家伙用来洗钱的地方。” 少校点了点头,他对着行程安排说道:“所以说我们的时间窗口还是挺可观的,在拍卖会之前我们最长能有6个小时的时间勘察地形,细节化我们的方案二;拍卖会结束后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们都有机会进入保险库收集证据。” 沈韶的手在屏幕上抓了一下,把所有的资料归档整理分类好备用,回答军官:“没错,这次任务我们的时间充足。” 恩竹见沈韶收拾好了文档,便问:“那,上甜品?”,沈韶同意,今晚这一折腾已经有点迟了,她想尽早结束回去休息,第二天还要准备拍卖会上用的东西。 少校走到包厢门外,唤来服务生,然后回到座位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沈韶。 沈韶料到这家伙肯定是准备了什么傻乎乎的惊喜——果不其然,服务生端上来的不是之前她点的甜品,而是少校提前向餐厅预定的生日蛋糕。 “沈小姐,生日快乐。”,少校从挂着的外套内袋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沈韶,“这个是送你的礼物。” 沈韶的心里还在为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语自责,外加心态的变化,她拒绝了来自少校的礼物:“少校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晚你请我吃饭就算是送我生日礼物了,这个我还是不收了吧。” 少校见她不接,于是轻轻把首饰放在了沈韶面前的桌上,开玩笑说:“我还期待你送我生日礼物呢,你不收我的,我到时候怎么好意思拿你的好处呢?” 他怂恿着沈韶,“要不你先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吧?” 沈韶没办法再拒绝,她只好拿起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精美的项链,三十余颗圆形的明亮式切工30分的小型钻石悉心镶嵌于铂金链底座之上,底下的吊坠是一朵八颗1克拉的钻石镶嵌组成花瓣、一颗火焰般的2克拉红宝石作为花蕊的向日葵,两边还向下伸出了两条一长一短的附坠,铂金链条的中间镶嵌30分钻石,下面分别是50分和70分的钻石嵌在圆形的底座里。 沈韶火速合上盒子往少校那边一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个!” 这个礼物过于夸张和沉重,她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沈韶犹豫了一下,她本不想和对方说这些,是怕影响黄金面具的调查,但是再这样下去她就没法好好睡觉了:“少校先生,我其实很清楚你的心意,但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我的工作性质是皇室的鹰犬,现在你又知道我父亲是内阁成员,而你是军方的人,我真的没有办法用平常心面对你的感情。” 少校看着她有些不解:“我舅妈是皇室成员,我要巴结皇室的鹰犬做什么?”,他不眨眼,“我是军官,但是我并不是什么‘军方的人’,这一点你很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至于你父亲,既然我不是军方的人,也跟皇室没有血缘关系,我没必要勾结什么内阁大臣。” “可是……”,沈韶想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恩竹直视着沈韶的眼睛:“更何况,我在知道这一切之前就已经喜欢你了,记者小姐。” 沈韶愣住了,甚至对方把她的手拖了过去她都没有反应,少校把首饰盒按在了她手里:“我刚刚只是问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没有向你要别的回答。” 少校看了看时间起身,他穿上外套:“时间不早了,我们都需要尽快回去休息,明天准备一下黑海拍卖会的相关东西。沈小姐,我还要出城,就先走一步了,后天咱们港口见。” 恩竹几乎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王城。 他从电梯下来之后就开始发了疯似地狂奔,一路冲到了城门以外,背靠城墙大口喘着气,直到几分钟后呼吸平稳,他才打了个车回基地。 第203章 黑海之星 一艘巨大的豪华邮轮停在东部的港口,这艘被称为黑海之星的船全长269米,宽28米,从龙骨至舰桥顶部的高度为32米,重达5000多吨。 这艘梦幻邮轮配备了健身房、游泳池、接待室、豪华舞厅、高档餐厅和豪华客舱,总共十层甲板,其中8层是客用的,最高能够搭载两千余人。 黑海之星每周六下午从港口出发,周日的中午回港,工作日期间有时在海上,有时会出现在港口,但是期间不载客。 这艘神秘的豪华邮轮知名于它的高端拍卖会以及穷尽奢华的海上娱乐以及面具舞会,一些达官显贵十分热衷于在这艘邮轮上社交——尽管当时是匿名的,但是许多的关系在下船之后就变得清晰。 少校穿着黑色的燕尾晚礼服西装和西裤,内着深灰色马甲和翼领衬衫以及白色领结,金色嵌贝母的袖扣闪着光芒,脚踩正装黑色皮鞋,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半遮面具。 他单手压在礼仪手杖上焦急地等待着沈韶。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少校面前,他拉开了车门:沈韶盘起了长发,脸上妆容精致,身着银色的流苏碎钻长裙晚礼服,像是穿上了晨曦的漫天星辰,脚踩一双同色的尖头高跟鞋,因为天气冷所以还披着一条保暖用的披肩,手上拿着一个金色的晚宴包。 少校一时间看呆了,愣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沈韶戴上白色的半遮面具,扶着少校的手优雅地下了车。 “我的老天…鹅你终于来了”,少校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但是同时又抱怨着,“我本来想着提前上去看一下地形,结果我报了登记号之后,侍者跟我说我是‘男伴’,要等‘主宾’来了才能一起进去,当时排队的好多人都看着我,估计以为我是什么小白脸呢,尴尬死我了。” 他看着沈韶优美的锁骨:“不过话说回来,沈小姐你今天真好看。” 她戴着他送的项链。 “抱歉抱歉,这不是图省事…..我懒得填两次报名表嘛,我看可以添加同行人就勾了个男伴咯。”,沈韶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路上去取了一下更新好的手环,耽误了点时间,好在没有迟到,咱们速速登船。” 她礼节性地挽着少校的手臂,一起前往登船处。 “好的,主宾一位,您的号码是98。”,侍者在屏幕上确认了登记号和验证码,并递给沈韶一个号码贴纸让她贴在胸前,侍者阴阳怪气地笑着看向恩竹:“男伴一位,您的号码是98-1。”,随即递给他对应的号码贴纸。 接下来,他们在这艘船上便不再是沈韶和恩竹,而是98号小姐和98-1号先生。 “不好意思哦,是不是伤到你自尊心了?”,沈韶小声地道歉。 少校还在因为被挽着手臂而脸红,他看向别处:“倒也不是,就是我贴着这个-1不方便单独活动。” 二人登船,马上开始地形探测。 恩竹和沈韶的手环里都安装好了扫描程序,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完善这艘邮轮的模型,并且细节化方案二的作战计划。 整艘船一共10层,最底下一层是设备间,最顶上是船长和船员的办公以及休息房间,中间的8层里面,最关键的就是倒数第二层的保险库。 根据资料库里的简易模型,保险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防弹玻璃围起来的展示区域,宾客可以自由地在这个区域近距离观赏今晚要被拍卖的拍品,另一个部分则是未知的内容,宾客并不能前往,不过拍品并不会进入那个未知区域,所以可以忽略不计这个问题。 在拍卖结束后,沽出的拍品将会被额外加上一层保护装置,这将是沈韶和少校需要主要攻破的点。 两个人挽着手来到倒数二层,通过保险库安保人员的检查之后进入,里面的展示区全部使用电子化安保设施,没有安保人员,他们看见了那张黄金面具。 二人悄悄按下手环启动程序,将展示区域所有的摄像头以及感应装置和所有的电子锁都定位、预植干扰代码,这样一来他们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来到展示区域,仅有到时候才会出现的保护装置需要额外解锁。 最关键的步骤完毕,为了保险起见,沈韶决定把剩下的7层全都扫描一遍以备不时之需。 沈韶提议分头行动,一个从上往下,一个从下往上,最后在第四层的客舱会合,由于数据量较大,所以当面传输交换数据会比较快。 “正好,我的房间在4层,扫描完还能回去休息一下,毕竟今晚可能要通宵作战。”,恩竹认同沈韶的提议,决定分头行动。 但是沈韶有点疑惑:“你的房间在4层?这么巧我…...”,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点开登记信息确认信——俩人压根就只安排了一个房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无语地扶额,“我再也不图省事了。” 少校假装不在意,表示这不影响计划,两个人分头行动,恩竹乘电梯去一层,然后逐层向下扫描,沈韶反之。 少校的抵达一层甲板,下午近三点的太阳还有些刺眼,冬季的海风带着一丝凉意,一些海鸥停在桅杆上。 这里是除了船长船员房间以外最高的楼层,邮轮共有三层是在主甲板以上的,分别就是船长船员层、一层甲板、二层甲板,然后就是主要活动区域的三层主甲板,往下第四层开始是客舱,第八层为保险库,第九层为设备间。 少校扫描了一圈,一层甲板主要是宴会厅,这里通过双开弧形楼梯和二层甲板相连,一层甲板为包厢,二层则是大厅,今晚的拍卖会的会场就在这里,拍卖结束后就会变成舞会的主场。 他从楼梯上走下来,把二层甲板也扫描进模型。 接着,离开宴会舞厅之后往楼下走就是三层主甲板,这里是豪华餐厅、公用的小会议室以及户外的泳池和开放式活动区域。 沈韶负责的几个楼层则更加单调一些,每层都是客房配备健身房、洗衣房、小厨房、应急设备间和水房,而且结构基本一致。 黑海之星发出沉闷而震响的轰鸣声,开船的时间到了,主甲板上的宾客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和掌声。 船长通过广播喇叭向大家致辞:“感谢各位贵宾莅临黑海之星!我们的船已经出发,请大家享受美妙的航行和船上的各类设施,我们的下午茶和酒会马上在主甲板的泳池旁和活动区域开始,六点的晚宴则在二层甲板宴会厅。让我共同期待今晚的拍卖会,真诚地欢迎各位共享盛宴!” 少校敲了敲耳后的骨传导耳机,联系沈韶:“我已经完成1-3层的扫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在已经到四层了。”,耳机对面也表示就快完成扫描,即将前往四层。 少校先抵达了四层甲板的房间门口,他有点紧张,但是又反复告诉自己不要乱想。 他排除脑子里的杂念,输入登记号对应的验证码,打开门锁进入房间。 船上的客房和豪华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窗户,这里的窗户是船上的圆形舷窗,可以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被邮轮劈开的浪花。 少校想休息一会儿,以便保持体力,但是看着这张大床,不禁内心动摇。 前天晚上他说完那句“喜欢你”之后就逃走了,他自认为只要不是问句,没要求回答就不算表白,所以他也没有失败,本来那天的计划就只是庆祝生日和送出礼物,之前和之后的发展并不是少校意料之内的东西。 更何况看沈韶次日的反应,似乎两个人只是心照不宣地假装忘记那一段。 恩竹觉得这样不妥,打算还是在房间外的走廊和沈韶交换数据,于是他起身去开门,一打开正好撞上正弯下腰准备输验证码的沈韶。 “你这是要去哪?”,沈韶站直抬头看着他,少校诚实地回答:“我打算到走廊等你交换数据,然后去三层主甲板。”,他关上身后的房门,点开手环准备点对点传输。 大概十几分钟后,双方交换完数据,彼此的手环里都存有最新的黑海之星结构模型以及智能优化后的路线图,这样一来前期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恩竹看了一眼时间,对沈韶说:“晚宴之前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在房间里小睡一会儿。”,他用大拇指往肩后一挥:“我去主甲板上晒会儿太阳。” 没等沈韶的回应,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快速地关上了电梯门。 少校半躺在甲板的公共躺椅上,他开始观察周遭的人群。虽然黑海拍卖会的要求是匿名,并且也在着装要求上写明了宾客需要佩戴面具,但是在甲板上聊天社交以及在泳池里玩水的家伙们,有一大半把面具用手拿着或者放在一旁,这让恩竹有机会查看这些人的身份。 他发现参加黑海拍卖会的人都不简单,要么是有名有姓的社交达人,要么是各行各业的名流,还包括一些中高层军\/政官员和一些小财阀家族成员以及新贵富豪。 很明显,报名的保证金把大部分的普通人排除在这个活动之外,但是又没有高级到邀请顶尖人士,这像是一个高端中层试图互相抱大腿、交换资源然后往上寻求突破的场合。 少校往眼睛上盖了块方巾挡光,打算小憩一会儿,他把人群聊天的声音以及海浪声作为助眠的白噪音,同时也祈祷着海鸥不要拉屎到他身上。 “98杠1先生,你这样把女伴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是不是不太好啊?”,耳旁出现的是沈韶的声音。 少校拿下脸上的方巾,疑惑地转头看着她:“你怎么不睡会儿?” 沈韶坐在他旁边的躺椅上,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我也想晒会儿日光浴,现在这个时候的光线正好,又暖和,又不会太刺眼。” 她调皮地说道:“顺便晒晒我的大钻石项链,闪瞎她们。” 第204章 晚宴过后是拍卖会 太阳西沉,晚霞把大海染成了血红色,海鸟趁这个点觅食然后回家睡觉。邮轮逐渐开始减速,准备到公海海域停泊,水手们整理着重重的拴着锚的链条。 随着广播的响起,大家纷纷前往二层甲板,黑海之星的晚宴即将开始,在这之后就是万众期待的黑海拍卖会。 “咱们也去吃点东西,不过不要吃太多,不然小肚子会鼓出来。”,少校开着沈韶的玩笑。 沈韶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就知道吃,这帮人都是去社交的,哪有一直吃吃吃的啊?”,她提醒军官,“我们要做到的是不显眼,大家做什么事我们就跟着做,之后最好就是简单地拍下面具,然后默默提货离开。” 少校并不同意:“你也听到你爸说的了,仅仅有这个面具并不能说明什么,我认为我们应该积极参与社交讲闲话,从那些参加了不止一次的人那边打听这个拍卖会和罗大师以及皇室的关系。” 沈韶被他说服,只好同意。 大厅里摆着二十多张长长的餐桌,还有十几个圆桌,桌上根据大家的代号放好了名牌,恩竹视力好,一眼就找到了两个人的座位。 两人挽着手到座位坐定,把餐巾放到了大腿上。侍者送上两杯柠檬水,并询问需要什么酒水。两个人为了保证清醒都没有要酒水,他们有要事在身,不敢乱喝东西。 不久,餐桌逐渐被坐满了。 恩竹和沈韶的旁边正好也坐着一对青年男女,女人很健谈,她指着自己胸前的号码牌向沈韶搭讪:“这么巧,你是98号,我是89号呢!” 沈韶见她的胸前贴着“89-1”,她身旁的男人向恩竹伸过来手:“你好,两位好,你们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感觉之前没有见过你们。” 明明大家都戴着面具,但是这对男女却能看出恩竹和沈韶是新面孔,说明这里的人大多数其实都是熟客。 89号先生仔细看了一眼少校胸前的号码,不禁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们这样的组合比较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转而向沈韶搭话,“只是我之前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姐,所以才看出来你们是第一次参加。” 沈韶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没想到这人下个动作就是把嘴往上凑,沈韶赶紧抽回手转移话题:“是的,我们是第一次参加,两位是……已经来过好多次了?正好麻烦你们介绍一下,感谢。” “好的呀好的呀,我跟我先生来过好多次了,这次的人还真的是特别多!”,89-1号女人热情地回应沈韶,“我想大家这次来都是为了能够买到罗芝仁大师最后的一批作品!” 两个人马上警觉,沈韶问她:“你是说罗芝仁大师?” 女人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以前每次黑海拍卖会都会有罗芝仁先生的作品,那手艺真是巧夺天工!我家里基本上一半的金器都是在拍卖会上买的,我真的是很喜欢罗大师的呀!就是可惜了大师英年早逝,才五十多岁突然就没了,这次拍卖的都是他生前的最后一批完工的作品还有一些遗物。” 女人好奇地打量着沈韶:“你们不知道这件事?” 沈韶赶紧现编:“当然知道,我们在新闻上看到了罗大师过世的消息,想着这估计是最后一次购买他作品的机会,所以才来的。” 沈韶心里嘀咕,黑海拍卖会的官网上完全没有标注罗芝仁的名字,只是简单地写着“黄金工艺品”,但实际上这个地方竟然早就一直在偷偷地卖御用的金器! 89号男人不屑地嘲讽他的女伴:“蠢女人,就知道什么大师。” 他对沈韶介绍道,“罗芝仁大师的作品,值钱的并非他这个名字,而是材料。” 恩竹忍不住在二人中间插话:“材料?不就是黄金制品么?” 89号男人摇了摇头,他回答:“非也。此黄金非彼黄金呐!这是正儿八经的皇室黄金,用全国独一份的冶炼方法制造,其纯度不是民用的那种破铜烂铁能比的,这是真真正正的黄金!能够在国际上以超额价值流通的黄金!” 沈韶和恩竹震惊了,他们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 众所周知,全国的黄金矿产都由政府所有和统一管理,民间的黄金基本上纯度不佳,一方面是冶炼技术不足,另一方面也是政府为了管理外汇,防止黄金大额地流出到境外。 而皇室使用的黄金器皿则是使用皇家秘方冶炼的黄金制造,纯度极高,并且这种方法冶炼的高纯度黄金大量地在国库中储备,用于对外的大额贸易等国事用途。 而这两个人说罗芝仁大师的作品是用皇家黄金打造,而且已经通过黑海之星拍卖多年,也就是说罗芝仁这么多年一直在将国库里的黄金偷偷输送到外面,但国库的取用数据库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记录! 少校和沈韶的后背不禁开始冒冷汗,有人竟然这样长时间、大量地偷盗国库黄金,其中一部分应该是被储藏起来用于海外的交易,一部分则由罗大师做成工艺品,以黄金艺术品的名义在拍卖会上换成干净的现钞在国内使用。 为了掩人耳目,这个组织者并没有把大量的高纯度黄金直接散播到国内外的市面上换钱,因为那样必然会引起政府的注意,而是用巧妙的方法把其中一部分换成了现金——艺术品则由买家珍藏,不会突然、大量、随意地在市面上流通,不会造成黄金市场的巨大波动,这样就能保证其隐秘性。 两人难以想象,这样胆大妄为又精心策划地建设一个无人知晓的、高度流通性的秘密资金池,到底是为了筹划什么样的巨大阴谋!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这次的黄金面具不是仅仅收集线索就可以了,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强有力的物证,只要拿去检验就能知道这个纯度的黄金必然是来自国库,所以今晚必须拿下黄金面具,如果拍卖失败,就算偷和抢也得弄到手。 89-1号女人见他俩莫名其妙在用坚定的眼神对视,忍不住八卦地打听:“初次见面,我想冒昧问一下你们俩是什么关系?这样方便称呼嘛。” 89号男人冷笑一声,就快把“不就是富婆包养小白脸”写在脸上了,恩竹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是考虑到任务要紧,不宜起冲突。 沈韶则是有些无语,这里的大家都用号码相称,知不知道关系根本不影响称呼,这个女人不过是看她丈夫对自己有意,但又不敢发作,想拿自己和少校的关系提醒一下他。 沈韶脸上挂起了训练有素的假笑:“我们新婚燕尔,正准备装修婚房,我个人对艺术品比较感兴趣,可我先生不喜欢,但是我又不敢一个人来,就非拉着他陪我。” 89-1小姐用眼神示意89号先生:你看看,人家名花有主,少动手动脚。 少校心里称赞沈探员这张口就来的本事,一句话推开了89号男的骚扰,又挽回了自己的面子,还自然地融入这里,说明了来参加拍卖会的原因。 但这个年轻的军官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人设需要他饱受折磨地演一晚上。 侍者开始上菜,一盘精致的前菜摆在恩竹面前。 他这个点已经饿了,这个超迷你分量的食物明显不够他这种日常高强度训练的人吃。 沈韶眼神示意他控制一下自己,少校只好摆出优雅上流的架势,慢慢地吃掉前菜——他嚼的时候非常用力,像是在报复这盘该死的食物。 接着又是几碟小的前菜,再接着是超迷你的主菜——女孩子掌心大的菲力牛排,恩竹的眼睛已经快把盘子凿穿了,他现在非常后悔下午茶酒会的时间没有提前吃些点心。 沈韶注意到了少校的异常,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没有发现这个男人的食欲旺盛程度:初见的时候就邀请自己吃早午餐;在基地里的时候到点就进食堂;上了北部特快专列第一件事先点上晚餐;被关在牢房的里的时候,正好恰逢饭点,除了档案格式以外延申的第一个话题居然是问自己平时怎么吃饭;前天晚上点的套餐的量也很大,刚才一到饭点就急着提吃饭的事。 “亲爱的,我有点吃不下,你帮我吃掉吧。”,沈韶突然挽住少校的胳膊摸上他的肩膀。 这把军官吓得一激灵,他瞪圆了眼看着小鸟依人媚眼如丝的沈韶,她的表情瞬间变回原来的样子,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于是少校注意到了89号夫妇正被他刚刚弄出来的动静吸引了视线,他立刻镇定下来:“好的,宝……宝贝。” 军官告诉自己现在是在拿枪,这才控制住颤抖的手端过盘子,并且给89号夫妇回了一个礼貌的假笑,然后喝了一大口柠檬水冷静。 “你下次能不能先提前通知我一下!”,少校一边吃着沈韶分给他的半块肉,一边超小声地和她说话,“我刚才心脏都快飞出来了!”,少校的耳朵和脖子跟牛排的切面一样红。 沈韶咬牙切齿:“还不是因为你饿死鬼转世!我怕你吃不饱等会儿没法执行计划!” …… 晚宴接近尾声,侍者们开始收盘子上甜品和餐后酒水。 两人继续和89号夫妻攀谈,想要套出更多的信息:“我们是看了网站的介绍,又听说黑海拍卖会上的艺术品又多又精,所以才来这里采购。但是我没想到罗大师的金器居然这么有来头?” 89-1女人滔滔不绝,她拉着沈韶介绍:“哎呀妹妹你是不知道,这次大部分的宾客都是为了罗大师的金器作品来的,虽然除了金器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艺术品也很受欢迎,但是你要知道平民老百姓可没有机会接触这样的东西……每个星期的拍卖会我基本上场场不落,这么多人参加还是第一次呢。” 沈韶继续问:“可是您先生刚刚说这是皇室黄金,这不是要从国库里取材料吗?我还以为这是违法的呢。”,89-1女人左顾右盼,确认她的丈夫已经去和别人社交,正端着酒杯陪笑,没空管她这个大嘴巴:“你们俩有所不知,罗大师制作金器用的黄金,可不是从国库里面拿出来的。”,沈韶立刻追问:“哦?难道是皇室的冶炼方法被掌握了?”,89-1女人皱眉看了她一眼:“哎呀不是!妹妹你傻呀!当然是进国库之前就拿出来啦!” “进国库之前?”,少校已经猜到怎么回事,89-1女人的大嘴巴马上验证了他的猜测:“对的呀弟弟,从矿场出来的原材料,不是先送去冶炼,然后再送到国库的嘛,送进国库之前拿出来就好了呀,报的时候就少报一点数量,很简单的咯!” 这个女人说得轻巧,殊不知她说的这整一个过程理论上应该是被全程监控的一个链条,从矿场开采出来的矿石数量就需要造假少报,因为系统会计算预计的产出量;冶炼完成之后把差额提取并从冶炼厂偷偷运走,只按照系统计算的预计产出量向国库运输黄金。 所以说,能够控制黄金矿场、还能影响整个链条而无人敢告发的人,只有最核心的皇亲国戚,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血亲能够做到这一点。 沈韶和恩竹已经被震撼了,这个始作俑者的地位高到整个偷盗链条无人敢说话,而罗大师为了每周都交作品供应拍卖积劳成疾,这么多年也不敢吱声,直到死前才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据说是最刚正不阿的沈中堂。 “亲爱的,我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去外面的甲板上透透气吧?”,沈韶故作柔弱,想找个借口和少校出去讨论一下这个事情。 恩竹立刻心领神会,扶着她和89-1号女人点头示意提前离席,这个大嘴巴还不忘提醒他们记得拍卖会开场前回来。 …… 少校一手搀着沈韶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肩膀,穿过大厅走下楼梯,走到了户外三层主甲板船尾的僻静之处,确认四下无人后,两个人看着对方无声地用嘴型大喊:“我靠!!!” “沈小姐你确定你不用跟你老板汇报这个事吗!”,恩竹已经有点慌了,“能干这个事情的人两个手数得过来啊!” 沈韶两只手按着太阳穴冷静,“首先我们不知道这个大嘴巴说的是真的还是以讹传讹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其次这事绝对不能告诉我老板,相反地,我得赶紧通知我爸,让他派人去查一下矿场。” 沈韶点开手环,公海上没有信号,但是她早有准备。 恩竹看她扶着栏杆脱下一只高跟鞋,从鞋跟里面拆出一个小型的无线电发射器,连接上了手环的语音设备。 少校摇了摇头啧啧赞叹:“不愧是王牌特工啊沈小姐,你刚刚演得我都差点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沈韶得意地笑道:“高超的演技也是我专业技术的一部分好吧?” 沈韶快速地把今天得到的信息给沈中堂说了一下,中堂大人十分震怒,他表示会立刻派人以检查账簿的名义去搜查各地的矿场,希望他们专注于拍卖会,一定要把黄金面具这个关键证据拿到手。 沈韶挂断电话,把发射器装了回去穿上鞋,并报怨了一句脚疼。 “接下来要借你的老婆本一用了。”,沈韶看着恩竹,“最好是买下来,不然我们还得偷。” …… 拍卖会即将开始,大家纷纷入席,一些特别的vip贵宾被安排在一层甲板的包厢,沈韶和恩竹以及大部分的宾客则自由落座在二层甲板的大厅。 少校有些头疼,因为是自由落座,89号夫妇,确切地来说是89-1号女人,跟甩不掉的橡皮糖一样,非要坐到沈韶旁边跟她一起。 于是四个人的座位顺序就变成了:恩竹、沈韶、89-1号女、89号男。 89-1女激动地和沈韶攀谈:“妹妹我跟你说,你等下一定要买那套黄金杯碟组合,我家里已经有一套了,超!级!精!致!我爱得不行!然后还有罗大师的化妆盒系列,哎哟我喜欢得都舍不得用!” 恩竹在心里计算黄金杯碟组合和化妆盒的起拍价格,再加上黄金面具,他的老婆本已经远远不够了。 沈韶趁89-1女去谄媚其丈夫的间隙,转过头迅速安慰少校:“不买不买,我就要那个面具。” 军官嘴唇颤抖:“我大概得反过来把自己嫁出去才够买这些……” 这话把沈韶逗乐了,她摸了摸少校的手:“不买不买啊乖,我只要有用的东西。” 她小声在他耳边补充:“更何况这些都是赃物,到时候还不是一样都要上交。” 少校的耳朵因为沈韶说话的气息太近而变得通红。 宴会大厅的双弧形楼梯的顶端出现了一个穿着燕尾服套装的老男人,他激动地向宾客们致辞:“欢迎各位来到黑海拍卖会!我是船长欧文,也是黑海拍卖会的创始人,欢迎各位贵宾共享这个美妙的夜晚!今天,我们将拍卖74件珍品,其中包括名家画作、古董瓷器、现代金器艺术品以及各种绚丽的珠宝!” 他深吸一口气:“我宣布,第一千二百五十二届黑海拍卖会,正式开始!” 少校心里迅速做了一下计算,黑海拍卖会每周一次,一千二百五十二届那就是大约二十四年! 也就是说如果确实每届拍卖会都有罗大师的金器作品,则这个偷盗黄金的计划已经实施了这么年,也就是说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只能是皇帝的同龄人或长辈,而皇帝的绝大部分的兄弟姐妹都因为夺嫡之争被囚禁,能够这样手眼通天的人……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到了大公主,也就是他的舅妈;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选项,还要考虑到先皇的其他几个异母姐妹,特别是其中生了儿子被封爵的那些。 沈韶和少校一样想到了这一层,她开始担心少校因为亲缘关系而不想再为这件事出力,但是此时她只能仰仗对方的老婆本,于是心想要不要豁出去再用一次美人计,尽管这样利用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来说太过残忍。 还没等沈韶下定决心,少校突然对她说:“我们一定要拿下这个面具。”,他看着沈韶的眼睛,“别担心。” 沈韶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感觉脸上好像有些发烫,但是专业素养让她很快调整好了呼吸,专注于拍卖会。 …… 第一件拍品上架,是一幅精美的缂丝刺绣图,沈韶身旁的89-1号女人惊喜地拉着她丈夫的胳膊撒着娇缠着要,沈韶有点反胃。 “你也能演这个吗?”,恩竹逗了一下沈韶。 沈韶掐了一下他的胳膊:“闭嘴,太恶心了。” 几轮竞价过后,这副刺绣被后排一个人拍中。 拍卖师拿出一个保护罩把拍品扣在里面,并且请买受人上台输入自己的验证码,锁死保护装置。 沈韶和少校对视一眼,确定了这个东西就是可能等一会儿需要临时破解的装置。 “你有没有办法搞到大家的验证码?”,恩竹小声地和沈韶耳语。 沈韶轻笑一声:“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什么?” 恩竹发现沈韶戴手环的那只手垂下藏在椅子下面用裙子遮挡着,缩小了的全息屏幕上的程序看起来是正在入侵黑海拍卖会的数据库。 “不愧是你。”,少校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第205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几个艺术品过去,少校已经有点犯困了,他忍不住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沈韶手环微微一震,她抬起来看了一眼,露出了笑容,她戳了戳恩竹的手臂,示意他数据库已经破解成功。 现在他们拥有了所有宾客的验证码,就算等下拍卖失利,只要知道是几号客人拍得黄金面具,他们事后只需潜入保险库,用买家的验证码打开保护装置盗取即可。 有了后备方案,两个人都放松了一些。 “接下来,是我们的黄金工艺品专场!”,拍卖师向大家宣布,“本次拍卖的黄金工艺品出自名家罗芝仁大师,大师溘然长逝我们深感悲痛,但是我们的黄金专场不会因此结束,未来将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大师作品!” 沈韶皱起了眉,罗大师没了但是黄金拍卖还要继续,也就是说罗芝仁并非唯一被逼迫的皇室工匠,或许像这样的拍卖会在全世界还有许多个,分别售卖不同的工匠制作的金器。 她心想这个背后的人真是手眼通天,控制了这么多人还没有走漏风声,手段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就好像不怕被查出一样。 黄金制品开始上台,89-1号女人激动地拍拍沈韶,示意她看台上摆成一排准备挨个拍卖的黄金制品,并且询问她最喜欢哪个。 沈韶立刻现编:“我们第一次参加拍卖会,想买一个有意义的东西,这个活动的特色就是大家都戴着面具嘛,所以我和我先生想买那个黄金面具做纪念。” 89-1号女人点了点头,表示:“也不错,说实话我个人不太喜欢那个面具啦,素面的不好看,而且摆在家里也怪瘆人的。” 沈韶心里其实同意她的观点,要不是为了案子,她也不想要这么个怪东西。 首先被拍卖的是大师的动物系列,纯金打造的树枝上站着一只精巧的、连每一根羽毛都刻画得栩栩如生的黄金小鸟,拍卖师介绍说小鸟身上的机械机关也全都是由黄金打造,并且可以动。 拍卖师拉下小鸟的尾巴启动发条,小鸟在树枝上一动一动翅膀,一张一张嘴。 少校感叹罗芝仁大师的手艺精湛,不愧是皇家御用的工匠。 沈韶也是啧啧称奇:“做得这么精美,而且每周都要出货,就算有存货估计也是要天天不眠不休地制造……难怪早早地没了,唉......” 她对少校介绍她看到的罗大师的个人档案:“他是孤儿,从小跟着大殿的师傅学手艺,成年后就进入御制局,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后来据说是因为沉迷艺术,还经常酗酒,对老婆孩子拳打脚踢,之后他老婆就带着孩子跟他离婚了,罗大师在这以后一直孤身一人继续在大殿里搞创作。” 恩竹和沈韶都发现了这个档案记载的明显漏洞——一个经常酗酒的人要如何制作如此精细的作品呢? 这个罗大师根本就是在想办法让家人远离他,他想要把这个腌臜的秘密说破,又怕牵连自己的妻子孩子罢了。 这个精美的黄金小鸟立刻引起了拍卖场里的风暴,宾客们疯狂地举牌,拍卖师激动地声音颤抖,不断报出新的高价……最后这个起拍价仅800万的小鸟以7400万落槌。 “哇啊……要都是这个幅度的话我顶不住啊。”,少校有些担忧。 但是沈韶却很自信:“罗大师为了留下线索,已经尽他所能了。” 她对恩竹耳语:“你没发现吗,所有的拍品都异常地精美绝伦,除了那个面具。” 少校定睛一看台上待拍的拍品,确实如此:一座黄金制成的精美楼阁摆件,门窗都可以打开,里面还有精心制作的可移动家具;纯金制作的茶具杯碟套装,雕刻着复杂的花鸟图案看起来栩栩如生;黄金制三层化妆盒上镶嵌着宝石和贝母,流光溢彩...... 只有这个面具是素面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未完工的作品。 “他为了让我们买得起这个东西,把眼睛都要熬瞎了吧。”,沈韶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倾佩于罗大师数十年的精心策划,他金子般的心才是真正的瑰宝。 终于,轮到面具上场。 “这件拍品是罗芝仁大师未完工的作品,素面的黄金面具,重1027克,起拍价一千万,加价幅度为100万每次。”,拍卖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看得出来宾客们似乎兴趣寥寥。 沈韶举牌示意出价,拍卖师立刻应答:“98号出价一千万。”,接着又有后面的一个人举牌,拍卖师更新价格:“106号出价一千一百万。” 沈韶继续举牌,拍卖师喊价,没想到后面那个106号又举牌加价。 沈韶和恩竹觉得很奇怪,这个人怎么咬得这么紧,是要干什么?难道这个人也想要黄金面具上的线索吗? 沈韶继续举牌,106号继续跟进,恩竹有点坐不住了,面具的价格已经不知不觉被抬高到了一千六百万,离他手头的现金数字越来越接近,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106号。 那是一个戴着半遮面具的高大的男人,他一只手拿着无线电通话,一只手举牌示意加价。 就在恩竹和那个男人目光交汇的时候,他好像非常震惊地看着少校,然后对着无线电说了两句什么,又看了看少校。 军官感觉这个人露在面具以外的半张脸似乎有些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恩竹转回头,沈韶继续举牌,拍卖师更新价格:“98号出价一千八百万!” 少校的心在滴血,他怕后面那个神经病继续喊,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片寂静。 拍卖师看了看106号,见他没有继续举牌,便再次确认:“一千八百万,还有出更高价格的吗?”,沈韶在心里祈祷不要再生变,恩竹紧张地捏着大腿上的裤子。 “一千八百万一次,一千八百万两次。”,拍卖师敲下木锤,“一千八百万成交!恭喜98号贵宾拿下素面黄金面具!” 少校用力地捏紧双拳往自己大腿上一砸,他激动地做了这样一个庆祝动作,接着牵起沈韶的手,一起上台输入验证码。 沈韶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了这个黄金面具,这个面具是根据人脸的大小打造的,上面密布着细小的锤纹,她能感觉到罗大师在制作这个面具的时候是如何卧薪尝胆,带着怎样的呕心沥血来精心布置。 两个人摸到面具内侧的这一刻,几乎可以确信,大师是根据某个人的脸在制作这个面具,面具刻画的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主谋。 两人设置好验证码回到座位,少校脸上的喜悦无法掩饰,现在看来不用冒险去抢夺这个面具了,只要度过今夜,随着船只返航,正常地提取拍品,然后赶去和沈中堂复命就行。 89-1号女人开心地拉着沈韶的手恭喜她,沈韶半真半演地表示自己的快乐和激动,两个人说着装模做样的社交语句,让恩竹有点想笑。 而那个89号男则没好气地小声咕哝着,好像在说什么也没多少钱、不过是最便宜的一个之类的话。 …… 拍卖会接近尾声,少校已经快要睡着了,但是因为89-1号女人实在太吵——这个家伙刚刚拍到了自己喜欢的一对黄金嵌宝手镯,正在感激地搂着她的丈夫的胳膊,又是摸又是亲的,还叽叽喳喳地一直说话,扰得少校只能闭目养神。 少校看了看时间,已经要到十一点了,他问沈韶是不是拍卖会结束就能回去休息,沈韶说89-1号女人告诉她,所有人都会留下来参加after party,多多少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拍卖会一结束就离开的话太显眼了,最好是等大家陆陆续续开始离席之后再跟着大家一起走比较稳妥。 少校打着哈欠点头同意。 拍卖会结束,宾客们站了起来退到大厅的边缘,侍者们进场收走桌椅,清空大厅里的家具,把这里变成一个宽敞的舞池。 广播里开始播放轻柔的音乐,从大厅的弧形楼梯上走下来一队专业的舞蹈演员,他们负责开场舞。演员们来到大厅的中央,摆好队形,向宾客们鞠躬致意,人群掌声雷动。 随着广播里切换了一首激烈的曲子,舞蹈演员们以两人为单位跳起了热烈的探戈,现场的气氛果然很快被炒热,宾客们欢呼着叫好。 大厅空调的排风口特意充入了大量氧气,一些客人开始蠢蠢欲动,气氛越来越催人。 侍者端着香槟从侧门涌入,广播里出现了船长的声音:“尊敬的贵宾们,今晚的成交额再次打破了记录,总成交额超过了四十亿元!感谢到场的所有宾客,让我们共同庆祝!” 船长的声音很激昂:“请各位自由地舞蹈起来吧!” 人群爆发一阵阵的欢呼和掌声,金箔和银箔贴成的纸屑从天花板大量地掉落,像大雪一样在空中飞舞着,广播放起了浪漫的圆舞曲,众人开始牵手跳起华尔兹。 89号男牵起他的妻子,步入舞池,89-1号女人还回头看了一眼沈韶,示意她一起加入。 沈韶无措地看着身边的少校——这个家伙刚刚听见成交额,张着嘴惊呼的时候不小心吃进去一片金箔,正在难受地问侍者要水。 “你没事吧……”,沈韶看他倒霉的样子又想笑又觉得不太好。 少校摆摆手表示没事,他咳嗽了几下终于把那片纸屑吐了出来,他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杯水漱漱口,之后又拿了纸巾擦了擦嘴,从口袋里拿出一片薄荷糖镇静喉咙。 少校平复了一下呼吸,弯腰向沈韶伸出手:“沈小姐,不知是否有幸邀请你和我共舞?” 沈韶脑子里还是他刚刚的滑稽模样,看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但还是把手交到了他的掌心里。 两个人虎口相握,沈韶的左手放在了少校的大臂上,但军官却不好意思碰对方,他的右手悬空地罩在沈韶肩胛骨外两厘米的位置。 两个人此时贴得太近,少校不仅闻到了沈韶身上的香水味,仿佛还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但他又不确定这个重重的声音是否来自自己。 沈韶小声地提醒:“你不扶着,我等下怎么转?摔倒了算谁的?” 少校的脸通红,但看着对方晶莹的眼眸,他有些失神,于是颤抖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把手掌放在了沈韶裸露的背上。 恩竹第一次触摸到女人身体上这样柔软光滑的肌肤,他感觉好像有一股电流从手掌沿着手臂穿膛而过,击穿了心脏之后又过了一边五脏六腑,直冲脚心。 沈韶感到后背传来一阵酥麻感,但是却温暖又舒服,还有点痒痒的,不禁有些脸红。 “第一次跳舞?”,沈韶仰着上身,看着表情僵硬,凭肌肉记忆机械性左右前后踩的少校,问他。 “第一次和女孩子跳……”,少校抬着下巴小声地回答,“以前上选修课的时候学的,只能跟军校的同学跳,同学都是男的……” 他有点紧张地问对方:“你呢?” 沈韶故意逗他:“你猜。” 沈韶看着少校像是又不小心吞进去纸屑一样的表情,她又觉得对方的样子可笑可爱,又觉得这样逗他好像不妥,于是告诉他:“好啦,毕业舞会我跟我爸跳的。” 沈韶微微侧身示意要旋转,少校立刻把手从她后背上撤下,牵着的手放松以配合。 沈韶的旋转的裙子在水晶吊灯下闪耀着星光,像无数流星在追逐环绕着她。 两个人松开牵着的手,分别换另一只手相握,少校把另一只手背到身后,而沈韶则微微提起裙摆,两个人竖起小臂将手肘贴近,对视着踩着舞步转圈。 沈韶眼神示意,少校换了一只手牵住她,沈韶伸直手臂展开双臂拉远距离,然后以牵着的手为固定点旋转向少校接近,并在他身前换手,背对着靠进他怀中,左手被抓握着抬至肩膀的高度。 超出课程范围的舞姿让少校慌了神,沈韶用右手拉住少校的右手放到自己腰前教他环着,年轻的军官碰到裙子的一瞬间本能地想抽手,但却被对方按住。 少校紧张地想低头问沈韶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却正好迎上她向后仰着转过来看向他的脸,过于近的距离让两个人都吓得向后一撤脖子,随后就对视着愣住了。 恩竹感觉他们那一瞬间鼻尖之间的距离大概不足一个指节,他完全可以看清对方虹膜上的每一丝纤维。 沈韶本来只是想转头和他说“不会的地方听我指示”,结果居然差点不小心撞上,一瞬间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用肌肉记忆控制着左右踱步摇晃,彼此倾听着呼吸和心跳声,直到沈韶感觉脖子有点酸累,她才转回去换舞姿。 少校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结果沈韶旋转一圈之后面对着少校,把右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并抓着他的右手环放到自己的后腰上。 沈韶的右肩膀贴着军官的右侧胸膛,左手提起裙摆,侧过脸小声喊他:“左手背过去,脸向右转,看着我。” 才放松没几秒的恩竹又不得不转头过去和沈韶对视,两个人以贴在一起的右肩为圆心小幅度旋转。 “前天晚上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很抱歉。”,少校把眼神闪开,他已经不敢再和沈韶继续对视了,“之前我还说陈老师是懦夫,其实我自己也是个胆小鬼。” 沈韶想起生日那天的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她已经假装忘记了,这小子居然还敢再提:“我都还没吹生日蜡烛还没许愿,说是请我吃饭,你这家伙竟敢逃单,最后还是我付的饭钱。” 少校自责地皱着眉闭上眼,发出嗷的一声,自己怎么会把买单这件事给忘了呢! 他急于从那个地方逃跑,他害怕听见沈韶的回答,具体来说是害怕听见对方的拒绝,又或者说,他认为那句“我还没有准备好”已经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但是他又安慰自己沈韶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提喜欢的事,所以不算。 “看在你送我这么高级的项链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沈韶看他自责的样子赶紧给了他个台阶下,“不过吹蜡烛许愿这个环节你得找个时候给我补上。” 少校带着感激的目光看向她:“没问题!” 沈韶松开手示意,两个人又回到最初的舞姿,少校想着自己得强势一点不能被对方带着跑,便拉着沈韶跳右旋步和锁旋。 沈韶有点惊喜,本以为简单几个舞姿结束就差不多可以悄悄溜了,但她更好奇这家伙开启旋步动作之后等下要怎么收场。 果然,两个人一齐开始大幅度地旋转跨步之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少校注意到之后有些惊慌失措:“怎么回事?” 沈韶猜到这家伙没经验:“社交舞会谁跳旋步这种比赛用的大动作啊,都是抱着摇一摇晃一晃,聊聊天调调情就差不多了。” 她坏笑:“我看你现在怎么办!想让我帮忙救场就速速求我!” 少校对自己感到无语,只好向沈韶求救。 沈韶拉着他示意把握着的手抬高,少校乖乖照做,沈韶提起裙摆旋转两圈半,然后换手示意两人开合两次。 她再一个抬手旋转动作,接着回到基础舞姿,在音乐的结尾中拉着少校一起旋转,最后拉起少校的右手向斜上方举高,上身后仰下腰甩头一气呵成,用一个完美的ending pose结束。 两个人在众宾客的掌声和叫好声中撤出舞池,回到大厅的边缘。 少校长出了一口气,他额头上都紧张得出汗了。 “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离场了,我们也溜吧?”,沈韶观察四周情况,确定大家都已经回到之前的状态,没再继续看他们两个。 少校点头同意:“都快凌晨两点了,我的生物钟已经不允许我不睡觉了。” 提到睡觉,军官突然想起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他绝望地闭着眼扶额,自己压根就没有能好好睡觉的地方,他开始回忆整艘船的结构图,想着在哪里可以找个地方凑合一晚。 沈韶挽着少校的手臂,两个人向电梯间走去,好死不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呀,98号!” 沈韶痛苦地闭上眼叹了口气,然后立刻换了张笑脸转身打招呼:“这不是89号的二位吗,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89-1号女人开朗地点头:“对呀,我们的房间在四层,你们呢?”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瞬间石化,这对夫妻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沈韶假笑地跟她拍手:“这么巧呀!我们也是四层!”,于是四个人一起进了电梯,下降到四层甲板的客房。 两对的房间隔着不远,进门前89-1还非要跟沈韶挥手告别,恩竹和沈韶只好演戏演到尾,一起进了房间。 关上门之后沈韶瞬间破功,仰着头哀嚎:“怎么回事啊我的天呐!” 她摘掉了难受闷热的面具,接着甩脚踢掉踩了一整天的高跟鞋,痛着脚颤颤巍巍地走向床,端了一天的沈韶终于能放松下来休息会儿,她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被子上面。 房间里一片寂静。 沈韶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人,但她暂时还没有力气爬起来,只是把头转过去看向军官。 少校远远地贴着门站着,僵硬得一动不动,见沈韶转头看自己,他尴尬地挠了挠脸上不存在的疹子: “我这就滚。” 第206章 沉没的真相 船长阴着脸坐在办公室里,他刚刚接到通知,要把这艘船沉进海里。 拍卖会结束,他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电话的那头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报告沈中堂联系过他的这件事。 船长解释说以为沈中堂只是想拿回沈大师的遗物,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外加他又忌惮着电话那头的人,平时本来就不敢主动联系。 沈中堂半小时前向皇帝紧急密奏,申请调来了城郊的特军,连夜查封了皇城附近的几座矿场,更多的矿场也在派附近城邦的警卫和军队过去。 军队搜出了矿量造假的记录、修改过的称重装置以及冶炼室里正装在箱子里准备往外运的黄金。 “把船沉掉,连着存在保险库里的黄金、现金,包括那个面具以及所有的其它东西。”,电话对面命令道。船长颤抖着问船上的人怎么办,对方愤怒地挂掉电话说你自己看着办。 船长满头是汗地搓着手,他向水手确定了救生筏的数量,他感到害怕,不想一错再错。 “收锚,启动引擎,准备触礁。”,他向内部线路下达命令。 “以及……备好救生筏。” 邮轮突然启动,大厅里欢乐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理解为什么提前开船。 少校正准备开门走人,船舱的震动让他的动作停住了,他转头看沈韶,两个人都是一脸懵的表情:“不是早上7点才返程吗?” 突然,整艘邮轮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舞池里的宾客和侍者纷纷摔倒在地,女士们尖叫着,无数的酒杯被打碎,玻璃渣子和酒水撒了一大片。 少校也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晃动,但是他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门把手才没有摔倒。 正当沈韶和恩竹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广播里传来船长的声音:“各位宾客,我们的船撞上了礁石,目前船舱底部正在漏水,但是请不要担心和慌乱,我们已经通知海岸救援队,且本邮轮设施齐全,救生设备充足,请各位宾客有序地前往三层主甲板,我们将安排大家乘坐救生筏。” 船长重复了一遍广播内容,还让大家不要拿无关的行李占用救生筏,并提醒女士们脱掉高跟鞋。 “糟了,面具!”,两人异口同声,沈韶赶紧从床上把自己撕下来,光着脚就和恩竹一起跑了出去,电梯已经停运,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冲向楼梯间,往倒数第二层的保险库跑去。 倒数第二层已经被海水淹没了一大半,走廊里全是飘着的海草和一些油污的脏水,沈韶和恩竹站在楼梯的半截看着冰冷的海水即将没过二人的脚踝。 恩竹摘掉面具,脱下燕尾服外套和背心,扯掉领结,把鞋袜也脱了扔到台阶上,转头对沈韶说:“我去拿,你往上走,等着我。” 没等沈韶回答,少校就跳进了水里,向保险库的入口游去。 水快要淹到大门的顶部了,少校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游了进去,沈韶此刻已经看不见对方。 军官凭借记忆中的路线,穿过走廊、绕过拐角,前往展示区。 保险库还没有完全被海水淹没,水面离天花板大概还有一臂的距离,少校浮上水面换气,并查看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恩竹在脑子里回忆保险库的方位、要穿过几个门,他找到了通往正确方向的、已经被淹没的门框,再次潜了下去。他在浑浊的水中尽力睁眼,电路已经坏掉,展示区的灯一闪一闪的,他在时有时无的光线中看见了那一抹金色。 他再次浮出水面换气,用力深吸一口气之后再次下潜,军官奋力地游过去,一拳头打碎走廊墙上的玻璃罩,从里面拿出消防斧,在水中用腿和腰旋转带动整个身体,将消防斧用力挥向了展示柜玻璃的左上角脆弱点。 随着展示柜的破碎,海水迅速涌入这空间,里面的东西被水撞飞,玻璃在水中飞溅,少校砸玻璃的手上渗出血丝,此时身上也被玻璃划伤几道血痕。 少校立刻再继续往深处下潜,一把抱住了正在快速下沉的、装有黄金面具的保护罩,他肺里的氧气不多了,而此时海水已经淹到了天花板,他已经没有换气的机会,只好一边抱着保护罩用手摸着上面的键盘凭触觉输入验证码解锁,一边向原路返回。 沈韶已经在楼梯间里往上走了几步台阶,水越来越高了,马上就要淹没整个倒数第二层,她焦急地望着保险库的大门。 终于,她看见了一个黑白的身影从水下的保险库大门出现,少校一只手上拿着着已经从保护罩里解锁取出的面具,从水里钻了出来。 沈韶赶紧伸手拉他上台阶,少校一边大口地换气,一边拉着沈韶迅速往上跑到倒数第三层的楼道里。 此时救生筏已经接近释放完毕,他们看到近百只救生筏已经在海上漂着,心想要如何脱离邮轮。 最后一艘救生筏被降到海里,正从他们面前往下释放到水面,好巧不巧上面坐着89号夫妇和他们的行李。 “98号!快上船!”,89-1号女人对二人大喊,并且让89号男赶紧把行李扔掉给两个人腾位置。 但是救生筏落入海水的一瞬间一下子就被冲出去十几米的距离,海浪很快地把救生筏带向远处。 “我们游过去!”,少校转头向沈韶确定:“你会游泳吧?” 沈韶立刻回答:“废话,当然会!” 两个人同时跳入水中,向救生筏的方向游去,89号夫妇也向他们的方向用手划水,可惜这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于事无补。 沈韶的双腿突然意外地被裙子缠住了,她努力想要挣开,却被缠绕得越来越紧。 沈韶惊慌之中被呛了一口水,她想向少校的背影呼救,却没能发出声音。 沈韶用力地用腰的力量想往上腾,但是冬天的海水就像荆棘一般,钩住了她所有的肌肉,此刻沈韶的小腿已经开始抽筋,剧烈的疼痛将她的力量耗尽。 冰冷刺骨的海水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刮着沈韶的皮肤,黑夜里的大海就像巨兽的咽喉,张开了大嘴要把她吞没。 沈韶害怕地想从这冰冷和黑暗的恐惧中逃离,她奋力挣扎着,想用手去解开腿上缠绕的裙摆,但越是慌乱越是无法控制呼吸,死亡的恐惧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不停地呛水,手脚越来越无力,意识开始模糊……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黑暗的海里,她看不清是谁,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地去抓对方,撕扯着对方的衣服想要往上爬,这反而将对方也拉入了更深的海水中,两个人在混乱的撕扯中向下沉。 少校旋转腰部,手努力控制住沈韶的躯体,掰开对方抓住自己衣裤的手,然后一个腾身绕到了沈韶的身后,从后面把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去抱住,箍在自己胸前,腿和腰一起发力,往上用劲一腾,用仰泳的姿势把沈韶顶出水面。 呼吸到空气的沈韶马上恢复了理智不再乱动,她努力向外吐着肚子里的水恢复呼吸。 沈韶的头发已经散乱在脸上,她赶紧用手撩开眼前的头发,转头查看:少校嘴里叼着黄金面具,转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救生筏,一只手抱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划水保持平衡,双腿踩水还在奋力地往那边移动,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她刚才撕得破破烂烂。 “长官!”,少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海岸救援队之前联合训练的时候认识的队员! 对方开着救援船正向他们接近,原来刚刚少校在保险库里捡到一个从底下设备间漂上来的无线电装置,好在还没有损坏,他就学着沈韶的样子连上手环,向海岸救援队发送了船上还有人的电报消息。 救援队的队员把船停到他们附近,少校抱着沈韶仰泳过去,双手把沈韶托举起来,救援队员赶紧帮了把手,把沈韶拉到船上。 沈韶扶着船沿撩开头发吐水喘气,少校也扒着船沿爬了上去,躺在沈韶身边,摊开双臂躺在甲板上喘着粗气,黄金面具从嘴里掉到了甲板上。 军官没料到沈韶会突然扑进自己怀里,两手抓着他扣子不知道飞到哪去的衬衫领口,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一边用力地深呼吸一边颤抖。 “是不是很冷……你在哭吗?真哭啦?”,少校低头看她。 “不许看!”,沈韶把脸藏在他的衣领里,带着哭腔大喊,“也不许听!” 刚刚经历了濒死体验而心理防线崩溃的她提出了无理要求,少校只好笑着仰起头不看她。 但是他仰头的瞬间笑容就僵住了。 少校看见了还在黑海之星主甲板上的船长。 他没想到船上的船员竟然都还在上面,他意识到这是主谋要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灭口! 那毫无疑问,自己和沈韶的目的多半也已经被发觉,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船长用望远镜发现了救援船上的黄金面具,他立刻拿起了一门捕鲸的渔枪,对着他们瞄准。 少校瞳孔猛烈地收缩,只见船上闪了几下火光,少校赶紧转体翻身躲避,并把沈韶护在身下。 一支鱼枪擦过少校的颧骨,正扎在他们刚刚躺的位置,几支鱼枪落在他们身边的海里。 突然又一支鱼枪飞来,扎向了甲板上的黄金面具,把它击碎。 “证据!”,恩竹大喊。 “老婆本!”,沈韶同时大喊。 仿佛拿错对方台词本的二人瞪大了眼看着被鱼枪击得四分五裂的黄金面具,救援队员赶紧启动引擎,驾驶救援船远离邮轮,快速开到对方的射程范围以外。 疯狂的船长还在不停地发射鱼枪,但已经于事无补。 “啊!!!”,军官起身去捡碎裂的面具,拿在手上绝望地看着,他难以接受好不容易到手的决定性证据就这样毁为一旦。 沈韶点开手环,随着救援船远离公海,信号已经逐渐恢复,她赶紧联系沈中堂,告诉他黑海之星上发生的事情。救援队员从储藏箱里拿出干毛巾和保暖的毯子给二人裹上。 沈韶得知老爹带着人查抄了矿场和冶炼厂,已经得到了许多证据,他们手上的黄金面具尽管成了碎片,也能成为真实性有力的支持,外加黑海之星上的宾客家里的那些收藏品,这个案子除了主使没有办法确认以外已经是板上钉钉。 少校听完沈韶给他更新的消息,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沈韶问救援队员要了个袋子,把黄金面具的碎片装好,把袋子抓在手里。 “放心,你的老婆本到时候会还你的。”,沈韶想要说点什么让军官开心开心。 少校只是苦笑着回应:“我们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到这个混蛋了。” …… 沈中堂在岸上焦急地望着黑色的大海,随着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他看见了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慢慢地放大靠近,赶忙拿起望远镜查看: 沈韶和恩竹把自己整个人裹在棕色的毯子里,连头也套在里面,只露出眼睛鼻子,像两坨长了脸的小土堆。 在海上漂泊了许久的他们终于看到了陆地,内心激动。 沈中堂急急忙忙地从港口的台子上跳到下面的台阶,伸手去扶沈韶,他满眼心疼地隔着毛毯摸着女儿的脑袋,问她有没有受伤,又喊人把车开到港口台子上,赶紧扶着沈韶上车。 少校望着那辆黑色轿车一溜烟地没了影,低头看看自己被玻璃划破的手、变成布条的衬衣和沾满海草的西裤,转头问救援队的战友有没有能换的衣服裤子,最好再借他双鞋。 第207章 政坛剧变 勒刺三年,黄金面具一案震惊朝野。 内阁大臣沈千山深夜向皇帝秘奏皇室黄金流出一事,经圣命,调特军营查抄王城周边金矿以及冶炼厂十三家,又派各城邦军队查抄附近的金矿以及冶炼厂,共缴获伪造的账簿一千八百四十三册、非法改装的称重仪器六十七台、尚未流出的黄金原材料七千二百余公斤。 是夜,黑海之星邮轮在公海触礁沉没,宾客全员生还,船上员工一百六十一人全部遇难。 经秘密线人消息,黑海之星以及其上举办的黑海拍卖会为涉案非法黄金的储藏以及变现之处。 接密报次日,政府出动救援船、潜水艇和海上吊机,打捞黑海之星邮轮。 军警及皇室亲卫队在黑海之星上搜查出非法的黄金原料1.9吨,非法黄金制品十六件,赃款现钞五百四十三亿余元。本案主谋黑海之星船长欧文畏罪自杀。 “什么玩意儿?”,少校气的七窍生烟,他压抑着怒火继续往下读新闻。 据线人报,皇室工匠罗芝仁为本案提供重要线索,罗芝仁留下的遗物中有一枚黄金面具,其刻画了主谋的脸部特征,但其在本案中面具受损,难以修复;船长欧文畏罪自杀前留下了绝笔信,其中对本案中各处细节供认不讳。 搜查出的黑海之星船长欧文的绝笔信中,详细阐述了他如何收买黄金矿场和冶炼厂负责人、如何向其提供作案工具,以及如何威胁皇室工匠为其制作黄金工艺品用以洗钱。 犯罪事实清楚,人物和事件链条完整,告本案终结。 就此案,内阁大臣联名上书,奏请皇帝,提案重组皇室成员控股的产业,提议减少皇室成员在政府中的职位数量、降低皇室爵亲在国家事务中的参与度。 经皇命下达,原由皇室成员控股的诸多产业将面临重组,部分皇室爵亲负责的政府职能将被重新分配,由于改制需从长计议,故自上内阁、六部,下至各城邦政府机关暂沿袭旧制度,待新的权力分配和管理制度完善并公布后实施改革方案。 “从此,可能不再是皇室族亲的天下了……”,机械师摇着脑袋,“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知道咱们军队会不会渔翁得利呀!” “在这之前,我看一时半会儿先是忙不过来哦。”,试飞员和几个新兵凑着脑袋看新闻,“就这个要改制的消息一出来,估计好几个地方要爆发游行示威呢。有的是要控诉那帮皇亲国戚以前如何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有的估计是为某些势力上台造势。” “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忘了我们的主题?”,一个新兵突然提醒。 少校回基地之后连着几晚做了难以启齿的梦,试飞员收衣服的时候发现宿舍楼天台上连着两天晾出来两条洗过的床单,床单的标牌上写着恩竹的名字,于是他决定召集全体军师开会。 结果大家刚坐下来,黄金面具案结案的新闻就上了头条,所有人的手环提示疯狂地响起,少校更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最后主谋是否被查出。 少校现在没有心情跟这帮家伙扯淡,他想赶紧打个电话问沈韶这个案子怎么回事。 他刚站起来就被问要去哪,他说去给沈小姐打个电话,于是众人赶紧给他摁了回去。 “你现在像是去质问她爹呀!”,机械师提醒他,坐在草坪上围成一圈的众人纷纷附和。 试飞员又提醒他:“你们自从那天之后快四天没联系了吧,你现在一打电话过去就质问人家老爸为什么没抓到主谋,你让沈小姐怎么看你?” 少校冷静了下来,抓着脑袋叹气。那天沈韶走后其实当天给他发过消息,只不过消息内容是说她要帮她父亲处理这个案子,可能最近会比较忙没时间联系;于是这三四天以来,少校犹豫着要不要联系对方,又怕打扰她工作,竟一条消息都没发。 现在案件结束登报,沈韶理应也已经从工作中抽离,少校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联系。 “那我发个消息问她在干嘛总可以吧?”,少校征求军师们的意见,军师们表示这个可以。 于是少校点开手环,在全息键盘上敲了一行字“忙完了?现在在做什么?”,在军师们的点头同意通过后,他发了出去。 “长官,你赶紧给我们说说你俩那天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事呗!”,一个新兵起哄,“听说你都画地图了!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啊!”,少校涨红了脸辩解:“没有的事不许乱说!还有就是什么也没发生!” “亲了没?亲了没!你俩是不是亲了!”,另一个新兵迫不及待。 少校让他闭嘴,表示俩人又不是情侣亲什么亲。 机械师赶忙问表白过没有,这个问题让军官一下子怔住了。 军师们抓住了这个异常反应,立刻挪着屁股围上来逼问。 恩竹没有办法,只好把沈韶生日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又由于试飞员一直逼问沈小姐的后续态度,他只好把船上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们。 “所以说她拒绝你是在你表白之前?你表白完还跑了?”,军师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她表现得好像无事发生,又跟你演恩爱夫妻,然后还跟你抱着跳舞,又让你碰她?还扑你身上哭?” 这里面的情况太过复杂,军师们纷纷宕机。 “我觉得,她在跟你玩暧昧!”,试飞员提出了一个假设,“就是那种既不拒绝你,又不同意你,时不时给你个甜枣吃,但是就不让你得到!” 他妄下结论:“高高在上的沈中堂千金玩弄纯情小兵哥!”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少校的手环震动,竟然是沈韶打来的视频连线。 试飞员赶紧捂住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少校脸一红,赶紧举着手环跑了起来,火速远离人群,躲进修理间,点击接通。 他好几天没见沈韶,看到对方的画面出现,不由自主地露出傻笑。 沈韶穿着一条白色的丝质家居睡裙外罩同色的睡袍,背景看起来是她的房间,这样的画面出乎少校的意料,他像熟了的虾。 沈韶也很想见一下好几天没联系的恩竹。 其实案件昨天就已经结案,但是因为没有查出背后真凶,出于内疚,沈韶没有联系少校;今天结案的消息登了新闻,她又紧张于少校会因为案子草草了事而生她的气,也不好意思主动联系,好在对方先发来了消息,她就抓着这根稻草联系了回去。 “要不要出来见一面?”,两人看着对方静静地呆了几秒之后,竟同时开口问出一样的话。 …… 沈韶打开了手环,把这次案子的信息全调了出来。 两人在王城找了个餐厅包厢,检查确认没有录音录像设备后,沈韶决定给恩竹说一下这次的案子怎么回事。 “说起来我也觉得很诡异。”,急着出门就速速套了身运动套装的沈韶调出了四分五裂的黄金面具的图片,“理论上,如果找个好点的工匠的话,修修补补也不是不可能恢复一部分形态,然后在皇帝血亲里面找相似的就可以确定主谋了。”,她停顿了一下,“最奇怪的就是圣上的态度。” 沈韶告诉少校,她当天把面具碎片交给了沈中堂,沈中堂将她托付给医护人员检查身体之后就直接去了大殿面圣,当场把证据提交给了皇帝。 “我爸还说皇帝很愤怒,并且扬言一定要抓到这个背后主使。”,沈韶皱着眉头,“可是第二天,他再去面圣的时候,皇帝却说要尽快结案给社会一个交代,稳定民心最重要,不再追究黄金面具下的事情。” 沈韶有些恼火,她表示早知道就应该提前扫描一下面具留个底,现在证据在皇室手里,肯定被内部处理掉了。 她表示更要紧的不仅是主谋,而是这个资金池的目的,她算了一下,二十四年攒的赃款肯定不止黑海之星上的那些,说不定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被用到了什么地方去,这才是最吓人的。 “所以为了惩罚未知的皇室成员,沈中堂就带头集体上书,要革所有皇亲国戚的命?”,少校指着全息屏上的新闻。 沈韶点头:“是的,他的想法是既然皇室要包庇这个混蛋,那干脆把桌子掀了,逼那个人出来。”,她叹了口气,“但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同意改革,甚至开始让他们起草政府改革方案,把皇室控制的产业挨个列出,然后做好重组计划。” 皇室政府的改革是个烫手山芋,不仅要得罪几乎所有的皇室爵亲,还要平衡好改革后这些权力和产业交到谁手上的事情,沈中堂这一招棋反被对方咬了一口,不仅没能逼出幕后主使,还往自己身上揽了个麻烦的烂摊子,这是打算逼他放弃。 “还有就是我吃处分了,这几天停职在家很无聊。”,沈韶突然提起自己的情况。 转折来得太快,恩竹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韶嘟着个脸:“谛听呗,知道我擅自行动,找到跟皇室有关的线索不及时上报,就罚了我两个月的薪水,年底奖金取消,外加停职一个月。” “哇,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恩竹对这一套操作感到无语,“如果不是皇室的人在当主谋,针对你干什么啊……” 他感到有些无力,从上次的案子开始,就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明明大概知道事情是谁干的,但是一到关键时刻线索就没了。 沈韶收起资料,总结了一番:“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只知道皇室里有个位高权重的家伙,在组建秘密的资金池。上次北部特快遇袭,我也怀疑跟皇室里的人有关,因为他们看起来不在乎我们俩的死活,只是想得到一个能够颠覆政坛的把柄;外加我感觉军方也在试图推动一些事情,上次就想抢在我们前头拿亲子鉴定报告,这次搜查了金矿之后也是很努力在推动皇室改革的事情。” 她顿了顿,“再者就是最早的那个案子,我总感觉有蹊跷,丝罗人的情色生意真的有那么挣钱吗?买那些设备养一大帮研究员可不是小钱。” “你怀疑皇室内部、军方、财阀,三方都在角力,并且推动各自的目的?”,少校提问。 沈韶点头回答:“正是如此。” 第2章 后记 回字型的王城中央,是象征着这个国家权力中心的大殿,如此恢弘的建筑物矗立在城市中央。 这座历经千年而被不断修缮,又融合了现代技术的新式皇宫,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突兀,而又不可撼动。 高楼之上,居住着象征着皇室意志的最高权力者,但多少民众私底下议论纷纷,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 皇帝步履匆匆,他手上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黄金面具的碎片,碎片在袋子里叮当作响,似乎在无声地抗议着什么。 这是黑海之星沉船的第二天,他突然被大公主唤去,但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情。 “皇帝。” 身穿华丽罩袍的大公主卧在榻上,她的面目躲在纱帘之后,看不清楚样子。 这一声呼喊在皇帝的耳朵里也变得有些模糊,他一时竟分不清对方是叫他“皇帝”还是“皇弟”。 他举着袋子,放在大公主面前,无声地质问她。 幕帘之后的人叹了一口气,命人打开帘子,两个人终于相见。 “我若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我干的,你可信我?”,大公主的眼神凌厉,她无视了皇帝的怒火,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若说不是你干的,便不是你干的。”,皇帝像看仇人一样盯着大公主的眉心,“但我想不出还有谁敢做这样的事!” 他把面具碎片的袋子砸在一张精贵的紫檀木桌上,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宽阔的房间里阵阵回声,但侍女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不仅没有被吓到发抖,甚至连呼吸都还是和往常一样平稳 “如果真的不是你,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继续查下去!” 大公主叹了口气,外面明明是寒冬,她却不知为何感到胸口闷热,于是让侍女递来她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扇子,摇着扇子说道:“这事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依旧要阻止你继续查下去。”,她停顿了一下,摇着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你还太年轻......你想过没有,这个案子一路查下去,会带起多少人?会影响多少政府职能的瘫痪?你觉得我们的国家,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皇帝一脸荒唐,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年轻?我都四十岁了还年轻?” 大公主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我看还是需要提醒一下你。”,她从榻上坐了起来,用下巴指着皇帝:“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皇帝怒目圆睁,仿佛要当场冲上前去和大公主厮打一般。 “你若想证明自己长大了,就把这件事处理好给我看。”,大公主又卧回了榻上,背对着皇帝 “按你自己觉得对的方法做。”,她让人合上帘子,并把扇子交到侍女手中让她继续,“我累了,我需要休息了。”,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帘子以外的事情。 皇帝的双拳垂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握着,指甲将掌心挤出血来。 第300章 楔子 “内阁里,负责产业重组这一块的,是沈中堂?” 男人靠在老板椅上,逆着光,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眯起眼:“那么这次的项目,我认为可以利用一下小情侣。” 下属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男人用力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下属低着头,支支吾吾:“我认为,恐怕还没有到可以利用的程度。” 男人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都把他们孤男寡女关在一起一晚上了吗,你不是跟我说他俩还单独一起去旅游了吗?而且你不是说你还看到他俩一起参加拍卖会,还一起亲密地跳舞,最后还进了一个房间吗?” 他有点不满,“我叫你放弃竞价,让他们买到那个面具,也是为了让他在沈小姐面前逞一下英雄,难道说这也不奏效?” 下属不知道怎么说,他没法组织语言跟这个男人解释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 “我们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这个案子的雷炸得够响!”,男人喜悦地搓着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皇室的产业改革重组,我们终于有机会吞下那些核心的资源,而政府职能的改革,也给我们的好盟友们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双眼放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忍气吞声、伏低作小这么多年……我们的时代终于要来了。” 男人转过椅子,面对落地窗望着天空,他看见一艘军用飞船正在天空中绕行。 他的眼神变得非常复杂,他像是在欣赏一份漂亮的财务报表,又带着一丝疼爱。 对方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每天清晨都会在这个固定的时间眺望天空,只为看到那熟悉的飞行轨迹,看着那艘飞船一遍又一遍地盘旋。 “既然你说还没有到可以利用的程度……”,他眯着眼睛欣赏那艘例行巡逻飞船拉出的轨迹,缓慢地啜了一口茶,“那就还是按照我们往常的方法去做。” “是。”,下属立刻回答。 男人目送飞船远去,他望着郊外的特军基地:“当然,不要忘了我们的种子。” 他嘴角不禁上扬,“好好送他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还有就是想办法帮他拿下那个沈家的小姑娘。” 他得意地轻轻晃着手里精致的瓷器,打着如意算盘:“我们这次先拿下这个项目……然后……如果能得到沈大人的帮助,我们里应外合,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男人把食指竖起,贴在嘴唇上,眯起眼:“当然了,我也年轻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叛逆了,你让他做什么他偏不要做,你不让他做什么就偏要做。” 男人摸着自己的嘴唇,“沈大人也一样,他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倒向我们的……你要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正义的事情,就像这次的案子一样。” 他转过头嘱咐道:“你办事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他们察觉。” “明白。”,下属低下头鞠躬回答。 第301章 专业跑腿 恩竹的后背和额头正在渗出汗液,早已经被汗打湿的手则撑在大腿上抓紧了裤子。 他现在坐在一个餐桌前的椅子上,等待上菜。 沈韶说为了感谢她溺水的时候少校出手相救,所以要请他吃饭,但他没想到是到沈韶的公寓里吃——沈韶参加工作以后在王城靠近大殿的街道租了一间单身公寓,方便上下班。 当对方刚刚把定位发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地址的格式不寻常,还以为是什么没去过的餐厅。 恩竹十分后悔在飞行训练场就把地图打开搜索这个位置,当公寓名称赫然出现在全息屏上的时候,他身后的军师们集体沸腾了。 “之前不是跟你夸下海口说我做饭好吃嘛。”,沈韶在厨房里忙碌,“今天就让你知道把食堂拿来和我作比较是多么地无礼!” 少校偷偷瞟了几眼那毛绒绒的背影以及裸露的小腿和脚踝,配套的拖鞋就像两只小兔子,他从嗓子里挤出回应:“我很期待。” 少校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半是军师们七嘴八舌的教学,一半是沈韶生日那天晚上的一幕幕。 汗从他的下巴滴到了桌布上,他赶紧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 军官反复提醒自己,那天晚上沈韶说的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黑海之星上的一切不过是演戏不能当真,这次叫他来吃饭单纯是为了表达感激,不想欠他人情。 当沈韶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出现的时候,还是把他吓得一激灵,整个人猛然坐直了:“上菜咯,厨房里还有一个汤,你稍等一下。” 沈韶把托盘里的三个菜放到餐桌上,又返回厨房戴着隔热手套抱着一盆鸡汤走出来。 少校看着眼前的菜,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红烧肉炖虎皮蛋、肉末烧茄子、清炒什锦蔬菜。 虽然都是寻常的家常菜,而且在食堂里也经常出现,但是不知为什么这几盘菜的香味仿佛格外地诱人。 沈韶端着碗筷回到桌前:“外加我的秘制炒饭!” 少校把目光从菜上转移到沈韶身上,她简单地用一个大发夹把长发抓在后脑,一些碎发还散落在脸上和肩膀,穿着看起来很舒服的白色毛绒睡裙家居服,此时正双眼放光期待地看着自己。 而少校红得发烫的耳朵好像正在冒烟。 “我,我开吃咯。”,少校咽了口口水,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入嘴里,嚼了两下之后开始疯狂地往碗里扒菜,往嘴里扒饭。 “你吃饭像个小猪一样。”,沈韶忍不住笑出声,一边给他盛了碗鸡汤,“居然有这么好吃吗?” 少校没嘴回应,只是用力地点头。 沈韶看着他吃得一脸一嘴,非常满意:“我之前也就给我爸妈做过饭,不过他俩的反馈肯定是带着偏爱啦,不够客观。我自己是觉得蛮好吃的,现在看来我水平确实不赖?” 少校用一碗鸡汤把嘴里的饭顺了下去,并回答:“可是我喜欢你,我的反馈会不会也不够客观?” 他说完这句话马上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又不争气地表白了,明明刚刚军师们千叮咛万嘱咐,男人只能表白一次,再多说就显得掉价了。 但是这句话取得了意外的效果,少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沈韶脸上的绯红。 沈韶赶紧转移话题,问恩竹要不要喝点什么,借口跑到冰箱面前,把冰箱的柜门打开遮住自己的脸:“有汽水、果汁、牛奶,还有……”,她看见冰箱里剩的两听啤酒,不由得全身紧张了一下,“……没有了,就这三样。” 少校毫无察觉地回答说喝果汁。 “你吃完饭还要回基地?”,沈韶无聊地玩着筷子。 少校边吃边回答:“是的,下午还有训练呢,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沈韶烦恼地把筷子放下:“没有,我就是太没事了。” 被停职在家的沈韶已经快要无聊得长出蘑菇,她想联系朋友和以前的同学,但是大家各自都有要忙的事,工作日她一个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盘子里的菜很快被扫荡一空,沈韶看不下去军官一脸一嘴的酱汁,抽了张纸要给他擦。 恩竹本来以为对方是给自己递纸,刚抬起手准备接,那张纸就到了自己眼前,这让他一时间呆住,大脑宕机。 大脑宕机的结果就是莫名其妙自动开始往外冒刚刚军师们教的话术:“你的手真好看,你的手好小啊。” 沈韶马上察觉到不对:“这话是不是你们队里那几个家伙教你说的?”,她反感地皱着眉,“别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是喜欢原本的你。” 军官怀疑刚才是幻听,毕竟正好发生在他大脑宕机的期间,但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再问沈韶刚刚说了什么,她的手环突然震了起来。 “奇怪?”,沈韶心想停职在家还能有工作电话,一看呼叫人是沈中堂。现在两个人已经开始怀疑中堂大人是不是在哪里装了监控,这已经连着两次抓到他们俩单独待在一起了。 “喂爸,你最近不是忙疯了吗,怎么工作日大中午有空打电话啊?”,闲得发慌得沈韶没好气地接听 “让我帮忙跑腿?好呀!我正愁没事干!”,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快乐了起来,终于不用闷在家里了,“我在自己公寓里啊,还能在哪。” 沈韶开始用手指搓餐巾纸纸团玩,然后表情突然僵住,“呃……不是,没有不欢迎。” 挂断语音通话之后的沈韶扶着额头:“我爸要过来。”,她叹了口气,“少校先生,好走不送。” 恩竹识相地站了起来准备收拾碗筷,沈韶让他放着不管,一会儿自己收拾。 然而沈中堂再次展现了他的瞬移技能,门禁的铃声响起,沈大人已经在楼下按了沈韶的房间号,等她开底下的大门。 “你赶紧找个地方躲!”,沈韶肉眼可见地慌了,少校也跟着慌,但是他不知道这是在慌什么:“等等,我为什么要躲?” “少废话,你进去!”,沈韶拿起门口军官的鞋子丢到他手里,然后一把给他推进卧室并关上了门。 …… 沈中堂拎着两袋子菜进了屋,他闻到了房间里的饭菜香味:“你已经吃过了?” 沈韶反唇相讥:“这都几点了?哪像你,大忙人天天不按时吃饭。” 沈中堂疑惑地看着光光的盘子:“你一个人吃这么多?”,沈韶表示快开春了食欲旺盛很正常,然而现在不过是二月。 沈中堂这次来又是给沈韶送任务来了,自从上次公布了新政改革的事情,他就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每天都忙于整理皇室贵族名下的各类产业,而且还要把每个项目都分类归纳,然后让手底下的人将其整理成资产包,并且寻找潜在的买家。 如今,第一个重组案就要开始推动,先是要做尽职调查,然后再是出资产评估报告,最后就是公开投标竞价。 他手下虽然最近扩招了不少人手,但是还是忙不过来,这时候他就想起了在家闲得长毛的沈韶。 沈韶有点为难,她查案子在行,但是这种金融类的东西确实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以内,她稍微有点想退缩。 沈中堂跟她说这东西没那么复杂,他已经让人整理好了历年审计报告,只要沈韶带着报告书去实地勘察,确认每一项都真实可靠即可。 “就好像我给你答案,然后你来帮我批卷子!”,沈中堂极力劝说女儿帮忙。 “可是这个资产包里面有十几个能源矿场啊!”,沈韶指着全息屏上的数字,“我几乎要把这整个国家绕一大圈了!” 沈中堂告诉她无需担心,军方已经答应在资源调度上帮忙,会给她派一个专职司机开飞船接送她。 “等等,我怎么有一种预感。”,沈韶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她早就觉得有点奇怪,到底为什么每次都好像有人故意安排似的,还是说他俩就真的这么有缘分,“你说的专职司机该不会是恩竹少校吧?” 沈中堂一愣:“嗯?你怎么知道?” 沈韶疑惑地看着她父亲的眼睛:“不是你在多管闲事吗?” 沈中堂更疑惑:“是军方那边出的人,我心想你们上次合作过应该比较熟,所以没有反对,什么叫管闲事?你什么意思?” 沈韶跟他说不明白,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躲在卧室的恩竹此刻正在被架在火上烤。 时间已经接近一点半,他该返回基地训练了;他的手环上收到了一个新的任务,上司要他即刻去参谋室;他被莫名其妙地关进女人的卧室,里面的东西和气味对他来说太过激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喝下过多的鸡汤外加果汁,他现在非常想上厕所——总的来说,他现在非常想出去但是出不去。 他着急地在门口踱步,卧室隔音很好,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又同时不敢发出声音。 他忍不住给沈韶发去消息:“我有急事,得赶紧走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好巧不巧沈韶正在从沈中堂那边接收传输过来的文件,全息屏的右下角就跳出来一个消息框。 沈中堂虽然没看明白消息的意思,但是他注意到了发消息的人,忍不住问道:“你们私下联络还挺多的?” 沈韶划走那条消息:“一般。” 沈中堂点了点头,他提醒自己的女儿:“这个恩竹少校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做任务和日常来往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跟他牵扯太深。” 中堂大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卡片:“对了,上次你们俩在我车上落下的,一直忘了,今天想起来给你带过来了。” 沈韶接过卡片一看:“胸中似有万斛尘。”,她愣了一下,捂着嘴轻笑:“掉书袋。” 沈中堂见女儿无情嘲讽少校拙劣的追求套路,心想这孩子之前见过的花式追求数不胜数,应该不是个容易上当的,这才放心了一些。 沈中堂见数据传输完毕,就起身准备走人:“那两袋菜是你妈妈搞的新产品,叫你帮她评价一下。” 他又看了一眼餐桌:“多吃点饭,天天像这么吃就好了,多长点肉。” 他揉了揉沈韶的脑袋,“爸爸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要注意身体。” 关门声就是少校的发令枪,他欻地从沈韶的卧室里冲出来,急着四处张望:“你家厕所在哪?” 沈韶用手一指,他就撞了进去。 恩竹隔着卫生间的门想问沈韶为什么要让他躲起来,但是他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上次从海上回来,沈中堂无视他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沈家世代书香门第代代做官,他家商贾出身,就靠舅舅和皇室攀点关系,本身实并没有什么贵族血统,自己又只是个小军官,他和沈韶云泥有别,还是不要自讨羞辱比较好。 第302章 出发能源矿场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我们奉命配合内阁,帮忙一些资源调度方面的工作,你这趟就是给他们派去调查的人当当司机。”,参谋长对面前的恩竹说道。 他同时察觉到了下属的异常:“你怎么看起来蔫了吧唧的?身体不舒服?” 少校看着地板地回答:“没有。长官,我保证完成任务。” 飞行训练场上的军师们正在等待少校的归来,下午的训练这个家伙已经迟到一个小时,大家都期待着他带着好消息回来。 但是当他们看见垂头丧气的军官出现在远处的草坪上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头。 “长官,这是怎么了?”,试飞员迎上去问,“中午这顿……该不会是散伙饭吧……” 少校摇摇头,他不想讨论这件事。 军官强打起精神,继续带着他们进行下午的训练。 就在看新兵们驾驶飞船执行盘旋环飞练习的时候,他的手环震动,是银行的信息——收到转账一千八百六十二万。 黑海之星的账户被查封之后经过了一系列的审查,上次黄金面具的赃款被退回,但是奇怪的是金额变多了。 恩竹脑袋一嗡,他意识到这多出来的六十二万正是他送沈韶的那条项链的价格。 少校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胃好像也千疮百孔得疼,他捂着肚子蹲在了指挥台上,情绪带来的躯体化表现十分强烈且真实,军官痛得额头冒汗,竟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没什么大碍,顶多是吃多了有点积食,不消化。”,少校从基地医务室的病床上醒来,身边围了一圈兵,医生给出的诊断让大家伙儿松了一口气。 少校抬起手腕想看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准确来说他想看看沈韶有没有给他发关于这多出来的六十二万块钱的解释。 很遗憾,对这次任务倍感压力的沈韶下载了一大堆资料,正戴着眼镜在书桌前恶补金融和财会相关的知识,她甚至不知情黑海之星账户放款的事,也不知道恩竹胃痛晕倒。 …… 恩竹站在镜子面前整理仪容仪表,虽然这次任务简单,但是出门在外也不能丢了军队的脸面,基本形象还是要维护好的。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沈韶和他一个消息都没发过,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想起来还是觉得胃疼。 他把领带摆正,提起出差包前往飞行训练场。 沈韶站在起降台旁等待,她上身内搭一件米色的薄针织毛衫,加上灰棕相间细格纹的短装粗呢外套,配上方便活动的牛仔裤和短靴。 少校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竟没注意到沈韶在远处向他挥手。 内心活动丰富又纠结的军官认为还是要专心任务,有空再想,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抬起了头——马上被面前的沈韶吓了一跳: “怎么又是你?”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怎么又是你。”,沈韶对恩竹的这个反应觉得有点奇怪,对方看见自己似乎没有很惊喜,看起来更像是惊吓。 少校对刚才的语气有点抱歉,他马上柔声改口:“沈小姐,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沈韶牙尖嘴利:“少校先生怕不是想说孽缘吧,我看你好像更期待看见别的新鲜面孔!” 军官无奈地笑了笑,拿过对方的行李包和自己的一起放入储物仓,接着伸手邀请沈韶上飞船:“沈小姐,请。”,沈韶假装带点小脾气地把手砸进少校掌心。 看着二人上驾驶舱的机械师以及试飞员外加后面竖着脑袋的一列新兵们如临大敌,他们皱眉瞪眼看着两个人,小声讨论:“他们是不是吵架了?为啥啊?” “我已经把能源矿的坐标按顺序发给你了,咱们一个一个查过去。”,沈韶戴上耳机,系好安全带,往座椅里一靠:“昨晚我通宵了,先睡会儿,到了你叫我哦。” 披散着的长发看起来用卷发棒烫过,慵懒地蜷在她的侧脸和肩膀以及胸前,少校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会儿。 恩竹无言地启动引擎,这次他有意放缓了起飞的弧线,让沈韶能安心地窝在座椅里睡觉。 飞船穿过白色的像积雪一样的云层,少校看到这白茫茫一片想起了陈老师,他这会儿多少有点理解了陈默的心态。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太对劲。”,沈韶不睁眼,只是问少校。“没什么,有点对这次任务没底吧。”,少校找了个借口,“我完全不知道这次是去干什么,只听说让我当司机。”,沈韶嗯咛着把头往左边侧了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给军官介绍起这次的任务。 “总的来说呢就是去查账啦。”,沈韶抓过一缕头发挡在眼睛前面,云层以上的天空有些刺眼,而她又忘了把墨镜从包里拿出来,“我们手上有这十几个矿场历年的财务报表以及审计报告。 我们需要一家一家去核对,确认财报和审计报告都真实有效,没有作假。” “明白了,也就是说内阁要提前自己先做一遍尽职调查,配合接下来的资产评估和定价,然后用合理的价格寻找收购方,保证这个改革第一案顺利进行。”,少校一边把飞船调整到自动驾驶平飞模式,一边说道。 这个回应让沈韶很惊喜,她立刻撩开头发睁开眼睛看着恩竹:“你懂这个?” 军官看了眼沈韶在阳光下晶莹的红唇笑了笑:“你忘了我家里是做生意的啦?算是童子功吧,只是对近几年的税法更新不太了解,埋头训练不闻窗外事。” “想不到你还深藏不露啊,少校先生。”,沈韶开心地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本以为对方会被夸得嘿嘿乐,没想到恩竹只是转过脸对她淡淡地笑了笑,阳光照得他的眼瞳像是松香融化的湖。 沈韶皱眉:“我还是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快从实招来!”,少校摇了摇头,他不想质问对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自卑心态,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重新鼓起勇气,毕竟他还从未想过放弃: “我在做一些心理建设,还没缓过来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 飞船稳稳地停在一片沙漠里,冬末的沙漠十分奇妙,金黄色的沙堆顶部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胡杨林零散地矗立在这片黄白相间的图画上。 沈韶手中列表上的第一个能源矿位于西部沙漠地带的克拉玛,这是一个建立在沙漠中的城市,千奇百怪的风蚀柱围绕着这个没有城墙的开放性城邦,城里的建筑非常有特色,是一片片高高低低的塔楼。 沈韶和少校要先到城邦里见克拉玛能源矿的负责人,由负责人带领他们前往矿区,这位负责人是先皇的表亲,因为克拉玛地处沙漠,缺水缺木,她被封为嘉沐公主,据说也是皇室成员中相对较为好说话的一位。 “其实我早就想把这个能源矿变现了。”,嘉沐公主感叹道,“被扔到这么个干旱的鬼地方,守着发财树也嫌烦呀!”,她摸着自己长出皱纹的脸抱怨。 “早点卖了换钱,然后搬到王城去生活,对孩子教育什么的也好。” 嘉沐公主的丈夫去世得早,之后就是她在母族的帮助下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生活,虽然有能源矿让她每天衣食无忧,但也是生活无趣。 沈韶和恩竹跟着嘉沐公主指派的项目经理前往矿区,坐在大越野车上颠簸。 轮胎向车后喷洒着黄色的沙尘,沈韶有点晕车想吐,一路上难受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忍耐。 终于,越野车停在了一片喧闹的山脉前,尘土飞扬的矿场里,七八台挖掘机正在作业,钻矿机、破碎机和采矿机正发出轰隆隆的噪声,矿工卡车进进出出带起一片扬尘。 沈韶虽然已经戴上了经理递给她的安全帽、护目镜以及防尘口罩,但她还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能源矿到了晚上会比较好看。”,项目经理向他们介绍道,“等太阳落山,这些矿石会发出蓝绿色的荧光,矿洞里面就会像发光的大海一样。” 沈韶对这没有兴趣,她只想了解矿场的经营情况。经理带他们二人来到了一个正在开发中的矿洞洞口,小矿车沿着轨道正在向外输送一车车的石头和沙土。 “我们的产量非常稳定,目前每个月能产2万吨左右的原矿,一年就是24万吨,目前矿山勘探到的的储备量大概有500多万吨,也就是说至少还足够开采20年。”,项目经理对沈韶说。 “沈小姐,我们的矿场经营状况非常良好,是不可多得的优质资产,按照储备量来算,至少能值170亿。还烦请您写报告的时候帮帮忙,让咱们矿场能卖个好价钱,我们大家辛辛苦苦在沙漠里干了这么多年都不容易。” “这些挖机设备也是矿场的资产?”,恩竹突然提问,“还有就是勘探量和实际可开采的量之间一般有多大差额?是否有历史数据可以给我们看一下?你们矿场能源矿的含量纯度百分比能到多高的级别?能源矿冶炼厂的产出情况怎么样?每吨矿石从勘探到出货的成本是否有估算表?未来开新的矿洞会有多少成本?” 他叭叭叭一顿输出,把项目经理问懵了。 沈韶看着项目经理紧张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疑,拉了一下少校的衣角示意他附耳过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验证他们给我们的材料的虚实?” 少校表示最好的就是这个现成的正在开发的矿洞,可以亲自下去看一下,并且带上设备现场检查。 “经理,我们想用我们自己带的设备下去检测一下,您看方不方便呢?”沈韶向经理提问。 经理痛快地答应了,并且表示可以陪他们一起下去检查。 恩竹补充了一句,他说想要看矿场过去的明细账,项目经理有些为难,但是在沈韶的逼迫下,他只好答应。 很快,项目经理就拿着一个外接磁盘返回,并且告诉他们目前正在开采中的这个矿洞有方便的矿用电梯,可以直接下到里面。 恩竹和沈韶返回越野车上拿了包括检测仪器和水以及应急食品的随身包,计划马上下矿勘察,天黑之前出来。 “哇我还是第一次下矿洞。”,沈韶有点紧张,“这种黑咕隆咚的密闭空间,想想还有点小刺激呢。” 随着矿井电梯的下降,和地面上干燥的状况不同,地下的空气逐渐变得有些湿润了起来。 “克拉玛沙漠下面这么潮湿?”,恩竹皱着眉提问,“你们矿洞防水层做了吗?” 项目经理拍着胸脯表示当然做了,至于为什么矿洞里如此潮湿,是因为正巧这个能源矿毗邻一条地下河,所以底下水系带来的潮湿确实会影响矿的开采,于是防水设施做的非常完善。 “沈小姐,您先请。”,矿井电梯抵达了深处,门缓缓打开。 矿洞里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矿洞里沿着轨道隧洞是一排排的灯,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非常亮。 恩竹看了看地上的轨道,摸了一下,心想左边这条轨道生锈的情况好像比较严重,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它伸向地下水系的方向。 项目经理带着两人坐上矿车,从右边的轨道出发,矿车和铁轨撞在一起的声音在深不见底的隧道里回响。 恩竹注意到矿洞的墙壁顶部和底部有一些位置出现了轻微的渗水现象,水泥的厚度看起来也并不达标,他开始怀疑矿洞开发的成本里面有水分。 而且刚才项目经理故意忽略挖机设备的问题,介绍的时候还试图一直在用储备量来忽悠他们,闭口不谈矿场的负债情况,这让他血液里的商人基因起了反应。 当然,他不会当着项目经理的面拆他的台,毕竟只是打工人而已,没有必要为难他,到时候勘探完再和沈韶讲就好。 矿车停在了轨道的尽头,这是尚未开发完毕的矿洞,但是前面一整块地方已经平整出来,可以看到墙壁上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矿石,只是还没有装上轨道,需要他们步行一段。 “再过一个多小时太阳落山,这些矿石就全亮起来了,会非常美。”,项目经理又提了一次。 就在沈韶走向矿洞的石壁,准备用仪器检查矿石的能源含量比例的时候,身后的隧道里突然传来一声远远的闷响。 “什么声音?”,沈韶回头问道,项目经理挠了挠头表示可能是矿车撞在一起的声音。 可是没过几秒,这闷响逐渐变成了越来越大的隆隆声,整个矿洞开始剧烈地抖动。 “小心!”,矿洞的顶部开始掉落石块,少校用手把沈韶护在身下,并扶正了自己的安全帽问项目经理:“是不是地震了?我记得克拉玛沙漠经常地震,你们有没有地震时候的应急避难设施?” 项目经理一边用手护着脑袋侧面一边回答:“有的!就在刚才过来的轨道隧道里,每隔50米就有一个避难区,你们跟我来……” 项目经理话音未落,未完工的隧道口上的支撑物断裂,整个洞口突然轰然倒塌,把刚一只脚踏进去的项目经理砸晕、倒入碎石堆里,大量的石头带着泥沙从上方滚落,把他的身体砸烂。 少校赶紧拉着沈韶远离隧道口,沿着圆顶型矿洞的墙壁蹲下。 震动逐渐减小,沈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烟尘逐渐散去,隧道口已经被沙石堵死,电路似乎也被损坏,矿洞里的灯全都熄灭了,只剩两人安全帽上的探照灯还亮着。 “我怀疑我们俩是不是命格犯冲啊。” 沈韶一脸习惯了的表情地点开手环,幸运的是在矿洞里还有信号. “我怎么感觉一跟你出任务就倒霉,不是你受伤得快要死,就是我溺水,要么就是一起被关到密闭空间里。我说真的,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得找个神婆给咱俩算算。” 她查看了一下地震消息,疑惑地看向少校:“克拉玛沙漠今天没有地震啊?” “我估计我们是被算计了。”,少校摸着墙上散发幽幽蓝光的矿石,“这个矿场有重大财务造假的嫌疑。” 第303章 沙漠地底的大海 少校用设备包里的工兵铲挖着隧道口的沙石,他热得已经把上衣脱了,奋力地挖着洞口。 沈韶拿着检测仪器测试矿洞里的能源矿石,她发现能源矿的纯度比报告书上的高许多,克拉玛能源矿山毫无疑问是高精矿脉,但是这就让她非常疑惑,为什么要在报告书上写低纯度呢?这样不是会影响矿脉的估值吗? “并不奇怪 ,如果他们要造假的话。”,恩竹一边挖着沙石,一边解答沈韶的疑惑,“你可以看一下他们的报税表,算一下如果纯度高、能源产量大,收入高,他们需要多交更多的税。” 他用挂在脖子上的衬衣擦了擦头上的汗,“差价可以用别的方法转移出去,比如说跟冶炼厂合谋的话,这笔钱就可以落到私人的口袋里。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像之前的黄金面具案一样,造假产出的数据。” 恩竹把工兵铲插进地里想休息一会儿,他继续和沈韶说他的疑点,“沈小姐,麻烦你顺便看一下他们的矿机设备,是不是自己的?” 沈韶打开手环调出资料,搜索了一下关键字,皱着眉:“不对,他们的挖矿设备有问题,我看到这个合同上写的是融资租赁,虽然固定资产上面会列有,但是有着巨额的长期应付款作为一个大额的负债。” 恩竹摇了摇头,他让沈韶把目前市面上的矿机设备融资租赁价格表找一找,再对比一下这家矿场的合同价格。 沈韶迅速地检索对比,果然如少校所料,这个矿场的矿机设备融资租赁的合同价格高得离谱。 “还有就是抵押情况。”,少校坐下来喝了口水,“沈小姐你能不能查到这个矿场对外抵押的情况?我怀疑这个矿场早就被掏空了。” 沈韶表示银行那边给过来的报告里面没有抵押情况,但是她认为可能会存在其他的抵押状态,比如地下钱庄一类的,需要花点时间在一些内部的数据库里检索。 “多半会有!”,少校继续拿起工兵铲挖洞,“表面上这个矿场经营良好,但是你看他们一直在用奇怪的名目向外付钱,比如购买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无形资产,实际上可能是在付抵押贷款的利息,而抵押贷款所得的钱肯定是落到了个人手里,拿着矿山填窟窿罢了,这里头看着都是发光的矿石,实际上全是账单。” 他长出了一口气:“好了!挖通了!” 沈韶收起检测仪器,来到少校身边:“其实我们只要等救援就行了,老妖婆肯定不敢光明正大地弄死我们,看我们没在倒塌中挂掉,肯定会来救我们,问就是意外事故,这会儿估计在销毁证据呢。更何况我也给附近的救援队发了求救消息。” 少校笑笑说:“电梯肯定是已经坏掉了,我这不是为了自救在挖洞,其实是因为我想去左边的隧道看看,我感觉那边可能有有趣的东西。” 走在矿洞隧道里的两个人靠头顶的探照灯照明,太阳已经落山,矿洞墙壁上的能源矿全亮了起来,提供了微微发绿的蓝色的荧光。 “刚刚那个项目经理真能吹,哪里像海了。”,沈韶撇了撇嘴,“星星点点的,更像是银河吧,怎么也没到海的地步。” 她心想若不是被困在这里,这个场景还挺浪漫的,也许那些废弃的矿洞应该开发成旅游景点。 “海……在这里。”,少校用手一指,沈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无数蓝色荧光的星星点点组成的溪流缓缓地流动着,向同一个方向涌去,细细密密的蓝色的丝线汇集成一条动脉,然后扩散成一整片的散发着蓝绿色荧光的大海。 “哇啊……”,沈韶不禁发出了惊叹声,“少校先生,你现在告白的话,成功率会比你之前在我家突然乱讲来得高得多。” 军官立刻亮起眼转头看向她:“真的?” 沈韶把落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狡黠地笑着对少校眨了眨眼:“你问的时候就已经错失了时机,现在不行了,我已经恢复理智了。” 说完,她走向那细细密密的蓝色溪流,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亏他们想得出来啊。”,沈韶赞叹道。 那些溪流是地下河的支流,漂浮着的几个篮子卡在河流岸边的石头缝里,里面装了一些能源矿石。 由于今天沈韶来查账,所以今天河流里并没有真实在运输的篮子,只是因为长期运输能源矿石,一些矿石碎屑和碎沙落到了地下河的河道里,逐渐堆积起来,随着水流在缓缓地移动。 无数连着大大小小矿洞的支流汇在一起,并入地下河的主干道,并且因为沙石堆积而形成了一个湖。 “这就是他们把额外的产量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的方法。”,少校把卡在岸边的一个篮子拿了上来,“之后只要到地下河的下游收集就可以了,然后运到别的地方卖掉。” 他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矿石放进裤袋里留样,对沈韶说:“我们沿着河流,去尽头看看吧?” 二人沿着支流汇集的方向走,沈韶在想如果克拉玛矿场有问题,是否其他的矿场也会有类似的问题? 少校表示建议把克拉玛矿场从资产包中单独提出来,这样不会影响到整体项目的估值,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先对克拉玛矿场单独进行彻查和股权拍卖,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其他等待重组的皇室资产一个下马威,有利于树立威信。 “好主意,先把这次的矿场重组案作为典型案例推出去,这样其他的待重组资产就不敢搞事情了,让他们知道这次改革的决心和力度!”,她眼睛亮亮的,“就像黄金面具案一样!” 说到黄金面具案,沈韶想起来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恩竹:“说起来,你收到黄金面具案发的奖金了吗?我想应该会跟退还的拍卖款一起发给你。” “奖金?”,少校突然心里一阵风吹过,“什么奖金?” 沈韶歪着脑袋看向他:“啊我忘记和你说了吗?这次黄金面具案因为事情很大,结案又挺快的,上面就从赃款里面拿了一部分钱作为奖金,发给参与这次案件侦破和处理的相关工作人员,发到账上的应该是扣过税的金额,我税后是六十二万,你有多少?我们奖金应该是一样的吧?” 恩竹哭笑不得,自己竟然把奖金当成……还因此心情低落了这么久,得知真相的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原来那个是奖金啊!” 他笑得眼角带泪,心里这两天的阴霾烟消云散。 沈韶很疑惑:“你说‘原来’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什么?”,恩竹摆摆手不想把这丢人的事情给对方说,但是沈韶穷追不舍,他只好告诉沈韶关于项链的事。 “那条项链卖你六十二万?你疯了吗?” 沈韶一拳砸向少校的肩膀,她没想到那个礼物价格高昂得如此离谱:“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种东西就是专门骗你这种呆头鹅的!” 少校揉着被砸的地方:“主要是,后来你也没有再戴过那条项链,我以为是你看不上我,然后用这样委婉的方式拒绝……” 沈韶一脸无语:“你挑的那条项链造型那么夸张,除了像上次的晚宴这种场合以外,平时怎么戴出门啊?” 她转而严肃地看着军官的双眼:“还有就是,我沈韶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人,我不喜欢、想要拒绝就会直接说滚。” 她转过身背对少校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害羞的表情,继续沿着河流走,“我说了是什么就是什么,以后不要自己胡乱猜。” 少校心里雨后初晴:“那么沈小姐,等你做好准备了请一定要让我知道。” ...... 二人逐渐来到了星光河流的尽头,在这一片发光的海的终点,是一个小小的船坞。 六艘小船停在船坞里,上面还丢着一些细碎的矿石,船坞的岸上有一个小屋。沈韶和恩竹收集完船上的证据,继而进入小屋查看。 小屋看起来是个工人临时休息的地方,里面散落着一些水杯和毛巾,沈韶想在屋子里找到更多的证据,她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出现账本或者记录本一类的东西。 恩竹则在观察这个小屋的结构,因为这个小房子的内部看起来比从外面看要小很多。 “真奇怪,我看墙壁也没有厚到那个程度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敲着墙壁,果不其然,他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听到了一声空洞。 “老套路了。”,沈韶轻蔑一笑,“从船上把东西运进这个小屋,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开采过程中流失掉落的矿石在此处被收集起来,没有被发现的话,自然是从密道运走。” 她打开了程序扫描周边的地形,并展示给少校看模型:“这个墙壁后面有一条路,通过去的方向恰好是冶炼厂,我想我们只要去冶炼厂检查,一定能找到证据。” 说完,沈韶先通过手环把这次的所见所闻整理成资料包发给沈中堂,然后决定和少校一起回到矿洞里等待救援。 这个矿场已经毫无疑问有问题,他们只需汇报情况,接着赶赴下一个矿场。 “好了,现在我们想办法出去吧,少校先生。” 沈韶对恩竹摊摊手,“手环显示救援队已经来了,咱们到电梯井等他们吧。” 第304章 重组第一案 飞船呼啸着在空中飞行,沈韶正在阅读父亲发过来的一份密报。 她越看越觉得离奇,不仅是他们今天遇险的克拉玛能源矿场,资产包中的十几个矿场最近几天在不同时间段全都发生了矿洞倒塌的事故,并且都有一定的死伤。 “这太诡异了。”,沈韶划动着报告书,“事故正好就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集中爆发,之前完全没有出现过。” 此刻他们正在返回王城的路上,能源矿场资产重组的项目被紧急叫停。 少校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层交界处,他对这样的事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更要紧的是这些被偷运的能源矿石冶炼之后的结晶去向,这些能源结晶并没有在国内公开市场上销售的记录,这非常恐怖。”,沈韶翻看着报告书上的内容。 “黄金面具案再怎么也还只是经济上的犯罪,顶多说是有秘密资金池,但是能源矿不同。”,她眉头紧锁,“能源结晶几乎是一切动力的源头。” 恩竹点了点头,小到每个人的手环,近到目前他们乘坐的飞船,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动力装置都是靠内置的能源结晶在工作;手环内置的小块结晶足够数十年的使用寿命无需更换,而飞船的能源仓里的结晶,如果每天飞行的话大概也只需要半个月更新一次。 掌握能源矿可以说就是掌握了世界运行的动脉。 在这次改革之前,能源矿的产权都掌握在各个皇室贵族的手中,他们对中央政府负责,管理能源矿产的开采和冶炼以及运输,然后由政府负责能源的统一管理和调配,并向能源矿场所有人支付收购金和补贴。 这次异常的情况似乎就像是贵族们在反抗重组改革,但是这只会让大殿的主人更加担忧——贵族们拥有权力、金钱、能源,如果他们想的话,甚至能够调拨城邦辖区内的军事力量。 之前黄金面具一案令人毛骨悚然,此时又进一步出现能源矿的偷跑,大殿之上的焦虑已经达到了巅峰,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是从那残酷的夺嫡之争中走出来的,他对这种事情感到了一阵创伤应激的恶寒。 …… 一周后,能源矿重组项目重启,中央政府从大殿发出公告,决定积极推动此项目。 王城及周边多地爆发动乱,恩竹所在的特军部队24小时连轴转,四处维护秩序平息暴动。 沈韶所在的谛听小队提前结束了她的停职,将她召回帮忙处理皇室成员非法偷运能源矿的负面舆情,以减少社会面对政府的攻击。 “删不完啊!根本删不完啊!”,沈韶抓狂地在全息屏前面操作着,她已经快连续二十个小时没合眼了,上次小憩也不过三四个小时,桌上的外卖咖啡杯已经叠到第四个。 沈韶正在全国的舆情数据库里动态筛除所有新增的关于能源矿非法经营的负面消息,有的是造谣生事,有的则是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的现场照片和账簿。 除了程序自动抓取删除的内容以外,她还要处理那些用谐音和隐晦表达发布的信息。 与此同时她还额外开着一个外接的物理显示屏,滚动播放王城和周边的安全新闻。 沈韶放心不下在前线忙于平息暴乱的少校,对方已经两天没给自己发消息了,而两天前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我先出任务了,迟点联系。” 最近愈演愈烈的暴力事件让她焦虑难耐。 明天就是重组案的公开招标日,届时将会产出两名收购方候选人,之后转入私下协商阶段。 会场周边已经提前开始出现抗议和暴乱,现场的人群看起来像是贵族们组织的,基本上都是在给准备收购的财阀们泼脏水,强调皇室掌握资源的正义性和传统。 但是沈韶处理的线上舆情却完全相反,一水儿都是在揭露皇室贵族丑恶行径的社交媒体言论。 沈韶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鬼,但是她只是有一些猜测,并不能确定。 …… 黑色的豪华轿车慢慢地划开人海,株树塔尖的那个男人来到了招标现场,他要亲自抓住这个历史转动的瞬间。 大堂外的广场布满了抗议示威的人群,特军部队和治安警察们手持防暴盾向外推着那些疯狂的民众。 喧闹的广场上,一些人向车辆投掷腐烂的蔬果和鸡蛋,一些人则大声地喊着口号,举起旗帜。 恩竹正在前线指挥着手下的兵维持秩序,与此同时,他十分想要跨过人群,去看一眼那个永远躲在阻光玻璃之后的男人。 但他却只看到了匆匆而过、被安保人员拥簇着的一个背影。 甚至这样的一瞥也不足一秒,他就被因为人群而连连倒退的兵向后挤压: “举盾!稳住!往前推!别让他们跨过警戒线!” 一颗土法自制的催泪弹从人群中被抛出,少校立刻举起盾牌挡击,但是在空中被打碎的弹药还是向他们抛洒了有毒的粉末,一些士兵的眼睛沾到了催泪药粉,立刻变得红肿、泪流不止,以至于无法继续手上的动作。 人群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前拼命地推着,并投掷各种东西,甚至包括小刀和石块。 就在少校赶紧让后备兵力顶上受伤士兵空当的时候,右侧的另一波人群又爆发了巨响和喧闹,几颗自制的燃烧瓶被投掷到广场上,两个士兵身上的衣服被点燃,正在地上打滚灭火。 少校从手足无措的安保人员手中夺过灭火器,赶过去给地上的士兵灭火,并且呼叫来医护,一边继续命令左边举盾士兵继续往前推守住警戒线,一边还要举盾抵挡被扔过来的石块和各种杂物。 “重组案现场爆发大规模抗议……暴力示威人群丢掷催泪弹和燃烧瓶……已有多人受伤……” 沈韶一边手上操作不停,一边担忧地看向物理屏幕上滚动的新闻。 她给恩竹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她安慰自己说少校应该是现场指挥,他的级别不至于冲在最前面当肉盾。 万众瞩目的重组案终于开始公开审理和招标,沈韶把物理外接屏的显示分成两部分,一半继续看滚动新闻,另一半播放重组案的直播。 沈中堂作为审判长出席,他今天将会是一锤定音的那个人。 调查员们宣读着这段时间在各个能源矿场查抄出来的证据,直播向外公布的案情更加激起了民愤,线上的负面舆论瞬间暴增,沈韶的自动程序出现了过载提示。 随后,金额极低的资产评估报告的宣读又引爆了现场抗议人群的愤怒,他们呼喊着贵族权利是不可颠覆的天道,稳定的阶级关系才是社会稳定的核心。 他们用下流的脏话辱骂着商贾,并向士兵们吐口水,称他们是养不熟的狗。 就在各个意向收购方开始竞标时,广场外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甚至惊动了正在会堂里的众人。 一个示威者引爆了捆在身上的自制炸弹,四溅纷飞的血肉引起了抗议者们的疯狂,人们开始逃窜和推搡。 少校赶紧组织士兵将混乱的人群按人字和井字隔开成小团体,防止踩踏的发生。 沈韶坐不住了,她给恩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个信息,但是全部都是未读未回。 滚动新闻的字幕背景变成了红色,说明现场正发生危险的事件,而刚刚的爆炸声,沈韶在直播视频和房间里都听见了,她甚至能从公寓窗户望出去看到广场上升起来的烟雾。 随着手工删除数据的资料导入自动化的智能学习程序,现在需要她亲自处理的负面舆论数量越来越少,她的心思也更多地被那个收不到消息的家伙占据。 “能源矿重组案收购方候选人名单已确定,本案转入庭外协商阶段,公开端暂告终结。”,沈中堂敲下了锤子,结束了这重要的改革第一案。 十六家能源矿的开发权被从皇室成员手中剥夺,在斟酌了实际的债务和抵押状况之后,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民间资本集团,并宣告将一改以往,转用以全公开的运作方式,定期向社会公布能源矿的经营状况和财务数据,且由中央政府对其进行定期的访问和审计,且完全向民众公开调查结果。 广场上的暴力示威局势达到了巅峰,随着大堂的大门打开,公职人员和意向收购方代表在安保人员的簇拥下从里面走出来,几百个媒体记者一拥而上。 少校看不清的那个男人对着话筒侃侃而谈:“我们株氏和树氏的祖先都是白手起家,作为平民的代表,不依附任何的强权,我们将会履行自己的社会义务,用专业的态度和技术管理能源矿场,并且保证经营状况公开透明,给公众一个完美的交代,希望大家给予我们信任,也欢迎大家对我们进行监督。” 他脸上的胜利笑容无法隐藏,直到一个燃烧瓶从人群中向他丢过来。 恩竹突然从拥挤中跳了出来,背对着那个男人,他用防暴盾奋力一击,燃烧瓶飞向了远处,人们慌乱地散开,让燃烧瓶砸在了空地上。 “保护董事长!”,安保人员将男人团团围住,并且推开了记者和士兵们,急急忙忙地向车子移动,很快就将其护送上了豪华轿车,按着喇叭催开人群离去。 少校自始自终都没能和他眼神相汇。 随着公开审理的结束和关键人员的离开,广场上的暴动逐渐平息。 人们在地上留下了垃圾和旗帜,恶毒的标语被涂画在墙壁和树干上,燃烧瓶留下的烧焦的痕迹将花岗岩地面熏黑,一些血迹还残留在表面。 少校指挥着士兵和治安警察,将广场上的人群引导驱散,并且招呼后勤开始清理地面。 他终于有时间看一眼手环,双击点开全息屏的那一刻,沈韶之前的消息和未接通话请求疯狂地跳了出来。 就在他滑动查看的时候,又一个语音请求飞了过来。 对面的第一个句子就是“你没事吧?” 几乎同时地,少校回答:“我没事。” 他听见耳机里颤抖的呼吸声,他为沈韶对他的担心而有些开心:“等我这边收拾好了就来找你。” 第305章 月光下的谈话 “我们正在历史的漩涡中心。”,穿着毛绒家居服的沈韶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伸手从小炭炉上拿起两根肉串,递了一根给少校:“你怎么不吃?” 少校正在看沈韶刚刚发给他的资料,上面是关于这次重组案的内部消息,一根肉串从全息屏上穿过,他才被吸引了注意力,于是伸出手接过肉串,用牙齿咬住一头快速撸过去,一口把上面的肉都扫进嘴里。 “你这样一页页看太慢啦!”,沈韶伸手拽了拽少校的袖子,“我给你讲不就好了。” 她站了起来,把椅子从恩竹的对面拖到他的旁边,“我给你简述一下是什么情况,当然啦,这个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两个人此时正在沈韶的公寓楼顶天台,他们坐在躺椅上,面前的小桌上点着一个小的炭炉,上面烤着小肉串,脚边放着一箱已经被喝掉一半的啤酒。 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夜空中,把星星的光芒全部都遮盖住了,天台的门被沈韶悄悄锁上,没有人可以再来打扰。 “皇室呢,肯定是有问题滴。”,沈韶摇着手里的签子,“黄金面具案可以证明他们在筹备秘密的资金池,而能源矿调查的结果也是一样,他们在偷偷地储备能源,所以大殿里的家伙们担心有皇室成员在准备谋反,毕竟夺嫡之争的结果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 她顿了一下,“但是很明显,这次的改革,更像是有人在顺水推舟,利用皇帝的恐惧心理,瓦解皇室贵族的势力。” 她喝了一口啤酒,叹了口气,“还包括我的傻爹,我感觉也是被顺道利用了,像是有人在故意离间政府官员和皇室的关系。” 她看向耀眼的月亮,开始讲起夺嫡之争之前的事情:“在先皇上任初期,因为之前的常年征战导致国家也算是民不聊生,但是那些倒物资的商人们却赚了大钱,之后联合起来变成现在的财阀。因为连年的战争,军队的重要性愈发显现,现在看来,其实那个时候就埋下了三方势力矛盾的种子。后来先皇为了发展经济提振民心,又开始让皇室贵族和财阀联姻,借他们的钱来发展经济。” 她看了一眼少校,“比如你舅舅的婚姻,就是那个特殊时期的产物,不然的话贵族根本没可能和平民结婚。” 少校点了点头,接下她的话头:“军队的重要性显现,加上财阀在经济方面重要性的提高,两者都在社会地位上感到了不匹配。” 他摇头感叹道:“传统的阶级秩序遭到了挑战,军队和财阀都想提高身份地位,但皇室贵族不会同意这一点,他们严格地控制着核心的资源,掌握着军队的后勤供应和军费,对财阀用各种税收和行业禁入政策加以约束。” 沈韶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毫无疑问地,这样的传统观念让军方和财阀都感到不爽,他们想要抓住一切机会改变这样的格局。” 沈韶给少校也递了一听啤酒,但是少校以等下还要开飞船回基地为由拒绝了。 沈韶伸出手指盘点她的疑点:“融合动物案,我认为躲在暗处的可能是财阀或者某个皇室贵族;至于北境列车案,我们一致认为在列车上袭击我们的是皇室中的谋反派势力,然后把我们关在牢房里想去提前拿鉴定报告的是军队的势力;在黄金面具案上,我认为首先是贵族内部本身有问题,但是有人借此推波助澜,知道内幕之后把事情搞大;最后就是能源矿的重组……” “是财阀,这是我很熟悉的手段。”,恩竹打断了沈韶的话,“他们很擅长做这种事,先把值钱的东西搞坏,然后再用很低的价格收购。在株树塔中任职的所有家族成员都是被像用这样血淋淋的套路培养出来的。” 他看向沈韶的眼睛,“你听说过关于株树塔的规则吗?” 沈韶感觉酒精的劲有点上来了,她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 恩竹叹了口气告诉她:“财阀家族内部不分血缘亲疏,能者上,无能者下。成年的家族成员会从家族行当中被随机分配一项业务,以三年为考察期,经营得最好的人就把同期竞争者的业务吞掉,然后再过三年,上一期和下一期的优胜者再进行增长率的比拼……直到最后决出一代人里最优秀的成员,继承家族企业的董事长一职。” 他轻轻笑了一下:“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成年家族成员都会参与这样的竞争,有一些人会被赋予其他的期待。” 沈韶吃惊于这样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这和皇室贵族以出生论贵贱的传统完全相反。 但她此时更想向恩竹确认她心里埋了很久的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少校无法再隐瞒这个事实:“我也是株树塔的家族成员。”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份将会成为二人之间一个巨大的鸿沟——军官的身份加上株树塔的家庭背景,面对不管是自己还是家人都为皇室政府服务的沈韶,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地,两个人站在了完完全全的对立面。 而在传统观念上,世代为官的沈家对于被称为“政府的狗”的军官以及“有钱的平民”的财阀家族成员来说,又如此遥不可及。 “我老早都猜到了……”,沈韶的脸颊开始发烫,她把空瓶子丢回到箱子里。 她小声地咕哝着:“所以我才没有办法正视对你的感情……之前不是都暗示过你这笨蛋了吗……要趁我不理智的时候表白,我才会稀里糊涂地答应,不去考虑那些现实世界的狗屁……” 沈韶又要伸手去拿一罐新的,少校却一脚把箱子踢到远处。 “所以,哪边才是对的呢?”,她木然地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地砖。 “王公贵族,鱼肉百姓,中饱私囊,只是因为出身,只要是说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这样永远高高在上就一定正确吗……?” 恩竹叹了一口气反问她:“制造矿难,操控舆论,害死劳工、迷惑民众的财阀,只要宣称是代表民众利益就一定正确了吗?” “清醒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想这些?” 沈韶把头向少校那边转了过去,她用一只手撑在椅子的把手上支起自己越来越重的脑袋,开始胡言乱语:“……你和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全对的……人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永远都是偏见。” “你知道答案吗?正确的答案……” 恩竹又吃了两根肉串,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沈韶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 他转头也看着沈韶:“就像你说的,我只能从我的立场上看。我只希望这个国家能安安稳稳地运转,我也不喜欢那些出身论阶级的扯淡道理,但我也不知道骨子里就残忍无情的财阀这样夺取权力是不是就正确。”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政权能够不分出身贵贱、不为一己私利,而是为所有人服务,或许那是我真正梦想的事情。”,他叹了一口气,“但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人总是有私欲的,没有人是神,掌权者永远无法做到这一点。” 沈韶此时脑袋里面已经是一团浆糊,她不知道恩竹在那叨叨什么乱七八糟的天下大同的东西。 她扶着椅子想站起来去拿远处箱子里的酒水,但是没走几步就腿脚发软要摔倒在地。 军官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你今天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最讨厌喝醉酒的人了吗?” “我这几天工作太长时间了……想睡个好觉。”,她嘴里叽里咕噜的。 “我是说,讨厌别人喝醉酒,我自己喝不喝你管不着!”,她的脾气还变得喜怒无常,非常直白地双标。 少校被她现在和日常的反差逗乐了,甚至想打开手环拍下这一幕,等第二天发给她自己看。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你这种呆瓜……”,沈韶抓着军官的胳膊,失去平衡地往他身上靠。 她嘴里骂骂咧咧的,“你的军师也都是垃圾玩意儿……还教你讲那种很土很油的话……又恶心又蠢……” 她模模糊糊地观察着恩竹看向自己担忧的表情,竟脱口而出:“你这么不会讲话,干脆换我来给你表白算啦!” 少校脸上表情复杂,第一次被人这样随意乱骂,他的自尊心很想要反驳一下,但是对方说的又好像还挺对;他竟听见沈韶说换她来表白,雀跃之余又担心这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少校把沈韶扶回了椅子上,本想起身去天台上的自动贩售机买水给沈韶醒醒酒。 对方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少校一抬头,直接撞上了沈韶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沈韶垂着脑袋看着半蹲没能起身的军官。 月光照亮了沈韶漂亮的脸,有些乱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 少校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迷离,好像带着一丝诱惑的意味,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红扑扑的,温热的鼻息和小声的喘气,似乎还伴随着沉重的心跳声,她的嘴唇看起来非常湿润,在月光下看起来那么晶莹。 恩竹有些晃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了一些酒气,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也变得有些不清醒了起来。 “你……”,军官正想说什么,就被沈韶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 “别破坏气氛。” 沈韶的脑袋无力地倒向了恩竹,她靠得太近,身上的香气混合着酒味。 这一切让军官感到气血上涌,他一时没忍住,猛地抓住对方的肩膀,一个起挺将沈韶推到了椅背上,将上半身压向她,两个人的头就快要凑在一起。 少校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尝试挠穿他的血肉逃脱,那只他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用欲望豢养的怪物早已成长到了足够的大小,此刻正巴不得生拆自己的肋骨。 沈韶肩膀上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她一次对恩竹产生了一种类似恐惧的错觉。 但她仅仅犹豫了几秒,依旧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军官靠得如此近的脸,接着双臂勾上了他的脖子。 少校的全身都在颤,呼吸频率越来越快,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重。 随着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沈韶缓缓闭上双眼,睫毛好像挂上了细密的夜露。 恩竹突然抓住了沈韶的手臂,控制住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少校心里很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趁人之危。 自始至终他都清楚二人之间的巨大问题,尽管他非常开心于对方展露了也喜欢自己的心意,刚才几乎是全身都在鼓励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冲上去然后在一起。 可他想要的一直不是这样的东西,他认为哪怕就算在对方冷静思考之后,沈韶最终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也不想要像现在这样的展开——他需要的是两个人都做好足够的准备,一起清醒地确认,而不是留下一个会被用于突然放弃的借口,留下一个可以被翻旧账的雷,甚至可能第二天就会被否认的令人空欢喜一场。 恩竹用力咽下口水,把那只发疯耍赖大喊后悔的野兽关回肋骨之间的牢笼。 他轻轻把对方的两只手摘下,慌张地看了一眼错愕的沈韶,随即眼睛转向月光下的地砖:“沈小姐,你今天喝的有点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还带着喘息的发抖。 “你这家伙要求真高……”,沈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失去了意识。 第3章 后记 沈韶的脑袋很痛,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在天台吹了太久初春的冷风,还是因为昨天喝掉太多不该喝的东西。 她曲着身体,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肩膀搓着床的靠背增加摩擦力,用上全身的劲把自己从被子里面拖了出来。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墙上的钟指向10点,昏暗的房间里一片寂静,紧闭的窗户让她听不见外面马路上的喧嚣。 她抬手撩开毛绒睡衣的袖子看了一眼手环,还好是周末,没有任何工作消息,只有一条来自少校的留言。 她拗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转头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盘已经冷掉的早饭:荷包蛋煎得奇形怪状的,还有两根头尾有点焦的香肠,切掉了边的两片吐司外加一杯牛奶。 她点开少校的消息:“我早上还有例行巡逻,先走了,早餐你试试看能不能吃?”,留言时间显示的是早上6点不到。 “等等等等等……”,她揉着眉心和眼窝,里面的神经牵着脑袋疼。 沈韶承认昨晚自己一开始有故意演的成分,本想利用酒精给彼此壮个胆,再装醉趁乱表白坐实两个人的关系。 但是没想到军官是开飞船来的不能喝酒,外加到后来酒精的劲上来之后好像就有点玩脱了,后续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计,而且还导致她失去了最后的一部分记忆。 她想起来什么事,这个留言的时间说明昨晚少校在自己公寓里过夜了。 她赶紧抓起被子闻了闻,没有异常的气味,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异常,自己除了脑袋疼身上软以外也没有什么异常,一切正常得有点异常,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沈韶慢慢地抓着床沿起身,扶着墙壁去开卧室的门,她感觉全身都不太舒服,想去洗漱。 打开了门的沈韶先是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随即就注意到了客厅的沙发。 上面整齐地摆着两个分别用毛毯和被子叠成的豆腐块。 …… “这叫禽兽不如!”,机械师想暴打恩竹但是想起来上下级关系,只能忍。 彻夜未归的少校早上一回到飞行训练场就被大家团团围住,但是他表示先例行巡飞之后再说。 今天是周六,训练量非常少,军师们有很多时间来拷问这个家伙,于是大家就等他巡逻完再逮着问。 结果少校却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出于担心,怕对方喝晕了半夜有什么不舒服,所以照看了一晚上。 “这叫尊重女性意愿好不好?”,少校不喜欢被用来跟禽兽比较,他自认为做得很好,应该掌声鼓励而不是被责怪。 试飞员反驳道:“尊重女性意愿?那她为什么故意喝醉啊?长官你真知道人家什么意愿吗?” 恩竹一下子火上来了:“你放你老子的狗屁!喝多了之后谁知道是不是真实意愿?你上次喝多了还说自己是飞天小女警呢!” 这一句把试飞员噎住了,他见少校是真的生气,赶紧摆摆手作罢。 自从重组案结束之后,王城各处的抗议示威活动突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少校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担心着之后会爆发更大的风暴,但是手下的兵们却如释重负,他们以为是什么奇迹还乐呵呵的,一个个没心没肺地吃瓜。 恩竹准备去基地医院看望一下昨天受伤的战友,在这之前他要先去附近市场买点水果和花篮。 …… 沈韶纠结于要不要回消息告诉少校自己已经醒了而且早餐离奇得难吃:她把吐司吃了,其余的自己重新做了一份。 今天不是工作日,老板也不需要她加班,她在思考如何安排久违的休息时光,最终决定还是找朋友出来聊天抒发一下复杂的情绪。 …… 恩竹坐在病床旁询问士兵的伤势,在了解到烧伤的恢复期非常漫长之后,他告诉对方自己会去帮忙申请补贴和疗养,让士兵不要担心训练和职务。 其中一个受伤的士兵表示,昨天在抗议示威现场,他发现一些暴力行为是故意的,先是有人带节奏,然后才引起民众的情绪,而燃烧瓶和催泪弹以及爆炸物更加绝对不是普通的民众能想到的东西。 少校其实已经知道这背后唱双簧的人是株树塔,但他为了安慰受伤的士兵,就告诉他这是重大线索发现,自己会在之后找机会向上面汇报,并且会帮他争取额外的奖励。 少校离开基地的医院,他打开手环再次查看,发现已经接近十二点,沈韶还是没有回自己的消息,他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发过去一句:“睡醒了吗?身体有没有事?” 在等待消息回复的期间,他打了满满一份饭,坐在食堂里一边吃一边看昨夜到今晨的各种新闻。 他清楚了解当前局势水平面以下的波涛汹涌,不管是为了国家的未来还是他和沈韶的未来,他都需要想一个办法和出路。 他不想再当一个每天跟着部队例行事务走的机器人,也不想当株树塔埋在军方的棋子,不如利用这个身份优势,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400章 楔子 小镇位于一个群山环绕的盆地,一声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山谷里的平静。在农田里劳作的人们纷纷直起腰抬起头,四处查看巨响的来源。 忽然间,天空开始变得灰黄可怖,厚重的云层向下压来,好像是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正在酝酿,农民们纷纷收拾起农具,给精贵的农田打开防风保护罩,准备离开躲避。 “那……那是什么!”,一个人指着天空惊呼。 大家纷纷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熔岩般的烈焰从那坚硬的甲壳下的缝隙里迸射而出,两颗金黄色的宝石中撕开细长的瞳孔,似乎带着血的獠牙牵动着面部肌肉狰狞地裂开,刀剑般的利爪划破了风暴,巨大辽阔的翅膀伴着雷霆在空中展成遮天蔽日的黑色幕帘,骨翼间的膜伴随着风声作响。 它穿破了云层,如同天神降临,带着火焰和闪电对大地上的一切审判。 如此巨大的、恐怖的、但又充满了力量感之美的生物,就这样降临在这个农业小镇的上空。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它深不见底的咽喉奏响,无形的声波不断地向外席卷而来,瞬间震碎了农户房屋的玻璃,将植物和人类全部掐灭在地上。 “这是……龙……?”,一个农民坐在远处的地上,他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生理性的、本能的恐惧让他当场失禁。 在这样绝对的力量差异面前,他甚至希望这头巨兽能让他死得痛快一点。 巨龙的吐息已足够摧毁一切,在这震耳欲聋的碾压之后,它似乎对这一切还不满足,愤怒无比的巨兽又张开獠牙参差的大嘴,一团火焰在它的喉咙处聚集。 它狰狞着脸上的甲胄,猛地震开骨翼,向小镇喷射出黑红色的地狱之火,将在场的所有农田、农房、农人,全部烧得一干二净...... 它矗立在这一片废墟之中,昂起了它的头颅,侧耳倾听,似乎是在享受着惊恐的尖叫和哭喊。 它转动眼珠,欣赏这火舌将一切有生命的目标全部吞噬,如此复仇的快感让它发出了像人一样的疯狂的笑声,十分诡异。 ……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下属有些担忧地看着老板椅上坐着的男人。 坐在椅子上的人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这个危险的男人的贪欲越来越大,不仅仅是目前已经抢到手里的东西,他想要的永远只会更多。 “高收益总是伴随着高风险。”,他突然咧开嘴,一口整洁的牙齿证明他的出身和物质上的养尊处优,“而我最喜欢赌。”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他在这个过程中忍耐和煎熬的时间太长,他最想要今天种下的种子,明天就发芽抽枝,最好后天便要开花结果。 他如今就像是一头食髓知味的野兽,这个男人最需要的是尽快让一切胜利再来一次,快速地攻城掠地,不断满足自己膨胀的胃口。 “既然已经做了,就按计划做到最后。”,他敲了敲桌面。 第401章 龙与大冒险 “我们要不要先清一下?”,沈韶问恩竹。 “亲、亲一下?!”,少校,哦不对,中校惊慌失措,他涨红了脸,但表情看起来又很期待的样子。 经过每年三月的军官级别核定大会,恩竹因为过去两年非常优异的表现,被光荣地提拔为了中校。 除了各方面的待遇和权限得到升级以外,还被分配了更大的宿舍,换到了更高级的住宿区域。 手底下的兵帮他完成搬家后,他邀请沈韶来一起庆祝。 “我说的是清,清理一下桌面,你前后鼻音分不清楚啊?” 沈韶随意地披散着长发,穿着一件宽松的薄羊绒白色毛衣,下着灰色百褶短裙和黑色小腿袜,她用手指了一下面前的餐桌,上面摆了一堆吃得干干净净的外卖盒和叠成小楼的一次性杯子。 中校不会做饭,但是又觉得食堂的食物用于庆祝太寒碜,他就点了一家城郊有名的餐厅的外卖来招待大家。 机械师和试飞员以及士兵们无语地看着他们这不值钱的便宜长官,尴尬地用手拍额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整齐划一地摇头叹气。 大家刚吃完饭,有人提议玩桌游,沈韶的话非常合理且符合前文逻辑,他们不能理解中校为什么会听错,只能说明这家伙刚刚满脑子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这显得他好像很后悔之前的绅士行为似的。 军官尴尬地四处张望找垃圾桶,然后假装非常忙碌地开始收拾。 恩竹刚刚看着吃完饭擦嘴的沈韶出了神,对方柔软有弹性的红唇和纸巾触碰的瞬间看起来非常诱人,他就一不小心失了智。 中校此刻万分后悔,心里希望对方赶快忘记这件事——因为沈韶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在说“我到底是为什么看上了这个家伙来着?” 然而实际上,沈韶心里想的是天台那晚次日和小姐妹们聊天的内容,她看恩竹这个样子,立刻排除了亲友团提出的几种可能性中最糟糕的几条。 因为很明显中校这个情感经历的贫瘠程度和在恋爱事情上的心思复杂程度,就那几个恶意揣测简直是太高估他了,还不如庆幸一下这家伙之前没有遇到想要骗碎他的心以及骗光他钱包的坏人。 同时,沈韶的闺蜜们也非常担忧她的情况,这姑娘因为家庭情况敏感,戒备心太强,从小到大想要接近她的人都被冷冷地早早回绝了,虽然作为女人在感情方面更有天赋,但毕竟她还是没经验的初赛选手。 她的朋友们都没想到,沈韶会因为一次隐藏身份的任务意外收获了中校这朵对她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纯净奇葩。 中校收拾完桌面上的垃圾,补好口红的沈韶自然地拿来了抹布帮忙擦拭油渍,两个人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就像这间屋子共同的主人一样,官兵突然们有一种是来他俩家做客的错觉。 “我们来玩这个《龙与大冒险》吧!”,一个士兵拿出了他带过来的桌游,他拆开盒子,铺平了地图,拿出骰子和卡牌以及眼罩。 沈韶坐在恩竹旁边,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游戏,士兵表示这是最近刚刚火起来的一款桌游,据说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角色扮演、冒险、推理游戏。 他一边整理卡牌,一边问大家有没有听闻前段时间的八卦新闻,关于王城附近一个小村镇出现龙的事情。 “龙?”,恩竹疑惑地问,他平时不怎么看八卦和都市传说一类的消息。 “是啊,须磨镇的龙呀,长官你没看到过那个新闻吗?” 恩竹摇摇头,他问道:“龙这种珍稀的智慧生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须磨镇?” 士兵把卡牌分成了角色、冒险、命运、天气四摞,并回答恩竹的问题:“是传闻,据说有人看见须磨镇出现了一头龙,还把小镇的种植园农田给毁坏了,还死了好多人。” 他数了一下人数除了自己今天在场的人是13个,继续说:“但是官方消息说是因为龙卷风,而且当地的搜查队也没有找到那头所谓的龙,所以说须磨镇的事故暂时就是传闻说是龙干的,但实际上咱也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他开始切入游戏:“咱们玩的这个桌游,就是因为这个事情爆火的!” 他开始给每个人发身份牌,“龙与大冒险的游戏好多年前就出了,据说游戏的设计者就是须磨镇的一个居民,当地一直有关于龙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真的找到过龙,我估计大概率是吸引游客的瞎话啦……” 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身份牌,其中包括龙、小女孩、村民、巫师、村长、骑士这六种角色,除了村民是多数以外,龙和小女孩以及巫师还有村长都只有一个人,骑士有两个。 士兵让大家偷偷确认自己的身份,不要告诉别人,并开始介绍每个身份的任务:“龙是邪恶的角色,你要做的事情是当天气牌抽到雨天的时候,晚上吃人,你选择一名玩家吃掉,我来掷骰子,如果点数大于三则成功吃掉,但是你平时要伪装成村民和大家生活在一起” “巫师有操控命运和预知的能力,他可以在龙雨夜杀人之后,为被杀的玩家抽取命运牌,命运牌有三种结果,死亡、复活、反击,抽到反击牌则掷骰子,小于等于三成功反击,如果成功反击了龙,巫师就可以在下一次雨夜选择一名玩家验证他是否是龙” “骑士的技能是屠龙,这个技能只能在晴天的夜晚使用,当两个骑士共同确定要使用屠龙术的时候,你们可以在晴天的夜晚干掉一名你们认为是龙的玩家” “村长的角色将会是公开的,他会在晴天的白天组织村民大会,驱逐大家认为可能是龙的玩家。” “那小女孩是干嘛的?”,机械师提问。 士兵挠了挠头:“小女孩这个玩家是个bug,她是唯一一个一开始就知道谁是龙的人,但是她可以决定加入村民阵营还是加入龙的阵营。” 他撇了撇嘴说道:“这个角色很奇怪,也是导致这个游戏一开始没有风靡起来的原因,只要小女孩加入村民阵营,她如果在一开场的时候就说自己是小女孩,并告诉大家谁是龙,第一次村民投票反正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只要把小女孩指认的龙投出去,游戏就结束了。所以为了游戏体验感,我建议我们之中不管谁抽到了小女孩,都自动加入龙的阵营,帮助龙隐藏身份。” 他继续解说地图:“然后呢这是地图,晴天的时候大家白天要开村民大会,雨天的时候大家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抽到阴天的时候,所有村民白天要一起出门探险。” 他拿起了冒险卡牌:“我们掷骰子决定去六个场景中的哪一个冒险,六个场景需要的探险小队人数不同,由村长决定小队的组成玩家,然后玩家进行匿名投票表决是否探险,如果全员通过决定去探险,则从冒险牌里抽一个任务,小队成员一起做,成功做完之后就可以询问天神,也就是我,一个关于龙的问题,比如龙是男是女,龙有没有穿袜子等,鉴于我们这儿的人都互相比较熟悉,大家不可以问指向性太强的问题!” 恩竹有点担心地问:“冒险牌里的任务不会很离谱吧?” 士兵表示这是一个合家欢游戏,不会有他不想看见的内容。 沈韶眯着眼睛看中校:“你在怕什么?” 军官表示在场就她一个女孩子,担心游戏内容不合适冒犯了她。 沈韶喜滋滋的,这个回答她很满意,又在心里划掉一条不太好的可能性。 士兵又说明了一下两方阵营胜利的标志:村民方的骑士和巫师如果都死了,则龙阵营获胜;而龙一旦被骑士杀死或者被投票驱逐,则村民获胜。 游戏开始,首先村长站出来宣告自己的身份。之后所有人戴上眼罩,龙和小女孩摘下眼罩互相确认身份——恰好是恩竹和沈韶;然后再是两个骑士摘下眼罩互相确认身份;接着是巫师摘下眼罩让天神知道;其余的人就是村民。 “ok,第一天!”,士兵抽选了一张天气牌:“是阴天!” 这说明村长要掷骰子,决定去什么地方探险,村长丢了个2,探险的地方是河谷。 河谷这个场景需要3个探险队员,于是村长就选了中校和其他两个士兵,第一次探险大家肯定都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全员匿名投票通过。 中校抽取了一张冒险牌,内容是:每个人拿出一样绿色的东西。 三个人脑子坏了一样集体开始抠领口,把军装的深绿色领带给解了下来。 沈韶看他们三个莫名其妙整齐划一的动作觉得很搞笑:“你们是要把合家欢游戏玩成什么十八禁游戏吗,怎么上来就减衣服?” 三人愣住了,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很听话地立马改正,开始四处张望找别的绿色的东西。 沈韶觉得这帮平时就知道训练和吃饭的家伙脑回路实在直得滑稽:“哈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们别找了就领带吧。” 于是大家得到了一个向天神询问龙线索的机会,中校自己就是龙,所以他故意提问龙是男是女,天神回答是男的。 试飞员斜着眼睛看恩竹:“长官你是想先排除沈小姐,怕我们等下集火她是吧?啧啧啧……” 恩竹则表示是为了游戏体验,龙是男性的概率高,他不想一开始就把龙找出来。 天神宣布第一天结束,夜晚无事发生。 接着,他宣布开始第二天,他抽到了一张雨天牌:“哇!今晚龙要吃人了!” 大家戴上了眼罩,在天神的指挥下,龙和小女孩摘下了眼罩。 恩竹用手指表示他要把试飞员先干掉,沈韶心里发笑,没想到这家伙报复心还挺强,于是点头同意。“好的,龙在雨夜成功吃人!”,天神掷骰子得到一个大于三的数值。 他继续主持,“龙和小女孩请戴上眼罩,巫师请摘下眼罩。”,试飞员摘下了眼罩,被告知被杀的人是自己。 他一脸“这指向性太明显了吧”的表情,但是他马上开始被这看起来非常智障的杀人选择误导:是不是龙看自己跟长官刚刚拌了两句,故意引导大家怀疑中校? 没想到他的脑回路正中恩竹的下怀,军官是故意的,他知道试飞员这家伙平时就多疑爱乱猜。 试飞员从天神手里的命运卡牌抽取到了一张复活,天神宣布天亮,所有人摘下眼罩。 在得知龙昨夜虽然成功吃人,但是受害者被巫师救活的消息之后,大家开始互相狐疑地观察彼此。 沈韶和恩竹心照不宣地演了一下“还好没事”的表情,此时的试飞员一键将这两个人排除在龙的选项之外,开始莫名其妙地加入了他们。 天神再次抽取天气牌,又是一个阴天。 “来,村长掷骰子。”,他把骰子递给村长,村长丢了个6,要去的场景是山神庙,要求7个探险队员。 大家开始讨论参加探险的人。 村长认为第一次探险成功的三个人继续保留,加上被排除了龙可能性的沈韶,加上他自己,再挑两个他觉得刚刚表情没有不对劲的人。 于是七个人匿名投票,没有全票通过,任务失败。 “我靠有龙!”,大家惊呼。 试飞员补充说:“也有可能是里面有小女孩!”,大家开始面面相觑,观察这七个人。 天神表示还没有到开村民大会的时候,大家先别乱发言,等他抽个晴天大家就可以说话了。然而这家伙手气不好,又抽了个阴天牌。 村长掷了个1,场景是丛林,需要两个玩家组队,村长有点坐不住了,他表示要选择自己和看起来在积极推理的试飞员组队。 两个人全票通过探险,于是试飞员抽了一张冒险牌,上面写着:“提供可燃物。”,村长抽了两张纸,试飞员则拿出自己的烟盒。 任务很简单,他们获得了一次向天神提问的机会:“龙是否留胡子?” 天神微笑表示:“龙的胡子刮得很干净,龙不留胡子。” 这个线索立刻排除了试飞员和村长以及另外两个士兵,但是在场的人太多了,排除了沈韶、村长、试飞员、两个留胡子的士兵以外,可能是龙的人还剩下中校、机械师以及其他的6个士兵,一共还有8个人。 “已经随小范围了,不管怎么说。”,村长表示再不开村民大会大家要憋疯了。 天神恰到好处地抽到了一张晴天。“好好好,大家赶紧来一起分析一下!” 所有人往前坐了一寸,一个士兵表示怀疑机械师是小女孩,因为刚刚提问小女孩这个角色功能的人是他。 机械师一脸无语,他拿到的是村民牌,他表示只是单纯好奇一个没有被介绍到的角色罢了。 沈韶故意说怀疑山神庙任务的那两个新增探险队员嫌疑很大,因为第一次任务没有失败,新增的四个人里,自己和村长肯定不是龙,那嫌疑最大的就是新增的两个士兵了。 被怀疑的两个士兵里面有一个是骑士,他为了自保赶紧说自己绝对不是龙,他表示一直希望赢来着,另一个村民兵也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投票的时候绝对是投了赞成冒险的。 这会儿村长又出来瞎怀疑,说看那个骑士兵一直很紧张的样子。 中校和沈韶心里都在乐。 恩竹已经想好了策略,下次雨夜他要杀一个第一次探险的时候的队员,让大家更相信第一次的三个人都不是龙而是受害者;留着试飞员帮他说话并且慢慢折磨,等人数减少到这家伙快要反应过来被骗了就吃掉他。 沈韶则负责带节奏,引起大家的争执,套大家的话帮助龙找到骑士和巫师,然后找合适的机会吃掉。 村民大会的投票结果非常滑稽,一个骑士被票了出去,但是大家并不知道被驱逐的人的身份,除非被驱逐的人是龙。 天神有点无语,让大家戴上眼罩,现在是晴天的夜晚,骑士要使用屠龙术。 孤独的一个骑士睁开了眼,他看向天神和另一个不再戴眼罩的同伴,他现在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谁是龙,于是放弃了使用。 又是一个雨夜,中校按计划选择干掉一个首次探险的队员,并且由天神掷骰子确定成功吃掉。 巫师试飞员抽中了一张反击牌,可惜骰子点数比三更大,反击失败。就这样,村庄出现了第一个受害者。 又是一个阴天,村长掷骰子得出了3,地点是山崖,需要4个探险队员。 村长决定把首次探险成功的中校、士兵,外加自己和机械师来组队,恩竹为了让大家确信首次小队全员安全,他投了赞成票。 村长抽取了冒险牌,上面写着:“每人找一个食物吃掉。” 这个任务此刻变得异常困难——刚刚大家把外卖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新搬家的恩竹还没有来得及买什么零食,大家翻箱倒柜,整个屋子里竟没有任何能吃的食物,任务意外失败。 “怎么会折在这种地方啊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爆笑了起来。 中校挠了挠头说自己平时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又不会做饭,就算再过一个月来玩这个游戏,抽到这张冒险牌还是一样的结果。 就在天神准备抽新的天气牌的时候,任务铃突然响起,大家瞬间表情严肃,丢下手里的卡牌,纷纷冲到门口穿鞋。中校也把刚刚摘下的领带系上,往门口走去。 “怎么回事?”,沈韶也站起身。 “抱歉,我们有紧急任务,沈小姐你要不先回家?我们下次再聚。” 恩竹穿上鞋子打开了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是须磨镇又报道出现了龙,而且是现在进行时。” 第402章 来到须磨镇 沈韶躺在公寓沙发上刷着新闻,她觉得事情实在是蹊跷,如果说第一次的事故是有人把龙卷风谣传成了龙,那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有人目击到龙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这次还有人拍摄到了模糊的照片,虽然不能确信,但须磨镇绝对有某种危险的大型生物存在。 下午的时候恩竹带着官兵们紧急出发须磨镇维护治安,但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一片新的废墟以外什么龙的影子也没有,整个队伍绕着须磨镇的群山巡飞了半天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发现任何像是龙的踪迹。 她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于是登入内部资料库调出了须磨镇的档案。 “须磨镇位于王城郊外,是一个坐落于群山环绕的盆地中、在大约一千多年前依河谷而兴起的农业小镇……由于自然景色优美,成为王城居民踏青野营的首选之地。” 她看着配图也有点想露营玩,“小镇由多个村落聚集而成,须磨镇历史悠久,从古至今一直有龙居住在山中的传说,本地人亦把龙视作神明,在须磨镇的群山中有多座供奉龙首人身雕像的山神庙……须磨镇也是着名的诗歌小镇,人文气息浓厚,适合采风,饱受艺术家的欢迎。” 她没看出来须磨镇有什么特别之处,和龙有关的也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已,但事实上并没有真的登记过任何的一头龙。 龙作为珍稀又神秘的高智慧生物,一直是政府关注的重点。 早在许多代以前就完成了对所有野生龙族的登记注册,每一头龙都有名有姓档案齐全,且皇室也时刻关注着它们的动向和行为,防止其因为迁徙或觅食的时候误入人类的居住区,也随时关注着对它们种群数量的保护。 须磨镇恰逢改革期间连着两次出了安全方面的乱子,沈韶从父亲那边听说,可能政府要考虑把须磨镇作为第一个体制改革的案例,将须磨镇的管理权从贵族手中转移给军方,作为一个改革的试验田。 但是如果真的在须磨镇发现了龙,而且还是对人类有敌意、蓄意毁坏村庄的龙的话,这个改革计划可能就会受到影响。 因为对龙的管理一直是皇室族亲在负责,如果须磨镇确实有龙存在,那肯定不可以将这样的重镇直接交给军方,而且这种有伤人记录的龙,按照规定需要被剿灭。 她正思索着,手环突然显示老板发来了消息。 大周末的晚上有工作通知真的让沈韶心里很烦,但她还是点开查看: “你准备一下,下周去须磨镇调查龙的事情。我们需要确定那里是否真的有龙存在,一方面为了证明皇室的龙族管理没有漏洞,一方面是关系到须磨镇的管理权转移问题,我们还是要尽力配合皇帝亲自推动的改革。” 沈韶自言自语:“得,铁定又是跟恩竹中校一起,这次估计还要带上他手底下那一堆憨憨大头兵。” 于是她切换消息到和恩竹的消息界面,发去问题:“你收到下周到须磨镇调查龙的任务了吗?” 对方秒回:“是的,你怎么知道?” 沈韶撇了撇嘴,回复他:“因为我们好像总有奇怪的缘分。” 她脚下垫着军官叠的豆腐块,想起天台那晚的事情还是有点在意,虽然第二天两个人都假装没有发生过什么再也不提,但是她确信那晚前面的记忆是真实的,不是做梦——恩竹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突然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了。 沈韶心里因此产生了一个疙瘩,但是又不好意思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吻自己,搞得好像她非常急着倒贴似的。 她想到这家伙天天对自己鬼迷日眼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觉得她魅力不足、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或者没那么喜欢之类的原因。 而亲友团怀疑的“欲擒故纵”和“只想暧昧不想负责”似乎又太高估这个童子军的手段。 况且,她依然记得中校初见的时候对她的态度还挺轻浮的,看起来就是一副见色起意的模样,反而经历了马了个鸡事故、调查105实验室、潜入花柳阁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正儿八经且小心翼翼了。 特别是从雪国列车案开始,这个家伙对她的追求越来越正式且克制,所以应该不至于是在故意钓她鱼,不然他应该从一开始就装绅士才对。 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线让沈韶这个习惯了直来直去的人心情烦躁,对面又是个不怎么会讲话的稀有呆瓜,她甚至想把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油嘴滑舌又别有用心的追求者的嘴移植给恩竹临时用两天。 …… 清晨,飞行训练场上的大家正在忙碌地准备。 这次的任务恩竹中校派出了10名士兵:自己和沈韶外加6个士兵共8人作为地面小队,两人一组,进入视线遮挡、地形复杂的的山林搜索;4个士兵则开着飞船负责空中巡视,搜索龙的踪迹、及时预警和保护地面人员的安全,这样进行地毯式的陆空联合搜寻。 小镇距离王城不远,除了四名空中小队的士兵乘坐飞船出发以外,其余人这次坐运兵车前往。 上头给的搜查时间是一周,一周内如果没有找到龙的话就按照“没有龙”结案,然后履行管理权的移交;如果发现了龙,需要向上级汇报,并击杀这个有伤人记录的生物,在完成击杀之后,再由政府决策是否移交管理权。 在前往须磨镇的路上,沈韶向恩竹确认了二人这次的任务没有利益冲突、目标一致之后,她放心了不少。 “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利益冲突吧!”,中校想了一下,“如果我们找到龙的话,是不是会证明皇室对龙族管理有纰漏?算不算影响皇室形象?” 沈韶表示只是漏登记一头野生龙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也算是正常的疏漏。 沈韶感觉运兵车有点闷热,而且和5个穿着作战服的大汉待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属实有点不舒服,仿佛车里的氧气都被他们剥夺了。 她开始有点晕车,于是偷偷拽了拽中校的袖子问他有没有水。 恩竹抬手从架子上抠了一瓶水递给她,今天沈韶穿了一件白色的冲锋衣,搭配深色工装裤和沙色登山鞋,这是军官之前没有见过的样子,他感觉还怪新奇的。 “我发现除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以外,你日常好像并不喜欢穿长裙?”,军官向沈韶搭话。 沈韶听到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因为第一次任务的时候,她是按照服装团队的指示、针对档案里恩竹的异性喜好推测故意搭配的衣服。 但是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于是找了个借口:“上次我溺水就是因为长裙把我的腿绊住了,我有点ptsd而已。” …… 众人抵达了须磨镇,在镇长的接待下入住了小镇的民宿。 中校命令大家10分钟内收拾好内务,然后到民宿一楼客厅集合,他来布置作战计划和今天的搜查任务。 中校打开手环,全息屏上出现了须磨镇的地形图,他将地面小队人员两两组合,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群山进行探索,每个小队配备一名空中辅助。 沈韶和恩竹的地面小组负责向南边的群山探索,根据地形的复杂程度估算,如果不遇到极端天气的话,大约3-4天左右就可以完成全镇的搜查,一周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须磨镇是一个盆地,从这里的任何一栋建筑物往外看去都可以看见大片的农田被群山环绕着,河谷将小镇分为南北两块区域,之前出现“龙袭事件”的村庄都是在南边的区域,所以沈韶自发地想要去南边的群山看看。 “感觉好像是那个《龙与大冒险》桌游啊!第一个探险地点就是山林!”,沈韶跟着中校往南边群山的山脚走,顺便观察小镇的情况。 她发现这个小镇很流行和龙有关的文创产品,一路上遇到好多卖各种竹编龙玩具、龙刺绣香包等旅游纪念品的小店;除此之外还喜欢推销诗集,似乎是曾经这个小镇上的一位着名女诗人留下来的作品;也许是因为《龙与大冒险》爆火,几乎每家店里也兼卖这个桌游盒。 中校笑着回应她:“本来这个桌游的创作者就是须磨镇人嘛,肯定会用上自己家乡的一些特色啦。” 二人来到了南部的天然山脉,这里看起来自然环境非常好,不像全世界的很多地方那样有大量的环境污染,这个农业为主、旅游业为辅的小镇保持了纯天然的状态,这样茂密的植被确实让沈韶开始有点相信有龙生活在这里。 恩竹从背包拿出登山杖递给沈韶,野生的天然山林没有太多路,除了一些通往山神庙的石头堆成的小径以外,只有一些当地村民平时上山采摘的时候踏出来的痕迹,路比较难走。 二人打开地图再次确认线路——他们可以跟着通往山神庙的小径走,一路上有5座山神庙,正好沿着南部山脉的海拔变化,之字型向上直达山顶,他们决定以每个山神庙为锚点,抵达一处之后在周边搜索,并用手环录入数据。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山神庙?”,恩竹踩在石头小径上,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他在这天然氧吧里大口地呼吸着。 沈韶调出资料向他介绍:“是因为小镇自古以来就有关于龙的传说吧,这里的山神庙供奉的都是龙神。”,她抿了一下嘴,“不过我收集资料的时候发现一些奇怪的内容……” “说来听听?”,中校在一个坡度较大的地方扶了一下沈韶,并且把周边的荆棘杂草割开,拓宽道路。 “在我们的记载中,龙其实是一种比较……呃……与世无争?的生物,它们一般喜欢呆在没人的清净地方,捕食小型动物为生,并不像桌游里说的那样是邪恶的;而在须磨镇的传说里,龙神是要吃人的,而且如果不及时祭祀的话,龙就会降下暴雨,河谷里的水位就会暴涨,淹没农田和村庄。” 恩竹皱起了眉:“祭祀?这年头还有这么愚昧的事情?” 沈韶无奈地摆摆手,表示这个小镇的人们就是信这些,不过祭祀的事情近几十年已经没有了,但是最近因为两起据说是和龙有关的事故发生,镇长打算重启祭祀。 第403章 龙之小镇的传说 二人抵达了第一个山神庙,正巧外面开始有点下雨,于是恩竹提议先在这个地方躲会儿雨顺便休息一下,等雨小一点再继续扫描。 沈韶同意了中校的建议,毕竟今天才第一天,他们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军官推门进入山神庙,这是一个古老的石制建筑物,进去之后可以马上看见一座龙首人身的神像端坐在高台上的神龛里,下面的贡品是一些水果、肉、童男童女的人偶以及一本诗集。 神庙里面还挂着一些经幡。沈韶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这个神庙的气氛有点毛骨悚然,她想可能是因为这怪异的神像和暗示着祭祀要用到小孩子的贡品。 沈韶拿起那本诗集翻了一翻,里面似乎只是一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仿古诗,她很快失去了兴趣。 沈韶注意到童男童女的人偶都穿着绿色的衣服,这让她回想起《龙与大冒险》里抽到的第一张冒险牌的内容就是“拿出绿色的东西”。 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桌游好像在隐隐约约地暗示什么事情。 中校从背包里拿出两袋速食军粮,提议不如趁现在外面下雨,先吃点东西。 沈韶看恩竹操作着自热包,她很好奇军队的速食味道如何。 中校递给她一份上面写着“黑椒牛肉饭”的军粮包,沈韶闻着觉得还不错,像是食堂的味道,但是刚打开尝了一口就面色铁青。 “速食包肯定是比不上沈小姐的手艺啦,凑合着吃点补充体力吧。”,军官抱歉地看着表情痛苦的沈韶,递给她一瓶水。 “难以置信你们出任务的时候就吃这个……”,沈韶觉得他有点可怜,心想等太阳快下山了撤回镇上的时候顺路买点食材,到民宿给恩竹改善下伙食。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二人离开山神庙,在这个海拔高度区间的四周用软件收集数据。 沈韶注意到须磨镇群山的地势非常崎岖,经常有正常的平地往前再一段就变成悬崖的危险地形。 她突然想起《龙与大冒险》里第三个探险地点就是“山崖”,这种暗示让她越来越确信,这个游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桌游,她决定等会儿回镇子的时候买一盒来看看。 …… 沈韶喘着气,在雨后更加湿滑的山路上艰难前进。 沿路收集数据的二人即将抵达第二个山神庙的位置,沈韶已经把长发扎了起来方便活动,这里的山比她想象中更加难爬:“我本来以为会是很放松的登山,没想到这里的山路这么难走!” 恩竹伸手拉她上坡,一些荆棘和树枝勾在他的作战服和靴子上。 其实军官在前面开路已经减小了很多沈韶爬天然山的困难,但毕竟她过去几乎没有这样的野外训练,她的日常工作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她也不是须磨镇这些日常天天爬野山的矫健村民。 “没关系,我们探索完第二个山神庙这个海拔高度的地形就先撤回去吧,另外三座可以明天再来,我们时间充裕。” 中校处理了一下石头路上的杂草,他有些疑惑,山神庙里的贡品看起来很新鲜,但是这通往山神庙的路却看起来至少有几个星期没有人走过了,那这些新鲜的水果和肉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看似悠闲的小镇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他心想今晚最好能跟镇长聊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沈韶收起全息屏,目前已经完成了这个海拔高度区间的地形数据收集,今天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她向西方望去,太阳正准备躲到群山的臂弯里。 沈韶感觉肩膀被轻轻点了两下,她一回头看见了一束黄白色的小花。 “刚刚我在那边扫描地形的时候发现的,送给你。”,中校有点害羞地挠着头。 沈韶感觉莫名其妙但是却有点高兴,她收下了花束对着恩竹开玩笑:“你做任务都不专心,还想着泡妞?还用这么老土的套路?” “不是套路……我看见花就想着送你……”,军官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想的,真就是看见就想摘了。 “咳咳,虽然我一直没出声,但我是听得到你们讲话的好吧?”,耳机里传来试飞员的声音。 他是恩竹沈韶地面小队的伴飞,为了保证安全和实时联络,每个2+1小组都会开启语音共享。 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因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两个人都忘了还开着语音共享这件事。 中校连忙转移话题,让伴飞下降高度,并放下悬梯让二人借飞船返程。 试飞员放下了梯子,恩竹帮沈韶勾上安全绳,告诉她不用害怕,低空悬停的飞船速度很慢,会像个吊机一样把他们放回到山下的地面,明天再同样地把他们两个吊到第二个山神庙的位置,他们再继续探索。 但是在空中四处无依的沈韶还是有点恐高,她紧紧地拽着安全绳和中校的袖子直到落地。 回到小镇的沈韶表示自己要去一趟市场,中校则需要先回民宿接受其他三组小队的汇报,于是他们在一个村子的村口暂时告别。 沈韶来到了须磨镇的市场,从商贩口中她得知这里在天完全黑之后就会关闭,所以她要快速采购需要的食材以及她今天十分在意的《龙与大冒险》桌游。 就在她买东西的时候,由于一个大娘一直向她推销诗集,她不好推脱太多次,被迫买了一本。 “说起来,在山神庙里也看到了这本诗集。”,沈韶在回民宿的路上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她觉得这其中可能也有点什么蹊跷,于是边走边翻看起来:“嗯……好像是爱情诗一类的?” 里面的内容似乎是在叙事,又时不时夹杂着抒发感情的篇章,有点乱糟糟的。 沈韶本以为没什么特别的,或许出现在山神庙里只是巧合而已,直到她突然在翻动的书页里瞥到一个“龙者”,她赶紧回页,去看是怎么回事。 “龙者,生于爱,而亡于恨。”,只是一句三行短诗,没头没尾的。 但这句诗突然提醒了沈韶,她在关于龙的研究资料库里面好像看到过相关的论文。 她一边看着路一边打开了手环,调出了那篇文章,内容是关于龙的繁衍研究: 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生物,它们在产生“爱”这样的情感之后就会怀孕,并且诞下龙蛋,这个龙蛋里诞生的新龙会继承母体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而龙在产生极度的“恨”之后,身体就会开始自我毁灭,逐渐走向死亡,死后也会留下一颗蛋,但是这颗蛋里诞生的新龙将会没有任何母体的记忆和情感。 “这就是为什么龙都很佛系,基本上躲着别的生物独自生活,只要没有七情六欲,就可以无限永生下去,也不用生小孩,难怪种群数量一直这么少。”,沈韶自言自语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民宿。 在客厅刚开完会的士兵们看见沈韶拎着大包小包,纷纷主动上前来帮忙:“沈小姐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诶!还买了桌游!我们上次没玩够的等下可以重来一局呀!” “你们还有心思玩桌游?今天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沈韶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在得到大家今天全部一无所获的回答之后,叹了口气:“算了,晚上你们准备怎么吃?” 中校说刚刚问了民宿老板才知道,镇子上的店都会在天黑后关门,现在去买饭已经有点来不及,所以大家就想着今天就先吃军粮算了。 沈韶表示自己很有先见之明,那些袋子里都是她刚刚买的食材,可以拜托民宿老板帮忙做饭,从任务经费里面拿一些钱支付加工费即可。 在众人的欢呼声和称赞声中,沈韶得意地看向恩竹:“你们天天宿舍食堂两点一线,每天按部就班,要么训练要么就是出任务,生活方面的技能实在是太缺乏了,离了部队以后怎么过日子?” 机械师插嘴说反正他是打算老了也赖在部队里,不需要掌握什么生活技能,就这样一辈子简简单单也挺好的。 在等待民宿老板做好饭的空档里,沈韶打开《龙与大冒险》开始研究了起来。 她注意到其实这个桌游盒子里面还带了一个小本子解说剧情,只是那天大家直接就开始玩了,完全没有人介绍这个游戏的背景故事。 沈韶阅读着这个小册子:“一千年以前,一头邪恶的龙来到了村庄,它与村民和骑士以及巫师发生了激烈的搏斗,最终恶龙身负重伤,躲进了山林之中。疗伤的恶龙需要吃人来恢复体力,于是它变换模样,伪装成了人类混入了村庄之中,在每个雨夜里,它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吃掉村子里的人……一个善良的小女孩遇到了恶龙,她被恶龙的声音迷惑,或许成为了恶龙的帮凶,帮助它杀掉村子里的同伴;又或许她会清醒过来,决定帮助村民,驱逐这头恐怖的怪兽。” 到这里的故事背景还算正常,但是后面的内容让沈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家将在村长的带领下,接受天神的帮助来击败恶龙,他们需要去六个和恶龙身世有关的冒险地点收集线索,献祭小女孩完成祭祀仪式,最终,骑士要用剑沾上她的血才可以彻底杀死恶龙。” 沈韶想起了在山神庙看到的孩童人偶祭品,她问恩竹关于须磨镇祭祀的事情:“中校先生,你有没有了解过关于龙神祭祀的事情?我总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恩竹表示他有听民宿老板提过,镇长可能要重启祭祀仪式,但是现在早就已经是文明社会了,所以可能祭祀的方式会和古代不同。 沈韶站了起来走进厨房,问正在锅碗瓢盆间忙碌的老板关于古代祭祀的细节。 老板满头大汗地回复她:“小姑娘啊,你没见我正忙着呢嘛,等下吃饭的时候再给你们讲行不?这儿挺挤的,你先出去吧?” 沈韶为了自己太着急而道歉,火速退出厨房,回到客厅继续研究桌游。 “六个和龙的身世有关的冒险地点……” 沈韶翻看册子,查看冒险地点的设定:“第一个是丛林,是龙藏身的地方;第二个是河谷,是龙疗伤的地方;第三个是山崖,是龙受伤的地方;第四个是地下室,是龙哭泣的地方;第五个是广场,是为龙祭祀的地方;最后一个是山神庙,是龙流血的地方。” 她一头雾水:“什么意思?龙躲在山里?可是我们今天什么也没找到啊……” 她又拿起让她很在意的冒险牌,一张张地查看:“绿色的东西、可燃物、食物、脏东西、尖锐的东西、没有腐烂的东西、写一首诗、和水有关的东西、可以重复使用的东西……” 沈韶非常确信,这个桌游绝对有问题,她今天已经在山神庙里发现了绿色的人偶、祭祀用的食物、不会腐烂的水果和肉、诗集……虽然还有一些东西她没明白,但是这个卡牌里的暗示意味实在是太强了。 恩竹站在她身后靠着沙发的靠背,也看着桌游思考,他提议要不要明天两个人早点起床,去找一下这个游戏的开发者。 沈韶惊喜地问:“开发者?这人现在就在这个镇子上?” 中校表示他今天听民宿老板说的,老板跟开发者挺熟的,他说这个开发者因为龙灾事件,桌游大卖特卖,已经快赚疯了,准备翻新自家的村屋呢。 正说着,民宿老板喊大家吃饭,沈韶正好急着要听关于祭祀的事。 “古代的祭祀呢是这样的哈,首先要选择一个小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提前住到镇长家里去接受相关的教育,然后祭祀当天呢必须是雨天,龙神的信仰者们会在广场上点燃篝火,要一直烧而且挡着雨,火不可以熄灭。这时候由巫师来带着小孩子进行仪式祝福和祈祷,最后给孩子穿上绿色的衣服——因为龙神喜欢绿色,然后把小孩子和水果啊肉啊一类的祭品一起投到河谷里。”,民宿老板介绍道。 他补充说:“不过现在都是文明社会啦,肯定不会再有活人祭祀的事情,到时候我们搞祭祀估计就用人偶之类的东西替代。” 沈韶和中校交换了一下眼神,《龙与大冒险》中“河谷”和“广场”这两个重要地点在这个故事里出现了,而且还涉及到了“绿色的东西”、“可燃烧的东西”和“食物”,而且龙“雨夜吃人”的元素也出现了。 沈韶赶紧追问民宿老板关于龙神的传说是怎么回事。 “传说呢一千年以前,有一头龙来到了咱们须磨镇,那会儿这里都还是个村子呢,这个龙呢受伤了来着,所以因为身上痛吧,就在村子里发疯捣乱。”,民宿老板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说。 “于是呢村子里的巫师和负责管辖我们这片的贵族派来的骑士一起,把那头龙赶到山里去了。打完之后这个龙吧报复心很强,它天天蹲在山崖上养伤,养好了之后就又来作祟,然后当时的村长就出来跟它交涉,说你大人有大量,想要什么我们给你就行,求它不要再毁坏村庄了。于是呢龙就说,你们按我说的方式定期提供祭祀,并且为我建立山神庙进行供奉,等我羽化成神之后,自然不会再折磨你们。” 沈韶一脸“这个传说还真是太传说了”的表情,里面可以吐槽的内容太多,还有很多离谱的漏洞。 民宿老板继续讲:“然后龙神就住到河谷里面去了,大家建了山神庙,并且呢定期祭祀,河谷就不会泛洪水。” 沈韶觉得有点好笑,她问民宿老板真的有人信这个吗,民宿老板却突然正色道:“龙神的奇迹是真的。” 一个士兵插嘴说:“有点奇怪的,我们今天爬山的时候经过山神庙,里面的肉和水果都是新鲜的,但是明明上山的路都好久没人走的痕迹了,但是庙里的东西不会腐烂!” 民宿老板点了点头:“对咯!所以说咱们这儿现在还信龙神的人也蛮多的,信徒还定期会捐款买贡品,古代的时候建山神庙也是村民们出的钱,定期祭祀也是信徒们花钱搞的。” 恩竹听到钱的事情有点敏感,他提问:“这钱是谁来管理?” “村长呗!”,民宿老板喝了一口汤回答,“现在么就是镇长管着了,这次重启祭祀,说是人人都要捐款。” 第404章 开发者的疯话 沈韶被叩房门的声音叫醒,她想起跟中校约好了今天早点起来先去拜访一下《龙与大冒险》的开发者,于是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换上衣服。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恩竹拎着从早市买的早餐站在外面等她。 两个人在小镇的街道上走着,太阳还没有升起,半个月亮苍白地挂在逐渐发蓝的天空中,街道非常安静,只有一些早市刚刚开着,来买东西的客人也不多。 “我昨天已经拜托民宿老板联系开发者了,他知道我们会一早去,不用担心没人应门。”,中校对沈韶说。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开发者竟然是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家伙。 两个人被这个名叫张量的家伙热情地迎进了门,但是他嘴里总发出各种怪声,身上还一抽一抽的。 “我终于等到你们啦嗷!” 张量端出了水招待二人,“终于!有人发现了!游戏的!无敌!大!秘!密!嗷!” 中校有点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沟通,他尝试着问一些问题:“张先生,我想问问您这个游戏设计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呢?” 张量蹦蹦跳跳着手舞足蹈,他说:“这是一个大阴谋!一个大阴谋哦!” 沈韶则懒得跟这家伙废话,直接问她心里的疑惑点:“六个冒险地点只有一个我不明白,请问张先生,地下室是什么地方?” 张量激动地原地翻了个跟头:“聪明!沈小姐冰雪聪明!” 他突然把脸凑得很近,瞪大了眼睛:“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情,龙都哭得流眼泪了!” 他又随即闪开,看着天花板:“哇呀呀!因为老村长是个大变态!在自己家里修了个地下室,里面全是血!” 沈韶脸上肌肉抽了一下,她可能猜到了为什么游戏里的小女孩要加入龙的阵营。 他又突然大喊起来:“变态的贵族想要长生不老,天天用针抽龙的血给自己洗澡!”,他眼神变得疯狂:“他们把龙关起来了,关在悬崖上!后来又关在好冷好冷的水里!”,他像猴子一样嘻嘻笑,“所有人都是变态!” “你说的这些跟祭祀有关吗?是不是古代的村长在利用龙神传说从信徒口袋里敛财?”,中校又尝试了一下沟通。 “岂止呢!他们还杀人呢!”,张量突然又跑过来跟恩竹握手,“他们杀的人比你们当兵的人杀的还多!一代代的杀人基因传下来……” “张量先生,请你不要装疯卖傻了。”,沈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别担心,我不是给皇室贵族当刽子手的,我是想要知道真相。” 她补充了一句:“现在的镇长跟古代的村长已经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祭祀会用人偶替代,我想镇长应该对你想说的事情并不知情,你不要害怕。” 她想了一下,又撒了个谎:“军方以后会替代皇室贵族接管这片地方,现在正逢改革关键时刻,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们,而且这位军官就是以后须磨镇的管理者,他巴不得你给他提供点贵族管理期间的黑历史呢。” 张量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左顾右盼,然后悄悄问二人:“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地下室吗?” …… 中校之前就从民宿老板那边听说,张量的祖上是给贵族干粗活的,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但是因为家里穷没钱给他念书,早早辍了学,后来长大后做了建筑工人,好几年前镇子上一些危房正逢推倒改造重建,他被安排去清理老村长旧居遗址,之后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于是没办法只好从工程队退出来了,再之后就一直埋头在家研发桌游。 前段时间的龙灾难发生之后,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印了一大堆诗集,还让村子里的所有人帮他推销,甚至塞给每月上山送贡品的信徒,让他们帮忙供奉给龙神。 老村长旧居早已推倒重建,现在上面新盖起了市场,在张量疯疯癫癫的指导下,他们找到了一块水泥地,虽然中校有点怀疑这个疯子的话是否有可信度,但还是凿开了地面,没想到真的出现了一个地下室的门。 他们抬起地面上的门板,向下通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楼梯。 中校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照亮了漆黑的楼梯,他让张量在前面开路,他带着沈韶一起往下走。抵达地下室的底部之后,军官把手电放在地上,调大灯光的量,照亮了整个地下室房间——墙壁和地面上有一些看起来已经发黑的东西,像是血迹,简易的折叠床旁是一张书桌,上面摆着几本有些破碎的笔记,地上丢着一些小孩子的贴身衣物,墙上贴着一些看起来带着龙字眼的纸张,靠墙的书柜上还有一些账本。 原本疯疯癫癫的张量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无声地挣扎。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眼神变得清澈了起来,急急忙忙拉着正在翻看房间的二人说:“我给你们解释。” 张量拉开一个抽屉,拿了一个本子出来,是那本诗集,但是这是一本发黄的旧书。 “大军官,沈小姐,你俩可知道这本诗是谁写的吗?” 两个人摇了摇头,张量小声地说:“是小女孩写的!” 他颤抖着眼球:“我参透了里面的秘密!这是一个血淋淋的故事!”,沈韶不禁往恩竹身边靠近了一点,她感觉背后有点发毛。 张量打开了诗集,翻到其中一篇关于一只流浪猫被捡回家之后遭受虐待的悲情叙事诗:“我给你们从龙的来源开始讲。” 张量指着诗集:“百年以前,一头受伤的龙来到了须磨镇,它躲藏在深山之中养伤。负责管理这里的贵族派出了骑士,准备将它登记在册,却意外发现这头龙的龙血有绝佳的防腐功能,凡是沾上甚至靠近龙血的东西就不会腐坏或者很久才会腐坏。” 他拿着诗集:“这里说的猫咪的舌头有治愈一切的能力,暗示的是龙血的作用。” 沈韶看着贴在墙壁上关于龙的纸张,她在上面看见了张量提到的关键词“不腐的龙血”。 “于是贵族隐瞒了这头龙的存在,并把龙赶到山崖边上的洞窟里,趁它虚弱受伤,把它囚禁了起来,每天用尖尖的针管抽它的血给自己泡澡,以求永葆青春。” 张量又翻了一篇关于老虎冲破牢笼咬死饲养员的寓言叙事诗:“直到有一天,龙的伤势恢复了一些,它冲破了牢笼。但是因为身上的铁链和旧伤外加常年失血,它还是非常虚弱,最后在跟骑士打斗的过程中旧伤复发,摔下了山崖,落入了河谷深处。” 沈韶拍摄了墙上的一张纸,上面画着的地图显示是南部的群山,上面用红色的笔标注了一个山洞的位置,旁边还写着两个字“龙血”。 张量小声地说:“村民们因为见识到了龙的力量心生恐惧,村长动了邪念,他花钱从骑士口中得知龙血有不腐的功能,于是用龙神的故事哄骗村民,他偷走了山洞里剩余的龙血,涂在石材上,然后让村民捐款建起了山神庙,宣扬贡品不腐乃是龙神的奇迹,并借此从信徒身上大肆敛财,这事情被贵族知道之后,两人竟合谋起来一起赚这个钱!” 军官翻看着书柜上的账簿,对沈韶点了点头。 他又翻了一页,指着一篇关于深海里的宝物的诗:“贵族派人到河谷里面寻找,发现龙落入深渊已经晕了过去,并且因为伤势太重进入了休眠模式,由于没有办法移动这头巨龙,贵族就让村长提供劳动力,帮他在原地建了一座监狱,把龙用钉子钉在牢笼的地上,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贵族把所有的劳工都杀了以保密。” 他向后翻页:“之后由于一次严重的山洪,这个困住龙的监狱所在的位置被水淹没,成为隐藏在水下的一座牢笼。而村长虽然知道这个秘密,但是他不敢反抗贵族,也没有钥匙,村子技术条件有限也不知道如何进入水牢,所以他虽然眼馋但是没有办法。” 中校在书柜上找到了一本施工图,里面详细地记载了当年是如何在河道底部建起一座监狱的。 “没想到龙血虽然有抗腐的能力,但是却有毒!”,张量指着一篇关于毒蛇的诗解释说,“贵族常年泡龙血澡,虽然越来越年轻但是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终于给自己毒死了!”,贵族死了之后没人再知道这个秘密,除了村长。 “村长恨自己没有进入水牢的方法,当年那个时候平民的技术条件又有限,想要进入深水做点什么确实很难。”,张量又翻页:“而且因为山洪外加水牢的存在,河谷的地理环境被改变了,淤泥到下游被水底的牢笼截获,常常导致河道堵塞,洪灾变得越来越频繁,这让村长想到了一个新的敛财好办法。” 沈韶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草图,看起来像是幼稚的笔法手绘的一个结构图,一个立方体的箱子,带着一个大门和两个窗户,斜着插在写着“河道”的地方,一个窗口朝着上游,一个朝着下游的方向。 张量神神秘秘地说:“村长知道水牢的结构,水牢除了大门以外有两个对着的窗子,这两个小窗之间栏杆的缝隙只能小孩身形的人可以钻进去。而正因为淤泥堵住了靠近下游的那个小窗的口子,才导致河水流通不畅,所以他想让小孩子潜进去清理淤泥,制造出祭祀后就没有洪水的假象。” 他咬牙切齿:“但是一旦淤泥被挖开,巨大的水压制造出的水流就会贯穿整个牢房,进去的小孩子就再也没机会爬出来了!”, 恩竹皱着眉头想:“谁家会愿意献出自己的小孩呢?” 张量眯着眼睛说:“战乱年代,村子里有的是无父无母的小孩,祭祀也就是清淤反正也不会太频繁,这点小孩子完全够用。” 张量又翻开一页晦涩难懂的诗篇:“于是村长告诉大家龙已成神,现在不仅要用山神庙供奉,还需要定期祭祀。他找人扮演巫师,举行祭祀仪式。 而他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爱好,会提前把用于祭祀的孩子带到自家进行所谓的教育,其实是关进地下室进行侮辱、虐待和威胁,并且嘱咐他们清淤的事情,骗他们事后会用绳子把他们拉上来。” 沈韶看着地面和墙面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房间里散落的儿童衣物,一阵反胃的感觉猛地从小腹往上窜,她感到有些晕眩。 张量合上了诗集,继续补充他的推测:“祭祀为什么要挑选下雨天呢?因为那个时候河道涨水,小孩子的力气也可以挖开堵在下游口子上的淤泥。” “在举行掩人耳目的仪式之后,村长带着小孩去河谷里,给小孩换上和水一样的绿色的衣服,淹死后的尸体之后要么卡在水牢里,要么被冲到下游去,绿色的衣服让尸体在水中不容易被发现,可以被冲到很远的地方远离村庄,以防被村民怀疑。” “村长就这样让小孩子偷偷潜下去从栏杆缝隙钻进水牢,挖开下游的口子疏水,村长随后割断牵着的绳子,然后孩子们就会因为水流溺死在里面。” 此时的恩竹和沈韶已经被地下室里堆积如山的证据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张量凑近了二人,继续说:“这样的祭祀持续了好多年,然而在一次祭祀中,一个小女孩被当作活祭品投入河谷,奇迹发生了,这个孩子第二天竟然活生生地回到了村子里,而且从此以后河道再也不淤堵了。” 他皱着眉头说道:“村长说活着回来的祭品不是好事,把小女孩赶出了村庄,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马上杀死知道了一切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后来就把这一切写成了难懂的诗歌,想要悄悄把这个故事告诉所有人。” 张量继续说:“之后过了几年,这个小女孩神秘失踪了,村长也同时失踪了。人们过了很久之后在河道的下游发现了村长和几个村民的尸体,没有发现小女孩的。” 他终于停了下来:“到这里为止,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相信肯定是村长害死了小女孩,肯定是因为村长看到了诗集,要封她的嘴!至于龙,我认为它经过了漫长的休眠后前段时间睡醒了,为了贵族囚禁它的事情在报复村子呢。” 他撇了撇嘴:“但是龙这种东西吧,如果恨到要复仇的地步,是会死掉的。” 第405章 水底的真相 “所以接下来要去所谓的水牢看看,才能知道完整的故事。”,对事件真相还没有完全相信的恩竹对沈韶说,“不过,深水下的牢笼会很危险。” 沈韶表示她不害怕危险,她现在只想调查清楚真相,揭开这个百年以前的血腥秘密。 在看了地下室之后,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悠闲的小镇在沈韶眼里已经变得非常的阴森恐怖。 “沈小姐,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的话。”,恩竹停下了脚步,两个人正在回民宿的路上,“我愿意陪你一起下去看看。”,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要等咱们把扫描搜索的任务做完,确保山里没有藏着龙。” 他笑了笑,“顺便也可以去那个所谓山崖上的洞窟瞧瞧,如果里面关过龙的话,总会留下点什么痕迹吧?这样也算给我们下水提供一点信心。” 沈韶听到恩竹愿意陪自己去水底看看,非常兴奋,立刻点头同意先做完山林搜查再去。 两个人回到了第二个山神庙的位置,继续向上攀登,沿路收集数据。 但是二人这一路都没有发现地形上有出现什么大型的山洞的样子,然而早上在地下室墙上看到的纸张显示山洞就在南部的群山里。 今天一整天都放晴,所以他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攀登到了山顶,来到了最后一座山神庙的位置。 就在这时候,沈韶的扫描程序突然报告发现了山体里一个巨大的空洞。 她兴奋地往恩竹的方向跑去想叫他看,结果一脚踩空从一个坡上摔了下去。 中校听到沈韶的叫声立刻回头查看,他见沈韶摔落下一个山崖,但运气很好地被树枝勾着挂在半截,赶紧过去把她摘了下来,抓着手臂拽回平地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韶只顾着举起手环给他看地形图:“你看!真的有山洞!”,恩竹心想说不定里面有熊,但还是按之前说好的,一起进去看看。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试飞员在耳机里催促着两个人撤离,但是中校却说有点私事,迟点再走,并且让试飞员把飞船悬停在山洞外面等待,随后关闭了共享语音。 “沈小姐,我不想测试我下属的忠诚度。”,还没等沈韶问他为什么要关闭联络,他就先解释了,“虽然我没有特殊立场,但是我不能保证我的下属没有。如果龙的事情是真的,可能会影响须磨镇管辖权交接,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参与进来。” 他笑了笑:“对于士兵来说,有时候从不试探,才能在日常任务里长期地互相信任,并非我对他们没有信心。” 中校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电,和沈韶一起走进了山洞。 这个山洞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里面已经爬满了藤蔓和杂草,顶部甚至有点塌方的迹象,说不定哪次暴雨就会冲垮这里。 恩竹正想着里面会不会压根就什么也没有,他就踩到了一个东西——半截埋在地里的针筒。 沈韶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几片新鲜的树叶被压着埋在那个针筒下面,完全没有腐烂的痕迹,说明针筒里曾经装过龙血,残留的一点点龙血让它周边的东西保持了不腐。 “所以说,张量不是在说疯话?”,军官不得不开始相信张量的故事。 如果说昨天张量说的仅仅是他对诗集的理解,这个山洞里的针管和龙血加上地下室里的那些证据,很有可能他说的就是真相。 “我们再往里走走看看。”,恩竹一手打着手电,一手用越野刀开路,沈韶跟在他后面,随着深入山洞,里面的气温逐渐降低,沈韶离真相越来越近,不由得紧张地拉住了恩竹衣服的后摆。 粗重的铁链像巨蛇一样缠在地上,虽然落上了泥土和灰尘,但是上面却一点生锈的痕迹也没有,看起来就像是全新的一样。 山洞底部的地面和墙壁上留下了许多挣扎的痕迹,还有巨大的脚印甚至一些看起来像是鳞片的东西,这里面还混着一些垃圾。 沈韶用登山杖划开地上似乎盖着什么东西的泥土,下面是了一袋吃了一半的饼干,上面写的的生产日期是一百多年前,而里面的饼干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上架的似的,完全没有发霉变质,甚至用登山杖敲一下还能清脆地碎开。 “是溅在这的龙血……”,军官被震惊了,“所以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会腐坏……”,他看向同样被这场面震撼到的沈韶:“我们必须去河谷看看。” …… 回到民宿的二人看起来都像是心里藏了事情,于是士兵们纷纷好奇两个人关掉语音钻小山洞干什么去了。 “奇奇怪怪的!”,机械师在试飞员耳边说话,“你怎么就不跟进去看看呢!我都要好奇死了!” 试飞员问他如何把飞船停在半空的同时,驾驶员还能下飞船跟踪。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沈韶给恩竹发消息让他过来商量一下潜入河道的事情。 军官不想让手底下的士兵知道这件事,就没穿拖鞋,穿着袜子无声地从自己房门滑出去,确认四下无人,快速地溜进了沈韶的房间。 “潜水设备我已经在网上买了,明天一早就能送达。”,沈韶给中校看她刚刚下单的界面,“按照张量说的,那个窗口只有小孩子体型才能进去,所以你记得带上切割工具,虽然龙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把水牢大门破坏了,但是还是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叮嘱道:“而且我们今天巡山依旧没有找到龙,所以我怀疑这头龙很有可能还躲在这个水牢附近,藏在河谷的深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最好带上防身的武器。” 恩竹点头,现在他也很想知道事件的完整真相。 二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潜水计划之后,沈韶打开手环看了看天气:“明天正好是个雨天,太应景了。” 军官轻轻地合上沈韶的房门,准备回自己房间休息,刚一转头,就撞上一个正从楼梯上下来半夜倒水喝的士兵。 士兵愣住了,小声问:“长官你这是……鞋都来不及穿?” 恩竹用手势无声地威胁他乱说的话就罚跑100圈。 …… 雷电伴随着暴雨将众人从睡梦中吵醒,沈韶拉开窗帘,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隆隆的春雷正在唤醒一切沉睡的生命。 沈韶收到了包裹已经寄到的消息,她迅速爬起来,想趁还没有人发现把包裹拿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刚下楼梯就看到大家在客厅围着个大箱子。 “沈小姐你买的这是啥啊?” 机械师看着贴上面的标签:“潜水套装x2?”,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恩竹:“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沈韶见藏不下去了,眼神示意中校还是坦白比较好,军官没有办法,把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禽兽啊!”,众人对老村长的所作所为发出了感叹。 “不过整个事件现在还不完整,我们需要去找到沉在水底的真相,搞清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恩竹顿了一下,“龙,有可能也在水下。” 他紧张地观察着大家的表情。 这时候一个士兵率先打破了平静:“长官,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会背刺你啊?” 机械师挤眉弄眼地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就是吃公家粮的大头兵,只知道听长官指令,其他的什么也不懂。” “你们俩都下水了,谁在上面给你们牵安全绳啊,想过没有?”,试飞员问,“还有谁来开船?你俩这是打算调查还是打算跳河殉情呢?” 他生气地责怪着两个人,大拇指往自己肩膀后面一挥:“我去问民宿老板借条船,咱们吃完早饭就出发。” …… 大雨倾泻在宽阔的河流上,水面像是沸腾了一样翻腾着,一艘6人小艇劈开蜿蜒的绿色丝带,头顶还跟着四艘飞船,两个人开着运兵车在岸上同向而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长地下室墙上地图记载中的水牢虽然位置距百年以前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因为侵蚀作用和河流两岸的沉积抬升,水牢的位置相对地面已经变得越来越深了,船上的探测器显示有个大型建筑物在数百米深的河底。 恩竹和沈韶穿着潜水服,检查了氧气瓶和密封性以及安全绳之后,提着武器箱的军官先跳进了水里,伸手扶沈韶下来。 初春的河水还冰冷得刺骨,大雨将两个人的潜水护目镜打得有点看不清,沈韶关于之前溺水留下的恐惧突然从脚心沿着小腿往上蔓延,她抓着中校的胳膊的手变得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恩竹伸手擦去沈韶潜水目镜上的雨滴,“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我也会像上次一样救你上来。” 他开了个玩笑调节气氛:“不过这次别再给我衣服撕烂了,我还欠海岸救援队一套环卫服呢。” 沈韶被他逗乐了,心情放松了许多:“他们居然是拿环卫服给你穿?” 中校笑着回答:“当时他们手头也没有别的,有什么我就穿什么咯,我回基地之后这帮臭小子还给我拍了照片,等会儿上岸发你看。” 二人和船上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大家都确认无线电通路顺畅,正式开始下潜。 昏暗的水色下是绿色的水草,两个人打开了额头上的探照灯,恩竹把绑在腿上的刀拆下,砍开一些水草,帮助两个人继续下潜。 深度逐渐增加,他们穿过了一片丛林一样的水草后,突然进入了一个明亮开阔的水下空间,不知为什么这里光线充足,不再需要探照灯,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场景。 两人注意到这个地方仿佛有一个水下结界,所有的水草都被挡在这个像泡泡一样的洁净地带之外,而在泡泡的底部,是一个沉重的石制的立方体建筑。 “发现水牢。”,军官对无线电里说道,“已开启实时视频传输。”,他敲了一下手环。 无线电里的船上士兵回复:“测试成功,已接收到画面。” 沈韶打开了热感扫描,她需要先确定龙在不在里面,如果有危险的话,两个人最好还是先撤比较好,最终软件结果显示没有在这个方块里面发现生命迹象。 军官牵着沈韶的手一起继续下潜,两个人越来越靠近水牢。 他们注意到这个建筑物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但是整体结构还没有被破坏。 细密的气泡升腾上去, “太安静了。”,沈韶心里想,数百米的深水之下,没有任何能发出声音的生物,整个世界仿佛只剩她和恩竹两个人,用牵着的手确认对方的存在。 耳机里除了滋滋的信号电流,便是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和清晰的心跳,好像耳朵被捂住一样。 “大门看起来是被整个拆下来的。”,中校查看着建筑物上的破坏痕迹,“应该是龙从这里出去的时候破坏掉了,不知道现在它去了哪里……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龙。” 沈韶则表示还好龙不在,不然这种为了复仇杀疯了的家伙多半给他俩一口一个嘎嘣脆吃了。 两个人通过大门的位置,进入了这个囚禁了一头龙上百年的秘密牢房,在进入大门的一瞬间,他们突然失去了浮力摔倒在地。 这个牢房的内部被用一种神奇的力量保护了起起来,充满了新鲜的空气,水被隔绝在这立方体之外,无线电和手环也全部失灵,而里面的景象瞬间让两人屏住了呼吸。 一架巨大的龙的白色枯骨趴在在水牢的地上,四肢的骨头上还插着手臂粗的钉子,肋骨间零落着一些徒手武器,而在这骨架的怀抱里,是仿若活人一般毫未腐坏的、穿着红色裙子的一个少女的尸体。 少女脸上的表情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的皮肤看起来非常光滑有弹性,长发已及地,手脚的指甲也长的很长,她的后背插着一根老式的投掷鱼枪。 水牢的墙壁和地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从非常简单的数字,到“你好”、“谢谢”等常用问候语,就好像是小学教室的黑板一样,其中也不乏一些稍微高级一点的字和词汇,能看出来这个“学生”在不断地进步。 两个人暂时将沉重的氧气瓶卸下,摘下目镜和呼吸面罩,沈韶把系着的皮筋松开,甩甩头发放松紧绷了许久的头皮,恩竹偷偷瞄了几眼她被潜水服勾勒着的优美曲线。 “窗户怎么这么大?”,她注意到了和张量说的故事有出入的地方,建筑物的窗户上栏杆已被拆除,甚至窗口还被凿开了一圈,足够成年人体型的人进入。 她愣了一秒,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村长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女孩。 中校也想到了,他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村长没有杀掉女孩,是因为他需要女孩带他去水牢里。 当村长发现女孩生还,并且河道不再堵塞之后,他就清楚是龙醒了。 他明白,虽然龙被钉在水底,但是他依旧忌惮龙的力量,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是悄悄地跟踪被驱逐出村子的女孩。 他发现女孩时常潜入水中,然后又平安无事地回到岸上,他猜到了女孩和龙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村长对龙血的贪欲让他决心利用龙和女孩的关系,他知道女孩很快就会长大,身体长高之后就会再也无法潜入那个牢笼的窗子,而被囚禁的龙为了见到她,一定会想办法把窗户凿大。 等女孩长成人,窗户足够大之后,他也就可以潜入水牢,届时只要跟在女孩身后,在水里悄悄地杀掉女孩,他便可以像贵族一样利用这头被囚禁的龙。 恩竹观察着墙上和窗户边缘的痕迹,他注意到龙骨架尾巴上的钉子已经脱落,所以龙应该是是用它的尾巴清除了淤泥,并且凿开了窗户。 “这些字是怎么回事?”,军官摸着墙上和地板上的刻痕,“是小女孩刻的吗?” 沈韶看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字迹提出了自己猜想:“她在教龙认字,这样一来龙和女孩就可以沟通了。” 她注意到每个字的下面都有一点小小的凹痕,“龙用尾巴点字来表达。” 军官发现一个字下面的凹痕格外明显:“爱?” “爱……”,沈韶有点背后发毛,她想起了那篇关于龙繁衍的论文,以及诗集里的那首短诗:“龙者,生于爱,而亡于恨。” 军官转头问她在小声地说什么。沈韶眼球颤抖地回答他:“龙爱上了女孩,它怀孕了。” 这句话让恩竹的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你等等?什……什么?” 他没理解,“不是,所以说这个龙是头母龙?那它跟人类的小女孩怎么……?它怎么怀孕?” “龙是一种没有性别的生物。”,沈韶观察着墙上字迹下的凹痕,“它们的繁衍方式是通过情感,如果龙产生爱意,就会自然怀孕,然后生下继承自己记忆和感情的下一代。” 沈韶的呼吸变得有点发抖,她没想到水底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突然,军官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从他身后袭来,军人的第六感让他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 他赶紧冲向沈韶,手护住对方的后脑勺并抱紧,将她扑向远处的地面用身体保护住——一击重重的甩尾在不到半秒后砸到水牢的地上,瞬间震断了二人身后系着的安全绳,险些把他们击中。 两个人转头一看,一头巨大的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正用那熔金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龙身上的肌肉将鳞片竖起,它嘴里利齿参差,那沉重的鼻息带着火焰,强壮的四肢重重地踏在水牢的地上,向沈韶和恩竹步步逼近。 本能的恐惧让中校面色惨白四肢无力,但他还是抠开了手边的武器箱,从里面拿出一门火箭炮,颤抖着扛到肩上,对着龙的眉心瞄准,手指尝试着去扣发射扳机。 恩竹还没有发射,龙却突然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地。 “亡于恨……”,沈韶明白了,因为恨和之前的两次复仇,这头龙就快要死了,刚刚的甩尾几乎已经是它仅剩的力气。 沈韶注意到龙好像在看她,她示意恩竹放下武器。 沈韶在墙壁上寻找,然后用手指依次点了“外乡人”三个字,然后再点了“调查”和“真相”这两个词。 她发现龙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她马上用手指圈了一下“爱”。 龙的尾巴轻轻地动了起来,军官十分警惕,又把火箭炮抬了起来。 龙用尾巴尖点了点地板上的一个词:“妈妈”,然后指向那座巨大的枯骨。 它不是当年那头被囚禁的龙,它是独自一人在这冰冷的水牢里默默地花了上百年的时间才终于孵化出来的、带着母体记忆和情感的孩子。 苏醒的龙看到了母亲巨大的尸骸和怀中不腐的女孩,它决定向整个村庄复仇。 “村长应该是发现了龙怀孕的事情,所以计划临时变为了杀龙取卵。” 沈韶看着奄奄一息的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龙蛋比龙血更加珍贵,但你没法从一个母亲手里夺走她的孩子,除非跨过她的尸体。” 中校看着牢房里留下的打斗痕迹和散落的武器,这些证据和龙用尾巴依次轻轻点击的单词和破碎的字句,逐渐揭开了百年前的真相。 被当作活祭品丢入河道的女孩潜入了水牢,她在清淤的过程中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溺水了,恰逢龙苏醒,龙就用自己的力量将水牢里的水全部隔绝在外,救下了女孩。 在漆黑的水中,由于力量被禁锢,能力有限,它自己无法脱困,只是帮助女孩回到岸上。 回到陆地的女孩被村庄驱逐,她明白了村长的阴谋,但是小小年纪又无依无靠的她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开始写写那些晦涩的诗,想要悄悄记录这件事情。 被救了的女孩非常担心被囚禁的龙,她时常带着食物潜水下去看望龙,而龙则用自己的力量把水牢变成了女孩可以长期呆在里面自由呼吸的空间,女孩则教龙识字,就这样经过了好多年。 龙在数年的时光中对女孩产生了爱意,或许是因为感激她陪伴自己,又或许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又或许是别的情感。 而女孩也爱上了这头对自己温柔备至的巨大生物,从小就是孤儿的她从龙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意,她留下的诗集里数量极多的爱情诗就是她们彼此之间心意的证明。 但女孩不知道的是,村长一直在悄悄地跟踪她,等待她长大。 龙怀孕了,它用尾巴点着字告诉女孩这个消息。 女孩很兴奋,她问小宝宝多久会孵化出来,龙回答她:一百多年。女孩有些遗憾地告诉龙自己并不能活这么久,可能没有机会看到龙的孩子出生。 但她很高兴,新生的龙不会再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水下,它将会是自由快乐的新生命。 龙用尾巴点字,告诉女孩:“虽然它没有机会见到你,但它会记得你。” 因为爱意而生的龙,会继承母体的所有记忆和感情。 村长知道龙怀孕的消息后大喜过望,他很清楚一枚龙蛋的价值是多少龙血也无法比得上的巨大数额。 贪念将他丑恶的灵魂吞噬,他很快召集了几个村民,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潜入水下,杀龙取卵! 那是一个雨夜,女孩像往常一样潜入数十米深的水下,从窗户进入水牢的空间。 龙也像往常一样用尾巴扫去她身上的水草,慈爱地看着女孩扑入自己怀中。 一支鱼枪被从窗户投入了水牢,从后背贯穿了女孩的身体。 村长带着村民从窗口进入,无数的刀枪武器向龙身上砍去,悲伤又愤怒的龙用尾巴奋力与他们搏斗。 龙用尽力气杀死了所有的人,并把他们的尸体厌恶地丢出窗外。 龙没有办法挽救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女孩,它身上的血流到了女孩的尸体上,龙自己身上的伤势也太重,于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它诞下了一枚蛋。 百年的时光匆匆流逝,这枚蛋终于孵化了。 从蛋中出生的龙在黑暗中睁眼,为了观察周边,它制造了这个明亮的泡泡空间,随即就看到了母亲的尸体和它记忆中惨死的女孩。 龙悲伤地吃掉了母亲的肉,这样才能快速地成长然后复仇。 迅速长大的龙破坏了水牢的门,从河底冲上天空,尽管它充满了囚禁的记忆,但此刻它是自由的。 继承来的恨意让它决心向村庄复仇,它毁坏了一切,然后逃离,躲回水底,偶尔趁暴雨天没人注意的时候出门捕食一点鱼。 在两次复仇行动后的龙变得越来越衰弱,它除了捕食以外的时间,就只是靠在母亲和女孩的身边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 龙用尾巴再次圈了圈“爱”,又点了一下“自由”。 它眼睛里的光越来越黯淡,它颤抖着尾巴轻轻碰了一下“谢谢”。 最后,它把尾巴放在了“真相”上,永远睡着了。 第406章 浮出水面 水牢开始剧烈地震动,沈韶发现它们所在的这个巨大的泡泡空间正在一点一点地慢慢上浮,带着整个充满了证据的水牢。 她感叹道:“它死前还记得要送我们回岸上,龙根本就不是什么邪恶的生物。” 她眼睛红红的,“甚至被人类囚禁、取血、日复一日地折磨,它竟然都没有产生恨意,直到心爱的女孩被杀死。” 军官摸着死去的龙的身体,感觉它的腹部有一点点硬硬的,而且有些胀:“它肚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沈韶告诉他,龙因为恨意死亡之后,也会排出一颗龙蛋。 “不同的是,这只新生的龙将不会有之前的记忆和情感。”,沈韶停顿了一下,“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它不会再带着那样的沉重包袱生活了。” 沈韶叹了口气,靠着墙坐下,按这个上浮的速度,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到水面。 “难以置信,龙和人类,居然会产生爱意。”,恩竹也在她左边靠着墙坐下,“可能只是漫长时光里,两个孤独的生命互相寻求安慰罢了。” 沈韶摇了摇头:“龙生下了蛋,她们之间的情感不是什么互相安慰,这个孩子就是证明。” 她看着恩竹,决定将心里那个问题问出口:“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情感?” 中校茫然地转头看她:“……喜欢啊。” 他还不好意思说那个字,对什么也不是的两个人来说太沉重了。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沈韶心里一直带着这个疙瘩,“你告诉我说,你在第一次认识我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可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 她停了一下,讲出了一直不敢对恩竹说的事情:“而且当时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只不过是个伪装成记者利用你的坏人吧……我穿的那些衣服是特意设计的,我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也不是真心的,那几乎都是为了任务……” “你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吗?还是说你只是喜欢那个虚假的形象?” 沈韶在逐渐对恩竹动心之后,她越来越怕说出这些话之后对方会反悔。 “沈小姐,虽然你穿包臀裙是很美啦。”,中校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但是你穿工装裤和大t恤也很漂亮。” 沈韶一脸“所以你小子是见色起意是吗”的表情。 “我承认一开始是被你的外貌吸引,这点我不会撒谎。”,恩竹看着地面。 “但说实话,我真正对你产生好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不如说我是在越来越了解你是什么人之后,反而才越来越喜欢你。”,他直白地告诉沈韶。 “在马了个鸡摧毁建筑物的时候,那样危险的地方你就算穿着高跟鞋也要进去,我先是被你这样认真负责的性格吸引;在调查105实验室的时候,我又喜欢上了你为真相刨根问底的样子。” “调查完花柳阁,明明你已经找到了秘密实验室完成了你的任务,你只需要通知你的老板收网就可以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你完全可以把我一删了事。” “但你依旧担心着我的安危,甚至大晚上跑到基地门岗确认我是否安全返回,还让我带走各种证据去调兵,保证在有足够武力保护民众的情况下才继续自己的任务,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并不是什么坏人。” 沈韶有点呆住了,这些话她之前从未听恩竹说过。 “在北部特快列车上,面对十几个歹徒你临危不乱,还能够搞定各种技术难题,和我一起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你从没有想到过退缩。”,中校默默地抓住了沈韶撑在地上的左手。 “你不仅救了我的命。得知真相之后,在国家稳定和自己的工作面前,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顾全大局,和我一起隐瞒报告,甚至烧掉了那些信,阻止动乱的发生,你救的是更多无辜百姓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在黄金面具案里,你也是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义的一方,哪怕事后被组织针对惩罚;调查能源矿场的时候,尽管是你不擅长的领域,你通宵熬夜学习也想要为改革出一份力。” 他抬头看着沈韶的眼睛:“这样的善良勇敢,这样认真负责,这样刚正不阿,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能清醒地思考并且大公无私,你拥有如此坚强、独立又美丽的灵魂……” 他说得太多太快,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这让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你?” 沈韶没想到这个呆瓜能一次性说这么多字,反而搞得她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我,你只告诉我你还没有准备好......这点我理解,你我也不过是这个时代里的两个小角色罢了。”,他如此说道。 “我明白你有很多要考虑的地方,我们身份悬殊,所以你想要拒绝也很正常。”,他的眼神有些黯淡。 但仅仅一瞬,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只不过我没打算放弃追求你这件事,我想要努力往上爬,直到强大到能够掌握我们、甚至整个国家的命运。” “其实……我早就发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沈韶小声地回答,“我没有想拒绝你的追求。” 她第一次说这种话,有点羞于直视对方,只是红着脸看向恩竹的肩膀,“融合动物案,明明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在花柳阁的时候我一直没法放下心来,更没想到你会在大驸马出现的第一时间举报军方高层。” 她的脸越来越红,“那次你在列车上受重伤我现在想想都害怕,我好怕就这样失去你,也不知道你这家伙为什么要那么拼,最后还帮着我一起撒谎隐瞒……当然后来的旅行我真的很开心,和你待在一起让我很放松,而且你总是无条件满足我的任何愿望。” “邮轮就更别说了,完全是跟你毫无关系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我……连老婆本都愿意全拿出来,也不想想万一没查出什么,那钱可是一分都要不回来的……我溺水的时候差点把你也拉下去,你老是这样为了我去豁命......”,她面对军官的真诚表白,有些语无伦次,东一句西一句地乱拼。 “我、我就是想说……” 沈韶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喜欢你。” 中校听到这句话,瞬间露出了“真的吗”的快乐表情. 沈韶赶紧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手指严丝合缝. 她还想给自己找补一下:“主要还是你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听不懂人话!我早都暗示过你,我清醒的时候要考虑太多没法下定决心……我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重组案那天晚上我故意喝醉,说的话也足够直白,想着就那样不管一切稀里糊涂地答应……” “那怎么行!”,恩竹看着沈韶的脸,“我不要稀里糊涂的什么瞎凑合,我要的是宣誓一样的肯定!最好是能签字画押盖章!” 他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搞的,反正我只接受两个人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坚定选择彼此,不管未来遇到什么都没有借口退缩。” 他严肃地说道:“必须是两个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清醒的成年人,才有资格走进一段关系。” 恩竹想起那晚的事情,红着耳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而且……看你喝成那样,我都不清楚你说的和做的是不是你的真实意愿……总不能趁人之危,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沈韶放下了遮住脸的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明白了那晚恩竹没有吻她的原因,她很高兴,因为这是最好的那一条可能性。 “所以你现在清楚啦?”,她戳了一下这只呆头鹅的脸,觉得这家伙轴得可爱。 军官红着脸蛋不说话,用力点了点头。 沈韶小声笑了出来:“害得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突然不喜欢我了,或者是觉得压力太大不想负责,亏得我第二天还紧张地跟小姐妹们分析了好久你为什么不亲我呢。” “那……现在补上?” 沈韶听见这话心里一跳,只见中校把身体侧着靠了过来,右手撑在地上按住沈韶的左手,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穿过她脸旁的头发,扶在她的耳后。 她紧张地闭上了眼,又听见那逐渐放大的、颤抖的呼吸声,但这次没有中止: 军官微微向右偏过头,一个生涩的吻轻轻落在沈韶的嘴唇上,一动不动地在上面停留了大约三四秒。 “是不是这样?”,恩竹像刚买回家的小狗一样发着抖,缓缓抬起头睁开眼,询问对方自己是否做得正确。 “太快了……不确定…..”,沈韶感觉全身有点发麻,“要不……再、再来一次?” 身体刚刚过了电,脑袋还有点不太清醒的恩竹深吸一口气,再次把脸凑了过去. 这次他的左手搂住了沈韶的腰,对方的双手从胸前摸上来,抓住了他的脖子和肩膀,两个人鼻尖相触,同时闭上了眼。 他们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正如尝试性探索着相吮的嘴唇。 恩竹的左手用力一揽,把腿脚发软、无力反抗的她拉到自己身上,终于解放的右手紧紧地抱住了坐在他身上的沈韶,对方的手臂也得以完全勾住他的脖子,交叉在他的后背。 中校胸腔里的小怪兽得意地张牙舞爪,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粗重. 恩竹还没有学会如何换气,缺氧的麻木感逐渐让他失去了鼻子的知觉,但又无法控制自己停止继续将对方的身体揉进怀里。 他本能地开始用上了牙齿,轻咬着温热的柔软,意识逐渐飞离了大脑。 寂静的水下牢笼里,只有二人的呼吸和唇齿碰撞的声音,以及越来越激烈的心跳。 仿佛时间停止,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只剩下他们。 ...... “变态!色狼!”,沈韶突然一个巴掌把他扇醒,恩竹松开手错愕地睁眼看着对方。 她涨红了脸从军官身上迅速弹开,移动到了远处墙壁的角落里去蜷着背对他。 中校嘴角肌肉抽搐,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贴着墙壁坐直屈膝,翘起了二郎腿,水牢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呃…..沈小姐,这个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军官想要解释。 沈韶脸红到了脖子根,她钻在墙角,大声打断了他:“你现在先别跟我说话!” 恩竹把脸埋进手掌,无声地大喊。 …… 船上的四个士兵急得焦头烂额,两个人下去之后用无线电说看到了水牢,回传了一些画面之后,在进入大门的一瞬间水下画面中断、信号失联,又过了一会儿,安全绳也断了。 四个飞行员在空中盘旋着沿着河流上上下下地搜寻,地面上开着运兵车的两人也沿着河岸一直往下游找,一个多小时过去,却什么也没找到。 “完了,长官牺牲了!沈小姐也没了!”,船上的年轻士兵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肯定是被龙吃了!” 情绪传染给了每个人,一个个都忍不住开始抽泣。 同在船上的机械师骂了一句脏话,手用力擦着眼睛,鼻涕却不争气地冲了出来。 试飞员在空中红着眼眶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大口地深呼吸。 “下游的河上有个东西!”,一个在飞船里的士兵突然在耳机里大喊:“好像是个泡泡!里面还有个方块!” 船上的士兵赶紧加速了引擎,往下游开去。 轻飘飘的泡泡带着监狱浮上了水面,被湍急的河流带到了下游,终于在一片水面开阔的地方逐渐减速,并慢慢地卡在了岸边的石头间,水泡泡噗地一声裂开。 “是长官和沈小姐!”,开着运兵车抵达岸边的一个士兵大喊,“他们居然还把水牢带上来了!” 泡泡破裂的瞬间,船上的实时影像突然又恢复了,无线电里也再次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士兵赶紧向里面喊话:“长官长官,听到请回答!” “能听到能听到,马上把运兵车上的轮钩和木板拿过来。”,恩竹的声音让士兵们喜极而泣。 几个人训练有素地把带轮子的钩子卡在水牢的八个角上,并在下面垫上木板,然后启动运兵装甲车的发动机,将水牢连着里面的女孩尸体、老龙的骸骨和新龙的尸体整个拖上了岸。 恩竹一只手抱着刚刚诞出的龙蛋,用鼻尖戳了开另一只手上的手环向上级汇报情况,申请从总部调来运输设备,沈韶也在站在他旁边给龙蛋拍照,并发消息给老板。 第4章 后记 “锅里的水都弄干了?都干了就可以倒油了。” 沈韶站在恩竹宿舍的厨房里指导着,穿着沈韶买的粉色围裙的军官拿着一个量杯把精准的25毫升油倒进刚热好的锅里。 沈韶对他的小道具嗤之以鼻:“至于吗?差不多就行了,一看就是新手。” “我怕翻车。”,中校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烹饪书,“然后是20克白砂糖。” 他从厨房用的小电子秤上拿下称好的白糖,倒进锅里。 “像这样不停用铲子煸炒,把糖化开,大概到微微发黄的时候停,放入我们刚刚焯好的肉。”,沈韶握着军官的手教他如何炒糖色。 她心想就算用实验室秤,该翻车还是会翻车,做饭成功率跟材料的克数精准度一点关系也没有。 士兵们围坐在厨房外的圆形餐桌前,一边玩着《龙与大冒险》,一边等着给他们的长官的处女作试毒,一边在心里祈祷外卖先到。 自从这次任务之后,恩竹突然自告奋勇地要跟沈韶学做饭,还说什么等他学会了,以后沈韶忙的时候他就可以帮忙做饭给她吃,让她少吃外卖快餐等垃圾食品。 沈韶则表示,他得先确保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更加损害健康,再提给自己做饭的事。 须磨镇的龙事件和平解决,而关于百年前的悬案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政府正式将这个小镇的管辖权移交给了军方,为了奖励恩竹小队在本次事件中的优异表现,中校手下所有的兵都拿了军功。 而他本人则被破格任命为须磨镇的行政长官,除了军队事务以外,兼职负责小镇的行政和治安管辖。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取代了原本被封在此地的那个贵族的位置。 沈韶也因为在此次事件中的突出贡献被涨了工资,提了等级,并且撤销了之前的一切处罚,还恢复了她本年度的绩效奖金。 在这次事件完满结束之际,恩竹上任的第一道行政指令就是在小镇修建龙研究所,将那颗龙蛋以及在水底发现的龙骸骨和龙的完整尸体都保护了起来,并且积极引进相关学者人才入驻小镇,开展与龙有关的生物科技研究。 他还为那个至始至终没有名字的女孩在小镇的广场上建了一座碑,并让工匠将整个故事刻在上面,警示后人。 而山上的那些山神庙则改造成了徒步旅行的中途休息点和小卖部,龙神教被解散,此前筹集的捐款被用于修建登山步道,大力发展旅游业。 “好了,再炖40分钟左右就可以出锅啦。” 中校盖上了盖子问:“就这样放着不管就好了?” 沈韶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当然要时不时看看水有没有烧干啊!如果汤少了要加入沸水,记得不要放冷水,时间到之后要留一些汤,最后大火收汁。” “第一次做饭还真是令人紧张!”,军官摘下围裙放到桌上,“希望没毒。”,他舒了一口气。 沈韶表示有自己的全程教学,肯定不会有问题。 她见大家专心在玩桌游没有注意厨房,突然起了坏心思:“我们要不要亲一下?” 军官自信地认为不会再上当:“清一下厨房是吧?没问题。” 沈韶放肆地嘲笑他确实前后鼻音不分。 恩竹扔下抹布恼羞成怒,一把拉过沈韶,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第500章 楔子 这是王城人均消费最高的融合菜餐厅,每一寸墙壁和地板都覆盖着昂贵的天然黑金花大理石,血红色的氛围灯和光线柔和的壁灯配合着昏暗的光线落在吧台前。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家餐厅还有一个专属的独立包厢的存在。 相比外面昏暗暧昧的餐厅氛围,独立包厢的灯光更加明亮和偏暖色调,墙上和地板的大理石改成了白金和米黄色调。 天花板上向下悬挂了一个像风卷繁花般形态的、价值不菲的艺术吊灯。 房间中央的方形的小桌上摆着限量的名家瓷器餐盘碗碟和银质雕花的西式餐具,配上独角鲸牙制的筷子以及手工制造的水晶高脚杯。 两张面对面放置的皮质餐桌椅使用的是整张小羊皮制作而成,保养得当,竟然没有一丝划痕。 株树塔尖顶端的那个男人靠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这个花了近二十年才从家族同辈之中浴血成为集团董事长的人也有不自信的时候,他略微有点紧张地搓着手等待他今晚的客人。 侍者打开墙上的隐蔽房门,一个穿着军装的青年走进了包厢,男人立刻挺直腰板正了正身子,用僵硬的笑容打招呼:“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有十五年了吧,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恩竹坐上了侍者拉开的椅子,他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主动联系自己,还邀请自己到家族企业名下的餐厅吃饭。 “你长高了,肩膀也宽了许多。”,男人罕见地露出像是慈爱的眼神,“我看到新闻,你现在都已经兼职须磨镇的行政长官了,我还听说你最近谈了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恩竹摆手阻止了侍者倒那一口就要近千元的名贵红酒,表示他喝水就可以:“不用装作对我不了解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派人监视着我。” 他用带着敌意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人:“我警告你不要对她做什么。” 男人有点泄气,他又继续想讨好对方:“你看我还算挺贴心的吧,在你生日提前一天约你出来,不打扰你们小情侣约会。”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我看你们很喜欢玩侦探游戏,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生涩地关心着中校:“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钱够不够花?交女朋友之后开销会增加很多,我让人给你账户上划点钱吧。” 中校放下叉子,看着盘子里的酱汁叹了一口气:“你除了钱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他抬起眼看向那个如芒在背的拘谨男人:“……爸。” 已经十多年没有对人说过这个字的恩竹感到嗓子一阵干痒,这个陌生的称呼好像一根鱼刺划开咽喉,带着肿痛的异样感。 眼前这个曾经抛下家庭全心全意沉浸在家族内部竞争中的男人,在几年前终于在那残酷的厮杀中击败上届董事长全力帮扶的直系子孙逆风翻盘,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那张椅子。 但这会儿又突然要扮演一个慈父的形象,这让军官非常不适。 “要不你先看看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男人连忙换上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中校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袋,打开里面的报告翻看了几眼,就皱起了眉头。 “今年的春假你们俩就去浮格城逛逛吧?”,男人得意于军官的反应,“这样的好天气不要浪费了。” 第501章 浮格城的怪谈 “这次你来许愿吹蜡烛。”,中校笑着看向沈韶,“补偿你生日的那次。” 沈韶也笑眼盈盈地看着他,闭上眼把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 中校本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原则,在生日这天又把沈韶约到了凌霄大厦的旋转餐厅,沈韶则带来了自己做的生日蛋糕。 她睁开眼,吹灭蜡烛,一抬眼发现中校不在对面的椅子上。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她身后越过椅背包裹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 军官轻啄了一下沈韶的脸颊:“让我来尝尝看你做的蛋糕味道如何?” 沈韶得意地拿起烘焙刀:“我做的当然好吃!” 自从二人袒露心声确认关系之后就进入到了一个极其腻歪的状态,好像是在补偿之前所有强行忍耐下来的亲密接触: 走在路上不松手,逮着机会就搂搂抱抱,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恩竹还总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暗爽表情,令人咬牙切齿。 今天中校罕见地没有穿军装,而是一套自己的休闲西服,沈韶一见面就问对方是不是昨天回了趟家,恩竹没有否认,而沈韶也久违地穿着一条吊带长裙配上薄大衣外套。 军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过沈韶递过来的一块蛋糕,拿起勺子吃了一大口,嘴角和鼻尖沾上了奶油,但是沈韶并不打算提醒他,而是决定多欣赏一会儿对方的傻样。 军官一边吃一边询问沈韶的档期:“今年春假你有没有其他的安排?要不要考虑去浮格城逛逛?” 沈韶觉得有点奇怪:“浮格城?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地方?” 她敏锐地发觉了对方的不对劲。 中校知道自己在聪明的女友面前几乎藏不住任何秘密,他走到衣架旁,从挂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我得到一份很奇怪的报告。” 沈韶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纸张,翻看了一下: “关于迷雾之城的怪谈,如果不遵守规则就会葬身于恶灵之手?”,她翻页查看浮格城的九条规定: “第一,全城禁止养狗; 第二,除满月日外,宵禁时间是每天0点至6点,满月日天黑即宵禁,天亮后方可出门活动; 第三,如果在城里发现动物毛发,请悄悄捡起来扔掉,不要告诉别人; 第四,宵禁期间如果听到叩门声请不要出门查看; 第五,市政府大楼没有第四层; 第六,如果家门口的井盖上出现奇异的图案,请当天全天至次日宵禁结束之前都不要出门; 第七,白糖是透明偏白色的粉状固体,如果在商店看见蓝色或粉色包装上写着白糖的商品请不要购买; 第八,如果误食了其他颜色的白糖,请立刻联系市政府一楼最左边房间的工作人员,如果身边有人误食,请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第九,永远不要在满月的日子进入城郊的树林。” 沈韶狐疑地抬头看着恩竹:“这个文件是从哪里来的?” 中校不打算隐瞒:“这是我爸送的生日礼物,你往后翻,还有一个银行流水记录。” 沈韶继续翻看,是十几页两个匿名账户之间的转账记录,频率大约是每个月一次。 “谁家过生日给孩子送这种诡异的东西啊?”,沈韶皱着眉头,“也太不吉利了吧?” 她感觉对方的家庭关系好像怪怪的,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份报告更令她在意。 在沈韶的记忆里,浮格城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城邦,这个城邦距离王城不算太远,大约4小时车程,开飞船的话更快,不知道有什么特色,也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再后面,还有近几年的几个新闻。”,中校让沈韶继续翻页,是一些寻人启事,最近六七年几乎每年都有离奇失踪且再也没有找到的居民。 沈韶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她立刻打开资料库求证这些告示的时间和真实性,并且调出了浮格城的信息。 “唔……确实是近几年每年都有居民失踪的情况。”,沈韶划动着全息屏上的数据。 沈韶瞄了一眼浮格城的信息,这是一个老旧的工业城市,由于近几十年的技术高速发展,这个曾经十分繁荣的化工中心的重要性逐渐下降,而且城市环境污染较为严重,近十几年城市人口大量流出,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 浮格城现在的所有者是一位年轻的子爵,他大约在八九年前从父辈那里继承了浮格城的封地,管理不温不火,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政策调整,除了出台九条规定以外,只是任由这个城市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继续存在着。 沈韶虽然对文件里奇怪的事件很好奇,但现在是四月中旬,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她本来打算今年的春假先跟朋友花几天时间聚会,然后剩余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和恩竹两个人来一场自驾踏青之旅: 在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里追逐打闹,漫山遍野地赏新发芽的嫩叶,去河边搭起帐篷露营烧烤…… 灰扑扑的浮格城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军官发现了沈韶脸上复杂的表情,于是他赶紧打圆场:“如果你有其他安排的话我们就不去这鬼地方了,我并不是一定要去。” 但很遗憾已经迟了,沈韶完全被浮格城背后的秘密所吸引,她只是在犹豫是推掉小姐妹聚会还是缩短踏青旅行。 “春假下周末才开始,让我考虑一下吧。”,她把文件放回袋子里,然后起身去衣架的包里拿她给恩竹准备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沈韶在他面前打开盒子:一把车钥匙。 “你送我一台车?”,军官震撼得张大了嘴。 沈韶则表示她计划和恩竹一起自驾旅行,没有车的话怎么自驾呢,总不能开部队的军用车辆。 “和你一起做任务收获的奖金,我拿出来一部分给男朋友买个小礼物不过分吧?”,她很满意军官脸上的表情,“就停在地下的停车场,一会儿你要负责当司机送我回家。” 她狡黠地笑了笑,“而且现在我们见面比之前频繁,你每次进城和我约会都打车来回多不方便呀。” 中校激动地表示现在就想下去看看,沈韶则收起装着车钥匙的礼物盒,威胁他必须先把自己辛苦烤制的蛋糕吃完。 她见对方立刻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奶油,忍不住轻笑出声,抽了几张纸巾给军官擦拭。 一台崭新的白色越野车停在地库里,沈韶把钥匙递给恩竹,让他亲自按下解锁按钮。 军官非常兴奋,他按下车钥匙,越野车的车灯明亮地闪烁,车内的全息中控屏和灯光自动打开。 中校咧着嘴抱住了沈韶的腰,抵着额头低垂着睫毛:“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沈韶摸上了他的肩膀:“再送你一个礼物。” 说罢踮起脚尖,一手扶着军官的脸将口红印在他的嘴唇上。 中校脸颊发烫眼神迷离,觉得没够还想凑过脸回吻,沈韶却轻轻推开他告诉对方后备箱还有小惊喜。 恩竹的嘴角疯狂上翘,夸赞沈韶的小招数真是一套一套的,若是个男人不知道能迷晕多少小姑娘。 沈韶笑着拉军官的手去开后备箱:“够迷晕你就行。” 军官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一对同色的最新款手环以及两对骨传导耳机。 沈韶摘下中校的的手环,将原本的数据和内置软件同步到新的手环上,再递给他戴上。 恩竹在被对方碰耳朵戴耳机的时候忍不住抖了抖,沈韶调皮地故意又摸了一下他的耳轮。 沈韶一边给自己戴上新手环,一边对恩竹说:“现在送我回公寓吧,我的专属司机。” 中校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先请对方上车,随后屁颠屁颠地坐上车,熟悉了一下新车的各项功能,开心地启动发动机,检查能源结晶余能百分比,设置好导航目的地,确认两个人的安全带已经系好,将车缓缓地开出地库。 “果然我们还是不要去浮格城了吧,大好春光还是去自驾游比较好。”,恩竹在信号灯前停下,看着副驾驶的沈韶说。 沈韶摇了摇头:“不行,这个浮格城一定有问题,我们可以把它安排在自驾路线上,顺道去那边调查几天。” 军官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解决方案。 车子悠悠地来到沈韶的公寓楼下的车库,找了个空位停好,恩竹解开安全带,侧身凑到沈韶旁边: “我有点口渴,能不能上你家里喝口水?” 自从两人确认关系之后,中校反而再也没进过沈韶的公寓。 沈韶指着中控台下杯架上的一瓶水:“你看,我连车里的水都给你准备好了,很有先见之明吧?” 军官拿起那瓶水扔到窗外:“现在没有了。” 沈韶拉开副驾驶的储物柜又拿出一瓶:“这里还有很多。” 中校被对方噎住,只好接下这瓶水放到杯架里,又下车把刚刚丢到车外的瓶子捡了回来:“那我送你上楼。” 沈韶一脸看穿对方小心思的表情,关上了车门:“不用啦,你早点回基地休息吧,不是明天一早还要巡逻吗?” 她快步走进电梯挥手告别:“晚安!” 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道晚安的时候,浮格城又发生了一起失踪案。 第502章 雾都之旅 沈韶正浏览着自驾沿线的酒店住宿,刚刚中校给她发来了带浮格城的自驾旅行路线。 她非常满意恩竹对着地图做策划的军人基本功,但沿途的住宿和吃饭她必须亲自掌握,不然就是等着睡行军帐篷吃自热军粮。 沈韶把手环放在桌上,单手滑动着全息屏上的必吃餐厅列表,把它们挨个粘到军官发来的地图上,另一只手则握在另一个人手里—— 她正跟朋友们一起坐成一排做美甲。 春假的第一天,沈韶还是按计划和她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们一起吃饭逛街,中校则在离王城不远的须磨镇监督这个春天最受欢迎的踏青目的地。 自从龙灾事件之后须磨镇改变了许多,很多新建的游客基础设施还未投入使用,恩竹这个行政长官有必要去催催工。 每年四月下旬至五月初,全国都会放一个长达12天的春假来促进消费,这几乎是除了跨年活动以外最盛大的假期。 沈韶的手环突然震动,是沈中堂打来电话问她春假安排的事情,他提出一起去沈韶妈妈的农庄一家人团聚几天,这让沈韶的自驾旅行计划再度缩水。 她叹了口气,把刚刚贴好住宿和旅行安排的地图回传给中校,让他沿途再删掉几个地点。 坐在沈韶旁边的朋友听见她和家人打电话,于是八卦地问她有没有告诉家里谈男友的事情。 沈韶表示自己还没敢说,鉴于上次黑海拍卖会回来之后沈中堂在码头对待中校像透明人一样的态度,她觉得这事儿悬。 “本来我爸就觉得当兵的都是一帮粗野莽夫,再告诉他我男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暴发户,估计能给他这个迂腐大王气出高血压。” 尽管沈韶从来没和家人谈过找对象的标准问题,但是就她目光所及年龄相近的堂表兄弟姐妹,基本上不是上攀皇室族亲就是找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 朋友赶紧安慰她说那些家伙大多为了自家利益机关算尽、要么又酸又爱装清高,像恩竹这种不顾自身立场一门心思对她好、出手还阔绰的男友实际相处起来更具性价比。 更何况现在恰逢改革,以后这个国家谁说了算还未可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算是聪明的做法。 沈韶则反驳她说自己父母可就她这一个宝贝蛋。 正在须磨镇视察登山步道工地的中校突然打了个喷嚏,心想难道自己免疫力下降开始花粉过敏了,今天打喷嚏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一些。 他收到了沈韶传回来的地图,于是快速想了一个对策回复: “我们可以把离王城近的几个目的地删掉,因为这几个地方可以平时周末往返。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第一个停留点就是浮格城了。” 没想到这样的安排正合沈韶的意。 她最近在社交媒体上看了许多关于浮格城的都市传说,本来就心痒这个雾都的秘密,她巴不得早点查清真相,而且这样一来就不用带着一肚子心思旅行了。 沈韶回复了恩竹表示同意,对方又秒回说他准备明天去采购旅行用品,问沈韶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他一起买了。 …… 白色的越野车从王城城门驶出,自驾旅行的第一站是浮格城,全程4小时,沿途不停靠。 沈韶开了一瓶汽水,拿着拍照展示新做的美甲,恩竹欣赏不来,他说看着像妖怪爪子。 沈韶微笑着威胁他再敢乱说就用妖怪爪子挠花他的脸: “我平时为了工作都不敢臭美,假期结束就要卸掉,放春假我必须搞点花头奖励一下自己!” 沈韶打开手环,跟恩竹分享她这几天以来看到的关于浮格城的都市传说:“我找到的都是跟那九条规定有关的内容,非常离奇,但是非常刺激。” 她打开一个帖子,“首先是关于全城禁止养狗这一条的,我看到有说是因为狗眼能够通阴阳两界,可以看到恶灵,如果惹怒恶灵的话就会遭到报复,而且还配上了一个因为偷偷养狗导致的失踪案作为佐证,一家5口全部不见了。” 她又点开一个收藏的帖子:“接着是关于宵禁和叩门声的,也是说因为午夜后有恶灵在城内游荡,如果应门的话就会被恶灵干掉;而井盖上的图案则是恶灵留下来的记号,说明恶灵看上你这家了,躲在家里不出来的话就没事;白糖的事情则说是恶灵放置的用于扭曲认知的东西,一旦吃了就会完蛋。” 她关闭页面又打开一个:“然后关于满月什么的,据说是满月夜的恶灵能量最强,所以要避开;市政府没有4楼这个也被说是恶灵故意制造的扭曲空间,误入则会被杀。” 恩竹一脸“都是瞎话”的表情,“我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背后肯定是人在搞鬼。” 他自信地抬起下巴:“我偏要把这些忌讳全犯个遍,我倒要看看是在隐藏什么事情。” 沈韶表示她也是这么个想法,直接把这九条规定全部违反一遍,抓到这个恶灵。 “有一种玄学我还是信的,就是我们俩命格反冲,所以每次一起做任务都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沈韶笑嘻嘻地开玩笑。 “我前几天陪小姐妹们一起去找神婆算了,说我们俩的盘非常不合。” 她用汽水冰了一下恩竹的脸:“要不要尝尝这个?新口味还不错。” “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每次都有点危险,遇到点什么很正常……新品是什么口味?” 军官有点惊喜,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个人几乎每次约会都有亲密举动,但因为都是在外面的公共场合,比较克制,不复初吻的浓烈。 所以他才想去对方的公寓里两个人独处,期待能再体验一次那令人上瘾的感觉。 但现在沈韶刚刚这个生活化的分享举动,让他有一种在只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里的愉悦感。 “杏花味?”,中校拿过汽水尝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一点酸涩,他没理解这个味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花朵还能当饮料的口味呢。” 沈韶接过递回来的饮料,“你猜怎么着,这个新口味就是浮格城研发的。” 她又喝了一口,“浮格城的标志性植物就是杏花,九条规定里那个城郊的树林就是个杏花林,我们现在正好赶上赏花期的末班车,马上就要谢了。” 作为曾经的化工之城,这个没落的工业重镇这几年也在寻求改变,基于原本的化工基础设施,开始开展一些尝试性的药品和食品工业的研究,然而成效一般,这些改变并没有唤醒这个城市。 而由于城市污染严重,虽然城郊有整片的杏花林,游客还是不愿买账。 车辆来到了浮格城的城门哨卡,两个人将手环在城门的机器上刷了一下登记进入这个充满了工厂的城邦。 门卡的守卫给两个人各发了一张关于九项规定的单子,并且叮嘱他们一定一定要按上面的做,否则安全问题一概不负责。 沈韶和恩竹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就是故意奔着打破规定来的捣蛋双人组。 车子停到了一家老旧酒店的地库,这个失去了活力的城市许多年没有开新的商业,只有一家家相继倒闭的店铺和逐渐搬走的居民。 虽然中校跟沈韶说订酒店不要在乎价格,吃好睡好最重要,但这家已经是整个城里算是顶级的了。 酒店的地库没几辆车,墙面也有些脱落。 恩竹打开后备箱,拎出两个人的行李,锁上了车,去追赶穿着衬衫配长毛衣开衫搭着小裙子、对解谜感到十分兴奋而蹦蹦跳跳的沈韶。 两个人来到前台登记,沈韶打开手环出示了预订号。 “好的,两间大床房,帮二位安排在对门了。” 沈韶回头看了一眼中校,本以为他会露出失望的表情,结果恩竹看起来一脸稀松平常,甚至平静地拿出钱包刷卡。 这反而让她自己头上冒了个问号——看中校那天心急火燎地要上楼,订酒店的时候她还跟亲友团合计了好久,毕竟这是两个人在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旅行。 “你没期待点什么?”,她还是在上楼的电梯里忍不住提问。 恩竹一头雾水:“期待什么?你是说酒店?我知道这个城市经济差,所以也没期待这里住宿环境能有多好。” 沈韶开始觉得自己在对方生日那天做的防御措施似乎有点多余,天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回事。 两个人各自回屋休整,稍后一起出门吃饭并且观察城市环境,打听关于九项规定的事情。 沈韶挑选了一家还算是稍微有点名气的传统餐厅,也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开了二十年以上的老馆子,许多老的店铺都已经搬走,只在一些离乡的游子身上空留味蕾的记忆。 走在浮格城的路上,牵着手的两个人很快注意到老式电线杆上贴着各种寻人启事,而且新的寻人启事下面是旧的寻人启事,就这样层层叠叠不断增加着失踪人口。 沈韶拍下了最新几次失踪案的联系信息,打算午饭后去拜访一下家属,看看能否得到一些线索。 老餐馆的招牌也是十分老旧,上面的字都已经脱落,但老板却不屑于补救。 两个人坐进店里,墙上因为常年的油烟稍微有点脏,桌子上也有一层若有似无的油渍,沈韶开始有点后悔看攻略选择了这家店,在心里祈祷食物足够卫生好吃。 两个人点了两份特色的面,好在味道不错,也算没有白来。 “李哥,还开着呢?”,店里走进来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他娴熟地找位置坐下,“老三样。” 店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拿着一瓶啤酒和一盘花生米放到秃头男桌上,然后对厨房喊了一句。 “我下个月也要搬走啦,以后我会一直想着这一口吧。”,秃头男子搓开花生米的外皮,“我劝你也早点放下执念,趁早搬走吧,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 店老板摇了摇头,他花白的头发和深刻的皱纹让他看起来仿佛一个老人,但根据中年男子对他的称呼,应该是年龄相差不大才对。 “找不到阳阳,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他麻木地看着被风刮到地上的花生皮。 “我不可能放弃我儿子,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秃头男子叹了口气,他还是想开导店老板:“这么多年了,被恶灵带走的人就没有一个回来的,我劝你还是尽量放下吧,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重新开始。” 老板摇了摇头,“你别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 他苍老的眼窝里目光坚定,“我儿子一定还活着。” 恩竹和沈韶纷纷竖起耳朵偷听。 第503章 李阳的日记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晴。 今天下课后跟小黑打了一下午篮球,爽!我们到街口的小卖部买汽水,居然看到货架上了新品,是没见过的粉色的糖。 我跟小黑都发现是九项规定里面那个神秘的东西出现了,我们非常兴奋! 虽然九项规定已经实施了三年多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 我跟小黑打赌我们一人买一袋,看谁敢吃,这家伙居然说零花钱不够,我寻思认我做爹就买了送他。 没想到收银员跟没看见这两袋糖似的,只算了饮料的钱,就把东西都装袋子递给我了,哈哈哈哈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二十四日,晴。 今天又喊小黑出来打球,我问他有没有吃那个糖。 他说他没敢吃,刚拿回家就被他爸发现打了一顿,还给我看了他背上的伤,老东西打得真狠! 小黑背痛今天打球都没意思,玩1v1斗牛都没情绪! 我给他看我包里带的糖,问他敢不敢吃,这家伙纯纯怂蛋,说吃了怕再挨打,我寻思你在外面吃了你爹能千里眼知道? 我和小黑说,不如我当你爹,我也不打你,哈哈哈哈。 这家伙还生气了,说我不也没开包呢,我就说,我要是敢吃你就喊我一声爸爸,他不肯。 ……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五日,晴。 野哥听说我得了这个糖,非让我给他也弄点。 听说他前几天也在小卖部发现这东西,而且还吃了,吃了之后发现这玩意儿上瘾,吃了还想吃,居然说50块钱卖他半包! 有钱不赚是傻蛋,我马上给他倒了一半。看他吃的样子搞得我也想试试。 ……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晴。 我后悔卖给野哥那个糖了。 野哥找不到了,他妈妈满大街哭着喊,好可怕。 而且我前天也吃了,我担心自己也会出什么事。 我想请假在家呆着,不想去上学了。 可是我爸非让我去,我也不敢跟他说我吃了糖的事,怕他打我。 ……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九日,雨转晴。 这几天都好想吐,很口渴,半夜老醒来找水喝。 我好像看见城里有狗,可是不是说不让养狗吗? 今天把袋子里最后一点糖吃了,吃了糖没那么渴一点。 ……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三十日,晴。 还是害怕,今天逃课去市政府了。 一楼最左边的房间就一个工作人员值班,我去的时候人刚好去上厕所了,保洁阿姨叫我等等。 结果等到一半看到我妈来市政府办事,要了老命了我赶紧跑了,被她发现今晚肯定给我打出血。 …… 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三十一日,雨转晴。 头晕,一整天都是头晕,半夜起来找水喝,还把糖的包装袋舔了一遍才好点。 小黑说我这是在家呆久了缺氧,等雨停了陪我去城郊树林逛逛就好。 结果我居然在林子里看到野哥了,我赶紧追上去叫他回家,他爸妈都急疯了。 野哥好像不认识我一样,还趴在地上四脚着地爬,吓人。 …… 流光三十六年,十一月一日,雨。 我可能脑子有毛病了,小黑说昨天压根没见到什么野哥。 我还去跟野哥他爸妈说在林子里看到了,人家去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都说我撒谎骗人,我就说昨天小黑跟我一起也看见了,这小子一口咬定没见过。 …… 流光三十六年,十一月二日,晴转雨。 夜里找水喝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楼下敲门,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毛病的,哪有餐馆半夜还营业的? 我就下去开门看了一下,结果啥也没有。 好像还隐隐约约看到狗的影子。 …… 流光三十六年,十一月三日,雨转晴。 再吃不到那个粉色的糖我要疯了。 全身难受,今天还发烧了。 很想喝水,特别渴,家里的饮用水都被我喝光了,又去超市买了一大桶。 老觉得见到狗,可能是我真要疯了。 …… “阳阳第二天就找不见了。”,餐厅老板从沈韶手里拿回了日记本。 刚刚听到老板和秃头男的聊天,军官觉得不如直接上前问个清楚,他就掏出了自己的军官证说明了来意。 没想到餐厅老板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请二人上楼。 店老板一家住在餐厅的二楼,这是一栋老式自建民宅,一楼当餐厅,二楼三楼住人。 老板儿子李阳的卧室在三楼,自从李阳失踪之后也没有移动,一直保留原貌。 店老板和妻子前几年疯了似的找,后来老板妻子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跟他离婚搬走了。 这本日记是老李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他试着去那家小卖部找过收银员和那种糖,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也去市政府打听过,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沈韶观察着李阳的房间,这个卧室是个很典型的中学男生的房间,布置很简单。 一个靠墙的衣柜、一张书桌加座椅、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 墙上贴着篮球明星的海报,书架最上面放了堆体育杂志,衣柜里摆满了篮球鞋和好几套篮球服,书桌上凌乱地扔着几本学校的课本,课本上要么乱涂乱画要么全新,还有几团纸巾——老李连这都舍不得扔。 恩竹俯下身去查看地面和李阳的床底,地面上有一些奇怪的划痕和破损。 这样的痕迹在书桌、床架、衣柜和书柜的边缘以及天花板上也有发现。 李阳的床底塞满了漫画和大量喝完了的饮用水瓶子,还有几本泳衣杂志和几团纸巾以及一些袜子。 除了奇怪的划痕和破损,外加大量的饮用水瓶有点价值以外,这个失踪案跟李阳本人似乎关系不大,单纯是因为他违反了九项规定。 “如果我早点发现阳阳买了那种东西……或者他妈妈当时没去市政府,阳阳可能就会没事。”,老李拿着一张儿子的照片内疚地念着。 他已经找了快5年,完全没有任何进展,只是期待着有一天李阳突然像往常一样抱着个篮球从外面满头大汗地回来管他要零花钱。 “李老板,我们还需要收集更多线索,如果之后有进展的话会随时和你更新。”,恩竹收起手环上的笔记,准备和沈韶暂时离开。 “大军官还有这位小姐,请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阳阳,哪怕是尸体,不然我真的死不瞑目。”,店老板握着中校的手,捏得很紧。 沈韶和中校离开了饭店,一边在路上走一边讨论刚刚的内容。 “看来李阳和他日记里的那个野哥,也就是几年前已经搬走了的王野禾一家的受害者,就是吃了奇怪的糖之后失踪的。”,恩竹打开笔记总结。 “比较奇怪的点就在于,一是这个糖会上瘾,二是吃了之后人很不舒服很口渴,三是出现看到失踪的人的幻觉,四是在房间里制造出奇怪的划痕。” “还有一个点,李阳说总感觉看见了狗。”,沈韶补充道。 “这个九项规定的第一条就是全城禁止养狗,这一点很矛盾,我认为李阳不是真的看见狗,应该是幻觉的一种。”,她又竖起一根手指。 “还有一件事就是叩门声,住在三楼的李阳听到半夜有人敲门,但是住在二楼的老李夫妇反而没有听见。” 军官点了点头,把这几条疑点添加到电子笔记上。 沈韶调出了上午拍摄的寻人启事,决定联系一下最近一起失踪案的家属,但是占线没有打通,于是决定明天再去。 现在先改道市政府大楼,去调查一下所谓的“不存在的四楼”和一楼最左侧的房间。 由于市政府离餐馆有点距离,所以二人先步行回酒店开车前往。 下午三点多,沈韶和恩竹来到了市政府大楼,这是一栋三层高但是非常长的老式建筑,像个棺材盒一样躺在地上。 两个人进入大楼,心照不宣地打开扫描软件,开始收集这栋楼的结构数据——果不其然,看似三层高的楼实际上根本就是有“第四层”,在第三层之上和楼顶之间有一个夹层的存在,一至三层的层高尤其低,就是为了让空间给这个神秘的第四层。 至于一楼最左侧房间的工作人员,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不在,问就是去“上厕所了”。 这个微妙的巧合也让沈韶起了疑心,她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工作人员”,因为当两个人来找人的时候,出现了日记里的“保洁阿姨”,而且说辞都一样。 “李阳在吃下那包东西之后就注定了结局。”,沈韶叹了口气。 第504章 彻夜难眠 电梯里面的按钮只标记到第三层,沈韶离开市政府大楼之前植入了一个病毒程序,来抓取电梯的运行记录,当出现第四层的时候她就会收到提示,并且返回通向第四层的执行代码。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伪造并提交一个一样的假信号给电梯的系统,从而来控制电梯带他们去神秘的第四层。 恩竹对沈韶的好主意和技术赞不绝口。 沈韶开玩笑说她在送他的手环里也植入了病毒,如果他背着自己聊骚或者定位出现在花柳阁的话就会自动爆炸,中校对此深信不疑。 军官从中控全息屏上调出了整个浮格城的地图,现在他们打算在晚餐之前把整个城市兜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特殊标记的井盖。 “说起来,今晚是满月吗?”,沈韶打开软件查询,得知明天晚上才是满月。 但是安全起见,两个人还是决定第一晚先不要太冒险,天黑就撤,然后在酒店里观察外面街道的情况。 不久,在浮格城一个老旧的街道里他们发现了一个用紫色颜料绘上标志的井盖。 这个井盖附近大约有十几栋平房,沈韶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微型摄像头装在了附近的电线杆上。 这样一来就可以实时监视这个怪异的井盖夜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做完这一切,夕阳开始向西边的地平线没去,车辆往酒店返程。 越野车哐当一声下了地库,停到了离电梯最近的位置,恩竹按下p档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 沈韶也解开了安全带,但她伸手拉门把手的时候,却发现门打不开:“你忘记解锁车门了。” 她转头想提醒中校,却迎上了对方的脸:“吓我一跳!怎么突然离我这么近!” 军官伸手把被吓了一跳而弹开的对方牵了过来,把身子侧过去凑近,看着沈韶有些惊慌的、但依旧亮晶晶的黑眼睛。 “地库没有别人,我想……”,他吞了口口水,“……和你亲一会儿。” 沈韶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这话放松了下来,抱着对方的脸快速地啵了一口:“没问题!” 但恩竹却不同意,又把准备转身去开车门的她拉了回来:“我、我说的是一会儿,不是一下。” 他有点支支吾吾的,“就是……就是像在水牢那次那种。” 沈韶的脸浮起一层粉色,两个人除了第一次非常沉溺以外,之后的相处都过于清醒克制。 但浅尝辄止的亲密举动反而更加让中校内心骚动。 “这、这种事情要讲氛围的,强求不来!” 沈韶害羞地轻轻推开对方,伸手从恩竹腰上跨过去按解锁按钮,低着头用长发掩盖脸色的变化。 她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中校其实自己觉得两个人发展的速度有点太快,表白当场就激吻属实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 只是当时气氛太过醉人,连遇到北部特快上的那种危险时刻都能保持镇定的她一时没有控制住。 这会儿让没有像天台那晚一样喝了酒的她复刻一遍,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沈韶快速开门下车,本来有点愧疚会不会让中校失望,然而一回头只看见恩竹一脸“让我想想怎么制造点氛围”的表情在关门锁车。 她心想果然没必要太过担心或者小心翼翼,脑子一根筋的中校反而让两个人相处变得简单,有什么或者要什么就都直说。 由于时间接近满月日,大部分的商家提前一天开始不在天黑后营业,于是两个人选择了吃酒店的送餐服务。 各自在房间吃完晚饭之后,沈韶给恩竹发去消息,住在对门的二人今晚要分别盯梢酒店两侧道路的情况。 特别是当宵禁时间开始之后,所以建议现在先睡,然后定一个0点的闹钟,届时起来观察情况。 中校发挥自己一秒入睡的技能,很快地打起了小呼噜,如果沈韶听到看到这个声音和画面可能会庆幸自己当时订酒店没有只订一间房,从而保护了自己的睡眠。 23:55的闹铃响起,沈韶和恩竹同时睁眼醒来关闭手环上的提示。 沈韶正好看到她植入在市政府大楼的电梯里的程序返回了特殊值,也就是说,有人在这个点进入了神秘的第四层。 她将井盖位置的实时监控画面调出,同时爬到了窗台边观察附近道路的情况。 “见鬼了。”,沈韶发出一声惊呼。 她看到监控中带着紫色标志的井盖逐渐打开,在昏暗的路灯下,从里面窜出半人高、黑色的、移动十分迅速的鬼影。 那黑色的影子好像还冒着黑气,一双在夜晚中发光的绿色眼睛和模糊的头部特征,带着细小的梭梭声像风一样过去。 她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可惜微型摄像头的像素仅此而已。 随后,井盖不断地打开,不断有这样带着黑色浓雾气息的鬼影窜出。 她心想会不会所谓的“叩门声”就是井盖开合的撞击声,但是似乎又不是太像。 接着,这些鬼影沿着某种路线开始移动,向酒店和城门的方向来了。 沈韶从窗台看到了那一连串的鬼影排成一列小队,快速地从马路上窜过去,而且逐渐改变了形状,从“一条鬼影”逐渐幻化为“一位鬼影”——是的,这些奇怪的黑色影子逐渐变成了人形,浩浩汤汤的鬼魅在街道上行进,逐渐远去。 中校趴在窗户上盯着空旷的马路发呆。 恩竹这边的城市道路上一片寂静,那群鬼影的活动路线并不从这边过,他什么也没看见。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手环震动,是沈韶发来的消息:“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他秒回:“没有,有点困了。” 但沈韶的下一条消息马上让他瞬间清醒:“来我房间。” 恩竹赶紧套上一件t恤和短裤,马上开门到走廊,正好沈韶也把门打开了,他立刻快步走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边看到什么?” 穿着大t恤睡裙的沈韶快速把门关上,打开手环调出刚才拍摄的影像: “真见鬼了,还真的是有恶灵啊!” 军官皱着眉看监控里井盖里跑出来的东西,然后又看到沈韶录下的那群鬼影在她窗外的马路上逐渐变成人形的画面。 他马上提出了一个猜测:“这是不是什么会变形的亚人类?” 他挠了一下头,“我怎么感觉像是狼人一类的东西,月圆之夜这点就让我有点怀疑了,但是今天还没月圆呢,它们怎么也能变身?”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猜测是类似的生物躲在下水道里。”,沈韶点头同意。 “我在想为什么要用不同的井盖出入呢?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在须磨镇有了城市建设相关经验的恩竹立刻告诉她一个可能的原因:“这座老城的下水道应该是旧时合流制的。” “也就是雨水和污水混合,一旦遇到雨天,如果雨水径流超标,可能会发生倒灌的现象。” “所以这些生物平时应该在下水道里根据天气迁移居住地,然后每晚听从指令从合适的井口出来活动。” “而且因为下水道垃圾的堆积和清理效率,也会造成每次可以出入的井盖不同。” 沈韶脑袋里灯泡一亮:“这就是为什么在李阳的日记里,他每次好像看到狗都是雨天或者下过雨的日子!”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李阳家餐馆所在的位置地势高,如果下雨的话,鬼影就有更高概率从他们家附近的井盖出来!” 她马上打开一个数据库,搜索形似狗的可变型生物,立刻就发现浮格城附近曾经报道过发现狼人族群的新闻。 但狼人只有月圆之夜才能自由变换身形,这不符合常理。 “但是,是谁在告诉它们每次从哪个井盖出入呢?”,恩竹倒吸一口冷气: “下水道水位和垃圾堆积情况这种数据只有城市的管理者才知道!我们有必要去会会这个子爵大人。” 沈韶按住他的手表示不要着急,最好先收集多一些证据之后再去见子爵,明天还是先去市政府4楼和城郊的树林探索一番为好。 恩竹点了点头,冷静了下来。 沈韶见外面似乎已经不再有动静,于是在窗台上也放了一个监控摄像机,打算明天再检查一下录像看看会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好了,没事了,你也可以回屋睡觉啦!”,沈韶关闭手环,“我们养足精神,明天还有要调查的东西呢。” 恩竹微笑着点头,他也想回去继续休息,熬夜不符合他的生物钟。 走到门口的中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掏了掏短裤的口袋,随即惊慌地摸了一遍上身并没有口袋的t恤,尴尬地挠着脸转头看向已经钻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的沈韶: “我……刚才出来急,忘记带房卡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沈韶在想这种经典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要让他下楼到前台再领一张房卡就行。 但是刚刚亲眼目睹鬼影的沈韶又害怕这样赤手空拳的恩竹万一下楼后遇到点什么事。 她的内心现在充满了矛盾,好像一个停不下来的跷跷板。 “我下楼到前台补一张吧。” “要不你在这凑合一晚吧。” 两个人同时说话,互相都没听清楚: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下楼补一张。”,恩竹转身去开门。 沈韶下床叫住了他:“宵禁结束之前你就老实呆着吧,我看柜子里有毛毯和被褥,虽然没有沙发但是你可以打地铺。” 她打开酒店房间的衣柜,备用的被褥和毛毯放在高处,她不得不踮脚去拿。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沈韶背后压过来,中校在她身后越过她伸手去拿柜子高处的被褥,对方身上的气味包裹了她。 老式酒店的房间空间不大,没有客厅区域,除了床以外,只有一套办公桌椅和卫生间以及衣柜。 床的左右两侧又太窄,中校左顾右盼决定把地铺设置在床尾,这里离书桌椅有一点距离,宽度正合适。 打地铺算是军人基本功,他很快铺好并钻进被子。 沈韶扔了个枕头给恩竹:“我关灯啦。” “晚安。”,军官把枕头垫到脑袋下面,声音故作平稳地回应。 房间里的光线和声音被灯泡吸走,太过安静的环境会让人可以听见很小的声音。 恩竹此刻的心率飙上了150次每分钟。 刚刚沈韶扔给他的枕头上面带着一种像奶味又像水果糖的香气,将他整个鼻腔填满,就仿佛躺在对方的怀里,或是将脸埋进她的脖颈。 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中校一点困意也没有,只要他想,现在一抬手就可以碰到沈韶的脚趾,坐起来就可以摸到她的脚踝和小腿,或许还能爬上去吻她……甚至更多。 恩竹口干舌燥浑身发烫,他双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和眼睛,掀开一点被子把腿放到外面散热,但这并不奏效,于是他又脱掉了上身的t恤,把四肢都放到被子外面,只盖住肚子。 沈韶感觉到整个房间的温度在升高,她想是不是空调系统出了问题,但又好像这份炎热来自她脚底的方向。 当然,她的心率和紧张程度并不亚于中校,在彻底清醒的情况下,两个人还是第一次一起呆在一个卧室内,没有酒精可以作为借口。 沈韶听到了枕头里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以及从床尾传过来的越来越大的呼吸声。 她想起前两天跟闺蜜聚会时聊的内容,虽然她已经理解在水牢里发生的情况只是没有恋爱经验的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是她还是害怕房间里这个不管是体型还是力量都远胜于自己的家伙。 尽管知道对方非常尊重自己,可如果是像上次那样那种他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呢? 她正慌乱地缩在被子里乱想,就听到床尾传来掀开被子起身的动静。 沈韶紧闭双眼蜷着身体,牢牢地抓住被子,但床垫并没有因为有人爬上来而变形。 她睁开眼睛探出脑袋,借助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只看到军官的背影——他起身去拿放在桌子上的瓶装水,拧开一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之后就躺回了地上。 好像小时候父母讲鬼故事哄睡小孩那样,沈韶在紧张和害怕之中竟昏睡过去,直到阳光刺破窗户将她唤醒。 房间里充满了恩竹身上那种令她莫名安心的气味,干燥得像是晒过的小麦,夹杂着一丝丝汗的咸,有点像阳光下稻草窝里的小狗。 但中校已经不在这里,被褥叠好放回了衣柜,彻夜难眠的他早早起床,下楼去前台补办了一张房卡,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正在洗澡,把一晚上出的热汗冲掉。 第505章 更多的线索 白色的越野车离开城门哨卡,前往郊外的杏花林。 今天两个人准备探索一下市政府四楼和九项规定里禁止在满月日进入的城郊树林,没错,当夜就是满月,这两个人属于是直接冲撞忌讳了。 鉴于今天早晨的阳光非常好,而天气预报又说下午要下雨,沈韶强烈建议先去郊外的杏花林,不仅可以继续调查,还可以看到最后的杏花——下午那场雨之后肯定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越野车里放着沈韶的歌单,她今天穿着恩竹之前见过的脏粉色假两件露肩毛衣搭配白色阔腿裤和板鞋。 中校惊呼终于看到衣服在你身上重复,沈韶却表示这是她在更新衣柜之前决定最后再穿一次。 沈韶拿着矿泉水瓶当话筒,跟着音响一起乱七八糟地嗨唱。 今天的好天气和昨晚收获颇丰的线索让她心情愉悦,外加经过共处一室的考验,她更满意自己的男友了。 甚至在想用什么办法奖励他一下。 “哇!”,随着车辆抵达了目的地,跳下车快速跑进树林里的沈韶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有这么好看的杏花林,还没有游客,真是太棒了!” 近万亩的杏花林海在春风的吹拂下泛起波澜,花期末脆弱的花瓣像撕碎了的白色纸屑在空中飞舞,降落成雪一样的雨,春天的阳光给这些狂欢的蝴蝶镶上金色的边,轻飘飘地像恋人青涩的初吻落在沈韶的黑发上,点缀成星夜的天空。 军官看着站在这花瓣雨中沈韶的身影出神,不知不觉向前走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恩竹闭上了眼,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子窝里用力吸入对方的味道。 沈韶也被这杏花林的景象感染到了情绪,她轻轻松解缠绕在腰间的中校的手,转身用手钩住了恩竹的脖子。 “现在就是我说的氛围。”,她亮晶晶的黑色眼眸仿佛牵出千缕情丝,将中校放大的瞳孔慢慢地拉扯过去。 突然一声巨响拉开了两人差一点就要触碰的微张的嘴唇。 远处的浮格城内传来爆炸声,并且立刻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地从城市里升起。 沈韶赶紧打开手环查阅同城速报:市政府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目前消防队正在灭火。 “什么人!”,军官猛地转身,从休闲西装的内兜掏出一把随身枪,双手紧握。 “狗?……狼?” 他没看清那个迅速的、一闪而过的影子。 但此刻他已经确信,这个满月时不可以来的杏花林里的秘密一定和奇怪的、随时可以变身的狼人有关。 而那些昨夜出现的鬼影和李阳日记里提到的“狗”,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我们得赶紧回城里!”,沈韶拉着恩竹的手往车那边赶。 “市政府爆炸,我担心是四楼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迟了可能就要丢线索了!”,她快速跳上了副驾驶,催促军官返程。 在回去的路上,沈韶听到中校说刚刚在杏花林看见了似狗似狼的生物,她立刻打开资料库趁现在的空当查询一下狼人有关的信息。 “狼人是一种日常为狼形态、满月之夜可以变成类人形态的生物,属于一种犬科亚人,具有较高的群体智慧,偶有发现个别智力较高的个体,通常会成为狼群的首领。” 沈韶念着资料库里的信息,“狼群通常由一头雄狼为首,团体数量大约在10-30头狼,狼人群体不喜固定居所,具有迁徙的特征。” 沈韶滑动屏幕发现了一条重要信息,“狼人在狼形态时的攻击性较强,但变身人形态时则会力量减弱,狼人因为生活环境关系,大部分时间和人类生活区域没有交集,但曾有关于变身的狼人引诱人类将其带入森林然后杀死的报道。” 沈韶往下再一滑,看到了一条关于狼人弱点的信息:“狼人最害怕的生物是同为犬科的其他非亚人生物,比如狗或森林狼等,因为其他的犬科动物闻到狼人的气味后会被激怒,并且对其发起攻击。” 沈韶一拍大腿:“除了粉色的糖以外,全都能解释了!” 她转头看向转心开车的恩竹:“浮格城禁止养狗就是因为城里的下水道里居住了狼人,而李阳日记里面说他看见了失踪的王野禾出现在杏花林里,应该是狼人变的吧!” 她打开月相表查询:“奇怪,流光三十六年十月三十一日并不是满月日啊,如果说是变身的狼人……这里的狼人好像有点什么问题。” 恩竹打死方向盘拐入主路:“现在至少已经解开了很多疑点,就剩下粉色的糖、市政府四楼、掌握下水道数据的子爵以及随时可以变身的狼人需要再探究了。” 沈韶点点头,他们现在已经回到城里,越野车向浓烟四起的市政府开去。 当车辆抵达市政府门口的时候,这栋建筑物的明火已经熄灭,但因为剧烈的爆炸,整栋楼已经毁坏大半,墙壁被浓烟熏黑。 根据消防员的说法,除了数十名办公人员受伤以外,子爵今日也恰巧正在市政府办公,突如其来的爆炸将他重伤,已经送到了医院抢救。 “请问已经查明爆炸发生的原因了吗?”,中校从口袋掏出军官证。 “我需要调查这里的情况,还麻烦您说明一下。” 消防战士敬了个鞠躬军礼,回答道:“我们在建筑物内发现一个非法改装的夹层,里面有大量的化学制备的器材以及药品,可能是其中的一些化学物质产生了不良的反应导致着火,然后又点燃了实验室里的其它易燃易爆物品。” “化学实验室?”,沈韶皱着眉头。 “请问能否给我们看一下里面在制备的东西?” 消防员向另一个战友呼喊,让他把刚刚捡到的东西拿过来: 正是几袋粉色和蓝色的粉末状物品,袋子上还印着“白糖”。 两个人立刻对视点头,军官向消防员提出两种颜色的粉末他需要各要一包,进行成分解析。 沈韶接过两袋“白糖”,告诉军官她因为知道浮格城是化工城市所以特意带了一套简易的分析工具就放在车辆的后备箱,并且还会邮寄样品同日快递送回谛听实验室委托同事进行详细的检验。 “请问现在子爵大人在哪家医院?”,中校询问消防队员,得知子爵因为伤势严重不宜移动,正在市里的中心医院进行抢救。 两个人谢别了消防队,立马回到车上,沈韶上车前到后备箱拿出了简易分析工具,将粉末倒在小盒子里塞入仪器,等待报告。 “我们现在去中心医院,路上路过一下快递站。”,中校发动引擎扭转方向盘。 中心医院乱成了一锅粥,医护们推着一个个在爆炸中受伤的病人在走廊里奔跑。 恩竹出示军官证之后从一名护士口中得知,大部分的伤员都是烧伤或吸入了爆炸的烟尘,唯有子爵受伤最为严重,他似乎离爆炸的中心最近,目前还在抢救室里。 “还有一个奇怪的病人,也伤得很重,也在抢救室里。”,护士补充了一句。 “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也查不到她得身份信息。” 话音未落,护士收到一个呼叫请求,要求广播通知全院急救专家会诊,子爵的情况十分危急。 护士刚刚放完广播召集所有的医生,又一个呼叫请求传来:“这个搞不清身份的重伤女人,好像生理特征上面有点奇怪,不像是人类,需要亚人类研究的专家也进抢救室。” 这个信息让恩竹和沈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毫无疑问地,这个所谓的“神秘女人”应该就是由狼人变化而成,可是怎么会跟子爵呆在一起受一样的严重伤? 两个人坐在抢救室门口,等待着里面的消息,分析仪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在解析。 沈韶决定趁现在复盘一下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 “第一,禁止养狗是因为有狼人生活在浮格城里; 第二,宵禁是为了保证夜里狼人鬼影活动的时候不会被人看到,或者防止导致狼人攻击人类; 第三,动物毛发毫无疑问是狼人留下的痕迹,让居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忙消灭证据隐瞒狼人的存在; 第四,叩门声可能是井盖开合的声音,虽然我觉得不太像,这一个是没确定的疑点; 第五,市政府大楼有四楼,就是一个制备所谓‘白糖’的秘密实验室; 第六,井盖是狼人出入下水道的通道,和宵禁的目的一致; 第七,粉色和蓝色的粉末就是在这个四层的秘密实验室里面制造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在小卖部里; 第八,也是很矛盾的点,误食的人要去市政府一层最左侧的值班室,但是里面通常没有人在; 第九,毫无疑问是因为狼人会在满月的日子变身,杏花林应该是他们定期聚集的地方。” 她捋了一遍之后发现一个问题:“我怎么感觉这些规定,好像确实是在保护居民?有人在城里进行奇怪的实验,但是只要你遵守规定就可以避免受到伤害。”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是既然制定规则的人知道城里的危险情况,为什么不阻止这个作孽的人呢?如果说是有高智慧的狼人在胁迫他的话,完全可以求助附近的军队啊!” 她正在思考是否漏了什么信息,中校提议不如趁现在怀疑是到狼人居住的下水道探索一番,或许能找到什么东西,就这样在抢救室门口干等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沈韶点头同意,两个人回到车里,把还在运作的分析仪放到车后座,等一会儿探索回来再看结果。 由于下午预报要下雨,可能会导致地势较低的下水道内部给水,但是为了防止漏掉什么重要信息,两个人决定从低处往高处走。 “我趁上次兜圈子找特殊图案井盖的时候顺便扫描了一边地下结构。”,中校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看着沈韶。 沈韶被他逗乐,立刻满足他的期待:“不愧是做了行政长官,进步很大,真是有先见之明!” 恩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表示都是跟沈韶学的。 恩竹把车停在路边,找到了地下结构显示较低的位置,两个人从后备箱拿出沈韶准备的防护服穿上,拿上武器和照明工具,打开井盖进入下水道。 远射探照灯一到里面就把地下照得透亮,完全不用担心光线问题。 “今天是月圆之夜,狼人这会儿应该都不在这里,应该是都去杏花林了。”,沈韶分析道。 “但是不管怎么样肯定会在这里留下一些生活痕迹。” 正说着,沈韶就在下水道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划痕,中校立刻调出当时在李阳房间里拍摄的照片 ——比对发现这些痕迹很相似,说明李阳的房间里“出现”过狼人。 “我有一个猜想……”,沈韶小声咕哝着,“不,是两个。” 第506章 风又起而杏花稀 中校检查着下水道墙壁上的划痕,“说来听听?” 他努了努嘴,“我也有两个猜想。” 沈韶在防护服里吐出一口气,吹在面罩上: “一种可能性,李阳是被狼人从房间里拐走的,但是我认为这个猜测有漏洞。” “首先李阳的房间在三楼,如果要拐走他的话,这个动静肯定很大,而且势必经过一楼的餐厅和二楼的李阳父母房间,李老板完全不知情的概率太低了。” “其次是李阳房间里的划痕,很明显并不是一次造成的,而是多次、多处,在房间各个地方深深浅浅的都有。” 她摇了摇头,“所以这个猜想恐怕不正确,但是第二个猜测又让我不太相信这件事……” 中校认为沈韶和他想的是一样的情况:“排除掉不可能的事件剩下的恐怕就是真相。” 沈韶深吸一口气:“还有一种可能性,李阳变成了狼人。” 她顿了顿,“而且不是一次性发生的转变,他是逐渐失去了自我意识,然后在每次变化之后制造了一些划痕。” 她提醒中校日记里面的问题:“李阳的日记中断过两天,正是他吃下了粉色粉末之后,再之后的日记总是缺乏日常生活的内容,更像是记忆碎片,而且出现了半夜写日记的情况,之前从来都是在白天记录。” 沈韶隔着面罩看向恩竹,“那些细密的痕迹,出现在地面、书桌的边缘、在床角、柜子边上,这些都是李阳日常会接触的位置,只有天花板上的划痕是非常异常的情况。” “天花板上的划痕是最后出现的。”,中校补充道。 “和我们部队平日里练射击用的靶子上面的痕迹类似,划痕出现的顺序不同,表现也会不同。” “在地面、书桌等地方出现的划痕层层叠叠,说明是多次制造而成,而天花板上的划痕是一次性造成的,在这之后没有再叠加的痕迹,大概率就是最后一次。” 他和沈韶几乎同时说出: “李阳在那天晚上完成了转变。” 中校提问道:“所以说,李阳日记里写自己看到了王野禾,也就是野哥,很有可能是真的而非幻觉。” 他有点震惊,“他在杏花林里看到的是变成了狼人的王野禾,但是那个叫小黑的孩子因为没有吃过粉色白糖,并没有在向狼人转变,所以他没有认出来!” 沈韶感觉背后发凉,声音有点发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研制这种药品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想起来医院里正有这么一个狼人存在:“而且还有狼人出现在市政府,和子爵呆在一起!” 她本能地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子爵也是能够一直获取到下水道水位数据的人,我合理推测,在研制这种药品的人就是子爵……” “但是,他为什么同时要出台九项规定呢?”,中校不理解。 “如果他是为了将更多的人类转变为狼人,为什么还要用这些规定保护居民?而且他在设置了一楼最左侧房间的同时,又并不能救助遇到问题的居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致认为这里面另有隐情。 两个人在下水道里探索着,找到了大量的动物毛发、划痕、犬科动物的粪便、被撕咬过的腐烂的食物残渣、脱落的犬类牙齿以及一些破碎的、上面写着“白糖”的塑料袋子。 基本可以确定狼人日常会临时居住或在下水道内往来,但大本营应该还是在郊外的树林里。 浮格城的天开始变得阴了起来,白云逐渐染上了灰黑的颜色,像是墨笔泡进了水里,城市的上空开始向下挥洒豆大的雨滴,重重地砸向越野车的玻璃和车身。 越野车向着医院狂奔,因为刚刚留下联系方式的护士给沈韶发来消息,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醒了过来,但是子爵依旧在抢救中。 在他们探索的时候,沈韶的简易分析仪出具了粉末的成分报告,沈韶一边啃面包一边查看并念给恩竹听,中校则一边开车,一边嘴里嚼着沈韶喂的面包,两个人现在没有时间吃午饭,他们需要立刻去见见这只狼人。 …… 女人穿着病号服,身上插着一些管子,大片的皮肤被烧伤,脸上和身上裹满了绷带,呼吸面罩扣在她的脸上,四肢则被用束缚带绑在医院的病床上。 这只亚人被安置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恩竹和沈韶坐在凳子上,他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它或者说是她竟然能够清楚地说话。 虽然之前也有报道过高智慧的狼人个体可以模仿人类的声音和语言,从而诱骗猎物至深林中的事件,但是亲眼见到这样能够流利表达自己的狼人个体还是令人非常惊奇。 “他背叛了我,我们发生了争吵。”,狼人淡淡地回答着沈韶的问题。 “我们两个决定彼此冷静一下,于是他点燃了一个酒精灯想继续实验,然后就爆炸了。”,狼人的声音还很虚弱。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我记得实验室里并没有会爆炸的东西。我随便你们最后怎么处置我,但我只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沈韶继续提问:“实验室里制造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女人艰难地张着嘴:“那是我们的约定,一种粉末能将人类变为狼人,而另一种能将狼人变成人类。” 她痛苦地闭着眼睛,“但是他反悔了,他骗了我。我们说好同时研究这两种药物,只要其中之一成功,我们就吃下对应的粉末,变成和对方一样的种族,然后永远在一起。” 恩竹和沈韶对视了一眼,毫无疑问地,先成功的实验品是粉色的粉末,也就是可以将人类变为狼人的东西。 或许一开始的药物效果不好,变身狼人之后会失去作为人类的记忆和理智,所以李阳和王野禾一去不复返。 但是现在他们猜测这种粉色药剂可能已经接近研发成功,但是子爵却临时后悔了,不想履行和这个狼人的约定。 病床上的狼人从绷带的缝隙里流出了泪水:“他为我种植了万亩杏花林,亲口说爱我。” 她小声啜泣了起来,“他和他那么像,让我误以为他就是他。” 恩竹听得一头雾水,太多的指代词出现:“呃……能麻烦你说清楚这个他啊他啊的都是谁吗?” “他答应为我们研究能够永久变身的药品,我把我那么多同族的兄弟姐妹都献给他做实验,他却不愿意献出他的子民,我把粉末混在商店里,他还出台奇怪的规定防止人们误食。” 狼人没有理会恩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他说如果失踪太多人的话会引起注意,我信了。于是我告诉他如果有人自寻死路,那你必须把他们用来做实验。”,她声音颤抖。 “他告诉我,他安排了一个咨询室,如果有误食的人过来,他会把这些人记录下来,然后夜里派人去确认他们的情况。” 中校发出了“噢”的声音,沈韶也明白了为什么市政府一楼最左侧的房间永远没有人帮忙。 夜里的“叩门声”自然是上门检查服用者情况的人用某种只有被狼人化的人才能听见的频率搞出来的,但也不排除有听力很好的人会被误导。 沈韶得知治安警察和附近驻扎的军队已经赶来支援,并且正在盘问爆炸发生当时在市政府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已经恢复意识的伤者,于是她便让恩竹通过部队内线电话去联系,帮忙证实这个狼人所说的情况。 沈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再次调出狼人的资料库,看到某句话之后确认了她的猜测,她又想了一下,再次打开数据库里数年前关于浮格城附近发现狼人团体踪迹的报告查看,确认了她心里的另一个猜想。 “子爵这样的行为也算不上背叛吧?”,证实了关于市政府一层最左侧房间情况的恩竹放下电话,他有点想帮隔壁还在抢救中的男人说句话。 现在听起来对方似乎是被胁迫着做这些事情,他已经尽力在保护浮格城的居民了。 病床上的狼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我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我不能容忍他的欺骗!” 她的声音变得愤怒了起来:“他根本不是真的爱我,他只是在利用我,他从来就没有想要变成狼人和我永远在一起!”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就像窗户外面的暴雨:“他只不过是为了萤烁罢了!” 沈韶快速调出关于狼人的一篇论文给恩竹看: “狼人长期居住的地方会因为其身上的微生物群落而生长出一种特殊的菌类,这种菌类中可以提取到一种叫萤烁的元素,此元素可以用来制作有着超强杀伤力的生物武器,因此一直是各个国家严加管控的禁止私人交易的物品,在黑市的售价极其高昂。” 看到这个内容,恩竹突然愣住了,他后背淌下冷汗,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抱歉我需要先离开一会儿。” 沈韶没能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军官就跑了出去。 …… 恩竹开着车前往市政府,当他抵达的时候,消防队已经离开,于是他又调转方向前往消防站。 中校的嘴唇颤抖,他在犹豫要不要主动给那个男人打电话,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来到消防支队的恩竹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上午给他们说明情况的那位消防员,他再次确认: “爆炸发生的原因,已经确定是什么东西导致了的吗?” 消防员回答说是镁粉和磷酸。 中校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一个害怕让沈韶知道的猜测。 当军官从消防站走出来的时候,他见到了在门口等他的沈韶。 沈韶没有车,她打着伞,鞋子和裤脚已经被暴雨打湿,沾上了灰尘和泥泞。 “你为什么突然跑掉?”,沈韶的脸上带着不愉快的表情。 “你手环里我放了定位程序,你来消防队问什么事情?” 中校走进雨中去牵沈韶的手,想让她先进到屋里,但对方躲开了: “你问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爆炸的原因是镁粉和磷酸混合物产生的氢气被点燃。” 中校强行抓住了沈韶的胳膊把她拽到屋檐下。 “但是‘白糖’的成分分析报告里面并没有这两个东西,那个狼人也说实验室里并没有易爆物品,而镁粉和磷酸毫无疑问是化学实验室里最常见的易燃易爆品。” 参与了须磨镇龙实验室建设的恩竹学习了很多关于实验室安全的知识,发现这个疑点之后他急于跑来确认,并决定告诉沈韶他的恐惧: “我们被我爸利用了,他就是故意制造爆炸,引我们查出这件事情,通过你和你父亲向内阁汇报:子爵在圈养狼人种群,并且试图私下生产萤烁,接着通过内阁的力量推进浮格城的改革,想办法将这个城邦易主。” 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渍,“然后他就可以低价收购这里的资产,并且肯定是会想办法让某个体制内的盟友成为城邦的新主人,间接掌控这里的萤烁资源的管理权和开发权,从此拥有制造大强度杀伤性生物武器的能力。” 恩竹握着沈韶的双手请求着: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也是刚刚到这里问了之后才最终确认……不要因为这件事离开我好吗?” 沈韶瞳孔震颤着,她一方面庆幸对方及时告诉了自己这件事,一边对恩竹口中的这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强烈恐惧感: “说起来我只知道你妈妈家这边的情况,而且你还随母姓,和大驸马的姓氏一样……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爸的事情。” 她或许是因为裤脚沾湿而有点冷,又或许是因为后怕,整个人有点发抖。 “我以为你爸妈是离婚了或者怎么样,所以一直不敢问,怕不小心提起你的伤心事,但是我现在必须知道,你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瓢泼大雨敲打着水泥地面上的坑坑洼洼,像子弹一样射入前一滴雨制造的水坑里,哗啦啦地作响,风声和雨声震耳欲聋。 中校的嘴唇动了动,沈韶痛苦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所以,昨天半夜上了四楼实验室的人,并不是子爵。”,沈韶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裤子被弄得一团脏。 “那个时候的子爵应该和那个女狼人在一起检查从下水道里出来的、人类异化成狼人的试验品们。” “那么多狼人实验室肯定挤不下,所以大概率是出城前往了城郊的杏花林。” “你父亲派来的人趁这个空当偷偷把镁粉和磷酸送进实验室,并令二者产生化学反应制造氢气,等浓度达标后,实验室里一旦有一点火光,就会爆炸。” 中校叹了口气,他想起之前的许多事:“我现在怀疑好多事情背后都有算计的成分。” 他颤抖着说出那句话:“甚至包括我和你一直被安排在一起做任务这件事。” 他已经有点分不清这一路走来的感情是真是假,中校不禁怀疑,两个人在一起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毕竟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沈韶,他父亲也没有办法像这样间接利用沈中堂。 沈韶抬起头直视着中校的眼睛,“你怀疑我们共同的经历是被刻意制造的,所以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就是假的?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她的眼睛依旧有神并闪烁着那一如既往的坚定光芒,“你告诉我就是为了阻止他,你并不想助纣为虐,难道不是吗?” 沈韶反过来握住中校厚厚的手掌,“就算他能一直让我们一起做任务,但是他能操控你的心吗?他能操控我的心吗?” 她郑重其事地告诉恩竹:“正是因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也是真心为了国家的稳定和安全,所以你才会把你父亲做的事告诉我,让我一起帮你想办法。” 沈韶向前往恩竹的方向走了一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我也没有说要因为这件事离开你。” 暴雨打碎了树林里枝头上最后一朵杏花,狂风却无法再刮起那些蝴蝶,无数白色的花瓣被雨滴硬生生敲进草地,白茫茫一片终落得泥泞。 第5章 后记 沈韶和恩竹穿着黑色的西装,撑着黑色的伞,与许多人一起走在光秃秃的杏花林里。 雨从昨天下到现在,脚下的土地变得胶粘,每次抬腿都十分沉重。 子爵由于伤势过重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而那个女狼人也因为烧伤导致的严重感染最终命丧黄泉。 根据在子爵卧室里找到的他生前立下的遗嘱,他想要被葬在城郊的树林里最大的那棵杏花树下。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希望和那位狼人葬在一起。 “你知道为什么九项规定里说的是粉色或蓝色的粉末,而不是只提会把人变成狼人的粉色粉末吗?” 沈韶小声地和恩竹说话,音量低于铲子掀起泥土的声音。 “为什么?”,恩竹也很疑惑这一点。 沈韶回答他:“因为狼人都是色盲,她根本分不清子爵做出来的两种粉末哪个是哪个。” “她自己偷偷从实验室拿走,然后还以为这两个东西和白糖一个颜色,又自己包装,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每次的新试验品放在商店里,并且威胁商店的工作人员帮她保密。” 她低声补充:“还有就是,我昨天在病房里查了一下,浮格城的狼人群在大概8年前被研究人员观测到。” “当年这个狼人群是被野狗袭击逃窜至此,它们的头狼本来是一头雄性狼人,但是却在和野狗的战斗中受重伤死去,在这之后狼人群中的一只雌性狼人成为了新的头狼,引导狼群讨生活。” “当时新上任不久的子爵派人驱赶了野狗,保护了这群狼人,还亲自到现场检查了狼人群体的生活环境。” 她提出了一个猜测:“我猜子爵可能长得很像死掉的雄狼变化成人形的样子。” 神父开始祷告,子爵的亲朋好友抱着棺木大声地哭喊。 躺在里面的子爵和狼人穿着白色的衣服,两个人的手被入殓师牵在一起,仿佛是他们的婚礼。 雨滴敲打在紫檀棺木上,奏出沉闷的打击乐,与哭声交错着。 神父关闭了全息屏上的祷告辞,示意可以封棺填土了,所有宾客低下头致哀。 两人之间的纠缠和自我矛盾变成了永远埋在泥土里的秘密。 …… 越野车驶离了浮格城的哨卡,沈韶和恩竹继续他们的旅行。 沈韶向父亲报告了子爵去世和狼人实验的事情,同时告诉了他在浮格城发现狼人生活的地方长出了能够提取萤烁的菌类的消息。 但是由于实验室爆炸现场收集到的证据不足,她并没有提起财阀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只是建议沈中堂不要因此推动涉及外部力量的改革,最好是由政府出面对这里的菌类和狼人族群进行统一管理 ——毕竟这种元素十分危险,如果在改革中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反而对国家安全有更大的威胁。 她还建议调查子爵生前的各种关系情况,看看是谁在引导他试图生产萤烁,还有那两个匿名帐户之间的资金往来是怎么回事。 “对了,谛听实验室的检验报告我今天收到了。”,沈韶看着窗外的景色。 “蓝色的粉末只是染色的白糖,子爵其实只是在制造能把人类变成狼人的药品。” “亚人进化成人类本来在生物学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异变为狼人还有点机会。” “他一直清楚这件事,也知道狼人偷拿实验室里的药品放到商店里,但是又不忍心伤她的心,并且默默地用染色的白糖充数,降低居民误食到粉色药品的概率……” “他的行为真的很复杂又矛盾。” 车辆路过了那片杏花林,沈韶激动地拍打恩竹的肩膀: “快看,那些树已经长出新芽了!” 第600章 楔子 沈韶搅拌着卡式炉上锅里的羊肉汤,她凑近闻了一下味道,满意地盖上盖子继续炖煮。 她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将为了做饭而临时扎起来的头发放下,抬起头看河边坐在折叠小板凳上盯着毫无动静的浮漂的中校。 对方看起来双眼失焦,大脑放空。 “钓了几条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撩起头发俯下身子在军官耳朵旁边轻声询问,怕吓到鱼。 恩竹感到耳朵一热,他也小声地回答:“等这条上钩,再钓两条,就有三条了。” 沈韶笑着翻了个白眼:“不愧是特军中校,果然是专业空军。” 沈韶回到帐篷前天幕下的桌子旁,往躺椅上一靠,她觉得可以把烤鱼从今天午餐的菜单上划掉了。 有点无聊的沈韶打开手环打算刷会儿社交媒体,她对这次春假旅行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由于在浮格城耽误的时间太久,导致他们不得不又删去了几个停靠点。 好在她想要的的露营和野炊算是有着落,而且今晚的目的地万维城有她期待已久的汽车影院。 ……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男人坐在老板椅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缓慢地一圈圈旋转着。 下属一脸“我要怎么跟你解释这种事情你才能理解”的噎住表情,他还是照常向董事长汇报了关于浮格城的情况: “总而言之,浮格城的管理权还是由子爵的侄子继承,并不纳入改革的范畴,而且狼人群体也会由政府相关部门接管和监控。” 椅子停止了旋转,男人稀有皮制的手工皮鞋在地板上刹车,他一脸烦躁: “我想不通的不是这个事情……恩竹怎么会跟他小女朋友抖出来这件事呢?这不是等着被分手吗?难道他压根都不喜欢人家?沈中堂那个女儿也是莫名其妙的,搞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的吗?都对立成这样了还不跟他断了?两个人都怎么敢的呀!” 下属其实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没有办法向这个感情冷漠又利益至上的人解释这种弯弯绕绕,只是给董事长一个台阶下: “或许只是因为您这次太着急了,亲自出马给中校送案子,让他本来就起了疑心,所以事情才没有向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外加我们氢气制备不足,没把那个女狼人一起当场炸死,这才让他们知道了萤烁的事情。” 他提议道,“我们还是按以前的做法,让他们从自己熟悉和信任的渠道获取案源,这样会好一点。而且最好是从军方或者谛听那边给出来的任务,他们一般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男人点了点头:“确实,这次是我太着急,本想着趁他生日表现一下父爱,拉一拉咱们的亲情,毕竟以后要用这小子的地方还多着,不能把关系搞的太僵。” 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知道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 “但我还是想不通啊,他为什么要说破呢?”,他摇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孩子从小就轴,但他并不傻,一直能分得清轻重,也懂得趋利避害,然而这次的行为让我有点看不懂他。” 他左右拗了一下脖子放松肌肉,“一方面证据不足并不一定能阻止和反击我,一方面还有极高的可能性让他和自己喜欢的人彻底完蛋……收益太小风险太大,这种事情换我连赌都不会去赌。” 他还是决定转移话题平复一下心情: “对了,之前须磨镇的孵化催化箱已经找到捞上来了?确定没被他们发现吧?还有就是咱们狼人化药剂的测试结果怎么样了?这种伪狼人的生活区域能长出菌子吗?” 第601章 忙碌的假期过后总是很累 恩竹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自己休假这几天落下的工作,今天是春假的最后一天。 他和沈韶早上回的王城,刚把对方送回公寓楼下,中校就马不停蹄地前往须磨镇处理春假期间积攒的行政事务。 好在部队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大家轮值也进行地挺顺利。 中校打开城镇的管理日志,检查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情况。 他一封封地点开意见箱里的文档,并且仔细阅读了4月的财政支出和税收数据。 中校在全息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打着字,记录一些要点,并且策划新的管理政策和问题改进方案。 他注意到了一封来自小镇治安警察的日志,里面说看见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在河谷里打捞什么东西,但是鉴于没有破坏生态也没有影响居民日常生活,所以只是简单驱赶了一下。 刚经过浮格城事件的军官心里起疑,但是那帮人已经被赶走,来不及去抓回来问。 恩竹思考了一下,他向治安警察下达一个任务,密切关注小镇外来人员的情况,如果出现像这种奇怪的人,一定要及时监控其动向并实时汇报。 他开始考虑用下半年的财政预算设置和各个城邦那样的安全哨卡,进出小镇的人都需要登记身份信息,毕竟在完成所有基础设施升级和龙研究所建造之后,小镇的人流量一定会相比之前提升,这样一来治安也会好一点。 …… 沈韶大字躺在床上,她刚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睡衣。 今天她决定要好好放松身心,然后极其不情愿地结束假期,苦着脸面对第二天的工作。 沈韶的手环震动了两下,她懒洋洋地抬起手腕点开全息屏,是小姐妹们个个迫不及待地八卦,问她这个朋友圈子里最迟开始初次恋爱的家伙确定关系后第一次旅行如何。 “就很正常。” 她感到旅途劳累,懒得说太多,简单语音输入了这么一句发在群聊里,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 “而且什么也没发生。” 几乎是下一秒,群里出现了一列问号。 沈韶有点无语,劝自己既然不想发展太快就一定要订两间房的也是这群人,说什么也没发生之后狂敲问号的又是这帮人。 “他都不会主动点吗?”,群里发来提问。 但是沈韶真的很累,她只想一个人呆着好好休息,看点小说刷会儿垃圾社交媒体,然后早早躺进被窝睡一觉。 她没心思跟这帮吃瓜爱好者扯这些有的没的,然而大家居然还要约她出来吃饭详述。 沈韶果断拒绝了邀请,表示假期最后一天一点也不想动,简单回了个“他比较绅士”就关闭了屏幕。 沈韶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群里发的那句话还是问住她了。 但是她只当作是因为恩竹非常懂得尊重自己,说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他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那,像只训练有素不护食不抢吃的军犬。 沈韶突然哑然失笑,她想起之前朋友非要带她去看的那个神婆,说中校这个人的三大性格特点就是“要强、厌蠢、好色”。 前面两个算是对上了吧,但是最后一项她是真没太看出来,看来玄学也不太可信…… 等等,沈韶想起来这个家伙其实眼睛经常偷瞟,还大方承认一开始被她的外貌吸引,这样看来神婆也没说错。 但她感觉这点程度还不至于跻身前三。 她的手环又震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到,是中校发来信息。 “我给你准备了个春假礼物,应该今天正好送到你公寓。” 沈韶很好奇:“什么礼物?” 对方秒速回复她:“一条适合日常佩戴的项链,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旅行前我在他们家官网预订的。” 沈韶心想这家伙跟个录音机一样,自己说过的什么小事都记这么清楚,给对方回了个“别老乱花钱”。 军官又秒回她“自愿赠与”。 沈韶嘴里嘀咕着这家伙乱买东西,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微笑。 她艰难地站起来挪到门口,打开大楼自带的语音系统询问公寓前台是否有自己的包裹。 对方表示确实有一个,需要本人亲自签收,所以没有直接放到她家门口。 沈韶的拖鞋在地上滑着走,她甚至懒得抬腿,简单换上一套运动服,出门进电梯下楼拿快递。 这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锁骨项链,主体是一只很小的、蝴蝶形状的坠子,上面镶嵌着大量细碎的小钻组成翅膀。 沈韶坐在房间的飘窗上打开了包装层层叠叠的快递盒,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那只小小的蝴蝶绽放着绚丽的火彩。 “傻直男。”,沈韶一边欢喜地坐到化妆台前戴上项链,一边嘲笑中校。 “懂送项链居然不懂趁机亲自给我戴上,白白浪费机会……这家伙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 她回到飘窗上以获取更好的采光,拍了一张项链戴在脖子上的效果,发给恩竹:“审美不错!” 对面秒回“你喜欢那我就放心了”。 她转头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好友群,大家除了夸赞中校还算懂得会讨好一下女朋友以外,还是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运野猪拱走了自家的珍贵白菜,希望什么时候有机会带出来给她们当面批判一下。 “不过说实在的,除了砸钱他就不会点别的?” “给他报个培训班学学!” 大家你一言我一嘴地吐槽恩竹贫瘠的好感表达方式,一致认为沈韶这种又聪明又漂亮的姑娘要什么男人都是随便勾勾手指就能搞到,让这种技巧拙劣的家伙捡了便宜还是委屈了她。 她们认为中校应该去学习一下怎么花式表达自己的死心塌地、怎么主动地用各种浪漫的方式好好宠爱沈韶。 …… 沈韶双眼放空,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会议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全息键盘上的“下一页”按钮,假装非常认真地在听老板的陈词滥调。 她昨晚夜里醒了几次,估计是因为旅途疲惫有点腿抽筋,所以上班第一天精神状态并不好。 她进门的时候看到同事们其实一个个也都是带着长假后的疲惫脸返工。 “综上所述,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依旧不能懈怠!” 沈韶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心想这破会终于要开完了,赶紧发任务赶紧放她走人。 例会结束之后每个人都会被挨个叫进那个透明的玻璃房子里面接任务,沈韶打着哈欠希望早点叫到自己,早点收工回家。 没想到老板叫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这反而让沈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叫了她三四次才听见。 她赶紧拿起自己的随身包,从椅子上站起来挪进玻璃屋。 “政府准备把即将到期的合法赌场营业许可证,也就是俗话说的赌牌,趁这次批量到期重新分配一下,想要用博彩业激活一些自然条件和经济水平都不太好的城邦。” 老板拿出一个资料袋,里面是纸质的报告,电子版的已经同步发送到沈韶的邮箱。 “目前全国共有十七张赌牌,其中十一张都在卡斯诺城邦的女公爵手里,这次她手上有五张赌牌即将到期,皇室需要我们派人去和女公爵谈判一下,对这几张赌牌不进行续期操作,而是收回。” 老板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不过呢这位女公爵不是一块好啃的肉,所以我们也没盼着能把五张赌牌都要回来,你能拿到个两三张就好。” 沈韶翻看着资料,提问老板:“上面给我配的搭档还是恩竹中校吗?” 没想到老板却说:“什么搭档?就只是谈判而已,没有什么危险性,你一个人去。” 这句话让沈韶疑惑地抬起了头,她没料到这次居然不把他俩安排在一起出任务,她不禁怀疑难道是因为上次浮格城的事件,让暗中推动两个人关系的那个家伙放弃了沈家这条线。 “怎么了,你有什么困难?”,老板感觉有点奇怪。 “以前这种没危险的案子,不是一直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出任务的吗?” 他眯起眼睛看向沈韶:“你跟恩竹中校……是不是有点别的什么?” 沈韶赶紧否认,她表示只是因为前几次外出任务巧合太多,所以随口一问。 老板点了点头似乎被说服,但他还是加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我们是给皇室服务的,手里掌握着很多秘密,不要跟军方之类的人走得太近。” 老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而且我相信你父母也不会希望你跟这种势力扯上关系。” 沈韶心里很清楚,哪怕她自己明白恩竹并不是哪一方势力的代表,但是在外人看来,他表面的身份就是军官,自然认为他铁定就是军方的人。 要是再知道中校的薄情老爹已经爬上了株树塔的顶楼,那真的是百口莫辩。 虽然家里有个大公主舅妈,然而他本人跟皇室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没有一丝贵族待遇,甚至外戚身份更加敏感。 尽管也不是完全没有能反驳的点,但目前须磨镇行政长官的官职还不足以扭转大家对他个人成分的定位。 ...... 沈韶从大殿的侧门走出来,准备在街上找家店随便吃一下再回家准备资料和收拾行李。 她走进一家店,点了一碗简单的牛肉粉,一边吃一边想要不要跟中校讲自己要独自出差的事情。 毕竟老板都说了女公爵很难搞,说不定要耗很长时间,那可能接下来的周末两个人就没有办法见面了。 她思考再三决定还是要告诉对方。 虽然平时两个人为了避嫌都自觉不提各自工作上的事情,除非是一起做的任务或者有利害关系需要沟通。 这次沈韶的独立任务其实没有必要让对方知道,但不知不觉中两个人都把周末和假期时间默认地留给对方,那就有必要说一下了,只要不提及任务的具体内容就还好。 “我接下来几天要出差,可能这个周末没办法见面。”,沈韶编辑好文字发了过去。 军官还是一如既往地总是秒回她的消息:“好的,注意安全。” 她有一点不甘心,认为对方应该反应再激烈一点。 正想着,对面又发来一句: “我会很想你。” “我也是。” 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第602章 女公爵传奇 血肉横飞,狼烟四起。这个被血模糊了眼睛的男人全身的力气已经接近耗尽,他垂下手臂,但始终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步枪。 身上的疼痛和不断流血的伤口正在剥夺他的意识,他最终还是站不住,单腿跪了下来,步枪插进地里支撑住身体。 他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他狼狈地倒下,但身体上的重伤也已经不允许他创造任何的奇迹。 男人死在了由天策大帝发动且尚未结束的侵略战争中。 他率领的军队遭到了对方游击战术的埋伏,最终单膝下跪,头颅低垂朝向他的家,像所有的前线士兵那样献出了生命。 远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卡斯诺城邦郊外的领主庄园里,一声啼哭响起。 雕花镶金的产床上的女人虽然已经昏了过去,但却本能地流下了眼泪。 她痛苦一夜终于生下了几个月前牺牲在战场上的公爵的遗腹子,一个健康的女婴。 来自王城的礼仪官从护士手中接过身上还带着血的婴儿,将象征皇室祝福和身份的华丽的袍子披在她身上,怜爱地看着这个新生命: “愿你一生顺遂,除生死外再无眼泪。” 他代表皇室政府宣布卡斯诺城邦新的领主。 王城为了补偿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年轻公爵,特地带来了一个丰厚的礼物: 新颁布的赌场合法化管理政策下刚核发的五张赌场经营许可证。 女婴停止了啼哭,她竟睁开了眼睛,滴溜溜地张望着模糊的世界。 …… 女公爵年满六岁,开始接受教育。 她遗传了父亲优秀的基因,无论是射击还是载具驾驶甚至军事理论都如鱼得水。 但老师总是感叹她生错了年代。 如今流光皇帝上任已经第十年,之前的所有对外战争都已经全部叫停,彻底终止了先皇任下的政治格局,全面发展经济。 “没有什么生错年代的说法,如若现在以发展经济为主,那我便学经营。” 小小的身体却声如洪钟,带着小孩子的奶声奶气,刚比桌子高半个头的她早已明白自己单薄的肩膀需要担起这个城邦的未来。 于是庄园里络绎不绝地来了不同的老师,她孜孜不倦地学习政治、文学、历史、数学、经济、法律和科技发展概要。 女公爵虽然喜好艺术但会控制自己不要沉迷于这种享乐的学科,而是硬着头皮啃那些和经营管理有关的课程。 …… 卡斯诺城邦第五座赌场封顶完工,十岁的女公爵亲临剪彩现场。 女孩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表情,身量瘦小且带着清冷的气质。 她身边陪同着的是她坚强的母亲,一个在女公爵身上扑上自己一切的女人。 这两个人首次出现在开业现场证明了一件事: 她们母女俩彻底斗倒了试图干政或骗走赌牌,甚至尝试夺取封地管理权、将女公爵架空的叔伯以及堂兄弟族亲。 这象征着从此卡斯诺城邦真正的主人只有女公爵,再不容他人置喙。 女公爵在开业典礼上宣布了她亲自签发的第一条行政法案:彻底整治城邦的安全问题。 女公爵下令取缔不合法的黑色和灰色产业,城内的治安警察和城郊驻军合作,严肃打击违法犯罪。 她相信要让卡斯诺城邦腾飞,一定要先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否则因主业经营赌场而人员复杂的这个城市只会变成犯罪滋生的恶土。 …… 流光二十年,少女长到了十六岁。 她刚过完生日第二天,庄园里来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偏远的城邦现在戴着全国最闪耀的经济桂冠,不仅拥有最多的赌场,还拥有最丰富的玩法。 经济政策宽容的繁华城市招来了大量的投资,那些豪华的酒店、一整条街的奢侈品商铺、乐趣横生的游乐场以及五光十色的酒吧和舞厅更是吸引着巨量的游客。 卡斯诺没有宵禁的规定,这是一座纸醉金迷的不夜之城。 这个经济腾飞城邦的女公爵还曾在城邦的博彩业刚刚走上正轨时候颁布了一条新的法案: 禁止卡斯诺城邦居民参与博彩娱乐,且仅限卡斯诺城邦居民从事赌场内的工作,例如安保和荷官。 这条法案保护了城邦居民的个人和家庭财富,又保障了居民最低限度的工作收入。 并且女公爵还积极地使用博彩业的收入用作社会福利方面的建设,这让当地民众的生活质量不断改善,一跃成为全国境内首个本地居民个人资产中位数超过百万的城邦,在民富和社会福利方面甚至比王城更加耀眼。 毫无疑问地,几乎所有高官子弟和各种远亲贵族都希望能从这不眠的狂欢中分一杯羹。 恰逢女公爵到适婚年龄,他们就像闻到肉腥味的鬣狗一般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 这些人想破头都不会料到女公爵会穿着一身华服,面无表情地站在庄园大门内的了望塔上居高临下。 他亲自用广播通知所有来提亲的人立刻滚蛋,并且从厚重的裙摆后面掏出一门机关枪架上,告诉大家倒计时后开始扫射。 还有几个觉得女公爵应该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的人猜测或许这是“考验”,厚着脸皮不挪窝,非要凑在大门口 ——等待他们的就是子弹的射击,女公爵在他们脚趾前精准的二十公分处的地面打了一排像尺子画得一样齐的弹孔,并且表示这是最后通牒,如果再不走下一发就打头上。 …… 流光三十年,卡斯诺城邦的税收记录连破新高,人口也是稳步增长。 二十六岁的女公爵开始考虑增加城市面积,以及开设更多赌场经济圈的事情。 目前卡斯诺城只有五张赌牌,而皇室为了控制这种虚浮经济的占比,已经停止新发赌牌。 全国一共十七张赌牌,尚有十二张还在其他的贵族手里。 尽管卡斯诺城邦拥有数量最多的赌牌,但是近几年的发展增速开始逐年下降,而高福利的政策正在面临城邦人口增加的挑战。 女公爵开始联系其他十二张赌牌的所有者,她发现并非所有的赌牌持有者都像她一样将博彩业经营得如此优秀。 有一些经营不善的赌场甚至还连年亏损,还有许多好吃懒做的皇室族亲甚至只是将赌牌租给财阀使用、开设私人赌场,连碰都没有碰过那张许可证。 如今积攒了大量财富的女公爵决定想办法从这些皇室族亲手里收购那些许可证。 卡斯诺城邦一条新的政策出台,规定封地境内所有赌场的宾客准入标准降为零元。 女公爵让每家赌场都开设一块不设真实金额的免费娱乐区域,将那里的胜率调至极高的水平,几乎所有客人都可以在那里尝到胜利的滋味。 并且在免费娱乐区赢得的虚拟点数可以按比例换成筹码,用于进入真金白银的博彩区域玩耍。 这个政策几乎虹吸了那些经营不善但准入门槛低廉的赌场的所有客人。 很快就有几个城邦的赌场濒临倒闭,于是女公爵就出资向这些赌场关门的贵族收购赌牌。 并且许诺一定的新赌场股份,这样一来既有人帮他们经营赌场还赚得比以前更多。 这些不学无术的贵族又可以躺着等分红用于吃喝玩乐,于是很愉快地达成合作。 …… 流光三十六年,女公爵三十岁生日这天,她宣布了城郊新区的正式成立。 在这个新建的新区里面将会开设特色的电子游戏博彩业,并且配套一系列的设施。 她花了近五年和那些租下赌牌的财阀达成合作。 女公爵用皇室贵族身份向赌牌所有者买下赌牌,并且免费提供城郊未开发的大量土地用于新建商业圈。 财阀提供购买赌牌的资金和在新区建立相关设施的资金,并且约定好按一定的比例进行分红且免税。 卡斯诺城邦因此再度焕发生机。 借财阀的资源大力发展电子游戏博彩,并且举办相关的大型赛事和各种线下活动,让传统的博彩业和电子化产业和虚拟产业大发展的流行趋势结合,吸引了数不胜数的年轻游客,演化出了更多的细分领域产业。 …… 流光三十七年冬,先皇崩逝,夺嫡之争爆发。 女公爵召集城郊的士兵保护城邦不受到乱局的威胁,她暂时关闭了所有的赌场。 女公爵下令发放武器,卡斯诺城全民皆兵,誓死扞卫自己的家园,抵御那些想着入侵赌城抢钱的谋乱皇子。 女公爵甚至亲临战场,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枪,远狙击毙一个叛军将领,吓得对方队伍连夜后撤近百公里。 …… 经过近一年的平叛,勒刺王朝开启。 卡斯诺城邦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非凡,这个城市在这场波及全国的夺权之战中几乎没有受到多少破坏。 女公爵为了激活经济下令所有非博彩行业免税五年,半税五年。 这样的十年税优政策让这座不夜之城又掀起一阵投资热潮。 …… 沈韶靠着枕头坐在被窝里看着这本《女公爵传奇》的电子版传记,她额头上开始冒汗,这样彪悍的谈判对手让她心里头打鼓。 沈韶关掉了全息屏,她该休息了。 但是刚刚阅读的内容让她如芒在背,她很难想象要什么样的条件才可能说服对方交出赌牌。 根据时间推算,这五张临近过期的赌牌应该就是女公爵父亲拿命换来的、那最早的一批许可证。 这可以说是卡斯诺城发家的糟糠之妻,又是女公爵家族的遗产,你说它们是命根子都不为过。 怎么可能有办法开口问人家收回呢? 况且女公爵和卡斯诺城邦不要太有钱,提出高额的续期费用这种方法根本吓不跑对方。 如果说用糖衣炮弹的话,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她缺的东西…… 沈韶想得感觉脑袋有点疼,她抬起头无力地“啊”了一声。 第603章 初探卡斯诺城邦 沈韶拖着行李箱来到载客飞船起降中心,她打开手环看了一眼自己船票的时间。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登船起飞,她现在还有时间办完托运后到贵宾室喝点东西,顺便再检索一下卡斯诺城相关的资料,以及这个在另一个故事线里毫无疑问是大女主的女公爵的弱点。 沈韶刷了一下手环里谛听探员专用的身份卡,进入贵宾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她拿出包里的纸质档案,反复翻看着老板给的材料,然而几乎是一无所获。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组织还没有原谅她在黄金面具案上做的事情,故意派这种难搞的任务折磨她。 感到压力巨大的沈韶发了个消息给中校,但因为不便泄露任务细节,于是她只是发过去“好烦,这次的任务超级无敌难搞,心态崩了。” 这次恩竹罕见地没有秒回。 沈韶不知道的是,中校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好在训练的休息时间。 大头兵们一个个围过来非要指导他要怎么抓住这个机会回复点有价值的内容,如何体现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如何打动姑娘的芳心。 沈韶仔细查看女公爵上任后发布的每一条法案,以及历史报税的数据,她心想或许用“提高地方留存”这个糖衣炮弹有机会谈一谈。 就劝说对方可以帮她获取更少的向中央政府上交的税金比例,给她的城市更多的当地留存,以便于她在社会福利和基础设施方面有更多资金做提升改造。 沈韶拿计算器算了一下,看到数字之后开始有点没信心了。 她意识到女公爵的这个“十年税优”政策本来就是在给民间的小生意放优惠、提升居民购买力,她压根不在乎收到的税是多是少,给她更多的钱显然并不能说服她放弃赌牌。 而且就算上交的税金打对折,也都比不上她的十年税优政策少收的钱,就是从数学上都不算什么好方法。 沈韶的手环震动,是军官回了她消息,这家伙搞半天就憋出来句“有我能帮忙的事情随时找我”。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送对方去一下培训班。 对面又补了一句:“我会永远在你身后用宽阔的肩膀守护你”。 明显变得油腻且风格不符的回复让她有点恶心得起鸡皮疙瘩,她马上回复: “让你那几个兵一边歇着去吧,自己找不到对象还在这瞎指挥!” 军官很惊讶,他立刻敲回去一句:“你怎么知道第二句是他们教的?” “太明显了,不像你会说的话!” 沈韶本来心里就烦,她从资料库里随手勾上热门榜单前几的小说和剧,看也没看就发给了军官: “我要登船了,先不和你说了,你自己看点这种东西研究学习一下吧!” 她恼火地关闭了手环,前往登船口,心想有时候没有恋爱经验也不是什么好事。 十几个人静静地坐在飞行训练场的草地上,震惊而僵硬地看着军官的全息屏上赫然展示着一列沈韶刚刚发过来的、封面图十分香艳的、关于两个男人谈恋爱的小说和网剧。 “我觉得她应该是点错了……”,机械师的面部肌肉疯狂抽搐。 …… 沈韶摘下了耳机和眼罩,飞船下降时的震动惊醒了她,客舱里的广播提醒乘客们预计十分钟后抵达卡斯诺城邦机场。 沈韶望向舷窗外,俯瞰着白天就已经金碧辉煌的卡斯诺城,她注意到市区的那五家老的赌场看起来和后来新建的那些赌场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三十多年前的建筑物在这高速发展的时代老得很快。 明明也没有过去太长时间,建筑材料也才刚刚开始老化,却已经像一夜之间被寒风吹得枯萎的花朵那样让人感到陈旧。 飞船降落在卡斯诺城邦郊外的起降中心,刚刚在空中沈韶就已经注意到这个起降中心看起来占地面积很大,跟王城的有得一拼。 她用快捷语音给恩竹发去一条“安全落地,我先忙工作啦!” 飞船上的乘务员突然在广播里通知所有的乘客请稍等,目前飞船还没有打开舱门,却有一个乘务员来到沈韶座位旁,告诉她让她先下飞船。 沈韶有点疑惑,但是舷窗已经自动开启了挡光板,她现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好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走向出口。 下飞船的悬梯旁站列了两队护卫,还在梯子上和地上铺上了长长的、带流苏的精美地毯。 在地毯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着华丽礼服的女人,她身上披着象征贵族的袍子,外貌和形体看起来非常年轻挺拔,毫无疑问这就是今年已经三十七岁的卡斯诺城邦女公爵。 “沈探员,欢迎来到卡斯诺城邦。” 女公爵向她缓缓地伸出手。 沈韶不紧不慢地走下舷梯踩着地毯过去,将右手放在心脏前面微微颔首行礼,然后再和对方握手: “女公爵大人,很高兴见到您。” 尽管沈韶这次是代表皇室意志前来谈判,但是她还是没想到女公爵会亲自来起降中心接自己,还搞得非常正式。 但沈韶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常常出入大殿,家里又世代为皇室政府工作。 面对女公爵这种高傲的贵族,首先就要气定神闲不能被对方的气势压倒,要带着合乎礼仪的尊重但是不可以谄媚或是阿谀奉承。 女公爵见沈韶礼节滴水不漏的同时态度又不低声下气,她非常欣赏从而展露了微笑: “沈探员一路奔波劳累,今天我们不谈事,就先跟我回庄园休息吧。我为你准备了客房,你的行李我也已经派人去领取,一并送到你的房间。” 沈韶也微笑着点头,她虽然并不畏惧和各种王公贵族打交道,但是眼前的这位女公爵和那种游手好闲又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她的眼神坚定而自信,看起来带着掌控一切的胸有成竹。 沈韶跟着女公爵一起上了车,两人一起坐在豪华轿车的后排。 沈韶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她本以为到这里就会吃闭门羹坐冷板凳,没想到女公爵待客之道如此周全。 她推测其实对方并没有一定要死咬着许可证不肯放,似乎有可以谈判的机会,只不过她还没有搞清楚这位女强人的需求。 “我们回庄园的路上会经过电竞博彩新园区,这边最近几年发展得非常好。”,女公爵向沈韶介绍。 “前面就是了,顺便开进去带你看一看吧。” 豪华轿车驶入新区门岗,尽管现在是白天,里面对外开放的游戏体验中心和各种游戏商店依旧有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包括目前正流行的虚拟现实大型多人线上角色扮演类游戏。 “我们签约了很多明星玩家,从他们个人到他们线上虚拟形象的商业版权都属于卡斯诺城邦。”,女公爵自豪地向沈韶介绍。 沈韶看到了她之前在资料库和社交媒体上看到过的那个大型竞技中心。 女公爵微笑着告诉她这个竞技中心可以容纳五万人同时观看比赛,而且还是配备了vr设备的场馆,保证每个观众都能身临其境。 当然,里面还可以给自己支持的队伍下注,总奖池最高记录逾百亿。 “我们只按比例抽点,大部分的奖金都是分配给胜方投注者的,而且我们抽点的收入也有一部分用于款待。” 女公爵表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博彩业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有让胜利者足够开心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客人。 沈韶由衷地赞叹女公爵的治理水平,她觉得女公爵本人比那本传记里描述的形象来得更加立体而令人敬佩。 她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出身高贵、魅力十足又能力超凡的人会有什么弱点。 沈韶很想提谈判的事情,但是既然对方先说了今天不谈事,她也不好开口,于是就打算先这样观察观察。 轿车驶入庄园的大门,在树林和草坪之间穿梭。 大约开了有七八分钟她才看到那栋主建筑物,城堡前的喷泉哗哗作响,两排佣人和护卫站在正门的外面迎接。 沈韶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位于三楼的客房,一个和她整个公寓面积一样大的卧室,套内配备了衣帽间和卫浴。 沈韶心想这样的待遇规格属实超乎她的意料,她更需要好好思考对方谈判的时候将会提出怎么样的要求了。 现在她需要洗个澡,换上合适的衣服,然后和女公爵共进晚餐。 管家用红外线丈量每一副餐具摆放的位置,蜡烛的长短、餐巾的折叠、灯光的明暗都遵循着严格的规定。 在这个早已进入文明社会的国家里,贵族们心照不宣地坚持着传统的繁琐礼仪,就好像他们不愿意承认时代发展对他们的身份地位能造成改变。 沈韶听到房间里的摇铃响起,落后或者说是过于传统而且低效率的通知方式也让沈韶感到有点说不上来。 她成长于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虽然世代为皇室工作,但她的家人一向积极拥抱各种新的思想,从小给她提供前沿的教育…… 沈韶并不喜欢这幢阶级分明的奢华庄园,她在这里嗅到了老贵族身上那种腐朽的味道。 女公爵坐在长条餐桌尽头的主位上,沈韶作为她的客人坐在她的右手边,其余的位置空空荡荡。 女公爵的母亲几年前已经去世,而她本人一直没有结婚生子,叔伯堂亲早已经闹掰鲜有往来,原本庄园里生活着的一些表亲也在她母亲去世后陆续离开。 女公爵孤独地生活在这巨大的建筑物里,陪伴她的是三十余人的服务团队和庄园护卫。 沈韶穿着简单日常但不简朴的新式礼服,她和女公爵碰了一下杯,就这样开启只有两个人的晚餐时间。 当天的菜全部采用当地时令的蔬菜和陆地肉类,女公爵介绍说包括今晚的葡萄酒也是产自卡斯诺城邦郊外的农庄,她想听听宾客真实的反馈。 沈韶尝了一下餐酒和食物,她的舌头顿时感觉到一阵打击。 酒的味道很奇怪,食材的品质也很糟糕,尽管已经在调味上尽力了,但是那粗糙的质地还是无法掩盖。 “没关系,我想我知道沈探员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韶还在纠结要怎么委婉地表示食材不太好的情况,女公爵先自己说了出来:“卡斯诺城的土地太过贫瘠,我们想自产农产品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和株氏家族合作开设了一个无土栽培的种植中心,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方面是价格高昂,一方面是产量有限。” 沈韶点点头,她记得王城内那栋被“马了个鸡”撞击过的“蔬菜大棚”也只是为一些售价较高的餐厅供应食材,显然这种方式生产出来的作物并不适合广大群众。 女公爵放下餐具,提起她为什么要注重农业的原因: “之前的夺嫡之争中,虽然卡斯诺城邦看起来没有遭到多少破坏,但是却暴露了我们城市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看着沈韶:“在那场波及全国的混战中,几乎所有的城邦都变成了孤岛,那会儿我们整个城邦进口粮食的通道彻底被切断,好在我嗅到风向不对,提前储备了大量物资,而且乱局不到一年就平息了,这才保障了所有居民的生计……如果再乱久一点,我真是不敢想。” 第604章 旧时代的夜莺 豪华轿车驶入卡斯诺城邦的主城门。 沈韶还在想昨天女公爵在餐桌上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在听到对方说“我希望你这次来能帮我解决问题,而不是为了赌牌这种小事拉扯”之后,清楚地明白了回收赌场经营许可证这件事是完全可谈的。 但是女公爵需要她帮的忙实在是有点困难。 在世界各地污染普遍日益严重的当下,土地资源本身就非常珍贵,想要凭借她个人的力量改善卡斯诺城邦的生态环境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探员,今天我带你看一下我们的两个传统赌场经济圈。”,女公爵对着车窗外的建筑物介绍道。 “北区最老的这个就是用本次到期的5张赌牌授权开设的,这边连着五家赌场都在这块区域里,一开始建设的时候没有规划好格局,主要是那时候我也还小说不上话,所以这边会显得有点别扭一点。” 沈韶看着有些老旧的街道,虽然那五家赌场还是依旧金碧辉煌,但是确实挨得太近,导致相关的其他商业没有办法大量地穿插其中,只能围在它们周边,形成较小的环形经济带。 “接下来是我说了算之后开设建设的几家娱乐中心,在南区。” 随着车子驶入南市,路上的建筑物逐渐趋于现代化,也有更加新潮的店铺和大量的奢侈品牌出现,让人感觉有点像王城的华光街那种感觉。 当车子正式抵达南区的娱乐中心时,这里的景象和北区老赌场完全不同,除了博彩行业以外,还有各种其他的娱乐: 歌舞厅、音乐馆、电影院和剧院、游乐场、豪华度假酒店和红灯区,这边的游客数量也远超北区的经济带。 沈韶向女公爵说道:“似乎北区不如南区,南区又不如昨天见到的新区。” 女公爵点了点头表示数据上确实是这样的,相信直观地看也能看出来。 沈韶思考了一下:“最近几十年特别是近十几年的技术和经济发展得太快,所以大家的娱乐方式和生活习惯也进步得非常快,仅仅三十年就能让原本很受欢迎的东西被迅速淘汰。” 她转头问女公爵:“您是否考虑过对北区的赌场进行改造升级呢?” 女公爵笑了笑,表示自己确实想过,但是她认为简单的大兴土木对北区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若翻新赌场做成现在流行的东西,多久以后又会落伍呢?就我们签约的那些明星玩家,有几个人甚至短短半年就能从爆火变成无人问津,人们永远都追捧新的星星。” 女公爵叹了口气,沈韶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疲惫:“赌场生意是一只旧时代的夜莺,不断地学着唱新的歌曲罢了。” 她苦笑着,“如果有一天,人们不喜欢听鸟儿唱歌了呢?你知道吗,现在的筹码都不用塑料片片了,都是电子化的数据。” 她还向沈韶介绍了财阀集团最近投资的一款全息游戏,里面开设了虚拟赌场,不用真金白银就不需要申请赌牌,但是可以用点数换取游戏里的装备,转手再卖掉装备的话就可以换成钱。 “就像现在大家都用音乐软件听歌一样。” 沈韶了解了女公爵的困境,“您想能够成为引领时代的谱曲人,而不是饲养夜莺的人。” 女公爵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早就听说过沈探员,我很欣赏你,非常期待你能帮我实现愿望。” “您不介意这五张赌牌是您家族的遗产?” 女公爵微笑着回答:“我不是那种在坟场抱着骨灰不肯走的家属。” “总的来说,您现在有两个亟需解决的问题,一个是卡斯诺城的农业,一个是城市的产业升级和多样化问题。” 沈韶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农业要至少达到自给自足的水平,而产业升级方面,您希望能够接触前沿技术。” 女公爵点头确认,她感叹过去二十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忙于四处收购赌牌,而忽视了飞速发展的电子化和虚拟化浪潮,没能让卡斯诺城邦吸引足够的科技企业,导致在时代的面前逐渐开始走向衰落。 “可惜现在再投资于电子产业和虚拟化产业似乎已经有点迟了。” 女公爵叹了口气,“就现在看来,我个人认为下一波浪潮应该是生物和材料科技。”,她向来自王城的沈韶确认,是否现在有一些研究所在考虑商业化的事情。 沈韶感叹女公爵远在卡斯诺城邦竟然如此了解皇室政府的政策方向。 “确实近两年大家在生物和新材料技术方面的关注度比较高,不过主流的研究基本都是军方研究所在做,还有一些比较小的私人研究所,一般是财阀投资建设的。” 她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有联系过中校。 “还有一个比较难以启齿的事情。”,女公爵的态度突然变得有点犹豫。 “人生不过百年,我还担心一件事,就是我身故之后无人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子民……我并不信任我未曾谋面的父亲那边的亲戚,但是母亲这边的人又没有爵位的继承权。” 突然转到这个话题,沈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呃,所以说您还希望相个亲?或者找个捐赠者自己生一个?” “不。”,女公爵立刻摇头。 “不管是和谁诞育后代,都会因为血缘关系而被迫牵扯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试想一下捐赠者如果得知卡斯诺城的继承人是他的孩子,那一定会觊觎这里的财富,想尽办法捞取利益,而且自私的贪欲会让他不管不顾城邦的民众和未来。” “懂了,所以说您的需求是不靠男人自己搞个后代出来。”,沈韶有点为难。 “现在的克隆技术虽然可以办到,但是后代的寿命方面依旧有缺陷,而且还有伦理问题……”,沈韶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须磨镇。 “您不考虑现在的改革政策是吗?” 女公爵表示改革才刚刚起步,她不想拿城邦的未来冒险,而且换个管理者也不一定就能解决城市的问题,她还是希望再观察观察改革的效果再说,短期不考虑这个方案。 “沈探员,我现在的核心需求就三条:一是振兴农业,二是产业升级,三是搞定城邦管理权交接的后顾之忧。” 她伸出五根手指,“你能帮我解决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一张赌牌;你能帮我解决两个问题,我便给你三张赌牌;你若是能帮我解决三个问题,我就把五张赌牌全都给你。” 沈韶在脑袋里检索有用的信息,女公爵告诉她自己其实有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我想到过一些可能可以帮我解决问题的方案,许久之前我派人联系过一位镇长,镇长却说他说了不算,当时的领主又是个没法沟通的蠢货;改革后我又联系过那位刚刚上任的行政长官,我提出高价购买他们的土地,对方果断地拒绝了我。” 沈韶听到了熟悉的字眼,她心想该不会是…… 女公爵点开手环放出来一个人的照片:“沈探员如果可以帮我搞定这个人,我想我们就可以谈。” 沈韶看着全息屏上恩竹穿着军装制服一脸严肃的证件照,怀疑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新的圈套。 …… 沈韶打开手环,点开和中校的聊天界面,她差点在客房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上次给对方报平安的消息是通过语音快捷按钮发送的,她没有打开聊天界面,以至于到现在才看到自己昨天早上发给军官的小说和剧的内容…… 这会儿都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也就是说整整两天一夜她都没有发现给对方分享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当时点的不是女性向热榜吗!!!” 沈韶的脑子里疯狂爆炸升起蘑菇云,她打开资料库发现自己当时随手勾的是“女生爱看热榜”而不是“女性向热榜”。 “现在要怎么办!” 她在床上抱着枕头痛苦地翻滚着,不知道如何在中校那句“安全抵达就好,我先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发的那些我会认真看的”后面开口。 沈韶满脸通红,她赶紧把聊天界面截了个图发到闺蜜群:“点错了!!!救救我!!!” 手环疯狂震动,她第一次知道“震惊”这个词能有这么多种表情包。 “我发你的……你看了吗?”,沈韶在心里祈祷对方忙得没空看。 “看了一些。”,中校秒回她,“学到了很多。”,他又补了一刀。 沈韶感到世界如此安静,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有倒转时间的超能力,或者速成一些催眠技术能够让对方忘记,一切重来。 “别看了……我点错了……” 沈韶厚着脸皮提出无理要求:“你能忘掉吗?” 恩竹回复道:“这样啊,我尽量。”,然后打过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沈韶尴尬地点开,她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军官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她的画面出现后马上露出了笑容:“我想趁现在看看你窘迫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这家伙居然还截了个图,“留个纪念。” 沈韶的通话界面上提示“对方截取了画面”,她无声尖叫着把整个红脸蛋埋进被子。 …… 中校哄了好久,表示自己当时就猜到她是手滑点错其实并没有看。 好说歹说才让沈韶平静下来,但是他坚决不答应删除刚才的截屏。 “好吧,除了想你以外还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沈韶还鼓着脸。 “我跟老板申请了外部协助,他已经给我批了,所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次出差是干什么来了,超级无敌诡异我跟你说!” 恩竹坐直了身子:“愿闻其详。” 沈韶把这趟任务的情况给中校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她认为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居然也会莫名其妙扯到恩竹身上实在是过于巧合,所以她怀疑这里面有人做局。 中校点了点头同意沈韶的推测:“我认为从一开始须磨镇的事情就有蹊跷。” 他展示了警卫的邮件,“有人趁春假的时候从河谷里捞走了什么东西,于是我问了正在监督建设龙研究所的教授,他告诉我说他注意到新龙的尸体上有一些特殊的痕迹,他认为这头龙是个早产儿。” 恩竹继续补充,“虽然他不确定是龙蛋在水里发育的缘故,还是有人催化了它的孵化,就这样正正好赶上改革的时机。” “果然有问题。”,沈韶也点点头,“当时我就想这事情能有这么巧吗?” 恩竹问沈韶是否清楚女公爵知情与否,沈韶表示她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女公爵也参与了这个圈套。 但是她认为可以凭借推测法来估算,事件如果按“我们没有发现问题”来发展的话,后面将会发生什么,就可以看到这里面潜在的获益方。 第605章 将计就计中计 沈韶和恩竹两个人进入推演模式。 如果他们就按现在的情况不知情地发展下去,下一步就是沈韶联系中校询问能否帮自己取得赌牌。 那么按照女公爵的需求,恩竹要把须磨镇一部分的农用土地卖给她,从而成为卡斯诺城邦的一块飞地。 第二件事则是需要中校通过军队内部的关系将一些研究所的成果商业化,把试产基地建到卡斯诺城邦。 第三件事技术上暂时不好实现,可能没有办法做到。 “总的来说,也就是刚刚改革的地方又要落到贵族手里,而且还把军队的科技研发成果也攥到贵族的手里去。” 沈韶觉得怪怪的,但是逻辑很通顺。 “所以说这件事背后完全是贵族在操作?因为贵族之间本不可以做土地兼并的事情,改革之后因为须磨镇有了高度的自治权,这种事情反而可以了……” “而一直由军队负责的技术研发,之前就有六皇子试图霸占的历史教训,这次也想要照猫画虎,但是用‘商业化’这样合法的方式?虽然政策还没发,但是这样一来以后技术转化能落地,军队也可以赚到钱。” “所以说是军队和贵族在一起编排这件事吗?”,恩竹也感觉这里面好像有点什么问题,但是又有理有据。 两个人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不对劲。 “可能就是这样呢?皇室的某个人通过谛听来下达这个任务给我,军队也顺水推舟让你和我合作,让之前从皇室贵族手里无法兼并的土地在军方手里转个手变成自由流通的商品,再出钱收回来;技术也是一样用商业化的方式转移出去,军队到可以自由支配的资金。” 沈韶试图说服自己,她还是觉得有点问题:“我一直觉得军方和贵族之间是敌对关系,怎么突然合作起来了?” 中校也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其实我只要不答应就好了吧,他们的这个计划就没有办法往后走了。” 沈韶点了点头,“相比我任务失败来说,让好不容易刚刚开始的改革走回头路明显更加严重,大不了我就是再吃个处分。” 中校抱歉地看着沈韶:“委屈你了。” “还有一种方法,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确认一下幕后主使。”,沈韶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可以先假意答应谈判,然后看女公爵会提出什么样的详细要求,我们从而知道这其中更多的利益关联方,看看是不是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并且来找到到底是哪个具体的人在其中受益最大。” 军官同意沈韶的计划。 …… “女公爵大人,我昨天联系了恩竹中校。”,早餐时间,沈韶向女公爵提起这个话茬子。 “我应该可以说服他来和您谈判一下细节。” 女公爵看起来非常惊喜:“之前我联系过那位行政长官,他当时可以说是彻底回绝了我,沈探员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韶表示自己和军官有一些私下的交情,对方说可以考虑帮助她一下,只是需要和女公爵详细商量。 “果然没错。”,女公爵放下了餐具,突然微笑着看向沈韶。 她示意管家,管家用银质的托盘端上来一张不太清晰的偷拍照片:恩竹和沈韶牵着手走在马路上。 她看向沈韶:“昨天晚上有人给我送来这张照片,我本想着可能是谁的恶作剧。” 她挥了一下手,护卫出现在了餐厅里围住了桌子。 “但是刚刚你帮我证实了这一点。” 沈韶背后出汗,中计了! “沈探员,不好意思冒犯了,麻烦你自己卸下手环和耳机,我们先帮你保管着,然后女佣会带你回客房好好休息。” 女公爵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会亲自联系恩竹中校来这里谈判的。” 她微微颔首表示歉意,“兵法书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相信谈判也是一样,如果能握住一个好的筹码,沟通一定会更顺利。” 沈韶叹了口气,摘下手环关机,老老实实拆下耳后的骨传导耳机,把两个东西一起放进管家递过来的托盘里,心想不是说这次任务没有危险的吗! 她不禁感叹这个幕后主使真是可怕,居然还埋伏了这么一手,但同时这件事也让沈韶发现了一个漏洞: 如果这个幕后主使策划了包括须磨镇的一切事情,还和女公爵本来就是一伙的贵族,那女公爵不至于昨天晚上才知道她和中校的关系,飞船刚落地卡斯诺城邦的领土沈韶应该就会被抓起来才对。 所以说昨晚她和恩竹推测的情况有误,很明显女公爵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这个隐藏在阴影里的人早就知道了女公爵的困境,特意为此编排了这一整套计划引他们入局,而女公爵现在这种撕破脸的操作,几乎可以确定是不打算给军方留任何好处。 …… “他打电话来了?”,男人正在给鱼池里的锦鲤喂食。 “这次效果还挺不错。”,他看着鱼儿们争抢着,露出满意的表情。 “先顺水推舟,再半路杀出来打劫,这招永远这么好玩!” 他哈哈大笑着,嘲笑着那些贪婪的贵族为他人做嫁衣的愚蠢。 男人自言自语着,“他们没有强烈反对改革,就是合计着吞掉改革后变为自由流通的土地,那我们就送上一个诱饵,这块肥肉香得不得了,改革试点是个农业小镇,行政长官还是军方的人,他们一定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可以一箭双雕吧。” 他拿起下属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我们时间算得特别准,这个节奏我很喜欢。赌牌面临到期,女公爵那几个鬼头鬼脑的亲戚就会想办法推动回收的事情,从而让她着急去找新上任的行政长官谈土地兼并,他们很相信这个女人的能力,外加军方缺钱的事实,自以为是地认为收购土地和技术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让女公爵掏钱,回收落到军方手里的土地、权力和技术,把有发展硬伤的卡斯诺城邦变得完美……” 男人啧啧地摇着头,“最后再处理掉没有子嗣的女公爵,开心地坐享其成吃绝户,哇啊,想得可真美啊!” 他让下属帮忙理了一下袖口,从位于高楼之上的露天花园走进室内。 “只要透露一张照片给这群蠢货,他们就会想办法让女公爵拿到这个信息,这群畜生太了解这个女人的性格了,这下肯定觉得收购的事情稳了,连一点好处都可以不让军方占到,直接白抢。” “可惜他们没想到,那块肥肉不仅最讨厌被人威胁,身上还长了个钩子吧。” 男人拿起桌上的话筒换了一个慈爱的嗓音:“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需要你给我提供一些东西。”,中校在电话里强忍着怒火。 “就当是你过去十几年欠我的。” 男人面露微笑:“没问题,我的宝贝儿子想要什么都行。” …… 这次的沈韶属于是没躲过暗箭。 她其实基本上已经把女公爵的叔伯堂亲那点小九九推算出来了,只是这次到了对方的地盘,遇上的又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还被眼前的巧合误导了背后的做局者身份。 虽然注意到了这整个事件是一个计,但她和恩竹还是被这个对手牵着鼻子走——谁能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招。 沈韶在客房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她思考着如何脱身,她一定要告诉恩竹千万不要为了急着救她就毁坏改革成果,将好不容易从皇室贵族手里拿出来的土地又白白送回去,更不要做什么盗窃军队研究成果的傻事。 她恼火地坐到椅子上,刚刚女佣送她回房间之后又给她搜了一遍,把那些藏在身上的防身用具全都给拿走了,连行李也被收了起来。 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排斥传统的通讯方式,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现在有一只鸽子。 沈韶想着自己所在的客房楼层不高,或许可以从窗户溜出去。 她刚往窗边走了两步,房间里那两个监控摄像头一样的女佣就围了上来。 “干什么?我就觉得屋里有点闷,我换换气都不可以吗?” 沈韶烦躁地驱赶着她们,心想如何引走这两个烦人的家伙。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一队护卫站在楼下走来走去地巡逻。 沈韶无奈地叹了口气。 …… 一架豪华的私人飞船降落在卡斯诺城邦起降中心。 恩竹从上面走下来,一队私人保镖站在悬梯两侧守候。 司机开来黑色的豪华轿车,保镖打开门请他坐进去。 车辆驶向领主庄园。 女公爵满面笑容地站在城堡的大门口望着道路尽头的地平线,她胜券在握,等待这头送上门的羊羔。 随着一个黑色的小点从远处出现,女公爵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她等来的不是出租车,不是政府车辆,也不是军方用车。 而是一辆奢华的加长轿车,车子的车牌上还印着株树塔的标志。 车子停在了城堡前的平地上,保镖从车上下来,拉开了车门。 从里面跨出的是看起来面无表情的一个青年,穿着骆马毛制的墨蓝色西装外套和西裤,搭配细棉和亚麻纱线混织的白色衬衫,领口打开了两个扣子,并没有系领带,看起来松弛而随意。 “女公爵大人。” 青年缓缓合上琥珀色的眼睛,低下头把右手放到心脏的位置,向对方鞠躬行礼。 “我以为你会行军礼,恩竹中校。”,女公爵皱着眉,她有些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恩竹深知谈判如用兵,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展示对方完全不了解的一面是一种商业角力中的经典技巧,能够在见面的当下就对敌人的信心造成打击。 青年慢慢抬起上身站直,微笑地回应她: “我这次答应和您见面,并不是以军官或者须磨镇行政长官的身份来谈事情的。” 他直视着女公爵的双眼: “本人代表现任株树氏商业集团董事长、树醒风先生,来和您商量一些合作事宜。” 第606章 合作愉快 恩竹坐在庭院里的椅子上,闻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皱起了眉,礼貌地抿了一口就放下。 他感叹着领主庄园的优雅上流:“我们这种暴发户不管怎么费尽心思地模仿,都没有办法学到贵族气质的真谛。” 他笑了笑,“不管是花大价钱买来贵金属打造家具、用不知道哪个家族垃圾桶里流出来的古董装饰自己的宅子,还是往身上一件一件地套奢侈品,又或是请一大堆保姆请一大群家教,学着皇室贵族砸钱在骑马射箭和艺术鉴赏等没什么用的教育上。” 他绕着圈子说话,就是不主动提这次来的目的。 “您庄园里的随便一棵树都比我们整个家族历史悠久,这些瓷器茶具都是正儿八经千百年历史的传家宝,而不是东施效颦的奢侈品;银质托盘底下烙的是家族纹章,而不是品牌logo;走廊里挂着的艺术品是历代公爵的画像,而不是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附庸风雅买来的名家画作;藏品是这里每一任主人的荣誉勋章,而不是来路不明的古董和昂贵珠宝。”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正的贵族气质是波澜不惊的家学沉淀,而不是浮躁焦虑的自我证明。” 女公爵放下茶杯,她不想聊这些有的没的,她盯着眼前的中校直接试探: “我以为恩先生这次愿意来谈判,是为了帮沈探员。” 青年轻蔑地笑了一声,“一个心血来潮最近一起玩玩的女人而已,我有必要单单为了她这么大费周章跑一趟吗?” 他也直视着女公爵的眼睛,“之前我拒绝和您谈土地的事情,是因为您联系的是须磨镇行政长官办公室,作为军官和刚刚改革的小镇的行政长官,我不能公然违背皇室政府改革的宗旨。然而这次沈小姐却是以私人名义联系的我,那么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和您合作的机会。” 他补充道,“更何况,沈小姐只告诉我您的三个需求,并没有说要用什么方式解决。” 恩竹站了起来:“沈小姐若是和您上次那样一上来就要提买土地的事情,我肯定不会答应她来和您见面谈谈,但如果只是满足您的三个要求,我就对这其中可以合作的方面非常感兴趣了。” 他伸出手掌向大门方向指了一下:“我希望您能带我参观一下卡斯诺城邦的农场以及您所说的需要进行产业升级的地块。” 沈韶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院子里的两个人,她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疑惑恩竹这家伙今天怎么没穿制服。 虽然距离很远导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气氛看起来非常和谐友好的样子。 她本来还担心中校会大发雷霆直接提枪过来火拼,似乎现在不用怕这种事情了。 “咦?怎么走了?” 沈韶看着恩竹起身,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女公爵也跟着起身,恩竹跟在女公爵身后一起往外走去。 沈韶眯着眼想瞧个仔细,恩竹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还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然后迅速转回去继续向前走。 “他这个点头是什么意思啊……”,沈韶心里更焦虑了。 “到底是‘放心我会不顾一切救你出来’还是‘放心我自有妙计不会毁坏改革成果’啊!” 她疯狂挠头发,希望两个人有点什么心灵感应,让对方知道她现在的想法,一定要守护来之不易的改革果实。 …… 恩竹走在贫瘠的田野里,他摘下一片叶子仔细查看,又抓起一把泥土,搓了一下,扔回了地面,接过保镖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手上的污渍。 他转身看向女公爵:“女公爵大人,我相信您很清楚卡斯诺城邦农业发展的问题,除了显而易见的土质查和污染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女公爵接下他的话:“是农作物的品种,我们城邦的农业刚刚发展不久,所以用的都是从外地直接买来的植物种子,然而这些作物并不适应我们这里的环境。” 青年露出微笑:“正是如此。” 他向女公爵询问,“您是否知道须磨镇最近在大兴土木的事情?” 女公爵点了点头,恩竹继续说道,“改建翻新、修葺山路,会产生大量的土石方需要处理。须磨镇那些挖开的地基下面全都是肥沃的土壤。” 他不给女公爵思考的时间,“承接土石方堆置和处理的工程,我作为行政长官有权利决定给谁,不仅是现在,还可以是未来的每个工地。也就是说,这些肥沃的土壤现在就在我手里。” 他用这一点诱惑着,“如果女公爵您能给我一个合适的报价,我很乐意把这些泥土卖给你,如果您能答应我更多的事情,我甚至可以把这些泥土免费送给您。” “可是……”,女公爵刚想说这些泥土就算短时间用上了也没法保证长期的发展。 恩竹立刻继续之前的话头,“而且我们株树塔愿意授权一些农业技术给您,类似于无土栽培这样的科技,我们也有土壤优化的相关技术,我认为完全可以一起合作,包括针对卡斯诺城邦的土质进行转基因农作物的研发。” 他把左右手握在一起,“建一个对外隔绝污染的、使用须磨镇泥土的试验农田,同时建设一个转基因作物农业实验室,我们来盖一个新式农场。” “你要什么?”,女公爵开门见山地问。 恩竹的眼睛闪过狡猾的光:“新式农场的建造需要全部由您来出资,而成果则对半分,一半是您的,另一半表面上以技术授权参股的名义划给株树塔,但是我希望您能主张把我列为董事而不是集团里的其他人。” 女公爵觉得有点矛盾:“我以为恩先生代表的是株树塔的利益。” 恩竹撒了个谎:“您也知道我们的规则是竞争上岗,我为了以后在家族里的发展,必须私下给自己留点底子。” 他用须磨镇的泥土不停吹妖风:“农场运营几年之后就能形成自己的技术团队,到时候咱们就什么都有了,不管是源源不断的肥沃土壤,还是前沿的农业科技,都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上。您到时候觉得不放心,再想要把财阀踢出局也不是什么问题。” “与其大老远买一块飞地,不如就在自家门口搞一个试验田,难道不是吗?”,恩竹问道。 “我喜欢你的建议。”,女公爵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接下来去市区,我带你看赌场。” …… 恩竹打开全息屏,快速扫描了一下北市的地图。 女公爵认为这一片推倒重建生物科技园区是非常划算的操作: “老城区逐渐没落,也没有太多的历史积累或者太好的基础设施,原先的居民大多都搬去南城了,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就算是五栋老赌场,所以我认为拆迁的成本会很低。” 恩竹看着地图赞同。 “我希望恩中校能把军队的研究所想办法弄点到这里来。”,女公爵看向恩竹,“你想要什么利益上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恩竹摇了摇头:“军队改革的法案虽然现在也正在推进,但是很遗憾的是还没有定下来军队研究成果商业化的政策,我不想做小偷。”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果未来确实有商业化的政策,我会尽我所能把我手上到时候可以拿到的研究项目帮您在这边立项落地。” “这种没有确定性的画饼可没办法说服我。”,女公爵笑了笑,“你得拿出须磨镇的泥土那种实打实的东西才可以。” 青年点点头,“当然,我有别的东西。” 他小声地说:“您听说过须磨镇的龙吗?” 女公爵表示自己有所耳闻须磨镇的龙事件以及兴建龙研究所的事情。 恩竹继续问:“您可知道,龙这种生物非常特别,它们能够独立生下继承自己记忆和情感的后代,相比克隆来说完全没有寿命上的问题,而且全新的个体也不涉及伦理问题。” 这句话让女公爵眼睛一亮:“我们能用技术手段在人类身上实现吗?” “那就要看您愿不愿意出资建一个龙研究所的分所了。”,恩竹看向对方。 “须磨镇只是一个传统的农业镇子,我们这里的财力有限,买设备的预算也有限,也没有太多的人才,建好研究所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成果。但是我们在建的龙研究所现在手里有完整的一套龙生命周期的标本,原本的龙母骸骨、由它诞生的龙子的尸体包括尸体里的龙血、龙子诞下的第三代龙蛋。” 他凑近了女公爵的身边,“须磨镇作为首个新改革的镇子有着高度自治权,龙研究所作为须磨镇的产业,不像军队的研究所那样被政府严格管理,想要在别的地方建一个分所我完全可以说了算。” “没有问题,我可以出资新建龙研究所的分所,甚至捐款给须磨镇建现在的研究所。”,她有些兴奋,“只要你愿意共享标本和技术!” 恩竹得寸进尺:“分所的收益我们三七开,您占七成,株树塔则作为整个新科技园区的房地产开发商占三成,外加株树塔将拥有在整个北城空余地块内建设或招商其他私有生物科技生产和研发设施的权利。还是一样的要求,我希望您能让我做北城科技园区的管理委员会委员长。” 女公爵笑逐颜开:“恩先生,您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不仅帮株树集团入股了卡斯诺城邦未来的核心产业,帮须磨镇的龙研究所募集资金,还给自己留了不少好处。” “你要知道我之前对财阀有多防备,从来不让他们碰核心利益,赌场几乎完全是我们家族的私产,财阀们只有出钱讨好、建配套娱乐设施喝肉汤的机会。” “你年纪轻轻,才刚上任行政长官不久,就懂得用手里的权力配合财阀的资源和我以物易物了,真是后生可畏。” “只要您觉得划算,那晚辈就算是高攀您,权当交个朋友。”,恩竹带着商人的假笑。 “只需要出一点小钱,一点贫瘠的土地,一点出成果后随时可以踢走的股份,就能解决我的三个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女公爵伸出了右臂,两个人友好地握手:“成交。” …… “沈小姐,之前多有得罪,这是你的东西。” 女公爵挥了一下手,管家和女佣端上了两个托盘,一个里面放着沈韶的耳机和手环,另一个托盘里是她的随身防具。 沈韶狐疑地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神情冷漠的恩竹,她很好奇对方和女公爵做了什么交易。 “沈小姐如果昨天早上当时就说清楚的话,我也不会误会。”,女公爵抱歉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能指挥得动恩竹中校,原来只是在帮忙联络恩竹先生。” 她让佣人端出那五张赌场经营许可证,“这些就算是给沈探员的赔礼。” 沈韶听到两个称呼的区别,她聪明的脑瓜立马猜了个大概。 第6章 后记 豪华轿车驶向卡斯诺城邦的飞船起降中心。 一路上恩竹都对沈韶非常冷漠,只是在离开庄园的时候当着女公爵的面、带着流氓的笑容用奇怪的称呼说了句 “宝贝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吧”。 上车之后两个人坐在一堆保镖中间,军官就没再搭理过她。 “我坐载客飞船回去,到王城之后就直接回基地,集团的飞船太惹眼了,我对外的身份还是军官和行政长官。” 恩竹对车子里黑压压的人群命令道,“给我们两个订双人的头等舱包厢,最早的一班,不要影响到我明天早上的巡逻。” 轿车将两个人放在了起降中心的贵宾通道门口,安静地驶离。 他们无言地从通道进入,将行李扔给前台办理托运,直接上了马上就要起飞的飞船。 两个人走进头等舱的双人包厢,关上门之后恩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沈韶拉进怀里用力抱住了她,弓着背深深地低下脑袋把脸埋在对方的后脖子里,颤抖地大口深呼吸。 “有点痛……”,沈韶的肋骨被中校蟒蛇般的手臂绞得生疼。 “松点,松点,我要窒息了……”,她拍打着恩竹的后背:“救……” “啊!抱歉!”,军官赶紧放开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应该没受伤吧?” 沈韶眼角带泪,交叉手臂检查着自己的两侧: “幸好没给我搞骨折,你力气也太大了……” “还好你前一天晚上给我说了卡斯诺城邦和女公爵的情况,不然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中校闭上眼睛仰头。 “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我把改革的土地卖回给贵族,所以我只好把自己卖给财阀了。”,军官叹了口气。 “这次他们拿到了大片的农业试验田,还有几乎整个北部新园区的开发权……以前这些东西只能花大价钱从贵族手里租,还要签各种不平等的对赌协议,如今翻身做主人。” 他抱歉地看向沈韶:“虽然保住了须磨镇的土地,但是我以后要免费送工地挖出来的土壤给女公爵,共享龙研究所的标本和数据以及成果。” “足够了,我真担心你会把须磨镇搞丢。”,沈韶安慰着中校。 “你留控制权了吗?”,她想了一下问对方,“这样的话我们还能保有一些主动性,至少可以监控这两个地方的发展情况,防止财阀或者贵族偷偷搞事情。” 恩竹点了点头,告诉对方自己将会是新式农场的董事和北城科技园的委员长,沈韶表示那就好,这次二人不算输得太惨。 广播通知飞船即将起飞,请所有乘客坐到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飞船进入平飞模式,头顶的安全带灯熄灭。 “我还没感谢你这次帮我呢。”,沈韶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走向身边的恩竹。 军官不解地看着她,还十分客气:“我们两个之间还要什么感谢?” 她双手将中校的肩膀按进柔软的椅背,一脸坏笑:“学着点。” 沈韶侧身坐到了座椅扶手上,一把抓住军官的领口,没等他做好准备就拽过来吻了上去。 呼吸交错间,沈韶突然拍掉恩竹无措地落在她大腿上的爪子:“手!” 中校红着耳朵急着想解释,却被不断袭击过来的柔软堵住了嘴:“我不是故……” 她没打算给他留完整句子的空隙。 第700章 楔子 皮带狠狠地抽打在水泥地上,向四周溅射出猩红的水珠。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房间里,他手背与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汗液顺着沟壑在引力的作用下滑落在地,逐渐和地上的红色液体融合在一起。 被绳子束缚着倒吊在空中的女人身穿用伤口织成的衣服,红色的血液描着她锁骨和脖颈的曲线,最终汇聚在长发的尾尖,如屋檐边缘融化的冰凌,滴聚成一片湖泊,再散作无数的河流。 苍白的手指颤抖,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一个身影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男人惊恐的身躯摔倒在地,挥舞着慌张摇晃的双手不断地否认着,无数嘈杂的声音从他的耳朵灌入,暴力地将本就崩溃的大脑搅碎。 不断下落的击打和砍刺带着强烈的疼痛感,一刀一刀的伤口,似乎是在宣告着自以为是的正义。 …… “全息游戏《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主创团队对本次事件表示遗憾,但拒绝承认悲剧的发生是游戏的责任,呼吁广大玩家适度娱乐,不要沉迷游戏。” ...... “社会心理学专家认为过于逼真的全息游戏有害身心健康,建议业界整改。” ...... “王城治安警察现已介入调查此事件。” ...... “震惊!全息游戏《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再迎用户注册高峰,全息游戏设备大卖!” ...... “本案嫌疑人已在家中落网,被逮捕时并未反抗。” ...... “事件发生后,游戏不停服的处理方式引发群众热议,部分市民认为游戏公司过于冷血。” ...... “大量家长呼吁全息游戏《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应该将准入年龄从16岁提升至20岁,认为过于年轻的孩子无法分辨虚拟和现实的区别。” ...... “大热游戏《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迎来全息游戏历史上的第一场公诉案件,株树氏商业集团作为该项目最大的投资方,近日就此事件召开公开说明发布会。” ...... “出席本次发布会的项目负责人、株树氏商业集团子公司梦游资本董事长、知名风险投资人株醒月女士拒绝向我们透露任何详细信息,并当众打落了媒体记者的采访话筒。” ...... “司法专家认为本案情况复杂,法庭亦表示审理难度巨大。” …… 女人愤怒地关闭全息屏幕,随手抓起摆在桌上的茶具,将一枚金贵的手工瓷器摔碎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头上: “给我请来最好的律师!这个案子我们绝对不能输,如果游戏停服的话一切就都完了!你听明白了吗?” 他用袖口轻轻擦拭从额头上流下来的粘稠液体,全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地回答:“是,听明白了。” 女人将双手手指插进头发里:“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承认自己的罪行和我们无关,不管用什么方法!” 第701章 网吧约会 中校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像被抱着出门逛街的婴儿一样好奇地四处乱看。 沈韶觉得这家伙跟庙里的和尚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她就没听说过有人不打游戏的,特别是男人。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诓我的呢,你真没玩过全息游戏?” 沈韶牵着军官的手走在王城的全息游戏网吧里,8层楼的建筑被分成三十几个不同的游戏区域,大热游戏独立成区,并且按照不同的游戏的主题风格装饰,还摆着各自游戏区域的周边商品贩卖机和ip玩偶抓娃娃机;小众游戏则共享分区,一些特殊类型的游戏也会有自己的专属区域。 “真没玩过,小时候玩的都是一些经典的掌机游戏之类的,后来长大点了就进了军校,那里管理比较严格,所以我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后面的联网电子游戏。” 恩竹一直哇哇哇地小声赞叹着游戏行业的发展,他像是刚从二十年前穿越过来的人。 沈韶嗤笑着:“你好土!” 深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她马上说道:“不过我看你开飞船打枪什么的都很擅长,说明你运动神经和动态视力都很好,估计稍微习惯一下很快就能上道,说不定意外地很擅长呢?” 她从随身包里拿出钱包:“今天在这里你所有的消费我买单,就当是给你这个土猪长长见识!” “玩这个会很贵吗?”,中校看着网吧墙上四面八方五颜六色的灯带。 “单人包厢50块钱一小时,双人包厢80一小时,三至五人的多人包厢人均35一小时,你放心啦。” 沈韶让他敞开了玩,大可不必担心她因此破产。 两个人来到自助机前刷手环登记2人,沈韶挥卡授权计时扣费,接下来就是选择游戏。 “这阵子最火的游戏就属《再一次人生》系列了,他们家的首发《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玩的人最多,续作的评价褒贬不一,卖得反而没有第一作那么好。” 沈韶滑动屏幕上的游戏列表,问恩竹对哪个比较感兴趣,并禁止他去翻令人好奇的成人游戏分区。 “那就玩你说的这个最热门的吧!”,中校相信尽快赶上潮流方法就是加入大部队。 沈韶点击屏幕选择游戏,机器展示再次确认订单页面,沈韶点击绿色的确认按钮后,得到了他们的房间号:“621,六区21号房间,走!” 沈韶挽上恩竹的胳膊走向他们的包间。 每个房间里都配备一个更衣室、一个里面放着不同尺码体感游戏服的消毒柜、根据房间人数不同而数量不一的站立平台以及一套可以在里面点餐吃饭的餐桌椅。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家网吧的卤肉饭超有名,全城口味榜第一。” 沈韶知道对方看到餐桌椅肯定就想吃饭的事情,马上给他推荐了一会儿的午餐选择。 沈韶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套s码的体感游戏服,“我进更衣室,你就在外面换吧,不准偷看!” 军官撇了一眼她被牛仔短裤衬托得更加修长的腿,迅速答应保证不会偷窥,但是转过身去悄悄咽了几下口水擅自在脑内想象对方的翘臀。 两人穿好体感游戏服,站到滚动平台上,拉起从天花板垂下来的连接线,将线头的活动接口按到体感游戏服尾骨位置的连接处,戴上头盔,选择游戏软件,进入虚拟世界。 …… “哇!”,沈韶听到旁边的恩竹发出感叹声,她马上关闭了“外部环境音”,并且让军官也这么做,这样会有更真实的游戏体验,转为开启游戏内的语音进行沟通。 中校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尝试做一些动作——跑步、起跳、转圈、挥舞双臂,站立平台上的滚动地面配合着他前前后后走来走去。 “你能看见我吗?”,他激动地问沈韶。 沈韶表示两个人要都登录进入游戏世界才能互相看见,她这会儿正在自己的个人空间里给她的虚拟盆栽浇花。 “浇花?为什么我这边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啊?”,军官左顾右盼。 “因为你是新注册的用户啊!我这儿都已经建成别墅了。” 沈韶语音指导着恩竹开启第一人称共享,然后教他打开菜单:“你先进个人设置,给自己弄个虚拟形象,用户名也改一下,你现在叫玩家。” 她提到有的玩家会用自己现实里的名字,这样更有代入感,但是她觉得还是要注重个人隐私。 沈韶看到对方的名字变成了“香酥鸡蛋灌饼”,猜测这是他今天早餐的内容,她立刻反对中校这种草率而又容易被人怀疑是小吃店主的用户名。 于是恩竹反问她叫什么,沈韶回答说她叫“芝士鼠s”,中校依葫芦画瓢换成了“火腿猪n”。 “我怎么没有衣服穿?”,恩竹表示已经设置好了——他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参数,但是角色现在只有一条裤衩。 “你选择默认皮肤就行。” 中校的角色穿上了白t恤和黑色长裤以及运动鞋。 “好了,我们现在进入游戏世界。你是新用户,它会给你播放一下故事背景。” 恩竹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随后感觉到自己漂浮在空中,周围开始逐渐出现细细闪闪的萤火虫似的星光,一个机械女声响起: “你是否想过再一次你的人生?如果一切都重新来过,你的生活会不会天翻地覆?” 军官很好奇这种漂浮在水里的感觉是如何模拟出来的,他试着跳了一下,明明应该落到地上,却感觉不到引力的束缚。 “我是这个世界的女神瑞熙,赐予你第二次人生的机会。你将带着所有现代的记忆穿越到古老时代的大地,与所有和你一样的穿越者一起改写人生和历史。” 军官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转盘,随机赋予他一个新的身份——铁匠。 他身上的衣服消失了,变成了一件有些破烂脏污的围裙,光着上身,下着塞进防火靴里的工装长裤。 “感觉再来一次的人生也没有很好……”,中校有点不太满意这个随机的身份。 他问沈韶的角色是什么职业,没想到对方是听起来就非常炫酷的飞贼。 “这不公平!”,他问瑞熙女神能不能再摇一次,很遗憾并不可以。 “哎呀这不是挺好的嘛!你有锻造技能,可以打造武器和防具,很吃香的好吧?而且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到时候等级到一定程度之后可以转职的,提前学习一些你目标职业的相关技能就行。” 沈韶偷乐自己的手气,她一开始就摇到了一个比较有意思而且各项数值也不错的职业。 “再一次人生,祝您好运。” 中校眼前的世界快速收缩,所有的星光点点汇聚在一起变成一颗耀眼的太阳,接着在眼前爆炸,刺眼的光芒吞没了他。 恩竹从一张木板床上醒来,盖着打满补丁的被子,他站了起来观察四周环境,意识到是住在自己的铁匠铺里。 “发一下你的定位给我吧!”,沈韶的声音响起,“我过来找你。” 军官打开菜单给唯一的好友“芝士鼠s”发去了定位。 “潮鸣城?又开新区啦?收到,我传送过来。” 沈韶的角色刷新在铁匠铺的门口,她穿着全黑的夜行服,还蒙着下半张脸,她见到恩竹之后把面罩拉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你的脸和你自己又像又不像的?”,铁匠挠了挠有点凉飕飕的后背。 沈韶让他别多管闲事,心想只是把平时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微调了一下而已。 没想到恩竹却说“我认为还是你现实里好看一点。”,这让沈韶有些小小的开心。 “接下来做什么呢?有没有什么任务啊?” 火腿猪n转来转去观察自己,在铁匠铺里翻东翻西,想找件衣服穿在围裙里面,但他作为新角色,打开衣柜只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看你想怎么玩啦,有悠闲佛系的玩法,也可以是冒险模式。”,沈韶介绍道。 “你可以就用你自己的职业在这过小日子、认识邻居和新朋友,然后锻造一些用具卖钱讨生活。” 她看着军官露着背翻箱倒柜有点想笑,“也可以到酒馆领任务做,有的任务是玩家的私人委托,有的是官方的任务——比如有npc的主题短剧情,类似真人剧本杀那种;还有的是特殊怪物的限时刷新活动,以及节日特典活动等等。” 她表示这个游戏非常开放,玩家可以做任何事情,无论是组建帮派还是天天钓鱼,没有人会管你,只是重新开始人生而已。 “升级是怎么升的呢?”,看得出来铁匠很想摆脱现在的职业。 沈韶回答他:“日常的话会根据你的在线时间累积经验值,完成任务和挑战会额外奖励经验值,升级越到后面要求的经验值就越高。” 她告诉恩竹上线的时候角色就是醒的,下线之后别的玩家会看到你的角色在睡觉,而且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进入对方的个人领地,也不可以攻击睡觉的玩家。 “我先熟悉熟悉环境吧!”,铁匠打开地图界面,他看到整个世界像一张拼图一样,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城市凑在一起,之间用各种自然地貌隔开。 他放大了自己所在的潮鸣城,这是一个在地图边缘的新区,北面临山,南面临湖,新玩家们刚刚开始逐渐入住这个城市,官方自带的基础设施也还是最原始的样子,暂时还没有人去升级改造过。 系统会平衡每个城市里面初始的职业比例,不会出现一个城市的新住户全是铁匠的情况,当然如果多个城市的铁匠们达成共识,一起集体搬到某个城市,把当地居民都赶走的话,也不是不行。 “哦对了,我提醒你一下,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血量。”,沈韶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 “《再一次人生》里面的角色如果死了的话就会被删除,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提起之前有个帮会在游戏里找了个新区屠城,用来建自己的帮会寨子,很多新玩家丧失游戏体验,因此投诉到官方那边,于是官方就改了规则:成立不足180天的新区内无法杀人,可以攻击位于城内的玩家但是对方永远剩1滴血。 “所以说如果你在别的地方被人打了,就立刻传送回家。” 沈韶告诉他这个新手这样的技巧,并且表示她自己家所在的区已经是老区了,所以她要在中校的铁匠铺里设置一个一键传送点用于保命。 “说起来,被人打会痛吗?” 中校发现全息游戏配合体感游戏服和头盔制造出来的真实感非常强,他翻柜子的时候能有清晰的摸木头的触感,靠近锻造炉的时候也能感觉到炎热,甚至摸自己的脸也会有感觉。 “会痛的,游戏里所有的感觉都是100%还原的,被打得越狠就越痛,而且不同的伤口感觉也不一样,现在的游戏都做的非常真实。” 中校心想刚刚列表里的那些成人游戏肯定卖得非常好,要不是军队宿舍条件有限,不然估计那帮单身汉们肯定个个都要买一套全息游戏设备,再买各种各样的十八禁游戏,天天躲在房间里玩物丧志 ——还去什么花柳阁呢,设备贵了点但是也就一次性消费,自用体感游戏服干净卫生,游戏软件本身比那些风俗店收费便宜多了,还能无数次地玩,多划算。 第702章 人血馒头 沈韶看着铁匠那被100%还原的思索表情,她斜眼看向恩竹: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痛觉能还原得这么好,那某些身体部位的感觉也会很逼真?” 她无语地看着中校一脸“你有读心术吗”的震惊表情,警告对方不要做猥琐的事情,要么就有本事别被她抓到: “我可以看到你的在线时间,也可以看到你最近在玩什么游戏!你要是敢屏蔽我只会死得更快!” 中校立刻表示自己平时根本没空去什么网吧,休息日都跟她呆在一起,非常老实 ——但他开始有点担心沈韶送的手环里会不会被植入了什么能看见网站浏览记录的监控程序。 “好啦,我先带你在城里逛逛,然后一起去酒馆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任务,我知道你现在急着想升级。” 沈韶故意拍了一下恩竹的裸背,看着对方猛地弹跳起来的样子憋笑。 铁匠走在没有修缮的、黄土外露的原始马路上,观察着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和走在路上的玩家: 潮鸣城里的铁匠铺大约有7个,里面住着和他一样抽到铁匠职业的玩家; 还有很多和现实世界一样的店铺,比如餐厅、小超市、杂货店等等,这样的小型个体户大约占所有玩家的三分之一,居住的地方就是自己谋生的小店; 超过一半的玩家是冒险者类型的职业,比如剑士、弓箭手、飞贼、术师等等,他们没有被分配住宅,只能自己攒钱购买商品房或者租房,也可以投宿酒馆和旅店; 剩下的少量玩家则是天生无职业,但是会被分配住宅。 “这里没有所谓的政府,基本上每个城市都是自治的状态,目前比较常见的情况是一个城市里的高级冒险者们会联合起来成立帮会,然后保护城市里其他的居民不受威胁,并且通过做任务赚钱以及其他居民上交的保护费来升级城市里的基础设施。” 沈韶介绍道,“游戏的自由度非常高,而且因为主题是古代文明,所以科技和生产力故意地被拉低,这样一来‘人’的重要性就更高了,一般来说人口多的城市就会比较繁荣,也可以多个城市拆掉接壤处的城墙,从而自发地合并成一个大型城市。” 恩竹感叹说居然超过一半的概率能抽中冒险者职业,自己竟然就是个铁匠,这实在是太倒霉了。 “你看过自己的数值没有?说不定有什么稀有天赋技能呢!” 沈韶提醒对方查看自己的属性,并且向他分享了自己的情况: “我现在是42级的飞贼,天赋技能是偷袭和盗窃,敏捷和暴击数值很高,但是我的防御和攻击就比较弱了,魔法属性则基本为零。” 中校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页面:铁匠,等级1,天赋技能是锻造融合和绝对防御,攻击和防御意外地非常高,特别是防御数值甚至接近42级的沈韶,但其他属性的数值都没超过5。 “挺不错呀!你这就是个坦克嘛!锻造融合是你的职业技能,可以造武器和防具;这个绝对防御也太好使了,虽然冷却时间久一点,但是一旦使用就可以在周边3米范围内制造10秒无懈可击的效果,你这个天赋技能完全就是个bug呀!” 沈韶心想恩竹的属性正好和她的短板互补,可以说是非常适合以后一起组队刷副本了。 “所以说我打人很痛而且很耐揍?”,恩竹阅读着锻造融合技能的说明页面,他想着等下领完任务之后还得先给自己做一套武器和防具,总不能靠拳头打怪。 沈韶点头:“没错,正好我的防御很差,你可以挡在我前面吃伤害,然后我搞偷袭暴击对面一下子给它干掉。” 两个人并排走进了潮鸣城的酒馆,里面放着欢快的风笛背景音乐,一下子那种冒险的感觉就上来了。 恩竹兴奋地观察着酒馆里的冒险者们,他们看起来都十分意气风发的样子,各式各样的小队围坐在桌子前面高谈阔论着。 酒馆里大部分是从外地来的高等级冒险者,他们纷纷到这个新区寻找天赋技能优秀或者先天数值优异的新人,劝说他们加入自己的冒险小队,或者计划着成立这个新城市的帮会,变为城市的管理者。 “你有加入什么帮会或者固定的冒险小队吗?”,恩竹提问对方。 沈韶摇了摇头:“我也就以前的休息日偶尔有空玩玩,所以没办法参加那种固定的冒险小队,想做任务的时候都是临时组个队什么的;至于帮会就更没参加了,帮会的规矩大多又臭又长,我玩个游戏还要搞得这么条条框框,那我还不如去上班。” 沈韶环顾一圈,心想最好别碰到以前组过队的人,这次她是专门带男友来玩游戏的,可不想被拉去临时凑人头。 “哟!这不是芝士鼠s嘛!要不要一起打最新的特典任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韶僵硬地转过身去,是一个之前组队过的女生——也有可能实际上是男的,但至少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是一个看起来身高到正常人肚脐眼的矮冬瓜。 这是游戏中的一个特殊种族,也是唯一会使用魔法的类型,虽然职业是魔法师,但是大家习惯性按特殊的外型叫他们精灵,抽中魔法师职业的玩家体型会被压缩到一米左右,并且长出精灵的长耳朵。 “不了吧,下次一定。”,沈韶果断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我今天带新人。” 这个叫“捂着眼”的玩家摊了摊手:“我还想着这次这个特典类型的任务你会超感兴趣,之前好久都没看到你上线,我还以为你退游了。” 沈韶心想最近的休息日她基本上都是跟中校一起约会,确实已经好久没有玩游戏了,说实话今天也是她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登录。 “什么特典任务?我能一起吗?”,铁匠一听是沈韶感兴趣的内容,心想那必须让女朋友玩开心了,恩竹不希望对方因为要带他而错过自己喜欢的东西。 捂着眼瞥了一眼他这个脏兮兮的1级铁匠:“你甚至都不是冒险者职业……虽然这次的特典任务是没有最低等级限制的吧。” 和沈韶等级差不多的她有些嫌弃眼前的新人,但还是召唤出了特典任务的介绍界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最近的新闻,就是那个搞得沸沸扬扬的跳楼案。” “跳楼案?”,沈韶想到前几天刷社交媒体的时候看见的内容。 “就是那个因为这个游戏里的角色死亡,无法接受就跳楼了的玩家?”,捂着眼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案子。” 她指着介绍界面:“现在比较争议的一个点就是:在游戏里杀死玩家角色的人是否对跳楼者有连带责任,而且嫌疑人被抓之后还说什么不是他搞的,是游戏的bug导致角色死亡。” “游戏的bug?”,沈韶果然来了兴趣。 “是的,嫌疑人说他从未想过杀死对方角色,甚至还否认自己当天有上线。但是大家不信他的说法,后来那个死亡角色的好友们和帮会的其他成员对嫌疑人的角色动用了私刑,把他的角色也打死了。” 捂着眼简单地说了一下背景故事,接着开始介绍这次的特典任务:“游戏主创团队搞了一个时空鬼屋,里面还原了跳楼者角色死亡前两周的活动数据,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都会在这个时空鬼屋中回溯。” “当然还有所谓的凶手的数据,也是两周的游戏记录,两个角色将以人工智能npc的身份存在并与玩家互动。” “鬼屋有两个入口,分别是凶手和受害者视角,每天播放一天的游戏历史数据,因为两个玩家每天的游戏数据大约一共就4小时,有的地方还可以跳过,所以完全可以两个视角都跟一遍,特典为期两周,在最后一天成功拯救被害者则为通关。” “游戏主创的意思是,让我们搞明白为什么凶手杀了跳楼者的角色?”,沈韶阅读着特典任务的介绍: “在这个不断循环的时空里,请你以团队为单位,成为这个故事的参与者,寻找凶手杀人的动机,并且拯救受害者。当日的游戏历史可以重复尝试和存档重启,次日不可回溯前一天的内容,你的每个选择都将会影响受害者最终的命运。” 她觉得有点恶心,“说实在的,把逝者生前的游戏记录拿出来给所有人看,是不是太不尊重人家的隐私了?而且还把她的角色做成了人工智能npc,我感觉像在吃人血馒头,完全就是在利用这个跳楼案的热度在吸引新玩家,这是拿死人赚钱啊……” “不奇怪,这个游戏的投资方是梦游资本。”,捂着眼翻了个白眼。 “那些财阀一向没人性的。不过据说因为游戏数据是100%还原,所以在鬼屋里找到的证据甚至可以用于这个跳楼案的最终审理,虽然目前初步判断是自杀无疑,但是因为这是全息游戏影响现实的第一案,而且网上的评论也比较沸腾,法庭很有可能会因为被舆论裹挟而对嫌疑人判处有罪,如果我们能找到真相的话,说不定可以在现实中改变那个嫌疑人的命运,或许凶手真的和他所说的一样是无辜的呢?” 她收起了特典任务的介绍页面,问道:“鬼屋下周六正式开启,你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组队玩?” 沈韶听到可能可以拯救现实中的嫌疑人,她心里很想答应,但是她又考虑到恩竹不一定对游戏感兴趣,或许对方下周会想跟自己在别的地方约会,于是有些犹豫。 “你们能不能带上我?”,铁匠自告奋勇,“我防御很高的,而且我可以这几天有空就玩玩,尽量多升升级,不拖你们后腿。” 他看出来沈韶很想参加这个活动,中校赶忙打开自己的属性界面,积极地响应。 “行吧。”,捂着眼见火腿猪n的防御和天赋技能正好能弥补她俩共同的短板,心想算是捡了个便宜,还省了力气去找别的肉盾。 “那我们三个人组队,周末我俩基本上下午和晚上都可以随时上线,工作日的话要晚上6点以后。”,沈韶说明了两个人的时间情况。 “不知道这样的时间安排你能不能接受?我们两个平时都挺忙的。” “成交!”,捂着眼把他俩一起拉了个群。 …… 沈韶带着恩竹熟悉了一遍领任务者做任务的流程,又带着他去打了几只野怪熟悉技能。 两个人玩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登出游戏摘下了头盔准备先吃午饭。 “我刚刚下单了家用游戏设备,这几天晚上我空的时候就练练吧。” 恩竹在官网买了游戏仓,他才知道家用设备和商用的公共设备不同,家用设备是单人的游戏仓,人躺在里面戴上头盔玩,而不是这种公共的体感服和头盔外加站立平台的设备。 而且据说家用设备的游戏体验感更好,可以做到完全沉浸式。 “我家里有一套,我让我爸今天帮忙找人运到我公寓里,我估了一下,客厅应该差不多能放得下。” 沈韶在屏幕上点了午餐:“一会儿饭好了要去出餐的地方自取,你知道取餐的地方在哪里吗?” 恩竹点了点头,表示刚刚进房间之前看到了,他进更衣室脱下体感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出门拿午餐。 …… “长官?” 机械师从成人游戏区走出来取餐,正好被端着托盘返回的中校撞见。 “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游戏了?” 他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是恩竹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 第703章 似是故人来 “我、我也是第一次玩这种东西!以前真的没来过!就只是好奇而已!” 机械师慌张地撒着谎,相比去花柳阁被抓到,来这种地方找刺激显然更加猥琐且丢人。 “……很真实么?” “啊?” 恩竹假装刚才没有不小心问出心里话,立刻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有玩过《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吗?” 互相握住对方把柄的两个人自然地开始聊新的话题。 “玩过呀,咱们队里基本上所有人都玩过,长官你是来玩这个游戏的?” 中校点了点头表示没错,“这个游戏有没有什么快速升级的技巧?我的职业是铁匠。” “啊其实你可以充钱买经验瓶,而且你的职业是铁匠的话,如果急着增加普通攻击的话,也可以考虑自制武器,用上一些比较稀有的材料融合锻造,有一些属性材料还有额外的附加效果,比如冰冻和火焰之类的。” 机械师给中校科普了一些常用的方法,尽管他认为氪金虽然可以快速提升数值,但是实战经验还是要靠自己实打实地玩。 然而鉴于特典下周六就正式开始了,军队和须磨镇管理等等事务又比较繁忙,短短一周时间想要不拖后腿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中校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我就说你怎么去这么久呢。” 两个人同时转向侧面,沈韶等半天没等到午饭,还以为军官走丢了,就换了衣服出来找他。 “沈、沈小姐,这么巧啊哈哈哈哈……”,机械师尴尬地打招呼。 “什么巧?我们一起来的啊,你长官没给你说?”,沈韶接过恩竹手里的托盘。 “哦哦那不打扰你们,我先去拿吃的了,拜拜!”,机械师赶紧开溜。 沈韶在和军官返回房间的路上问了一下刚刚两人聊什么聊这么久,中校表示只是交流了一下游戏升级和增加攻击的技巧,虽然沈韶从来不充钱玩游戏,但确实是时间有限,于是也就没有反对。 …… “根据以往的经验,鬼屋模式对打怪的能力要求也挺高的,我们将会跟着npc角色一起经历她的时间,包括她去做任务的时候,我们就会自动变成她的队友。”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导致npc死亡,那就会提前结束当日剧情,从之前的存档点重新开始。鬼屋模式里的玩家角色死亡不会导致角色被删掉,这一点可以放心。” 沈韶一边吃着午饭一边介绍道,“这家的卤肉饭确实很不错!” 恩竹点了别的食物,他提出想尝一点沈韶的卤肉饭,沈韶大方地表示没有问题,拿过中校的空碗准备给他盛一些。 沈韶一手端着碗一手用勺子挖食物,她不小心掉了一粒米到自己的大腿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想着找一下纸巾擦拭,一张纸已经递到她眼前:“给。” “你帮我擦一下吧,我继续盛饭。”,沈韶非常自然地说出这么一句。 恩竹愣了一秒,将餐巾纸伸向沈韶裸露的皮肤,快速地衔走了那粒米饭。 尽管他心里很想摸一下,而且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女友,理论上没什么不行。 但是不知为何,他经常有种小心翼翼的不真实感,总觉得贸然动手动脚会被对方厌恶,便不敢放肆地展露自己的欲望。 …… 一周很快过去,每天在睡前一两个小时抽空上线的恩竹总算把角色练到了17级。 他还给自己做了一套加移速的高防御铠甲和几把带普攻翻倍效果的武器,不过由于等级限制,他的铸造技术有限,还不可以给另外两个四十多级的队友制作足够高防御和攻击的道具,但是可以给她们现有的武器或防具加材料。 “这个防御数值够用了吧?普通攻击是用武器特效翻倍的。”,恩竹在群里分享了一下目前自己角色的数值。 今天是周五的晚上,他正在铁匠铺里等待两人上线,同时检查一下该带的各类道具是否齐全。 突然,系统显示现实中玩家的手环有反应,于是中校暂时退出游戏,查看手环消息。 军官睁开了眼,把头盔摘下,游戏仓的盖子自动打开,他慢慢地坐了起来。 与商业设备不同的是,游戏仓是完全用脑接入的,游戏体验感和真实感比网吧设备提升了许多。 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恩竹总觉得这种全脑接入式比较累人,每次结束游戏后都有很强烈的乏力感,这种感觉并非来自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中校点开手环,是沈韶的消息:“我好像认识跳楼案的那个当事人!” 他疑惑地发回消息:“啊?” 沈韶立刻回了他一个视频连线。 她表示这周前几天是在家处理技术类的工作,事情比较繁琐有点忙,但是今天还算闲,想到夜里零点就要开时空鬼屋了,于是就查了一下这个跳楼案的相关资料。 没想到不查不要紧,一查竟然吃瓜到自己身上。 “跳楼者叫林蕊,小的时候我们一家跟着我爸住在政府分配的房子里,当时林蕊她的妈妈也是政府官员,所以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 沈韶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的嘴唇有点发白而眼眶有些发红。 “后来她妈妈好像是身体不好还是怎么回事,很年轻就申请提前退休了,一家人也从此搬离了王城,我记得据说去了南部某个城邦。” 她搜索着童年的回忆,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变化。 “林蕊比我大个五六岁,算是大院里比较年长的一批孩子,她搬走的时候那会儿我刚上小学,她是初中,因为我当时还小,所以她搬走之后我们也没有再联系。” “我记得她是一个很好心的姐姐,暑假的时候会帮忙碌的家长照顾大院里的孩子们,她总是带着我们一起玩。”,沈韶不禁有些哽咽。 军官在脑内想象小时候的沈韶,大概是一个肉乎脸蛋的可爱小朋友,可能还扎着苹果头小辫子,脸蛋被风吹得有点红扑扑的,或许穿着小兔子图案的衣服,在院子里笑着拍皮球。 “我刚刚调了一下她的资料,她们一家搬走之后似乎只有她父亲还工作,她妈妈两年后去世了。” “她父亲的再婚对象也带来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比她小一岁。” “后来她正常上学、毕业、就业,生前在一家游戏设计公司上班,没结婚。” “她的医疗记录里有心理咨询的历史,但是似乎并没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因为医院的药房记录里面她并没有在吃精神类的药物,只有一些安神助眠的保健品。” 沈韶在屏幕上分享了一下自己查到的内容,并且提出一个假设: “我在想她把这个游戏角色看得这么重,有没有可能是和她的工作有关系?因为目前看来好像没有什么直接能导致她跳楼的信息,我能猜测的也就只有工作压力这一点了。” 恩竹终于注意到沈韶的情绪不太对劲,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 中校想了一下提问道:“能不能查到她日常的生活记录呢?就像以前你看我的调查报告里不是也会记录我平时在做什么?” 沈韶表示生活记录只有任务目标对象才会特意派人跟踪调查,这种普通民众是没有这样详细的记录的,所以想要从资料库里知道她平时有没有其他的压力来源不太现实。 “看来我们还是只能从这次特典任务的游戏记录里面找找蛛丝马迹了。”,中校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想到逝者是你认识的人,我感觉更加不舒服了。” 沈韶也表示心里堵堵的,像是意外找到了童年的日记本,那些载着幼稚笔迹的纸张在时光中变得发黄而脆弱,只是想要阅读,却刚刚一触碰就破碎,寸寸分崩离析,如同打碎的瓷碗卧在积灰的地上。 “我打算明天找个时间调查她家里人的情况,或许是家庭的变故让她有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也未可知……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很温柔也很开朗的姐姐。” 沈韶暂时将资料库关闭,她想转换一下心情。 “我先上线游戏,一起看一下队伍的情况,讨论讨论明天怎么打鬼屋。” …… 三人在铁匠铺里碰头,互相确认了一下当前各自的数值、道具、技能,捂着眼感叹了一番火腿猪n氪金的金额,并表达了对他这种充钱玩游戏的人的不屑。 离鬼屋开启还有4个小时,由于第二天中校早上还要例行巡逻,所以他还是需要按时睡觉。 “在你下线之前我们可以先去酒馆把一些小的任务领了,比如日常的击杀任务之类的,在鬼屋里如果跟npc一起做了这些任务,也是可以算完成的,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偷一点经验值和奖金。” 捂着眼似乎是一个深度游戏迷,她还知道这样的作弊小技巧。 三人来到了酒馆,刚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张桌子面前争吵: “这个特典就不应该开,完全是违法的事情!”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蕊哥是怎么死的吗?” “谁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是小两口玩过头了……” “你闭嘴,那完全是谋杀!” 听到这些沈韶有点意外,林蕊在她记忆中是非常温柔的大姐姐,怎么在这个游戏里的人居然称之为“蕊哥”,难道说搬走之后的她性格变了许多吗? 她更在意的是那句“小两口玩过头了”,看来在游戏中,林蕊有一个情侣关系的玩家,而这个玩家应该就是现实中的那个“嫌疑人”,也就是在游戏中杀死林蕊角色的人。 “死亡的角色形象会留在原地24小时,然后随着刷新而永久消失。”,捂着眼解释道。 “死者在被凶手杀害之后,她角色的尸体留在了犯罪现场二十四小时,当时有很多人去现场看了情况,死者的角色叫‘心蕊’,是一个大城市有名的帮会的创始成员,所以当时她角色的死亡引发了游戏里很多玩家的震动。” “我们还有机会看到案发现场吗?”,铁匠提问道。 捂着眼摇了摇头,表示本来游戏官方想在鬼屋开始之前恢复案发现场的数据供大家调查,但是据说是因为死者的家属不想让那个“丢人”的现场被人再次围观,于是就没有再开放现场。 但是通过时空鬼屋的游戏剧情,所有玩家将会在最后一天可以看到心蕊死亡现场的数据。 “丢人的现场?”,沈韶心想当时新闻上并没有详细描述林蕊角色是怎么被杀害的,大部分的报道和社评都是在关注玩家心理健康等等问题。 “是的,我其实当天也去看了热闹。”,捂着眼回答她。 “心蕊死的时候全身赤裸,被绳子捆绑着倒吊在一个马厩的横梁上。” 第704章 被篡改的数据 中校刚完成例行巡逻外加须磨镇的晨报批阅,就速速回到住处启动游戏仓。 本来跟沈韶约好九点上线,这会儿因为晨报内容有点多,他已经迟到了几分钟。 “你可算来了。”,捂着眼一脸厌恶地看着刚刚从铁匠铺的折叠床上醒来的恩竹。 “我本来都想跟芝士鼠s两个人先进鬼屋,她非要等你。” 铁匠赶紧对二人表示抱歉,沈韶猜到估计是他事务繁忙,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私信军官表示了感谢。 三人组来到时空鬼屋,开启第一天的剧情。 三人依次走进那扇发光的门,中校感觉像是突然踩进了一朵云,脚下一空但是却及时地被一股松软的感觉包裹,好像跌进一个梦里,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快跟上,发什么呆呢?” 一个明快的女声唤醒了中校,他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穿着轻便铠甲的女人,黑色的及肩中长发挑染了两抹玫红色,她看起来非常开朗,带着自信的笑容,正催促着小队成员和她一起出发做任务。 沈韶捂住了嘴阻止自己惊呼出声——林蕊的角色用了她自己的面部数据,尽管长大后的林蕊长相有些变化,但是依旧瞬间就能和沈韶童年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重合。 “蕊蕊姐姐……”,沈韶明白这已经是林蕊的生前影像,那个鲜活的女孩已经不在人世,她被难过的情绪冲击得有些晕眩。 中校见状赶紧扶住了沈韶的肩膀,明明是在虚拟的世界里,他却依旧担心对方会跌倒受伤。 “我一定要找到蕊蕊姐姐跳楼的真相!”,沈韶转头对恩竹说。 “她看起来不像是有心理方面问题的人,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在第一天的这段记忆里,林蕊作为npc将会和玩家组队一起做一个稀有怪物boss的讨伐任务,外加一些她个人的活动。 三人组和林蕊来到了野外的森林,前方肉眼可见地已经看到了一些小野怪,林蕊开始布置队伍。 林蕊的角色是72级的弓箭手,这个职业擅长远程攻击,所以她会退到队伍的中后位置配合小队成员发动远程攻击; 铁匠作为近身攻击和肉盾,他挥舞着镶嵌了元素攻击材料的锤子在前面开路,沈韶则在他背后潜行,遇到对低等级的铁匠来说比较难打的近身怪的时候出来用偷袭技能秒掉; 捂着眼作为魔法师,会释放给敌方debuff的领域,外加一些控制类魔法帮助前面的主攻队友。 刷掉一批野怪之后小队来到了一个洞窟前。 “来了!boss战!”,林蕊看起来非常兴奋,“按计划我们会是第一个完成讨伐的小队!” 眼前的洞窟里亮起一双绿色的眼睛,圆形的瞳孔骤然变细,一只巨大的狸花猫从黑暗中将头探了出来,张开长着尖锐獠牙的巨口,身上带着紫色的火焰,头顶出现长长的血条,并且显示着它的名字:“幽灵冥猫”。 恩竹注意到沈韶看到这只猫的名字时愣了一下。 “魔法师快控场!”,林蕊一边向用爪子攻击的boss释放带眩晕效果的弓箭,一边指挥着小队成员。 “坦克和刺客刚刚攒的大招可以放了!打完之后马上撤到旁边!” 恩竹使用了绝对防御,夹带着沈韶向前挺进,沈韶则在防御范围内绕到幽灵冥猫的身后发动偷袭大招,叠加魔法师的属性领域特效和暴击buff,一击就把boss的血条打下去一半。 半血的幽灵冥猫转换到了第二阶段,它张开嘴蓄力,在喉咙的深处出现一个光球,并且随着身上的紫色火焰被吸入,能量球变得越来越大,它向前喷射出携带毒和灼伤效果的光炮攻击。 沈韶拽着移速较慢的铁匠向侧面躲避,林蕊和捂着眼则快速撤到幽灵冥猫的攻击范围以外。 “等它大招放完,我们再上!”,弓箭手射出一记打断连击效果的弓箭,提前结束了幽灵冥猫的连续光炮攻击。 “肉盾吸引它注意力!”,林蕊大喊,并趁机释放三支连中才能产生定身效果的弓箭。 魔法师赶紧召唤出单点魔法攻击,精准地打击无法动弹的boss。 幽灵冥猫的血条瞬间到了残血状态,它此时启动了第三阶段,一个长达5秒的无敌形态,并且发动连续的扑击。 “铁匠保护所有人!” 沈韶撤回到恩竹身旁,进入对方刚刚打开的绝对防御领域,恩竹和林蕊对了一下策略: “我的防御有10秒,它无敌状态只有5秒,一旦幽灵冥猫结束无敌状态飞贼就偷袭!” 沈韶点头确认:“你带我绕到它尾巴那边去!” 沈韶对着幽灵冥猫的屁股一记暴击,成功完成了击杀,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成功的喜悦,而是疑惑地看向林蕊。 “她说我们将会是第一个完成讨伐的队伍,也就是说之前没有队伍讨伐成功过,而且刚刚boss出现的时候,头上的数据显示被讨伐和讨伐成功的总次数都是0。” 沈韶拉过揉着身上的伤口给自己使用金疮药的恩竹耳语,“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幽灵冥猫的三阶段攻击模式?还给我们提前制定好策略?” 恩竹愣了一下:“呃?她经验很足?” 沈韶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幽灵冥猫是小时候我们大院里一只猫的名字。” 沈韶眼神复杂,“我们在一个雨天发现了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猫,由于政府房屋不许养宠物,所以当时蕊蕊姐姐就带着大家一起给它做了猫窝,我们偷偷把它养在车库里,当时大院里的男孩子们都爱看玄幻动画片,就给它取了这么个中二的名字。” 她拽紧了恩竹的围裙边,“它也是一只狸花猫。” 铁匠心里有点发毛,沈韶昨天查到的资料显示,虽然林蕊在一家游戏设计公司工作,但是那家设计公司和《再一次人生》系列的发行方没有任何关联,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游戏里出现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而且林蕊还非常熟悉boss的攻击模式,沈韶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幽灵冥猫是林蕊设计的怪物。 “我……” 林蕊的影像变得有些模糊,一些凌乱的线条出现在她身上,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乱七八糟的听不清楚,大概几秒后却又恢复了正常: “我们去领奖励吧!” 沈韶疑惑地看向恩竹:“你刚刚也卡了吗?”,中校点了点头,捂着眼也很奇怪地表示自己刚才好像也卡了,没听见林蕊的前面几句话。 “我们先保存进度,重新再进一次鬼屋。” 沈韶怀疑刚刚那根本不是什么“卡了”,她认为这段记忆数据有问题。 果不其然,三人组再次进入今天的鬼屋剧情,到了打完幽灵冥猫之后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的卡顿,这次沈韶还特意关注了一下链接和网络的情况,完全没有异常。 “这段记忆数据被修改过,但是做的很粗糙,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去调查。” 沈韶脑内疑云密布,但是她还是决定先把首日剧情走完,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比如那个嫌疑人,我想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心蕊身边的。” 三个人读档了一开始的进度,紧接着和林蕊一起回到酒馆领取完成任务的奖励。 npc林蕊带领的小队刚一进入酒馆,就是众人的欢呼声: “蕊哥又是首杀!” “太牛了,居然从没失手过!” “蕊哥下次带我行不行?” 林蕊享受着大家的吹捧,笑着挥手打招呼。 沈韶心想很可能幽灵冥猫并不是这个游戏里唯一一个由林蕊设计的怪物。 看大家的反应,林蕊似乎是一个游戏大佬,她十分擅长特殊boss的击杀,而且技术高超到从来没有失手过。 沈韶认为哪怕是再厉害的玩家,这样的记录未免也太异常了。 “小蕊,你的记录又增加了。” 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出现在酒馆的门口,三人转头看向这个对林蕊称呼与大家不同的家伙。 只见林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复之前的豪气飒爽,竟像个小姑娘似地小跑向那个男人,并用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 “嫌疑人名字叫周全,在游戏里的名字是‘全芯’,他和心蕊在游戏里算是情侣关系,但是根据新闻报道所述,这两个人在现实中并不认识。” 沈韶看向那个高大帅气的金发剑士,这个家伙的游戏角色和她在资料库里找到的周全的照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现实中的周全是个有些矮胖的、长相普通到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青年男性,但他的游戏角色可以说是能上杂志封面的那种完美模特。 “他俩经常一起组队刷副本,心蕊似乎很信任他。”,捂着眼向沈韶补充一些信息。 “你也知道,这个游戏《再一次人生》系列的门槛都是16岁以上准入,也就是说玩家可以在游戏里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捂着眼想要提供一些难以启齿的小道消息。 “听说啊,我只是听说,他们两个有一些小众的爱好,经常会在隐秘的空间里约会……据说这次心蕊角色死亡就是因为两个人没注意玩脱了,全芯不小心把心蕊的角色血量扣完了。” “等等,也就是说这个时空鬼屋还会把两个人之间做的事情也公开放出来?”,沈韶瞳孔地震。 “虽然说是游戏角色不是真人吧,但是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捂着眼点头表示确实是会放出来的,而且今天第一天的剧情里就有,卡着0点进鬼屋的人很多都已经看过了,甚至在一些游戏论坛里面讨论,好在这个游戏是独立于手环系统的,否则肯定会有人录像传播那些东西…… 捂着眼用眼神示意心蕊已经跟全芯两人挽着出了酒馆,估计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她刚刚提到的内容,玩家可以选择是否跟随npc,以第三人称视角偷窥。 中校看到沈韶肉眼可见地炸毛了,还没等他发问,沈韶就拉着他走到酒馆的角落里,并且说了一句让他震撼的话: “我现在就要停掉这个杀千刀的服务器!” 军官怀疑自己没听明白:“你要干什么?” 沈韶眼球充血:“我先退出游戏了。” 只见飞贼的角色闪了一下消失在眼前,铁匠和魔法师赶紧也退出了时空鬼屋,追在往旅馆走的沈韶后面,她要回到自己的住所进入睡眠模式下线。 “你冷静一下,你要干什么?” 恩竹从游戏仓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赶紧用手环给沈韶发去消息。 “你现在别来烦我。”,沈韶快速回了一个消息,并把自己的状态变成了勿扰模式。 中校汗流浃背,他赶紧从游戏仓里连滚带爬地出来穿上衣服,冲出房间、冲进电梯、冲下地库去开车。 就在恩竹焦急地在王城哨卡外面排队登记进城的时候,他的手环猛烈震动,军官抬手一看: “突发新闻:大热游戏《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服务器遭到未知攻击,全部宕机!” 第705章 记忆碎片 “拜托了,真的是急事!”,军官趴在公寓前台的桌子上。 “先生,您在电梯平板上面输入房间号,住客只要点了同意就可以上楼的。” 前台小姐非常为难,眼前这个穿着军官体能服的男人满头大汗地请求她帮忙开通电梯权限,非说自己认识1502的住客只是按了铃没人理。 中校想着来偷偷带着沈韶跑路,绝对不能在公寓留下记录。 “她、她有可能是生病发烧晕过去了!所、所以才没听到我按铃!” 恩竹蹩脚地撒着谎,前台小姐已经开始打电话叫安保。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中校还在手环上呼叫着沈韶。 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游戏公司肯定已经报警,估计很快就能找到肇事者,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带着沈韶跑路。 “我在地库,你在哪?”,军官没想到手环突然接通了,沈韶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我马上下来。”,军官抬手向围过来的安保人员示意自己这就滚。 他挂断电话坐电梯下到地库,远远地看见沈韶已经站在越野车旁边,还带着一个大行李箱和一个推车,推车上面放着一个大箱子,看样子应该是拆了重新装箱的游戏仓。 “帮我搬上车,我一个人抬不动。” 听到车子被解锁的声音,沈韶打开了后备箱的门,尝试了一下举起行李箱但是失败了。 恩竹马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倒后排的座椅,把两个箱子快速地搬上车,赶她去前面的副驾驶。 “姐姐我真的服了你了,下次干坏事之前能不能先商量一下再动手?” 恩竹发动车子,沈韶一脸无所谓地用手卷着发尾: “我攻击之前做了伪装,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找到我的真实ip,而且我用的是匿名的老台式机,庙是还在,和尚跑了就行。” 她不爽地努着嘴,沈韶自己也清楚这次确实是有点冲动了,但是她实在是无法忍受林蕊的个人隐私被这样随意地开膛破肚公然展示,一秒都不愿意再多。 “现在我们去哪?”,恩竹向沈韶确认地库和街道附近的监控都被她提前控制了,他们应该可以安全脱身,只要在警察找过来之前快点离开这个“庙”。 “酒店里条件有限,应该没法安装游戏仓。”,沈韶也没考虑过后果,现在只能临时想。 “我把他们服务器都锁了,暴力破解就会抹掉所有数据,除非他们答应取消这次的时空鬼屋特典活动。” “至于林蕊和周全两个人的原始游戏记录我全拷贝下来了,我需要找个地方安装游戏仓,然后导入他俩的游戏数据,我们以第三人称角度观看,找到跳楼案的真相。” 沈韶叹了口气,她转过头,用带着请求的眼神看向开着车的中校: “我能不能先在你那躲几天?” 突如其来的猛烈刹车让安全带狠勒了一下她的肚子,差点让沈韶哕出来。 …… 门岗确认了中校的身份,抬起杆子放行车辆。 沈韶团成一个球躲在座椅的下面,头上盖着几本临时买来的乱七八糟的杂志,无声地祈祷不要被发现、车辆不要被门岗抽检扫描。 两人运气不错,安全地通过了基地门岗。 幸好中校升官之后搬到了开放程度相对来说高一点的高级军官住宿区,这里相比以前的宿舍来说远离特军基地的主要区域,平时只要提前登记报备也可以邀请外人进来。 门岗的检查也没有那么严格,一般来说抽三查一,只不过现在不方便让沈韶暴露行踪,只能让她偷渡了。 “如果被发现了,你会不会吃处分啊?”,沈韶小声地问。 军官没绷住笑出声来:“你现在才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迟了?” 他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库,点头示意沈韶控制一下这栋楼的监控。 “我们这一路过来应该是犯了不少法了,恶意入侵服务器、电子敲诈勒索、恶意入侵摄像头……也不差这一两桩的。” 中校摇了摇头,“你自己干了这么多事都不怕,反而担心起我来了?” “我早都吃过谛听的处分了,你的记录那么清白,我怕影响你仕途呗!” 沈韶一边操作着入侵脚本,一边小声咕哝。 两个人左顾右盼确认这会儿地库里没有别人,快速地推着两个箱子蹿进电梯。 确定走廊也没有人后,一溜烟钻进恩竹的住处。 …… 沈韶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硬盘,连接到已经安装好的游戏仓的接口上,接着又连接上了手环,打开全息屏幕和键盘。 她先切断了中校房间里的网络,设置了一个只有两个游戏仓能接入的局域网,将提前准备好的虚拟环境搭建好,导入硬盘里的游戏数据。 “先喝点水吧?” 恩竹端着一个托盘,虽然沈韶算是来逃难的,但也是这间屋子的客人,他还是按照社会常识送上茶水和小吃。 然而沈韶专心地操作着,没有理他。 军官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眼前有个漂亮女孩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别人在。 这个毫不设防的家伙还穿着长长的t恤和被上衣盖住后就像没穿裤子的超短裤,细长但不乏肉感的腿就这样暴露在静止的空气中。 但是当下有如此严重而要紧的事情,他不能乱看也不能乱想。 “搞定!事不宜迟,我们进游戏仓吧!” 沈韶关闭了手环,转头看向中校,恩竹点头确认,她打开两个人的游戏仓,启动了临时的虚拟环境程序。 …… “快跟上,发什么呆呢?” 林蕊还是那样带着阳光般开朗的笑容,招呼着那天的小队成员和她一起去打限时怪物幽灵冥猫。 沈韶和恩竹两人像幽灵一样半透明着漂浮在空中,俯瞰着这一切。就像鬼屋里的剧情一样,林蕊像是开了金手指一般,带领着小队完成了幽灵冥猫的首杀,随后她说出了那句被抹去的话: “我现在有点别的事要做,你们先到树林那边等我。” 只见小队成员识相地撤离,这似乎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每次林蕊完成首杀之后,她都会让小队成员暂时远离一下现场,大家为了能被她带着一起刷怪,都会老老实实地遵守这个约定。 只见林蕊召唤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界面,这个界面看起来很像是手环自带的录屏系统,她将被击杀的幽灵冥猫的画面录下,然后又打开了一个黑色的命令框,开始采集幽灵冥猫身上的数据,并喃喃自语: “我会找到所有被你们偷走的东西……” 沈韶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了,幽灵冥猫果然是林蕊设计的怪物,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了《再一次人生》的游戏主创团队手里。 而她看样子是找到了游戏的漏洞,偷偷地植入了一些非官方的插件,能够实现录屏和游戏数据收集的功能,然后在每次击杀完自己设计的怪物之后就保留证据。 沈韶正在想她要如何将这些东西带离游戏、以及要如何证明这些怪物的原创者是她。 二人跟着这段记忆碎片回到酒馆,那个叫周全的男人再次出现,两个人浓情蜜意地离开了酒馆。 “我最好还是先退出吧?”,恩竹考虑到等一下的画面不太合适,他主动提出自己先避开。 沈韶点头,先将中校弹出,自己继续看接下来的记忆碎片。 林蕊和周全来到了一家旅馆,周全已经提前开好了房间,他带着林蕊上了楼。 沈韶穿墙而过来到了房间里,大床上放着一堆绳索和皮鞭一类的东西,林蕊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不情愿: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玩这些?我们就不能普普通通地亲热吗?” “我的程序就快完成了。” 周全拉上了窗帘,“到时候你就可以把在游戏里收集到的证据都导出到外面。” 这句话让林蕊的眼睛一亮,她惊喜地扑上去抱住了周全,“真的?” 金发男子点了点头,林蕊兴奋地搂上他的脖子与他热吻。 周全一把推开了林蕊,将她摔到床上: “你嘴上说要普普通通地亲热,我看你自己每次不也是挺享受的吗?” 说着,周全拾起绳索先将林蕊的脚腕和手腕绑住,随后解下自己的皮带,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蜷缩在床脚的女人。 沈韶有点看不下去后面的内容。 她不知道林蕊是不是如周全所说的那样也喜欢这样的行为,但她认为林蕊不是因为太爱这个虚拟的男友。 可能是为了周全嘴里说的导出程序,在不得已地委屈自己迎合对方的爱好罢了。 “我喜欢在你身上留下印记……”,男人撕咬着林蕊的肩膀和脖子。 “就像你喜欢在你设计的怪物身上留下你的记号那样……” 伴随着女人的娇喘和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小声的惨叫,周全透露了关于“记号”的关键信息,这将会是证明林蕊是设计稿原作者的有利证据。 …… 恩竹拿着沈韶的手环,刚刚离开游戏之前沈韶告诉了军官自己谛听账户的账号密码,他这会儿在正数据库里搜素周全的个人信息。 突然,军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家伙也是游戏从业者?” 他点开了周全的工资发放记录,周全之前任职于一家叫做全脑幻想的全息独立游戏开发公司。 恩竹调出一个分屏,搜索全脑幻想这家公司的资料: 大约三年前,这家独立游戏开发公司被梦游资本收购,并且在之后被和《再一次人生》的团队合并,而周全正是全脑幻想里面一名负责虚拟系统开发的程序员。 “在全脑幻想被收购之后,董事会为了精简团队和节约开支,曾经裁员了一大批人,裁员名单里……有周全。” 恩竹圈出了周全的名字,将这一页截屏,贴到空白的记事簿上,他不知不觉被沈韶影响,也开始学会像她那样思考和推理。 军官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线,周全入职全脑幻想大约工作了6年的时候,全脑幻想被梦游资本收购,游戏团队合并当年就被裁员,几个月后《再一次人生·古代文明》上线。 林蕊5年前大学毕业入职游戏设计公司,工作至今。 第706章 可耻的小偷 恩竹在资料库中搜索着游戏设计公司和全脑幻想的关联交易,却没有发现二者之间任何的关联,线索在关键的地方再一次断掉。 “太奇怪了,如果说《再一次人生》用了林蕊设计的怪物,那至少二者之间要有交集啊……不仅是林蕊所在的游戏设计公司和梦游资本没有半毛钱关系,甚至和全脑幻想也没有找到记录在案的关联。” 军官挠了挠头,“林蕊的设计到底是怎么落到对面手里的呢?” 正当他想要看看资料库里能不能查到林蕊和周全个人联系的信息的时候,身旁的游戏仓发出了滴滴的声音,这说明沈韶退出了游戏即将醒来。 游戏仓的罩子打开,中校放下手环,起身去扶刚刚醒来的沈韶: “我刚刚查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能有帮助,不过我们恐怕还需要调查一些现实世界里的事情。” 中校注意到沈韶的状态不太好,本想把刚刚倒的水递过去,但是水有点凉了。 于是他先把沈韶扶到客厅沙发,转身去厨房加了点热水再递给沈韶,她木然地接过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口地啜饮。 “周全说,他在给蕊蕊姐姐开发可以将游戏里的数据导出来的程序。”,沈韶放下水杯看向军官: “你查到关于周全的信息了吗?他真有这个能力?” 中校点了点头,告诉了沈韶周全在全脑幻想游戏公司任职的经历。 作为虚拟系统开发者,他应该很清楚系统的漏洞甚至可能存在的后门,所以很有可能林蕊使用的那些非官方插件和脚本也是周全提供给她的。 “我查了林蕊和周全的个人履历,没有发现什么交集……而且如果说《再一次人生》的游戏团队盗窃了林蕊的设计,那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呢?” 中校给沈韶展示了自己刚刚简单调查之后的结果,沈韶见他做的备忘录格式和自己的很像,突然有一种看到自己的孩子学会走路了似的迷之欣慰感。 “只靠资料库调查肯定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用一些小技巧。” 沈韶接过恩竹递给她的手环,“现在我不敢出门,所以就要用一些比较特别的方式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中校,“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已经犯了不少法,所以也不差一桩两桩的了对吧?” 军官感到后背一凉:“你又要干什么?” 他意识到沈韶说的“小技巧”和“特别的方式”可能要涉及到更多的危险操作。 “主要是我现在不是以正式的调查名义在做事情,不然有特许的话这些就不算违法。”,沈韶打开了数个全息屏。 “别担心,只要最后查出来这里面的问题,到时候再补手续就行了,《再一次人生》的主创团队里有皇室族亲,我调查的理由充分,不会去蹲局子的!” 中校心里在想万一查不出东西怎么办,但是这会儿还是不要说出心里话损伤本来状态就不太好的沈韶为好。 只见沈韶的手指快速地在全息键盘上操作着,两个显示屏上出现了看起来是办公室里的画面,几个显示屏上出现了多个社交账户的主页,几个显示屏上则是黑色的命令行界面和快速向下滚动的数据。 “我刚刚入侵了他们两个工作地点的监控录像历史数据库,外加他俩各种社交平台上的账户,还有林蕊和周全的手环云端硬盘,以及她在大学期间使用过的存储空间。” 沈韶滑动着虚拟屏,“帮我拿一下我的眼镜,在我行李箱里有个红色的小包。” 张大嘴正惊讶地看着这一大堆界面的中校才反应过来,“哦哦好!” 他起身走向门口扔着的行李箱,掀起盖子,里面一堆沈韶急着出门临时随手塞进去的衣服就涌了出来。 他红着耳朵在这一堆衣服裤子里面翻找那个红色的小包,还要一边把掉出来的东西放回行李箱。 所幸他很快发现了那个小包,并顺利地找到了放在里面的一副低度数眼镜。 戴上眼镜的沈韶更像是开了技术宅buff,她迅速地检索着有效的信息,并用智能助手程序把资料里有价值的片段自动标红归纳。 屏幕上瀑布般被处理的数据让中校眼花缭乱,沈韶手指的速度之快让他几乎看不清。 “你猜怎么着?这个周全还真是纯网友,他俩线下压根都没见过。” 沈韶丢了一个整理好的文件到恩竹眼前: “他们网恋快两年了,居然从来没有见过面。” 中校滑动着屏幕上的截图和智能助手生成的解释文字,他很疑惑地问: “只是在虚拟世界里认识的人,他们就可以这么信任对方吗?甚至林蕊还把自己收集证据的事情和周全说,周全还真就帮她搞那些插件和程序?” 他其实心里还想问为什么纯网友会做那么亲密的事情,但是这会儿还是不要进一步惹毛沈韶比较好。 “我找到他们的隐形交集了!” 沈韶突然站了起来,她在林蕊的手环的云端硬盘里面找到了一个群聊的记录 “周全被裁员之后,曾经加入了一个劳动仲裁维权群,这个群里有一个同样被裁员的人是林蕊的大学学长。” 她又拉过来另外一个屏幕,“我在蕊蕊姐姐大学时期用过的存储空间里面发现了她实习和求职的简历,她曾经给全脑幻想投过简历。” 中校赶紧凑过来看,果不其然,林蕊在大三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线上实习,雇主方就是全脑幻想,实习介绍人就是这个学长。 “终于算是有点关系了。”,军官感到背后有点出汗,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中校也体会到了沈韶越来越接近真相的时候的那种激动和紧张的感觉。 “那么林蕊的设计是怎么泄露的呢?周全为什么会开始帮林蕊收集侵权的证据?” 沈韶关闭了几个屏幕,又重新打开了一些,她清理了一下缓存: “你等一下,我正在查他俩的聊天记录,看看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她让智能助手把一些小情侣之间的私房话跳过,只找出和案子有关的内容。 “找到了,8个月之前,周全向林蕊透露了自己曾经在全脑幻想工作过的事情。” 中校的动态视力很好,他快速捕捉到了瀑布般的聊天记录里出现点关键词,他赶紧伸手刹住了滚动的屏幕: “你看这里,林蕊和周全恋爱一周年的时候,两人决定向对方袒露一些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事情,林蕊告诉周全自己是游戏设计师。” “周全则说自己目前无业在家,因为和全脑幻想签订的保密和竞业协议规定他离职后三年内禁止入职同行业的其他公司,所以单纯吃着老东家的补偿金过活。” “蕊蕊姐姐得知对方在全脑幻想工作过之后,立刻了问他是做什么的。”,沈韶向下阅读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在知道周全是虚拟系统的程序员之后,她请求对方帮自己写能够收集游戏里面数据的插件,周全问了她原因,蕊蕊姐姐表示自己的设计被盗用在《再一次人生》游戏中,而对方不仅没有支付自己任何的费用,甚至完全没有联系过她,在蕊蕊姐姐主动联系《再一次人生》主创团队的时候,还遭到了冷漠的无视。” 恩竹起身准备点个外卖,天色暗了下来,这会儿快要七点了,他的肚子起身早就已经开始叫了,只不过之前沉浸在解密的激动之中,两个人都忘记了时间。 “想吃点什么?”,他打开外卖软件提问。 “随便,不吃辣的。”,沈韶头也不抬地继续阅读着聊天记录里的信息。 她现在没有心情管什么吃饭的事情,她只想赶紧搞清楚整个事情以及林蕊最后跳楼的真正原因。 “我天。” 正在下单的中校听到了沈韶的一声惊呼,他没仔细检查就赶紧点击了确认订单,马上转头过来看沈韶的发现。 “周全说,他早就想报复《再一次人生》团队和梦游资本,因为他被裁员后,当时被裁员的人都一直在跟对面打官司,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对方的法律团队太过精良,他们这帮失业在家的人什么好处也没捞到,所以他现在的想法是能坑对面一点是一点。” 沈韶标红了一段聊天记录,“所以他立刻答应了蕊蕊姐姐帮她一起收集证据,并且还提到自己非常清楚系统的漏洞以及后门,唯一比较困难的事情就是导出在游戏里收集到的数据,因为理论上这个独立的虚拟系统和外界的不能沟通的。” 沈韶看了一眼地上的游戏仓和硬盘,确认道:“这点是真的,除非和我一样入侵服务器才能提取游戏数据,但很明显他们两个还没大胆到犯罪。” 沈韶补充了一句:“我也是用了个山寨的虚拟环境才能蹩脚地运行偷出来的游戏数据,最多做到第三人称视角观看录像,原版的估计更是非常复杂,还涉及到角色设计的源代码等详细的信息,肯定很难搞。” “这可能就是林蕊跳楼的原因了!”,恩竹指着聊天记录上的一句话。 “林蕊在游戏里收集到的数据,需要临时暂存在她自己的游戏账号里,伴随她的虚拟角色一起,直到周全完成提取程序,才能把所有收集到的证据连带她的个人角色一起从游戏的系统里面提取出来,连接到手环系统,最后通过镜像拷贝到外界!” 沈韶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涌出来无法再忍受的泪水,“所以,只要在蕊蕊姐姐导出数据之前,把她的角色杀死,她之前做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没入她的指缝。 “《再一次人生》的游戏角色一旦被杀死,就不可能再由玩家找回,她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证据,全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呢?再创建一个账号,重新收集证据就好了啊!”,中校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沈韶。 沈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刚刚被悲痛的情绪淹没了理智,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对啊,为什么她会选择轻生呢?” 中校的手环震动,刚刚点的外卖送到了,他一抬手就对自己无语了。 确认订单的时候急着看线索,竟然没有注意到外卖的下单地址选成了之前的宿舍。 第707章 冒险吧!童年幻想! 夜幕降临,房间里的灯没有开,沈韶吸着鼻子抱着腿,窝在中校住所的客厅沙发上。 她刚刚查看了警方对跳楼现场发布的最新调查结果,报道显示林蕊跳楼案已经排除了他杀,并且还在林蕊的房间里找到了她的绝笔书。 笔迹鉴定结果确认无误是她亲自书写,根据对监控和案发现场的痕迹实验室鉴定结果,综合判断下已经确定林蕊是自杀。 中校独自前往之前的宿舍取外卖,沈韶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她本以为是林蕊收集证据的事情被《再一次人生》团队发现,或者说是被梦游资本发现,然后派出什么杀手把她处理掉了。 但没想到她的思考甚至还没有成型,就看到了最新的调查结果。 “怎么不开灯?”,中校打开门进来,打开了客厅的灯,把外卖放到了茶几上: “我点了你喜欢的卤肉饭,尝尝看郊区小餐馆的锅气?” 沈韶把腿从沙发上放下了,她刚刚哭过不太有胃口,小声地吸着鼻子,肩膀一颤一颤的。 恩竹担心地看着她,坐在了沈韶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之后轻轻地将她拉到自己胸前,手臂环住那看起来无力而细弱的肩膀,抱住了睫毛上仍旧挂着泪珠的沈韶: “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我们再一起查,好吗?” 他小心地抚摸沈韶的后背,“我眼神好,一下就能发现要紧的地方,比你的智能助手好使,ai还是比不上真人吧?” 沈韶干干地笑了一声:“它处理速度比你快。” 军官松开了对方,转身去拆茶几上的外卖袋子,他把一碗卤肉饭和餐具塞到沈韶手里,起身去厨房倒水。 沈韶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打开了谛听资料库,去看警方已经录入进情报共享系统里的林蕊的绝笔书内容和鉴定结果。 中校虽然希望对方先专心吃饭,但是很明显阻止她只会让她的情绪更加糟糕,现在这样好歹能吃东西进去比什么都强。 “我已经没有再存活于世的希望,不管是我的家人还是我的恋人,都背叛了我。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也已经被玷污,我希望来世能做一只简单而快乐的鸟。” 沈韶看着这段简短的绝笔书,颤抖着手打开她入侵医院系统拿到的林蕊的心理治疗记录给中校看。 “她父亲再婚后,蕊蕊姐姐继母带来的那个男孩,曾经猥亵过她。”,沈韶的眼泪滴进了饭里。 “但是为了家庭和谐,她不敢说,直到她熬过中学,离开家去上大学……” “那个男孩甚至还给她发过骚扰信息,她上大学期间曾经给她爸爸说过这个事情,但是她爸爸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叫她不要挑事……她爸爸为什么就不能多关心她一点呢?” “我刚刚还找到了蕊蕊姐姐设计泄露的原因。”,沈韶放下了外卖碗。 “她在全脑幻想实习期间,使用的是公司提供的系统,她当时把公司系统连接了自己的云数据存储空间,用来上传一些素材到公司的设计系统里面用,但是她不知道全脑幻想的系统会偷偷访问和备份她的东西,把蕊蕊姐姐放在自己存储空间里的全套设计偷走了,但是当时并没有马上被商用,那些设计图只是被保存在了全脑幻想的数据库里面。” 沈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后来全脑幻想被梦游资本收购,蕊蕊姐姐的设计被存在全脑幻想的硬盘里,作为数据资产也一并被拿走。” “不知道是谁在盘点资产的时候发现了她的设计,还觉得她做的不错,就盗用进了《再一次人生》系列游戏中。” 沈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要看一下游戏数据的最后一天的内容,我想知道周全为什么要杀害蕊蕊姐姐的角色,明明他们是一起合作的伴侣,不是吗?” 她拜托恩竹继续查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看看是否可以发现一些原因,自己又躺进了游戏仓里。 中校非常担心沈韶的身体这样吃不吃得消,但是他知道这会儿劝对方休息简直荒谬,所以只好答应,并且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找到原因。 …… “一定要在这里吗?”,林蕊羞红着脸小步地后退着,她没想到周全突然提出要到马厩做这样的事,“以前不都是在旅馆……”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全的角色粗暴地打断对方的话,并且将绳子套在了林蕊的身上,他熟练地打着结,无视对方抗拒的心情。 “等等?”,周全的角色拉起绳子的另一端,将它抛到了横梁上,用力一拽,林蕊被倒吊着挂在高处,她此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眼前恋人的行为似乎有些超出了她的认知。 “怎么回事?你是谁?” 周全的角色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是全芯,有什么问题吗?我今天想玩一点新的花样。” 林蕊一听对方一反常态地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自称网名“全芯”,立刻恐惧地开始挣扎: “你不是周全!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周全把他的账号卖给我了,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周全的角色抽下腰带,开始一下一下地抽打着林蕊。 卸下了所有防具和武器的她无法动弹,林蕊角色的生命值一点一点地减少。 她尝试大声呼救,但是这个马厩远离人群,就算有人听见也会是以为那只是他们两个一如既往的情趣活动。 “不可能的,他不会……”,林蕊痛苦地挣扎着,“你告诉我实话……” “你还挺了解他,他确实没卖号,他只是暂时把账号交给我处理。” 周全的角色继续抽打着林蕊,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暴戾。 “他怕了,也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他是个把虚拟和现实分得很清的人,他需要钱。” 周全的角色停了下来,马厩里全是四溅的鲜血,他看了一眼泪流满面、伤口和血混在一起的林蕊。 她的生命值剩下最后1滴血,再过5分钟,马厩所在的区就会从新区变成老区。 届时周全的角色会挥下最后一击,这样就能说是“情侣搞小情趣的时候忘了时间,以为在新区玩不会有事,结果意外搞死了对方。” …… 军官呆住了,他看到了沈韶进游戏仓之前在运行程序恢复的周全一些被删掉的通信记录,以及跳楼案前两天两个人的聊天内容。 “你就搞梦游资本和《再一次人生》的团队不行吗?为什么要把全脑幻想也扯进去?” “我的设计就是因为全脑幻想的系统泄露的,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真不该跟你说那些。” “你已经被开除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系统是我设计的,你懂吗?我要负连带责任的!” “我不会主张追究你的责任的。” “你能不能就不要把事情搞大?能不能不要闹上法庭?你拿着证据私下交涉行不行?就算你不主张我的责任,只要这事情闹大了,谁都知道那个偷偷保存的程序是我设计的,我以后还怎么找工作?哪家公司还会要我?” “一开始支持我告他们的也是你,现在叫我私了的人也是你,我和你说过多少次,那些设计是我的梦想,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我希望有一天把它们做成一个很好的游戏,而不是像这样被偷走!” …… 沈韶和治安警察们在着林蕊生前居住的房间里,她小心地翻看着柜子里的那些手绘设计稿。 “所以,后来周全联系了《再一次人生》的主创团队,他把两个人收集数据和准备把证据导出游戏系统,并且计划在社交媒体上曝光然后再打官司的计划,全都告诉了梦游资本的人。”,中校向治安警察解释着证据材料。 沈韶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发黄的素描本,素描本的生产日期是林蕊搬走的后一年,上面乱糟糟地写着一些自言自语,还有一些游戏角色的草稿和设定。 “冒险吧,童年幻想!我还没想好以后这个游戏要叫什么名字,就暂且用这个吧,哈哈~” “等我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变成世界一流的游戏设计师,我要花重金策划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游戏,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没有反派角色,所有的人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世界里!哎呀这样好像有点没意思,种田类游戏现在好像不吃香了嘛……” “那还是设计一些boss吧!让我想想,幽灵冥猫就不错,名字有点中二,但是很适合!” “社区的陆阿姨一直很凶,我要把她设计成蜘蛛妖妇,用吐丝的技能把玩家定身,就像她抓我们在院子里偷葫芦的时候一样,一声大喊我们都不敢动了。” “流鼻涕的陈阿公,我就把你设计成一百岁的白发美少年,希望你也能长命百岁噢!” “主城区的中间一定要有一个花坛,我们院里的那个中央花坛每年春天都特别好看,也不知道是谁在维护,那个土土的花匠居然是个天才???” “女神像当然要用妈妈的脸啦,她会一直守护我,邪恶的最终大boss就用爸爸!哼!” “一些npc也要放进去我的小心思,新手村口的引导小女孩,就用韶韶吧,她最可爱了~” “还有黄叔叔的儿子小航,闵阿姨的侄女,俞伯伯家的臭狗,我都要放到游戏里面去。” 沈韶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颤抖的手没有力气再举着这个厚厚的本子,她的眼泪不断地涌出,落在沾满灰尘的桌子上。 在多少个委屈的日夜里,林蕊回忆着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把那些记忆全部变成努力的理由,一步步从南方的小城市里走进大学,回到童年记忆里那个完美的王城。 她是多么努力地学会如何用软件把一个个梦境变成精美的设计稿,储存在那个叫做“我好想你”的文件夹里。 第7章 后记 恩竹在沈韶公寓的厨房里,他用勺子盛出一点汤,倒在小碗里尝了一口,确定没有问题,关掉了灶台上的火。 他在柜子里找合适大小的碗,从炖锅里盛出一碗鸡汤,戴上厚厚的防烫手套,把鸡汤放到托盘里,旁边还有一小盘刚刚做好的炒饭。 “来,喝点汤,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中校端着托盘来到沈韶的卧室,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摘下手套。 军官小心地扶沈韶坐起来,“慢一点,你刚退烧,动作别太大。” 沈韶额头上还贴着一个降温冰贴,身上发软。 恩竹把折叠的小桌板从柜子里拿出来,展开架在床上沈韶的腿部上方,将托盘放在上面,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吹到合适入口的温度。 在查明真相之后,中校联系了熟悉的王城治安警察,向他们说明了情况。 两个人大半夜赶回了王城,沈韶把所有的材料都补充完毕,提交了上去。 第二天治安警察就重启了跳楼案的调查,恩竹和沈韶全程跟着一起把所有的证据都收集好,并且配合调查,还作为证人出席了两日后的听证会。 《再一次人生》系列游戏全面下架,梦游资本被判处禁止发行新游戏两年,并且赔偿了林蕊家属一笔高额的抚慰金。 周全和全脑幻想当时设计系统的所有涉事人员被终身禁止从事相关领域的工作,周全本人则因自杀的连带责任被额外判处监禁3个月。 尽管这不是沈韶满意的结果,但是似乎法律能做的事情也就仅此而已了。 沈韶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紧绷的精神陡然崩塌,刚出法院就晕倒在中校身上,把恩竹吓得不轻,他赶紧叫来了救护车,把沈韶送到了医院。 还好医生说只是因为心力交瘁和情绪波动过度,在事情尘埃落地之后绷着的弦松了,一时厥了过去,没有别的什么大碍。 好巧不巧沈韶的父亲正好在国外出差,而她本人又不想太麻烦家里人,于是就没有告诉她妈妈,只是拜托中校将自己送回公寓。 结果她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还好军官放心不下没有马上走掉,一直在客厅待命。 恩竹急急忙忙地去买来退烧贴和退烧药,打电话联系医生线上问诊,在确定了治疗方案之后按照医生的指示照顾着沈韶。 “鸡汤不错,你进步不少。” 沈韶用下巴指了一下炒饭,“我尝尝这个。” 中校有点心虚地舀起一勺,他做的炒饭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潮湿,黏糊糊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炒饭。 “哕……好难吃。”,沈韶还是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你是不是用的饭不对,或者你一直用大火,而且翻炒太久了?” 恩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沈韶看着他窘迫地努力做饭的样子,想到他请了假忙忙碌碌地照顾自己,一种灼热的情绪突然强烈地涌出。 她望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出神,伸出一条无力的手臂,先是摸了摸恩竹的脸,又摸了摸他的下颌角,再摸了摸他的喉结: “你是真实的吗?” 恩竹温柔地一笑,看着沈韶疲惫的脸: “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你是真实的吗?这样美好的人,真的变成我的女朋友了吗?” 他又舀起一勺鸡汤,“原来你的心情也和我一样,那我就放心了,我想我们爱彼此的程度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来那个字,瞬间整个脸和耳朵连着脖子都变成了窗外晚霞的色彩。 第800章 楔子 “没关系,游戏发行的事情另起一家公司就行,换汤不换药。” 男人对电话里吩咐着,“只要玩家数据都还在,我们就还是一样可以让我们的人工智能模型继续按计划学习真实的人类行为。” 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似乎这次心蕊和全芯角色的实验效果就很不错,我看到问卷调查里说玩家都觉得像是在跟真人玩,一点也不像人机npc……相比上一版迭代的ai来说好多了,老版本模仿的全芯很快就被林蕊发现了不是本人。” 电话那头的女人微微发抖,她作为上一任董事长的长女,仍旧没有从那场惨烈的失败中振作起来。 本来能够站在株树塔顶端的人应该是她,但当年却被电话另一边令她心生恐惧的表亲那套至今在家族成员中被称赞的、华丽而精妙的连环计斩于马下,她输得心服口服。 “好啦,我没有怪你。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当年收购全脑幻想的时候我们的团队没有做好尽职调查,外加一开始林蕊来找《再一次人生》游戏团队维权的时候负责人没有及时汇报给法务,后面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男人掐灭了香烟,习惯了高档雪茄的他有时候也会怀念这种在学生时代偷偷买来的、制造工艺低劣的卷烟,那呛人的烟雾总是能让他在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关头及时清醒过来。 …… 沈韶病假的第四天,她前天晚上开始已经不再反复发高烧,放下心来的中校也无需像之前一样守夜,今天早上他在例行巡飞完成后才来探望。 军官从车上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电梯,从手环里点开门禁许可——是的,身上发软、难以下床到门口墙上的平板点击同意的沈韶为了方便他来照顾自己,给他签发了一张临时的公寓门禁许可。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恩竹有点开心得忘乎所以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许可的有效期只是到明天而已。 中校拎着一袋子菜,哼着歌解锁了公寓房间的门,他熟练地踩掉鞋子,换上他前几天穿的一次性拖鞋,把食材放到厨房的台子上,转身走向卫生间,并向卧室里说话: “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上有点力气了吗?” “好多了,早上已经可以自己下床了。”,沈韶扶着墙壁从卧室走出来,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恩竹洗手。 “你还是悠着点吧!”,军官赶紧关掉水龙头擦干手,扶着大病初愈的沈韶往客厅的沙发走去。 中校放置好病号,转身去厨房检查昨天离开之前预约上熬煮的白粥。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些肉和蔬菜,清洗切碎后加入锅里煮沸,再打入两个鸡蛋搅拌成蛋花,放入一些盐,简单地制作了一份早餐端到客厅。 沈韶一边吃早饭,一边打开了客厅墙上的嵌入屏,链接手环播放晨间新闻: “近日虚拟人线上诈骗日益猖獗,请广大民众注意防范,不要信任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恩竹看到这个新闻突然笑了,沈韶问他在乐什么,军官给她解释说: “你还记得我们在网吧碰到小金吗?听说他每周去网吧是为了跟他的网恋对象用全息游戏设备亲热,他有个没见过面的女朋友,而且他还说对方是个皇室贵族公主,但是大家都不信。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遇到了诈骗,结果他说这个公主已经给他买了不少东西,反而是他更像个诈骗的。” 沈韶一脸木然:“小金……是谁啊?” 军官一脸震撼:“我没给你说过我队机械师的名字?” 第801章 真假公主 “有一说一,你队里的人我都不知道名字。”,沈韶有点无语。 “你从来下命令都是直接说要干什么,要么就用代词‘你’称呼所有人……” 军官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两个人自从去年九月认识到现在已经快十个月了,今年三月初算是正式表白在一起到现在也有四个月,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提过队里这帮人的名字,这简直就像取名困难症缠身的小说作者写的剧情。 “小金是我们的机械师,他叫金利;然后留络腮胡长相老成的试飞员我们叫他老管,其实他比我还小一个月,他叫管巍桦;上次我们玩《龙与大冒险》的时候当天神主持人的是武嘉焕,大家喊他焕哥,我叫他小武……” 恩竹开始掰着手指一个个介绍,沈韶打断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毛病不仅是出在这个事情上?” 中校一愣,问对方自己还有在哪方面有这种问题,沈韶关掉了屏幕,把双腿收起来盘在沙发上,转身坐正盯着恩竹的眼睛,她看起来很认真: “你叫我什么?” “沈……”,军官突然哑了。 在两个人变成男女朋友之前他一向尊称对方为“沈小姐”,但是两个人如今的关系早就不同往日,甚至这样的身份转变已经过去很久,他完全没有给对方换一个新的称呼。 这家伙竟然在过去的一百二十多天里一直管对方叫“你”。 沈韶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其实她早就想提这件事了,只不过因为对方好像一直表现得很害羞,还不知为何总是对一些肢体接触小心翼翼的。 她觉得不如让没有恋爱经验的中校按自己舒服的节奏来,她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家伙完全没有考虑过爱称的事情。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在体贴些什么……”,沈韶觉得脑袋又好像有点痛,但这次不是因为高烧。 “我、我要叫你什么呢?”,恩竹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他开始慌不择路地乱喊: “小韶?韶韶?宝贝?亲爱的?老婆?” 这一连串越来越过分的称呼给沈韶叫得脸红,她赶紧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你想清楚了再说!” …… 军官打扫着公寓的地板,他在沈韶的卧室里扫出了一堆头发。 中校望向坐在沙发上刷社交媒体的女友的脑袋,虽然目前看起来很茂盛,但是他心里默默在担忧天天掉这么多是不是很快就会变成光头 ——显然他没有相关经验,完全不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掉的多长得快、而且因为是长发所以会看起来很多、女性秃头风险远低于男性等这些常识。 “你考虑好了吗?”,沈韶注意到对方看着自己发呆,还以为这个刚刚借口“我一边打扫一边想”而逃离现场的家伙有了什么好主意。 “……还没有。”,中校自诩文化水平也不算低,但是在这个时刻他读过的所有书都和废纸没什么区别。 “容我再想想。” 沈韶缓慢地起身,她准备洗个澡祛除一下这几天的病气。 她在进浴室之前警告中校禁止偷窥,并且表示自己会坐在凳子上洗所以无需担心她跌倒,不许用这个借口来偷看。 恩竹发誓自己是正人君子绝不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只会在她洗澡期间老实地去洗衣服和碗筷。 …… 中校戴着手套,把锅碗瓢盆放入洗碗机,他刚刚按下清洗按钮,手环就开始急切地震动,有人正打电话过来。 “你……”,中校正要用代词称呼对方,想到刚刚被沈韶吐槽,他舌头打了个急转弯,“小金,怎么了,队里有什么事?” 对面的机械师心急火燎地说话:“不是队里的事!长官,我是要找沈小姐!” 军官疑惑地皱起眉,“你找她做什么?” “是公主!是皇室成员的事情!”,他急冲冲地,“我怀疑公主被调包了!” 这家伙没头没尾地大喊大叫,“就是我老婆,不是,是我女朋友……我网恋对象!原来是真的!现在变成了假的!我怀疑是被人调包了!公主有危险!” 恩竹想先让对方镇定下来,金利这样讲话听着像精神不正常。 “你先冷静一下,沈小姐这会儿在洗澡,等她出来了,你组织好语言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好吗?” “好……好……长官,等她好了,您给我回个电话……”,机械师挂断了通话。 恩竹迷惑地挠着头走向阳台的洗衣机,一边拿出里面洗好的衣物放进上方的烘干机,一边在想机械师的事。 自从《再一次人生》停服,金利和他的“女友”就转战了别的开放世界游戏,以往二人时不时还用某成人交友游戏连线。 据他自己吹嘘,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是“男人”了,但是试飞员老管听了之后疯狂嘲笑他是个把虚拟当现实的网瘾死宅。 “恩猪帮我拿下吹风机。”,沈韶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在卧室床脚柜。” 她听上去是早就想好了怎么称呼中校,如此自然地喊出口的昵称刺激着军官的神经。 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称呼才既能表达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能够区别于普通的朋友,又不至于太激进到冒犯了对方,还不能听起来像在耍流氓。 中校拿着吹风机,敲开了浴室的门,他一时迷茫在氤氲的蒸汽中。 随着室内外的温度和湿度变得统一,只见沈韶穿戴整齐、用睡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地站在洗手台前,正将湿漉漉的长发盘进干发帽里。 一两滴水从额角滑落到她的脸颊和下巴上: “你刚才是不是在暗暗期待点什么?” 她戏谑地看着发呆的军官,拿过对方手里的吹风机。 “没、没有。” 中校掩饰着脸红转移话题,把刚刚机械师打电话给他的事情简单和沈韶说了一下。 沈韶头上冒出一个问号:“这家伙还把网恋对象当真了?我怎么没听说有哪位皇室公主最近人身安全出了什么问题。” 她回忆了一会儿,再次确定没有这样的事情。 …… 恩竹给机械师打过去语音通话请求,几乎是瞬间,对方就接了起来: “长官,沈小姐有时间了?”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讲,我帮你查一下吧。”,沈韶直驱主题。 “我去年年初的时候,在《再一次人生》里面认识了椰子公主……” 他还没说完,中校就被这个山寨的称号逗乐而发出了没忍住的噗嗤声:“抱歉,你继续。” 机械师继续说道:“我们一起玩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就在游戏里的教堂举办了婚礼,正式确认了关系,在那之后我们也时常通过手环聊天软件联系。”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椰子公主逐渐给我透露了她在现实里的真实身份是一位皇室公主……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说笑呢,没想到她后来出手越来越阔绰,不仅是给游戏氪金,还给我买了不少礼物寄到宿舍,甚至寄给我一些她亲手做的东西,发件地址是王城的皇族大殿收发站。”,金利碎碎念着。 “所以她真实的名字或者说封号之类的你知道吗?”,沈韶打开手环的资料库,准备帮忙查找一下。 机械师有点尴尬,他表示对方只让他叫自己“椰子”或者“公主”,但是他有对方寄过来的快递单以及里面的手写信封可以证明对方的皇室身份。 金利调出聊天界面,把当时收到礼物后拍摄的照片转发给了中校。 “要命,这个地址确实是大殿收发站,而且信封上面的火漆印也确实是皇室纹章。” 沈韶看了一下机械师发来的图片,她让金利把信纸对着阳光穿透再拍一张过来,对方迅速照做了,沈韶点开图片一看,果然是大殿里皇室书房的专用纸张。 “至少可以确认你的这位椰子公主确实是住在大殿里的某个皇室成员。” 沈韶回忆着任何可能给自己取名叫椰子公主的成年皇室成员,但是并没有相匹配的人。 “你说公主被调包是怎么回事?”,恩竹比较在意机械师之前着急忙慌地说的这件事。 “这个事情很奇怪!就是自从《再一次人生》停服之后,我们就去另一个叫《农忙》的种田类游戏继续见面,但是自从换了游戏之后,我感觉她越来越不对劲!”,机械师语气肯定。 “主要就是她的性格,我总感觉比之前冷漠了很多,虽然对我的称呼什么的都还是对的,性格表面上看起来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我总感觉她不像真人。” 机械师难以描述这种非常主观的感受:“就是非常像ai你懂我意思吗?” “可能是因为换了游戏平台,各种数值什么的变化了?”,沈韶提出一种可能性。 机械师立刻表示不是数值上变化的问题,他表示奇怪的点还在于和他聊天的时候,对方也非常像机器人: “椰子公主本身有点小脾气,但是最近和我聊天就没有那种感觉了,我总有一种……在被智能助手服务的错觉你懂我意思吗?” “你确定她不是卖号了?然后新的号主在模仿之前的人设?”,中校想到一种可能性。 机械师立刻提出反对意见:“不可能,如果只是游戏卖号还有可能性,但是总不可能把聊天软件的号也卖了吧?而且我们感情很好的,她不可能突然就卖号。” “更何况,在我发现不对劲之后,我其实提出过疑问,对面反问我是哪些地方不对劲,我说完之后她就说可能是因为自己最近心情不太好什么的,第二天又从大殿收发室给我寄了个礼物说是补偿!” 机械师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综合下来,我觉得是公主被调包了,有人顶替了她入住大殿,伪装自己是公主!” “不是,你这个思维是不是有点跳跃了?” 军官不知道金利这个“综合下来”是怎么突然得出的,他觉得还是要问个清楚:“你是从什么时候确定对方被调包了的?” 机械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沈韶有点不耐烦:“小金,你不说明白的话我也没法帮你,如果确实是皇室成员出了问题,我也有调查的责任。” “就是……那次我们在网吧遇到,是我最后一次和真正的椰子公主在《城邦交友》上见面。在《再一次人生》停服之后,也就是我感觉对方变得很奇怪之后,她怎么也不肯跟我再到《城邦交友》见面了……” 金利故意把那个成人交友游戏的名字说得很小声。 “然而今天她突然同意了亲热,登上去之后刚抱着腻歪了没多久我马上就发觉不对,她还坚持称自己就是椰子公主,分明就是换了一个人!” 第802章 寻找椰子公主 沈韶一脸黑线,机械师声音忽大忽小地避开一些关键词,描述着为什么他觉得对方换人了。 中校在一旁尴尬地眨巴着眼睛,为自己手底下出了这么一个变态死宅而感到羞耻,他心里默念希望沈韶不要因为金利而怀疑自己的为人。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大概知道了,你把椰子公主的社交账号什么的都发一份,我先帮你调查一下,明天我恢复上班后再帮你打听打听皇室成员的动向。” 沈韶让对方闭嘴,机械师提供的信息已经没有更多价值,她还不如自己查一查。 “沈小姐大恩大德我没齿……必会报答!”,金利快在那头给沈韶跪下了。 …… 好几天没出门的沈韶终于再次呼吸到了室外的空气,她在清晨的阳光下行走,挎着轻便的帆布包,但是心情并不非常轻松——她昨天傍晚就已经收到了老板的消息,病假期间攒了有一堆小山那么多的工作等着她回来处理。 “病好了?”,沈韶刚在会议室里落座,几个同事路过就和她打招呼。 “好了,回来继续干活。”,她礼节性地回复着大家。 沈韶本身不是喜欢社交的外向性格,只不过由于工作性质必须需要和人打交道,她总是强打精神,在外伪装成一个非常健谈的探员,顺便满足自己对真相的强烈好奇心。 趁老板在台子上说废话,沈韶躲在后排悄悄打开手环,把全息显示调节成巴掌大的小屏幕,开始在资料库里检索皇室成员的信息。 根据金利提供的信纸和信封,可以确定“椰子公主”一定是一个住在大殿里的皇室成员。 目前住在大殿中的成年皇室成员除了皇帝、皇后以及妃子、皇帝的子女、大公主一家以及那些父母(叛乱皇子皇女)被囚禁的无辜皇室孩子们以外,应该是没有其他常驻人员了。 “能够随时发送信件和礼物,也只能是常驻人员,除了大公主以外的皇室爵亲都可以排除……”,沈韶在名单上把王公级别的其他人都删去,确定了一个小范围的名单。 “既然小金和椰子公主在《城邦交友》见过多次,也可以排除所有的男性成员……”,她把所有的男性都删去。 “根据椰子公主社交媒体上的语言习惯,年龄35岁以上的也删去……” 剩下的名单让沈韶有点心情复杂,要么是皇帝的那几个未成年女儿,要么是他的年轻妃子们,或者就是一些父母被囚禁的皇室罪嗣 ——总的来说不管是谁,金利这小子估计都要被判个十年起步最高死刑。 “皇室罪嗣算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未成年公主或者妃子,我觉得他现在就可以把殡仪馆啊墓地啊什么的提前看起来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吧。” 沈韶给中校发去有可能是椰子公主的人的名单,并且附上了这句话。 “如果说是皇室罪嗣的话就没事?”,恩竹向对方打听法律规定。 “不是,罪嗣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利,私通者双方均判十年监禁。”,沈韶快速把法条摘出来发了过去。 金利看到沈韶发过来的消息,一屁股跌坐到了飞行训练场的草地上:“这,这……” 他刚刚急急忙忙地巴着刚巡飞回来还在休息的中校,结果恩竹刚打开聊天框就是这样的内容,把这个刚才还满脑子要联系椰子公主的机械师吓得不轻。 “你是不是现在十分希望对方是个诈骗犯?”,中校想缓解一下气氛。 “其实你既然觉得对方换人了,不要再联系她就好,不在线下有什么交集就不会有什么事。” 他劝解机械师干脆就这样忘了对方,不要给自己找牢坐。 “可……不行,现在不是判不判刑的事情,椰子公主现在是有危险!” 机械师正色道,“如果是真的被人冒名顶替,那肯定要先救出真正的椰子公主,不管是坐牢还是之后假装我们只是普通网友,我就算无名无份甚至粉身碎骨也要先救她!” 中校听到金利这番话,突然对这小子钦佩不已: “没想到啊小金,我给你道歉,以前我总是觉得你就是个死宅,没想到你是条汉子。” 试飞员老管在一旁插嘴:“这俩称号也不冲突吧,真男人死宅一位,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校回复沈韶,希望她帮忙继续调查椰子公主的真实身份,并且核实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机械师所说的冒名顶替的事情发生。 “理论上不太可能是冒名顶替,但是原来的椰子公主可能确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不再继续和你联系,但是又怕你伤心,所以找了个替代品。” 沈韶提出一种可能性,她刚刚发过去这条消息,就被老板突然点名。 “沈韶,你这次休假落下的工作不少,等下到我这边领。” 沈韶立刻假装乖巧地点头,实际上把手环放在桌子下面藏着,任棉质的衬衫吸走刚刚被吓了一跳出的汗。 …… 沈韶轻便的帆布包里塞满了纸质文档,她拖着大病初愈的身躯艰难地抱着一摞资料从会议室里出来。 她挪到旁边的材料室领了一个保密文件保险盒,将文档连帆布包一起丢进去、关上、锁好,然后抱起盒子和同事们一起坐电梯下楼。 沈韶来到大殿的一层,正好遇到一队护卫推着一车车的东西往货梯方向走去,那推车上的盒子们都是红色的包装。 这让沈韶有点惊奇:“这是哪位皇室成员要准备结婚吗?”,她向身边的同事打听。 “咦?你不知道?”,一个同事凑过来和她八卦,“是六公主晨烨,皇帝的嫡亲女儿,要送去大洋对岸的国家神佑国联姻。” 一个同事补充道:“这门亲事还是你老爹去谈下来的呢,他之前出差好几次去神佑国,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六公主还没成年吧!我记得她不是才十五岁吗?”,沈韶一整个震惊脸,“她还是个孩子啊!” 同事耸了耸肩:“六公主下个月过生日,马上就满十六岁了,况且神佑那边十四岁女子就算成年了,哪像我们谕洲,还在辩论要不要改法律,把成年的数字再加大点呢。” “说实话我觉得把成年年龄改到二十都不过分……”,沈韶小声嘀咕着。 “现在国家人口数量早都不是问题了,把成年年龄改大一点也算是一种保护吧,很多法律也能更好地照顾到十六七岁的孩子们。” 说到人口问题,她想起国家再次废除一夫多妻制也不过是十五年前的事情,这个国家曾经因天策大帝发动的大量对外侵略战争,导致青壮年男性人口的严重流失,为了尽快恢复人口数量,这个国家曾经效古法、重启过一段时间的一夫多妻制度,且大力奖励生育。 在流光皇帝上任后,经济发展十分迅速,人口数量和性别比例恢复情况良好,在一切人口数据都步入良性循环之后,政府就再次修改了婚姻法:民间恢复一夫一妻制,皇室依旧执行一夫多妻制,这样的规定直至今日。 “没想到对岸还这么离谱。”,沈韶叹了口气。 她的同事表示咱们国家已经挺不错的了,不仅民间婚姻恋爱自由,政府职位不分男女都是通过考试和面试平等选拔,连传统文化的代表 ——贵族爵位也可以由同姓氏的女性继承(如若下一代不能继续继承姓氏,则需要从其他继承姓氏的宗亲中择人继承)。 大洋彼岸的神佑不仅是个宗教国家,而且女性至今没有在政府中任职的权利,更别提什么继承权和自主婚姻权了。 沈韶皱起了眉:“为什么要把六公主嫁到这种鬼地方去啊?” “这事谁知道呢,你不如去问问你爸呗。”,同事和她挥手告别,上了出租车。 “该不会椰子公主就是六公主吧……晨烨,烨和椰,椰子。非常合理,八九不离十吧。” 沈韶心里把这两件事迅速地联系在了一起。 “难怪要跟小金说拜拜呢,原来是要结婚了……可是六公主下个月才满十六周岁,她是怎么登录那些有年龄限制的游戏的呢?” 沈韶抱着保险盒走在路上,她需要移动一段距离避开同事们,恩竹的车停在两个路口以外等她。 “还是要问一下臭老头,干什么要把六公主送去神佑国。” 她还想着刚刚听到的皇室八卦,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婚姻基本上都是交易性质的,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尽职尽责在一件早就确定的事情上为自己的国家多争取一些利益,但无辜的年轻公主做错了什么呢? “这么多!”,特意换了常服的恩竹从车上跳下来,赶紧接过沈韶手里的大盒子。 “你身体刚好,就给你派这么多事情?你们老板疯了吗?” 他单手拿着保险盒,另一只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等沈韶上车之后再把保险盒放到车子后座,回到驾驶位。 “我大概看了一下,其实基本上就是之前《再一次人生》案的一些尾巴,因为开发团队里面有皇室成员嘛,所以需要做一些舆情管理和法律责任规避的事情,看着多其实还行,我对案子本身很了解,就省去许多翻资料的时间。” 沈韶觉得既然是二人一起处理过的案子,就没必要避嫌,可以和恩竹扯两句不涉及保密内容的话,她甩了两下酸痛的手臂,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美女,中午我请你吃猪排饭。”,中校系上安全带,谄媚地看着沈韶。 “这就是你苦思冥想出来的称呼吗?”,沈韶十分无语,“你好像流氓啊。” “……不是,只是夸赞性地叫你一下。”,军官立刻否认,他还没有想好正式的爱称。 中校刚启动引擎,沈韶的手环就突然震了起来,是沈中堂打来的电话。 “正好我有点事情想问他。”,沈韶对中校说道,“或许和小金的椰子公主有关。” 她示意恩竹先别开车,也不要出声,随后点开了语音通话。 “下车。” 沈千山的声音格外低沉,刚接通就是这样毫不留情面的一句话。 沈韶愣住了。 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从侧面的十字路口转了出来,停在了马路对面。 第803章 不受祝福的二人 一黑一白两辆车子,隔着马路中间的护栏并排背向停着。 在这死寂之中,黑色轿车后排的玻璃缓缓下降。 沈中堂阴着脸望向驾驶位上的中校。 中校此时也发现了对方,他也降下了车窗。 两个男人隔着马路四目相对。 “下车。” 沈中堂的声音再次在骨传导耳机中响起。 沈韶猛地一抖,她将后槽牙咬紧以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 她回复道:“我中午要去吃猪排饭。”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沈中堂眼球有点充血,瞪向中校毫不退缩的眼神。 “我不反对你跟单纯的军官谈恋爱,但他不是。” 他控制着自己愤怒的呼吸声。 “之前我就发觉你们两个不对劲,但我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长,你自由恋爱我不反对,军官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人选,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守旧传统。” “但是株树氏的财阀,绝对不可以。”,他不容沈韶挑战他的底线。 “一开始我只知道他是大公主的外甥,而且档案里面父系那块被抹得很干净,于是就派人查了他家里的情况,发现他小时候有在株树塔生活的痕迹,料到他可能是株树氏家族成员。” “当时我就有点不太放心,但是看你对他态度比较冷淡,私下联络也不算多,也就没再管。”,沈中堂从鼻子里呼出怒气。 “但是几个月前卡斯诺城邦突然宣布跟财阀集团以及须磨镇搞合作,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于是我向女公爵打听原因,才知道这小子竟然是树醒风的儿子,还趁机给自己搞了一大堆好处!” 沈中堂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而且我相信你会自己处理好这段感情,干脆利落地跟他结束掉,就跟以前你拒绝那些趋炎附势者一样。” “爸爸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所以也就没过问你,我没想到你在这件事上会这么糊涂。” 沈韶不说话,她知道父亲虽然一直不太待见商人,但如果恩竹只是像他母亲家那种普通的商贾家庭出身或许还有得商量。 但是中校出生在这个国家最大的财阀家族,而且生父还是株树塔现任董事长,这个身份属于是把沈中堂的逆鳞刮了个遍还顺带抛了个光。 “如果你之前是不清楚他的身份,那现在你也知道了。”,沈中堂叹了口气。 “韶韶,下车。” 他补充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是爸爸不开明。” “我挺安全的。”,沈韶不打算听话。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中校不知道沈中堂在骨传导耳机里说些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对面的男人在反对两个人的关系,而且已经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甚至在担心沈韶的安全。 “你不是不知道株树氏都是什么人。”,沈中堂咬牙切齿。 “他们都是冷血无情,目无法纪,茹毛饮血的野兽。”,中堂大人把指甲掐进掌心。 “这种东西是在他们的基因里的,邪恶的血液流满他们的全身……更何况他还是那个炼蛊毒窝里钻出来的虫王血亲。” 沈韶想起他给自己说过的那些案子。 株树氏财阀家族如何把自己的妻女送到第二国当人质,骗取对方信任之后和第二国的国资公司故意签订大幅让利的合作协议,在一起拿下位于第三国的某个项目开发权后就毁约,和第三国的本地资本一起吞掉第二国的股权,毫不考虑人质的安危; 株树氏财阀家族如何为了一个银矿将拿到造假报表证据的员工杀害,伪造成意外事故,但不留实质性证据; 株树氏财阀家族又是如何在因为瘟疫而受挫的城邦高价贩卖生活物资,并且为了打击竞争对手和贩卖更多的物资,竟让人趁夜从太平间偷出因瘟疫病死还未焚烧的尸体,伪装成货物运到没有瘟疫的、被其他商业集团控制的城邦里,埋到城市水源的地下…… 这些血淋淋的案子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外加聘用了金牌律师团队、并且用金钱收买了司法官员,一直无法定罪,就算偶尔有些纰漏,也会随便地牺牲掉某个边缘家族成员顶罪。 “他不一样。” 沈韶说出这句经典台词后自己都觉得有点智障,果然,她和恩竹都看到了沈中堂试图翻白眼但是没成功的画面,并且摆出一张看傻子一样的、无语的脸。 “韶韶,你是不是已经被他下了什么药?”,沈韶的耳机里是沈中堂被气笑了的哼哼声。 他挥手向车里的侍卫下令,身着皇室甲胄的侍卫们纷纷提着枪械从车上跳下来,跨越栏杆,来到马路对面将越野车围住。 “举起手!”,一个侍卫把枪从车窗伸进驾驶位,抵在中校的太阳穴上。 恩竹举起双手和头顶齐平,打开手掌证明自己没有拿着武器: “我又不是什么罪犯,用不着这么提防我。” 他瞟了一眼侍卫,“我们国家的守法公民,好端端坐在车里也要被用枪指着脑袋吗?” 沈韶有点恼火地命令侍卫:“放下枪!” 她转头对着骨传导耳机里面说话:“我没被下什么药,我好得很,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沈中堂坐不住了,他打开车门下车,走到了人行道上,甚至步行到路口等了个绿灯,遵纪守法地走过斑马线来到对面。 “韶韶,下车。”,中堂大人柔声劝着自己的女儿。 “你想吃猪排饭,爸爸也可以请你吃。” “沈大人……”,中校想说话,却被沈中堂喝止: “我们父女说话,你不要插嘴。” 他眼神示意侍卫抬枪,继续控制住中校。 “沈叔叔。”,中校没有害怕,甚至换了个称呼。 “我只是希望您多信任一点您的女儿,我也会证明她说的,我和他们不一样,而且我会保护好沈韶。” 他见沈千山两眼瞪他,又补充道: “卡斯诺城邦的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当时沈韶被女公爵当作购地谈判的人质,我是为了她的安全才被迫和财阀做了交易,给自己争取管理权也是为了保护改革果实。” 沈父疑惑地抬眉看向自己的女儿,沈韶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真的哦,女公爵肯定不会当着你的面承认囚禁我的事呀,你来问了那她肯定就是给中校泼脏水呗,说不定还能借你的手搞走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那点管理权。”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相信他。”,沈中堂摇了摇头。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家族那肮脏的、琥珀色的眼睛,还有死人一样的灰白色皮肤。”,他被恩竹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开始说一些人身攻击的话。 “像动物,像蛇,我可不希望你以后的孩子遗传这些。” “我觉得很好看啊,而且不能以貌取人还是你教我的。”,沈韶努了努嘴。 “再说了,我谈个朋友而已,你就扯什么未来孩子的事,爸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又不是马上要结婚,在那瞎讲什么呢,说不定我下个月就腻了,然后换一个更帅的。” 她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忙你的去吧,我吃了午饭还要工作,谛听这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沈中堂哑口无言,见沈韶没有下车的意思,这里又是戒备森严的王城,料恩竹也不敢在这天日昭昭的时候做什么,他叹了口气: “说不过你,伶牙俐齿的。” 他挥手让侍卫收武器,临走前还是威胁了一下恩竹: “但凡我女儿因为你受一点伤害,我都不会放过你。” 黑色轿车犹豫地缓缓驶离,沈韶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小黑点消失才松了一口气。 “下个月就腻了,然后换一个更帅的~”,恩竹阴阳怪气地模仿沈韶的口吻。 沈韶锤了他一拳:“闭嘴,快开车,饿死我了!” 中校将车驶离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刚才我爸叫你闭嘴你还敢说话,也不怕被一枪崩了?”,沈韶望着军官的侧脸问道。 中校轻轻摇头:“我可是良民,你父亲只是一时爱女心切,他一个着急过马路也要等绿灯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让侍卫开枪打无辜的民众的。” 恩竹突然笑了一下:“换做是我女儿,估计我比他还要冲动多了。” 沈韶突然用拳击打自己的手掌:“哎呀!忘了问他六公主的事情了!” 军官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话题是如何突然急转弯的: “什么六公主?那我前面掉头去追他?” 沈韶肚子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中校没憋住笑: “还是先吃饭,你等会儿再打电话联系他好了。” …… 中校研磨着小碗里的芝麻,等待上菜的二人开始讨论机械师和椰子公主的事情。 “等下,所以说椰子公主是个未成年?”,中校瞳孔地震,“那她是怎么登录《再一次人生》和那个什么《城邦交友》的啊?” 沈韶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只是她猜错了,椰子公主并非六公主。 “目前看来,虽然她俩是一个人的概率很大吧,但我觉得小金至少可以放心了,他的椰子公主没有什么人身安全问题,离开他是因为要去联姻。” 沈韶喝了一口茶水,“不过她要嫁的地方是神佑国,在我看来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中校叹了口气:“不过她本人也没有拒绝吧,不然也不会找个人替代自己的角色跟小金分道扬镳。” 沈韶不同意他的看法,“不拒绝不代表同意,她是没得选。只不过我还不清楚我们跟神佑做了什么交易,非要嫁个公主过去才行?都什么年代了?” 她啧了一声,“完全就是不把人当人看,为了利益把孩子送到那种鬼地方去,配当个爹吗?” “你小声点!”,恩竹慌张地左顾右盼。 “我就骂了又怎么样?”,沈韶毫不忌讳。 中校把酱汁倒入小碗和芝麻碎混合,“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告诉小金这件事吗?还是说编一个美丽的谎言让他趁早放下?” 沈韶想了一下:“我有个小姐妹是负责皇室子弟的教学工作的,我来想办法和她通个话,先确认一下六公主是不是椰子公主。” 她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期间我来问下我爸,到底是和神佑做了什么交易。” “小金也是,把网恋太当真了。”,恩竹望向出餐的厨房,心想他们的饭怎么还没好。 “就算帮他找到了椰子公主,如果对方真的是六公主,他们的关系也没可能见光,只能是不受祝福的两个人。”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我们俩也差不多吧。” 中校转过头坚定地看着沈韶的黑色眼睛: “不过,我会证明自己的。” 第804章 华裘之下 “怎么了!”,沈中堂急急忙忙地点开语音通话。 “哎呀你别紧张嘛,刚刚忘记问你一个事情而已。”,沈韶安慰着焦虑的老父亲。 她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得七七八八,想着趁休息时间打听一下六公主的事情。 “吓死我了,我以为那家伙这么快就对你了做什么……”,沈中堂捏了一把汗。 “爸爸年纪大了吃不消你这样刺激,你要问什么?” “你去跟神佑国谈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把六公主拉过去跟他们联姻?” 沈中堂也没打算隐瞒,反正下个月六公主成年礼后就会宣布这件事,他马上回答了沈韶: “我们跟神佑之间的谈判已经耗了半年多,我之前好几次海外出差就是为了这件事。” “神佑国虽然在礼法上落后我们国家许多,各种国家实力也无法和我们匹敌,真要经济战甚至热战我们也不会输,但是皇帝不想重蹈覆辙,外加我们国家从内乱复苏不久,只能说是尽量避免战争和直接的冲突,能够和平谈判就和平谈判。”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利益交换的核心,还是老样子,还是环境污染问题。” 沈中堂发了一篇公开的学术报告给沈韶: “神佑国有大量的生态保护区,这点确实是急于发展的我们没有注重的问题,他们国家的生态保护区内留存了大量原始物种,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我们谕洲之前光顾着提高农作物产量和恢复人口,忽略了转基因作物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污染了大自然基因池,以至于未来的生物治理和研究都受到了限制。” “所以说,我们需要从神佑国获取原始物种的基因种子,来做生态恢复?”,沈韶看了一下那份文件。 “不可以直接花钱买吗?” 沈中堂叹了口气: “现在全世界都有环境污染的问题,神佑国的统治者也不是傻子,他并不想要简单的金钱交易,而是希望通过这个窗口和我们做更加深度的捆绑。” “所以就提出来结亲家啊?”,沈韶关闭了文件,她大概了解了是什么情况。 沈中堂确认了:“是的,神佑国希望能够通过联姻的方式,和我们国家永世交好,不仅仅是共享保护区内的原始物种,还有更多的比如土地借用和垃圾处理方面的合作” “当然他们也希望我们国家能够开放一些其他方面的技术专利供他们使用,帮助他们完成产业升级和社会进化。为了帮助我们国家获取更多的利益,你爸爸我可是跑了好几趟海外。” “土地借用?”,沈韶很快抓住了关键词。 “所以说,六公主是租用土地和原始物种的保证金吗?”,她张大了嘴。 “神佑为了保证租借的土地和保护区会被按时交还,就扣下我们皇帝的子女,这和押人质有什么区别?就为了签下一个长期的稳定协议?” 沈中堂只能这么和沈韶解释: “这是对国家来说最好的方法了,没有人想要打仗,也不想再搞出什么敌国关系了。” “我们的国家经过内乱之后,已经吃不消更多的折腾,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不管是内部还是对外。” 他顿了顿,“钝刀子割肉的改革,拆分贵族手里的权力也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维护政局稳定,皇帝不想再埋下更多的雷。” “做统治者,当皇帝也不是大家想得那么美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在大局面前,也只能牺牲小家为大家了。” 沈中堂有些感叹,“这就是为什么爸爸也不希望你跟皇室贵族走到一起,有的父母在孩子刚成年的时候就开始拉关系相亲,恨不得早点把儿女搞到皇室里去,我还是觉得做一个快乐自由的普通人就蛮好的。” 沈韶想起了为国捐躯的女公爵的父亲,还有陈默老师的恋人先皇后。 虽然现在这些生于和平年代的二世祖们个个好吃懒做,但不能否认他们的祖先确实在各自国家需要的时候最先站了出来,或是用生命维护了荣誉和骄傲,或是牺牲了自己个人的幸福。 “至于那个恩竹,爸爸还是要啰嗦两句。” 沈父放心不下,“你如果找个普通的军官或者家里做生意的人我都不会反对,我还是很开明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天那长篇大论不是刚说过嘛,就是株树氏的财阀不行。” 沈韶不想跟父亲扯这个话题,“他是真不一样,人家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分居了,那么点大的时候在株树塔生活过又怎么样?” “他的人生基本上都是在军校和军营里度过的,天天都是穿制服,有时候跟个呆瓜一样,更别提害人了。”,她试图说服沈中堂不要操心。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你就不要提心吊胆的了。” 沈韶怕对面不放心,又补充道: “况且你女儿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小白兔,你别忘了我毕业后一定要进谛听收集证据和筹码是为了什么。” 她语气变得严肃,“六部的司法部才是我的目标。” “我心里有数,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如果他将来真的参与犯罪活动,那我绝对不会手软,株树氏集团将会是我进六部的第一块垫脚石。”,沈韶十分坚定。 沈千山笑了一声:“好吧,你还没忘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我就怕他给你灌迷魂汤。” 他结束了对话:“期待你未来升进司法部,或许以后能和爸爸一样能进内阁也说不定。你要当改革先锋我很支持,不过还是健康最要紧,不要忙坏了身体。” …… “我真的可以进这个地方?”,机械师颤颤巍巍地跟在中校身后。 金利大热天硬是穿上了全套军装礼服,来到了大殿外围墙的侧门处和等在这里的沈韶会和。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一下?”,沈韶看着满头大汗的机械师责怪恩竹,“还好里面冷气充足,不然估计他还没坐下就要中暑了。” 机械师站直敬了个抬手军礼:“第一次和椰子公主见面我得礼仪周全吧!我可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谁跟你说要见面?”,中校和沈韶两脸震惊地看着机械师。 “啊?”,金利一脸痴呆。 沈韶无语地扶额:“你真想多了,六公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我们今天只是到会客室来见我的朋友……她在里面工作,等她确认你足够安全之后,再请她帮忙和六公主连个线而已。” “请问这里有存东西的储物柜吗?”,机械师开始脱外套。 …… 三人在会客室等待沈韶的朋友过来,机械师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喝水,他轻轻地放下杯子,怕把桌子或者杯子磕坏: “这里面的杯子都是水晶的吧?桌子都是黄花梨的?” 沈韶看傻子一样看着机械师: “你从哪本地摊文学看的?这就是普通的玻璃杯,普通的桌子,有一说一我们现在的这个会客室压根都还没进大殿里面。” “哦这样啊!”,他立刻放松了下来,开始大口地喝水,补充刚刚因为军装礼服太厚重、疯狂出汗而失去的水分。 沈韶看着机械师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早知道还是随便骗一下他算了”,她转头看向中校,中校的脸上也是一样的表情。 “你们到得这么早!”,一个穿着新式礼服的女人笑着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她打量了一下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弯起眼睛问沈韶:“哪个是你男朋友?哪个是六公主的网友?” “出很多汗的那个是六公主的网友。”,沈韶用手掌指了一下金利。 “就是我之前和你讲过的,他跟六公主聊了很久,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最近六公主突然不回他消息了,他就有点担心,想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正好你不是说六公主最近心情很不好嘛,不如让他俩连个线聊聊,说不定有帮助。”, 沈韶已经提前向她这个给皇室子弟当老师的朋友确定了椰子公主的身份,六公主其中一个社交平台账号和金利提供的一个账号对上了,基本可以确定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机械师连忙站起来想和沈韶的朋友握手: “你好!你好!我跟六公主是纯友谊!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他欲盖弥彰地解释。 沈韶见自己的朋友躲开了金利汗涔涔的爪子,为了缓解尴尬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 “这位是我朋友李雨嫣,你们可以叫她李老师,教现代艺术,就差不多是画画课,主要是带学生搞抽象涂鸦的。” “这位是金利,特军部队第四小队的机械师,他的军衔是中尉,所以可以叫他金中尉。” “不介绍一下你男朋友?”,李老师看起来对中校更感兴趣,“说起来,我是不是第一个见到他真人的人啊!” 沈韶不想被八卦太多: “有什么好介绍的,你不是都知道的吗?你确实是第一个见的人,不过这不重要,今天的主角是金中尉和六公主。” 李雨嫣嘻嘻笑着:“好嘛,我先让人调一下金中尉的档案,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问下六公主有没有空连个语音。” 金利站得笔直,向李老师敬了个抬手军礼表示感谢。 …… 四个人瞪大了双眼看着放大的全息屏上六公主回复的消息:“李老师,你带他们进来。” 机械师双腿发抖,他小步后退到会客室的墙壁边,颤颤巍巍地从挂衣钩上摘下自己的军礼服外套: “还好我带了这个,我还是穿上吧?” “我要不要也回去换件衣服?”,中校的嘴还没合上,他转头看向沈韶,沈韶也张着嘴:“应该不用吧……?”,她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李雨嫣。 “没事,不用,又不是什么正式会谈。” 李老师关闭了手环,“都没带什么危险物品吧?两位军官有没有带枪?韶韶你身上那些防身用品等下也要卸掉存柜哦。” 第805章 红丝绸包裹的秘密 金利用力地深呼吸着,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扇厚重的、贵金属装饰的双开大门。 皇族大殿恢宏且高耸入云的主建筑就在眼前,居高临下地压迫着,他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 “你往哪去?”,中校叫住了机械师,“大门不是我们用的,走这边。” 他指了一下建筑物旁的左侧道路,“皇室走正门,政府工作人员走右侧门,外来宾客走左侧门,其余大殿工作人员走后门。” 金利赶紧一路小跑跟了过来。 沈韶心想恩竹应该也就小的时候来大殿拜访过几次大驸马一家,没想到他对这些麻烦的规矩还记得挺清楚的。 她想起沈中堂所说的事情,或许在株树塔生活的经历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不知道中校是不是也被埋下了残暴的种子。 李老师带着三人通过了层层叠叠的安检区域,进入大殿内部。 机械师望着一层大厅十米挑高的吊顶上垂下的巨大水晶灯晃神,大理石和贵金属以及名贵木材以博物馆里那些古代艺术品一般的形式填充着这里,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地行走着,对这一切习惯地视而不见。 “可以拍照吗?”,金利在红色和金色的世界里晕眩着。 这个出身王城郊外村镇的青年本以为入选特军部队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此刻他意识到当时十七岁的自己太过年轻和短视,万万没有想到人生竟然可以如此难以预料。 李雨嫣看着机械师偷笑,余光发现中校有点不满地看着她,立刻收起了表情。 她承认自己有嘲笑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是对金利感到新鲜好玩。 她们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家庭出身其实在另一层意义上也限制了视野,地位和工作环境让她们缺乏对广大民众的正确认知。 “走这边坐电梯。”,李老师指了一下电梯间。 “这里2-10层是设备和日常事务操作间,比如厨房之类的;11-64层是各政府部门的办公室;65-80层是主要的非核心皇室成员居住区,比如未成年的子女和临时居住的皇室宗亲,教室和书房等也在这里。” “再往上直到88层就是皇帝及核心皇室成员生活和居住的区域啦,比如皇后和妃子、实权王公等。” 中校俯到沈韶耳边小声问她:“你平时在几楼上班?” 沈韶告诉他在33楼,“可惜你不能进里面,不然你就可以在我工作的时候来看望了,不过我们基本上就是在这开个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出外勤,非外勤的任务也不用坐班,我喜欢带回家做。” 李雨嫣带三人进入电梯间,在桌面平台上刷了自己的手环认证,楼层选择72层,人数选择4人,屏幕上显示系统安排他们乘坐6号电梯。 金利没想到抵达72层又是一次安检,四个人从进入大殿外围墙以来已经被检查了不下五次,戒备森严不是开玩笑的说法,他已经打消了带着六公主跑路逃婚的念头。 …… 成年礼和新婚的主题装饰充斥了这个楼层,原本住在72层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已经搬走,六公主一人独享整层。 无奈的皇帝似乎在尽力补偿这个苦命的孩子在身边的短暂时光,用他认为的宠爱方式堆砌着没有意义的金银珠宝和丝绸罗缎。 红色的丝绸从天花板垂下,层层叠叠的帷幔遮住了金利的视线,他看不清楚藏在这迷雾之后的恋人的身影,只有那些木偶人一般的侍女从他们身边经过,排着队退出房间。 “六公主,这位就是金利,金中尉,自称是您的网友。”,李雨嫣用手掌指了一下机械师。 金利很怀疑六公主能不能看清他的模样。 “等下哦,我来看看。”,稚嫩的女声响起,这句话让李老师一愣。 只见那个影子站了起来,能看出来她提着累赘的华丽衣摆,在驱散了所有工作人员之后,她只能靠自己兜起衣服艰难地移动。 金利的心跳很沉重,而且随着那个影子逐渐放大而越来越快,他后背疯狂地出汗,几乎要浸透军礼服,这里的冷气对他来说不再有效。 一只纤细的白净小手撩开了一层红色帷幔,跟着出来的是另一只手,她开始层层地拨开金利眼前的红雾,直到见到了他本人: “你就是金大帅?”,一个顶着复杂头饰的少女问。 “噗嗤……金大帅……”,中校没忍住,这两个人的网名齐头并进戳中他的笑点。 他捂住自己的嘴,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大家一起向六公主行礼。 只有金利没有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这个女孩身上,他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点头。 “啧,你才不是金大帅!”,少女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你不是应该一米九,一身肌肉,帅到爆炸吗!你瘦的跟猴一样!你多高啊?有一米七吗?” 金利一听赶紧狡辩:“我就是金大帅!我明显不止一米七好吧!不然我要怎么通过部队体检啊!而且谁上网不给自己搞帅点啊!” 他慌张地指着自己的脸:“而且长相上也没有那么不一样吧?” 六公主鼓着脸说根本不一样。 金利急了,他本来不想说的:“而且!而且你也不一样!” 他把快要冲出嘴的话突然咽了下去,改成了:“你……不是这样的!这不对!”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六公主,六公主开始发脾气,表示她的账号完全是用了自己的身体参数100%复原,哪有不一样。 “我说的是,不对!”,他好像有别的话要说,只是急得不知道怎么办。 他转身向中校和李雨嫣请求:“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有话只能和六公主说!” 他用恳求的眼神看向李老师:“这很重要,我保证不会伤害六公主!” 李老师有些为难,本来带外人进到这里已经算是特别授权,在驱离所有人的情况下放着一个男人和快要出嫁的六公主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实在是不太好。 “你们先到外面坐会儿,我有危险自然会叫人。”,六公主让犹豫的李雨嫣带走了中校和沈韶。 …… 当那扇大门再次关闭,机械师立刻转过头向六公主说出了他刚刚憋了半天的话: “太假了!人形机器人不是这样子做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六公主愣住了。 “你,能看出来?”,眼前的少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以为已经做得够完美了啊!我身边的侍女都没有发现呢!” 她眼里的光芒熄灭,身体僵硬,垂下了双臂。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同样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传出来。 只见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从墙壁上的隐藏门板后面钻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半头的穿着贵族礼服便装的青年,同样是震惊的表情。 金利见到她时,瞳孔瞬间放大。 “椰子公主?等等,你后面这男的谁啊!”,机械师一时接受不了太大的信息量。 女孩摘下眼镜对金利说道:“这是我表哥,他在一个实验室里工作,负责ai模块的开发研究,后来参加了《再一次人生》项目……我的账号就是让他帮忙给我弄的。” 金利紧张地向青年行了个鞠躬军礼:“表哥好!” 青年一脸荒唐地看向机械师:“乱喊什么!谁是你表哥!” 六公主懒得看他俩在这扯没用的,她急于得到答案: “大帅,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做的人形机器人有问题的?本公主可是百年难得的工程天才,第一次有人能挑我的刺!” 青年也咬着牙问金利:“还有就是我给晨烨定制的ai,明明训练得一模一样啊,你小子是怎么发现椰子公主皮下换人的啊?” 机械师一脸得意:“百年难得的工程天才?小爷我是千年难遇……” 他还没吹嘘完,就被六公主用眼镜砸了一下头顶: “别讲那些没用的,快说!我现在命悬一线,下个月生日之前不把这个机器人做到完美,我就要嫁给神佑国的野人了啊!” 这句话将金利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世界,他的脸上得意的神情陡然崩塌:“不,不行。” 他的胸口有一股气穿透了一切畏畏缩缩,金利突然一把拉住六公主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到眼前并且翻开。 贵族青年被吓了一跳:“大胆!你怎么敢……” “是手!是手!” 他对着二人大喊:“完全!不对!大错特错!” 他又一把拽住机器人的手拉到六公主跟前对比:“你做的手动作太丝滑了!完全没有人类关节骨骼的那种顿挫感!教你的老师是不是不敢和你说啊?这个错误也太明显了!” 他又转头看向贵族青年:“还有你做的ai,模仿真人怎么能用智能助手一样的框架啊?椰子又不是什么讨好型人格,她哪有那么多服务意识啊!要再娇气一点,再可爱一点,再无理取闹一点!” 两个人都呆滞地看着机械师对可以改进的地方挑挑拣拣长篇大论,贵族青年哑口无言,他突然像是脑袋被点亮了,撒腿就跑回墙边推开隐藏门钻了进去改代码。 金利还在滔滔不绝地评价着机器人,他背对六公主用手指出有问题的地方: 脖子的问题、鼻子填充材料的问题、腿部肌肉的动态变化…… 突然,他的腰被从身后紧紧地抱住: “救救我,我不想嫁到神佑国去,我想做机械工程研究,我想做机器人,求你帮帮我。” 少女的眼泪落在金利的脖子后面,滚烫的温度漾开了这无边无际的红色帷幔。 机械师用他粗糙的、穷苦茧子遍布的温暖手掌盖住了腰间那双纤细嫩白的手。 他轻轻一笑,向少女许诺:“没问题。” 金利深吸了一口气,“椰子公主,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入选特军部队的吗?” 六公主的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 “因为小爷我是千年难遇的工程天才!”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被发现的话,我要判几年啊?会不会死刑?” 六公主从身后回答他: “你跟我在《城邦交友》里做的事情已经够你死好几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在金利耳朵里,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威胁。 第8章 后记 “行不行啊……” 三人齐聚在中校的屋子里,沈韶和恩竹坐在沙发上,她紧张地挽着军官的手臂,捏紧了他的肌肉。 中校的另一边坐着机械师,三个人正看着屏幕上的直播——六公主晨烨成年礼既接亲礼既两国友好合作协议签约会。 “全世界所有的神仙不管你是什么神仙求求求求求求……” 机械师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他把合拢的拇指磕在额头上,嘴里叽里咕噜地祷告着,他这辈子没这么虔诚过。 “之前说,如果当场被发现会怎样来着?”,沈韶紧张地咽下口水。 中校用力拍了一下专心祷告的机械师的肩膀: “如果被发现的话,那今天就是小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了。” 金利被那一掌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看向恩竹: “长官,你答应了会给我风风光光地办的,还有我的家里人你也会帮我照顾好。” “放心吧,我们队所有人会一起帮你给你父母养老送终,等你妹妹长大后,我们也会帮她备好嫁妆——用你的抚恤金。”,中校用力地点了点头。 六公主的母亲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远嫁那野蛮的国度,当六公主展示了在金利的帮助下重新制作的人形机器人之后,皇后答应帮忙向皇帝暂时瞒着这件事,等到签约结束她再去向皇帝请罪。 皇后几乎要哭瞎了的眼睛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感激地看着眼前紧张得发抖的金中尉: “晨烨有你这样的知心好友真是她的幸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在机械工程学的线上论坛认识的,我们很聊得来,经常在一起讨论学术问题,她设计的新式飞船特别棒!” 金利和六公主提前对过台词,皇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礼成,签约!”,礼仪官对着话筒宣布。 沈韶看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画面里,他和大公主代表谕洲政府在项目合作协议书上签章,对面也派出了两名最高地位的贵族使臣。 屏幕上播放着双方代表握手的画面,随后便是穿着红色喜服的“六公主”坐上皇室御用的车辆,挥泪告别亲友,随着接亲的队伍驶离大殿、前往飞船起降中心的镜头。 “哇……太真了吧…..”,沈韶感叹道,“不过,后面什么剧情来着?” “出嫁后第七日,六公主回国省亲,于大殿内突发疾病,不治身亡。”,机械师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裤腿。 “也就是说还要熬七天,不能被发现……” 沈韶啧啧摇头:“祝你好运,这几天估计是睡不好了。” 中校关心地问他:“要不给你放几天假?” 机械师流着汗拒绝了,他表示反而是忙起来才不那么害怕。 …… 六公主病亡的讣告在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所有的应用程序页面都变成了黑白色。 机械师长出了一口气,他收到了晨烨刚刚发过来的消息:“成功了!” 对面又跟了一句:“以后我就不是六公主了,爹爹给我搞了个新身份,以后我就叫晔智公主,登记到我母家那边,表哥变亲哥,亲哥变表哥咯!哈哈哈!” 金利一脸宠溺,回复她: “反正还是椰子公主。” 第900章 楔子 一年前,花柳阁。 游街的队伍奏着音乐,激昂的鼓点伴随着人群的欢呼声。 “百变仙君”正引起热潮,男男女女拥挤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各式店铺里的小贩和风俗店的伙计吆喝着,期待着今晚能够多赚一点钱,多卖一些商品,多介绍出去几个姑娘。 没有人知道过了今晚就是梦尘的三十岁生日。 这个年龄在这条以娇嫩年轻为价值的街上,几乎可以说是判了她死刑。 辛苦打扮的她今晚没有客人点,只是无聊地倚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空中的月亮。 “老娘明明风韵犹存,这帮不识货的狗男人个个都是瞎子……想当年我也是头牌!现在那帮就知道搞妆造的肤浅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 她咳出一口老痰,啐到楼下的人群里,希望可以落到某个她讨厌的人头上去。 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倒霉,那口痰偏偏穿过拥挤人群的缝隙,谁也没有伤害到,稳稳落在了地上,很快被无数的鞋底踩得不见踪影。 她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看着月亮:“要么,不干了。” 她想了一下自己储蓄账户上的那仨瓜俩枣,早些年她还想跟新来的年轻女孩竞争一下,花了不少积蓄折腾自己,可惜于事无补。 反而这样一来,她给自己赎身的钱也不够了。 梦尘是她的花名,她没有名字。 再过一小时就是零点,三十岁不远了。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个花名一样,先是如梦如幻,最后低贱如尘。 “要是有个盖世英雄从天而降,还愿意给我赎身,我就嫁给他,然后洗手做羹汤。” 她随即又嘲笑着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 突然,她看到一排黑色的小点出现在皎洁的月面,并且越来越大。 她太过专心地盯着那些黑色的影子,甚至没有注意到楼下的街道爆发了一阵骚乱。 人们开始尖叫着逃窜,店里的游女和客人们纷纷拿起衣服毯子遮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向建筑物的外面跑去。 她被那越来越清晰的黑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梦尘姐姐!快跑呀!” 终于有个清洁工小厮推开了她的房间门,对她大喊,“有怪物,怪物跑出来了!” 她回头还没来得及问出个“啊?”,那个小厮就不见踪影地逃命去了。 一只长着豹子头的大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出来,一头撞在了梦尘的背上。 她向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这只受到了惊吓的融合动物的爪子钩住了梦尘性感裙子系在脖子后面的蝴蝶结。 那只怪物鸟拍着翅膀试图飞起来,力气奇大,将她从阳台拽了出去。 “啊!啊!救命啊!” 她尖叫着,把脚卡在阳台栏杆之间。 悬在空中的梦尘心想死在二十九岁算不算英年早逝,至少她永远不是三十岁,新闻或许会称她为二十余岁的少女。 一枚飞弹精准打穿了大鸟的豹子头,几乎是同时,随后而来的是一枚捕网弹,将梦尘的腿牢牢地捆在阳台的栏杆上。 她倒吊在阳台外,看到一艘军用战斗飞船从她眼前快速飞过。 第901章 盖世英雄 一年前,花柳阁。 “他的面貌英俊非常,孔武有力,留着男人味十足的络腮胡。” 梦尘向同店的游女形容着昨天晚上她看见的画面。 “他就像一个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了我的命。” “飞船速度那么快你都能看清楚?”,一个年轻的游女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梦尘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就是能看清楚,不许任何人质疑她的英雄。 “啧啧,见过爱上客人的,第一次见爱上压根不认识的人的。”,小厮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摇着头感叹。 “梦尘姐姐,你还是等我长大吧,等我赚够钱赎你,你给我做老婆。”,他说着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开玩笑的话。 “你想得美。”,梦尘吐出一个烟圈。 “都听好了,有谁能帮我找到我的盖世英雄,我重重有赏!” 她从头上拆下一枚黄金嵌宝的钗子,那是当年她做花魁的时候客人送的礼物,许多东西她已经变卖,但这个贵重的发钗据说是用皇室黄金制成,她一直留着等升值。 一个游女喝了一口茶,劝梦尘放弃:“我们不能离开花柳阁,只能等人家过来,有谁看到了就喊你。” 她看着梦尘精致的脸,“我问你,他若是来这儿,那他能不能是个好男人?来花柳阁消费的都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他若是不来,那他可能确实是好男人,可是那样你就见不到人家。” 这句话把梦尘问住了,她一时陷入了逻辑怪圈。 另一个最近客人很多的游女又插了句嘴: “我从我一个客人嘴里得知,昨天晚上突袭花柳阁的是特军部队,其中负责空中的是他们的第四小队。而且我听人家说,那个队的长官管理手下比别的队伍都严格,他们队从来都不来这儿团建的。” 梦尘立刻给她的盖世英雄找理由:“他们不集体团建,可能他会自己一个人来呢?” 之前那个问问题的游女马上接话:“所以咯,那回到刚才的问题,你是希望他来呢,还是不来呢?你是希望他是好男人呢,还是坏男人呢?” 梦尘急了,她支支吾吾地回应: “来花柳阁玩又不一定就是不好,反正天下男人不是都一个色样!” “那他来了,你见到他了,他就会给你赎身嘛?”,一个游女给自己点上一根女士香烟。 “我听说,特军部队的军官很有前途的,人家跟那种城邦驻军不一样,那可是王城御林军,不是家里有背景就是人中龙凤,一般的士兵可进不了特军部队!” 梦尘立刻翘起下巴:“那当然,我的盖世英雄自然是人中龙凤,当然不是普通人!” 她马上明白了那个游女的言中之意,“我、我会想办法让他爱上我的!干咱们这行最擅长的不就是制造幸福的感觉嘛!” 她突然自卑地含胸低头,“我先努力赚钱,给自己赎身。” 大家摇着头叹气,劝她还是不要想太多,在心里默默感谢就好,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就还是怎么过,都这个年纪了就不要异想天开。 楼外的招牌彩灯逐渐亮起,随着太阳落山,这条街道就像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照旧运行着。 “梦醉尘缘”的彩色字体印在梦尘的脸上,当年这个以她命名的风俗店早已不再是她的天下,只不过老板舍不得花钱换店铺招牌而已,更何况这个店名也多少小有名气。 …… 马上就是红叶节了,中校正忧心忡忡地在办公桌前焦躁着,他在苦恼地遣词造句。 在这个节日里,大家都会给亲朋好友寄送夹着本地红色植物叶子的信,他已经完成了好多—— 按例给家里人以及各级领导上司和下属的信; 给陈默生前任职、恩竹捐款翻新了教室的达鲁城学校孩子们的信; 给事后被沈韶托关系安排到浮格城护林队工作、以便他时常能看看自己儿子的李老板的信; 给在能源矿场殉职的项目经理家属的信; 给须磨镇镇长、民宿老板和张量的信; 捏着鼻子写的给女公爵的信; 给椰子公主和她表哥以及李雨嫣的信…… 他在纠结的是给自己的女朋友沈韶的信。 去年的红叶节非常微妙,那会儿两个人正好处在一个令中校抓耳挠腮的阶段。 沈韶在家里苦思冥想熬报告不理人,他整天瞎猜乱想不知道对方离别前在他耳朵边留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的住址,所以去年并没有给她寄信。 前段时间恩竹刚给沈韶送了初见纪念日礼物: 一束花、一瓶品牌香水、一支和初次见沈韶时她嘴上同色(他认为是同色)的口红和两只他跟着视频教程学着做的羊毛毡,造型是鸭嘴兔和马了个鸡。 他手笨得跟脚一样,做的羊毛毡娃娃奇丑无比,差点没把沈韶笑得背过气去。 她的肚子甚至疼到痉挛,一边笑一边哭狂拍中校的大腿。 这个反应让他觉得下次送东西前必须再三斟酌,绝不能再被嘲笑。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两个娃娃戳中了沈韶诡异的萌点。 军官咬着下嘴唇不知如何下笔,他刚想到了几句诗词,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进。”,他烦躁地把笔摔到桌上,抬头看到进门的是试飞员管巍桦。 “长官,我……” 恩竹不喜欢拐弯抹角,让他有什么事直接说。 老管深吸一口气,把一个信封交给了他: “下周我就要执飞最新的航空运载火箭了,我怕我会出什么意外,这个是我的遗书,想请您先帮我保管……” 中校一边把信封接过收起放好,一边安慰他: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等你执飞回来,明年三月就能破格升少校,而且还会给你按航天英雄特殊待遇批公寓,我对门的房间正好空置,你很快就会变成我的邻居了。” 七个月前,军队航空航天研究所的“问天计划”正式开始招募首次火箭发射的宇航员。 由于是新能源技术的首次载人实验,恩竹不想自己的下属出什么意外,只是按规定简单给他们说了两句,心里并不希望有人报名参选。 没想到老管却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想要一个立功的机会,当时刚升中校的恩竹多次劝阻无果,只好随他去。 “你从今年年初开始就真的很奇怪,我本来想早点问你。” 中校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试飞员,“先是要报名参选宇航员急着升官,又是开始看各种恋爱小说电视剧被小金抓到,前几个月还问我借钱说是想做点小生意。” 他怀疑地看着老管:“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试飞员的脸炸起了红色的炮仗,他用机械的哈哈大笑掩饰着自己: “我?我谈对象?长官您不要说笑了,我谈对象干什么?女朋友这种东西要多烦人有多烦人,我年纪轻轻的干什么要给自己找个管事精?生理需求到花柳阁解决就好了,善解人意还花样多,提起裤子也不用负责,而且想换就换,想一次性玩几个就……” 中校立刻打断他继续开黄腔:“等等,你该不会是……” 他眼球震颤,“你该不会是被花柳阁的游女骗钱了吧?!”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有没有沾赌?是不是她们骗你赌钱了?还是赊账买花酒了?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老管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她没有!”,他立刻改口:“我没有!我没有赌钱也没有赊账!跟花柳阁没关系!我就是举个例子顺嘴一提而已!” 见试飞员发誓保证,中校才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要及时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他抬起眼睛盯着老管,严肃道:“我们队纪律严明,从来不像别的一些队伍喜欢集体去风俗店或者赌场玩,我个人更是强烈反对任何形式的黄赌毒,但是你们个人的休假时间怎么安排是你们的自由,我也无权过问。” 他停顿了一下,“我虽然知道你、还有几个家伙有那种爱好,只要没有影响军队事务,我本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你马上要执飞火箭,明年三月就会升到校官级别,我希望你也要开始多多少少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少去那种地方,维护好军队的形象。” 试飞员敬了个鞠躬军礼:“我明白!”,他补充道:“等我回来,就再也不去了!” 中校对这句话感到惊奇:“真的?……你不用解决生理需求了?” 他不相信老管能一夜之间戒掉这个据说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的爱好。 “都要当校官了,那肯定不能再去那种地方了嘛,多给您丢人啊……”,试飞员打着哈哈,“以后正儿八经找个女朋友不是也能解决生理需求嘛。” 中校啧了一声,说他这样讲得好像女朋友就是用来解决生理需求似的,告诉他重点是尊重和互相成就,“爱,你懂不不懂啊?是爱!” 老管听到这话嘴角不自然地翘了起来:“等等,长官,你该不会……” 恩竹眼皮一跳,僵硬地把脖子转到一边:“快到饭点了,你先出去吧,别耽误了吃午饭。” “你们谈了多久了?半年?” 中校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假装找东西逃避,试飞员咄咄逼问: “你俩春假一起出去旅游了吧?您不是去过沈小姐公寓好几次?我听说成年人的恋爱一般来说几个月就会……” 恩竹表示自己现在很忙,让他赶紧走人,然而老管不依不饶: “一次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擦边球也没有?” 中校火大了起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少管闲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节奏!少在这里啰里吧嗦的,像个八婆一样!管好你自己!” 试飞员坏笑地看着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上司:“懂了,连摸都没摸过。” “立!刻!滚!” 恩竹站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纸巾盒砸了过去,力道不大速度不快,他怕不小心弄伤马上就要执飞火箭的管巍桦,还特意挑了一个桌上最轻的东西。 结局就是被对方轻松地单手接住了盒子,还笑嘻嘻地拿着晃动:“您都多大年纪了还得靠这个?” 中校摔进椅子里扶额:“我很老吗?我今年才二十六啊!你也就比我小一个月而已。” 他意识到对方在引导他对话,然后试图顺着继续问更多细节,于是立刻停下:“少废话,赶紧滚!” “您有没有看到过那个问卷调查,就是初次那什么的平均年龄……” 中校威胁地打断他:“你再乱说,我就不让你飞火箭了,马上给我滚去食堂!” 老管一听这个立刻麻溜地退出办公室,临走前还对中校喊了声加油。 办公室的门关闭,留下闭着眼仰头叹气的恩竹。 刚才这么一闹给他脑袋都清空了,他又要重新开始想给沈韶的红叶节书信到底要写些什么内容。 第902章 浪子不回头 十个月前,花柳阁。 梦尘整日倚在阳台上,望着街道上的人群,但凡谁穿着军绿色的衣服,她都要多看两眼。 这两个月以来她并没有收获,她一开始怀疑是因为自己所在的店位置太靠里面了,或许她的盖世英雄有来过这里,但是刚进花柳阁没多久就被销售拐进了别的店里。 逐渐地,她开始认为她的盖世英雄或许是一个正人君子,除了那次出任务以外再也没有踏足此处。 要命的是,她一开始的念头没猜错。 就在她苦恼地盯着霓虹灯牌上一个坏掉的led灯单元发呆的时候,她的房门被敲开了: “梦尘姐姐,准备一下,有个客人点。” 她每次被叫到都会期待地看着小厮:“是他吗?” 小厮看着她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是。” 梦尘叹了口气:“知道了。” 她坐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妆面,想到五年前刚刚搬到花柳阁来时,新老板给她展示新店招牌的样子是多么自豪。 “梦尘,我花大价钱把你这位花魁挖过来,你可要再创辉煌,争取把咱们的店变成花柳阁第一名!” 她被那霓虹灯牌蒙住了眼睛,她不知道老板把大部分的钱花在了挖她这件事上,选址的时候经费有限,她没有注意到这家店铺的位置并不好,已经快要到花柳阁的出口附近了。 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流行的风向变得太快,或者说是因为那场夺嫡内乱让经济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梦尘在花柳阁仅仅红了一年就不再受到追捧。 许多新鲜面孔的年轻女孩陆陆续续加入了梦醉尘缘,画册渐渐变厚了,梦尘的照片也不再是首页图。 梦尘不想陷在回忆里,她对着镜子再次练习了一下笑容。 把自己的东西收好,等小厮给身后的大床换上新的床单,往沙发前的茶几上放上茶水,小厮离开前还会把房间的灯光调暗。 她现在一心只想要多赚点钱,一边等待她的盖世英雄再次出现。 …… 梦尘帮小厮一起收拾着房间里的酒杯和垃圾。 她昨晚收获颇丰,那个客人被她哄得买了不少花酒,她罕见地一晚上销售额超过了十万,这是她最近两年以来单日达成的最高数字。 “梦尘姐姐你最近好像很努力啊,老板说不定会给你多算一点提成呢。”,小厮恭喜着她。 “要是每天都能赚这么多,我感觉再过一年半?你估计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了!”,小厮把垃圾袋口扎紧,“成为自由身,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子,记得红叶节要给我们写信哦!” 梦尘在卫生间洗了洗手,笑着回小厮的话:“什么老实人,我要等我的盖世英雄。” 小厮啧了一声:“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他不如等我……” 她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里的漏洞: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他来花柳阁了,是不是?你看见他了?” 梦尘一把拽住了小厮的领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哪?” “没有!没有!我错了!梦尘姐姐我乱说的!”,小厮慌张地撒谎。 梦尘很了解这个从小就跟着她的小厮,这孩子一说谎就眉毛乱跳。 梦尘又急又恼,她摇晃着小厮: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什么时候看见的?你确定是他?你为什么瞒着我?” “梦尘!别折磨他了,是我们一致决定不告诉你的。”,一个比梦尘还要年长的、花名叫做蓉湘的游女带着几个年轻的游女从走廊远处走过来。 “你说的那个盖世英雄,不是什么好男人。”,她把梦尘拽着小厮的手掰开。 “事发后的那个周末他就来花柳阁了,穿着军装常服,臂章上是特军部队的logo,胸前还有第四小队的数字标,明明年纪轻轻,非留着一脸络腮胡,长得倒是蛮壮的,但是倒不至于你说的什么英俊啊孔武啥啥的。” 另一个游女接话说道:“是清洁阿姨去倒垃圾的时候遇到的,给我们拍了张照片。” 她打开手环把图片发给了梦尘,“后来我跟别家店的姐妹打听,这家伙压根就是常客,基本上每个星期都来花柳阁玩,但是他特别抠,从来不买花酒,只喝免费的茶和啤酒。” 又一个游女插嘴说道:“一开始我们想可能不是他,也许他们队里还有别的留络腮胡的男人,直到……” 梦尘让她说下去,“直到有一次,他跟别家店的一个游女玩游戏的时候说,自己突袭花柳阁那天晚上,他驾驶飞船把一只豹子头大鸟怪一击爆头,还顺带救了个裙子走光的女人……那个游女后来把这件事告诉了蓉湘姐姐。” 梦尘点开那张照片,确实是她的盖世英雄没错。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说笑着,和一样披着军队制服外套的几个朋友勾肩搭背,手指间里还夹着根没点燃的廉价香烟。 “这家伙又抠,又色,长得还显老,抽烟喝酒玩女人一个不落,还爱说大话,被发现兜里钱不够还说什么能不能几个弟兄拼单……不是什么良配!”,蓉湘啧了一声。 蓉湘叹了口气,有补充道:“但是看你兴致勃勃,还一反常态地开始努力接客赚钱,我们想着等你攒够赎身钱再告诉你……不想让你像我一样,不知道早点为自己打算,年轻的时候只知道乱花钱买东西,等到年老色衰了什么都没有,一辈子只能呆在这个地方。”, 梦尘怔住了,她喃喃自语道: “这不是长得挺帅的嘛……而且抽烟喝酒玩女人什么的,反正天下男人不都是差不多的嘛……他也没有说大话,那天晚上确实是一击爆头还救了我,抠也可以说是比较会过日子,勤俭持家算是优点呢……” 蓉湘看傻子一样看着梦尘:“确实是一击爆头,我看是打中你的头了吧!” 她恨铁不成钢:“你都三十岁了为什么还这么天真?我劝你少做梦了,赶紧忘了他,努力攒钱赎身,以后去外面做点小生意,找个老实男人嫁了,给自己张罗一个家。” “不行,你们能不能帮帮忙,让我见他一面,我要亲自感谢他。”,梦尘摇了摇头。 她虽然听了这些之后有些幻灭,但是依旧抱着一丝莫名的希望,“至少,让我陪他一晚。” 大家叹着气摇头,蓉湘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算了,就帮你一把。” 她没好气地说道:“打破幻想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事实,你早点见到他本人也好,早点看清他,早点想明白,早点听我的话,早点为自己做打算。” …… 周六的傍晚,管巍桦吃过晚饭,见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感叹了一声: “真是快入冬了啊,现在天黑得这么快!” 他转头看向队里的两个兵:“花柳阁,走不走?” “这个月津贴还没发呢,兜里没钱啦!”,两人摊了摊手。 “那地方消费还挺高的呢,到那就看个画册也没意思,不如回宿舍看点小电影。” 老管打开手环看了一眼日期:“嘿还真是,要明天才发津贴……哎呀就去逛逛呗,免费的茶水蹭两口也好。” 两个士兵端起餐盘,拒绝了他的邀请:“算了,懒得动啦!老管你自己去吧!” “真扫兴,那我自己去溜达一圈!这才几点?这么早你俩就懒得动了?”,他有点不满,转头问吃饭速度很慢的机械师: “你去不去?哥带你去开个荤?” 金利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表示自己还小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试飞员呸了他一声,说明明早满二十了还装嫩。 …… 老管把手插在口袋里,还是晃悠晃悠地来到了花柳阁的入口。 他回忆着有哪些店是被人赶出来过的不能再去,正当他思索的时候,一个小厮迎了上来: “这位客人!您今天特别幸运!正好是咱们家店庆!您是咱们活动官看见的第一个穿军装的客人,感谢您保家卫国,有免费福利哦!” “哦嚯?真的假的?不要钱?”,他眼睛一亮,“你们是哪家店?” 小厮拉着他往街道的深处走:“咱们家叫梦醉尘缘,今天您到店呀,除了酒水自费以外,过夜免费哦!” 试飞员心里直乐,心想只要不买花酒就行: “太好了!你们家我好像听说过,貌似还挺有名的,但是位置太靠里了,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小厮一路拉着他来到了梦醉尘缘,进店的时候几个游女为他欢呼,还抛洒了彩带,拉了一个礼花。 这家伙色迷迷地打量着眼前的游女,心里盘算着等下挑哪一个。 “这是咱们家的套餐,您看一下。” 小厮带他进了单间,将他安顿在沙发上,奉上一杯热茶,递给他一本活页的画册。 “你们这套餐怎么都有酒水啊?”,他翻页看着画册,心里想着小厮刚刚说的买花酒要自掏腰包,“有没有不含酒水的?” 小厮用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他现在非常想要把这家伙拖出去打一顿,一边觉得自己应该打不过这个一身腱子肉的军官,一边心里赞叹着蓉湘的神机妙算。 小厮用力挤出一个笑脸:“有一个套餐是不含酒水的,您往后翻到最后面。” “这个a区b区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最后一页的内容。 小厮解释说a区是选姑娘,b区是选主题。 “主题演歌?”,他之前没玩过这种一般来说收费高昂的项目,“还能选主题?” “是的客人,我们a区的这几位姑娘现在还剩一位有空,就是这个梦尘,身高一七五,体重50公斤,三围是86,58,90,简直就是模特一样,以前做过花魁的!” 他向眼前的混蛋推销着,“角色扮演主题我们也有比较推荐的,就是这个《红叶恋歌》,好评满满呢。” “主题也是免费?”,老管简直不敢相信,“能过夜?没有别的收费项目?”,他向小厮再三确定自己的好运。 小厮很用力地向他点头保证:“我们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绝不乱收费,说免费,就免费!姑娘、主题、过夜全部免费!还送无限茶水和啤酒!” “好!就给我来这个!” 管巍桦一掌拍桌。 第903章 红叶问明月 今天是红叶节,也是周六,王城的街道十分有节日气氛,红叶形状的彩灯连绵,到了晚上一点亮会很有感觉。 街道上行走着的多是牵着手的情侣,他们四目相对、眼神拉丝,不顾旁人地耳鬓厮磨,将额头点在一起细语呢喃。 沈韶透过出租车的窗户看着被枫叶装点得浪漫非凡的城市,感叹着这年头不管什么节日都能给过成情人节:“红叶节明明是广义的情感表达的节日啊……” 她看着快递员抱着一箱箱的书信四处送件,大量的定时送达订单全都挤在这一天,在这个电子信息科技极其发达的时代,人们在红叶节依旧用传统的方式表达自己真挚的感情。 可惜,今天中校不能陪她过节。 好巧不巧,今天是“问天计划”首次以新的能源技术发射航空运载火箭的日子。 新技术更加节约能源,能有效减少对环境的污染,但是这个技术的缺陷据说是容易导致推进舱过热。 中校的下属管巍桦是本次任务的宇航员之一,他将和另一个别的小队的军官一起执飞本次运载火箭。 作为老管的直属上司,恩竹必须亲自到现场观摩。 火箭发射时间定在下午3点,午后沈韶打了个车出城,她和中校约好,到他们基地门岗专线呼叫,然后由恩竹走特许签核流程(需通过专线电话留档备查)放她进基地,一起看火箭发射。 她带上了给队里所有人的红叶节书信,到时候直接当面分发给大家,当然,她也为男友专门写了封特别的。 出租车接近郊外特军基地的大门,沈韶注意到两个门岗警卫正在用防爆叉将一个少年按到地上。 那个少年看起来大约十二三岁,穿着灰色的粗衣短袍,背上还印着字,看起来像是在什么店里打杂的制服,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刚刚进入变声期的破锣嗓子呕哑嘲哳。 沈韶快速挥卡支付车钱,赶紧打开车门下车小跑过去:“这是怎么了?” 一个门岗警卫踢了一脚被叉在地上趴着动弹不得的少年,转头一看是沈韶,立刻收起凶狠的表情: “啊,是沈小姐,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们把这小子赶走就帮您呼恩中校。” 趴在地上的少年一听到“恩中校”三个字,立刻又喊了起来: “你说第四小队的恩中校?” 他剧烈地扭动身体,抬起头来,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裂开的嘴角还有血渍。 “这是你们打的?”,沈韶一看这孩子的脸立刻皱眉问警卫。 警卫赶紧否认说他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他们只是按规定驱赶试图强行进入的外来人员。 沈韶从随身小包里拿出消毒湿巾,蹲下给被按在地上的少年擦拭。 这少年看了看沈韶又转头看警卫,他很有眼力见,立刻向眼前明显身份特殊的人求救: “漂亮姐姐,你认识恩中校?你认不认识管上尉?” 沈韶出于安全考虑没有立刻承认自己认识,而是反问他为什么要找这两个人。 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着急地大喊:“管上尉有生命危险,一定要阻止今天的发射!” …… 八个月前,特军基地士兵宿舍。 老管斜着眼看着大声外放看动漫的机械师,他俩是尉官级别双人宿舍的舍友,但是很明显两个人的生活习惯截然不同,年龄也差了超过三岁,多少有一点点代沟。 “吵死了,头疼,你就不能用耳机听?”,试飞员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 机械师暂停了视频,疑惑地转头看向他:“怎么回事,我以前看的时候你都懒得管,你不舒服?” 他看了一眼时间,更疑惑了: “今天周六,罚的执勤也结束了,这个点你居然不去逛窑子?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该不会是流感吧?可别传染给我啊!”,他赶紧往远处躲了躲。 “去你丫的……”,老管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我出去清净清净。” 他明显有心事,出了宿舍就往训练场方向走,临出门前还拿上了钱包。 试飞员坐在训练场附近的草坡上,看着前几天刚从海上回来的少校自行加练返程的飞船在起降台上落地,值夜士兵向他敬礼,随后帮他把飞船入库。 老管有点想去问问看他关于恋爱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对方也还只是跟沈小姐说不清道不明,估计也帮不上自己。 他打开手环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里面躺着二百多万,这是他当兵攒下来的津贴和远在南部城邦的老爹给的老婆本的总和。 管巍桦出生在军人世家,他的老爸本是南部一个小城市的城邦驻军,爷爷往上再数三代都是当兵吃军粮的。 他父亲受伤退伍后用退伍费和抚恤金开了个餐馆养家,他的母亲是传统的家庭主妇,帮忙一起打理店铺。 在那个还能三妻四妾的特殊年代,他的父亲娶了三个女人,家里一共有五个孩子,全是男孩,到了年纪全都送到军校当兵。 老管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在男人堆里混大,对自己懦弱的母亲十分瞧不起。 这家伙虽然每周都逛花柳阁,但是因为一直很抠门,喜欢挑低价的姑娘,只吃快餐不过夜,不买花酒不赌钱,烟也是买的最便宜的那种,从来不在食堂以外的地方吃饭,不买衣服只穿制服,他每个月的津贴竟能省下不少,不知不觉已经攒了很多。 “不对,我怎么能这么蠢,这女人肯定是骗钱的啊!” 他关掉了银行账户页面,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真是脑子坏了,哪有人在夜场找老婆的,鸡就是鸡,鸡的话不能信。” …… 十个月前,花柳阁。 “客人您稍等,我去给您拿衣服和剧本,稍后送您上楼。” 小厮陪着笑退出房间,他关上门,一转头就被吓了一大跳——游女们围在门口将他团住,急着问他情况怎么样。 “正如蓉湘姐姐说的那样,他就是个浑球。”,小厮把刚刚老管的抠门样给大家学了一遍,游女们啧啧地嫌弃。 其中一个年轻游女表示就算要在花柳阁找个客人谈对象,至少也找个有钱的大方点的,哄开心了说不定能帮着赎身,至少多买点花酒也是好的,没想到看上这种抠门精,梦尘过了今晚肯定要大哭一场。 老管嘿嘿乐地让小厮给自己换上角色扮演的衣服,转头问他: “没想到是古代的战士铠甲啊,这个《红叶恋歌》居然还是古装主题?” 小厮向他对剧情简介:“是的呢客人,我们这个剧本讲的是一个古代的将军爱上了和亲公主的故事,整个演歌分为三块,第一块是枫林初见,第二块是英雄救美,最后是洞房花烛。” 老管淫笑着,让小厮细说洞房花烛。 “客人您还是自己看本子吧,我就不剧透了,我先上去帮忙布置场景了哈!” 小厮用力勒紧了试飞员的腰带,借机对这个老色批发泄自己的愤怒。 梦尘在三楼的演歌厅化妆室里紧张地踱来踱去,自从被摘去了花魁的名头,她已经快四年没有用过店里的演歌厅了。 这次店里其他的游女都故意对客人说主题接满了,把演歌厅让出来给她用,灯光舞美样样上顶配,就算是大家一起送的、迟到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她穿着古代战国时期的女式拖地长袍,遮盖住了她身体的曲线,她将原本暗红色的头发染黑,接了一截长至及腰,用一根丝带扎住下三分之一处,淡墨描眉,胭脂点唇,不画浓妆让她有点不习惯而且有点不太自信,但是这是剧情需要,没有办法。 “梦尘姐姐,你准备好了吗?”,小厮敲开了化妆室的门,“他已经换好衣服在楼下看剧本了,三幕的舞台也已经准备好了,设备和音响都检查了没有问题,助演也都就位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 演歌厅的六个面都是电子屏幕,配合着舞台上的道具变换场景。 老管第一次体验这种平时至少要价几十万上百万的玩法,他又好奇又激动,跟着小厮走进了这个房间。 音乐奏响,天花板变成了秋季的碧蓝晴空,将军的脚下变成了一片草地,远处是一片火红的枫叶林,女人的歌声从林子里传出来。 “美人手纤纤,郎君远戍边,红叶问明月,清风掩朱颜。”,梦尘婉转地唱着词,她的心跳得很快,嘴唇不禁有点颤抖。 “明月什么什么?”,将军走上前去,向林子里发问:“是何人在此歌唱?快快出来给我看看!” 老管不太记得剧本是不是这个词,反正意思差不多。 眼前的枫叶林逐渐打开,红色的叶子在空中飞舞,鼓风机向舞台上吹着气,梦尘一袭白衣登场,红色的丝带系着长发,转身惊鸿一瞥,她看到将军的一瞬间,一滴眼泪完美地从脸上滑落。 背景音乐配合着古琴声和竹笛齐奏,老管一时间看得出了神。 躲在幕后的小厮向来看热闹的游女感叹道:“梦尘姐姐不愧是前任花魁,这个演技真的太牛了,这么多年没登台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一个游女搜罗着记忆从贫瘠的词库里找成语,“那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我见犹怜?” 大概八年前,梦尘就是靠着《红叶恋歌》一举成名,身价暴涨,无数的客人为她买下价值不菲的花酒,一夜的价格竞拍上大几百万。 “美人儿为什么在这哭呢?”,老管篡改台词,“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梦尘用袖口抹眼泪,她走上前去,握住了将军的手:“小女子独自在此神伤,不料惊扰了将军,万分抱歉,小女子这就离开……” 她作势要走,老管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兜进怀里:“美人儿别走呀,给我说说是咋回事呗,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小厮和游女们一齐扶额:“太猴急了,就这一会儿都忍不了啊?” 小厮低头看着剧本叹气,“本来这里应该是喊住她,这家伙居然直接上手……”,他摇着头,“台词也不是这么下流的内容,你俩是初见啊初见呐!” 蓉湘啧啧摇头:“我就跟她说了不要挑这个本子,选个简单点的,五分钟就结束剧情然后睡觉就好了嘛,梦尘也真是的,非要演这个!” 第904章 明月挽青丝 梦尘捏着鼻子演完了第一幕,按照剧本,男女主角现在应该是互相心动的阶段。 在枫叶林里,将军知道了女主要去敌国和亲,虽然他已经爱上了这位公主,但是作为将军他只是听命令打仗,无权阻止两国之间的交易。 当然老管演出来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分明就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梦尘这会儿多多少少已经信了大家所说的事情,她已经不对眼前的这个家伙再抱有幻想。 出于对自己成名作的尊重,以及想着就当是给过去的自己好好告别,她决定还是把今晚的演歌做好。 第二幕的剧情是英雄救美,本来应该是在接亲的路上,一伙山贼出来打劫,公主逃跑到山崖上,身后是万丈深渊,眼前是持刀歹徒,这时候将军出来把坏人都干掉的经典老套戏码。 但是出于对那天晚上的致敬,梦尘将剧情改了一改,把山贼改成了巨鸟怪物,从道具间借了木制的机械鸟,然后由将军射落怪鸟(射中机械鸟的升降机关),拯救公主。 没想到,这只借来的机械鸟出了故障。 道具木鸟的威亚升降控制器坏了,本来应该升到离地半米高就停下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一直往上飞,几乎要碰到四米多高近五米的天花板了。 “怎么回事?”,小厮对着对讲机里问道具组。 道具组推脱责任说可能是木鸟太旧了,梦尘临时要改剧情,还没有来得及修缮。 道具组急急忙忙去拿充气救生垫,梦尘的耳机里是安慰她不要慌张的声音,大家骗她说故障马上就能修好。 梦尘因为那天晚上的惊吓,现在对高度非常敏感,她在天花板上尖叫着,大喊“英雄救我”。 老管不知道这是演出事故,心里赞叹着她的演技逼真,还从后背的箭筒里拿出道具弓箭,准备按剧本里说的,射中木鸟的眼睛,升降机关就在那里。 “美人儿别怕!我来救你!” 试飞员拉开弓,将圆头箭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木鸟的眼睛。 但是木鸟并没有下降,他还以为是自己失手,又射了一箭。 “怎么回事?”,正当老管一头雾水的时候,道具组拿着充气救生垫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们把垫子的充气按钮打开,小厮也跑上台来:“梦尘姐姐!别害怕!”,然后转头对将军说道: “客人不好意思啊,这个道具出了点问题,可能主题演歌要提前结束了……” “提前结束?”,他一脸不甘心,“还没洞房花烛呢!不能提前结束!” 小厮一脸无语,他的愤怒值已经快要爆表了,梦尘有摔伤的风险,这家伙居然还在想下流的事。 “啊!救命!” 木鸟突然横向移动了起来,道具组赶紧抬着刚刚充好气的救生垫追过去。 木鸟的爪子抓着梦尘的袍子,带着她满屋子飞。 恋爱故事总是伴随着老套的意外,木鸟的爪子居然突然断裂了,只见梦尘从天花板上坠落,而充气垫子离她的预计落点还有几十公分的距离。 小厮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躲在幕后的游女们纷纷着急地跑了出来。 老管尽管穿着厚重的铠甲,好在他身强体壮,军人的反射神经又极度灵敏,他一个飞扑,将梦尘在空中截获,两个人一齐摔进了充气救生垫里。 “你又救了我。” 梦尘看着身旁的男人,眼里全是感激。 蓉湘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脱口而出:“完了,估计脑子才刚治好了点,这会儿又要坏了。” 她叹着气摇头,转身吩咐小厮去梦尘房间收拾床铺: “第三幕,洞房花烛夜,就改到她自己屋里继续吧。” …… 演歌厅的事故让老板暴跳如雷,梦尘这个月的花酒销售提成一分也不会算到她头上,帮她一起搞事情的游女们也是被扣了一半,小厮更是挨了一顿毒打。 那天晚上,老管横抱起星星眼的梦尘,铠甲叮叮当当的,在小厮的指引下,他一边下楼梯往梦尘的房间里去,一边问她刚刚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月亮在空中熠熠生辉,梦尘从被子里溜出,独自走到阳台抽烟。 她倚着栏杆吐出烟圈,回头看了一眼张着嘴睡觉还打着巨大鼾声的男人,内心五味杂陈。 梦尘突然注意到了扔在地上的铠甲和小厮放进屋里的时候还叠得好好的、但是估计是被谁踢到而四处散落的试飞员自己的制服。 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于是在栏杆上按灭香烟,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跪坐在地毯上,捡起那些衣服开始收拾。 “管……巍桦?”,她借着月光看制服内侧的标签,“还有血型?原来军装制服里面还会写这个啊。” 她看了一眼肩章上的图案,打开手环搜索,对比图片得知了床上那个壮汉的军衔应该是中尉。 “中尉……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她打着小算盘,一边给他叠衣服。 在梦尘的想象里,如果嫁作人妻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看着不知是否真心的丈夫睡大觉的脸,操劳地做着家务,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好像很幸福。 “永久免费?” 早上刚睡醒的老管不可思议地看着梦尘,他从床上弹了起来问道。 梦尘点点头,告诉他是因为昨天的演出事故,于是决定给他赔偿终身免费服务: “当然是只有我免费,您点其他的姑娘还是按价格表,主题演歌厅肯定是不包括的,那个太贵了。” 她停顿了一下,“还有花酒也不免费,茶水还是一样无限供应的。” 试飞员挠着自己的胸毛,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梦尘拿着他的衣服过来,帮他穿上里面的衬衫,给他系上扣子,替他穿上裤子、扣好腰带,又给他系领带、披外套。 “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老管皱着眉,问眼前的女人。 梦尘哑然失笑:“您说笑了,怎么可能。” 她转身背对管巍桦,“这里是花柳阁,不是寻找爱情的地方。” 老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我下周六还来,记得帮我把时段空出来哦!” 他临走前还端起茶几上的免费茶水喝了一杯,顺带抓了两把免费的零食揣进兜里。 …… “小朋友,这话可不能乱说。”,沈韶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孩子哇哇大哭,嘴里乱七八糟地说不清楚,沈韶看了一眼他衣服后背上的字: “梦醉尘缘?你们是家什么店?你怎么会认识管上尉?” “我……”,少年支支吾吾地,他想起梦尘曾经叮嘱过他,绝对不能暴露管上尉在花柳阁和她之间的事情 ——毕竟人家马上就要执飞火箭,成为航天英雄,还会上新闻,将来还要升官,未来一片光明,绝对不能让他的丑闻流到外面去; 至于梦尘,给自己赎身洗白之前,她也绝对不能让军队里的领导知道她的存在,怕影响管巍桦的前途。 “漂亮姐姐,你就帮我给管上尉带句话,你就让他假装拉肚子,不要去飞那个火箭,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 少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那个火箭,会爆炸的!” 沈韶感觉后脑一麻,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但是这么重要的实验不可能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说几句话就暂停,她必须知道事情原委,于是立刻发挥特长套话: “小朋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管上尉有生命危险,那我必须带你去见他的长官。” 少年眼睛一亮,沈韶见他上钩,继续套话: “但是见管上尉的长官之前,我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必须如实把事情告诉我,我不可能带来路不明的人进去。” 一拉一推,少年的心理防线松动,他再次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沈韶趁热打铁: “如果管上尉出了什么事情,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了,不是吗?” “是啊,如果管上尉没了,那些什么航天英雄、什么升官、什么前途、什么和梦尘姐姐的约定,全都是空的。” 少年心里想着,犹豫再三,他决定说出真相。 …… 男人坐在金贵的皮质旋转椅上哼着歌,他眼前的屏幕上播着新闻。 再过一个小时,新式运载火箭就要进入发射倒计时,两名宇航员已经坐在驾驶舱里,这会儿电视台记者正在连线采访他们,大约再过半小时就会开始直播发射现场和控制中心以及指挥台。 “我相信这次的实验一定会圆满成功!”,管巍桦对着镜头说道。 另一个宇航员也笑着点头,他好像是不小心把比耶的两个手指错比成了三根,自己看了一眼笑了笑,又改正成两根手指,对着镜头挥舞。 电视主播解释说是宇航员太兴奋太激动了。 “那东西他成功带进去了。” 树醒风很高兴,比三根手指不是什么太激动了不小心搞错了,而是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他准备好了。 “让记者提醒他,按我们说好的,他母亲我们会安排最好的医生,家里欠的债也会被一笔勾销,让他不要犹豫,做他该做的事情。” 他向手下命令道,“当然,我要先看到效果。” 屏幕上,连线记者正在采访另一位宇航员:“再过一小时就要升空了,您还想对您的家人说点什么吗?” 那位士兵听到这个问题,表情突然从微笑变得很悲伤:“我想对我的家人说……” 他深吸一口气:“爸爸妈妈,请不要担心我,儿子一定会成为你们的骄傲,注意身体,要多吃饭,天冷了要记得添衣保暖,记得想我。” 他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男人看着新闻直播的画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905章 梦碎尘缘 九个月前,花柳阁。 “梦尘,我来啦!” 老管进店直接上了二楼,钻进梦尘的房间,熟练地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茶水一口喝完一杯,甚至没注意到梦尘并不在房间里。 “咦?哪去了?” 他左顾右盼,见没人在屋里,于是就自己脱掉衣服裤子,把臭袜子往地毯上一甩,钻进被子里等。 “客人?” 小厮刚刚看到有个人从店门口外面蹿进来,一转眼就不见了,甚至没人看清是谁,他又听到梦尘房间里有动静,于是过来查看: “啊!是!是管中尉!” 小厮赶紧跑去楼上通知梦尘,试飞员一头雾水,这孩子今天怎么咋咋呼呼的。 过了一会儿,小厮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他抱歉地告诉老管今天梦尘不能接待他。 “为什么?” 试飞员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你叫她过来!说好终身免费,而且周六晚上固定的!” “梦尘姐姐……今天身体不方便。” 小厮挠着头,“下周,下周一定!” 老管不太明白:“她生病了?你让她过来给我看看,不会是装的吧?后悔给我终身免费了?” “哎呀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太方便……”,小厮解释着。 管巍桦不管这些,“那你让她来陪我喝茶!她每周六晚上这个时间固定是我的!” 小厮见搪塞不过,只好告诉他事实: “梦尘姐姐今天被客人打了,身上不太好看,不想见你。” 老管立刻下床穿衣服:“怎么回事?” 小厮告诉他,本来梦尘总是把周六晚上空出来给他,但是今天傍晚老板接了个团体单,有几个游女染了流感人手不够,于是就强迫梦尘去接待。 梦尘可能是在想晚上怎么和老管交代,一时分了心,把酒倒在了客人身上,而且还正好是主宾,请客的人一怒之下把酒瓶子砸到了梦尘身上,碎玻璃还把她的脖子划破了。 “这狗东西居然打女人?”,管巍桦火了,“梦尘现在在哪?你带我去看看!” 小厮叹了口气,带着他上了三楼——梦尘正在杂物间里自己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是谁打的你?”,老管很不满。 “是不是在楼上的大包厢?哪一个包厢?”,他抓起梦尘的下巴问她,“我的宗旨一向是,玩女人可以,打女人不行!” 眼看着管巍桦就要怒气冲冲地去包厢给她讨公道,梦尘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腰:“你不能去!” “这种玩意儿我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老管让梦尘撒开手,她坚决不同意: “你打了人,你的前途怎么办?你会吃处分的!”,她大喊道。 管巍桦愣住了,他没想到梦尘居然会关心他的前途。 这句话也让他及时冷静了下来,这两天他的上司请假跑去温泉小镇万木城旅游去了,这家伙心想山中无老虎,他就是队里军衔最高的,得意之余对自己放纵了不少,一时间忘了如果自己在外面(特别是花柳阁)闯出祸来,少校会有多丢人 ——不仅他自己要受处分,恩竹作为他的直属领导也要跟着写检讨。 “你今晚还是照旧陪我,喝喝茶聊聊天就行。”,老管深吸一口气,放弃了去给梦尘讨公道的事情。 “你脖子上的伤口严重吗?”,他转过身查看梦尘的脖子。 她表示还好割得不深,只是皮肉伤,包起来止住血就没事了,身上被打的地方可能要第二天才会变青。 ...... 月亮高高地挂着,把银色的纱挂上了窗帘,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喝茶。 “要不我帮你……” 梦尘不太习惯这样纯喝茶的情形,却被老管立刻打断回绝: “你今天就陪我喝茶休息,什么都等你养好了再说。” 他一反常态,这让梦尘更不适应了:“我们就纯喝茶?什么也不做?” 老管点头表示没错,不仅如此,他还主动给梦尘倒水。 “你今天好奇怪。”,梦尘有点难以置信。 老管不知为何,看着茶壶里浮动的叶子叹了口气:“没什么,想起我妈罢了。” 梦尘的表情立刻变得不爽: “你觉得我老得和你妈一样,所以对我没兴趣了?不是吧,我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管巍桦无语地转头看她:“我不是说这个,你今天不是被人打了嘛。” 他的声音突然变小了,“被打了,就要好好休息,什么活也别干。” 眼前的男人逃避着这个话题: “也别干坐着,来聊聊天呗!给我说说你的故事,你们这些游女不是都喜欢卖惨嘛,说不定感动到我了,我今天会给你买一点花酒呢?” “得了吧,你会掏钱买花酒?”,梦尘笑着翻了个白眼,“我宁可相信有人愿意给我赎身。” 她眼神有点黯淡,“我这几年表现不好,靠自己大概是永远也攒不够钱了。” 老管好奇地问她赎身要多少钱,梦尘笑了笑回答他: “五年前我还值五千万,现在只要五百万就够了,一折大减价,尾货促销,非常划算。” “多少???”,老管眼球震颤,“五百万???你们老板不如去抢!” 梦尘捂着嘴笑:“你也觉得我不值五百万?” 试飞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纠正:“不是,我不是说你不值钱!” 他立刻引用少校教育他们的、让他们不要沉迷烟花柳巷,更不要落入给游女赎身的骗钱圈套的话转移对方注意力: “你赚钱的时候,老板就会把你的赎身价标得特别高,如果你赚钱更多,你的赎身价格就会涨得越多,游女就算再努力也永远攒不够自己的赎身钱,赎身价永远会比你赚的更多!”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引用,“逐渐地,游女就会发现这个事实,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冤大头客人,一次性把这个赎身价付清,为了找到这样的客人,游女就会加倍努力卖花酒挣钱,就算真的找到了冤大头,你们的老板也是只赚不亏!” 梦尘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那,如果像我这样价格跌了的呢?” 老管有点犹豫,但还是决定告诉她: “赎身价越跌说明你卖花酒的销售额越低,点你的人少,就更不可能找得到帮你赎身的客人,长此以往,当你的利用价值跌到零……” 老管把手往脖子上一划:“处理掉,或者转手卖到国外去,然后告诉剩下的游女说是被人赎了嫁人去了,叫她们也努努力,对客人好一点,碰碰运气。” 梦尘想起了那几个比蓉湘年纪更大的、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老板称是前一天晚上被客人看中后赎身嫁人了的游女。 “那、那我怎么办!”,梦尘一怔,以往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种种细节浮现在了眼前。 她早就对那些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游女有所猜测,但内心的角落总是抱着一种渺茫的希望 ——万一呢,万一她们真的是被赎身后嫁了人,从此脱离了花柳阁呢? 此刻,这样自己骗自己的谎言被眼前的男人无情点破,她的心脏瞬间被苦涩和恐惧填满。 “哎呀你别怕嘛,我瞎说逗你的!”,老管赶紧打着哈哈说道 “这都是我们长官说的,这家伙压根都没来花柳阁玩过,还在那说得头头是道的,不知道从哪本地摊文学看来的东西,多半就是编出来吓唬我们这些兵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不要来这里玩。” 他喝了一口茶:“他叫我们不要助长不良风气,什么减少需求就能影响供给,还说什么如果人人都不来花柳阁玩,这种业态就会逐渐式微,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也不会有被哄骗、觉得干这行赚钱而销户、自愿去当游女的人了。” 梦尘瞳孔涣散,她就是被拐卖而成为游女的人,老管的上司所述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你别信他编的这些,他就是理想主义的烂好人一个。” 管巍桦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谁的忙都喜欢帮,爱管闲事,天天操心这操心那,迟早要秃头。”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恩竹说的这些事情多半是真的,但是反正他什么也做不了,不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害怕,你能不能帮帮我?” 梦尘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她期待眼前的男人或许能因为这两个月以来的相处,给她提供一些帮助。 “你能不能帮我赎身?钱我以后还你。” “我可没钱。”,老管抓了一把花生,“如果我是个富哥的话或许会帮你。” 他拿起茶几上的纸牌,问梦尘: “别聊那些了,你会不会打牌?我们玩点什么换换心情?” 梦尘摇了摇头,她不想草草结束那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话题: “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游女的吗?” 管巍桦见对方死咬不放,想到她今天被人打了也挺可怜,于是只好放下纸牌陪她聊这个:“是为了赚钱?” 梦尘低下眼睛看着脚尖:“是拐卖。” 她的脸隐藏在头发的阴影里,“因为我没有出生纸。” 她解释道:“自愿销户的游女,会把出生纸抵押在老板那里,挣够足够的钱可以赎回出生纸,然后拿着出生纸就可以去公民署重新登记,恢复公民身份。” 梦尘的手指甲掐进了沙发的纤维之间:“我没有出生纸,赎身之后,需要按新报人口流程登记,老板说这个非常麻烦,所以我必须帮他赚很多钱,他才愿意给我办。” 梦尘痛苦地回忆着她的童年,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在一家风俗店的后厨。 她最早的记忆不是那些婴儿车上的风铃玩具,也不是父母笑着逗她的画面,更不是毛绒娃娃和小裙子。 而是厨房里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菜刀和砧板的相撞声、小厮对着厨师大吼催菜的声音、一个游女问厨房阿姨牛奶放在哪里的询问声。 她被当时的老板几十块钱买回来之后,随手就扔给了店里的游女喂养。 没有经验但又寂寞非常的女人们打听着婴儿的食物,用厨房里的批发牛奶、米汤、以及用来装饰盘子最后被客人当垃圾剩下的胡萝卜泥和蔬菜泥把她喂养大。 瘦小的身板却正巧被另一家主打主题演歌的风俗店老板看上,给了她原本的老板几千块钱又把她买走。 “之后我就跟着店里的姐姐们和老师们学演歌,十六岁初登台就大受欢迎,初夜权拍卖到了三百多万。” 梦尘的脸像是在月亮的背面一般看不清。 “二十三岁凭《红叶恋歌》人气登顶,第二年选上了花魁,然后被现在的老板出手买下,搬来了花柳阁。” “我以为你会是我的盖世英雄……”,她很小声地说着老管听不清的话。 “但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还有你们,都是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的命运的帮凶罢了。” 管巍桦探出脑袋去看梦尘的表情:“你在嘀咕什么呢?你哭了吗?” 梦尘摇了摇头,再次抬起了脸,她背对着月光,老管看不清她的表情,隐隐约约似乎是在笑: “没有,我有点困了,我们睡觉吧。” 第906章 没有如果 九个月前,特军基地飞行训练场。 “最近有个别人……”,少校清了清嗓子。 “我是说个别人,不是说要批评全部的人。”,他不想误伤大家,“个人作风方面,我希望某些人能对自己更加严格约束一些,少去某些地方。” 他似乎是在憋着怒气,“最好是不要去。” 少校盯着老管的眼睛,可以说是非常有针对性了: “早上我巡飞返程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穿军装的人鬼鬼祟祟地从花柳阁出来,我希望这个人不是我们队里的。” 老管躲避着眼神,他昨晚抱着梦尘纯睡觉反而睡眠质量极高,早上竟然不小心睡过头了,爬起来一看手环居然已经到了少校巡飞的点,他赶紧套上衣裤开溜,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我给你们重申过多少次,作为军人,应该要带头抵制这样的不良风气。” 他重重地呼气,“你们也清楚那个地方是如何不把人当人,如何剥削弱势群体。” “我也给你们说过风俗业的黑暗产业链,尽管作为士兵我们做不了别的事情,也无权推进完善法律,但是至少我们不应该成为帮凶。” “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想想你们未来的妻子和女儿;家里有姐姐妹妹的,就想想你们的姐姐妹妹,为了她们的安全,担当起作为男人的责任。” 老管被少校瞪得背后发烫,他想给自己开脱一下,于是故意挑事举手提问: “长官,我有个问题,好多游女都是自愿销户了去做的,她们就是想赚钱而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上班族没什么区别,如果说找这种的话是不是就没问题呢?” 少校叹了口气,他今天得再给大家补补课:“当然有问题,和上班族当然也有区别。” 他点开手环打开一份社会调查报告: “首先是人身自由的问题,游女没有随时辞职的自由,也没有换工作、换工作单位的自由,在赎身之前,还可能会被多次转手,这跟商品没有什么区别; 其次,上班族能够拿到……呃,大部分人能够拿到和自己工作内容相匹配的薪资,而游女不同,她们卖花酒的提成微不足道,而且工作强度极高,身体健康的保证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完全就是剥削,不存在任何的医疗保险或者养老金或者强制储蓄基金; 再者,上班族在工作过程中,优秀者能够不断积累经验和成就,向上攀登,而游女不管之前业绩如何优秀,甚至坐上花魁的位置,随着年龄增长,她们的历史成就和经验会变得毫无意义。 在剩余价值被消耗殆尽之后,就会被当作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少校眯起眼睛盯着老管:“你可有见过退休了、拿着医疗保险和养老基金还有强储金存款坐在摇椅上逗孙辈的游女?” 老管现在感觉屁股也好像被烧着,他试图破局: “那,游女和销售的区别呢?那些正经的餐馆和酒吧不是也有卖酒的销售嘛!” 少校给他算了一笔账: “举个例子,酒吧里的销售推销酒水饮料,进价我们算他一千块,酒吧里一般会卖三倍价,卖你三千块,销售提成根据市场调查大约是15-20%的售价,也就是五百左右,总成本就是一千五,酒吧老板赚一千五,这样毛利润占售价50%的比例,对可以销售酒精饮料的餐饮业来说是非常正常的。” 他在全息屏上打开了一个白板,画着简单的示意图: “根据调查报告,花柳阁同样的进价一千元的酒水,会按照一万元的售价包装成所谓的花酒,而游女的提成一般在10%左右,也就是一千元,看起来虽然比酒吧销售要高一倍,但是在这个销售的过程中,游女有被客人殴打的风险,期间还要提供各种服务,而老板的毛利有八千。” 他圈了一下这个数字,并且表示这个还是非常保守的算法,“你比我更了解他们的各种收费项目,实际上的毛利润可能是成本的数十倍,而游女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付出的代价我想你也很清楚。” “队里任何去过花柳阁消费的人,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助纣为虐。”,他收起了屏幕。 …… 过去的一周让老管如坐针毡,又到了周六,他告诉自己免费就不算消费,在吃过晚饭之后还是溜出了基地大门,照常转了四趟现役军官免票的公交车,外加三站地铁进了王城。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梦尘给他倒上免费的茶水,开始帮他剥免费的花生。 老管心事重重,他犹豫再三,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需不需要我给你买点花酒?” 梦尘瞪圆了眼,她怀疑自己听错,口不择言:“你干什么?你有病吧?” 管巍桦本能地反击:“你才有病!” 梦尘也自动防御:“你放屁!我没病!我每天做试纸都是一水儿的阴性!” 她意识到两个人在莫名其妙地互相攻击,赶紧换话题: “不是,你怎么突然会想给我买花酒?你最近发财了?” 老管不敢看她:“你上次不是说希望能尽早赎身嘛,我想让你赚点钱,支持你一下。” 梦尘脸上出现复杂的笑容,她早就对眼前的老管祛魅,知道他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还对他抱着那种救命之恩的感激以及一种她说不清楚的自卑和向往混合的复杂感情,现在居然有机会能从这个抠门的家伙口袋里榨油水,她认为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玩个大的。”,她拉住了老管的手,“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赢了,你就给我买花酒,我要你买十万;如果你赢了,今天我请你白喝,怎么样?” 老管眼见自己就要一次性沾满长官严令禁止的黄赌毒的两项,虽然有点慌张,但是他想着算了来都来了,而且只要赢了就不算沾赌,于是先问玩什么。 梦尘笑盈盈地拉着他走到阳台,指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们比赛往人群里吐口水,先砸到人的就算输。” 管巍桦被这个打赌方式逗乐了,他哈哈大笑说梦尘的玩法太幼稚太低俗,素质低下但是十分有趣. 他一时忘记自己也是花柳阁的常客,心想就当是报复一下这群给黑暗产业链当帮凶的浑球们,一口答应了下来。 梦尘先做示范,她吐了一口口水下去,不偏不倚地落入摩肩擦肘的人群中那微妙的缝隙里,甚至没有沾到任何人的衣袖。 老管震惊地看着楼下,又看看身边一脸得意的梦尘: “你怎么做到的?你练过?你故意耍我?” 梦尘让他少废话,快点吐口水。 老管尝试了一下,运气极好,居然也没有打到人,他立刻换上了坏笑,让梦尘继续,他不信对方的好运能持续下去. 没想到梦尘又吐了一口完美的口水。 这下老管心态有点崩了,他急赤白脸地吐了第二口,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一个光头. 光头一摸头顶,立刻抬头骂人,梦尘见状赶紧拉着老管进屋,两个人倒在床上笑作一团。 “说好的,你输了就给我买花酒。” 梦尘坐在管巍桦的身上,眼神暧昧地低头看着他。 老管不服,他起身把梦尘翻压在下,说她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梦尘轻蔑地笑了一声,推开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纸牌: “我赢你,凭的是实力,看好了!” 只见梦尘拿起一张纸牌,用两个手指夹着抵在掌心,然后一甩手腕将其飞出,在老管震惊的目送下稳稳地停在沙发茶几上的茶杯上,将杯口盖得严严实实。 梦尘见对方长大了嘴,又飞出一张纸牌,将刚刚停在杯口的纸牌击落,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 “我靠,真的假的?”,老管不信,他也拿起几张纸牌,扔到空中. 只见梦尘眼疾手快,向空中的纸牌飞去数张,腕力竟将纸牌的尖角插入其中,仿佛精准制导一般将其纷纷击落。 “你练了多久?”,老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知不知道这个叫什么?” 梦尘表示飞牌确实练了点时间,主要是手腕力量和手指技巧需要练习,不过吐痰技术她似乎是与生俱来. “我视力一直很好的!” 老管还不知道自己几个月前在花柳阁救下的女人就是梦尘,更不知道梦尘的眼睛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还看清了高速移动的飞船里坐着的人的脸。 管巍桦一把抓住了梦尘的手腕:“你这个天赋叫动态视力,我们做空军的必须要有超强的动态视力,军校入学都要测这个,治安警察也要考这项。” 他的眼球止不住地发抖、震颤,全身汗毛直竖—— 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在风俗店工作,如果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好好地养大,如果她去了军校,如果她考了治安警察…… 如果她没有被拐卖,梦尘可能会是一名优秀的治安女警,可能会考入女子军校,说不定会成为一名女飞行员. 也许两个人会在某次任务中相识相知然后相恋,而不是在花柳阁以现在的这种身份遇到彼此。 “你怎么了?”,梦尘摸着老管的脖子,她注意到管巍桦的脸色很难看。 “突然这么惨白惨白的,你不舒服?” 老管摆摆手,只是让她叫来小厮,他会按之前说好的给梦尘买花酒。 …… 少校怒气冲冲地走到基地门岗,刚刚他正睡得香,一个电话从门岗警卫那边打过来,说是有个自称是第四小队的士兵醉醺醺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大声乱喊。 但是由于喝得太多,打不开手环,出示不了电子军官证,军装外套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门岗认出了他确实穿着军装的衬衫和裤子以及军靴,而且挺面熟,于是就打过来问问,让他到门岗领人。 跟在少校身后的是老管的室友金利,以及几个看热闹的士兵。 他们见少校一脸丢人地拽起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的管巍桦,确认是他之后又骂了一句给他扔回地上,还要去替他给出租车司机付车费: “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我想问下您是从哪里接到他的?” 在得到花柳阁的答案后,少校强忍怒火付了车钱,等车一走远,转身一脚踢在老管的背上。 “我是……飞天小女警……”,老管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话,“砰砰砰!一枪一个光头……” 大家听着他的酒后语录爆笑如雷,金利一边憋笑一边扶着他往宿舍方向走。 少校咬牙切齿地让大家把这家伙的醉态拍下来明天让他自己看看,并吩咐机械师等第二天老管醒了,告诉他自己来领罚,跑训练场一百圈,并且接下来一个月的飞行训练场夜间执勤都派给他。 “我是……飞天小女警……”,老管还在叽里咕噜地重复着,“飞天小女警……” 他毫不知情大家的嘲笑和少校的愤怒,“梦尘……”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梦尘……对不起……” 第907章 他从天而降 七个月前,花柳阁。 “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梦尘给老管倒茶,“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外面暴乱还挺严重的,我还以为你去维护治安受伤了什么的。” 老管深吸一口气,解开外套的扣子,从怀里掏出一瓶品牌烈酒: “你拿着这个。” “送我的礼物?”,梦尘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老管一脸鄙夷地看着对方:“瞎说什么呢,我看得上你?” 他沾了点杯子里的茶水,涂在茶几上给梦尘算数:“你看,这瓶酒我买来是一千五……” 梦尘大惊失色:“你居然会花一千五!” “你别打岔!”,老管有点烦躁,“你先听我说完!” 他在一千五下面写上两万,“我看过那天你们的花酒单,这款酒你们卖两万,也就是说卖出去一瓶可以净赚一万八千五。” 梦尘表示自己数学不太好,让老管直说想干什么。 “你那个小厮,是不是跟你关系挺好的?” 他说道:“以后每周我来的时候,都给你带几瓶酒,你给客人推销的时候,想办法卖出去,让小厮下单的时候不要点上我带的这几瓶,结账的时候让他悄悄把这几瓶的酒钱从客人的卡上划到你自己账上,不经过店里的系统。” 老管这两个月冥思苦想,某天晚上突然灵光一现,心想少校既然说风俗业卖酒利润这么高,那不如想办法让梦尘把这钱赚到自己兜里,而且这样的收入不会计入她的销售额,也不会导致她的赎身价突然乱涨。 “我们的银行账户都被老板监控着呢,我可不敢做这个!”,梦尘害怕地摇头,赶紧把酒塞回对方手里。 “被发现了,怕不是要打死我!” 老管猜到了这一点,他又把酒塞进梦尘的手里: “那就打我账上,等凑够了五百万,我就来赎你。” 梦尘皱着眉,怀疑地看着对方:“你不会卷钱跑路吧……” 老管一脸荒唐地看着梦尘,表示自己虽然抠,但是从来不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会背叛你!你先试试看,卖得好我以后每次来都多带点。” 梦尘将信将疑,但还是决定按他说的办法试试看,反正就算不这样做,自己也是等到年老色衰了被处理掉,不如赌一把。 “等你恢复自由身,你想做什么?”,老管抓了一把瓜子,打听梦尘的计划。 梦尘把酒藏到自己床铺下面,用杂物前后左右地遮盖好,一边回复管巍桦: “我还没想好,可能开个正经小酒馆?上次你说了动态视力的事情之后,我就看视频学了点杂技,扔飞镖什么的,现在酒瓶子也能同时抛接四个了,我打算再学学调酒,以后可以开个带表演性质的酒馆,或许不少客人会喜欢呢?” 老管点点头,努着嘴小声问她:“挺不错……有没有考虑过嫁人?” 梦尘笑了笑:“我要求很高的,要是没有符合条件的,我干嘛要赶着趟去给人当老妈子?” 试飞员顺口问了一嘴她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标准。 “我的意中人,必须是一名盖世英雄!” 她从床底下钻出来,坐到了床垫上,转头看着外面的月亮: “他会从天而降,百般呵护地治愈我,还会和我一起拯救花柳阁的姐妹们。” 老管嘲笑着梦尘的异想天开,说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蠢,不可能有这种男人看得上她. 梦尘则反唇相讥,表示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轮不上他这种老色鬼常客,她宁可自己开个店过日子,一个人开开心心也好过伺候他这种臭袜子和内裤乱扔的家伙。 …… 七个月前,特军基地飞行训练场。 “我从以前军校的同学、现在负责这个项目的主管那边了解到,这个新式火箭的主要缺陷在于推进舱过热问题,这个事情他们目前还没有彻底解决,所以这次实验还是比较危险的。” 晨会,中校按规定向大家说明本次火箭宇航员招募的事项. “我不是太放心你们参加,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报名吧,按上面的要求,还是通知你们一下这个事情。” “长官,我有问题!”,老管举起手提问,“执飞这个火箭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中校如实回答他:“实验成功的话应该是可以破格提级,而且会授予航天英雄称号,以特殊待遇分配训练基地外、独立管理的住宿区里的高级军官公寓,就是我马上要搬的那个。” “航天英雄?”,老管眼里发光,“长官,我要报名!” 中校皱着眉,问他是不是没听见自己刚刚说的事情. “推进舱过热的话,可能会引起爆炸,虽然宇航员是在驾驶舱里吧,但是如果脱离程序执行不及时的话,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老管表示自己知道风险,他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立功的机会. 中校拗不过他,只好给他的邮箱里发了一张报名表,叫他自己想清楚了再交。 “好了,没别的事,现在我要搬家,你们都来帮忙可以搞快点,我还邀请了沈小姐过来一起庆祝,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好耶!”,士兵们欢呼着,“我超好奇沈小姐长什么样,之前远远的都没看清!\" \"就老管和小金他俩见过,记得你俩说巨好看来着?\" \"长官你请我们吃哪家菜啊?” 大家七嘴八舌。 …… 沈韶给少年拍去身上的灰土,表示自己大概知道了管上尉和梦尘的情况,但是还不清楚他刚刚说的火箭会爆炸是怎么回事,希望他能把这个关键信息说明白。 “前两天,梦尘姐姐接待了一个客人,那个客人自称是搞小发明的。”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肋骨,疼得嘶了一声. “那个客人喝多了,开始说他最近做了一种可以不被目前的探测仪检查出来的微型炸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各种安检。” 沈韶撩起这孩子的衣服,看见里面被打得血痕累累的皮肤,肋骨位置眼看着是断了几根。 “那个客人还说,这种炸弹将会用在这次的火箭实验中,用来制造发射事故,就算推进舱没有过热爆炸,也可以故意制造爆炸,坐实这个技术有问题的传言,从而推动军方将这个项目砍掉,或者对外低价转让挽回成本。” 他解释道,“一开始梦尘姐姐觉得是对方喝多了在吹牛,没有立刻相信,但是这个客人却说,他已经知道了到时候坐在火箭上的宇航员的名字。” 少年咽了一口口水,“这种保密信息除了内部人士以外没人知道,新闻媒体也只会在发射当天早上才会得到公开消息,可他却说出来管上尉的名字和另一个宇航员!” 沈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事不宜迟,她得赶紧通知恩竹。 “这位小姐,你还没有付车钱呢!”,沈韶正用手环给中校打语音,却听到了路口的争执声. 一抬头,出租车司机正和一个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拉扯. 少年突然在她旁边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大喊,给沈韶耳朵震得发疼: “梦尘姐姐!你怎么跑出来的!” 沈韶见状赶紧也跑上前去: “这位小姐的车钱我来付。”,并让门岗警卫拿件值班室里的大外套,给梦尘披上,遮好不该露的地方。 “警卫大哥,求您让我进去,我要见管巍桦上尉!”,梦尘急急忙忙地抓着给她披衣服的警卫. 沈韶一边是通话里中校疑惑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是眼前衣服洞比布料多、膝盖和手臂都摔烂了的女人以及一个慌里慌张一身伤的半大小子,她有点忙不过来了。 “这位姑娘,我能带你们进去。”,她先安抚好梦尘,然后又对着耳机里的中校说:“老管恐怕有危险,你能不能想办法中止发射?重新安检?火箭上可能有炸弹。” 中校表示离发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这会儿手上没有证据,恐怕来不及,但他会想想办法。 “有证据,有证据!”,梦尘拉着沈韶的胳膊,“董先生……就是那个炸弹专家,他说带炸弹上去的那个宇航员会对着新闻镜头比三根手指,意思是炸弹在火箭上!”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努力地把话说清楚,“我刚刚看到直播了,他真的比了三根手指!” 梦尘一小时前被锁在房间里紧张地看新闻,她和其他的几个游女昨天想尽办法,先是让小厮假装做错事,让老板打了一顿,然后借着小厮躺在杂物间养伤的借口说他当天干不了活,于是趁老板以为小厮不出现是因为在养伤,就联合清洁阿姨用垃圾袋把小厮送出了花柳阁,让他去特军基地通风报信,叫管巍桦不要上火箭。 店里一个小厮不翼而飞的事情第二天就被老板发现了,老板气急败坏,将所有游女关在房间里,不交代那小厮的去处就不放她们出门,还扬言要扣光她们所有的钱,让她们一辈子当游女,或者打死她们,结果所有人都死咬不知道。 就当梦尘在房间里焦虑地看新闻的时候,她看到直播画面上管巍桦不仅上了火箭、对着采访的连线视频镜头信心满满,另外一个宇航员还像那个客人说的那样比了三根手指,她立刻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梦尘走到了阳台上,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里只是二楼,摔不死人,她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克服了因为连着两次事故而造成的对高度的恐惧。 她跨过栏杆,对着楼下堆着的、后厨早上刚进货后扔在门口的纸箱子一跃而下。 老板听见动静赶紧跑了出来,看到摔在纸箱子堆里的梦尘,立刻拿起鞭子抽打她,要将她拽回店里。 梦尘用力地和他厮打着,别家店的游女在花柳阁街上散步正好看到,抄起旁边一家商店里的衣服就从背后套到了老板头上,叫梦尘快跑。 一个街道清洁工阿姨则是又把一袋厨余垃圾倒在老板身上,飞奔向花柳阁出口的梦尘身后传来老板的大吼声: “你跑不了多远!你没有钱!没有身份!迟早饿死在外面!要是被我的人抓到,我一定打死你!” 她不顾一切地跑着,跑到了花柳阁的外面,冲到街道上,拦下了一辆车,说去特军基地。 …… 沈韶通过专线电话获得了临时通行许可,赶紧拉着两个人进了基地。 她着急上火,这两个家伙身上都受伤了,走不快,发射中心离大门十万八千里,此刻又没有交通工具。 “沈小姐,快上车!”,沈韶听到了机械师的声音,他说是中校让他开摆渡车过来门口接应她们。 “太好了!”,沈韶扶着两人上车,让小金加速。 “长官,已经接到她们了!”,机械师对着耳机里说,“什么?去飞行训练场?” 他赶紧狂打方向盘,沈韶提问为什么不去发射中心,机械师回答道: “中校说来不及阻止发射了,准备召集小队所有成员,伴飞火箭,如果爆炸,立即发射飞弹拦截。” 沈韶瞳孔地震,她问什么叫发射飞弹拦截,小金有些哽咽: “要是火箭在空中提前爆炸,大型残骸可能会落到它飞行轨迹上的村镇里,导致平民伤亡……长官说如果情况真的无法挽回,至少我们要保护好民众,在空中把火箭残骸击碎。” 梦尘听到这话立刻嚎啕大哭,沈韶赶紧安慰她说刚刚她给中校打电话的时候,中校说会想办法联系老管,让他注意驾驶舱和推进舱的情况,如果有不对劲就立刻启动脱离程序。 摆渡车来到了飞行训练场,整齐划一的新式飞船已经在发射台上准备好。 梦尘强烈要求一起飞行,她表示如果老管今天要牺牲,她至少能在最后一刻看他一眼。 中校告诉她火箭的速度很快,虽然舷窗是透明的,但是恐怕也看不清楚。 “我能看清!”,梦尘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哭吼。 中校叹了口气,命令道: “小武,你的飞船是双人座型,你带这位小姐一起。” 他转身问机械师:“你上次说的你在搞的那个飞弹叫什么?” “报告长官,是气球飞弹!”,机械师立刻回答,“但是还没有到可以用的程度,在空中误差会较大,不一定能命中目标!” 沈韶问机械师那是什么东西,小金告诉她气球飞弹是他最近在做的一个实验性的项目,弹头搭载特殊材料,会在空中制造出一个气球,气球的材料能够将第一个触碰到的物体纳入,随后外壳就会变得坚硬,能够保护里面的物体,保证其在最小伤害的程度上触地。 “马上给所有飞船装载,安装完毕的飞船立刻起飞!” 中校戴上耳机跳上飞船,转头对沈韶想说什么,沈韶不等他开口直接回答: “我在地面控制塔台搭物理模型,一旦驾驶舱脱出或是发生爆炸,实时计算空中的情况,给你们发送驾驶舱或者火箭残骸可能的落点。” 她看了一眼已经坐上飞船、好像正问小武什么事情的梦尘,“一定要尽力救老管。” 火箭发射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所有的飞船全部起飞,向发射中心方向飞去。 “三!二!一!”,老管听到了耳机里的声音,“点火!”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如果推进舱发出过热警报,他就立刻拉下手边的脱离把手,如果…… 他在剧烈的震动中死死地盯着身边的战友,他突然注意到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于是他赶紧对着对讲麦克风大喊: “你手里是什么!你要干什么!” “管哥,对不起,我爸欠太多赌债了。”,他带着哭腔,伸手就要去拉上面的塑料拉环。 老管赶紧按开两人的安全带扣,震掉对方手里的炸弹。 两个人在剧烈抖动的驾驶舱里博斗着,老管不小心一脚踢中了脱出把手,更要命的是另一个人还正好一拳打中了确认按钮。 梦尘只见眼前的火箭突然断成三截,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管巍桦在舷窗里惊恐的脸。 第908章 我们两清了 六个月前,花柳阁。 管巍桦裹着大厚外套从店门口进来,蹬上了二楼,一转眼闪进了梦尘的房间。 “你来啦……都开春了还穿这么厚的衣服?” 梦尘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迎上前去给老管脱外套,手却掂到了特别的重量,“你这是带了多少?” “不穿厚点我怎么带酒进来?”,老管轻轻推开梦尘的手,自己来脱这重物。 “已经四月了,天气越来越热,怕是很难再一次性带够一周的量了,我趁现在再多带点。” 他把外套放到沙发上,从里面掏出八瓶酒来: “我对比了你们的花酒单,这几种的利润最高,你这周试试看卖它们,注意观察客人喜欢喝哪些更多,我下次就多带。” 梦尘坐在老管身边给他倒茶,“我其实有记录过去一个月的销售情况。”,她从沙发的缝隙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一列的酒水名称,旁边一列是划的正字。 “在花柳阁消费的客人好像更喜欢香槟和烈酒类型,一种是为了好玩,另一种是为了吹嘘自己。” 老管瞟了一眼那个本子,正好有两款酒是他算过利润最高的,他拿出手环拍下这个小本上写的内容就不忍再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正字像是在一刀一刀地剜他的血肉。 他赶紧转移话题说点别的,“下周就要放春假了,春假期间我们是轮流执勤,除了排到我的那几天晚上以外,我都可以过来。” 老管思索了一下,“如果我每次来的时候都多带一点,这样之后天气热起来了也就无需担心你这里的存货不够。” “你一次性带这么多我怎么藏啊?” 梦尘有点担心,“虽然春假期间客人比较多、销量比较好吧,但是如果你每个晚上都来的话我什么时候卖酒?” 管巍桦的心脏像被狠扎了一下,他咬着牙说道: “以后我每天日落之前来,放下酒就走。”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冰窖里暗中滋生的霜花,又像是火山口呼之欲出的岩浆,两个人都不说话。 梦尘捏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她的自卑化作蜘蛛,突然从肋骨之间蔓延开来包裹住全身。 “要不要想点别的办法?”,她小声地询问对方。 “还能有什么办法,虽然升了上尉,但是我的津贴还是没几个钱。”,老管把脸别了过去,不想看梦尘的表情。 “别担心,不会再要多久了。”,老管捏着自己大腿上的裤子,“快的话今年十月,最慢到明年三月,我一定帮你赎身。” 他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缓缓吐出,“我报名了火箭实验宇航员的招募,如果入选的话,只要完成执飞任务,我就可以破格提级,校级的津贴比我现在的尉官级别多不少钱。” 他转头看向梦尘,在沙发上抓住了对方的手,“还能获得航天英雄称号,拿一笔不菲的奖金,而且……” 他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对方,“还可以搬到基地外面的高级军官公寓,那个公寓只要登记,就可以带外人进去。” 梦尘恍然大悟,“难怪呢,原来是要休养身体准备选拔宇航员、想要升官发财了。” 她松了一口气,自从三个月前他们吐口水玩、老管赌输了买下十万花酒、喝太多还发着疯不肯留宿、硬是让小厮帮他叫了个车回基地那晚后,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每周六再来梦醉尘缘见她,就只是纯喝茶、纯聊天、纯睡觉,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让对方钱包大出血了之后,老管“看清”了她这个游女的“真实面目”,嫌弃地不再想和她有什么...... 然而现在她又突然觉得对方是不是因为要参加宇航员选拔,不想在这个关键时期意外染上什么病。 这样的猜测像是一把锋利的、带着倒刺的匕首扎进她的心脏,扎在里面会让她的心脏难以跳动,但是如果用力拔出来只会更加疯狂地出血。 “……对。” 管巍桦借坡下驴,他不好意思承认真实的原因,会显得他像个多愁善感的小男孩,这和他不羁浪子、肌肉猛男的形象出入过大,他毫无意义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 “已经发送预计落点!”,沈韶在控制台上,对着麦克风呼喊。 “两截火箭立刻击落!”,中校对着耳麦下命令,“离驾驶舱较近的飞船,按塔台发的概率落点依次发射气球!” 还未等大家击落两截火箭,推进舱突然在空中发生了爆炸,沈韶赶紧继续调动模型,将爆炸的几节推进舱的最新落点计算出来,发送给飞船上的飞行员:“落点已经重新计算!” 老管的头盔碎裂,随后被肘击撞断了鼻梁,脸上血流如注。 他腾身一脚踹开另一人,强健的肌肉让他在打斗中不占下风,他眼疾手快,一把抄过因失重而悬在空中的匣子。 老管注意到本来应该自动打开的降落伞并没有动静,他猜测可能是刚刚的打斗损坏了驾驶舱的计算机,只好转身去手动启动降落伞,却被从背后一把抱住: “管哥,那个人说必须造成人员伤亡,才可以给我钱。” “去你丫的!”,老管一个背摔将对方甩掉,“要死你自己死,我可没活够!我都还没娶老婆呢!” 他一把拉下了降落伞的杆子,却没有启动成功:“我靠!完蛋!” 空中的飞船依次向落点发射气球飞弹,梦尘焦急地看着驾驶舱附近炸起一个个空泡泡,却没有一个击中驾驶舱。 小武正对着沈韶发过来的落点轨迹认真瞄准,突然,梦尘伸手按下了发射按钮。 小武吓得大喊:“你乱动什么!” 所有人都在耳机里听到了小武的声音。 沈韶大脑一片空白,小武飞船上的是最后一枚气球飞弹,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校和其他的飞行员也全都转头去看那个方向。 气球飞弹划开空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在乱流中飞舞。 它躲开了所有的火箭碎片,从那些不断运动的物体之间的缝隙穿过,然后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泡泡,随后精准地将驾驶舱包裹在内、外壳变硬、在惯性的带动下在空中翻滚,把里面的两个宇航员撞晕了过去。 …… 一个月前,花柳阁。 “接下来我要全勤训练,适应火箭环境,后面几周恐怕来不了了。” 梦尘正在替老管系领带,听到这话手猛然停了下来:“这个火箭任务有没有危险?我听说什么推进舱……” 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为何,心莫名的慌,她总感觉今天好像是最后一次见管巍桦。 “没什么危险,你不要乱想,那些都是八卦媒体乱说的。”,老管撒着谎安慰梦尘。 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头发,但又停在了她后脑外侧几公分的位置,没有继续动作,只是默默地收起手掌捏成拳头放下。 “等飞完火箭回来,我就来这里给你赎身,我们约好了。” 梦尘伸出小指和他拉钩: “或许,等我获得自由身,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 她的眼睛里带着卑微的希望。 “当然,你不是说了,等你出去,还要开酒馆赚钱,然后还我赎身的钱嘛,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老管温柔地笑着,他看向梦尘的眼睛深处,却说着违心的话。 …… “你小子真的是福大命大。”,中校看着病床上刚刚苏醒的管巍桦。 “是梦尘小姐救了你,你得好好报答人家。” 老管以为上司在开玩笑,忍着疼嘿嘿乐:“真的假的,她怎么救我?” 中校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管,然后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这是沈小姐刚才检查驾驶舱残骸的时候发现的,她已经把里面的爆炸程序锁住了,目前没有危险,你拿好。” 中校说道:“你不是想立功升官、当航天英雄嘛,可别让机会溜走。” 中校看着裹满绷带的老管,“护士在给梦小姐包扎身上的伤口,等下她弄好也会进来看望你。” 恩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叮嘱道:“想清楚了再和人家说话,别让自己后悔。” “长官,我想请教您一件事。”,管巍桦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还有就是,我现在住院一时半会儿出不去,需要请您和沈小姐帮我一个忙。” …… 梦尘扭扭捏捏地滑开病房的平移门,刚刚还围在老管床前的大家看见了她,都一个个自觉地滚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 “谢谢你。” 老管看着手上也一样包着各种绷带纱布的梦尘,这会儿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脸也洗干净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给你赎身的钱还没攒够,不过我还有点小存款,加起来估计也差不多了,就算是报答你。” “其实,是你先救我的。”,梦尘伸手去碰老管的手指,“突袭花柳阁那天晚上,你救下来的那个裙子走光的女人,就是我。” 管巍桦瞳孔放大,他没想到过这件事,但是这也让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梦尘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会突然中奖,为什么梦尘愿意给自己提供终身免费的福利,为什么演歌的时候她要说“又”。 “那我们两清了。”,老管突然释然地笑了笑,“你也不用再对我抱着什么感激的心态,也不要再想什么要如何报答我。”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刚才中校给他的东西从被子里掏出,做了一个他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做的动作,把上面的拉环轻轻戴进梦尘的手指,将那个盒子塞进了她的手心: “我刚刚问过了,这个东西肯定能帮你搞定人口登记。” 梦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疑惑地看向管巍桦。 老管解释说:“这是我刚刚在驾驶舱里夺下来的炸弹,你拿着这个还有你提供的线索,跟着恩中校去向军方高层汇报。” 他的眼眶越来越红,只听他说道:“赎身的钱你也不用还我,就当是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对你、还有花柳阁的大家的亏欠。” “什么也不用担心,也不要再自卑了,我已经拜托了沈小姐和中校陪你去赎身和按特殊贡献通道登记公民。”,他看着对方眼眶里的颤抖的泪珠,“然后开一家酒馆,做一个自由的人,抬头挺胸地活着,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 老管的牙齿咬紧:“以后......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好男人,一个盖世英雄,到时候你结婚了我会给你送花的。” …… “他是不是刚才把脑子摔坏了?”,沈韶皱着眉看着刚刚给她转述了老管所托的恩竹。 她无语地扶额:“搞得好像是施舍给人家似的......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平等和尊重!” 沈韶点开手环,打开一个屏幕显示相关法条:“而且我感觉你们部队普法工作真的做得好差,她提供了爆炸案的重要线索,还用气球飞弹击中了驾驶舱,保护了沿线平民的生命安全,救了老管,控制了案件嫌疑人之一,她做的事情早就足够她走特殊贡献通道拿公民身份了!不仅如此,我还要帮她申报本年度的平民英雄称号好吧!” 中校赶紧表示老管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帮梦尘而已。 沈韶无语地看着他,说她知道老管没有恶意,“但是你们男人老这样自以为是地对女人好,从来不知道问问我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起了什么事,“就像你给我送的那两个羊毛毡,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嘲笑你?”,沈韶看着中校惊讶的脸,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拜托你以后能不能问问我,我觉得那两个小东西虽然丑吧,但是同时又可爱得爆炸,丑萌丑萌的巨戳我的点好吧!” 中校害羞地挠挠头,“这、这样啊……” 他捏了捏口袋里准备给沈韶的红叶节书信,“那我不知道这个合不合适……” 他红着耳朵掏出了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沈韶。 沈韶接过的时候感觉这个信封的重量似乎有些不寻常:“你里面放了点什么别的东西?” “嗯……”,恩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们确定关系也半年了,牵手、拥抱、亲吻,我们都做过,所以……” 他抬起头看着沈韶的眼睛:“我希望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 “我暂时不考虑结婚。” 梦尘一擦眼泪,把拉环带着的匣子轻轻摘下,放回老管的手心,并且合上了他的手掌,用两只手紧紧地包裹住: “这是你拼死拿下的军功,我不会要的。” 管巍桦的眼里也早就噙满了泪水,担忧地想把手心里的东西往梦尘手里塞:“不行,那你怎么办?” 梦尘笑着,又擦了擦眼角,告诉他不必担心: “刚刚护士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沈小姐来看过我,她让我不用担心花柳阁和公民身份的事情,虽然她说的什么什么证人保护什么什么法,好像有点复杂我没太听明白,不过她说她会帮我搞定。” “你就放心地好好住院,好好休息,什么活也不要干。” 她抽出一张纸巾吸掉老管眼睛里流出来的透明液体(他自己非说不是眼泪是天花板漏水):“等我办好事情再来看你。” …… 沈韶看着中校这副紧张的样子,也跟着有点紧张地撕开了封胶。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心想这家伙到底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什么不适合在公共场合拿出来的东西吧: “我打开咯?” “打开吧,这里没别人。” 中校也用力咽了一口口水,这搞得沈韶更想得多了。 她打开信封的开口,从里面拿出了夹着枫叶的信...... 和一对戒指。 “啊?” 沈韶愣住了,一脸痴呆地看着中校. “我订了情侣对戒,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唐突。” 中校的脸红得在冒蒸汽,“现在看来,我应该事先问问你的。” 沈韶表情奇怪地笑了起来,“你等等。” 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中校:“这是给你的红叶节书信,你打开看看。” 中校没看懂对方这个反应的意思,他接过重量也不太寻常的信封。 恩竹打开一看,和信以及红叶躺在一起的竟然也是一对戒指,甚至连款式都一样。 “怎么回事?”,他瞳孔地震,看了看手里的对戒,又看了看已经忍不住笑得蹲在地上的沈韶。 “啊?”,恩竹一脸不可思议地连连后退几步,“啊???” “哈哈哈哈哈哈……”,沈韶抱着肚子又哭又笑,“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指尺寸的?” 中校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只是木讷地回复: “就……平时牵手的时候摸索的,你的手指直径跟14.8毫米口径的重机枪穿甲弹的弹头一样粗细……” 沈韶迎来了第二波爆笑,她说自己则是某一次趁中校在车上等她的时候不小心睡着的机会偷偷量的,还说两个人简直是偷鸡摸狗天生一对。 …… 大家躲在管巍桦病房的门口,将滑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个贴着试图偷听。 梦尘早就发现了门缝里的一列耳朵,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突然猛地一把拉开房门,导致他们如同山体滑坡一样塌进了病房里。 “哎哟!”,被压在最下面的机械师疼得大叫,三十几双眼睛同时抬了起来和梦尘微妙的眼神对上,空气凝固成了一团冷胶。 “怎么在医院还玩叠罗汉?” 沈韶和中校走了过来,“哦对,差点忘了。” 她从小包里拿出给这群家伙的红叶节书信开始挨个分发,及时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怎么最后都是武运昌隆啊?” “沈小姐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敷衍……” “肯定是嫌我们人多,明显在偷懒啊!长官给我们每个人写的都不一样的!” “一个个大男人事儿这么多!当兵的不写武运昌隆写什么?难道你们心里还有什么别的小九九嘛?恭喜发财?桃花朵朵?” “桃花朵朵这个可以有啊!正好我还没对象......” “恭喜发财为啥不行?沈小姐你帮我加上!帮我加上!就写这个地方!” “好了好了别这么大声,这里是医院,你们别在这打扰病人休息!” 梦尘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这一切,又回头看了一眼在病床上边痛边乐的管巍桦。 她前所未有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第9章 后记 老管躺在病床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银行账户,他不明白为什么中校又把钱打了回来,但是数字又对不上,转出的并非五百万,而是少了一百多万。 “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看向刚进门把外套脱下来、往衣架上挂的梦尘:“你赎身了?只要一百多万?” 梦尘坐到了他的床边,打开手环给他展示:“锵锵!你看这是什么?” 老管仔细一看,十分惊喜:“公民身份信息收集表?你拿到公民身份了?” 梦尘表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填这个上面的内容,以前的生日是当年养大她的游女们告诉她的,大概是当时的老板把她买回来的日子,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出生日期; 至于名字,梦尘只是花名,但是她说花柳阁的姐妹们又都习惯了这样叫她,而且这个名字是当年教她演歌、照顾她教她自我保护的游女起的,索性不改了,就是还得给自己想个姓氏。 “沈小姐说等我交了表,拿到正式的id,就带我去注册个体单位,然后我就可以开酒馆了。” “她还说到时候帮我搞好强制储蓄基金、还有医保什么的,还说有专门妇科的体检,她也会找个时间陪我去。” “她说她看过我们店里那些试纸,粗制滥造的,而且只包括了少部分项目,还有很多别的什么什么的一大堆指标,我都从来没去查过,她说也要去医院看看,该治的也要早点治,确保我健康,教我爱护自己的身体。” 梦尘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天的事,老管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不插嘴也不多话。 “啊,我还没给你说,就是沈小姐和恩中校陪我去花柳阁那天的事情,可有意思了。” 梦尘终于说到了管巍桦最操心的事情。 …… 两天前,花柳阁。 “你在那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我们是来干正事的啊!”,陪着梦尘已经走进街道的沈韶远远地喊着站在花柳阁入口不肯下楼梯的中校。 对方猛烈地摇头:“那你先把病毒关掉!” “什么病毒?”,沈韶一头雾水。 中校提醒她:“你不是说在我手环里装了病毒吗?如果定位发现我进入花柳阁,就会爆炸。” 沈韶一愣:“不是,我开玩笑的,你真信了啊?” 她意识到其实男人非常好骗,只要对方真心喜欢自己,什么离谱的话都能听进去。 中校一听松了口气,这才屁颠屁颠地跑下楼梯,和沈韶一起跟着梦尘向深处的梦醉尘缘走。 “调查?” 店老板一脸不爽,他老远就看到了梦尘,穿着一点也不像是游女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两个表情严肃的一男一女,其中男的身上穿军装,女的穿着皇室政府工作人员的新式礼服,一脸找茬的样子,心说不妙。 “没错,相信你也看到前几天的新闻直播了,军方火箭爆炸案。你们店里这位演职人员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出于调查的需要和对关键证人的保护,我们需要你把这位女士的外佣人口登记表交到我们手上,后续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处理。” 中校出示了军官证,他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居高临下用下巴看着老板的头顶,配合上沈韶特意穿了给梦尘壮胆子用的、其实只有在政府部门开年会的时候才会穿的礼服,这给店老板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沈韶提前做了功课,她发现几年前花柳阁进行人口普查的时候,这些没有公民身份的人一律是按照外佣人口登记在店老板的名下。 所以说如果需要给梦尘办理公民身份登记,就需要先从这个老板的户头上注销她的外佣身份,然后再重新办理新的户口。 “这个……” 店老板犹犹豫豫地,他知道所谓的赎身根本没有法理依据,以往真的遇到要给游女赎身的客人,一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表和注销函。 但现在眼前的两个人看意思是要白白带走梦尘,不打算给他钱。 “这位女士还欠我一些钱……”,他打算换个方式要钱。 “有欠条吗?”,沈韶盯着店老板的眼睛,“以及任何你借她钱的交易记录?” 店老板支支吾吾地,他明显是拿不出来。 沈韶趁热打铁地威胁道: “我听说,今年年末要对一些店铺进行税务抽检,还有后厨卫生状况、消防什么的都要查,哦对,听说风俗业烟酒走私的事情好像也挺严重的,不过只是咱们部门之间的一些传言。” 店老板立刻泄气,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打开手环调出自己名下的外佣登记表。 沈韶点对点传输拿走了梦尘的那一页,并且让店老板签署了注销函。 店老板看着梦尘的脸咬牙切齿,他本来还想问那个不见了的小厮是不是跟梦尘逃跑也有关,但是当着这两人的面他也不敢发作。 梦尘注意到蓉湘和其他的几个游女正在楼梯上躲着看一楼的情况,店的外面也陆陆续续围了一些看热闹游女和小厮。 梦尘捏紧了拳头,全身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大家都听我说!不用等客人赎身!” 她两股战战,“虽然我们不是公民,不受法律的保护,在我看来,冷眼旁观的律法与帮凶无异。” 她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清晰地说出:“但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低人一等的!” 她鼓起了勇气,想着沈韶私下里和她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花柳阁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欲望和金钱的销魂窟,但我明白这里是如何一个地狱,我也明白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是如何身不由己,却又努力地活着。” 她抬起头,再次深呼吸,“我们每个人都和外面的人一样,都应该有平等和自由的权利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成为谁的玩物,不是被称为这个游女或者那个小厮……” 她用眼睛和店里的每个人对视,“今天我的离开只是一个开始,我的联系方式不会换,我的名字也不会改,我只是离开了花柳阁,但不会离开你们!” “这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有任何想要和我一样靠自己离开这里的人,都欢迎你们联系我!” 她的眼神里不再有恐惧,而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店老板。 顿时店里店外的人群嘈杂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梦尘看到楼梯上那些游女们对着她招手、微笑,用眼神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 “所以这个一百多万是怎么回事?”,老管发动了他的抠门技能,“这么说来应该一分钱也没花啊?” 梦尘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对钱可真有够敏感的!”,她笑着说话。 “你们长官帮我算了一笔账,咱们过去半年卖出去的那些酒钱,他说就按50%的餐饮毛利率算,具体的我也没听懂,我数学不怎么样,反正他把差不多我们买酒赚的一半的钱划到我的银行账户上了,让我用这笔钱开酒馆,还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分配不合理,可以随时去他办公室跟他对质。” 老管恍然大悟,并且表示他觉得这样分配非常公平、没有异议。 “其实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梦尘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把老管打得措手不及。 “也是和过去的我自己告别,差不多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走向衣架,从外套的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她坐回病床边,当着老管的面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黄金嵌宝的钗子: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温柔地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管巍桦: “感谢你帮我想到卖酒的法子,也祝贺你和我一样,重获新生。” …… 一个月后,王城。 “柳?”,中校不太明白,“为什么选了这个姓啊?” 沈韶告诉他说,梦尘想要用花柳阁的经历不断鞭策自己,而且想给还深陷其中的姐姐妹妹们打个样,所以决定从花柳阁的“花柳”二字里面选个字当作姓氏。 她说不想用柔柔弱弱像是装饰品一样的“花”字,而是想做顶天立地的乔木,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所以选择了不畏严寒、生命力顽强的柳树。 “真好啊,那新的生日呢?”,“就是红叶节那天。”,沈韶牵着中校的手,两个人分别戴在左右手中指的情侣对戒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也就是她从花柳阁跑出来,用气球飞弹救了老管那天。” 恩竹感叹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老管怎么样了?他好点了吗?”,沈韶想起来这个总算知道回头的浪子。 中校说自从那天梦尘没留联系方式就走了之后,老管一蹶不振了一段时间,天天抱着那个钗子发呆,连航天英雄的授旗仪式都心不在焉的。 后来被他教育了一顿,外加沈韶让中校转告的劝他的话“就算你想和梦尘有点什么,也不要再以之前的关系,那只会伤害对方,两个人要先平等,再相爱”也听进去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什么来什么,你看。”,中校手往前一指。 沈韶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壮汉正躲在前面十字路口街角的墙后面,抓着一把花藏在身后,鬼鬼祟祟地在偷看什么。 沈韶让恩竹别出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老管身后,对着他的小腿来了一脚: “知道的知道你是航天英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偷窥狂变态呢!” 老管吓了一跳,“沈小姐?吓死我了,你小声一点!”,他把食指贴在嘴上,一头冷汗。 “得了吧,你在那探头探脑的,就凭人家那个恐怖的动态视力,她早就发现你了。”,沈韶翻了他一个白眼。 “梦尘姑娘今天新店开业,你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恭喜她不行吗?”,中校走上前来一脸恨铁不成钢。 “在这贼头贼脑的,搞得这么猥琐。” 他一把拽过管巍桦的肩膀,推着他走过转角,不顾他鞋底的摩擦力,向前直直地走向梦尘的酒馆。 正在门口摆花篮的梦尘听到了街道上的动静,她转头一看,立刻笑盈盈地向他们招手: “沈小姐!恩中校!你们来啦!” 她回到吧台后面,看着被中校拽过来的、满脸通红的管巍桦: “这位先生,我们小店今天刚开业,现场所有酒精饮料全都五折哦。” 她递出一张酒水单,“零食、花生、瓜子,免费提供。” 沈韶瞪了一眼疑惑的恩竹,示意他别多嘴。 “我、我要这个最便宜的。”,老管戳着酒水单上的啤酒,“也、也请你喝一杯,钱算我头上。” 他连脖子也一起红了,低着头弓着背,眼睛乱飞不敢看梦尘。 中校看不下去,一掌拍在他背上将他往前一推:“站直了好好说话!” 老管立刻挺起了身子,被上司一打他条件反射地敬了个礼,反应过来不对才递上花: “梦……这位老板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管巍桦,是特军部队第四小队的飞行员!最近荣获航天英雄称号!目前的军衔是上尉,来年三月就会升少校!吃喝嫖赌除了吃都戒了!我刚刚在街角看到你,想和你认识一下!” 梦尘双手接过那个五彩斑斓的花束,见贺卡上写着的是“生意兴隆”,她笑了笑: “我叫柳梦尘,是这家积木鸟酒馆的老板,看在今天开张大吉,外加肌肉男也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就勉为其难地和你加个好友吧,以后还请多多光顾我的小店。” 她转头对店里吆喝:“小山,两杯啤酒!” 之前在梦醉尘缘当小厮、后来被沈韶按未成年亲属投靠登记在梦尘户口上的、给取了名字叫“柳羡山”的少年在里面哑着嗓子回应: “好嘞!两杯啤酒!马上就来!” 梦尘回过头来看着沈韶: “沈小姐,你要点什么?我不收你的钱。” 沈韶笑着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指着酒单说道: “我要来一杯这个叫‘粉色眼线’的鸡尾酒,不知道你们的库存有多少?” 梦尘眼神坚定地回答她: “无限供应,前仆后继。” 第1000章 楔子 黑云压城,遮天蔽日的阴影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即刻就要倾轧到这座城市之上。 “那个做炸弹的家伙还是没有找到吗?”,沈韶用纸巾抹去杯沿的口红印,低垂着眼睛思索。 “是的,他不是常客,似乎只是突然发了财才去花柳阁消费了一次。”,梦尘将调酒的器具放进洗碗机。 “这个人很小心,他付款使用的是现金,所以也没有办法追查到他的银行账户,要不是他那天喝多了,应该也不会不小心说漏嘴。” 她回到吧台前,看着沈韶的眼睛,“不过花柳阁的姐妹们还在继续打听,一旦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会立刻告诉我。” 沈韶点了点头,“叮嘱她们小心一点,不要……” 梦尘突然将手指竖起贴在唇前,“嘘,有客人来了,一会儿再说。” 她注意到了一束看向这里的目光。 雷电在天空黑色的拼图之间劈下裂缝,瞬间照亮了积木鸟酒吧门口的马路,一辆价值不菲的白色豪华轿车停在路旁。 两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从车上下来,从车门上抽出两把雨伞,在刚刚开始滴滴点点的云层下护着一个修长的人影从后排下车,向酒馆走过来。 保镖留在门外,一个男人伸手撩开了酒馆门口的幕帘,将身子探进店里。 他梳着一丝不苟的三七背头,惨白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对比强烈,细密的长睫毛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没想到今天这么荣幸,能在这样的小酒馆里偶遇一位这么美丽的小姐。” 男人的眼角有一点假笑出来的鱼尾纹,除此之外他的皮肤和手都十分年轻,常年物质上的养尊处优让他看不出来已经是快要五十岁的年纪。 梦尘拿出酒单,递到这位进了门就直接坐在沈韶身旁的男人面前: “客人您好,这是小店的酒单,您看看喝点什么?零食、花生、瓜子,都免费。” 她看了一眼沈韶,才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于是又转头去打量这个全身看起来都过于昂贵,和这家店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抬起了脸微笑着接过酒单,当对方的眼神和她对上的一瞬间,梦尘突然感到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扑面而来的那种血腥又阴冷的气息让她的牙齿都有点打颤,对方明明看起来非常礼貌得体,但是却让她这个阅人无数的人前所未有地产生如此毛骨悚然的恐惧。 “我不太懂酒,平时喝也不过是装个样子,什么贵就买什么。” 他并不转头看沈韶,只是再次低垂着睫毛看着酒单上有趣的酒名字,“这位小姐似乎是熟客,请问能否赏脸给我推荐一款?”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由乌木、皮革、麝香以及淡淡烟草混合的气味,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让沈韶感到胸口和腹部不适,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正要上涌。 “我们家比较受欢迎的是……”,梦尘看沈韶脸色不好,于是试着开口打破这样令人后背发麻的领域,却被对方摆手打断。 “不不,我比较好奇这位小姐会替我选什么。” “你可以选这款‘魔鬼之吻’,或者是这款‘恶贯满盈’,还有‘刽子手’,我觉得都很适合你。” 沈韶努力平稳愤怒的呼吸,并偷偷在手环上用快捷键给中校发去求救信息。 “没想到这位小姐虽然看起来文雅柔弱,选的竟然都是一些烈酒。” 男人微笑着,指着酒单上说道,“我以为你会选这杯‘禁忌之恋’,或许还有机会试试‘相亲相爱一家人’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梦尘疑惑地从柜台旁的一摞酒单里抽出一张,心想什么时候上过“相亲相爱一家人”这种产品,难道是小山写上去的? 沈韶太阳穴上的血管愤怒地凸起,和她的心脏一样猛烈地跳动着,她转过脸死死盯着对方的侧脸: “一家人?你还是不要做梦了。” 男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其实我觉得我们挺合得来的,不知道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他拿起桌子上沈韶用过的玻璃杯拿在手里把玩着,“虽然方法不太一样,但是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她看了一眼手环上中校秒回的“马上到”。 男人也终于转过脸来,和沈韶四目相对: “都说父子会很像,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着迷了。” 他微笑着,“今日一见,沈家姑娘果然不同凡响。” 男人把杯子对着头顶的射灯,透过剩余的液体,眯着眼查看着沈韶没擦干净的口红印: “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你们这世世代代兢兢业业服务皇室的家族,其实背地里一个个的全都是改革派?”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韶的手指用力地扣在吧台的边缘。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男人微笑道。 “卡斯诺城邦的女公爵有一句很喜欢的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听说过吗?”,他用手指敲着酒单上的“魔鬼之吻”,戏谑地说道: “听说和魔鬼做交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店门外的雨像瀑布般挥洒着,在柏油路上奏着宏伟的交响乐,伴随着闪电和隆隆的雷声。 “这几年的天气真奇怪,一般来说冬天是不会有这样的大雷雨的。” 男人抬起手,看了一眼腕上贵金属制的陀飞轮机械腕表: “很遗憾今天没机会和这位有趣的小姐多聊一会儿,不过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应该还会再见的。” 他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径直走向门外的大雨,两把伞及时地出现在他的头顶,一滴水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两辆白色的车子在雨中相向而行,两双琥珀色的眼睛隔着车窗玻璃擦肩而过。 中校双手握着枪冲进酒馆,停车的地方离酒馆有点距离,他身上全湿透了,头发黏在额头上,喘着从嘴里呼出白气。 他左右移动,确认这里并没有危险之后,才放下枪舒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了?” 恩竹见沈韶浑身僵硬地扶着吧台,梦尘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呃,刚刚有个危险的有钱大叔搭讪了你女朋友?” 身上的鸡皮疙瘩才刚落下的梦尘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的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中校会突然举着枪冲进来。 恩竹的瞳孔猛地收缩,“是他来找你了?” 他担心地走到沈韶身边,准备坐上椅子查看她的情况。 “你别坐那个凳子!”,沈韶突然大声说道。 恩竹差点就要碰上的屁股及时刹了个车,“怎么了?”,中校不能坐,只好俯下身子去看对方的脸。 沈韶眼前的中校的脸和刚才那挥之不去的影像隐隐约约地重合,又区别开,好像重影一般在她眼前晃悠着。 “你脸色好差,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中校想抱起她,却被按住了肩膀: “没事。”,沈韶捏了捏眉心,“眼睛花,喝的有点多了而已,你先送我回去吧。” 梦尘不太明白,明明沈韶今晚点的只是软饮,压根就没有酒精。 第1001章 父与子 暴雨瓢泼,沈韶看着车门玻璃上向后飞奔的雨珠。 她回忆起在浮格城时,知道了树醒风是中校生父的那日似乎也是像这样的暴雨天。 车灯打在雨丝连成的纱幕里,模模糊糊地照亮着前路,那些金色的针变成了钉子,快速而有力地、无情地被无形的锤子砸在柏油马路上,又像鞭子般抽打在车身上,溅起火花般的泥点子,将纯白的越野车污染成泼墨画。 “你对他了解多少?”,沈韶开口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中校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捏紧了方向盘,“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抛妻弃子,投入到那座双子塔中的斗争里去。” 恩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熔化的流金: “我从小跟着我妈妈生活,虽然我出生在株树塔,但是后来我们搬去了我母亲的家乡,直到我10岁的时候考入军校,才回到王城。” 沈韶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她泡在父母的爱里长大,虽然她能理解恩竹的童年和成长,但是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完全共情,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有可能误伤到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 “我母亲一直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中校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路,“但我从来不相信她说的那些。”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她应该只是希望我不要恨他,所以向我美化那个人的形象,但是我非常清楚他都做过些什么。” 沈韶很难感同身受这样的情绪,只是小声地询问道:“你在株树塔住过几年?” “我在株树塔生活到五岁,在我母亲的家乡生活到十岁,然后因为入读军校而搬来王城那一天,我再次见到了他。” 恩竹慢慢地旋转方向盘,“他告诉我王城里有栋房子,让我休假的时候随意住,给了我钥匙,安排了一些人。” 中校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什么东西,“搞笑的是,我每次去那栋房子,他都不在,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中校驾驶车辆下到公寓的地库,减速带让车身轻微地颠簸。 “在这之后十五年,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他寻找着停车位,“直到今年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突然派人给我送来消息,请我到一家餐厅吃饭。” 中校将车倒进库,拉起手刹。 两个人都没有去拉门把手,没有人有下车的意思。 “多可笑。” 中校盯着方向盘上的徽标,“他问我过得怎么样,问我需不需要钱,假装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然后给我们送上浮格城的大礼……我居然蠢到以为他是真的想补偿我,结果到头来他还是在利用我。” 他尴尬地笑着,嘲笑自己的愚蠢和心软。 他转过身去看向沈韶:“反正不管他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 恩竹的眼睛和树醒风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沈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对反光的金色玻璃球。 “他说想跟我相亲相爱一家人。” 沈韶试图开玩笑来缓解一下气氛,“我查过了,他和你母亲只是分居,虽然分居年限早就超过了规定的数字,但是两个人似乎一直没有办理离婚手续。” 她笑了笑:“难道说他是意外地是个大情种?” 中校被逗乐了,他满脸荒唐的复杂表情,并且说当然是因为财产分割太麻烦不好厘清。 沈韶想继续逗他开心:“不过既然他们没离婚,按照法律来说,我们俩要是能走到结婚那一步,我还真得跟他相亲相爱一家人,还要捏着鼻子喊他一声爸。” 中校憋不住笑:“别闹,我都十五年没喊过他爸了,那次见他给我嗓子疼得慌。” 沈韶伸出手臂,双手抱着中校的脸,将他拉过来,对着他因为发冷而有点苍白的唇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他依旧湿漉漉但是已经不再滴水的头发: “先上楼洗个热水澡再回基地吧,不然我怕你冻感冒了。” 恩竹先是睁大了眼,然后眨巴了两下眼睛:“……好。” 劈天斩地的雷霆和闪电将公寓的玻璃照亮然后震颤,浴室的毛玻璃上凝着水蒸气,劈里啪啦的水声和窗外的雨声融合。 沈韶坐在沙发上,烘干机里滚着中校的衣服,发出噪音。 “要命,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沈韶脑海里回响着树醒风的那句“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你们这世世代代兢兢业业服务皇室的家族,其实背地里一个个的全都是改革派”。 她心想家族里那么多亲戚甚至和皇室联姻、深度捆绑,理论上已经伪装得足够好,这次的改革也是借黄金面具案和皇帝的亲颁手令才推动的,就算怀疑也最多怀疑到沈中堂头上,说他是个刺头...... 但是整个沈家的意图不应该有那么明显才对。 这种信息不对等让沈韶很没有安全感,她想在资料库里搜索树醒风的个人档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档案居然被锁住了,她的账号权限竟然没有阅读的权力。 “见了鬼了,怎么会这样?” 沈韶毛骨悚然,那种熟悉的反胃恶心又出现了,她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带着血腥的味道. “政府里到底有多少他的人啊……”,沈韶关闭了资料库。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传来中校的声音:“你放在这里的浴巾我可以用吗?” 沈韶从沙发上跳下来:“等下,我给你拿条新的!” 她走进卧室,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外加吹风机一起,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然后递到恩竹从门缝伸出来的手里。 沈韶走到客厅旁的阳台上,打开烘干机拿出里面的衣服,随便地对折了一下,从浴室门缝里递进去。 她不小心偷瞄了两眼,心里感叹这家伙真是白得发光,明明在军校和部队都天天训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是晒不黑,简直反人类—— 这也不能怪她一开始误会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谁能想到天天加练的人居然还能白成这样。 中校的短发不用两分钟就吹干了,他迅速地穿上衣服,走到客厅里和沈韶告别: “谢谢你让我借用浴室,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走啦。” 沈韶还在社交媒体上搜集关于树醒风的一些公开信息,头也没抬:“拜拜,慢走不送。” “你不假装留我一下?”,中校有点不甘心。 沈韶疑惑地抬起头:“你明天早上不用巡飞和开早会以及批晨报吗?” 恩竹一脸噎住的表情:“……再见。” 沈韶心里偷笑,还是走到门口,趁中校穿鞋的时候从身后抱住了他: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回个消息。” 中校穿好鞋转过身对她说:“你也是,千万要小心。如果他再来找你,或者派人跟踪你,一定要马上和我说。”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情况严重……” 他本想说可以到他那里避一段时间,毕竟是军官公寓,安保措施肯定比这种商业公寓要好得多,但是又想到这其中的种种不合适。 “……不如你回你父母家住一段时间。” “别想那么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这里可是王城。” 沈韶帮他理了一下翻在衣服里的领子,“他再穷凶极恶,胆子也不至于大到这个程度吧?” 她闻到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味,感觉他好像和树醒风长得也没有那么相似了。 …… 暴雨在日出之前就停了,中校还是像往常一样迎着清晨的阳光,驾驶着飞船盘旋在王城上空。 他在高空之中俯瞰着那两座高耸入云的双子塔,又在积木一般的楼宇之间看向沈韶所住的公寓。 株树塔的阻光玻璃严丝合缝,而沈韶所在的公寓的玻璃只是清透地反着光,二者使用了不一样的材质,如此地截然不同。 “相亲相爱一家人……哈哈哈。” 中校想起来还觉得好笑,他觉得树醒风简直异想天开,要是把他和沈中堂关在一个屋子里,估计两个人要厮打得满墙都是血,除非…… 中校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沈韶在这其中似乎有故意隐瞒的信息,他开始怀疑自己给两方预设的立场可能是有问题的,不然那个男人不可能会对沈韶说那样的话。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突然,地面上出现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随后开始向上冲出股股浓烟,中校立刻下降高度查看。 他在下降过程中,地面上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 沈韶听到了爆炸声和公寓楼火警的警报声,她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披上厚外套,没来得及换睡衣就冲了出去。 她在逃生通道遇到了好多住户,大家议论纷纷,似乎是公寓附近的一个商场发生了爆炸,浓烟飘到了公寓附近,引发了大楼的烟雾报警器。 就在沈韶想要打开手环查一下新闻的时候,第二波爆炸袭来。 这次爆炸离她的公寓更近了,是一栋和公寓大楼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便利店。 爆炸的力量波震碎了朝向起爆点那一侧的玻璃,声音震耳欲聋,沈韶和公寓住户们纷纷捂着耳朵靠墙蹲下,大家非常自觉地不在楼梯间乱跑,防止发生踩踏。 “听说和魔鬼做交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沈韶突然理解了那个男人昨晚的话,那不是在挑拨离间她和中校的关系,也不是在说恩竹作为他的血亲迟早会步他的后尘,而是在暗示她是一个很好用的诱饵。 消防队的车子开到了楼下,警笛声不绝于耳,消防队开始扑灭两处爆炸点的火势。 沈韶查看刚刚推送的新闻: “今天早晨七点三十八分,王城中央大道附近发生两起爆炸,目前火势较大,消防队已经抵达爆炸现场,附近道路已经封锁,请市民朋友们合理规划出行。” 已经走到大楼外面的沈韶咬牙切齿,她极度厌恶这种牵连平民的下作手段: “这家伙压根就不是来和我谈合作的,而是在宣战。” 她给恩竹发去报平安的信息,跟随消防员的指示疏散到安全的区域,她看着马路对面一片狼藉的便利店: “这混蛋还真是格外热衷于搞爆炸。” 第1002章 并案调查 case 1002:并案调查 沈千山阴着脸,盯着开心吃晚饭的沈韶——宝贝女儿的手指上好像多了个什么亮晶晶的脏东西。 “我之前跟你说过,不管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许把矛盾引到孩子身上!” 沈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她误会了沈中堂的表情,正好今天有烦心事无处发泄,这家伙主动送上来一个吵架的由头,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这话我认为有两点错误。” 沈中堂轻轻放下筷子,“首先我们没有深仇大恨,单纯是因为你就一盆花的事情要跟我闹分居。” 他用力呼出了一口气,“其次我没有把矛盾引到孩子身上,恰恰相反,我自认为是这个家里最爱她的人,而且我觉得是我们把韶韶宠坏了。” 沈韶皱着眉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好好地吃着饭的一家人为什么突然开始辩论,而且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话头莫名其妙就跑到了她身上。 “就一盆花?你最爱她?把她宠坏?” 沈母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你这个死老头瞒着我让孩子去查那个黄金面具的事情,我都还没跟你算账!” 她咬牙切齿地翻旧账,“那么冷的天!那时候才一月份呀!还是夜里!零下啊!韶韶就穿着条那么薄的裙子,还掉到海里,浑身湿透吹着风在海上漂了好几个小时!” 这话正中沈中堂弱点的靶心,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无可辩驳、无处推脱责任,他立刻假装很饿,埋头扒饭不吭气。 “那个案子算是我自己也想要去查的,跟老头没关系。” 沈韶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况且我不是也没事嘛,连感冒发烧都没有,身体强壮!” 她试图缓和气氛,开始说好话: “这个青菜可太好吃了,不知道是做饭的人手艺不得了,还是种菜的人技术了得呢?” 沈母被一句话夸两遍,心情舒畅了不少,她也顺着台阶下: “这么爱吃就在我这多住两天,郊区可比城里空气清新多了,上下班让你爸派车给你接送就行。” 沈韶放下筷子,“那不行。”,她拿起纸巾擦嘴,“消防已经把公寓安全隐患排查完了,等下收到物业通知门禁许可解锁,我就回去。” 沈千山不太乐意,他不放心沈韶当晚就回到刚刚发生过两场爆炸案的区域。 “你就老实在这住着吧,等爆炸案抓到犯人了再说。” 他无端地恶意推测,“说不定跟你那个男朋友有关系呢?上次才刚跟你说了他不安全,我看就是因为你和他走太近了才会这么倒霉。” 沈韶心里一慌,她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随口找个由头反对,但没想到老父亲的第六感还怪灵敏的,这两起爆炸案估计还真跟恩竹有关,或者说是跟树醒风有关。 但是她并不打算承认这件事,也没有告诉她们树醒风来找过自己的事情,一方面是怕父母更加反对,主要还是怕他俩太过担心,以至于让她调查起来束手束脚。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沈韶站起来收拾小包。 “爆炸发生在我附近纯属巧合。”,她把几个东西塞入包里。 她把小包挎到肩膀上,“更何况我还要去现场调查呢,我得到消息,这次的中央大道二爆案已经和上次的军方火箭爆炸案并案调查了。” …… 中校等在沈韶的公寓楼下,他刚刚才发现上次照顾沈韶时核发的门禁许可早已过期,由于两个人平时工作都太忙碌,只能当当周末情侣,而且平日里他也没什么机会跑来沈韶的公寓,以至于门禁过期四个月了也没发觉。 恩竹倒在大堂的沙发里,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给沈韶发去消息: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下楼拿一下吧。” 中校抠着手等待,他胸口到腹部之间的位置有点隐隐不适,他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既然本来也没有期待太多,那就不要自己想太多。 “我现在不在公寓,不过我快到了,你再等我五分钟。” 沈韶坐在车上,给中校回消息。 黑色的轿车停到了公寓大堂门口,门童过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沈韶快速下了车,并且拒绝了沈中堂要送她上楼的好意: “多大点事啊,你赶紧回去吧!” 她催促着司机送老父亲快走,防止对方见到恩竹,她不希望今天晚上再搞出什么新的名堂。 沈中堂离开前还是唠唠叨叨地叮嘱她小心,他本能地认为这两起爆炸案不是巧合。 …… “久等啦!”,沈韶走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中校,“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呀?” 她低头去看地上的两个黑色的军用手提箱:“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送女孩子的礼物。” 恩竹笑着回答她:“当然不是,这是我给你拿的一些防身用品。”,他开着玩笑,“一些居家必备好物。” 中校建议回到公寓再拆开,于是沈韶就弯腰去拎这两个箱子—— 根本提不起来,重得离谱,几乎比看起来重几倍,令人怀疑里面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太重了,你得帮我拎上楼。”,沈韶放弃了,直起腰来求助中校,却看到对方狡猾的笑脸:“你故意的?”,恩竹一脸得逞的表情:“没有的事,部队的箱子都是这么个重量。”, 他本来的计划是用门禁许可通过大堂闸口,然后上电梯,把箱子拎上楼,放在沈韶家门口并敲门让她出来拿,箱子太沉、沈韶拎不动,他就能以帮忙拎箱子的借口进屋。 没想到门禁过期,他只好在大堂等。 “对了,这次的两个爆炸案和上次的军方火箭爆炸案并案了,你知道吗?” 沈韶在电梯里提问对方,中校表示他知道,而且因为上次的火箭爆炸案里有他队里的人,所以他已经自告奋勇把这个案子的调查任务也接了下来。 沈韶打开手环,向他展示内部消息:“说是消防队发现了类似的爆炸物。” 她阅读着报告,“这次中央大道第一个挨炸的地方是一家商场,这家商场的投资方有皇室资本,所以我也以住的地方离得近为由,向老板直接把这个案子要过来了。” 她笑着看向中校,“既然你也是调查方,那我就不用担心和你信息共享的事情了。” 沈韶打开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拖鞋,撕开包装递给中校: “上次你洗澡用了的那双湿了,已经给我扔了,你就穿个新的吧。” 中校换上拖鞋,走进公寓里,半蹲下去把箱子打开,给沈韶展示他带过来的好东西: “这是火焰防护服,这里是3个防护气球。” 他打开第一个箱子,告诉沈韶防护服是如果不小心屋子里着火,可以穿上这个逃生;而其中的这个气球是机械师的杰作,他就上次的火箭爆炸案对气球飞弹进行了改进,还和椰子公主一起设计了这个单兵用的防护气球,只要按下开关就可以生成一个特殊材质的气球,将手持者包裹在内,保护起来,而且还可以像仓鼠球一样移动,需要逃离现场的时候,就算从楼上摔下去也不会受伤。 “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武器。”,中校打开第二个箱子,“两把手枪,十个简易替换弹夹,一共90发子弹。” 他抬眼看了一下沈韶:“之前在列车上我看你会用枪,需要我再教一下你怎么用吗?” “那倒不必。”,沈韶看了一眼那两把手枪,中校细心地专门挑了她上次用过的同型号。 “只不过我想知道就这么几个东西,箱子为什么会这么重。”,她斜着眼睛看向恩竹。 中校挠着脸上不存在的蚊子包,把手提箱合上转移话题:“箱子本身有点重量而已……” 面对沈韶审问灯一样的眼光,他只好承认:“好吧,我在每个箱子底下放了俩铁块。” 他把箱子下面的泡沫垫抬起,里面是两块哑铃上的重铁片。 “你就这么想进我房间?”,沈韶都要给他气笑了。 “直说吧,想干什么?”,鉴于之前神婆说的“好色”,她认为这个家伙多半是意图不轨。 中校有点犹豫,但还是觉得应该加强沟通,“我就是想和你更亲密一点。” 他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连忙补充,“比如共处一室、只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 恩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确实很需要,“也不用太亲密,就再亲密一点点,我们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 “一周的时间太长了……”,他撇了撇嘴,小声说道,“……我会有点想你。” 沈韶虽然心里很雀跃,但是还是想逗他一下:“你这就有点太粘人了。” 中校一听如临大敌,他立刻站了起来:“我马上滚!”,说罢就要往外走。 沈韶赶紧一把拉住他的手:“我开玩笑的。” 她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坏笑,把对方戴手环的那只手拉过来:“你送我礼物,我也要给你回礼才是。” 只见她打开了自己的手环,签核了一张新的公寓门禁,授权给了中校: “这次的这个不会过期,除非我搬家,或者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去。” 她双眼晶莹,“你想我的时候,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可以来找我。” …… 中校正在办公室里阅读从消防队那边发过来的报告,上面显示昨天中央大道的两起爆炸事故中,检测到了和当时在火箭上,老管夺到的那个匣子里一样的东西。 毫无疑问地,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同一人作案的证明—— 但是,太巧了,或者说,这个爆炸狂是不是太不小心了呢? 这么明显的特征,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送到调查者的面前? 中校手里把玩着那个小匣子,他想起了还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宇航员、现在被当做是犯罪嫌疑人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他又想起了在浮格城的时候,化学实验室爆炸弄死的子爵和狼人——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热衷于爆炸? 他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株树塔尖的那个危险人物打个电话。 …… 男人站在空中花园的小桥上,低着头转着手指上的婚戒,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不被注意地小声叹了一口气。 但这样的表情不过一瞬,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 “董事长,有恩中校的来电。”,下属说道,“应该是要问你关于中央大道爆炸案的事情。” “我猜到他会误会我。”,树醒风收起了手,将手插进兜里,用拇指用力一刮,悄无声息地让戒指落入口袋中。 男人走进室内,拿起桌上的电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恩竹皱起眉,“我都还没问你话。” 树醒风继续说道:“中央大道上的两起爆炸案不是我授意的,离你的小女朋友的住所那么近也不过是巧合而已,你不如想一想会不会还有别人跟沈家有仇。” “你都知道她住哪了?你到底安排了多少人跟踪我们?”,中校厌恶地啧了一声。 “消防队在爆炸案现场发现了和火箭爆炸案一样的爆炸物,所以现在两个案子已经并案调查。”,他停顿了一下,“我本来也猜测是不是你策划了火箭爆炸事故。” “你知道,为什么有的罪犯会制造爆炸事故吗?”,树醒风故意跳开火箭的话题,他突然微笑了起来: “爆炸可以伪装成事故,然后事故可以推动事件和决策。但是爆炸的缺点是不一定能达成毁尸灭迹的效果。” 他似乎很享受教中校一些事情,“如果是我要威胁你的小女朋友,我肯定不会用爆炸这种幼稚又不合理还缺乏针对性的方法。” “我肯定会清楚地让她知道,是我在威胁她,而不是什么意外事故。”,他继续说道,“比如动她身边的人,而不是选择两个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店铺。” “或许,王城里面存在着某个危险的恐怖分子。”,树醒风提示道,“他很热衷于制造什么小发明,之前失败之后他就躲了起来,并且开始寻找别的目标试验他的成果,顺便报复一下上次坏了他好事的人。” “你什么意思?”,中校想起了过去的两起他能确定是株树塔所为的爆炸事故,能源矿场和浮格城实验室,都是伪造成事故、为了推动某个议案而策划,这次的爆炸案似乎确实不同。 “你认为是有人在用爆炸做实验?” 树醒风哈哈大笑,称赞恩竹遗传了自己的好基因。 中校瞳孔收缩:“是那个董先生。” 第1003章 追根溯源 “上次跟我说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信的人好像就是你吧。” 沈韶从冰箱里拿出来果汁倒了一杯,端到了客厅递给中校:“你又信了?他说不是他就不是他?” 中校接过果汁,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表示但是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他要威胁你或者利用自己的话,直接动手控人比较方便,就像在卡斯诺城邦的时候一样,搞两个爆炸案似乎效果有点可笑。 “说起卡斯诺城邦,我记得当时老管的口供里有提到那个昏迷的宇航员说‘我爸欠太多赌债了’,我认为可以从这个点进行突破,找一下他跟那个董先生的交集和关联在哪里。”,沈韶自然地拿过对方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口,又塞了回去。 中校看了看沈韶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自然,好像错觉一样。 “还有就是中央大道上那两处爆炸点,我已经问治安警察要了附近的监控录像,那边走完手续就会送到我们这。”,他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你们部队应该有那个昏迷的家伙的档案吧?他的日常活动记录也可以作为调查参考。” 她自然地把腿搭到了中校的腿上,这把恩竹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往旁边弹了一寸,但是并没有躲远,他的腿上依旧搭着沈韶的腿。 沈韶嘴角上翘:“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想跟我再亲密一点吗?”,她又故意凑近了一些,“其实是叶公好龙?” 她盯着中校的睫毛,“别动,沾了东西。”,并伸手摘下一根落在上面的绒毛。 “不是叶公好龙……”,耳朵红得发烫的中校咽了口口水,“不如说我现在更像是端着一碗满到碗沿的热水,并且要走过长长的走廊才可以放下。” “这算是什么比喻?”,沈韶乐了,“你不想把水洒了,怕烫到自己?” “不是,我是希望走到最后的时候,能够放下一碗满满的水,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喝。” 他注意到沈韶在观察自己的喉结,有意地减轻了吞咽口水的动静,“我怕不小心让本来是满的碗里的水提前变少。” 沈韶嘲笑对方的思想又传统又保守,像个老头一样,“什么碗什么水的,我是活生生的人,少在那里做奇怪的比喻,都什么年代了!” …… 中校在办公桌上扶着额叹气,他拿到了一张梦尘花了好长时间画的、她自称惟妙惟肖的、董先生的画像,但是素描纸上画的人物简直就是外星人。 “你确定她画功没有问题?”,他无语地把那张画扔到桌上,怀疑地看着老管,“要不还是让治安警察那边出个画像师吧。” 老管傻乐着问是不是这张就不需要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小心地把画收了起来,一脸“我要一生珍藏”的表情。 恩竹一脸“你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复杂地看着老管,怀疑他确实是在上次的事故中撞坏了脑子,心里感叹梦尘才是会下药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在别人眼里他也好不到哪去。 中校通过专线电话给治安警察署通了线,问他们借了个画像师,并且叮嘱对方派来的人要带好监控录像,约好下午两点到积木鸟酒吧见。 …… “他额头有这么高,秃头,没有眉毛,眼睛特别小,鼻子是鹰钩鼻然后歪的,嘴这么大,嘴唇很薄……” 梦尘对着自己的脸指手画脚地向画像师描述,她巴不得自己的脸跟橡皮泥似的,能现场给人捏一个。 沈韶看着画像师正在还原同款外星人,她不忍直视地提出建议: “我们要不还是先看录像吧,你看看有没有拍到那个家伙。” 趁梦尘检查监控录像的时候,沈韶调出了宇航员的档案,先和中校复盘一次: “昏迷的那个家伙叫程孝允,老家是永宙城的,7岁正常上了公立小学,由于体育成绩格外突出、体质优秀,10岁转入永宙城本地的部队学校,18岁毕业后通过选拔进入特军部队,列入作战部队第七小队,上士军衔,之后每年升一级,23岁晋少尉,之后到今年25岁也没再动,本来如果正常执飞的话明年三月就肯定可以晋中尉了。” 沈韶又调出了中校的档案对比着看了一下:“你怎么刚进特军部队就是中尉啊?” 中校解释说因为他考入的是王城的军校,王城军校和地区部队学校不同,这边要到二十一二岁才毕业,和上大学的人一样,毕业生直接授予少尉军衔,特殊贡献者则是晋中尉。 “所以说王城的军校毕业生是保送特军部队?”,沈韶打开一个全息屏搜索了一下相关规定,“特殊贡献包括但不限于……” 沈韶觉得奇怪,“你档案里面怎么缺了这个毕业前的特殊贡献的记录啊?还有你二十四岁居然破格跳了个少校又是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了?” 沈韶注意到那一年正好是夺嫡之争爆发的次年,本来定在三月的军衔核定大会被推迟到了十月,恩竹从中尉直接跳级升了少校,开始带队伍,那一年也是沈韶加入谛听的第一年,再过不到一年就是他们的初见。 中校为难地表示这个是不让说的保密内容,也因此给他带来许多困扰—— 很多军校时期的同学和朋友都议论纷纷,觉得他是走捷径攀关系才特别给他定级中尉,所以他来特军部队之后变得很孤独,直到升了校官开始带队伍了才重新交了一些朋友。 沈韶看着他档案里一列的特殊贡献和英雄称号,觉得这家伙确实比其他人升官快得多,也不能怪别人议论,好像什么能立功的好事都让他轮上了。 跟着他的第四小队也沾了光,同样是二十五六岁的老管,已经是上尉了。 她现在非常好奇对方和她还是陌生人的那些日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也很好奇你大学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中校似乎看穿了沈韶的表情,“你一毕业就进了谛听小队当皇室丑闻清洁工,这是一个挺特别的选择,一般来说像你这种家庭出身的人,特别是女孩子,应该都会选个坐办公室的舒服工作吧,比如你那个朋友李雨嫣。” 沈韶表示她不太想提起她大学时期的事情,有太多糟糕的回忆。 她那一届正到了毕业实习季,国家就发生了夺嫡之争,同学里有很多人在那场内乱中死于非命,还有一些家里站错队的朋友全家销声匿迹,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冬天。 “你不要小瞧女孩子,谁说女孩子就一定要坐办公室!” 沈韶把这个话题躲了过去,“以前的事……等我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和你说吧,现在先查案子。” 沈韶继续查看昏迷宇航员程孝允的档案:“好经典的家庭配置,母病父赌儿还债。” 她把文件往下拉,“他家里本来是开酿酒厂的,永宙城盛产烈酒,原料一般是土豆和玉米以及冬小麦,那边气候寒冷,能种植的农作物有限,但是永宙城的农民们偏偏用这些东西酿出了举世闻名的烈酒。” 沈韶向下滑动,“哦豁,他家本来条件蛮好的嘛,这个酒厂的牌子在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很流行,虽然是小酒厂产量有限,但是可以说是风靡全国,低产量更是搞得跟限量版一样,还有人专门炒买,去年被收购了之后据说反而质量开始下滑。” 沈韶关闭了手环,认为应该去一趟永宙城,拜访一下程孝允的父母,侧面了解一下他是如何接触到那个“董先生”的。 “梦尘,你就慢慢看监控,找到了给我发消息。”,沈韶转头对着吧台说道。 梦尘“好”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认真看监控录像,治安警察送了两处爆炸点附近一周的录像来,虽然是加速模式,但是还是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看完。 ……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出差了吧。” 中校一脸乐呵呵的表情,自从他开始身兼数职,参与到一线案子的机会越来越少,这几个月也是一边忙于部队管理事务,一边忙于须磨镇的行政管理,还要操心卡斯诺城邦的试验田以及科技产业园的事情。 沈韶熟练地把行李箱递给中校,让他放到储物舱里,自己去开飞船的门,钻进去之后系上安全带,戴上墨镜窝在座椅里: “真奇怪,为什么我们每次去北部都是冬天?” “冬天去不是挺好的嘛,正好去看雪,很有意境。”,中校打开驾驶座的门,“别的季节才没意思呢,灰扑扑光秃秃的。” 他开着玩笑:“或许再去泡一次温泉?我们这次要不要试试私汤混浴?” 沈韶微笑着回答他:“别逼我在旅程刚开始的时候就扇你。” 第1004章 烈酒的酿造工艺 军用双人座飞船稳稳地停在了万宙城城郊的驻军基地。 由于万宙城占地面积不大,而且经济也不是说非常发达,外加地处寒冷的北境,所以这里并没有民用的起降中心,不过本来军用飞船就是要停在军队的训练场里,正好就到这里借用驻军的车子。 “让我看看程家的地址……”,沈韶打开手环,把坐标同步到车辆上,“嗯?依旧是个酒厂?” 沈韶把酒厂的名字输入搜索框,发现是一家当地有名的私人小酿场,心想当年他家的酒厂被收购之后,确实是不可以再用之前的商标了,估计就重新开了一家继续赚钱,但是失去了规模效益和品牌知名度之后,只能沦为当地宝藏小店。 沈韶注意到这家酒厂从四个月前就进入了暂停营业的状态。 “理论上正常被收购之后,他们家应该是发了一笔小财才对。”,中校旋转着方向盘,前往程家酒厂。 “不过我看了一下,并不是普通的收购,而是债权交易……他爹到底是欠了多少钱啊?” …… 恩竹和沈韶抵达了位于城郊村镇上的程家酒厂,酒厂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没什么人住的荒凉街道,这是一间占地面积不到500平的小型酿酒工厂,里面还包括一间住人的平房。 酒厂外的墙壁上被泼上了红色的油漆,涂鸦遍布着后院的卷帘门,上面写着“欠债还钱”以及各种各样下流的粗话。 中校走到大门口的铁栅栏前,按响了上面的门铃。 酒厂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门铃的声音一遍遍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着,中校又按了两下门铃,依旧没有人回应。 “会不会是在医院里?不是说程孝允的母亲生了重病吗?”,恩竹转头问沈韶。 沈韶则告诉他绝不可能,因为她提前联系过之前收治了程母的那家医院,医院的人告诉她,因为无法支付巨额的医药费,这家的男主人连夜带着病人从医院里跑了,没有付清账单就离开的人不可能再跑回医院里。 “外加因为程孝允没有苏醒,而且还是被控制着的嫌疑人,所以部队也没有允许他的家人来探望。”,中校补充道。 “所以程父和程母大概率还是在家里才对。” “而且他父亲因为欠债太多,之前被债主拷上过法庭,他早就上了各地的通缉名单,应该是跑不了去别的城邦,外加他们一家都是永宙本地人,没什么能去的地方。”,沈韶打开手环再次确认她之前搜索到的信息。 “你们俩是干什么的?看起来不像是来讨债的啊?” 中校和沈韶听见后背传来声音,一转头: 一个叼着烟头的青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穿着厚厚的麂皮加绒的冬装翻领夹克,双手插在兜里,一根狗绳也从他口袋里伸出来,但是另一端的狗不知道哪去了。 “我们是王城来的,来调查。”,中校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你认识这家人吗?知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青年一听是王城来调查的,立刻眉开眼笑,他凑近了中校,小声地和他说: “你们从大门是进不去的,他们夫妻俩就躲在酒厂里,只不过讨债的人太多,他们俩就装死而已。” 青年转过身子:“我是送……我靠,我狗呢?”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哨子,吹了两声,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一只拖着板车的黑白色大型犬从远处的路口出现,甩着口水跑了过来。 “我是来给他家送材料的。”,青年把狗栓回绳子上。 沈韶有点怕这种大型狗,她往中校身后藏,探出头查看狗拉的板车上是一些酒曲。 “他们还在酿酒?”,沈韶躲着对她很好奇的那只大狗。 “那肯定啊,不然怎么赚钱还债啊?”,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开始抠鼻子。 “只不过因为讨债的人太多,没法开门做生意,就只能躲在里面偷偷酿酒,然后每天夜里找人拉一批到城里的酒馆去卖。” 青年抠出了什么东西,甩到地上。 沈韶有点无语,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当着她的面做这么脏的事情,心想就算真的很痒也应该在女孩子面前控制一下吧,这个人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 “那你知道怎么进酒厂?”,中校当作没看见,继续问道。 “当然,要我带你们进去也行。”,青年吸了吸鼻子,对着中校搓了搓食指和拇指,“不过你得给点这个。” 中校从厚外套的内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面额的钞票,抬眉示意询问。 青年摇了摇头,中校只好又抽出三张。 见对方笑着露出了因为吸烟而发黄的牙齿,他把五张钞票拍到了对方手里。 “合作愉快,你们跟我来。”,青年用刚才抠了鼻子的手快速地握了一下中校。 沈韶恶心得头皮发麻,她赶紧从小包里拿出一张消毒湿巾递给中校,并且禁止他今天再牵自己的手。 两人跟着青年来到了酒厂的后院,青年拍了两下大狗的屁股,大狗就开始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开始叫唤。 沈韶堵着耳朵嫌吵——这一趟真是踩她的雷点踩了个遍。 后院的院墙上有个被用砖头石块塞住的狗洞,这会儿有谁从墙后面抽出了那些砖头,随后伸出来一只手。 青年便把一包酒曲放到只手上,手收了回去,又伸出来,就这样拿了十来包酒曲,最后伸出来几张零碎的钞票。 中校见这是最后交易时刻,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对从治安警察那里借来的手铐,将那只手铐住,另一边铐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啊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院墙那边叫喊出声,“我没钱!我真没钱!”,墙那边的男人大喊着。 “臭老三,你小子他妈的竟敢出卖我!”,男人开始辱骂起那个青年。 “你是程孝允的父亲?”,中校半跪下来,对着狗洞的另一边问道。 “我是特军部队的恩竹中校,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向你了解一下关于你儿子的事情。” “我不知道!”,男人大喊着,“你赶紧走!” 但是中校脚上扣着手铐,对方力气有限拖不动他,这会儿估计还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韶半蹲下来,对着狗洞里面劝降: “程伯伯,我是王城来的调查官员,这次我们来找你了解孝允的事情,是为了帮他证明清白的。” 她故意架着嗓子,用那种中老年人喜欢的甜美温柔声音编着谎: “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他好像是受人蒙骗,我知道其实他本人并不坏,只是被坏人利用了,如果您能帮我们找到那个害他的人,有可能可以帮他争取无罪呢。” “你们这不是来讨债的编出来的新说辞吧!”,男人用力拽着手铐,但是被中校踩着纹丝不动,他愤怒地满嘴爆粗口。 “拜托程伯,你现在是看不到墙这边啥情况,你就不要嘴里这么狂啦。”,这个被称作“老三”的青年又抠了抠牙齿,“这大兄弟穿着军装呢,女的我是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大城市来的。” “程孝允父亲,您最好配合调查,不然我是有权直接进来的。” 中校掏出一把枪,从狗洞里伸了进去晃了两下,然后又换了戴手环的左手,把电子军官证显示出来伸进去给他看。 墙那头的挣扎立刻停了,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开始传出来呜呜声:“这位军官,您先松开我的铐子,我给你们开门。” 中校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解锁,当听到咯的一声之后,墙那边突然用砖块堵住了狗洞。 “不要脸的臭老三!这个月第几次了?收几块棺材钱就敢卖我!每次的话都一套套的!我他妈的再信你就给你当狗!” “狗娘养的讨债鬼,连你爷爷的军官证也敢假冒了!买把玩具枪就敢给自己脸上贴金!编也不编得像一点,哪有你这么年轻的中校!” 只见墙那边开始往外抛出什么臭气熏天的污秽,沈韶炸着毛赶紧躲得远远的,同样是村镇,王城周边的那些村镇里的人实在是太有素质了,从没见过这种操作的她现在实在是太想回家了。 沈韶心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算是第一次实感地知道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转念一想现在应该是“秀才和兵遇到永宙人,有理说不清”。 恩竹很无语,他用眼神询问沈韶,沈韶点了点头之后,他对着天空开了一枪,瞬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随后,从旁边的街角以及附近的餐馆里走出几个穿着黑夹克的人,悻悻地搓着手跑了。 “哎哟,这不都是讨债的嘛。”,老三抠了抠脸,见中校和沈韶并不惊讶的样子,反而有些意外。 他们俩之前就注意到了有不寻常的目光一直盯着这个酒厂,这算是军人和探员最基本的侦察能力,只不过他们之前并没有理会那些人,沈韶也意识到应该是程伯忌惮着讨债者,所以眼神示意中校开枪驱赶一下。 “讨债的都走了,赶紧开门。”,中校没好气地对着墙说话。 程父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酒厂院子的后门,三个人终于能进入室内。 沈韶躲着狗进门之后看到放在院墙后面的似乎是什么粪桶,她十分后怕,还好刚才跑得快,沈韶这会儿现在前所未有地想洗澡,心想早知道不如在妈妈的农场住几天,先看点有机肥脱个敏再来。 院子里堆放着土豆和玉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麦,程父介绍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缺什么了就让老三拉一点来,下次需要补货的就是冬小麦。 “刚才不好意思,我是怕那些讨债的家伙趁我开门就堵上来。” 程父连连道歉,“我怕有讨债的躲在墙外面,应该没弄脏你们二位吧?” 沈韶僵着脸表示没有。 “看到军官证我就知道是真的了,孝允的我们见过。” 程父领着他们进入平房里,“那天新闻直播可把我们俩吓坏了,火箭突然就断成三节,还爆炸。” 这个手指关节十分粗大、手上布满老茧、棕褐色皮肤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说不了几句就红了眼眶。 “后面又说他是爆炸犯呀,说他要坐牢,孩子躺在医院里也不让我们去看……” “程伯伯,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您这边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帮我们找到可能是教唆您儿子带爆炸物上火箭的人,或许可以帮他减轻惩罚。” 沈韶快速调整好了心态,进入工作状态。 “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个姓董的人?这个人恐怕就是您儿子走上歪路的一个关键人物,毕竟其实他手上的炸弹并没有引爆,可以算是未遂。” “没有引爆?”,程父擦了擦嵌在那深刻皱纹之间的眼泪,“可是火箭不是炸了吗?” 沈韶告诉他爆炸点并非程孝允携带的炸弹,所以才没有立刻定罪。 老三把狗拴在平房外,进屋熟练地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烈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仰头一口喝掉: “没什么我的事我就先走了,程伯我祝你长命百岁哈!” “你小子给我站住,刚刚是不是收了人家钱?”,程伯伯喊住了他,“赶紧还给人家!” 青年才不理他,出门牵了狗就跑:“才几个钱呀!他们办差事的都有得报销的!” 中校心想是能报销没错,你倒是给开张发票。 第1005章 期货骗局 “期货?” 中校十分疑惑,刚刚沈韶询问程父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程父说“一切都要从两年前的期货的事情开始。” “程伯,你说的期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中校直起了身子,询问道。 “就是有个王城来的商人,自称是操盘玉米期货的公司的销售。”,程父说道,“她说有办法,不仅能让我的酒厂原材料成本下降,还有机会赚钱。” 他拿起桌上刚刚老三喝过的那瓶烈酒,给两个人各倒了一子弹杯。 程父催促着他们尝尝他的手艺,两人百般推脱但是盛情难却,中校只好拿起来学着老三的样子一口吞,他感到有一团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尽管努力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但是还是非常狰狞。 沈韶看到他的样子默默地把自己眼前的杯子也推到他跟前,请求式地假笑了一下,中校没有办法,只好苦着脸又吞了一杯。 沈韶看他被辣得龇牙咧嘴的脸觉得有趣,突然意识到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见中校喝酒。 …… 两年前。 “期货?那是啥东西?”,程伯伯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我就是个酿酒的,不懂这些。” 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女子正谄媚地笑着,向程伯伯介绍“绝对赚钱”的金融产品。 “程伯伯,我知道您家是酿烈酒的,这不是总是要买很多很多的玉米嘛。”,她摸着程伯伯的手,有节奏地拍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照顾人的社工。 “反正你要买那么多玉米,不如从我这买,我给你便宜点价格。” “便宜?多便宜?”,程伯伯有点被勾起了兴趣。 “市场价的八成。”,女人比了个手势,“但是我希望您把这个月和后两个月的量都买了。” “我买这么多干什么?”,程伯伯有些警觉,“我从来都是一个月一买。” “您想想,如果下个月玉米要涨价,您现在提前囤,不就赚了嘛!”,女人拿出一个小本子给他算账,“您这个月买三个月的量,下个月玉米涨价,您留好自己要用的,剩下的按当月价格卖掉,这不就能赚差价了吗!” “可是万一下个月玉米价格跌了怎么办啊?”,程伯伯不理对方的推销,“而且我这儿也没那么大的仓库储存这些玉米呀!” 女人一脸笑容,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我们公司有内部消息,提前知道了西部玉米产区发生了黄叶病……您不用担心储藏的问题,您只是从我这儿订货,我这边帮你存着,不用摆到您家仓库里,您到时候把玉米卖出去,让买家从我这里提货就可以了。” 她双眼发光,“您可以先试试,多买个十万块钱的玉米,如果亏了,不管亏了多少,我来赔!” 程伯伯有些动心,心想大不了就是多囤点货的意思,和过冬差不多,如果下个月玉米价格真的涨了,那怎么也能省下一笔原料的钱。 “行,那就十万!”,他想了一下,“签合同,白纸黑字,赔了你包!” “没问题!” …… “程伯伯!”,在那之后一个月,女人又来了,喜气洋洋地敲开了程家酒厂的大门。 “我来恭喜您呀!”,她甚至还拎了一袋子水果过来。 程伯伯也乐呵呵地打开了大门,将她迎了进来:“嗨呀小姑娘,上个月多亏你有内部消息,这玉米是一天一个价,还好我提前囤了点呀!” 程伯伯赶紧给女人倒了一杯他们家的明星产品,“伯伯这儿还有很多这个,年轻人都特别喜欢,我一会儿给你搬一箱!” 女人表面上开心极了,接过酒杯假装喝下,实际上含在嘴里偷偷吐掉。 “对了小姑娘,我还想问你买点儿玉米,还能不能按市场价的八折卖给我?”,程伯伯坐在桌子的对面,好声好气地询问对方。 “那可不行呀程伯伯。”,女人突然正色道,“我这次来除了恭喜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情!” 她压低了嗓子,“我们公司得到内部消息,西部农场黄叶病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意思是说玉米价格又要下跌了?”,程伯伯眨巴着眼睛,“可是我这酒厂还是需要买玉米的呀,不然我没原料酿酒,总不能等它跌了再买啊!” 女人听对方上钩,立刻换了一张笑脸:“我有个办法,不仅能让您下个月照样能有玉米用,还能让您大赚一笔,您有没有兴趣?” 程伯伯点了点头,只听她说道:“您可以按现在的价格,卖出玉米。” 程伯伯觉得很荒唐:“我哪来的玉米呀?我仓库里这点用完了之后,还要买呢!” “我的意思是,您按现在的价格卖玉米,但是下个月等玉米价格跌了,你到时候去市场上低价买了来,再给人家交货。” 她换了个程伯伯能听懂的说法:“就像有的酒馆问您预定酒一样,提前签约,到时候再给人家送过去。” 程伯伯有点为难,他表示自己平日里只会卖酒,从来都是玉米的买家,不知道上哪去找这些收购玉米的商家。 “我们公司对接了好多客户,都需要玉米呢。”,女人笑着说道,“而且我们公司也囤了许多玉米,您不用担心到时候找不到玉米交货。” 她循循善诱:“到时候价格一跌,您不就可以以更低的价格买自己要用的玉米了嘛,差价还都赚到你自己口袋里。” 女人拿出了合同,“还是跟上次一样,亏了我包,不过这次赚了之后,利润咱们要五五分。” …… “在那之后,玉米价格一路下跌,果然赚了一笔钱。” 程伯伯拿着一个小账本展示给沈韶和中校看,“一共赚了大概三十多万,给了我十多万。” 他摇着脑袋叹气,“我就这样越来越相信那个商人,也怪我自己贪心,不想再跟她分利润。” “您就提出了亏了自负,但是赚了全归您?”,沈韶在全息屏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她开始劝说您投入更多的资金来做这个所谓的期货生意?” “她问我想不想把厂子做大做强。”,程父叹了口气,“我想着孝允在王城当兵,以后说不定就一直要留在那边工作,王城房价高,以后娶妻生子什么的肯定要买房子。” 程父觉得自己糊涂,怎么就这么容易信了,“我就信了那个女人说的什么保证金什么上杠杆。” 恩竹看了一眼那个记账本:“所以你一开始投了五十万?”,程父说没错,而且还第一个星期就赚到了八十多万,“我当时真的开心极了,想着赚够三百万就收手,给孝允当房子的首付款。” 程父老泪纵横,“后来我又把这赚的八十多万都投了进去,赌下个月玉米会涨价,一开始还真赚了几十万,后来市场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跑出来一大批抛售的玉米,玉米的价格暴跌呀!” “然后她是不是就让你追加保证金?”,中校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他的脊椎骨发烫,刚才的两团火好像从胃里烧到了后背,他开始出汗。 “对呀!我就又把一开始的五十万也贴进去了,她说下跌只是暂时的,趁现在买入才是正确的做法。”,程伯伯悔不当初。 “结果玉米价格一路下跌?”,沈韶查了一下永宙城的玉米市场价格的历史记录,继续提问。 “是啊!”,程父摇着头叹息,“我为了把钱赚回来,又把酒厂的运营的钱、再又问人借了一些,前前后后大概一百多万,全投了进去。” 沈韶算了一下钱,觉得不对劲:“可是这样也不至于欠这么多啊?”,她问道,“后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程父用粗粗的手指搓着账本,“我家老婆娘让我别再搞这个期货了,让我就此收手,好好经营酒厂,把欠的钱都还上。” …… 一年前。 “程伯伯!”,女人敲着程家酒厂的大门,“开开门呀!” “滚!”,程伯伯举着酿酒铲原料的大铲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我让你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就是听了你个妖女的鬼话,才会亏这么多钱!” “程伯伯您听我说呀!”,女人一脸无辜,“我这次是来帮你的,真的真的!”,她不给程伯伯骂她的空隙,迅速说道: “我们公司有个客户,愿意收购您手头全部的玉米单子,价格很不错,至少能让您回本!” “全部?”,程伯伯有点心动了,“我在你们那所有的玉米单子?” “是的呀!”,女人凑了上来,隔着栅栏给他展示合同:“您看看,那个客户刚跟我们签的采购合同,定金都已经打给我了。” 她扭着身子抱歉地说道,“我想着之前消息不准确,让您亏了钱,那这会儿有这种好消息,就赶紧第一时间来告诉您了。” 女人见程伯伯起了兴趣,赶紧成热打铁:“您现在把手上的单子授权给我拿去交易,这笔定金我就直接转给您。” 程伯伯一听有钱能立刻到账,马上同意,他太想收回成本了。 “一成定金有这么多?”,程伯伯看着自己的账户,有些惊讶,“你们按多少钱卖给这个客户的啊?” “比市场价高两成呢!”,女人收拾着合同,一边解释道,“外国人不了解我们这儿的玉米行情,报的收购价都特别高。” “是老外在收购玉米?”,程伯伯一听,又动了贪念,“他们国外今年玉米收成不行啊?” “是的呀,好像是产量锐减,都不往我们这儿出口了。”,女人作势要走,“他们要买的量很多,我还要去下一家谈收购玉米的事呢,程伯伯我就先走啦,不打扰您了。” “你等等!”,程伯伯叫住了她,“你们那还有多少玉米采购的单子?” “大概三个多亿吧,怎么了?”,女人并不转回身子,还是一副急着要离开的样子。 “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先不交货,就是预售?”,程伯伯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了女人的胳膊,“我能不能卖这种预售的玉米给老外?” 女人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情:“是,但是您得付保证金呀,跟之前咱们说的一样,最大十倍杠杆,您想卖三个亿的玉米,就得拿三千万出来。” “哎哟不不不,那我哪有那么多钱。”,程伯伯连连摆手,“我手头还有个五六万块钱的货款,今天刚收到的,我就先卖这么点,你看看行不行……” “五六万哪成呀,程伯伯您说笑了。”,女人松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我还要去下一家谈呢,急着签单子,您保重身体。” “别别别,你先别走呀。”,程伯伯赶紧又去拉她,“你们不是金融公司吗,总有点什么贷款啊什么的东西可以办吧?我听人说都有什么融资什么的,你看我都是老客户了,你总得给我有点什么服务吧?” “贷款融资什么的,倒是有。”,女人的嘴角轻轻勾起又藏起,“只不过我觉得您老人家也不要玩这个比较好,那都风险比较大……”,她又假装苦口婆心地劝阻。 “你不是说你手头就有三个亿的玉米收购订单吗?”,程伯伯越挫越勇,“我就贷点款,马上就跟你这个订单做交易,这种现成的交易哪来的什么风险!” “可是咱这儿贷款啊融资什么的,都要有抵押物呀。”,女人一脸为难,“您之前的交易亏了那么多,恐怕除了这个酒厂也没什么能用来抵押的东西了,我可不想把您一家人糊口的东西拿来抵押了。” “这酒厂,能抵押借多少?”,程伯伯小声地问道。 女人已经快要忍不住脸上的表情:“大概两千多万吧,不过已经是借贷来的钱,按规定是不可以上杠杆的,您就只能正常买卖。” 她眼睛一转,“之前让您亏了那么多钱,我都不好意思问您要贷款的利息。”,她一脸为难,“要不我这次试试看帮您申请内部的员工优惠,三个月免息,您看如何?” “免息行呀!”,程伯伯立刻上钩,“你们这个玉米收购的订单,是下个月就交付?” “是呀,不过咱们这个借贷来的钱手续费比较高。”,女人在小本子上迅速做了个算数: “扣掉手续费啊交易费用啊佣金什么的,还有税啊之类的,大概可以赚个一两百万吧,就是发不了什么大财。” “那行呀!”,程伯伯心想这听着像是正经生意的收益,之前是他太贪心,这会儿总不能再有问题了,“这个交易要怎么做?” “您别着急,我下午让公司派人来跟你先签这个抵押贷款。”,女人笑眼盈盈,“然后我明天就直接带客户过来和您签约,也不要走我们公司这边还多个中介费了,我帮您省钱,您直接跟客户签!” …… “我想,恐怕那个说好会来付尾款的人最后也没有来吧。”,沈韶叹了口气,“后来过来签合同的人,应该也没有兑现。” “是的,倒是那个女人,时间一到就来问我要钱,不然就要收走我的酒厂。”,程父万分痛苦,“我一开始到处借钱筹钱,不想我们家辛辛苦苦经营的酒厂就这么被人拿走,结果……唉!” 沈韶问程父还有没有留着当时的合同和交易记录。 程伯从柜子里拿出一叠合同,给沈韶看,沈韶发现交易方都是注册在海外的公司,每次的钱也都是去向了境外的账户。 跨国的案件处理起来难度太大,而且现在才想要追回这笔钱也比较难。 “等等,可是我看酒厂最后的收购方并不是合同上的这家公司呀?”,沈韶发现了疑点。 程父解释说,他还不起钱,那个女人又说她不想要我的破酒厂,就把债权卖给了另一家公司,最后是另外一家叫“双树精酿”的公司收购了他家的酒厂。 “当时法院还判了什么违约金还有诉讼费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一堆账单,我之前问人借来的钱拿去交罚款之后也就还不上了,我当时还借了一些短期的高利贷,本来想着一个月就能还上的……哎呀!我真是糊涂啊!”,程伯用力地锤了自己的大腿,懊悔不已。 “双树精酿?”,中校刚才似乎是睡过去了,这会儿又突然醒了过来,“你刚刚说那个女的叫什么?” “她名字我不知道怎么写呀,签合同什么的也都是跟公司签的,我就记得那个过来谈玉米收购合同的人好像叫过她全名……好像是什么书明里。” “树明礼?”,恩竹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试图清醒。 “对对对,是这个念法。”,程伯伯立刻点头,“恩中校,您认识她?” 沈韶一听这人姓树,也猜了个大概——多半是中校的什么倒霉亲戚。 “要老命了,这家伙老骗子了!”,他突然嘴里骂骂咧咧的。 沈韶被他的变化吓了一跳,“这贱人在家里骗骗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舞到外面去了!” 沈韶见状猜测这两个人多半是有什么过节,而且估计这仇还不小,居然能让平时不说脏话的恩竹这么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喝多了?”,沈韶伸手在他眼睛前面晃了两下:“这是几?” “就两口怎么可能……”,中校不回答手指数量,“她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的酒厂来的。” 他转头去跟沈韶说话:“老婆你不是说他们家这个牌子还挺有名的吗?风靡全国还被炒卖的酒厂品牌怎么可能就值两三千万……” 被莫名其妙突然叫老婆的沈韶身上一跳,她本来没打算调查的时候对外人随意暴露两个人的关系,更何况是这种称呼: “乱喊什么?谁是你老婆!你果然是喝晕了,你就老实闭嘴吧,我来继续问。” “可是咱这酒厂一下子拿出来两千多万的活钱也不可能,那会儿我就想着玉米现在价格这么低,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低!”,程伯伯两手一摊。 “我想着赶紧买了玉米准备卖给老外,就算不卖给老外,到时候玉米价格恢复正常了,再在市场上抛售也不至于会亏钱呀!”,他又懊悔,又看起来还跃跃欲试。 程伯伯还是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想到突然传言说什么进口玉米货量暴增,玉米价格那是一泻千里啊!” “她早就囤货啦……消息肯定也是她放……”,中校还想插嘴。 中校的头突然砸在桌上,哐的一声把沈韶和程伯伯都吓了一跳,他居然直接睡了过去。 “哟,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倒头就睡。”,程伯伯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这会儿才下午四点多,“不过我们家的酒品质好,醒了不会头疼”。 沈韶有点尴尬,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家伙一直拒绝喝酒精饮料,中校不是不想,而是压根就不会。 “然后您家就欠了不少钱?”,沈韶算了一下玉米亏本卖掉之后,大概也还能回来七成的本,“我这边的调查记录里面有显示您还有被告上法庭,里面说欠了的是赌债?” 程伯伯有点难为情,他坦言自从酒厂没了之后,他把妻子的嫁妆翻出来搞了现在这个小作坊,但是碰过期货后他的胃口难收,嫌小酒厂赚钱太慢,他又被哄骗着沾了赌,跟着同乡的人一起去卡斯诺城邦玩,一开始玩的是免费区里的积分游戏,他说自己手气极好,就没忍住进了里面的主场。 沈韶叹了口气,后面的剧情基本上可以猜到了。 “沈探员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董先生,我就是在卡斯诺城邦的赌场第一次遇到他的。”,程父总算提到了关键角色,“他那天手气极佳,很大方地请我吃喝,我们畅聊人生,聊了各自的家庭,他说他怀才不遇什么什么的。” “然后,您是不是问他也借钱了?”,沈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程伯伯。 “……是。”,程父无奈地承认。 第1006章 最讨厌的兄弟姐妹 房间昏暗,中校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他的厚外套和里面的军装常服以及领带都不见了,只剩下衬衫,还开着扣子,敞着白花花的、略有点发红的胸口,裤腰也松松垮垮的,皮带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惊慌地坐了起来,看到沈韶在床尾附近的桌子旁,方才松了一口气,只见对方正从水壶里倒出一杯热水: “你醒啦?” “这是哪?”,他左顾右盼,意识到应该是在某个旅馆的标间。 “现在几点了?”,他打开手环查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是你把我扛过来的?” “我可没有什么天生神力。”,沈韶把热水递给他,“你倒在程伯伯家的桌子上,根本叫不醒,还特别重,跟秤砣一样。” 她坐到中校旁边,“我就打了个车,结果司机大叔也背不动你,程伯伯就打电话把老三哥叫了回来,俩人一起才把你架上车,然后我随便定了个旅馆,要命的是这镇上的旅馆居然没有电梯,我又拽不动你,最后是司机大叔和老三哥他们俩再加上老三哥的狗,给你先放到了板车上,连拖带拉把你弄上的楼。” 中校一脸难以置信,他对这一切完全没有记忆。 “你睡得跟死了一样,一滩烂泥,要不是你打呼噜我还以为你挂了。”,沈韶用手指了一下房间里的沙发,上面是中校身上消失了的东西: “老三哥离开之前跟我说,让我把你领子和皮带松开,不然万一吐了或着压住哪里,容易窒息。” 中校一边喝热水一边试图回忆,他只记得在程家酒厂里提到了树明礼,然后就好像人生的录像带被剪掉了一截一样,突然从这个地方醒了过来。 沈韶一脸嫌弃:“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醉汉。” 她啧了一声,“不过还好你是倒头就睡的类型,比发酒疯的那种好多了。” 她接过中校手里喝完了热水的空杯子,“之前从来没见你喝酒精饮料,我以为是你知道我讨厌醉汉,所以特意不喝,万万没想到你是压根不会。” 恩竹不知道说什么,他今天本来是不好意思拒绝程伯伯的热情推销才吞了那口烈酒,然后又为了面子帮女朋友挡了一杯,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两口就能被放倒,为了面子丢面子。 “按照村镇的消息传播速度,现在应该连路边的蚂蚁都知道你一杯倒了。”,沈韶坏笑着。 中校追悔莫及,在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能碰这种东西。 “你清醒了就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就出发。”,沈韶捏着鼻子示意他身上臭,速速从坐着的床上站了起来。 “这里没有飞船起降中心,你醒来不足十二小时,醉驾醉飞不可取,我们得先坐北部特快回中部,然后再去买两张飞船票。” “飞船票?”,中校不知道他晕过去的期间发生的事情,“我们要去哪?” “卡斯诺城邦。”,沈韶的眼底升起火焰,这个曾经让她折了一脚的地方让她记仇记到今天,她暗自发誓这次如果有机会必须一雪前耻。 …… 两个人走进了列车的包厢,中校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喊来列车员点了三份饭: “我没吃晚饭。”,他对沈韶解释道。 “我也没吃,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沈韶坐在座椅上偷偷乐,在心里说他是个猪。 “好了,你给我说说那个树明礼吧,听起来是你的亲戚,而且你还跟她有仇。” 沈韶把外套挂上钩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咬牙切齿地复述女公爵最喜欢的句子。 “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中校有点羞于启齿,“我觉得我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有点不是太想说。”,他撇着嘴,还在为自己被两人一狗拖上楼的事情耿耿于怀。 沈韶坐在他的对面,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中校的脸,用非常温柔的嗓音威胁: “你也不希望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队里的人吧?” 她笑靥如花,还用拇指摩挲着中校的脸颊,“我好怕我哪天不小心说漏嘴哦。” 中校吞了口口水:“那你先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沈韶心想这家伙居然还敢讨价还价,“今天就不了吧,你喝得一嘴怪味。”,她轻拍了一下恩竹的厚脸皮。 “我刚才明明都刷过牙了!”,中校百口莫辩。 “好吧,树明礼是我的堂姐,大我6岁,是我大伯的女儿。”,他起身到包厢门口拿了一下晚餐,打算一边吃一边说。 …… 二十三年前。 “明竹,这是你礼姐姐。”,树醒林牵着一个才九岁就给自己涂指甲油还画眉毛的女孩,蹲下身子对着只比他膝盖高一些的一个孩童介绍道。 “等一下。”,沈韶插嘴道,“谁?” “哦,我以前改过名字。”,恩竹有点惊讶,“不对,你不是第一集就看过我的档案了吗?我以为你一直知道呢,你居然不清楚这事?” 沈韶张着嘴,当时她看的档案里可没提过这件事,她突然又想起来资料库里树醒风的档案被锁着,毫无疑问这个所谓的谛听资料库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还不小。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计划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调查一番。 “没事,你继续。” 女孩的头发黑中带红,遗传了一部分来自母亲那边的红发特征。 树明礼是和树醒风年龄差近三十岁的长兄树醒林唯一的女儿,而且还是他最小的孩子,树醒林老来得女格外疼爱,认为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是上天赐的礼物,于是根据家族字辈树明x,给她取名树明礼。 “明礼,你带着弟弟玩,爸爸和小叔先去和别人说会儿话。”,树醒林叮嘱了一声,他就和树醒风一起离开了。 她惊喜地看着肉乎脸蛋的树明竹,但那眼神可不是什么正常的喜爱,而是看新玩具的表情,“小弟弟好可爱!”,她俯了下来,伸手去戳小孩的脸颊,“哇无敌软!”,接着就开始上手捏脸,还把手指塞进对方的嘴里: “牙齿也小小的超可爱!” 当时还穿着小背带裤搭配小衬衫小蝴蝶礼结、但是已经有了清晰记忆的小孩什么也不懂,正想听长辈的话喊姐姐,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却突然大哭了起来:“小弟弟咬人!他咬人!” “我根本没有咬人!”,中校咬牙切齿,沈韶心里想就这么点小破事,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记仇了,“你别觉得我是小心眼,你听我说完!” 当时正是一次难得的全家族聚会,女孩的哭声震天响,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当大家都开始围过来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树明礼竟然突然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闹了起来:“弟弟咬人!”,之后还哭着跑向自己的父亲,扑进对方怀里撒娇。 当时的树醒风还是家族里的边缘人物,他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丢人,赶紧过来一把抱起懵懂的儿子给对方家长道歉:“孩子小,不懂事,什么都喜欢塞嘴里咬咬。”,并对着不明所以的小孩说道:“明竹,快给礼姐姐道歉,我教过你的,说对不起。” “可是我没有咬人。”,小明竹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妈妈说,没做错事,不用道歉。” “弟弟撒谎!”,树明礼哭着大喊,“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弟弟这么小就会骗人!”,女孩看起来委屈极了,还抽泣着把刚刚自己在小牙齿上磨出来的齿痕给大家看。 “我没有!”,被抱起来的、词汇积累有限的男孩气得在空气里跺脚,“她自己把手放……” “我怎么可能自己把手放到你嘴里!我又不是傻子!”,树明礼又窝进父亲的怀抱里,“爸爸!你看弟弟还乱讲!我手都差点破了!” 树醒林无奈地看了一眼树醒风,树醒风注意到女孩手指上的齿痕只有指腹有,但是手指背上根本没有印子,如果是被咬,绝对不是这样的痕迹。 但他不能跟小孩子计较,特别是现在,这么多人在围观的情况下,树醒风不能不给刚才还在帮他跟表亲谈合作的长兄面子,也不能当众揭穿他掌上明珠拙劣的谎言。 “明竹,给礼姐姐道歉。”,他沉声对儿子说道,“立刻,马上,快点!”,他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也被这小小的混乱吸引了注意力,正往这边走过来,树醒风不想在对方生日的时候在他面前惹事,更何况自己还是最不受待见的妾室幺子。 没想到这小子是个天生犟种,就是不肯说对不起,直到引来了当日的主角——过八十大寿而召集了所有人来一起聚会的树德瑞,也就是两个孩子的爷爷。 这个出身树氏旁支的老人也不想在有本家人在的场合拂了面子,他走到明竹面前,对着树醒风说:“子不教父之过,小小年纪满嘴瞎话,你不会教孩子,我替你教育!”,说罢,就抱起树明竹放到自己膝盖上,对着屁股狠狠地揍了三下。 “第一下,是给你礼姐姐道歉;第二下,是惩罚你知错不改;第三下,是责你蠢钝如猪倔似头驴!” 大家称赞着老爷子家风优良家教严格,树明竹哇哇大哭被迫认错,树明礼也及时站出来表示已经原谅了弟弟,见问题解决,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 “她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沈韶不明白,“图个乐?” “为了一块巧克力。”,中校无语地扶额,“我爷爷生日蛋糕上的巧克力。” “啊?”,沈韶大脑宕机,“哈???” “我爷爷生日的时候喜欢把有造型巧克力的、最顶上一层的那块蛋糕分给家里最小的孩子。” 中校用一次性叉子戳着吃干净了的锡纸餐食盒子,“也就是我。” 他看着窗外闪过去的路灯,“那天,因为我犯了错,分蛋糕的时候,爷爷让我把自己的蛋糕端给礼姐姐赔罪道歉,然后让人重新给我切了一块,没有巧克力的。” 中校十分无语:“她是我大伯的小女儿,在我出生以前她是家里最小的,以往的顶层巧克力都是给她,那年我三岁了可以吃蛋糕了,她知道今年必然是给我,而且七十大寿的巧克力造型特别好看,她就嫉妒得发狂……这事还是我自己后来才想明白的。” 沈韶现在觉得这个树明礼真是又心机又神经: “不是,堂堂大财阀家族,一块巧克力是平时吃不起还是怎么?说出去都要给人笑死了!”,她满脸荒唐的表情。 “你也觉得她有毛病吧!”,他双手张开掌心朝上,中校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不仅是这个事情!”,他表示自己后面两年在株树塔的生活简直就是水深火热,“这个贱人就是趁我年纪小把我当狗玩!” 沈韶一只手托着脸撑在桌上,看中校像个小学生斗气一样说着二十多年前树明礼的所作所为,讲述着这个也就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如何抢走他的各种东西: 用马上就要坏掉但是造型很酷的花灯骗走他的好花灯,拿他没吃过的巨酸无比的山楂糖葫芦以“六比一大,你跟我换很划算”的说辞换走他的苹果糖,得不到就毁掉他的纸飞机,到爷爷面前告假状害他多次莫名挨揍…… 假装好心带他去看空中花园的鱼,然后把他反锁在外面,再趁机拿走他放在桌上好不容易做成的木偶。 “很多时候明明自己再去买一个就可以,又不是说我们家里很穷买不起,她跟神经病一样就喜欢抢我的东西!” 中校越说越气,“我爷爷也是偏心鬼,有一次那家伙撒谎坑我被他抓到破绽,他不仅没有惩罚她,反而说是我太蠢了才会上这么明显的当!” “贱人。”,他把一次性叉子捏在手里折断,“还好我后来就跟着我母亲搬走了,不然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成为童年阴影!” 沈韶心想这个家伙在株树塔生活的日子里大概是没有被埋下什么危险的种子,更别提什么养成残暴的性格了,他完全就是被年长的哥哥姐姐欺负得无法还手,还有被那种只分输赢不论对错的畸形的家族教育折磨。 “所以说,档案里写的你是家里的长子,是说的你妈妈这边的情况?”,沈韶想起来当时在资料库里看到的信息。 “是的。”,中校努力平复着心情,“你看到的档案,应该是有人做过什么手脚,外人并不知道我是株树塔家族成员。”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贱人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利用自己的知识开始骗外面的人。” 中校啧了一声,“她肯定是开始争夺株树塔的地位了,先把程家酒厂变成债权握在手里,通过境外不可追查的主体来持有和交易,最后把债权卖给家族企业,明面上把自己摘出去,规避了法律上的问题,实际上握到自己手里。” 沈韶打开了资料库,检索了一下“双树精酿”的信息: “确实,双树精酿公司的执行总裁从去年的债权收购案之后就变更为了树明礼。” 她关闭手环,“既然她这么喜欢别人的东西,呃,特别是你的,那不如……” 她狡猾地眨了眨眼,“我有个办法帮你报这一箭……呃,一巧克力之仇。” 第1007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树醒风坐在椅子上一圈一圈地转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嵌入式灯管,掩饰他内心的烦躁: “那个炸弹狂还没找到吗?”,他突然暴怒大吼,“一个大活人,居然找了快一个月了!” 办公桌前站着的树明礼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吓得一颤,“小、小叔,我已经很尽力在找了,您再给我点时间……” “当初是你主动来跟我谈合作,说送我一个礼物,告诉我你在那搞的什么破酒厂的老板,儿子正好是在特军部队里任职。”,树醒风停止了旋转。 “你父亲去世之后,你好像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一直希望能得到我的庇佑。”,他的眼睛像是刺眼的阳光,让树明礼不敢看他。 “我知道你很努力,也是这一辈里最聪明的。”,他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没想到你连自己养的人都看不住,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树明礼瑟瑟发抖,她紧张得喉咙发干:“您,您不是说让明竹也去找了吗?我已经派了人跟在他们后面,到时候提前截获就是了。” “他早都不叫那个名字了。” 树醒风的表情变得格外冷漠:“我们家早就放弃了他,他不是做事的料,不会有什么出息,你也不用放太多注意力在他身上。”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把话题转了回去,“当时我很相信你,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你跟我说你的门客里有个做小发明的,还说你的计划很完美,保证可以把姓程的那小兵套进去……我也答应了给你提供相应的资源。” 他叹了口气,“前面确实挺顺利,但是我以为火箭的计划失败之后,你会马上把那个炸弹狂处理掉,没想到居然让他跑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他的尸体。”,树醒风盯着眼前的女人,“听明白了吗?” …… 客运飞船降落在卡斯诺城邦的起降中心,恩竹和沈韶换上了轻薄一些的外套,相比永宙城那种北方城市,这个位于西部的城邦明显要炎热得多。 “好像一来这我就上火。”,沈韶对着航站楼走廊里的玻璃照镜子,“你看,冒了颗痘。”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知道是气候的原因,还是对这里的人过敏呢?” “我看你和我一样记仇小心眼。”,中校开着玩笑摸了一下她后脑的头发,试图顺毛,“不过这次还是要捏着鼻子跟女公爵合作,让她配合我们调查,让她从赌场的实名制准入系统里面,提供那个董先生的身份信息。” “我知道。”,沈韶翻着白眼,“演个友好我还是会的。”,她心情很差,“但我不会放过找茬的机会,如果有的话。” 中校捏了捏她的肩膀让她放松,“那肯定,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沈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上次在这凹的是个花花公子人设,小心细节,别被那个老妖婆拆穿了,然后又搞要挟。”,她抬起手提醒对方把戒指先摘了藏起来。 中校把手揣进兜里,用拇指用力一刮,将戒指落入口袋。 …… 出租车驶入了卡斯诺领主庄园的大门,“你等下开车门的时候别给我护头,别忘了你的人设。”,沈韶不忘叮嘱中校,“把你的心收一收。” 恩竹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我又不是之前没演过,你担心什么呢?” “等下车再开始耍流氓。”,沈韶有点脸红,轻轻拍掉他的爪子,“上次突然被关起来我有心理阴影。” 中校又把手伸过去想戳脸:“干嘛,现在就不让碰了?” “我是怕你把我在飞船上辛苦化的妆蹭掉。”,沈韶迅速握住了他的手指。 出租车停在了城堡门口,管家走上前来打开车门,中校从上面跨出座椅,不管身后的沈韶,径直走向女公爵。 中校对着女公爵行了一个鞠躬军礼,对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身后车上下来的沈韶:“两位这次来是私事还是公事?” “公事,冤家路窄碰在一个案子上了。”,沈韶走上前来向女公爵行礼,“我跟这种始乱终弃的渣男没什么私事要谈。” 她对女公爵说道:“是关于王城中央大道的爆炸案,现在已经和一个多月前的军方火箭案并案调查了。” “宝贝,你也不用讲话这么难听嘛。”,中校歪着嘴笑,“我们这次一起办事,不就证明了咱们缘分未尽,这是老天爷给我们一个机会再续前缘。” 他把脸凑过去用假装小声但实际上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之前的事我可以解……” 只见沈韶反手就是一个无比响亮的巴掌,女公爵被吓得一激灵。 “少在这油嘴滑舌,我现在急着办正事,你那些鬼话也不用再编给我听,还是省点口水找你别的宝贝们去说吧!” 她看到恩竹似乎是被没料到的力度打懵了,脸上顶着个大红巴掌印张着嘴说不出话,但是为了案子,沈韶马上藏起了一闪而过的心疼眼神。 女公爵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但眼下还是案子要紧,她往前走了一步,邀请两位先进城堡,到里面仔细说说调查的情况,以及需要什么样的协助。 …… 二小时前,客运飞船包厢。 “我不知道你化妆前后,除了口红以外有什么区别。”。中校盯着正匆忙地从化妆包里掏出大量他不认识的东西的沈韶。 “均匀肤色、睫毛更翘……”,她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她拿出小镜子让中校帮她举着,“去见女公爵总得打扮打扮,表现得礼貌一点。” “好吧,我以为你挺讨厌她的。”,中校好奇地看着那些小东西。 “是挺讨厌的,但是表面上还是要有礼有节,主打一个成年人的体面。”,沈韶往脸上喷某种水雾。 “所以这次要诈她一下。”,沈韶拿出一瓶肤色的液体,“根据之前从程伯伯那边得到的信息,这个董先生常年出没在卡斯诺城邦,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卡斯诺城邦。” 她一边往自己脸上拍拍拍,一边继续说道,“特别是程伯伯沾赌,这件事也有蹊跷,似乎是有人故意引导他去和这个董先生见面。” “你觉得董先生可能依旧躲在卡斯诺城?出了事情就跑回他的大本营躲起来?”,中校眨巴着眼,“对哦,这家伙是搞小发明的,带着一身的技术跑路,女公爵肯定很喜欢这种亡命徒,想着把他身上的东西榨干。” “可能性很高。”,沈韶开始打开一个五颜六色的扁盒子,“女公爵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可能藏匿了这个家伙。” 她拿着小刷子沾上中校眼里的调色盘,“上次被她坑了之后,我回家之后问我爸打听了一下,像她这种经营赌场生意的家伙,肯定经手处理过不少灰色的生意,表面上打击犯罪,其实是排除异己,背地里自己当城邦最大的黑老大。” “啧啧啧……”,中校感叹道,“我听说卡斯诺城邦有自己的安全管理系统,里面的数据库会记录所有在卡斯诺城邦的交易,那个东西可以说是罪犯名录了吧,表面上是为了安全管理,实际上是握着所有灰色交易者的把柄。” 他恍然大悟一般说道:“那常年出没的董先生,肯定可以在那个数据库里找到他!” “没错,但是女公爵是肯定不可能把数据库交出来的。”,沈韶把小刷子在脸上拂动,“但是这也是她最害怕被查的东西。” 她笑了笑,“我们这次是奉命调查刑事重案,由大殿、内阁、六部的军部以及司法部直接监督,如果不配合的话完全可以往上面捅。”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藏人,就贸然申请特许调查令,万一什么也没找到,我担心会惹到女公爵,别到时候把我们两个小喽啰给埋了。”,中校有些顾虑。 “所以我说,要诈一下这个老妖婆。”,沈韶从化妆包里掏出笔一样的东西,“假装有个临门一脚的证据,再用她最担心被查的东西威胁,然后我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后让她心甘情愿地和我们交易。” 她想了一下,“就算她没有藏人,肯定也会迫于调查的压力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总的来说这趟肯定不会白来。” “我又要演株树塔的自私自利富二代?”,中校有点不太情愿,“然后你是想要抓到董先生背后主谋的正义使者?” “没错。”,沈韶开始夹睫毛,这个动作让恩竹看了觉得害怕,总感觉她会不小心把睫毛拔下来。 “我们需要cosy一下有冲突的两派,并且都带着她不好处理的压力,逼她在其中做选择,最后引导到我们实际想要的路子上,制造一个三赢的局面,让她无法拒绝。” “我记得上次我给她说的,你是我最近一起玩玩的女人。”,中校有些尴尬地抠着脸,“因为如果体现得我太重视你,容易被她捏着软处。” “挺好啊,你这个前提预设得不错!”,沈韶开始涂口红,“我们这次就顺着这个剧情,就说咱俩闹掰了,天然对立,外加立场对立,她会比较容易信服。” 她转过脸用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看着中校:“就是可能要委屈你一下,我得表现得非常恨你才行。” “所以你化妆前后,除了口红以外到底有什么区别?”,中校疑惑地观察着女友的脸,“委屈我是怎么个委屈法?” “我可能会扇你、踩你、拿东西扔你。”,沈韶想想就觉得有点揪心,“我尽量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的伤到你。” “我脸皮很厚,你放心来,务必追求效果逼真,毕竟案子要紧,计划执行顺利比较重要。”,中校温柔地笑了笑,“你别踢我裆就行。” …… “定位器?”,女公爵看起来有些不安,“信号显示在我们城邦里?” “是的,这就是我们这次到访的原因。”,沈韶打开了手环,显示了一个红点正在卡斯诺城邦里闪烁。 “株树塔在他身上装的定位器,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但是由于信号微弱,我们还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需要您这边提供一下赌场的实名认证系统的数据库,我们可以做一些筛选,然后确定董先生的身份,再向中央申请全国的监控记录,做人脸比对,锁定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我们的赌场确实都有实名认证系统,一来是为了排除未成年人和本地居民,二者也是为了城邦的安全管理。”,女公爵打开了手环,展示卡斯诺城邦安全管理系统的图形界面。 “但是每天的客人千千万万,只知道是姓董,茫茫人海,恐怕你找不到。” “我们可以根据现有的信息缩小范围。”,沈韶打开手环,调出了多个全息屏,“请问您这边是否方便让我接入一下你们的数据库?” “不行。”,女公爵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次的重大案件因为发生在天子脚下,听说是皇室和您父亲直接督察,所以沈探员想怎么查,我都可以配合,但是数据库是我们城邦的安全保障,不可以直接开放给你,你可以告诉我你需要的筛选条件,我帮你导出结果。” “首先,我们从程伯伯那边得知,大约7个月前他第一次在卡斯诺城邦的赌场遇到了姓董的。”,沈韶在全息键盘上快速敲打她需要的筛选条件。 “那么,先选择最近8个月的访问数据,并且把有程伯伯的那几天摘出来。” 她划过全息屏,打开一个白板,展示她的策略:最符合程伯伯描述的时间段里,他和姓董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日期可以被很轻易地确定,至少能够列出一个很小的时间范围。 “再将当日所有姓董的男性客人筛出来。”,沈韶补充道,“程伯伯看到过那个人的电子筹码,确实是姓董,但是完整的名字他也忘记了。” “接着,程伯伯说,那个人当天手气好得离谱,赚了很多钱。”,沈韶表示只需要把筹码记录表拉出来,和筛选过的客人名单链接,合并查询,“删掉程伯伯首次遇到他的那天的所有亏钱的客人。” 她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示意图, “然后根据三西格玛准则,筛选出超出正常获利水平的玩家,我们就能获得一个非常小范围的名单。” “还有一个细节,程伯伯说这个人当天在赌场的餐厅请他吃了大餐。”,沈韶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链接赌场里所有餐厅的消费记录,所有人均500以上的消费摘出。”,她补充道,“程伯伯酷爱烈酒,所以没有酒水消费的记录都删掉。” 女公爵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被中校及时捕捉到,沈韶也注意到大堂里的护卫开始把手往腰间放,她快速给了中校一个眼神。 “最后一步,把刚才的名单和消费记录的账户对比。”,沈韶盯着女公爵的眼睛,“女公爵大人,请帮忙配合一下调查,帮我导出人物照片列表。” 沈韶把手环关闭,她表示现在离锁定罪犯只差一步,就是把最后比对出来的照片列表交给梦尘和程伯伯,由他们两个指认,然后就可以通过调用全国的监控记录进行面部识别,找到这个人的精准所在地: “如果我把定位器的情况和我刚刚说的检索方案向我父亲提出,要上面发许可来接入卡斯诺城邦的数据库,那恐怕会弄得很难看。” 她补充道:“而且我想你也不希望司法部和内阁在监控记录里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吧。” 中校突然开口:“女公爵大人。”,他带着轻松的笑容,“我有点好奇你的条件,说不定我也可以提供给你。” 中校压低了声音,“这次的案子不一样,如果卡斯诺城邦窝藏大案罪犯的话,恐怕这个灯下黑的治安条件一旦被公众知道,包括株树塔在内的财阀,应该是都不敢再来您这儿投资了。” “什么罪犯?恩中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公爵微笑着,“我只是对一种极弱反射的高密度材料的制备技术感兴趣,俗称叫什么……隐形材料?现有的检测技术都发现不了它,听说特别有前景。” 她歪着脑袋看着中校:“我们的科技产业园,需要新的技术,也就需要一些特别的人才,你说对吗,委员长?” 女公爵示意护卫们不要轻举妄动,“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看向了沈韶,“需要一个成品,来验证他说的功能。”,她站了起来,走向沈韶,“你们来得太早了,再过一个月的话会好一点。”,她俯下身,凑近了对方,在很近的距离盯着沈韶的眼睛: “更何况,如果一个人一直呆在千里之外,他要怎么制造爆炸呢?我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一点误会?” 沈韶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女公爵很满意对方的反应,“两位要不要在我这住一个月呢?顺便修复修复感情?”,她转头看向中校,“老天爷给的机会?” “住一个月没问题,修复感情就没必要了。”,中校站起来插着兜笑,“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伸了个懒腰:“您是想等筹码被验证确实有价值,再拿着董先生跟株树塔谈判吧?” 他很直接地问,“技术他应该是已经交给你了,只不过还没有做出成品给你,所以现在你还不能用他贸然和我们谈条件,特别是我听说双树精酿似乎在和你谈品牌落地的事情,树明礼估计也没想到他被你藏在这里。” 中校把手指放在桌面上敲着,“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把姓董的灭口,把他的尸体给我们交差,就说是路边捡到的。” “什么藏在这里?恩中校你词不要乱用。”,女公爵脸上的肌肉有点颤抖,“我可没有藏什么重案罪犯,不过我倒是有一些线索,可能可以帮你们找到他躲在什么地方。” “那您是不清楚并案调查的事情。”,沈韶心想中校这家伙背台词还背得挺熟练,刚才他们在飞船上讨论好的计划和大量的“如果xx就xx”的条件剧本全用上了。 “这个案子现在已经从普通的刑事案件变成了暴恐重案,您之前的计划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这顶窝藏重案罪犯的帽子,恐怕就是株树塔甩到您头上的。”,沈韶翻了中校一个白眼。 “沈小姐这话怎么说?”,中校摊着手表示很无辜,“这跟我没关系吧?”,他故意自称株树塔的立场,“我老爹也说他没做这些事。” “你的堂姐故意用董先生制作的同款炸弹,在王城制造两场爆炸,将罪案升级成针对王城的恐怖袭击,逼迫藏匿他的人把姓董的交出来,好让你们回收这个家伙。”,沈韶盯着中校,“你们株树氏都是一样的人渣,完全不管平民的性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中校嬉皮笑脸:“别这么说,你不是说我和他们不一样嘛。”,沈韶呸了一口,说他是一样的渣男,是自己之前瞎了眼。 中校不理她,看向女公爵,“我现在很为难,一边是军队要我交差,一边是株树塔的利益,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他补充了一句,“要不我们像上次一样,先把沈小姐关起来……外加双树精酿,如果换个执行总裁,您觉得会不会好一点?” “我大概知道你们俩为什么会闹掰了。”,女公爵微笑着看着中校,“道不同不相为谋,同床异梦更是做不到了。”,她提问道:“恩先生,你刚刚说你也可以给我提供很好的条件?” 沈韶插嘴说:“女公爵大人,我劝您还是不要跟这种人渣合作为好,您只需要把董先生藏身之处的线索交给我,您就是提供重要线索的优良城邦管理者,我要活口。不然就算你们俩达成合作,这种重案肯定是我父亲来审,等到了审理阶段,董先生的最后定位信号出现在卡斯诺城邦,还莫名其妙死了,您肯定逃不了关系。” 她补充道,“而且他这种连伴侣都做不到专一的男人,怎么可能值得信任?” 女公爵一脸八卦地看沈韶愤怒地龇牙。 “你怎么还在说那件事?”,中校一脸不爽的表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女的只是我的生意伙伴而已。” “放屁,你跟生意伙伴睡一张床?”,沈韶作势又要伸手去扇他,被对方灵活地躲了过去。 “好,好,你们先不要在我这吵。”,女公爵伸出手挡在两个人中间,“我们先来捋一下,也不是没有可以谈的解决办法对吧。” “沈探员这边的条件是,不把这个案子往上提去拿一堆没必要的调查权限,不要把皇室和内阁扯进来,但是需要我帮忙立刻找到董先生的准确位置,并且活着让你拿到他,对吧。”,女公爵看向沈韶,沈韶点头确定。 “恩先生这边,是希望把董先生灭口,不让株树塔因为这些爆炸案被追究责任,然后给你一具尸体拿回部队交差,条件是让沈小姐在我这住一个月,有时间让董先生先做完成品,让我确认隐形材料的技术,并且愿意让双树精酿的酒厂和主题酒馆落地的时候,分更多的利益份额给我们卡斯诺城邦。” 中校点了点头,表示没错。 “我也很为难。”,女公爵摇头叹气,“我不希望就因为一个和我没关系的刑事案件,就惊动大殿里的人,我也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被叫到王城去上法庭……特别是现在这个改革的敏感时期,别到时候说什么我的安全管理有漏洞,罪犯跑过来了都没发现,就搞得要把我的卡斯诺城邦放上试点列表。” 她思索着,“但是我也确实很想要那个隐形材料的技术,这对我们卡斯诺城邦的未来至关重要。” 她看向中校:“如何能快速验证这个董先生做的材料,确实能够避开现有的检测技术呢?” “女公爵大人,要不这样吧。”,中校挠了挠下巴,提出一个建议,“您把董先生活着交给我。” 他补充说:“我这里有可以验证他技术的成品。”,他小声说道,“火箭爆炸案,公开新闻的消息有误,引爆点其实并非那个炸弹。完整的炸弹,包括用了您说的那个隐形材料制作的外壳匣子,就在我手上。” “那你要活的干什么?”,女公爵没明白,“你不怕他把你们供出来?” “您可能不太清楚株树塔的规则,我跟我堂姐不是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我们是竞争关系。” 他琥珀色的眼睛好像在发着光,“我可以用活命和闭嘴做筹码,让董先生当污点证人,再制作一些实物证据,让树明礼一个人把锅全都背上,不会影响到我们父子。” 沈韶啧了一声,中校及时转头去安抚她:“等我这边跟董先生聊完,我就把他交给你,你拿到活的罪犯,就不要再把事情搞大,也别让你老爹去皇帝面前参女公爵大人一本,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觉得如何呢,宝贝?” 他伸手去挑沈韶的下巴,“这样一来,你我都能交差,女公爵大人能得到技术,还是提供罪案线索的功臣,我们父子能把锅甩干净,还能顺便干掉我的竞争对手——我把树明礼送给你当战利品,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沈小姐觉得如何?”,女公爵转头问她,“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 中校也帮忙劝道:“株树塔一天是倒不了的,与其有人证却找不到物证,无法定罪做无用功,不如先证据齐全地抽掉其中一个成员?” 他换了一张深情的脸看向对方,“更何况我真的挺喜欢你的,那些莺莺燕燕的都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我都愿意给你留活口了,这么大的诚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女公爵一脸“你小子就是看上沈家的势力才去骗他们家涉世未深的姑娘,但是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表情,一边吃瓜,一边在心里感叹株树塔的二世祖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还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会儿见有利可图又开始舔着脸去讨好。 “合作可以,复合免谈。”,沈韶一脚踩住中校的鞋子,用后跟狠狠地旋转,中校嗷嗷直叫,沈韶见对方吃痛,心脏一紧,赶紧撤掉了脚。 中校单脚跳着闪开,疼得龇牙咧嘴地转头啐了一声:“我这条件上哪找不到漂亮姑娘?你这女人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呸!追我的人从王城排到达鲁城,你小子得了便宜还敢劈腿!”,沈韶一句亏也不吃。 女公爵摇着头看两个人吵架,心想自己搞对象不结婚真是正确的选择。 …… 中校表示,他已经让远在特军基地的下属用军用飞船把那个盒子送到卡斯诺城邦,军队今天有点事情,大概明天早上可以出发,盒子会送到卡斯诺城邦外的驻军基地。 于是女公爵便让两个人先留宿一晚,明天等盒子到了,做完实验确定材料没问题之后她再交出人质。 “我就把二位安排到两个房间了,不然我怕你们吵起来把我这拆了。”,女公爵问沈韶这样安排是否可以,沈韶表示实在是太英明了。 …… 夜半三更,女公爵被侍女唤醒,“他们进一个房间了?”,她连忙从被子里爬出来看走廊上的监控,“我总感觉不太对劲,该不会是两个人合起伙来唱双簧耍我吧?” 只见监控画面上,中校鬼鬼祟祟地从自己的房间里钻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拧开了沈韶的房门,快速地溜了进去。 大约两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沈韶拿着枕头用力砸中校的画面,她瞄准对方的脸狂击,中校用手护着脑袋抱头鼠窜,沈韶返回房间又拿出几个杯碟,丢过去砸对方,女公爵马上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恩竹一边躲避,一边大声地骂,女公爵隔着一层楼也能听见他的怒吼:“你个疯女人!” “看来这俩人是真的好不了了。” 她心满意足地吃了这一瓜,让侍女关闭屏幕,拿来耳塞堵着耳朵睡回到被子里去。 第10章 后记 中校和沈韶坐在军队的车上,后面还跟着一辆,上面坐着被手铐铐住的董先生。 “你的脸还有脚没事吧?”,车辆后轮刚离开了卡斯诺城墙的大门,沈韶就着急地抱着对方的脸检查,还催促中校把鞋脱了,“你快给我看看脚上的伤,不然我不放心。” “你下手是真的重。”,中校故作伤痛,私心想让女朋友多补偿他一些,“我脸上的巴掌印好久才消,脚趾也肿了。”,他扁着嘴扮可怜,看着沈韶心疼的样子内心窃喜。 沈韶赶紧抱着他的脖子安慰:“摸摸摸摸,这老妖婆疑心重得很,我不搞得真一点怕她不信啊!” 她感叹道:“之前我知道姓董的喜欢出没赌场,还带着技术跑路,而且怎么都找不着,我就感觉不对劲,所以做了好几个可能的预案,没想到真的藏在卡斯诺城。” “多亏你提前做了准备。”,中校还在后怕,“那会儿我看到侍卫要掏枪,我就知道了这家伙窝藏罪犯,而且你还看起来马上就能搜到的样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车子,“果然不能信他的话,又是利用我们帮他找人。” “姓董的说,当时就是树明礼指使他去接近程父,得到对方信任之后借钱给他,并且给他介绍各种赌场的高利贷。” 中校说起了刚刚他盘问罪犯得到的信息,“等到对方还不起钱了,就提出让程孝允把每个月的津贴打给他还债,他就这样联系上了程孝允。” “然后,当赌债欠的越来越多之后,原本是在酒厂帮忙的程母也想去赚点钱贴补家用,树明礼就趁机借别人的手提供一个招工信息,让程母以为自己是去一户人家里当保姆临时工,这家伙居然让人给她偷偷下毒,让她得上怪病。” 恩竹捏紧了拳头,“彻底把程家搞崩溃之后,再在这个时候让姓董的和程孝允说,如果他能帮忙验证自己的隐形材料可以通过部队安检,并且把炸药引爆,就可以一笔勾销他父亲欠的赌债。” “而且还透露给他一个消息,说如果搞出人员伤亡的话,有位老板愿意给他母亲提供最好的医疗。”,沈韶猜到了对方的套路,“这位老板,我估计就是你的薄情爹。” “他们估计都没想到姓董的在事情败露之后跑路,逃到自己经常活动的卡斯诺城邦拿自己的技术作为筹码寻求庇护,还被看上他材料前景的女公爵藏起来了。” 中校感叹了一句女公爵真是胆子大,“他自己的资源找不到这个人,或者说是这次不方便借用外部力量,怕暴露自己在火箭爆炸案里的角色,惹恼军方……于是就想着借我们两个的手,让我们拿军队和谛听的资源帮他一起找。” “现在我们找到了。”,中校咬牙切齿,“不知道树明礼这个混蛋什么时候会来截胡。” “估计快了。”,沈韶也回头从后窗看着那辆车,“你堂姐马上又要来抢你的东西咯。” 话音刚落,后面的路边突然窜出一辆失控的小货车,直直地撞上了后面的那辆车,车子马上被撞得倾倒,在惯性的作用下连连翻滚,最后砸进路旁的荒地里。 两个人赶紧急急忙忙地下车,跑向已经着火的后车。 “快救人!”,中校和沈韶对着开车的驻军士兵喊道,坐在前排的两个士兵赶紧从后备箱拿了灭火器,准备跑过去。 只听一声巨响,后车突然爆炸,熊熊烈火将车辆包围。 …… 树醒风把一个烧焦了的断臂抛过办公桌扔到了地上,把树明礼吓得往后一跳: “小、小叔,我已经找到了董先生,而且也及时灭口了,您就不要吓唬我了。”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他转过椅子,背对着她。 树明礼不明所以,她蹲下身去查看那根断臂:“这……这是什么?”,她的眼睛里瞬间被恐惧填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人形机器人,不得不说做得真好。” 树醒风的声音从椅背处传出来,“后车上的驾驶员,还有你跟我说‘用望远镜确认了百分之一百就是他’的董先生,都是这种东西。” “你怎么能这么蠢?”,树醒风的声音带着暴怒的颤抖,“你不是不知道那个炸弹的大小,早上那个巨大的包裹从军用飞船上面被搬下来的时候,你就没起疑心?” 他快被树明礼气笑了,“你以为是什么?跟你卖的那些酒精饮料一样的过度包装?” “我、我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形机器人这种东西啊!”,树明礼颤抖着开始落泪,“小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再去拦截他们的飞船……” 她已经害怕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双膝跪地爬着过去想要对那个男人求情。 “现在拦截?你怎么拦截?”,他转过椅子,一脚踢开了抱着他名贵皮鞋的树明礼,“军用飞船,军队护送,谛听和沈中堂那边也派了人来接。” 他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地上哭花了妆的女人,“你想干什么?当恐怖分子,把他们全炸死吗?你做得到吗?” “可是,可是……”,树明礼还不甘心,“您救救我,我不能坐牢,您帮我找个人顶罪!” “株树塔的规则,不惜一切保护现任董事长,以维护家族企业的正常运行。”,树醒风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侄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替你坐牢吧?” “可是,可是想制造火箭爆炸案,然后让军队把技术拿出来转让的人并不是我啊!”,女人声嘶力竭,“我都是为了您……我顶多只是经济犯罪,最多也就是炸了两个铺子……” “谁说想让军队把技术拿出来转让的人不是你?”,他露出了微笑,“当然是你,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你,我材料都帮你准备好了。” 他的琥珀色眼睛倒映着树明礼的影子,“我们国家的法律有一点我很喜欢,刑事犯罪重证据,就算口供和人证不足,只要实物证据链完整,就足够给人定罪。”,他露出了牙齿,“相反地,实质证据不足的,疑罪从无。” “不是的,我没有!”,树明礼想要扑上去,却被两个下属拉住了,“那些不是我做的!” “当年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宴会上,明竹也没有咬你,不是吗?” 树醒风再次把椅子转了过去背对她,“我们株树塔的规则,什么时候讲过对错了?” 树明礼的眼睛一下子空了,“你这个王八蛋,也太记仇了。” 她难以置信地笑了两声,“这么多年过去,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 “还有好多小事。”,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即将降落的飞船。 “主要还是因为你太蠢了,做事情不够周全,怪不得别人。” 他闭上了眼,“从小就是,破绽百出。” 第1100章 楔子 “干杯!”,几个女士香槟杯碰在一起。 “韶韶,恭喜你呀!”,李雨嫣放下杯子提起这次聚餐的主题,“这次的案子,你被全大殿通报表扬了呢,是不是马上要升执行组长了啊?” “工作两年就能升组长,一点也不比那些男探员差啊!”,另一个朋友立刻捧场,“之前好多人都说这工作不适合女生,我宝啪啪打他们的脸!” “韶韶怎么可能比他们差!她以后肯定是一路长虹呀!”,李雨嫣给她杯子里添香槟,“然后是执行主任,副主管,再是主管,最后升探长,顶替你们老板。” 她和沈韶贴着脸问她,“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搞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吧?” “嗯……”,沈韶不想暴露她的计划,“还没想好,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起来,你跟你那个小军官男朋友怎么样了?”,一个朋友率先八卦,“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快从实招来!” 大家纷纷凑近了竖起耳朵。 “搞得好像你们没谈过对象似的,刚谈一年不到,能有什么特别的?”,沈韶试图把这个话题糊过去。 “不不不,你这个对象太稀奇了。”,众人不愿意放过她,“你看我们哪个谈过军官的?那些权贵x代都千篇一律太无聊了,就你的最特别。”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男人不是都差不多的嘛。”,沈韶想开溜,但是一时想不到什么更有吸引力的话题。 李雨嫣见沈韶想逃,但她自己也很好奇,于是先向众人透露:“之前我见过一次,黑发,长得巨白,眼睛颜色很浅,还怪有异域风情的。”,她补充道,“他们俩身高很搭,我估摸着韶韶穿个高跟,再微微踮脚,抬头刚好能亲上。” 李雨嫣描述得很有画面感,大家一齐发出“哇哦~”的声音。 “差不多行了,你看得还怪仔细的。”,沈韶不想变成八卦中心,“就那样吧,凑合。” “还凑合呢,情侣小戒指都戴上了。”,一个朋友眼尖,立刻从沈韶身上找亮点,“你就嘴硬吧,我看是喜欢得不得了,想藏着掖着不让我们吃瓜吧!” 沈韶立刻脸红,她破罐子破摔:“那他都当面送我了,总不能不戴吧!” 李雨嫣坏笑着说既然都脸红了就不要再装了。 好死不死,这会儿中校发来一条消息,沈韶的手环震动恰好被大家捕捉到: “我这边忙完了,你在哪里吃晚餐?我看外面开始下雪了,要不要我来接你回公寓?” “让他来!让他来!让他来!”,大家都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运野猪拱得此稀世翠玉大白菜。 …… 十二月上旬,王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初雪,夜空因为光污染和高湿度的云层而微微发红,雪花从小小的白色沙砾,逐渐演变成鹅毛大小,从天空中纷纷地翩然而至。 中校嘴里呼出白气,他从刚在路边停好的车上下来,步行拐入那条年轻人最热爱的街道。 华光街上许许多多的行人都在抬头惊呼这场大雪,情侣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和羽绒服,依偎在一起欣赏落到手套上的雪花。 恩竹也把军大衣外套的领口掖了一下,骤降的气温让他脖子有点发冷,他出门没戴帽子,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头上,然后被他的体温融化,打湿黑发。 中校向前走了大约十来米,就看见了那家网红店的招牌,他抬起手腕发过去一条消息,问对方是否已经结束了聚餐。 “还没呢,我们现在坐着聊天。”,沈韶给他回了消息,“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吧,或者就在车上坐着也行,告诉我一下你把车停在哪,我等下结束了过来。” “我在你附近等你。”,沈韶很快收到了回复,“外面很冷,降温了。” 中校走进餐厅对面的一家饮品店,要了一杯热可可,想着正好可以一边喝一边暖手。 他看向餐厅被暖色调的灯照射而明亮的窗户,试图透过那玻璃上的雾气寻找爱人的身影,他光是想象着对方和朋友一起开心笑着的样子,就已经感到胸膛升起暖意。 “108号的热可可?”,店员叫号,中校迅速转身在柜台拿了他的饮料,继续看向沈韶所在的餐厅窗户。 “不知道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中校在心里自言自语,“她今天会是扎头发还是披头发?” 他的脸不禁露出了笑容,“……好想快点见到她。” 窗户上的雾突然被一只手抹开了一个圈,是一个小孩,正好奇地望向外面的世界,看他的口型似乎是在说“妈妈,下雪了”,中校轻轻挥手和他打招呼,小孩也看着他笑着挥手。 “结束了!”,中校的手环震动,他抬起来看了一眼沈韶发来的消息,“你在哪里?” 恩竹把剩下的一点喝完,将杯子丢到垃圾桶里,拿了张纸巾擦干净牙齿,大步跨着穿过马路,走向餐馆的大门。 木门被从里面推开,门板上的风铃叮叮作响,沈韶感到有人在帮她往外拉着这个重重的门,一抬头就看见了扳在门上的、戴着情侣戒指的手,以及正歪着脑袋低下眼、微笑看着她的中校。 沈韶的眼睛里印着路灯的光亮,像是星光,她情不自禁地也眉眼弯弯、嘴角上翘,“我们走吧。” 她伸出手去牵对方,“等一下。”,中校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降温了,你穿得太薄了。” 沈韶当着朋友们的面有点不好意思:“不用,没几步路……我不冷。” 中校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几个看热闹的人,李雨嫣和他招手,他礼貌地微笑点头致意,和她们都简单打了一下招呼,两个人向她们挥手告别,并肩走向步行街的出入口。 走出华光街的路口,两个人的身子才刚转过那个街角,进入众人视觉盲区的一瞬间,沈韶突然用肩膀将中校推在了墙上。 两个人的身体贴近,她抬起头看着不知道是被冻红了脸还是因为出乎意料而惊慌害羞的中校,双手攥住了他前襟的衣服:“又一周没见了。” 低俯的上身,踮起的脚尖,腰间收紧的手掌,轻轻攀至肩膀的手指。 逐渐靠近的、白色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几辆车打着远光灯从他们旁边的马路上缓缓行驶而过,两个人的影子被印在沈韶身后侧的、步行街入口的另一面墙壁上。 伴随着纷纷的雪花,毫不知情的二人的影子的鼻尖越来越接近,最终两个侧脸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步行街上的广播适时地播放起了小提琴曲,有人双手捂嘴要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打扰到他们,有人则颧骨乱飞地打开手环拍下了墙上那缠绵的影子。 “你偷吃什么了?”,沈韶颤抖着鼻息小声问道。 “热可可。”,中校的双眼瞳孔失焦,“你身上是什么香水?很好闻。” 沈韶看着对方情迷意乱的样子轻笑:“无花果。”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华光街里传来。 第1101章 失窃的画作 “不是我说,你俩待在一起简直就是死神体质,神婆算得还是挺准的。” 李雨嫣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二人摇头叹气,“啵个嘴就给我家画廊搞死两个店员。” “什、什么啵嘴?” 才刚缓过来的沈韶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还什么死神……你、你这家伙在治安所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是不是以为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就没事了?”,李雨嫣捂着嘴坏笑,“影子打你俩后面墙上了都不知道。” 她打开手环给沈韶展示刚才拍摄到的画面,“证据确凿哦!” 治安警察有点看不下去李雨嫣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李小姐,你们家画廊丢失了六件作品,还出现两个受害者,就不要在这边毫不顾忌地开玩笑了吧?” 他有点火大,“请你们三位在这里安静等待问话,配合我们调查。” 恩竹和沈韶当时听到了声音就立刻跑了过去,中校掏出随身的枪冲进了画廊,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只有两个浑身是血的店员以及大量破碎的展馆玻璃。 沈韶第一时间检查了受害者的情况,一开始有个店员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她赶紧把围巾摘了下来试图给店员加压止血,并且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可惜为时已晚,她当时身上也没有带医疗包之类的东西,当救护车抵达的时候,那个店员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中校扶着一手血、因为没能救活受害者而伤心自责、情绪还未稳定下来的沈韶撤退到画廊外,他向治安警察出示了军官证,并且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鉴于他们是最早抵达案发现场的人,所以被要求跟着治安警察到步行街的治安所接受笔录。 两个人正在等候室的小隔间里坐着等叫他们,李雨嫣突然推门进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沈韶这才想起了好像华光街上那家出事的画廊就是李雨嫣家里开的,她出身艺术世家,祖上做了十几代的宫廷画师,本家直系血脉的李雨嫣也因此在大学毕业之后轻松地进入大殿工作,成为给皇室成员教学美术课程的老师。 她日常比较闲,所以今年开始顺便接手一点家里画廊的生意打发时间,没想到突然出了件这么大的事情。 “那六幅画都买过保险了,找不到也没关系,问题不大。” 李雨嫣似乎不是太在意这次的事故,但是她的态度让这个领她来等候室的年轻治安警察火冒三丈: “我的天爷了,李大小姐,死了人了啊!不仅是画的事儿,这可是两条人命呐!” “我知道呀!可是人都已经没了呀!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雨嫣不想让人觉得她冷血无情,“我给店员也都买了保险,而且也会给他们的家人丰厚的补偿金,葬礼肯定是安排顶配,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交给我就行,你们就负责帮我把画找回来就好了呀!”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非常贴心:“我都答应一把子揽下店员身故的责任了,也说了画找不到不要紧,不给你们警察增添压力,你们不是应该感谢我么?” 沈韶有些尴尬,李雨嫣这个朋友和她是穿纸尿裤的时候就一起玩的发小,她知道李雨嫣其实人不坏,对待朋友也是大方又义气,之前六公主的事情也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帮忙,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家里娇生惯养,外加从小接触的都是艺术这种比较缥缈的东西,她可以说是十分不接地气,在常识和对普通老百姓的认知、以及与平民共情方面,时常让沈韶也惊掉下巴。 治安警察和对方鸡同鸭讲,一时气得肺要爆炸,眼见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中校赶紧找个话题喊住他,防止他做出后悔的事或者说出什么后悔的话: “谢警官,请问大概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两个做笔录?” 这名叫谢汀然的治安警察被叫了一声,及时收住了脾气:“啊,不好意思啊恩中校,是不是影响到您晚上的工作安排了?” 他有点抱歉地看着中校和沈韶,“今天晚上突然开始下雪,各种大事小事都一起来了,所里人手有点不太够。” 他挠了挠脑后的头发:“而且这次这个画廊是刑事案件,上面抽调了几个高级别的负责刑案的治安警察,他们还在过来的路上,下雪天路有点堵,还请您二位再稍等一会儿。” 谢警官转头又看了一眼李雨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开门离开去忙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等候室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了起来。 但是李雨嫣似乎没有读懂这里的空气。 “所以说是怎么回事?”,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就看见你们俩亲到一半就嗖地跑过去了,然后就围了一圈人,连我这个画廊老板都挤不进去,还是听看热闹的人说里面死人了。”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墙上的画已经不见了,画廊展厅的玻璃碎了一地,监控似乎也被破坏了,但是我巡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只是看到有两个店员倒在地上,一个是已经死亡,另一个后腰正在大出血……”,中校担心地看了一眼沈韶,怕对方听到这些又要自责难过,“虽然已经尽力了,但是还是没能救过来,那个店员伤口失血太严重了。” 沈韶阴沉着脸,手指紧捏着证物袋里沾满血的围巾: “凶手是用利器伤人的,我看了伤口,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刀具,先横着捅进去,然后再旋转手腕九十度放血,还竖着往下划了一截,增加了创口面积快速致死。” 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是专业的手法。” “妈耶你说得好吓人!”,李雨嫣听了之后感觉到浑身发冷,不仅打了个寒噤,“就、就为了偷个画,也不至于派专业杀手吧!” 她摩梭着自己的胳膊,想把鸡皮疙瘩安抚下去。 “根据伤口位置在左后腰,外加旋转的方向是顺时针判断,凶手应该是左利手。”,沈韶闭上眼睛回忆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看到的细节,“而且恐怕是因为暴露了身份所以才要杀人……这个店员手里抓了一根东西,看起来像是口罩的耳带,会不会是认识的常客?” “常客?暴露身份?”,李雨嫣想起了什么事情,“说起来,我怎么记得今天晚上画廊压根都没开放呢。” 她竖起食指:“啊我就说画廊里怎么就两个值班店员!” “没开放?为什么?”,沈韶疑惑地询问,“你们这个画廊也不是新开的了,最近也没有什么特殊节日吧,而且你这家画廊不是一向营业到晚上九点的吗。” “因为要换画呀,我看到天气预报说最近这几天可能会下雪。”,李雨嫣打开手环,“如果下雪了的话,就提前关闭画廊,然后把那几幅白色系的作品挂出来展示,这样第二天有人来看画的话就会很应景,配合天气比较有感觉嘛。” 只见她打开了一个库存管理系统,查看了一下出入库的作品记录:“昂确实如此,我看就是差不多就是今天晚上七点不到的时候,店员把仓库里的《雪夜》系列出库了,那估计关闭画廊也就是六点多,估计是刚开始飘雪花。” “被盗的那几幅画是《雪夜》吗?”,中校提问,“我们赶到现场的时间差不多是八点半”。 “那倒不是。”,李雨嫣关闭了库存系统,“丢失的是《神谕七部曲》中的六幅,我估计是想偷全套的,但是没来得及拿走所有的画。” “《神谕七部曲》?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是不是还挺有名的?”,中校觉得有点耳熟。 沈韶眨了眨眼:“不是挺有名,是非常有名。”,她补充道,“你们这七幅画我记得是刚结束全球巡展,才回来没多久吧。” 李雨嫣点了点头:“没错,上个星期刚送回来的。” 中校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全球巡展???这么名贵???那你刚才还说如果找不到的话问题不大?!” 李雨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中校:“……因为,是版画啊。” 她看对方瞳孔地震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又不是孤品,当年总共印刷了九套,失传的有两套,市面上流通的有四套,我们家自己藏了三套,主要是母版也在我们这,就算丢了一套也没什么大不了,少了一套剩下的还能增值呢。” “哦哦原来是版画啊。”,中校尴尬地擦了一把汗。 “《神谕七部曲》是铜板版画,这几套画都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古董了,但是母版在我们手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这种古董金属板已经不会再拿来印,艺术家的尸体也估计早都化了水了,但是不至于说丢了一套复制品就导致这个艺术品彻底绝版失传。”,李雨嫣给中校上课,“同样是版画,如果说丢的是套色版画的话,我估计就要发疯了,那玩意儿母版是一次性的,都是独幅的绝版货,哪怕不是名家作品、市场价不高,丢了我也会尖叫。” 恩竹没有太理解李雨嫣的价值观,但是大概就是说独一无二的更要紧,价格不重要,收藏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艺术”不失传。 “嘶,还是觉得这个画的名字格外耳熟啊……”,中校挠着下巴回忆,“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的那种……能给我看一下长什么样吗?” 李雨嫣打开了仓库系统,给他看图片。 中校看了一眼就发出了“啊”的一声,但是他马上就闭上了嘴。 沈韶敏锐地捉住了这个变化,侧身去和他咬耳朵: “你是不是在哪见过?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去看画展的人嘛……”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王城里有栋我随时可以去住的房子?” 中校说到他的薄情老爹,甚至不愿意用一下“我爸”这样的称呼,宁可把句式变得扭曲复杂也不想提起对方。 “那房子每个厕所里头挂了一幅。” 李雨嫣看他俩不爽:“不是,你们有必要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吗?” 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两个人面前:“偷偷聊什么?给我也听听!” “他说他爸在厕所里挂了这个画。”,沈韶心想就算说了李雨嫣也不会信,多半会认为是那种网上买来的同款家居装饰品挂画。 没想到李雨嫣立刻哈哈大笑:“不是,你爸树醒风啊?”,她抱着肚子乐,“这家伙好几年前在拍卖会上买了一套,还对着采访的记者说版画不值钱,他要拿回去挂在卫生间的墙上。” 李雨嫣笑得开始拍腿,“当时给我爸气得,骂他是个土老帽暴发户,不懂这种古代宗教画的历史价值,当天晚上回家让医生量了下血压,都快爆表了。” 沈韶和中校两个人肉眼可见地石化了,李雨嫣会错意,赶紧解释说不是在嘲笑恩竹父亲跟树醒风一样没文化,只是刚好让她想起来这件事觉得有意思。 她没意料到解释完这俩人竟僵硬得更严重了,李雨嫣赶紧回忆自己到底是说错了哪句。 …… 三个人录完笔录出来已经快要凌晨一点,沈韶心想好在接下来是周六,不用和工作日一样早起上班,可以多睡一会儿补觉。 夜间气温再次断崖式下降,之前还嘴硬不肯要外套的沈韶也不得不披上了中校的军大衣,裹着好像脖子那儿也还是有点漏风,只能小步快跑地往步行街外面撤离。 李雨嫣没有额外的衣物,只能抱着自己,上下牙齿打着架往出口跑,鉴于沈韶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自己的,不然她肯定要凑过去钻着跟她分享这唯一的御寒神器。 三人连抖带抽地抵达了步行街的出口,李雨嫣家的车就在外面等着,她抱着自己没手跟沈韶挥,只是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再见就钻进车里走人。 “再再再再坚持一下,还有二十米。”,中校试图用高抬腿给自己加热,“这网红街,周五晚上车位有点紧张张张张,我停得稍微有点点点点远。” “等等等等一下!”,沈韶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所以说那个凶手,他他他他是怎么运走六幅画的呢?” 她冻得掖紧了领口,“这里是步行街,他没地方停车啊!难难难难道就光明正大抱着画走在路上吗?” 她冷得结巴,“步行街的监监监监控拍不到他吗?” “我靠,对对对对啊!”,中校冷得肌肉抽搐,“那那那那怎么办,现在我们回回回回去华光街的治安所?” “要要要要不还是先进车里暖一会儿吧……”,沈韶无法接受都走这么远了又要掉头回去。 第1102章 神谕七步曲 小山趴在吧台的桌子上,正握着电容笔在平板上写作业,老管拿着尺子抽了一下他的肩膀: “头抬高一点,眼睛近视了以后可就有很多职业不能选了!” 老管啧了一声,“又错了,这里要变成负号,怎么老忘记?”,他又轻抽了一下小山的肩膀。 “又不是人家爹,管这么多呢?”,沈韶见老管拿尺子打孩子,皱着眉头小声嘟囔。 梦尘给沈韶和中校端出两杯气泡水,打着哈哈说反正也是为了小山好,就随便他吧。 她表示自己辅导不了小山的作业,管巍桦每个周末过来蹭点喝的(找借口来见她)就当家教费了。 “怎么样,看好了吗,想喝哪一款?”,梦尘歪着脑袋看向犹豫不决的李雨嫣,“把你这杯做好我就开始看监控了。” 现在是周六的中午,下午四点才开始营业的积木鸟酒馆这会儿没客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家聚会的新地标。 “呃……”,她有点为难,李雨嫣一边觉得价格便宜得难以置信,一边又担心这种小酒馆做出来的东西靠不靠谱,一边又纠结这么多有趣名字的饮品到底先尝哪个。 “她有选择困难症,磨蹭到半夜也挑不出来的。” 沈韶把李雨嫣眼前的酒单拿了过来放回吧台上的酒单摞,“就湿马天尼,dirty做法,多放一颗橄榄,她爱吃。” 沈韶挑了个最简单的鸡尾酒,她抱歉地看向梦尘,“不好意思,我朋友麻烦你了。” “你干嘛老替我做决定!”,李雨嫣假装生气,笑着想和沈韶打闹。 “你个事儿精少在这里给我磨磨唧唧的,每次让你自己选,总是耗时两小时最后决定每种都来一份!” 沈韶灵活地闪躲,这会儿可没心情跟她玩,“没看见人家现在有正事要做呢吗?我们现在是求着人家帮忙看监控,而且我让你过来是让你一起研究案子,别反倒在这添乱浪费时间!” 李雨嫣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对梦尘说了句对不起,乖乖在凳子上坐好不再找沈韶打闹。 “柳姑娘,我们来看监控吧。”,中校对李雨嫣一直有种无法理解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打开了一个平板,把从治安警察那边授权拷贝过来的监控导入。 “还得麻烦你对比着看一下,左边屏幕是当天晚上画廊周边的情况,右边是整个华光街其他位置监控的记录,看看有没有一样的人脸出现。” 梦尘趁录像导入的空当迅速摇了一杯马天尼,多加了一颗橄榄放到李雨嫣跟前,就转身到平板上专心地开始研究。 “趁现在,你先给他们几个介绍介绍《神谕七部曲》呗,你不是很懂嘛,大家集思广益一下,说不定可以推测出盗窃动机。” 沈韶在全息键盘上敲打,她正在检索一些关于专业杀手组织的信息,她拿起气泡水刚准备喝,李雨嫣非要跟她干杯,沈韶叹了口气,拿杯子跟她快速碰了一下。 “《神谕七部曲》如同字面意思,它一共有七幅作品。”,李雨嫣尝了一口,“哦豁!这跟我平时喝的一百多一杯的几乎没差别呀!” 她亮着眼睛又去拿酒单,“加入我的宝藏小店list,我还要把定位发群里安利给她们。” “你的注意力能不能稍微持久一点?”,沈韶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李雨嫣那自由飞翔的大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尴尬地扶额。 沈韶一边看着检索信息一边劝道:“我建议你还是上点心,早点把这个案子解决掉。” “不然的话,你不仅安排安保不合理闹出人命,搞丢了家里画廊的画,出了事还嘻嘻哈哈的,小心回头被你妈知道了。”,沈韶替她担忧地叹了口气。 她操作着屏幕,头也不抬地继续劝李雨嫣,“你爸喜欢惯着你,我知道你妈可不会,她是搞实验教育的,有的是‘科学的’办法治你。” 中校一脸“你们两个真的是朋友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的表情,他虽然昨天从沈韶那边得知了李雨嫣的一些情况,知道她们两个人家里是世交,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但是就单论性格来说,还是很难相信这两个人会在一起玩。 “七部曲,七个作品,讲述的是七个故事。”,李雨嫣立刻乖乖听话,开始正经地介绍道,“这套版画是着名的宗教作品,许多人猜测这其中是有隐喻的成分的。” 李雨嫣打开手环,将这七张画的图片展示出来:“首先是《古神的诞生》,这个章鱼一样的东西就是古代教信仰的所谓的神明,画面说的是古神从混沌一片的洪荒之中诞生,八条触手代表了古神能够掌控的八种力量:生、死、病、爱、恨、过去、未来、自然。” 她放大了位于触手下面的部分:“这里的纹路是一种特殊的图案,古代宗教研究认为是一种符号,不同的组合可以用于传递信息,根据古代教的传说故事来看,大致内容是古神在向世人传达祂的神力非凡,让凡人信仰祂的力量,以便为自己求取更好的命运。” “意思就是信仰古神,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中校提问道。 “是的,因为古神拥有的八种力量基本上就是可以控制一个人命运的走向。” 李雨嫣掰着手指解释道,“你的来世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你现世什么时候死,会不会生病或是能不能恢复健康,爱谁或被谁爱,恨谁或被谁恨,你的过去和未来将会如何,以及出门是晴天雨天还是地震火山……” “其实就是凡人每天担心的事情。”,沈韶简单做了个总结,“大部分的宗教都是抓着人类这些弱点猛攻。” 她又开了一个屏幕搜索关于符号图案的信息,一边评价,“对人生无能为力,又有很多欲望罢了。” 李雨嫣笑嘻嘻地感叹沈韶总是这样,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想事情经常跟个老头似的,这个年纪就应该每天吃喝玩乐、打扮漂亮、享受生活,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才对。 “不用特意打扮也很漂亮了。”,中校用看不够的欣赏眼神盯着沈韶,小声地自言自语。 李雨嫣耳朵尖,表示这种肉眼可见的事情用不着他来认证,还呛恩竹说不准借她的话头讨好女朋友,想哄沈韶开心就自己去想办法。 沈韶叹了口气,瞟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借机转移话题。 “接着是第二幅,《古神创世》,这幅是有名到上了现在的中小学美术教材的。”,李雨嫣抱歉地笑了笑,继续介绍道。 小山抬头看了一眼,发出“啊”的一声表示确实是在书上见过,老管拿尺子轻抽了一下小山的手背,让他专心写作业,不要偷听大人说话。 李雨嫣划动全息屏,展示第二张图片,“这幅画是在说古神如何创造了世界,世界分为现世、往世、来世,是一个循环的结构。” 她用手指着图上被大章鱼把玩着的三个圆球,“古神教认为三个世界可以互相影响,而古神能对已经发生和还未发生的事情做到掌控。” “古神能影响时间线,拥有改变因果的力量?”,中校喝了一口气泡水,“感觉很像小说啊游戏之类的设定,还怪带感的。” 他注意到这幅画上也有那种特殊的纹案,“这个也是那个符号文字吧,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里的内容大致是说古神创造了三个世界,让大家在现世行善积德,来世就会有好的命运,如果能得到古神的降临,还有机会改变前世,以变更现世的命运。”,李雨嫣简单引用了一下专家的解释。 “这个符号文字的对照表我没有在公开的资料库里找到,不过我看有专门研究符号学的专家有相关的论文,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搞到表?”,沈韶对这个神秘的图案产生了兴趣,“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认为可以利用这些画上的图案传递某种特别的信息?” “有的,虽然还有一些图案没有破译出来,不过现有的对照表,80%的符号可以半猜半蒙地知道内容。”,李雨嫣打开手环的聊天界面,“说起来,这个专家可能我们见过呢。” 沈韶抬眉:“谁啊?” 只见李雨嫣发消息在她们的群里,把昨天晚上一起吃饭的另一个女生圈了出来,“就是彤彤的表舅呀,是专门搞符号研究的院士。” 李雨嫣努着嘴回忆,“感觉小时候有次到她家里玩的时候见过的,就是留山羊胡子的那个。” 她快速打字,“让她问她表舅要一下就行了,直接发群里。”,李雨嫣在文字消息后面跟上一个表情包。 “可能那会儿太小了,没印象。”,沈韶不太记得另一个小姐妹的什么山羊胡子的表舅。 “剩下的五幅画分别是《献祭》,《古神降临》,《神迹》,《古神之死》以及《复活》,上面都是有这种符号图案的,我认为可以都对照一下表格破译看看。”,沈韶保存了群里小姐妹发回来的对照表图片。 李雨嫣点头表示没错,“如果你觉得图片不够清晰,我家里还有两套,叫人从仓库里取出一套来送到这就行;你们想要看母版的铜板也没问题,不过那个不让随便拿,得跟我去我家的美术馆,我可以让把玻璃柜打开给你们看,铜板上细节更多。” 中校在心里感叹这帮人想要找个关系还真是方便,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他有时候跟沈韶相处久了会不小心忘记对方的出身。 老管虽然默不作声地在检查小山的作业,但是耳朵和眼睛也听到看到了酒馆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心里在想沈韶真是一点都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脾气,之前还跟他们一起吃外卖打桌游、在须磨镇还去市场给大家买菜、红叶节还给他们这帮“平民”写信(虽然内容看得出来有一定程度的偷懒吧)……只有在这种时候,当沈韶和典型的李雨嫣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才能清晰地提醒到所有人,这两个人和在座的各位云泥有别。 梦尘一直认真地看着监控,但是耳朵也还是忍不住听着酒馆里的动静,她想起几个月前沈韶毫不嫌弃地帮她和小山进部队基地、不遗余力救老管、陪她去花柳阁注销外佣身份和登记公民、还抽空带着她去租店面、逛街买正常的衣服、办证件和带她去医院做检查……虽然她从老管口中听到过一点关于沈韶家世的八卦,但是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有实感地体会到过这巨大的鸿沟。 中校感觉身上烫烫的,好像有两束目光盯着他,背上似乎是被这样的目光刻着字,内容大概是“你这穿军装的绿皮蛤蟆是吃到真的天鹅肉了”云云。 恩竹循着目光的源头看去,发现老管和梦尘眯着眼睛看着他,“……你俩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神谕七部曲》很有意思。”,老管脸上迷之微笑,梦尘则别过头继续看监控。 李雨嫣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些另外五幅画的故事,“这次唯一没有丢失的作品是《献祭》,其他的都不见了。”,她补充道。 “我们画廊当天提前关闭后,店员应该是先把画廊里的一些画了取下来,然后从仓库出库了《雪夜》系列,把它们挂上去之后,准备回仓库把刚刚取下来的画重新入库,结果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事故,所以被取下来的画也没在系统里入库。” 李雨嫣打开了系统记录,“但是有一点蛮奇怪的,《雪夜》系列只有四幅画放在这个画廊的仓库里,如果要取下来换画的话,取一样的四幅就够了,仓库里被取下来还未来得及入库的画加上丢失的画,一共有十二幅。” “也就是说,店员取下了六幅画?”,沈韶疑惑地皱眉,“这是不是太巧了,丢了六幅,取下六幅,挂回墙上的是四幅《雪夜》,所以墙上有八个空画框?” “对呀!就是因为这个丢失数量和空画框的数量对不上,昨天才搞得那么晚!” 李雨嫣掰着手指,“治安警察在那跟我盘到底丢了几幅画,系统显示有六幅画的定位器失去了信号,那我肯定就说是六幅了呗,难道丢了八幅我还会少说俩吗?外加店里监控也坏了,后来我让他们和我一起去仓库现场盘点,才发现取下来的画是六幅不是四幅。” 李雨嫣鼓着脸,还在不爽昨天夜里受冻的事情。 “太奇怪了……该不会……”,沈韶脑子里出现一个可能性。 “找到了!”,梦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找到一个可疑的家伙!” 大家赶紧凑过来看监控,梦尘指着一个戴口罩的人: “虽然我没有找到可能是凶手的人,但是这个家伙很奇怪!” 她继续解释道,“我在华光街的其他监控里看到这个人进了华光街,但是这个人到录像最后……也就是疏散完群众了都没有看到他离开!” “他的口罩可能被毁坏了,或者换了一身衣服,有没有可能其实他离开了,但是我们没认出来?”,沈韶想起店员手里攥着的口罩耳带。 “不可能,我看人不是看衣服或者脸的,那种东西很容易伪装。”,梦尘解释道,“我是看一个人的动态状态,就是走路的时候头、手、身体、腿脚的姿态,这种特点是改变不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模式。” “他的手环戴在右手,这个人是左撇子!”,中校眼尖,立刻发现了一个要点,马上转头向沈韶确认,“你昨天看了伤口之后,不是说凶手是左利手吗!” 沈韶捂嘴惊呼,“完了,我们昨天折返回去跟治安警察说,这个人没有车快速接应,带着六幅画可能跑不远,他们就说因为华光街商业繁忙,只能把街道和周边封锁12小时搜查,这会儿都快一点了,那么除了案发现场的画廊还封着,步行街肯定已经恢复开放了!” 她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治安警察如果找到人了肯定会叫我们,没联系就是没找到,这个口罩男这会儿肯定已经混在行人里跑了!” 李雨嫣跟着沈韶的情绪也着急上火,“画廊附近的监控没拍到他吗?” 沈韶很遗憾地表示画廊位置刚好位于一个拐角处,梦尘也没有在画廊附近的监控录像里看到这个人,这个口罩男可能是从监控死角进的画廊。 “监控死角……视觉盲区?”,沈韶和中校突然脑子里一亮,他们看了一眼李雨嫣,这个偷拍了墙上接吻影子照片的人也瞬间被点醒: “有没有监控能拍到墙上的影子?” 沈韶打开手环,查看步行街的监控和路灯位置,用手指画线计算光线的角度: “有一个监控,它的位置应该可以拍到画廊附近路灯照出来的人影!” 中校操纵平板,调出沈韶所说的监控编号的录像,递给梦尘: “柳姑娘,麻烦你看看有没有哪个影子的动态姿态和那个口罩男一样?” 录像里的墙壁上人影来来往往,酒馆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梦尘得出结论。 “找到了,在这里!”,梦尘双击暂停,大家立刻看向监控上的时间戳: “晚上七点零六分!” 中校仔细一想:“那会儿我刚停好车进步行街,正是雪刚开始下大了的时候!” 第1103章 美味的蘑菇 “画?”,树醒风疑惑地抬眉,他刚刚正在听下属汇报恩竹最近的动态,“他怎么突然开始研究这种无病呻吟的东西了?”,他似乎很瞧不起这种非实用学科,“哼,玩物丧志。” “应该是为了华光街昨天晚上的杀人窃画案吧。”,下属回答他,“涉事画廊的管理者正好是沈小姐的朋友,艺术世家李氏、本家嫡系出身的李雨嫣。” “什么狗屁世家,什么本家、旁支,什么嫡系,都乱七八糟的,迂腐又愚蠢。”,树醒风极度厌恶这种传统的糟粕玩意儿,“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群没救的烂木头。” 株树塔的规则,谁能打败众人做董事长,谁就是本家,谁就是嫡系,谁就是老大。 但就算是这样丛林法则的地方,实际上也不能逃脱血缘亲疏的影响力,前任董事长总是能动用最大的资源帮扶自己的亲生子女以及孙辈,所以说胜出者和前任总是有较近的亲缘关系。 树醒风出身旁支、又是没什么能耐的妾室诞下的幺子、更要命的是生母还羊水栓塞,刚生下他就没了。 在成长和竞争中没有本家的资源支持,更是毫无母族势力帮扶,从小只能唯唯诺诺地当家族边缘人的树醒风听到这些词汇就来气。 “您还买过他们家的藏品呢。”,下属提醒他,“十一年前的古代文化主题慈善拍卖会,您买下了一套《神谕七部曲》,一共有7套存世,这次丢失的也是其中一套里的6幅。” “什么《神谕七部曲》?我买过这种东西?”,树醒风没有印象,“当时花了多少钱来着?” “两亿三千万。”,下属回答道。 “多少???”,树醒风难以置信,“我居然会花钱在几张涂了彩色颜料的纸上?”,他甚至不记得《神谕七部曲》是单色的铜版版画,压根都不是彩色的。 “加上佣金什么的快两亿五呢。”,下属查了一下当年的银行流水,又补了一刀。 树醒风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疯了,“那些画放在哪了?” “您说版画不值钱,让人挂在给恩中校住的那栋房子的厕所里了。”,下属有点快憋不住笑了,“您还对着记者说,您前几年买的别墅刚好有七个卫生间,这套画跟那套房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必须买下来挂上。” 树醒风眼睛一亮,“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他罕见地露出了一种像是小学生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我是为了气那个姓李的老头,当时看他吹得天花乱坠的,好像说什么宗教画历史上的一朵奇葩?” 这男人挠着下巴嘿嘿乐,“我就偏偏叫到最高价买下来,把他急得不行,我记得最后是让人扶着出去的。” 树醒风看起来心情愉悦了不少,“反正拍卖会收到的钱最后都拿去捐了,这老李头是没落着一点好,估计回家之后肝疼了好多天吧?” 他笑着摇头,感叹自己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太喜欢露锋芒,居然搞出过这么高调的事情来。 …… 中校把车在路边停好,沈韶和李雨嫣分别从副驾驶和后排下车,沈韶从车里拿了两把伞挡雪,三个人一起进入步行街。 “要命,完全已经恢复正常营业了。”,沈韶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焦急地向前走着,“治安警察估计也是没办法,只能听上面的指令,不让影响标志性商业街的市容,到点没找到身上带着画的人就按逃犯处理了。” “画廊还封着呢。”,李雨嫣安慰道,“他们可能在里面还找到了什么线索。” “尸检结果今天早上也出了。”,中校也帮忙安抚沈韶的心情,“咱们等下到了治安所,都可以问他们要来看看。” 谢警官在步行街治安所的门口裹着警用大衣,站在寒风中等待三人,他因为没抓到嫌犯而有些自责,早早地出来等候。 “谢警官!”,中校向对方挥手,“您怎么这么早就出来等我们?”,沈韶心想人忙碌了一晚上还为了迎接他们在这受冻,心里十分愧疚。 “沈小姐怎么知道我早早出来等了?”,谢汀然有点惊讶,“您伞上都结冰凌了,站着留下来的脚印也比积雪后我们刚踩出来要深。”,沈韶微笑道。 “沈小姐观察力真好,有没有考虑过来做治安警察?”,沈韶除了出公差任务以外,并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谛听探员的身份,昨天也是中校第一时间拿出了军官证,来向治安警察了解相关情况。 没想到的是,李雨嫣在做笔录的时候过于贴心,她见沈韶很在乎帮死者抓凶手讨回公道,就想着要让治安警察更加重视这次的案子,脑子一根筋的她竟然把沈中堂搬出来了,说必须让他们也一起参与侦破,沈韶当时只恨自己手不够长,来不及捂住这个家伙的嘴。 “我开玩笑的,昨天一开始不知道是您,还让你们三位等了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谢汀然一脸尬笑,机械地打着哈哈。 “怎么会,应该是我们不好意思,还劳烦您大雪天陪我们盘案子,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沈韶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 李雨嫣在另一个警官的带领下走向调解室,她家的律师以及受害者家属已经在里面等候,而恩竹和沈韶则跟着谢警官去会议室,查看最新的调查结果。 “两名死者均为女性,名字是梁梦蓉和罗婷,年龄分别是29和32岁。”,谢汀然拿出两张照片,“两个受害者都是被利器捅伤,死因一致,均是因为伤口失血过量。” 谢汀然拿出了尸检报告,“奇怪的是,我们在受害者的遗体上检测出了赛洛西宾和脱磷酸裸盖菇素。” “是从血液里检测出的吗?”,沈韶翻动报告,“嗯?毛发里居然也有检测出,而且胃里也发现了没消化完的蘑菇?”,她嘶了一声,皱起了眉。 “晒什么裸什么?”,中校耳朵没听清,舌头也捋不直,“蘑菇又是什么意思?” “赛洛西宾是一种天然致幻剂。”,谢汀然解释道,“是目前几种常见的致幻蘑菇中的主要活性成分,吃了之后会导致人产生幻觉。” “赛洛西宾就是裸盖菇素,蘑菇吃下去到胃里之后,在酸性条件下它会在体内迅速转化为脱磷酸裸盖菇素。”,沈韶给中校科普,“这东西能改变人的心智,令人产生欣快感、视觉和心理幻觉,甚至知觉改变和时间感失真,以及其他精神方面的体验。” “店员吃了致幻蘑菇?”,中校十分疑惑,“是凶手逼她们吃的吗?”,沈韶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不是第一天吃蘑菇了,从毛发里能检测出致幻成分来看,她们应该是长期……至少是多次服用了。” 沈韶思索片刻,“服用裸盖菇是非常传统的一种致幻方式……算起来历史可能有个几百年了,古代的时候经常被用于宗教仪式方面的用途,比如用来和神进行精神链接、瞻仰幻觉产生的神迹、神秘体验、灵性激发、占卜和冥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丢失的画!古神教!”,中校和沈韶同时联系到了这一点。 “我记得《神谕七部曲》里面的《古神降临》和《神迹》以及《复活》的画面上,都有出现蘑菇!”,沈韶眼睛一亮,“不对,包括这次没丢失的《献祭》上面也是有蘑菇图案的!” 她打开手环,把之前李雨嫣发给她的图片打开确认,“果然我记得没错。”,沈韶提出她的猜测,“两个店员可能参与了某种和古神教有关的宗教活动,从而服用了致幻蘑菇,而案发的时候这两个人胃里残留的蘑菇证明她们正处在幻觉状态之中。” 她停顿了一下,“凶手应该是她们认识的人,估计也是教徒,可能是利用她们两个在画廊工作的机会,来窃取古神教主题的宗教画。” “所以凶手才能轻易地连续杀害两个人,没有在尸体上留下其他的伤痕,甚至现场都没多少挣扎和搏斗的痕迹。”,中校查看着调查报告,抬眼和沈韶点头确认。 “可是古神教都是几百年前早都失传了的教派,尽管我们国家宗教信仰自由,但是也没听说哪里有在复辟这个古老的宗教啊?”,沈韶打开资料库检索,现在确实没有古神教或者类似教派活动的公开记录。 “会不会是借古神教的名义,搞那种敛财骗钱的地下邪教?”,中校提问。 “有一定的可能。”,沈韶在资料库里检索古神教的相关资料,“这种邪教一般信起来都是拖家带口的……” 她转头看向了墙壁,隔着几个房间不远就是调解室,坐在里面的两名死者的家属很有可能知道关于她们信仰古神教的事情。 沈韶虽然很想过去趁现在问问他们是否知道点什么,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刚失去了亲人,现在就盘问他们是否太过残忍。 “沈小姐,没事的。”,谢警官看出来沈韶的为难,“本来我们调查的时候也要跟家属谈话,您二位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交给我们来问。”,他收起了桌上的文件。 …… “多少?”,中校快速心算了一下,“所以说你差不多按赔偿标准的3.5倍赔给她们家属?” 恩竹感觉有点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这个李雨嫣会出手这么大方,刚到治安所的时候看她家里派了律师来,中校还以为是要跟人家砍价。 李雨嫣的表情并没有多悲伤,但是却说着“对啊,人家家里死了人,两个店员都还那么年轻,多可怜啊。”,她一脸稀松平常,“我作为画廊老板,自己的店员出了事情,我想给受害者家里人多赔点钱,让他们好受点,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雨嫣甚至还表示两名受害人的葬礼她也会全权负责,而且到时候还会亲自去吊唁。 中校感觉自己的理解力有问题,他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人就这样。”,沈韶看中校怀疑是在做梦的样子解释道,“我一直觉得她脑子好像哪里有点问题,但你说她是个坏人嘛也不是。” “你居然说我脑子有问题!”,李雨嫣又嘻嘻哈哈地想跟沈韶打闹,沈韶再次灵活地躲过去,“……就是缺乏同理心吧。”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没在艺术上有多大成就,就只是当个美术老师肯定也跟这种少根筋的“先天缺陷”脱不了干系。 第1104章 连环系列案件 二十四小时前。 “下雪了。”,梁梦蓉站在窗户前,望着天空中像沙砾一般的雪,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画廊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按老板说的,我们今天提前关闭。” 穿着西装套裙的工作人员们拿着一套套李雨嫣提前准备好的画廊的文创产品,走到正在参观的客人面前,小声向他们道歉、送上礼物,并贴心地叮嘱客人雪天路上小心,并向他们赠送了带有画廊logo的折伞。 “今天留我跟婷姐值班。”,梁梦蓉对另一个店员说道,“我跟你换班,你住得远,下雪天交通不方便,你先回去吧。”,“谢谢蓉蓉!”,另一个店员十分欣喜。 画廊里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离开,罗婷走向了画廊的大门。 “就是今晚了。”,梁梦蓉看着正在挂墙平板上操作的罗婷的背影,“为无上的主。” “为无上的主。”,罗婷按下屏幕上的按键,锁上了所有的门窗,关闭了所有的监控。 提前用一个金属导电小棍欺骗了系统的仓库后门,依旧开着一条门缝。 梁梦蓉和罗婷开始将墙上的《神谕七部曲》撤下,她们熟练地打开卡扣,把玻璃框打开,将里面裱在木制画框里的六幅画取出。 “取六幅《秋山八景图》吧,不然《雪夜》只有四幅,不太够。”,罗婷吩咐梁梦蓉打开更多的保护玻璃,“揭画的时候小心一点。”,她的心跳很快。 “好的婷姐。”,梁梦蓉蹲在地上,将《神谕七部曲》从木制画框里取出,小心地放在提前铺好的塑料布上,然后又打开了六幅《秋山八景图》的画框,将原本放在里面的画取出,紧张让她的手有一点抖,但是画廊提供的专业培训让她毫不出错。 梁梦蓉用小刷子沾了沾水溶性的液体胶,涂抹在一张银纸的四个角上,小心翼翼地将银纸贴在了《秋山八景图》的背面,然后再轻手轻脚地将《神谕七部曲》贴在银纸的另一面,让两幅画背对背贴着,中间隔着和《秋山八景图》画作尺寸一致、但尺寸大于《神谕七部曲》的、能够有效防止x光扫描的金属层。 这些银纸是平时运输作品时用于保护的包裹物,梁梦蓉把用剩下的银纸递给罗婷,让她帮忙放回仓库里。 “一定要小心一点,不要破坏作品。”,罗婷在画廊工作多年,对这些艺术品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它们是圣物,也是艺术。”,她还是放心不下,再三叮嘱之后,才转身去仓库拿《雪夜》 “好的婷姐。”,梁梦蓉更加紧张,也更加小心了,她细致地检查了一下作品之后,再轻轻地将藏好了《神谕七部曲》的《秋山八景图》放回画框中,封好底板。 罗婷从仓库里用小车推出了四幅《雪夜》,将它们放进墙上的玻璃展示框里,戴着手套的两个工作人员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 梁梦蓉小心地把六幅重新裱好的《秋山八景图》放进小推车里,准备把它们入库,制造出《神谕七部曲》丢失的假象。 而罗婷则将刚刚梁梦蓉揭画的时候摘下来的定位器收集好,准备稍后再破坏,否则它们的信号如果提前消失,将会通过库存系统警报通知到不明所以的李雨嫣,从而提前引来安保。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然而关闭了窗户的画廊里,两个人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圣子?您、您怎么来了?”,梁梦蓉刚把推车推进仓库,就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戴着兜帽和口罩的男人,他的身上落了雪,正因为身处恒温恒湿的仓库而融化。 “今晚的祭祀仪式,我以为是只有我跟婷姐来做呢。”,她看了一眼仓库的后门,那根金属棍的位置没有改动,男人很灵活地从撑开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潜入。 “你们两个第一次做祭祀,我不放心。”,男人并不摘下口罩,只是看着手推车里的画:“圣物已经藏好了?”,男人的声音很低沉,露在兜帽外的眼睛在仓库的灯光下,发着粉红色的光——像一对宝石那样,男人拥有罕见的粉色虹膜。 “是的,已经藏好了,就在这六幅《秋山八景图》的后面。”,梁梦蓉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外面我们等做完仪式,就按计划伪造成失窃的样子,等风头过去,教会再找机会买下这套《秋山八景图》,就能安然收回圣物。” “至于《献祭》,等我们完成仪式之后,再用一样的手法将它封进其他的画框中。”,罗婷见梁梦蓉许久不返,也来到了仓库。 “画廊在步行街,人多眼杂、停车不便,没办法轻易就将圣物带回,不得已我们两个才出此下策,最后还是要让教会出点钱了。”,她补充道,“还好《秋山八景图》不是很贵,只是当代艺术家的作品。” “很好,开始祭祀仪式吧。”,男人伸出左手将兜帽又拉低了一些,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但站在他面前低头鞠躬的两个店员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梁梦蓉和罗婷二人站在了《献祭》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纸折的动物摆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一些经文,戴着兜帽和口罩的男人就在她们身后监督着。 “无上的主啊。”,罗婷将双手捂在胸口,“我真诚地请求您,倒转时间,改变您忠诚的信徒的命运……我们愿意献上灵魂。”,她紧闭双眼,将仪式开始前含在嘴里的片状物吞下。 梁梦蓉也吞下了嘴里的东西,两个人跪倒在地,将额头抵在地板上,等待她们的神“降临”,与她们进行“灵交”。 男人粉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戴着手套的左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如梦如幻的世界在梁梦蓉和罗婷眼前展开,无数彩色的波纹滴在水面上,金色和银色的丝线组合成复杂的几何图案,像是万花筒般绚丽,紫色和绿色的灯光在镜子中的镜子里反射着,突然一束光穿破了这无限的幻境,古神睁开了巨大的双眼,两颗星系一般的、没有眼白的眼球出现在一片空白之中,静静地凝视着她们,她们的耳朵里是古神喃喃的低语。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无上的主……”,两个人发出的声音嘶哑,像是在沙漠里数日没有喝水的落难者,她们祈求着神的怜悯,“我们为您献上祭品……” 那些纸做的动物祭品突然活了,它们身上鲜血淋漓,在空白的世界里不断被拉扯着放大缩小,最后像气球一样炸裂开来,无数的肠子和其他内脏破碎在空中,化作暗红色的雨。 不断落下的红雨开始着火,变成烟花一样的图案,伴随着隆隆的焰火炸裂的声音,鞭炮般的巨响像是破碎的瓷器,伴随着……疼痛。 罗婷猛地睁开了眼,她被后腰剧烈的疼痛惊醒,刚才的幻觉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她跪在一片寂静的画廊里,墙上的玻璃画框碎裂,画廊里的监控摄像头也被用玻璃碎片砸坏,身旁的梁梦蓉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你怎么醒了?”,男人的声音从罗婷的耳后传来,他旋转手腕,又用力往下一划,最后干净利落地拔出匕首。 罗婷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她恐惧的双眼睁大着,僵硬地将头向后扭曲,看向“圣子”。 “为……为什么……”,罗婷不明白。 “之前的祭祀,只不过是对着古神的画像,而这次是真正的圣物。”,他捡起了地上的折纸动物,“给真神的祭品,怎么能是这种失礼的东西?” 男人用纸动物擦拭着匕首,随后将匕首和沾血的纸放回口袋里,“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他温柔地摸着罗婷的头发,“复活古神,必须要用鲜血和活祭品,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祭祀,还有八次,等我们将祂所有的分身都激活,最后再做一次正式的大祭祀……” “不……”,罗婷的后腰在疯狂地出血,疼痛将她的眼泪逼出,“等古神复活,祂就会改写因果,将你们都复生,别担心。”,男人想用手把罗婷的眼皮盖上,“好好休息吧,不会再要多久了,马上就不会再痛了,相信我,相信无上的主。” 罗婷的求生本能让她突然发力,她伸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口罩,“不要……我……”,男人啧了一声,起身想要去拿《献祭》,没想到对方的手指死死地拽着,竟然把口罩的耳带拉断了。 “安心去见主吧,别搞得这么难看。”,男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口罩,又看见罗婷的套西口袋里因为挣扎掉出了几个定位器,他把它们都捡了起来揣进兜里。 步行街上的广播奏响了小提琴曲,弓弦之间的缠绵听起来却像生命倒计时,是罗婷口鼻之间的气若游丝。 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动静把正在开《献祭》画框的男人吓了一跳,他赶紧向仓库跑去,从金属杆撑开的门间空隙逃脱,并将定位器扔在仓库中踩碎。 …… 一小时前。 “又?”,谢汀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又发生杀人窃画的案子了?”,他接到了王城另一个街道治安所的电话,询问他关于窃画的细节。 他刚放下一个电话,又一个内线电话呼进来,“啊?” 十几分钟后,谢警官放下了电话,又是一个电话呼了进来,他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最后这个电话是从高层打过来的,“好,好,我知道了。”,谢汀然紧皱眉头,他有些为难,但还是要去等待室告诉三人这个消息。 “不能解封?”,李雨嫣看起来有些慌了,“昨天跟我说的是二十四小时呀,而且现场不是都搜查完了吗?”,她开始担心画廊多日不能开业,会影响接下来的新年大展。 “不好意思啊李小姐,是上头的意思。”,谢警官看向一样是疑惑地看向他的沈韶和中校,“又有两宗杀人窃画案发生了,死者身上的伤口用的是一样的手法,丢失的画也是《神谕七部曲》,所以这个案子,恐怕要从普通的独立刑事案件升级为连环系列案件了。” 沈韶一听,和中校一样蹭地就站了起来,“两宗?” “是的,一宗发生在王城的一栋私人宅邸内,另一宗则是在万维城的艺术博物馆。”,谢警官说道,“都是针对《神谕七部曲》的盗窃,万维城艺术博物馆里的七幅画全部被盗走,现场有一名工作人员死亡,现场的安保设施都遭到了破坏,初步判断案件发生时间是闭馆后,窃画者是从仓库潜入,盗走画之后驱车离开。” “王城新的那一宗呢?”,沈韶焦急地问道。 谢警官的表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能不能说是个好消息……我感觉可能有点用词不当。”,他有点尴尬,“新的这宗,窃画者没有得逞,他刚潜入私人宅邸不久,就刚好遇上了前来打扫的保洁,保洁进门后看到了厕所里的尸体,就立刻重启了安保设施。” “也有人员伤亡?”,中校一听厕所,感觉不太妙。 “是的,有一名宅邸工作人员死亡,也是后腰遭到利器袭击、放血。”,谢汀然解释道,“因为保洁人员重启了安保,宅子立刻被封锁了起来,街道的治安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不仅窃画者没来得及运走画作,我们甚至还抓到了凶手。” 沈韶激动地问是不是一个左撇子的男人。 “不是,是一名女性。”,谢警官回答道。 第1105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为什么不让我去嘛!” 李雨嫣鼓着脸不爽,沈韶摸着她的后颈哄着,“你想想,现场死了人,一地的血,多吓人呀。”,她抱着对方柔声安抚,“不是不让你去,是担心你去看了晚上睡不好觉,我平时打打杀杀的见得多了,我是不害怕,但是你看了做噩梦怎么办?” 中校斜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心里暗自羡慕李雨嫣被沈韶这样在公开场合又是抱又是摸的。 沈韶好说歹说,终于把李雨嫣劝上了她家的车,让人跟律师先回去。 “可算送走了。”,沈韶望着远去的轿车,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恩竹:“我们走吧。” “真是太巧了。”,中校挠了挠下巴,“我今天中午跟管家说,可能晚点回去一趟。” 他锁上了车门,发动车子,“我本来想着去把画拿出来给你研究的,估计就是因为临时说了我要去那个房子,所以他们才临时让保洁过去紧急打扫了一番,不然平时房子里没人,就是正常空置放在那,留一个人值守,等每次我放公休假之前打扫。” “结果就巧合地撞上了作案现场。”,沈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好运,毕竟还是死了人……”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是,为什么房子里出了事情没人通知你啊?” 恩竹旋转方向盘:“因为我不是房主啊。”,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沈韶,“那又不是我名下的宅子,我只是很偶尔落个脚而已,我还在自己攒钱买房子呢。” “那我们等下该不会……”,沈韶嘴角抽搐,但此刻车子已经上路。 …… “我们果然很有缘。” 树醒风站在被封条拦住的宅子的花园外,一脸春风洋溢的温暖笑容,他看着刚从越野车上下来的沈韶:“沈小姐,上次我说了我们肯定会再见的,没想到这么快。” 沈韶厌恶地啧了一声,从他和保镖旁边绕着走开,去向治安警察了解情况。 他瞟了一眼那辆车,看向跟在沈韶后面、刚刚锁好车的中校:“之前我说给你买辆好车你不肯要,原来是喜欢这种越野类型的。” 恩竹不是很想理他,只是敷衍地回答:“对。”,他路过树醒风,大步跟上沈韶,伸手撩起警戒带,进入现场。 “那我再送你一辆好一点的越野车?”,树醒风立刻转身跟上,追在中校后面,“我已经有一辆了。”,恩竹头也不回。 “你有白色的了,我再给你买一台黑色的,白色的年轻,黑色比较稳重。”,树醒风不依不饶,保镖及时撩开他跟前的警戒带,他迅速地钻过去跟上:“别的颜色也行!你喜欢什么颜色?银色?红色?” 他的皮鞋踩在积雪后略有些泥泞的花园里,西裤都有些沾湿了。 中校加快脚步想甩掉他:“你连我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树醒风,他脸上出现了一瞬间怅然若失的表情,一时没忍住,用手紧捏了一下左胸口的衣服。 树醒风停了下来,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 “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他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漠表情,看着中校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道,“要不是以后还要用到你……” 树醒风啐了一声,向一个下属吩咐:“治安警察那边就让陆管家去处理,告诉他以后屋里进贼这种小事就不要来烦我了。” 他离开了花园,在保镖的护送下坐上车,把刚才湿了的鞋子从车窗口递出去,交给保镖拿去扔进垃圾桶,自己换上了车里备好的新鞋。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鞋子只是湿了就扔掉,果然是铺张浪费的土大款。”,沈韶回头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豪华轿车,摇着头感叹。 …… “一样的情况。”,沈韶看着二层厕所里的尸体,“后腰被利器切入,专业手法放血……”,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马桶后面墙壁上的画,“也是《献祭》,毫无疑问是为了某个宗教仪式。” 沈韶又看了一次刚刚谢警官发给她的现场痕迹报告,刚才在会议室她因为被受害人家属吸引了注意力,仔细地看了尸检报告,但是痕迹报告是中校翻着看,这会儿她决定细致地比对两个现场的共同点。 “尸体都是在《献祭》附近被发现,画廊里最后剩下的也是《献祭》,根据万维城的案子来看,窃画者本意是要取走所有的七幅画的,我猜测画廊里其他六幅画应该是在仪式之前就盗走,仪式完成后,由于罗婷发出了叫喊声,凶手急着跑路,没来得及收走《献祭》。”,沈韶分析道。 “可是画廊位于步行街,不像万维城的美术馆和这个宅子一样,交通方便,凶手是如何带着那么多画跑掉的呢?”,中校想了一下提问道,“现场报告说丢失的画的木制画框还留在现场,可是万维城的画是连着画框一起被盗走的,看得出来其实窃画者是不想损坏《神谕七步曲》的啊,那么把画拆了、叠吧叠吧塞在口袋里逃跑的概率并不高。” 沈韶打开手环再次确认了一下李雨嫣发给她的仓库系统记录: “《雪夜》出库的时间是七点不到,口罩男从后门进入画廊的时间是七点刚过,六幅画定位器被破坏的时间是八点半不到,我们赶到现场的时间正好是八点半。” “所以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两个死者吃下了蘑菇、口罩男完成了献祭仪式,并且盗走了画,甚至盗画行为就发生在我们赶到现场前几分钟。” 中校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个时间是不是太紧了?期间还要把六幅画从画框里取出来,藏到什么地方……而且定位器不会在过程中就损坏吗?” 沈韶想了一下:“而且现场被取下来的画是六幅《秋山八景图》,和丢失的画数量一样,所以我有一个猜测。”,她看着墙壁上的《献祭》,继续说道: “我认为,受害者也是盗画团体的一员,而且罗婷和梁梦蓉作为画廊工作人员,她们有着专业的技术,可以做到把画取出来的时候不损坏定位器,能够操纵画廊的安保系统,还可以……” “伪造现场。”,两个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 沈韶从螺旋楼梯上走下来,到一楼的客厅,看到治安警察正在向四个人问话,其中一名老年男性穿着得体的西装,另外三名中年女性则是穿着灰色的保洁服。 “那个是陆管家,他负责多个空关或对外出租的宅子的管理,每次我来之前会给他打个语音;剩下三个应该是从别的房子借调过来的保洁,这个房子大部分时候没人住,所以也没有配备专门的保洁;死者是值守的工作人员,平时房子空关的时候,陆管家会安排一两个人值班。”,中校向沈韶介绍道。 “没人住买这么多房子干什么?”,沈韶翻了个白眼,“王城的房价就是给他这种人搞上去的。” 中校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调节气氛:“现在这里死过人,变成凶宅了,算是他投资失败亏了点钱?” 沈韶想着这宅子也买了十几年了,就算因为变成凶宅亏点钱,估计这点数字在这十几年的涨幅面前也不算什么。 沈韶拿出手环扫描房屋结构,这栋别墅连花园占地大约三亩,主体建筑地面上大概是七百余平,有一层地下室是二百多平,一层客厅8米挑高,餐厅也在这层,有一个客卫,剩下三层都是卧室套房、客卫、功能房间(书房、健身房、阳台、保姆间等)的结构,一共是六个房间加七个卫生间,外加2-4层每层一个开放式阳台。 “一个人住这个地方,感觉夜里鬼都要出来……”,沈韶想了一下,发现卫生间的数量和《神谕七步曲》的数量对上了,不禁发出气笑了的声音: “不是,你爸当年买画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刚好有七个卫生间吧?”,她回忆了一下卫生间里的画,“但是摆放的顺序居然是对的?” 沈韶皱起了眉毛:“一楼客卫里是《古神的诞生》,二楼套房卫生间里是《古神创世》,客卫是《献祭》,三楼套房卫生间是《古神降临》,客卫是《神迹》,四楼卧室套房卫生间里是《古神之死》,除了一楼没有卧室以外,都是按先套房卫生间再客卫的顺序,最后四楼的客卫里是《复活》。” 她转头问中校:“这个摆画的顺序是谁决定的?”,中校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表示这种细节估计要问陆管家。 不过他隐约记得这些画的位置曾经变动过,“就最近这两年吧,因为我习惯睡三楼的主卧,我记得以前厕所里不是《古神降临》这幅,之前的顺序是乱的。”。 …… “中校先生。”,陆管家苍老的白发微颤,“许久没有见到您了。”,刚刚被问完话的他深深鞠躬,“您应该多回来住住,房子要有人气才好。” “陆管家,您也知道,我空闲时间不多。” 恩竹叹了口气,他知道陆管家已经是跟在树醒风身边四十多年的老人,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为树家服务,老了也不放人退休,而是调岗让他管一些物业,美其名曰“给他找点事做”,实际上多半是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 “董事长也希望你多来这里。”,老人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这话该不该说,“他私底下亲自吩咐过我,每次您来这里都通知他。” 他指了一下墙上的摄像头:“他就可以看到你。” 中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多少就有点吓人了,我好像更不想来这里了。” 他想赶紧问正事:“陆管家,我想问你一下,厕所里这些画是谁摆的?我记得近几年有换过顺序。” “近几年换过顺序?”,陆管家思索了一下,“应该就是今天死亡的这个管事入职之后吧。” 他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我记得有一次过来检查的时候,看到他在擦画框上的灰尘,正常来说,这种事情是让保洁打扫的时候顺便做的,他特意做的话,可能就是因为他在换画的顺序。” “果然,每个受害者都跟窃画者有关系。”,沈韶关闭了手环,她从别墅外面走进室内,刚刚沈韶通过李雨嫣搭线,和万维城艺术博物馆的负责人通话,了解到了那边的情况: 死者也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发现尸体的地点也是原本挂着《献祭》的位置,而那个死者也正好是当天的夜间执勤,系统显示博物馆仓库的后门也是他打开的。 “相比去逼问受害者家属,眼前还有个活的消息来源。”,沈韶看向中校和陆管家,“还得感谢这个房子帮我们抓到了凶手,让我们来会会她吧。” 第1106章 神迹 沈韶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这个杀手的外形实在是太特别了——粉色的眼睛,雪白色的头发,甚至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女人的皮肤白到了透明的状态,可以看到细微的血丝在表面之下游走。 这样的外形让她看起来甚至有些圣洁感,如果她没有杀人的话。 “白化病么?”,沈韶搬了个椅子,坐在戴着手铐脚铐的、被暂时控制在二楼卧室的女人面前。 “你的视力怎么样,有问题吗?”,她观察着对方的虹膜,“室内光线并不强,你的瞳孔还是缩得很小,果然畏光,是白化病没有错。” 女人并不说话,只是敌意地看着沈韶。 “你叫什么名字?”,沈韶歪着头看向对方,刚才治安警察告诉她说,这个女人被抓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不管问她什么都装聋作哑,现在已经由治安警察那边在查她的身份,人脸识别系统并没有在公民信息库里找到这个女人。 沈韶见对方只是瞟了她一眼,和治安警察说的一样一声不吭,这种完全拒绝沟通的嫌疑人更加难套话,她心想大概需要用点特别的方法。 中校最讨厌这种闷声不响的家伙,他贴近沈韶的耳朵,小声问她需不需要自己扮凶,吓唬一下试试看,沈韶摇头拒绝,表示交给她处理就行:“麻烦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随着卧室门的关闭,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窗帘关一下,灯关掉。”,沈韶对中校说道,恩竹不明所以,但是照做了。 窗帘的隔光属性很强,整个房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墙角微弱的指引灯自动亮起带来一丝光亮……而沈韶突然一改往日的细心温柔,表情突然变得格外冷酷。 “现在我们看不清你,但是你应该能很清楚地看到我,我希望这能给你提供一些安全感。”,沈韶抬起了下巴,将身体向后靠到椅背上,“喝一点水吧,哪怕你什么也不打算说。” 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了对方手上,“这里的暖气很足,你从进到这栋别墅以来,应该也至少有四个多小时没有喝水了吧。” 女人确实很口渴,她的嘴皮已经有些干裂了,犹豫再三,但还是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水,她并不知道沈韶进门之前,甚至故意让陆管家调高了这个房间里的空调,这才让她格外口干舌燥。 沈韶注意到对方举起了被手铐拷在一起的手,但是也是用左手的手掌接过水瓶。 “你是古神教徒吧。”,沈韶只让对方的嘴唇刚碰到一点点水,就抢下了瓶子,女人因为手被手铐束缚,无法和对方争抢,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这正是沈韶要的效果。 “你是大老远跑到这里,献祭自己的同胞,做祭祀仪式?”,她突然大声嘲笑道:“好蠢,你们这宗教跟精神病院没什么区别。” 她把刚刚放在椅子上的包拿到手里,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被折得乱七八糟的纸,一边感叹:“就为了这种东西?” 只见她打开了那张纸,正是一幅“《神迹》”。 “你们该不会觉得古神真实存在吧?”,她轻笑一声,“如果祂存在,有所谓的操纵命运的神力,不知道能不能阻止我做接下来的这件事呢?” 只见沈韶把那幅画用力一揉,快速地搓成一个纸团子,又扔到地上,用鞋子踩了一脚。 白发的女人惊声尖叫,几乎要跳起来冲过去抢救那幅画,但可惜腰上的束缚带将她捆在了椅子上,她只不过是徒劳地挣扎了几下。 “贱人,竟敢对圣物不敬!”,白发女人终于出声,沈韶很满意,随便对方说什么,只要能开口说第一句话,那她就能有突破口。 “圣物?”,沈韶一脚踢飞地上的纸团,“你知不知道你们眼睛里的圣物,是什么垃圾东西?” 她看似无所谓地抠着手指,“这栋房子的主人认为你们的圣物只配挂在厕所里,华光街的画廊丢了画也不急着找,也就简单报个保险。” “为了几张破纸,你们去当杀人犯,手刃同胞,而你们的神连拯救一下圣物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有能力救你?” 她把水又递给对方,看对方一把抢过去快速地大口喝下。 “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能唤醒古神,就能改变命运,不会再生作白化病人了?”,她捂着肚子装爆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居然还不止你一个,罗婷和梁梦蓉两个扶弟魔也是一样蠢,不好好治病,搞这种过家家游戏还把命搭上。” 沈韶冒了个险,她从谢警官那边得知,罗婷和梁梦蓉家里都有一个身患白化病的弟弟,这明显不是巧合,她怀疑两个人信教肯定和这个基因病脱不了关系。 “我们才不是为了这种蝇头小利。”,女人不容许对方同时侮辱自己的教派和同胞,“你们这些愚蠢的人,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而且我这不是白化病,这是主的选择!”,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沈韶,“主从来不会犯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是注定的命运!” “所以你们的主永远也复苏不了,也是祂自己的选择?”,沈韶见对方渴到把瓶子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偷一套还不够,要偷这么多,我猜你们是打算收集所有的画,举行多个仪式来复苏古神吧?” 她摇头感叹道,“那你被抓了,这里任务就失败了,岂不是就永远都不能完成整个仪式?真可怜,你们死去的同胞再也不会复活了。” “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古神必然会复苏。”,女人冷笑一声。 “所以果然你们是打算收集所有的印刷品?”,沈韶套话成功,她眼睛一亮,“现在已经完成了三次祭祀,还有四次,那我们只要把剩下的四套画保护起来,你们的计划不就破产了吗?” 女人一愣,只见沈韶转头对中校说让他通知治安警察,把所有剩下的画作都拿到治安总局保护起来,她马上急了: “无耻贱人,主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沈韶眨了眨眼,转回来问她:“说起来,你们到底要祭祀几次?已经有两套印刷品失传了你们知道吗?总共有九套,但是存世只剩七套了。” 她继续刺激对方:“而且如果再印怎么办?你们要把所有的印刷品都收集起来吗?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版画?如果母版持有者愿意的话,可以无限印刷。” 白发女人的瞳孔猛烈收缩,沈韶趁热打铁:“所以说既然不够九份,那你们再去偷母版,自己印两份是不是就行了?这样也可以是吗?” 她很好奇对方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这将会用于印证她的推测,“那岂不是跟小学生集卡一样幼稚吗?哈哈哈哈哈!” “圣物怎么可能无限印刷!”,白发女人破口大骂,“我们只不过是收回流落在外的罢了!” 沈韶点了点头:“噢所以说失传的两套在你们手上。” 她想了一下又提问道:“那最后你们还是要母版吧?”,她猜测道:“不然的话,其他这些也不过是分身而已,你们不得到母版,无法复活古神。” 女人被套话两次,立刻闭嘴不再有反馈,但这反而是是最好的反馈,如果她大声说没错,那就证明这个猜测是错误的,不吭声则说明沈韶猜的大差不差,她只是怕自己再多说、多被套更多的话。 “好,那我大概知道了。”,沈韶微笑着,“你通过了考验,你的虔诚祂会看到,主会祝福你。” 中校疑惑地转头看向沈韶,这次的审问对方没和自己商量,他没明白为什么沈韶突然这样说话。 “啊?”,女人也很惊讶,她狐疑地看着沈韶。 女人瞳孔骤然放大,她看见沈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瞬间消失在眼前的椅子上,又瞬间出现在了中校的身后,像她一样用左手迅速地将匕首刺入恩竹的后腰,旋转九十度放血。 随着眼前男人的身躯重重倒地,他后腰的血像是喷泉一般直冲天花板,溅射在顶部的水晶灯上,然后化作一场暴风雨,将整个房间卷入漩涡。 沈韶在这漩涡之中开始蜕变,她黑色的长发从头顶开始褪色,像是圣光从顶部照射下来那样,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白色头发。 “是……神迹!”,女人看到房间中的一切都开始向时间轴的另一端狂奔,空中的血珠被吸入倒在地上的军官的后腰,他不动声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后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变成白发的沈韶并不受影响,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眼前,伸手碰了一下她的手铐和束缚带,那些禁锢就应声碎裂。 “快,我们离开这里。”,沈韶一把拉起她向外走去,别墅里所有的人都在倒退着活动,警察在虚拟键盘上不断地抬起手指,全息屏上的笔记逐行消失;保洁向杯子里吐水,水又被吸回茶壶里。 “等等,我们拿上画!”,女人走进一楼的卫生间,但却被沈韶一把拽住: “现在主只恢复了一半的力量,我能召唤的神迹维持不了多久!”,她对着女人大喊,“我们先离开,画的事之后交给我!” “我们现在去哪里?”,女人问道,“回去!”,沈韶一边拉着她从花园里逃脱,一边回答她。 “回去?”,女人难以置信,“你不是说神迹维持不了多久吗?圣地太远了,我们来不及回去的!”,沈韶立刻停下来脚步,抓住对方的双手: “主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我可以再次献祭,让主施展神迹,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我要怎么帮助你?”,女人十分着急,她发现花园里倒退着走路的警察们速度开始变慢,时间轴像是被渐渐矫正,即将重新正着移动。 “献祭,并且全力想象我们的目的地!” 沈韶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女人突然掉进了漆黑一片的水里,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长大了嘴用力地呼吸,但是她的鼻腔却不断地被水灌满,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古神的声音从她耳鬓响起,“是主的考验……”,沈韶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在她耳边小声地穿插在古神的轰鸣之中,“快,向主祈祷啊!” “无上的主……”,女人一边窒息着,一边虔诚地祈祷,“我乃忠诚的信徒,被偏爱的圣子,这容貌便是约定的记号……请您施展神迹,护我回到圣地……” 第1107章 画中的密码 上车后,沈韶的状态还是十分紧绷,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中校表情复杂,他目光紧盯着沈韶。 过了不知多久,紧绷着的沈韶终于注意到了中校的目光。“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沈韶努力笑了一下,“吓到你了?” “那倒不是,就是挺惊讶的。”,中校回答,“我还真是第一次领教你的拷问技巧。\" “培训内容而已。”,沈韶用手指卷着耳鬓的头发,“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套公式。\" 她解释道,“不肯说话的,先营造对方舒适的环境,接着再给反差情绪,然后激怒对方,不断自信地说对方领域的话,但是要侮辱式地说错误内容,对方就会忍不住反驳你。\" 恩竹欲言又止,但想了一下还是问道:“那瓶水呢?” “我让谛听实验室关系好的同事帮我弄了一份赛洛西宾,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让同城速递送过来的。” 沈韶解释说,“一开始对方心怀疑虑的时候故意不让喝,后面再给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对方多半就会抢着喝。” 她似乎很习惯这样的违规操作,“反正和她平时吃的东西成分一致,血检的时候不会被发现的。” 沈韶在说起自己的培训内容与刚刚的所作所为时面上毫无表情。 “那后面呢?又是让我在地上做俯地挺身,又是让我把窗帘打开把灯也全打开,还用强光手电照她眼睛,然后又让我拿脸盆接水,用湿毛巾捂住她的眼睛和鼻子?”,恩竹接着问。 沈韶解释说那些是在做幻觉诱导。 恩竹听完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怎么,你觉得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对你用上了这种手段?你觉得我对你也下过药?”,沈韶此时语调变得有些尖锐,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刺竖在了她的周围,她的脸也在光线交界处晦涩不明。 恩竹脑子里回放着刚才沈韶一边用强光和窒息折磨对方,一边贴在杀人犯耳朵边上轻声用语言诱导对方的画面,那种大反派一样的残忍表情确实罕见,他甚至觉得怪……性感的。 他不知不觉想的有点远,中校长时间的沉默让沈韶的负面情绪攀上了顶峰。 就在沈韶觉得车内空气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中校突然开口: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经历了多少折磨,忍受了多少不愿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明明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在实施这种残忍的手段时,应该心里面都是愧疚和自我厌恶吧。” 中校看向沈韶,他的目光中带着疼惜,在看到沈韶微红的眼眶时立刻调转话头活跃气氛: “你们这谛听还真不是人干的活,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经常有厌班情绪,还时常想一拳把老板打爆了!” “我是你女朋友之前,首先是一名谛听的探员,我不能光有菩萨心肠,必要的时候要有金刚手段。”,沈韶别过脸去,忍耐着眼眶突然泛上的热意。 中校注意到沈韶情绪有点过于糟糕了,立刻继续说点什么帮她减轻不愉快:“不过对方是杀人犯,就算严刑拷打也是活该!换做是我,恨不得一枪崩了她!” 他笑着伸手戳了一下沈韶的脸,“说起来这些都是你们培训课的内容?据说谛听小队几乎全是男性探员,你能通过选拔得到这份工作,是不是成绩很好?” 沈韶不理会他乱戳的爪子,只是继续别着脸看着窗外,“除了战斗技巧全是a……就因为培训成绩单上有一个c,第二名进的。” 她撇了撇嘴,有点不爽:“我已经尽力了……男女标准一致本身就挺考验人的,外加我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太好,但别的我都是断层第一。” “你大学原本专业不是这方面的吧?”,中校松开刹车。 “我大学读的理工科。”,沈韶叹了口气,“本来我爸妈想让我毕业之后进六部的科技部的,就像你说的,坐办公室。” 她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等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和我聊吧,我还挺感兴趣的。”,恩竹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并不打算继续问这个可能是充满了大量负面回忆的事情。 “咱们先搞定这个案子!”,他轻踩油门,加速前进。 …… “你自己倒喝的吧,你知道放在哪。” 沈韶甩了一双一次性拖鞋给中校,急急忙忙换上拖鞋,就去房间里去开她的实体服务器,“我先把脚本跑上找窝点。” “那我检查一下上次放在你这的枪械,估计得带上。”,中校撕开包装换好拖鞋,去开那两个放在客厅茶几下面的黑箱子。 沈韶打开服务器,迅速将刚才那个白发杀手所说的几个环境特征作为标签设置好,在全国的地理模型上匹配环境,筛选相似度最高的几个点。 这样的匹配过程需要一些时间,她已经启动了多个gpu来同时跑程序,尽量尽快跑出结果,然后提供给治安警察,然后通过治安警察向军方申请调用兵力,前去窝点剿人。 而在这个等待期间,她准备用对照表破译一下《神谕七部曲》上那些诡异的符号图案,她需要了解一下这个宗教千辛万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韶回忆着被抓到的杀手以及画廊杀手的特征,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左撇子,她认为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巧合,一定是有所谓的原因。 门口墙上的平板响起,沈韶从卧室跑出来接听通知:“对,对,在家的。” 原来是她先前给李雨嫣发了个消息,让对方速递一套《神谕七部曲》过来,中校住的那个小别墅里的东西现在是证物,没法拿过来参考,只看图片她又担心细节不够。 中校从上门的物业手里接过一个大纸箱,放到客厅的空地上,撕开上面的封条。 “这是什么?”,他从一堆泡沫中拿出一个银色的盒子,“画放在这里面?”,他用手抠破银纸,一看果然是把画框包裹在里面。 “这是银纸,我记得之前嫣嫣说,用这种金属纸包裹画作的话比较好,画作运输的过程中会过x光机,可以防辐射穿透什么的。” 她愣了一下:“等等。” 沈韶打开手环调出李雨嫣之前发给她的仓库系统记录,“七点不到的时候,和《雪夜》系列一起出库了银纸。” 中校不太明白:“放在仓库里的画不需要防穿透吧?”,他提问道:“难道是窃画的人要拿着画过安检?他是用公共交通运偷来的东西的?太明目张胆了吧?” “当然不是,万维美术馆现场和你住的那个别墅里,都没有出现银纸。” 沈韶打开两个现场笔记,“白发女杀手身上没有银纸,受害者身上也没有,万维美术馆的库存系统也没有提银纸的事情,反而是画廊现场发现了工作人员戴过的手套,上面检测出来有银屑。” 沈韶眼睛一亮:“除了运输的时候以外,还有一个时候会用到安检机!” 她立刻给李雨嫣打过去一个语音:“嫣嫣!你们新年大展的时候,是不是要上拍《秋山八景图》?” “咦?宝你这么关注我们画廊的官网的吗?”,李雨嫣嘴里嚼着什么,“虽然是早就决定好拍卖的作品名录了,不过我们今天才更新了官网,对外公开宣布呢。” 她嘻嘻笑着,“没想到你消息这么灵通,一定是偷偷关注着我的动态,快说是不是暗恋我!” 沈韶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只想跟她确认一件事: “你们上拍的画作,进拍卖场之前,都会过一遍安检对不对?而且那次安检要检查画框里没有不安全的东西,所以并不会包裹银纸。” 她又补充道:“而且如果买家要求送货上门,离库和运输都要过安检,是也不是?” “昂,对啊。”,李雨嫣很疑惑为什么沈韶要问这个。 “我怀疑那六幅《神谕七部曲》压根就没丢,而是藏在被撤下来的《秋山八景图》的画框里面!” 沈韶的心跳很快,“手套上的银粉,出库的银纸,内部员工提前知道的拍卖名录,我们冲进现场前几秒才被破坏的定位器,明显不够的作案时间……” “你的意思是,那俩受害者也是同伙?”,李雨嫣惊呼,“她们先藏好了画,之后才被口罩男杀了?这是什么黑吃黑?窝里斗?” 她大脑一团浆糊,“我天太复杂了,反正我先给谢警官打个电话吧,派一个专业的工作人员去治安所,先拆开作为证物的《秋山八景图》后盖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好,如果确实和我推测的一样,你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正常继续上拍,到时候谁急着要《秋山八景图》,谁就是罪犯同伙!” 沈韶挂断了语音,她现在要专心研究画上的符号了,她有一个猜测,与左撇子有关。 “是不是镜像?”,中校拿着一幅《献祭》看了许久,突然发问。 沈韶很惊喜,表示她也是这样想的,连忙问他怎么猜到的。 “我两只手都会写字。”,中校笑了笑,“小时候练书法,我发现自己可以双手开弓,但是我左手写出来的字是反的。” 他从沈韶客厅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两支笔,“甚至我的左手写字更好看,可惜镜像的问题改不过来。” 他把画放在茶几上,用手隔着玻璃指着上面的符号文字:“我看这个符号文字很特别,一半的字符和另一半长得是一样的,只是镜像反一反。” 他抽了一张纸巾,搓出薄薄的一层盖在画框玻璃上,双手握笔,右手描摹,左手则在另一张纸上写出镜像的内容。 沈韶打开保存下来的对照表,开了一个手写笔记的全息屏幕,对照着逐字翻译: “献祭……需以人血……跪见古神……魂归怀抱……若神复苏……同……复苏……循照复活。” “复活……再看看《复活》的内容!”,沈韶从保护泡沫里抽出另一副画,两个人继续合作翻译: “复活分身……最终复活主神……主神归位……以百万人之肉体献祭……灭异教徒……创造……时代。” 沈韶牙齿打颤,没想到最后能让古神复活的献祭仪式,要用上百万人的性命,这让她不寒而栗,也就是说这个古神教最后要做的事是屠城。 中校看到对方屏幕上的内容,长大了嘴:“我就想知道这个能作为证据吗?”,他有点急了,“既然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屠城,而且现在已经开始‘复活分身’,那应该就是在逐步执行计划,想必已经具备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恩竹咽了一口口水,“一群疯子拿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太恐怖了,必须马上处理掉!” 卧室里传来滴滴滴的响声,是沈韶给脚本跑完设置的提示音,她从沙发上下来,跑进卧室,发现没有匹配到结果。 “啧,只能再试试谛听的地理数据库了。” 沈韶又在服务器上操作了一番,把自己的手环连上授权,祈祷这次能有所发现。 她从卧室出来,和中校一起再把剩下的几幅画上的内容都镜像翻译了一遍。 “可以确定,《古神降临》和《神迹》基本上都是幻觉内容,《古神的诞生》和《古神创世》则和画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教怎么用蘑菇和如何引导幻觉。” 沈韶眨了眨眼,“镜像过来的内容应该是给教会上层管理者看的,他们掌握秘密之后用这上面说的内容控制基层教徒,让他们给自己卖命。” 中校撇着嘴看《古神之死》的翻译内容:“这个就是记仇本了吧,当时的皇室政府出兵剿灭古神邪教,导致他们的大主教死了,教徒也死伤惨重,从此古神教式微,最后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 他叹了口气,“所以《复活》其实是告诉未来能复兴古神教的人,记得报仇,用屠城的方式消灭异教徒。” “我想不管是谁当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领土上有这种用致幻剂控制教徒、大额敛财、偷偷囤积武器的所谓宗教吧。”,沈韶把画放回泡沫中,“说是宗教,实际上根本就是政治,古神教是数百年以前的一种叛军,以宗教的外皮包装自己。” 卧室里再次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沈韶又踢着拖鞋哒哒哒地跑进去,她刚进门就露出了笑容——在谛听内部的、细节更多、包含了一些带有机密而在公开数据库里被隐藏的内容的地理数据库里,她得到了窝点的定位。 “找到了?”,中校扒在沈韶卧室的门框处,“我们赶紧通知治安警察、窝点所在领域的贵族和窝点附近的驻军吧,事不宜迟。” “等等。”,沈韶皱着眉头,“如果他们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话,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她思索着,“最好是先想办法了解一下他们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她打开手环,输入坐标查看行政管辖信息,“不然驻军们贸然冲进去,就是送死。” 中校有点着急:“我们没有别的了解渠道,那个白发女杀手看样子也只是执行层,想要了解内部信息只能潜入,但是这样太危险了。” 他不放心沈韶又要以身犯险,之前几次的事情已经让他时常后怕,“这样,我们先潜入,但还是要同时通知援兵,让他们在外面准备着,情况不对就先跑路,让军队进场。” “好吧。”,沈韶关闭手环,开始收拾行李,“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尽量不要有牺牲。” 第1108章 潜入古神教 中校把行李放上后备箱,里面还包括上次他带给沈韶的一把枪和一半的子弹,以防万一。 “我们先去基地,换飞船过去。”,恩竹启动车子,“这次的行动要不要跟你老板说?” 他怕沈韶又是像之前黄金面具案一样擅自行动,别到时候又搞出什么事情来,他十分担心沈韶的职业发展会因此受到不好的影响。 “没事,我已经和老板报备了。”,她看着恩竹的侧脸,“万维城丢画的艺术馆是皇家艺术馆,我用这个理由给他说的。”,中校点点头,放心了不少。 车辆驶入特军基地的高级军官住宿区,中校上楼拿个包,沈韶留在车里等待。 不一会儿,恩竹就返回了车子,“你腿脚真快啊。”,沈韶才刚没看两眼窝点附近的情况信息,对方就速速回来了。 “我拿了一些武器,还有这些东西。” 他将一大把绿色包装的东西塞进沈韶的随身包,“我拿了一些巧克力和能量棒,如果古神教窝点安保很严格的话,估计要连夜蹲点找突破机会。” 中校笑了笑,“时间长了怕你饿坏肚子。” 沈韶心想明明最容易饿的人是你吧。 …… 一队飞船缓缓地降落到一片沙漠之中,领头的便是恩竹和沈韶的新式飞船,他们悄悄地在距离窝点坐标大约十公里的地方停下,怕打草惊蛇。 “长官,这样真的没问题?”,当地驻军中尉问道,“一般这种事情都是让底下的兵……” 他不知道这个已经是中校的家伙为什么要亲自出马。 恩竹正在往身上的战术背心里塞武器和设备:“因为我们的情报不够准确,只是根据几幅画猜测出来的结果,直接让你们上的话太不负责任了。” 他看了一眼沈韶,“你还是不要去了,就留在这里。” “凭什么?”,沈韶不爽,“你是不是嫌我是个拖油瓶?” 她从行李包里拿出中校给她的枪支,装上子弹:“我又不是没跟你一起打过枪,我很强的好吧!” 中校揉了揉她的脑袋,“得了吧,战斗技巧c的家伙。” 他笑着伸手掰开对方的手指,将她的枪放进自己战术背心胸前的口袋里。 “开玩笑的,我会开着扫描仪收集地形资料,到时候需要你在这边搭模型,给我提供线路和战略支持,我知道你的脑瓜最好用了。” “啧。”,沈韶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好吧,你注意安全。” 她叮嘱道,“情况不对的话速速返回,或者及时呼叫支援。”,她叹了一口气,“这个地方信号太差,实时视频可能不太现实,我们就用语音连线保持联系。” “没问题。”,中校踩上了静音的沙地滑板,出发窝点。 …… 中校披着沙色的战术毯,弃掉沙地滑板,悄悄地接近一个沙丘,躲在后面观察着远处那个堡垒形状的建筑物,建筑物外面有几个巡逻的家伙,看起来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似的,不停地打哈欠。 “多近可以开始扫描?”,中校从骨传导耳机里问,“至少五十米。”,沈韶的声音回答道。 “你升级过了?”,他小声笑道,“还真是科技改变生活呀。” “别贫嘴,小心一点。”,沈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次特别心慌,“你可以用小金新弄的那什么沙地老鼠,把微型的扫描仪送过去。” 中校从裤袋里拿出一个带小轮子的东西,又从胸口口袋拿出一个微型的小机器,用战术胶带缠好,放到了沙坡上,让那只小老鼠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栋堡垒,令其围绕整个堡垒在半径50米范围内兜了一圈。 很快,沙地老鼠就回传了一份堡垒外围的结构图,沈韶迅速用传回来的二维图搭建模型。 “中间一块还是缺失的,沙地老鼠敢不敢再靠近一点?”,她让中校遥控沙地老鼠再缩小一点半径,没想到刚靠近了一些,这玩意儿突然死在那了。 “小金做的这个东西的能耗也太离谱了吧。”,中校无语地扶额,“能源大耗子。”,他对着骨传导耳机里说道:“先这样吧,我先进里面,人进去了一样可以扫描。” 沈韶的手指在全息屏幕上戳戳点点,“可以,这个堡垒虽然看起来很难突破,不过我已经发现了一个漏洞,这儿有个内部管道和外面相通,你可以从九点钟方向的那个通风口进去。” 她皱了皱眉,仔细量了一下,“呃,等会儿,这个通道好像有点太窄了,我钻是没问题,你的话肯定会卡住。” “还有别的办法吗?”,中校提问。 沈韶把扫描的热感结果也贴上去,惊奇地发现目前扫描的结果显示,堡垒的外圈并没有几个人: “你有没有把握悄无声息地干掉6个人?”,她对骨传导耳机说。 “他们身上能看到武器吗?”,中校提问。 “看样子是没有枪的,我看到匕首形状的阴影,但是没有枪支模样的。”,沈韶把扫描的图像拿出来让智能助手识别,并用红框圈出来。 中校自信地表示那没问题。 恩竹匍匐前进,靠身上的沙色战术毯隐藏自己,悄悄逼近那个开始打瞌睡的巡逻队员。 他给随身的枪安上了消音器,换上麻醉子弹,偷偷地对着靠在侧门门框上的那个家伙来了一下。 入侵的过程似乎异常顺利,恩竹确认四下无人,很快闪进了建筑物的内部,他躲在一层楼梯的下面,观察着情况。 堡垒看上去是一个古代的建筑物遗址,但是因为位置非常偏僻,并没有被政府保护起来,一楼的大厅十分空旷,二层打通挑空,只留一个平台,由两侧的楼梯可以抵达,看样子应该是“教主”会站在这个地方,俯视一楼大厅里的教徒。 中校发现两侧的沿墙楼梯依着的墙壁上挂着十四幅画,左右各是一套《神谕七部曲》,整栋堡垒一共六层,正好能摆下九套《神谕七部曲》,而在二层平台上留了一个挖空的架子,他猜测是用于放置最后的母版。 “我们的猜测大差不差。”,中校小声对沈韶说道,“我还在这边的地板上发现很多纸张,上面是那种符号图案,看来是这里的官方语言?” 他的余光注意到二楼侧门有人的头闪了一下,中校立刻举起带消音的枪射击,再次用麻醉弹击中了一个巡逻队员。 恩竹走上二楼,检查刚刚被他打中的敌人,竟然发现这家伙身上放了一张内部结构的地图,还在最高楼层的房间标记了一个五角星。 “我们的运气也太好了。”,恩竹很兴奋,“我现在就去楼上看看,估计他们关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报就藏在这里。” 沈韶连忙提醒他小心埋伏,他表示自己当然不会在这里跟他们硬碰硬,一拿到情报、知道他们的武器是什么类型,就马上逃脱。 中校一路沿着楼梯的墙壁向上攀登,除了刚刚沈韶扫描发现的六个人以外,他一路上又额外遇到了三个人,一共九个巡逻队员都被他用麻醉弹放倒了。 “马上就到顶楼了。”,他对耳机里的沈韶说道,“房间内部结构出来了吗?” 沈韶已经做好模型,向他描述:“结构很简单,没有任何机关……甚至里面连人都没有。” 她认为这过于古怪,“我觉得肯定有诈,可能会有什么埋伏,你别用麻醉弹了。” “好。”,中校把用空了一个弹夹的枪直接收回口袋,直接掏出了之前已经上好弹夹的、本来给沈韶用的那把枪,“顶楼走廊里也没有人吗?” 沈韶立刻表示:“那当然是有的,而且看来还有枪支,但是画五角星的顶层房间没有人未免也太诡异了。” 她总觉得很奇怪,犹豫再三,她对耳机里说道: “你别再往上去了,既然里面的人基本上已经被你都用麻醉弹控制住了,你现在就撤离,让驻军进去搜。” 中校不想这么麻烦,离那个重要的情报分明就只差一步而已。 “没事,我拿到情报就……”,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了一个持枪的巡逻队员。 沈韶听到耳机里传来几声枪响,她知道肯定是在顶楼走廊发生了枪战,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觉得特别特别慌。 此时她又不敢出声,怕对方分心受伤,但是她的第六感在自动疯狂回忆各种信息,自从找到窝点坐标以来,这其中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但是两个人又急于验证关于符号内容的推测,不禁忽略了太多细节。 突然,她从耳机中听到了撞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同时,她身边的驻军中尉突然小声说道:“怎么回事?怎么治安警察突然跑过去了?” 沈韶疑惑地转过头,之前明明和治安警察说好了,等他们和驻军一起清掉窝点的武装之后,再联系他们进场搜查的啊! 她向中尉的屏幕望去,是驻军的微型侦察机拍到一队治安警察冲进了那个堡垒。 “举起手来!”,治安警察冲进了顶层的房间。 恩竹疑惑地回头,他手里握着一把随身枪,脸上和身上都沾了血,房间里一片空空荡荡,只有一把带靠背的椅子。 椅子向后倒在了地板上,上面躺着一个穿着贵族服饰的男子,额头上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涌着鲜血,染红了他的脸。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绑架、谋杀贵族,意图谋反!”,治安警察举着枪将中校团团围住。 “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到地上!” 第11章 后记 “进去。”,中校被摘除了手铐,被从后背推了一把,将他锁进看守所的牢房里。 “中……恩竹。”,警官差点忘了改口,“好好呆着吧,从明天开始算,十日之后就是审判,如果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在这期间都可以提出联系律师,如果认罪态度好的话,可能会判轻一点。” 警官竖起眉毛,“如果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肯说、不肯承认,就不要怪我们无礼,给你上点手段了!” “我是清白的。”,恩竹不卑不亢,站得笔直,“我没有动机,现场的痕迹也有很多疑点,我倒是觉得你们应该好好找真凶,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警官见他不松口,想着给他一点威慑,正想抬手动粗,却被对方的眼神吓住了。 “真正谋害贵族的人,才是危害国家的人。”,他见对方举起拳头又放下,嘲讽地笑了一声,“明显是个圈套,你们被犯罪分子耍得团团转,在这同室操戈,未免太蠢了。” 他啐了一声,“国家花这么多钱养你们这群废物,真是耻辱!” 警官被激怒,他大吼让中校住嘴,但是又突然想起来对方是大公主的外甥。 “哼,嘴硬的小子,就让你的室友教你听话吧。”,他转身离开,关闭了牢房的灯,意思是监控拍不到,你们可以随意了。 恩竹的瞳色浅,在黑暗中视力较他人更强,他很快确定了这个牢房里的人数。 “七、八、九……加上我一共十二个人。”,他拉伸了一下手臂,“看来今天有体育课了。” “是十一个人,加一个球。”,黑暗中一个粗声响起,“是足球课。” 那个声音嘿嘿笑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他起身的动静很大,中校凭借敏锐的听力确定了他的方位。 “杀人,是不是听起来很刺激?”,中校扣紧手指的骨关节,他能感觉到房间里有十一个呼吸正在接近,“可惜是他们错怪我了。” 他全身肌肉绷紧:“又或者,是好心送我来培训一下近战技巧,怕我当长官太久,生疏了基本功。” “你是军人?”,一个人问道,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看你那小脸儿,细皮嫩肉的,哪有这么白的军人。” 中校被冤枉本来心情就很差,现在这群人还正好撞上了枪口。 恩竹其实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只不过他平时会刻意压抑自己暴戾的一面,表现出情绪稳定的样子,这是他接受的教育所要求的,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一个绅士。 但很明显这会儿现场没有女士、老人和孩子。 一瞬间,他将膝盖弯曲、大腿下蹲,然后用力一跳,高高跃起,十一只朝他挥舞过来的拳头打了个空,恩竹在空中转体,他看清了最大块头的那个家伙的脖子,跨上去用双腿绞住,令其窒息发晕。 大块头用拳头狂击中校的肋骨,但是被锁住脖子的他越来越无法呼吸。 随着大块头脚软倒地,恩竹迅速换到侧上的位置,用常年锻炼而肌肉强健的手臂将其脖子绞死,只听黑暗中喀拉一声,大块头痛苦地哀嚎,然后失去了动静。 “今晚他的床位归我了。”,中校揉了揉疼痛的肋骨,似乎是骨裂了,但是他不能展露伤痛,只是忍着,并瞟了一眼大通铺最宽的位置。 “还有谁想帮我增加床的面积?”,其余十个人依旧包围着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新人”。 恩竹耳朵一动,身子一侧,躲过了来自左侧方的一击,他顺势一把拽过那条手臂,出脚绊了一下这个心急的家伙,然后一个肘击敲在他后颈的椎骨上,“晚安。” “我是你们的话,就不会一个一个来。”,他又扭了扭脖子,故意发出咔咔声,“这么多人一起上的话,我可能还真打不过。” 中校甚至开始有点兴奋和热血沸腾,说实在的,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运动”了。 众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们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这个明明身材看起来没有十分恐怖的小子。 “上!” 中校十分灵活,他先接连躲避了几个人,然后突然改变节奏和方向,向前一个箭步,用肩膀撞倒一人,手则一把抓住对方摔倒时抬起的脚腕,用双手握着膝关节前后一上一下同时用力一掰。 恩竹的力气奇大,黑暗中又是清脆的一声咔擦,和一声惨叫。 在折断关节的时候他难免分心,小腿被人踢了一脚,好在他平时从不松懈训练,这一脚并没有让他倒下。 他不顾右脸刚挨的一拳,只是后仰抓住踢他的那个家伙,旋转身体一个背摔,将他砸到刚才揍他脸的那个家伙身上。 有个矮个子的混蛋趁他身前放空,用力地打了一拳到他的肚子上。 幸亏中校作为军人,反应非常快,他及时硬起腹肌抵挡,保护内脏,并且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直接卸下对方肩膀的关节,令其脱臼。 “还有六个。”,恩竹在心中默数,一遍躲避了对着他连续挥出的几拳,人数太多,他左边下巴又挨了一下,但是无伤大雅。 “五个!”,他高高地跳了起来,双手握成一个锤子,从上至下暴击一个家伙的头顶,把他直接砸晕。 一把塑料凳子突然从远处被丢过来,砸到了他的头上,虽然很轻,但是老旧凳子破碎而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左眉上方的额角,立刻流出了血。 “噢,原来还是道具赛?”,他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血迹,“是不是不太公平?” 他抄起地上的塑料凳子,直接用手折下一条腿,“这个东西还挺锋利的,我认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我到时候会跟警官反馈一下,或者发个邮件到意见箱。” 他拿起凳子腿直接抵在一个正向他挥拳的人脖子上,一个转身绕到他后面,换成用手臂锁住对方的喉咙,然后将椅子腿折下来的尖在他眼前晃悠:“以后你的绰号就是独眼龙。” “四个。”,恩竹把那个吓晕了的家伙扔到一边,“四个我能一起对付,要不你们合作一下,一起上?” 他嘲讽地笑道:“刚才我能看出来,你们没什么默契,刚认识不久?” 这四个人其中两个已经尿了裤子,另外两个也不敢再动。 “看来体育课要提前下课了。”,恩竹摸了一下有点肿的右颧骨和下巴,忍耐着疼痛。 “啧,刚换的新囚服。”,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刚才的斗殴中,被撕扯得有点破烂。 “你,对就你,你没尿身上吧?”,他走上前,“没尿的话,把你的衣服脱了给我。” 那个家伙颤颤巍巍地脱下衣服递过去,抱住自己冻得发抖。 恩竹走到房间里的马桶旁,松开裤腰解手。 “你们四个,把睡在地上的都拖过来。”,他啧了一声,“你们之前尿得到处都是,真不讲卫生,我可不想踩到,拿他们垫一下脚。” …… 树醒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他现在急火攻心,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不能表现得太在乎自己的儿子,虽然如今他已经入主株树塔尖,但有多少人想要拿捏他的把柄他心里很清楚; 他也不能完全不管这件事,搞不好恩竹要被判死刑,军官杀害贵族这样的罪名太大,很容易被舆论理解为“军方造反”,就算是大驸马出来说话也不一定好使; 就算能保他一条命,从今往后恩竹在体制内也会再也混不下去,只能沦为平民,这样一来他多年的谋划只能化为泡影。 树醒风有点上不来气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捏紧,不断挤压,几乎要爆裂,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地出现,已经有一两滴要流进他的眼睛里、从下巴滴下。 他赶紧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丸,置于舌下含服。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终于冷静了一些。 树醒风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按下了桌面上的呼叫铃,让他亲手培植的一个亲信下属进来。 “我要现场的所有细节。”,他用那张一如既往的、冷漠的脸吩咐着,“不要用能被追踪的电子文件,整理出一封纸质的速递,天亮之前必须送到,用最快的飞船,这件事不许让任何人知晓。” “董事长,送到哪里?”,下属问。 他闭上眼,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再次下定了决心,回答道: “风眠山庄。” 第1200章 楔子 沈韶独自坐在昏暗的卧室里,痛苦地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她无法接受这一切。 那些血检结果、监控录像、正在流血的尸体、被治安警察抓现行,一切都是那样清晰地指向恩竹。 连贯的证据链下,毫无疑问他就是罪犯,可以说十日后的审判已经不需要再去猜结果。 他一定会锒铛入狱,军事法庭的判决甚至更加严格,哪怕血检结果证明了,他是在不清醒状态下的无意识杀人,也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但沈韶很清楚,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能看到太多的疑点,沈韶希望能让医院重新做血检,外加做一次毛发毒物检测,还有现场痕迹的时序分析,明明尸体的尸检也没有出结果就把人拘留,以及中校枪支的内侧子弹管道检查也还没有做…… 最好是在沈中堂的监督下,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但是沈千山不可能会答应她这样的请求。 他甚至亲自打电话给谛听的老板,让沈韶停职在家,并且让在各个政府部门的亲戚帮忙,抹掉她在这个案子期间所有的痕迹和线索。 作为一个父亲,他现在只想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女儿,不让沈韶出来说话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合谋杀害贵族这样的罪名,他必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去沾边。 她甚至动了念头,想去株树塔联系树醒风,答应和他合作。 毕竟恩竹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或许她可以去找大驸马,但是她现在被停职,身份卡也被老爹锁了,没有办法进大殿。 她越是关心则乱,越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小婴孩,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知道哭,她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就像四年前那样…… 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沈韶觉得自己还是那样无力,那样弱小,那样无能又无计可施,她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我怀疑。 公寓客厅墙壁上的平板响起提示铃,是公寓前台在呼叫住户。 沈韶颤颤巍巍地把被子拨开,吸着鼻子穿上拖鞋,缓慢地走到客厅,触屏接听: “您好,是1502的住户沈小姐吗?有一件您的速递,需要您本人签收,请问是否在家?” “在家的。”,沈韶的声音很小。 她挂断了语音,等待物业上门。 “谢谢。”,沈韶接过了那个速递,是一个薄薄的信封。 寄信方显示“风眠山庄”。 沈韶不记得自己有订过什么相关的东西,但是这封信不仅清晰地显示了收信人是她的名字,而且还用的是即日达的最高等级的速递服务,这肯定是重要的东西。 她拿了把剪刀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访问卡和一封信。 访问卡是一张银色金属制的卡片,正面是遒劲的书法,写着“风眠山庄”,外加一个红色的古式印章图案,背面是细细密密的锤纹,看着十分精致。 沈韶打开那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同时瞳孔收缩。 “我有办法证明竹儿的清白,请沈姑娘速来风眠山庄见我!” 第1201章 偷渡凌水 沈韶戴着墨镜和口罩,在飞船起降中心焦急地等待队伍前面办理托运的人。 她的身份卡被锁,现在不能使用任何政府工作人员的权利,只能老老实实买经济舱、排队办理。 甚至她担心自己的行程被焦虑的老父亲发现,为了防止被他查到自己银行账户的动账情况,特意带了一大包的现金。 “您好,请在这里扫您的身份卡。”,柜台人员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 “现在出王城的航班也要扫身份卡登记了?”,沈韶难以置信。 “是啊,这几个月治安不是不好嘛,又是爆炸又是杀人的,所以上面领导就说进出王城都要核实身份卡,登进系统存档。” 沈韶很无语,心想多半是老爹为了防止她逃跑—— 治安不好加强进城人员管理不就行了,关出城什么事啊! “我忘了点东西,等下再来。”,她找了个借口,拉着行李箱往起降中心外面走,嘴里叽里咕噜地骂臭老头控制欲太强。 沈韶心想那多半出城的巴士也要在哨卡登记,似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有暴露行踪的可能,现在得想想别的办法离开这里。 她早上查了一下,风眠山庄远在东南的凌水城,从位于中部的王城出发过去属实太远,自己开车照样会被门岗哨卡查到,而且到时候进入凌水,城门哨卡可能也会上报她的身份信息,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 也许找找偷渡的法子。 沈韶脑子一亮,凌水是一个山城水乡,那里群山环绕的同时水路发达,或许可以坐船去,从河道偷渡进去,也可以避开城门哨卡的检查。 她无奈地扶额,“真聪明,那上哪找偷渡的路子呢?” 沈韶恨自己读书的时候不是个坏孩子,作为所谓的“世家小姐”,她的成长历程可以说是“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枝杈,都是按照上流社会的礼仪,精心修剪过的”。 尽管沈韶是个经常有些叛逆坏心思的家伙,然而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个表面上很听话的乖乖女,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关键时刻一个都找不到。 她想不到什么人这个时候还愿意帮她,虽然有个小姐妹家里是管理航运的,但是这会儿肯定也被家长提醒了不要跟自己来往搞事情,等尘埃落定再说,毕竟当年夺嫡内乱的时候,有过那么多前车之鉴。 一根手指突然从后面点了点她的腰。 沈韶慌张地转身过去,她心想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偷偷接近,难道是这两天太难过,竟然放松了探员条件反射的警惕吗? 是一个只到她大腿高的小孩子。 “小朋友,你父母呢?”,沈韶见附近并没有看起来认识这个孩子的大人,她弯曲膝盖俯身和他对话。 “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她注意到这个小孩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材质和风眠山庄寄过来的那封信一样。 小孩不说话,只是把信封递到沈韶的手里,沈韶狐疑地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门禁卡,信上写着“请到王城运河6号码头”。 小男孩见她看了信,伸手牵住她:“姐姐带我去码头买鱼虾,妈妈说要买四斤七两。” 沈韶默默记住了这句话:“好,姐姐带你去买鱼虾。” 沈韶到路边打了辆车,前往王城运河码头。 …… “六号码头……”,沈韶牵着小男孩走在运河畔,寻找着数字,她几乎没来过运河,对这片不太熟悉,但是还好各个码头的数字很大,她很快找到了。 沈韶刷门禁进入了港口,但是她不知道应该坐哪艘船—— 码头里停了大约四十几艘不同大小的船,有的是货运船只,有的是载客的船,还有一些是渔船,穿着背心露着胳膊上祈祷风调雨顺纹身的船员们正在埋头干活。 “姐姐带我去码头买鱼虾,妈妈说要买四斤七两……”,沈韶回忆着这句话,她开始关注码头停着的渔船,很快就发现有几艘船上画着鱼虾的图案。 “四斤七两暗示的是……”,沈韶仔细观察着这几艘船,并不是鱼虾的数量,并没有符合要求的船只,应该是别的特征。 “上货上货!”,沈韶看到一艘渔船正在往船下搬运一些新鲜捕捞的水产,她发现搬运的渔民工人的手臂有一些人有纹身,而有一些人没有。 她迅速数了一下几艘渔船上的渔民,有纹身的人数量各不相同,有两艘船上正好各有四个渔民手臂上有纹身。 这两艘船上剩余没有纹身的人,一艘是三人,一艘是五人。 “四斤七两是七个工人有四个有纹身!”,沈韶基本可以确定这句接头暗号的意思。 沈韶一只手牵着小孩,一只手拉着行李箱,走向那艘渔船。 渔船的船长见沈韶走了过来立刻站起来准备迎接,他其实早就看到了沈韶,见对方找到了正确的船只,微笑着打开船舱走下甲板,来到悬梯下,一把抱起那个小孩奖励地亲了他一口,胡子扎得孩子咯咯笑,他转头对沈韶说道: “沈小姐请上船,我们马上出发。” …… 沈韶躲在鱼舱里,小船在运河里快速地航行,相比之前的邮轮来说十分晃,身旁还是鱼腥味十足的各种渔具和污水,她坐在小板扎上,有点恶心地反胃。 一个渔民见她脸色发青看起来很不舒服,给她递上了纸巾,沈韶拒绝使用来路不明的纸巾,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沈韶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胃里没东西吐,只是无法遏制地吐着水和胆汁,“弄脏船舱了……哕……抱歉……” “没事没事,本来鱼舱就脏,还请沈小姐再坚持一下,出了王城就不坐船了。” 一个渔民工人又去拿塑料袋子给她,沈韶不敢想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连忙拿出自己小包里的纸巾擦拭。 一小时过去,沈韶已经分不清是低血糖头晕想吐还是船太晃,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昏过去了,但是依旧用力掐着自己的腿保持清醒—— 她还不能确定这个邀请她的人到底是否是真实的,虽然她愿意为了信上的那句话冒险,但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再折进去,不然就真的没有人可以帮中校了。 …… 又一个多小时后,船从支流逆向驶出运河,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王城外的一个荒无人烟的水湾里,以冬季灰黄的茂密芦苇丛掩盖着。 沈韶双腿打颤,一手扒着栏杆,一手拽着行李箱,从船上下来。 她看到了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旁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衬衫领子也遮盖不住的、脖子上露出纹身的彪形大汉,他们胸口别着和那张访客卡片上一样的、书法风格的风眠山庄的铭牌。 “沈小姐,请上车。” 一个大汉拉开了车门,“这一路辛苦了,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希望你能理解。”,大汉关上车门,一个人坐到了副驾驶,另一个去开车。 “我们现在去哪里?”,沈韶问道,“开车去凌水要很久吧。” “我们去附近的一块空地,私人飞船在那里等你。”,副驾驶上的大汉回答她,“后排的小冰箱里有一些水果和水,沈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应付一下,刚刚在船上那么晃,我估计应该是都吐干净了。” 沈韶很警惕,她拒绝了:“谢谢,我自己带了一点东西。” 她打开小包拿出里面的巧克力和能量棒,看到那些东西她忍不住又情绪上涌—— 这些东西是当时出发去窝点之前,中校放进她的随身包里的,贴心地怕她蹲点的时候饿。 她憋住眼泪撕开绿色的军需品包装,用力咀嚼着,眼眶里的泪水越来越充盈,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躲在靠背后方,别过脸去偷偷处理。 …… 沈韶坐上了这艘外壳涂装写着相同书法“风眠山庄”的私人飞船,她检查了一下外套口袋里的防护气球,如果这艘飞船有鬼,她要确保自己能在空中逃生。 “沈小姐,放松一些吧。”,乘务员给她端上一杯热水,“恩掌柜要是知道我们照顾不周,肯定也会责罚的。”,她又递上了热毛巾。 “谢谢,不用。”,沈韶只是礼貌地道谢,但是并不去碰这些东西。 她要先确认,邀请她的人确确实实是风眠山庄的主人、中校的母亲,而且要确定对方不是救子心切,想着把她骗过去绑架,以威胁沈家出力。 …… 飞船逐渐下降高度,沈韶从舷窗向外看去,凌水的整个城市缓缓从云层中打开,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像是一幅品位高雅的泼墨山水画卷,群山环绕的城市没有城墙,以天然障壁保护着水网密布的城市,仔细看还能见到那些白墙黑瓦的水乡建筑,青绿色的河流被一座座桥斩断,像是曲曲折折的竹根那样。 “沈小姐,我们要停在城外,然后再坐船进去。”,乘务员来到她身边,“陆路入口会有政府的哨卡,水路虽然也有检查,但是恩家在凌水还是有点门路的。” 她补充了一句:“不是在王城的时候那种很脏很晃的渔船,您放心。” 沈韶下了飞船,停私人飞船的空地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流,一艘木制的游船在那里等候,她猜测应该是准备让她混入游览船只进入凌水。 果然,沈韶乘坐的自动驾驶游船从一条无人知晓的细小水路潜入,穿过几道有些曲折的崖壁之后水面豁然开朗,竟然是通过某种暗河直接出现在了凌水的一个公园湖内。 “地头蛇果然还是有点东西。”,沈韶心里感叹道,现在她基本上能确定确实是风眠山庄主人在邀请她,虽然在远王城没有门路,只能偷偷摸摸地帮她偷渡出去,但是像这样用小河绕开凌水哨卡,几乎可以说是正大光明地给自己留后门,其他人应该办不到这些事情。 接下来,她只需要像普通的游客一样,等船结束航线停靠到湖边,上岸就行。 …… 沈韶又乘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她手里拿着风眠山庄的访问卡,回忆着之前在中校档案上看到的关于他母亲家的信息,以及她后来自己感兴趣去检索的东西。 风眠山庄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原本是叫枫眠山庄,因为这个占地六十余亩的古代园林建筑位于一座枫林遍野的山上,那是凌水本地老牌家族恩氏的祖宅,里面住着恩氏本家的全族人,曾经是一个热闹的大院子。 大约十八年前,恩氏本家的族人因为一场灾祸大量去世,家族规模逐渐式微,而振兴的重担就落在了早逝的恩老爷的三个子女身上—— 长女恩喜儿是中校的母亲,正是如今风眠山庄的主人,也是恩氏家族的族长;二女恩盼儿在恩氏家族企业担当董事,已然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掌话人;幺子恩家耀则是贵为大驸马,生活在王城中心的皇族大殿。 他家姐弟三人的名字很有特色,沈韶当时看到这经典的配置就信了资料库上的智能分析:曾经的恩老爷是怎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宗族观念大于天的传统老头。 她甚至查资料的时候还暗自担心过,会不会恩中校的母亲也是那种传统观念的女人,万一有朝一日两个人结婚,对方该不会是那种逼着她生儿子的恶婆婆。 她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意义、莫名其妙又鸡同鸭讲的封建宅斗糟粕里,心想大不了除了婚礼当天一辈子也别和对方见面,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外加“少来管我”。 但是她又觉得十分矛盾,根据中校的为人来看,如果他是那样的封建大家族教育出来的二世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但后来她查询到关于这个被称为“恩掌柜”的女人的资料的时候,发现她似乎并非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女性,甚至还是和自己读过同一所大学的学姐校友。 只不过恩喜儿在大三的时候,由于他们的母亲早逝,外加恩老爷因病去世,她不得不为了还在上高中的妹妹以及还在读小学的弟弟离开王城回到凌水主持家业,中途肄业而未能拿到毕业证书。 沈韶在大学的资料库里寻找恩喜儿的信息,发现这个女人的成绩十分优秀,不管是学业还是各种社团活动、学生会等,都是玩得风生水起,还荣获过王城的“新一代杰出青年女性”奖项,甚至连续三年都拿了校长奖学金…… 直到为了家人放弃这一切,毅然决然地回到那个传统的老宅里去。 今天,沈韶终于要见到这个她不能理解、又令她十分好奇、可能对她来说还十分重要的、似乎有着传奇一生的人。 第1202章 恩喜儿掌柜 轿车在盘山公路上穿梭,在每个弯道向悬崖甩着光亮,像是彗星扫过夜空。 天已经黑了,山上的气温更加低,沈韶虽然坐在车子里,但是依旧能感受到湿冷的空气在逐渐入侵。 终于,车子停在了一片宽阔的人工湖前,隔着长长的九曲桥,远远地能看到湖的另一头是一扇古老的木制双开大门,门上的牌匾是和身份卡以及大汉胸口铭牌上一样的书法“风眠山庄”,门口吊着红色的灯笼,墙壁在黑暗中看不太清,那扇门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夜晚看来竟有些诡异。 “沈小姐,我们到了。”,大汉拉开了后排的车门,等待沈韶下车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随着车子拐入盘山公路的一个岔口,消失在黑黢黢的山林之中。 沈韶独自一人站在桥的这一头,远处桥的另一头似乎也没有人在等候她,仅有月光和并不明亮的路灯,湖水是黑色的,石桥是白色的,远处的红色灯笼在白墙黑瓦的飞檐建筑之下,随着山风轻轻地摆动,似乎有谁在檐角上挂了一个铜制的风铃,也随风轻轻地叮铃。 她打了个冷颤,从小包里拿出那张访问卡,走上了九曲长桥。 湖心亭正是刷访问卡的地方,沈韶将那张卡放到亭子正中央的柱子上,那里嵌着一块平板,乍一看会觉得怪异,似乎和这种近千年的传统建筑物格格不入。 “身份确认,请通过。” 机械声响起,湖心亭的另一端的闸机开启,沈韶得以穿过入口,继续在桥上前进。 直到她来到了主建筑的大门面前,她注意到门上的匾似乎比门和整个建筑物的年代都要新很多,估计也就新设不超过二十年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几百年的老古董重新翻新或是什么。 四下无人,这样的气氛太过奇怪,沈韶不由得更加警觉了一些,特别是她好像还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像是当时在北部特快上闻到的那种,死了什么的味道。 她从大衣外套的内侧拿出来中校之前给她的枪,检查了一下子弹,双手握紧,把身体贴紧了大门,用肩膀慢慢推开了那扇吱吱呀呀的老木头。 随着大门开启,她一个箭步窜入,沈韶绷直了手臂,将枪对准里面——远远地,院子空旷的、面积极大的中庭里摆着一张黄花梨太师椅,在月光的照明下,可以看到上面瘫坐着一个低着头的瘦弱的女人,女人穿着精致的白色丝质暗纹刺绣旗袍,以玉簪盘着头发,沈韶注意到这个女人不知为何没有穿鞋。 沈韶没明白是什么情况,宅子里没有开灯,黑暗的环境可以隐藏很多细节,她依旧警觉地举着枪,缓缓向那个女人走过去。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惊飞了藏在草丛中的夜鹭,而沈韶眼前的椅子和上面瘫坐着的女人都同时一齐向后倒去。 沈韶发觉这个画面真是太熟悉了。 她把枪举到身侧,踱步走过去查看,只见那个女人竟然眉心有一个正在汩汩流血的弹孔,鲜血将她的脸庞染色,沈韶定睛一看—— 正是资料上的那张照片,恩喜儿掌柜! “抓住她!”,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纹身大汉突然从中庭四面八方的长廊出现,手中持枪,将沈韶包围:“有入侵者刺杀了恩掌柜!” “不是我!”,沈韶双手握枪护在身前,她突然一惊,现在的场景和恩竹当时被抓现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况,“我也想证明恩竹的清白!” 她大喊着,随即转身看向地上的“尸体”,她看见“尸体”的脚底有明显的“尸斑”,毫无疑问这不是刚刚被杀死的样子。 沈韶见地上的“尸体”笑了一下,她明白了这果然是在还原现场,恩掌柜给了她一个排练搜查的机会,她立刻跪到地上检查“尸体”—— “额头上的洞口内部血迹已经干涸,在流血的东西是放在里面提前冻好的冰块;尸体身上出现尸斑,毫无疑问至少死亡2个小时以上,而且尸体被移动过,因为呈现了两种低下部位的尸斑状态,那么尸体实际死亡时间超过六小时!根本不是现场刚被射杀!结合尸僵状态可以合并判断真实的死亡时间!” 她迅速检查着“尸体”,又有了新的发现,“额头上的枪洞口没有灼伤痕迹,而后脑勺反而有烧焦的头发,分明是从脑后枪击形成,位于尸体正面的中校不可能是杀人犯!” 她看了一下伤口的状态又补充道:“枪击导致的颅骨骨折射入口一般为内板斜面,而射出口为外板斜面,且骨折裂痕较射入口不明显,依旧可以证明杀人者是从后袭击!” 沈韶将“尸体”的手臂内侧翻出,验证她关于血冰块的猜测:“尸体静脉有明显的针孔痕迹,杀人者提前抽取了死者的血液,冻结后嵌入额头的伤口,造成正在流血的假象!” 她轻轻把“尸体”放下,转身面对包围她的众多家丁,举起自己的手枪:“还有子弹的数量,我的枪里是完整的弹夹,还没有开过枪。” 沈韶又补充道:“但是这点可能和恩竹的情况不同,他闯进窝点的时候,应该和古神教徒交火过……如果能收集现场所有的子弹,也可以证明杀死死者的并非他。” 庭院里一片寂静,西装大汉们纷纷把手中的枪收进了内袋。 “所以说,只要能让沈姑娘去现场检查,你一定也可以找到那些证据,给竹儿翻案。” 一个沉稳的女声从她身后响起,沈韶转头看到了是已经站起身的恩掌柜,她正用手抠掉额头上的假洞眼,然后又摘掉了脑后的那片烧焦假发。 沈韶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只要我在现场,一定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父亲极力阻止我去做这件事,甚至想办法把我困在王城。” 恩掌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倒在院子里的椅子扶了起来:“他是想保护你,我可以理解,每一个做父母的第一时间都会做一样的决定。” 她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那个圈套,我猜一开始并不是奔着竹儿去的,而是想要除掉你,也就是沈家的势力。” 沈韶一愣,诸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首次作案的地点锚准了她聚餐的地方、遭窃的画廊是她发小李雨嫣的家产、只有用谛听的地理数据库才能找到的窝点、过于狭窄只适合女性通过的内部管道、格外容易突破的防守、尸体被发现的现场那颗和中校给她的枪一样的子弹型号。 家丁端来一盆温水,恩喜儿拿起里面的毛巾擦拭脸和手:“可惜,他太喜欢在你面前逞英雄……男人都一个傻样,肯定是自说自话地怜香惜玉,让你在外面等他,然后独自闯进了进去,变成了出现在那个被伪造出来的案发现场的人。” 恩掌柜叹了口气,完全猜中了当时的情况。 沈韶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一向正直的父亲,竟然一反常态,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回王城看管起来,完全不顾那些有疑点的地方,只是任人将中校拷走。 当这把无形的刀子抵到了他女儿的脖子上时,已经没有那么多理智允许他做出最正确的完美决定,恐惧把他的心脏攥紧,用“杀害贵族,意图谋反”这八个字威胁着整个沈家。 沈千山看出来这是针对沈韶的阴谋,一顶硕大的谋杀贵族的帽子带着血扣到他面前,而且背后的人完全不知道是谁…… 在真相和女儿之间,他要先保护沈韶,然后再说怎么想办法帮无辜的军官翻案,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只是让自己的孩子先脱离风暴中心。 “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恩喜儿的眼神变得愤怒,杀气瞬间浸透了整个庭院,沈韶能感觉到后背升起鸡皮疙瘩,那是一种和树醒风很像但是又不同的气息,一样的肃杀、残暴,但是没有那种阴冷和血腥。 “当初同意让他去军校的时候,我早已做过心理准备。”,恩掌柜的拳头攥紧,眼球里出现了红色的血丝。 “我能接受竹儿有一天为国捐躯、为民牺牲,如果他有朝一日马革裹尸,我会为他骄傲……” 她的眼泪带着火焰,“但我绝不能接受他、我恩喜儿的儿子,受这种冤枉和屈辱,死在不公的律法之下!” 沈韶的眼球颤抖,眼前这个名叫“喜儿”的女人根本不是资料库里猜测的、那种一口一个宝贝儿子的、被传统宗族观念裹挟而被迫放弃大好前程、放弃脱离封建大家族机会的愚蠢女性,她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发自内心的决策,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的是什么。 “沈姑娘,你愿意为了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上一句不知道是否可信的话,不远千里来到凌水,我很感激。”,恩掌柜身上的杀气突然消失,换了一幅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 “整个过程中你很聪明,也很谨慎……”,她闭了一下眼睛,或许是在想如果恩竹也能这么小心谨慎,就不会落入圈套,“你也向我证明了,你不仅有心,也有能力找到关键的证据。” 沈韶虽然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所谓考验,但是她这会儿懒得计较。 恩喜儿继续说道:“我能想办法把你送进被封锁的案发现场,由你亲自收集证据。”,她双眼晶莹,“我们来一起为他翻案,维护司法的公正。” “恩掌柜,恐怕拿到现场线索还不够,我还需要公正的血检,我并不认为他吃了蘑菇,还需要证明他并非处于幻觉之中、无意识杀人。” 沈韶有些犹豫,“但我父亲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他爱女心切,我大概没有办法说动他来帮助我,甚至无法让他停止阻止我……” 沈韶叹了口气:“若不是有您的船只接应,我甚至无法离开王城。” 恩喜儿微笑着看向沈韶:“你父亲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我听闻他是最刚正不阿的中堂大人,他只是没有把握做这件事,需要一个退路和保障罢了。” 她停顿了一下,“他怕的是,斩草无法除根,敌人在暗你在明,他怕的是如果反抗太过激烈但是又无法绝后患,激怒了背后的那个人,担心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出来谋害你。” 沈韶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能把主谋从黑暗里揪出来,和这些翻案证据一起给到他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帮助我们。” 恩喜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住了沈韶的手: “风眠山庄及恩氏六百四十二族人,将全力提供不顾一切的支持!我已经有一个计划想你和商讨一下,如果过程中沈姑娘还需要什么,都不要犹豫,直接和我说。” 沈韶看着眼前的女人,只听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的不是竹儿通过皇室或者沈家的权利,得到什么可笑的特赦或是苟且偷生的缓刑。” “我要的是他堂堂正正地被无罪释放!” 第1203章 沐恩阁的主人 “土匪”。 沈韶有点震惊也有点疑惑,竟然是这样的一幅书法作品挂在恩掌柜的厅堂里。 她刚才从正门进入之后,沿着曲曲折折的长廊见到了不少古色古香又精致非凡的院子和亭台楼阁,这座园林的品位十分高雅,那些门口的匾额和楹联多半是各种古代的名家诗词,有些是赞叹园景的,有一些则是抒情明志,例如“留惜千年为犹景,只留三分在我心”或是“空木洪解忘忧处,自是雄才了却无”之类的。 沈韶本来在期待族长所住的沐恩阁内会是什么样豪情壮志的内容,没想到厅堂里面只挂了一幅匾额,内容还只有两个字,还是让她无法理解的内容。 “哦,那个啊。”,恩喜儿见沈韶一脸吃惊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墨宝,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那是我爱人写的,字有点丑,让你见笑了。” 沈韶更加疑惑:“啊?”,她毕竟还是个小女生,多少对这种事情有点八卦,于是吞吞吐吐地问: “呃,恕我冒昧,您说的爱人是指……树醒风?” “对。”,恩喜儿抬头看向厅堂之上的匾额,“这是他二十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异常明亮,“……可惜,物是人非。”,她眼睛里的光又突然熄灭了。 沈韶在心里计算,二十岁的树醒风应该还是刚开始为株树塔工作不久,但他俩早育,两年后恩竹呱呱坠地,他升级当爹,那么这幅字应该是和恩喜儿谈恋爱的时候赠送的—— 说实话沈韶没办法想象那个家伙还能像普通人一样搞对象,她倒是能想象对方怎么强抢民女。 “你一定在好奇为什么是这两个字吧。”,恩喜儿捂嘴轻笑,“我当时刚荣升族长,要搬至我父亲生前居住的屋子,我就让他写一幅字给我。” 她请沈韶也坐到椅子上,端起家丁放在几上的茶,“他不知道写什么,我便说让他写对我的初印象。” 沈韶难以置信树醒风能对着眼前这个娇柔温婉的江南女子写下“土匪”这两个字。 恩喜儿把几上的另一盏茶往沈韶那边推了一下:“我看你嘴皮都要翘起来了,赶紧喝点水吧。” 她劝道:“我现在需要沈家帮忙推动翻案之事,不可能害你,放心吃喝吧。” 恩掌柜把盏里的茶倒了一点到自己的盖碗里,当着对方的面喝了一口:“这样放心了没?明天早餐总不用我再一个一个试菜给你看吧?” 她一脸“你这个戒备心但凡分一点给竹儿他都不会落入圈套”的表情。 沈韶觉得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况且对方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再害自己的理由。 她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喝出来是上好的明前茶叶,甘甜清冽,豆香浓郁,余韵绵长。 “真是难得的好茶。”,沈韶不禁赞叹。 “沈姑娘谬赞了。”,恩喜儿微笑着,“我们这样小地方山上种出来的茗茶,能得到王城的世家小姐这样的夸奖和喜爱,实属是我家门之幸。” 她继续说道:“这是我们自家茶园产出,勉强能替沈姑娘漱口罢了,恐怕是比不上大殿里的贡品。” 沈韶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好像不是在说茶叶的事情。 “水温恰当,茶汤明亮,甘而不涩,有兰花之气,是君子之茶。”,沈韶也跟着对方的方式,文邹邹地打太极,“不仅是茶叶本身十分优质,泡茶的人也是手艺精湛。” 恩掌柜看起来像是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她笑道:“我还担心我们凌水小城,雨多晴少,土质贫瘠,种出来的茶叶会粗糙不堪,味道暴戾,伤人喉舌。” 她眼睛里还是那种试探的目光:“尽管也引进了他山之玉进行品种改良,但恐怕还是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名茶古树,我们茶园预算有限,只能买得起同源好一点的品种来杂交,引进的茶树水土不服,还会让子代的茶叶涩味更重,令人难以下咽,但解渴还是足够了。” 沈韶不想跟对方再绕着圈子打哑谜,她是个直接的性子: “恩掌柜,我没有看不起恩竹,也没有因为他出身株树塔对他有别的看法,我单纯是喜欢他这个人本身。而且我很尊重他,没有高高在上地把他当奴仆使唤,也不是因为闲得无聊想玩玩才和他在一起。” “哎呀,沈姑娘想多了,我什么时候提那不知道多回家看看的臭小子了?” 恩喜儿欢喜地笑着放下了茶盏,“你愿意大老远跑这一趟,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一会儿我的几个孩子会来道晚安,之后沈姑娘就先休息吧,今天从早上开始一路奔波到现在这么晚一定累了,外加一些计划需要的东西也大概要明天才能准备好。” “孩子?”,沈韶心想她记得档案里说中校是他母亲和树醒风的独生子,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同胞的弟弟妹妹。 树醒风那边根据公开报道也是一直是“已婚但单身”的状态,大驸马和大公主的孩子们远居王城,倒是小姨恩盼儿多子多福,一大家子住在这座宅院里。 她还没问,就听见外面的庭院里传来小朋友的嬉笑声,沈韶往门外望去,见到了一个非常违和的画面——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纹身大汉笑眯眯地哄着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小孩,正往这个方向走来,其中几个大汉甚至把几个年幼的孩童顶在头上,或是让他们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些小孩也毫不恐惧地牵着纹身大汉们的手,还有一两个调皮的男孩甚至偷偷戳他们的屁股,然后躲到另一个大汉身后对受害者吐舌头。 “这些都是我的孩子,竹儿的弟弟妹妹。”,恩掌柜带着温柔的笑容。 这会儿沈韶才发觉到恩掌柜身上的母性光辉,这是她之前一直没有在对方身上嗅到的气息,外加恩喜儿看起来比实际要年轻许多,脸型和五官也是偏幼态的类型,很难想象对方有个那么大的儿子。 那群大概有十多个的小朋友一进到沐恩阁的大门马上就变得乖巧,一个个按身高排成了一排,然后毕恭毕敬地行礼鞠躬:“喜妈妈晚安!” 沈韶见恩掌柜笑盈盈地从椅子上下来,弓着腰低俯身子,挨个去抚摸孩子们的脑袋,唤他们的小名,叮嘱每个人不同的事情,有的是学业上的,一些是生活和脾气秉性之类的。 沈韶仔细观察着那些孩子们,有男有女,个个穿着精致,体面干净,大的约莫十五六岁,小的不过三四岁,好几个都是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孩子,这明显不可能是恩掌柜亲生。 更何况他们还唤对方为“喜妈妈”,这不是正常的对母亲的称呼。 “喜妈妈,竹儿哥哥今年年节是不是也会回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脸期待地问她。 “会的,他每年年节都会回来……”,沈韶见恩掌柜的眼睫毛轻轻抖了两下,“不过今年可能会稍微迟一点,希望他能赶上跨年宴。” 一个看起来十岁上下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沈韶:“喜妈妈,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呀?” 恩掌柜转头看了一眼沈韶,她脸上的表情不太自信,似乎是担心冒犯对方,于是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这是你们竹儿哥哥……在王城的朋友。” 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的孩子眼睛一亮,激动地起哄:“莫非是竹儿哥哥的女朋友?” 恩喜儿看起来有点期待,但是又只是用试探性的眼神看向了沈韶。 沈韶也走向了眼前的几个孩子,她补充道:“猜对啦,是女朋友,我叫沈韶。”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些巧克力,几个年幼的小男孩立刻认出是军需品:“是竹儿哥哥给我们吃过的那个很好吃的部队糖!” 他们急着伸手去抢,被恩喜儿瞟了一眼,立刻收起了爪子,按身高排成一队,礼貌地挨个拿一个,并鞠躬道谢。 “这些孩子是……?”,在纹身大汉们带走了那一堆小朋友之后,沈韶好奇地提问。 恩掌柜望着庭院里他们离开的背影:“是一些可怜的孩子。”,她叹了口气,“有的是被人伢子装在笼子里放在市场上买卖的,有的是家乡受了灾父母双亡的,还有一些是家里吃不上饭被扔在外面的……” 她补充道:“之前这个宅子里殁了许多人,而我又喜欢热闹。” “不管出身如何,现在他们都姓恩了,都是我的孩子。”,她低垂着眼,“由我亲自重新取名,合法登记公民,落在我的户口下,记入族谱,名正言顺,没人再敢欺负他们。” 恩掌柜看着茶盏里的茶叶,“我一直认为,家的概念不应该只是血缘,而是一种精神,血脉可能会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断掉,唯有精神可以永恒地传承。” 恩喜儿转头看向一脸惊叹的沈韶:“古语也说‘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天下为公,是为大同’,如果心胸足够宽广,世上所有志向相投的人,都可以是一家人,不知道沈姑娘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沈韶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现在太恨谛听的那个破资料库,智能助手简直是胡乱分析,已经导致她接连误会恩竹和恩喜儿两个人了—— 但也正是因此,沈韶越是接触王城那座象牙塔以外的世界,她便成长得更多更快,这也是她自己期待且想要的。 “已经很晚了,我也不拉着你说闲话影响你睡觉了,沈姑娘随我去客房吧。”,恩掌柜站了起来,把手向庭院里一摊:“请。” 那一瞬间,在月光的照耀下,沈韶突然发现中校的脸和恩喜儿其实十分相像,特别是微笑的时候的样子,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的肤色和眉眼、特别是瞳色和树醒风太过相似,不注意的话不会发现其实恩竹长得更像妈妈多一些。 …… “那边是书房,这边是喝茶乘凉的地方,走过这个拱门出去有个荷花池,晚上最好不要去那边,天色很暗,池子边又比较湿滑,容易落水。” 恩喜儿简单介绍着沐恩阁这一片的情况,“这边就是客房了,右手边过去是恩氏祠堂,供奉着祖先的牌位;左手边走廊尽头是水房,如果沈姑娘晚上喝完房里的水还口渴,也可以自己去倒水,小心不要走反了。” 沈韶在心里说如果是她常年住在这种地方,怎么也得弄个导航踩个平衡车。 木制的房门吱吱呀呀地关闭,沈韶发现客房虽然也是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但是里面却充满了现代科技,有一种穿越的错觉—— 智能灯光系统、洗衣机和烘干机、智能马桶、恒温新风系统和地暖、桑拿室和淋浴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复古主题的新式高级公寓。 她换下衣服,先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坐到了紫檀木的万字纹拔步床上,声控家居助手放下帐子准备睡觉。 她本以为这种老东西躺起来会很硬,没想到上面铺了厚厚的弹簧记忆床垫,软硬适中,十分舒适,有效放松了她绷了一整天的紧张神经。 …… 夜半三更,沈韶口渴难耐,或许是因为来了南方水土不服,她觉得身上好像有点起湿疹,于是让家居助手调低了房间里的湿度,这反而让她变得干燥缺水,吨吨狂饮。 她再一次起夜,发现净水器里提前滤好的水和水壶里的热水已经被她喝完,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说不需要家丁在门口待命,表示自己有人盯着睡不着也是她自己要求的,她现在只能自己钻出被窝,去水房弄点水喝。 沈韶裹着房间衣柜里准备好的、内衬了皮毛的斗篷,穿着棉拖鞋走出房门,提着水壶去找水,“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她当时太困了,恩掌柜又介绍了太多“景点”,她记不清是哪边,“算了,先随便选一边,不对再转个身。” 冬季深夜的山上寒风瑟瑟,带着湿气直逼骨髓,这让沈韶的大脑变得异常清醒,她小碎步加快速度在长廊里前进,很快发现自己走反了方向。 前方的大庭院另一头的建筑物明显不是水房,里面烛火通明,随风飘来一阵香火的味道。 “走错了,是祠堂……”,她刚转身折返,余光却好像瞥到了一个人影,正站在祠堂外的中庭院子里。 沈韶警觉地又转头回去确认—— 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凭空出现,站在祠堂前的楼梯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对方看到了自己,老人伸出右手挥了挥和她打招呼。 沈韶礼貌地微微鞠躬点头,“老人家不好意思,我走错路打扰到您了。” 老爷爷乐呵呵地笑着:“无妨,我听说竹儿的女朋友今日到访寒舍,好奇想出来看看,一看时间已经这么迟了,本以为今天大概是没机会见到了,没想到居然还给我意外遇见,说明你这路其实也不算是走错了。” 沈韶表示今天时间仓促,外加有要事要办,没能来得及到各个长辈处打招呼,实在是自己失礼,下次会好好地再次正式拜访。 “哎呀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见到了嘛!”,老人爽朗地哈哈大笑,“我见沈姑娘对这个宅子还不太熟悉,我可是风眠山庄的老人了,你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他狡猾地笑着,把手掌放到嘴边小声说道:“还有就是,不管是竹儿小时候的搞笑事,还是喜儿的恋爱史,我都知道细节哦!” 沈韶被老人的话逗乐,猜测可能对方也是晚上睡不着想找人聊天,于是提着水壶走下楼梯,步入庭院里想着和他交谈一会儿也不打紧。 “竹儿小时候非要吃冬日房檐上挂下来的冰凌,不知道谁骗他说是甜的,只好让人给他敲了两根,一吃却说怎么是咸咸苦苦的,仔细一看,原来是冰凌里冻着瓦上的鸟屎!” 老人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还有还有,他小时候读了书法家用墨水蘸馒头吃的故事,好奇也去试,一个人溜进他妈妈的书房,拿着面包蘸了墨就往嘴里送,吃了一嘴的黑墨汁,吃饱了就在书房里睡着了,醒来以后一看到晚饭时间了,那会儿小,也忘了自己下午干的事,光顾着吃饭就赶紧跑到膳厅……妈呀,把大家乐得,碗都打翻了好几只!” 沈韶一边听着觉得有趣好笑,一边心里泛起苦涩,想着若是让宅子里的老人家知道了恩竹现在的情况,他们该会有多担心多伤心多难过呢。 “沈姑娘,别担心,要相信喜儿会有办法的,她一直是家里最优秀的孩子。”,老人似乎有读心术一般,“竹儿吉人自有天相,又有你想着他、帮着他,这小子命不该绝。” 他顿了顿,“你只需放宽心,和喜儿一起做你们该做的事,一切都会好的。” 沈韶想着自己明明忍住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她十分惊讶,对方是如何猜到自己心里所想的呢? “我明白你还没有完全信任喜儿的原因。”,老人慈爱地看着沈韶,“我知道导致这个隔阂与醒风脱不了干系,那家伙一意孤行,做了太多的错事。” 他叹了口气,“不过,其实我清楚,他当初也是身不由己,而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白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上天终究是公平的,正用他最在乎的事物折磨他、惩罚他……最终他也会自食其果。” 老人看着沈韶,眼睛里闪着眼泪:“我想,让你知道得多一些,未来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那是流光十二年的冬天。”,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气,“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九年……” 他娓娓道来:“瀚凌江,浮春桥。” 第1204章 父母爱情故事(一) “这小子就他妈的是树醒风?” 一个腰肢柔软、身量很轻且曲线凹凸有致的、年轻的江南女子啐了一口,她嘴里说的话和她的长相反差感剧烈。 恩喜儿年方十八,她读书极有天赋,连连跳级,十五岁就考上了首屈一指的名校皇家首都大学。 大三这年她父亲因病去世,于是请假奔丧回家,没想到等待她的不仅是一口漆黑的棺木,还有一封来自王城的冰冷的磋商函—— 株树氏商业集团希望能够收购恩氏家族企业之一“恩氏航运”的部分股权,准备进军东南部的水路航运市场。 而她认为这完全就是趁火打劫,哪有人看人家当家的前脚刚过世,后脚就踏着门槛要来谈所谓的“合作”的? 恩喜儿咬牙切齿,披麻戴孝,站在浮春桥上,身后跟着二十几个黑衣纹身壮汉。 她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刚刚通过水路哨卡的船只,观察着站在甲板上的那个一脸意气风发的青年。 她得知这个叫树醒风的家伙也就比她大一岁,据说是个商业奇才,也是跳级上了大学,去年还提前修完学分提早毕业,风风光光地从海外留学归来。 据说这小子刚开始为株树塔工作,就连破三城,为家族企业搞定了几家地方小型精品公司的收购,如今又自告奋勇要来凌水,谈这笔其他家族成员都避之不及的“大生意”。 “我管你是什么株树氏还是什么大财阀,敢在这个时候来惹我恩喜儿,我必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纤细的手一挥,那二十几个壮汉纷纷走下桥,穿梭进拥挤的人群之中去。 而当时的树醒风,长了一幅英气逼人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得发光,他自律地保持着健身习惯,身材练得十分符合“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外加天生的一米九五的大高个子,属实夺人眼球。 他身上穿着考究的棕色西服三件套配红色温莎结领带,肩上披着灰黑色的千鸟暗纹羊绒大衣,梳着精致的大背头,身后跟着两个下属和四个保镖,正得意洋洋地插着兜,站在甲板上凹造型装逼。 他上手以来未尝败绩,风头正旺,不可一世,完全没想到接下来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 …… “什么?”,树醒风没想到自己揣着大银行的信用卡和支票也会被酒店拒绝。 “那现金也行,我有带现金。”,他吩咐下属打开一个手提箱,展示整叠整箱的、金灿灿的千元大钞。 “几位先生很抱歉,我们家今天满房了。”,前台一脸遗憾,“明天、后天,接下来的三年全都满房了。” 这家伙满嘴扯淡,但是面不改色。 一个下属一脸震撼,用手敲着前台的大理石台:“你跟我开玩笑吧?我们早就订了房了啊!” “很抱歉,超售也是常有的事,这是给各位的七张自助餐券,还有我们酒店spa的代金券,作为给您的赔偿。” 前台深深地鞠躬,随后让人将他们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树醒风心想开局不顺,难道他的连胜记录就要断在这里,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天才,虽然作为家族边缘人,之前负责的只是一些小业务,但只要这次能拿下恩氏航运,一定能跃升成为新一代的闪耀新星,小小的住宿问题还不至于让他崴脚,换一家酒店住不就行了嘛。 结果一个白天下来,树醒风的两个下属几乎要跑断了腿,整个凌水大到豪华酒店小到旅馆民宿甚至短租公寓和各种房屋出租中介,居然没有一家愿意让他们入住的。 而且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什么电线坏了、什么唯一的客房床脚断了、什么家里的猫要生崽不能有生人打扰、什么洗脸池往外喷射绿色的水…… 当树醒风见两个下属拿着两百多张自助餐券和代金券回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这不是什么跟凌水八字犯冲,这明显是有人在“送客”。 他没地方落脚,已经在河上的观光船里漂了一天,这玩意儿只要按小时续费就能一直坐着,那些吃饭的餐厅,居然下午三点要打烊整理店铺;他们人多,外加讲话需要私密空间也没法当散客,茶馆包房则是有限制的使用时间…… 独立的观光船竟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感觉怎么好像越来越冷了。”,一个保镖小声说道。 “听说南方都是这样,太阳落山之后河上风大,水汽寒冷,夜里虽然温度不及王城冬天低,但是湿冷属于魔法攻击,会刺入骨髓,容易得风湿,搞不好要坐轮椅。”,另一个保镖和他小声交谈。 这些话自然落入了同样在并不宽敞的观光船上的树醒风耳朵里,他嘴角抽搐,心想绝对不能在这种鬼地方过夜,必须想办法找个暖和的地方住下。 “走,我们去买套房子。”,他咬牙切齿地把手里的茶盏摔到桌上,“我还就不信了!” …… 恩喜儿的眉毛一高一低:“买房子?”,她刚刚接了个电话,游船公司负责人给她汇报着船夫偷听到的消息,她简直要给对方的操作逗笑了: “哟,还真是财大气粗,在这cosy霸道总裁呢?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我见过的无赖多了,这里可不是王城,是凌水!” “不过,正好。”,恩喜儿喝了一口茶,“这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心想对方一行七人,姓树的肯定要自己住一间,剩下六人如果两个人一间,至少也需要四个卧室,那么对方多半会去购买四房以上的户型,于是对家丁吩咐道: “联系十六叔,让他把整个市场上在售的四房及以上户型的房主,全都通知到。” …… “哎呀,没想到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出手这么干脆利落,还这么大手笔!” 房主老伯眼角的鱼尾纹都快笑得炸花了,“咱们这就签合同吧?” 树醒风鼻子翘上了天,表示没问题,只是一套凌水的大平层住宅而已,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跟买菜没什么区别,马上就签,立刻就买。 结果对方转身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比两本字典加起来还厚的购房合同。 树醒风和六个下属及保镖身子整整齐齐地一震:“不是,你们凌水的购房合同都是这么厚的吗?” 他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是有诈。 “哎呀这位小哥,你听口音就是外地人,我们这边就是这样的,市场上所有的房主用的都是这套合同,不信你可以去打听。” 老伯笑眯眯地把一叠合同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转身表示一式三份,还有两叠在书房里,他要再搬一趟,让他们先看合同。 树醒风已经有点火上来了,但是他明白,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生气,不能被情绪控制了理智,于是他伸手打开合同,亲自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生怕被什么刁钻的条款绕进去。 大约五六个小时后,约莫凌晨两点多,树醒风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最要命的是他看下来这份合同没有什么大问题,单纯是句式杂糅、废话太多、事无巨细,连家里如果出现五条腿的蟑螂不是卖方责任这种东西也要写在上面,完全就是故意在浪费他们的时间。 “老伯,我看没什么问题,我们签字吧。”,树醒风抬起打架的眼皮子,老伯也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树醒风的脑袋像啄木鸟一样一点一点的,他让下属从皮包里拿出支票,迅速签了一张:“钱的话,这个是支票,我全款买。” 他把支票递到老伯手里,“今晚我们几个就睡在这里了,我看你们这被褥什么的也都有,就凑合凑合吧。” “没问题,就是可惜这么晚了,政务大厅已经关门,没法马上去办房产证。” 老伯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这玩意儿传染力极强,导致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七个人也跟着一起打哈欠。 不等老伯离开,树醒风就飘着进了主卧,从洗手间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些没开封的牙刷牙膏以及新的毛巾,半梦半醒地简单洗漱了一番,把衣服一脱,身子一栽,倒进了被子里。 …… “醒醒!起来!”,树醒风睡眼惺忪,他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如此吵闹。 一群携带枪支的治安警察把他的床包围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他从被子里爬出来,顶着个鸡窝头,揉了揉眼睛。 “我们年末依法核查长期空置的房屋,排查闯空门的盗贼和流浪汉!”,治安警察十分严肃,“匿名举报说这里有人擅闯民宅,请出示租房合同或房产证,配合我们的工作!” 树醒风定睛一看,他的两个下属和四个保镖也是一样只穿着内裤,腕上已经戴着手铐,双手举在头顶,靠墙跪在房间里。 “我们昨天刚买的房子,还没来得及办房产证。”,树醒风解释道,“那购房合同和打款证明呢?”,治安警察把枪往前抬了抬。 树醒风拿了条毯子裹住下半身,小步走到客厅,把放在密码箱里的合同拿了出来,又提供了支票的底稿。 治安警察看了看之后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合同不是自己搞的?还有就是支票,还没兑现的支票不能作为证据,谁都可以鬼画符一张!” 树醒风张着嘴哑口无言,他光着膀子包着条毯子,房间里堵着十几个治安警察,大门还敞开着,同楼的邻居们在外面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六个跟班也是光着身子就一条内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犯了什么丢人的事被抓现行。 “都穿上衣服,跟我们回治安所!”,一个治安警察把枪往他后腰上一戳,冰冷的金属冻得他一激灵,早上刚起来还没有上厕所,昨天又喝了太多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抖。 …… 树醒风一行人被盘问了四个多小时,给老伯打了八百个电话,对方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昨晚睡太迟以至于睡太熟没有听见铃声,这会儿才赶过来证明了是误会一场。 树醒风急急忙忙被带过来,他的衬衫扣子都扣错了,歪七扭八的,七个人顶着乱发,狼狈地从治安所出来。 树醒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快要十点半了,距离本来和枫眠山庄约好的拜访时间,已经迟到了近一小时,就算现在赶过去,山庄在高山之上,过去这一路又要一小时左右。 他终于精神崩溃,对着马路大喊了一声:“啊!” 他很快振作精神,转头吩咐下属:“你去市场上买些礼物,我亲自联系一下枫眠山庄的恩老爷,真诚地解释一下,再给他们好好道个歉,只要我们还能谈,就不算失败,大不了就是多出点钱来收购恩氏航运。”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至于那个耍我们的人,等我办完正事,我一定要抓到这个死妈玩意儿!”,年轻气盛的树醒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想着既然已经迟到,不如先回去打理一下仪容仪表,再前去拜访,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来了一列黑色的豪华轿车,整整齐齐地停到了治安所门口的马路上。 那些黑色的轿车上还贴着白色的花。 “树公子,久仰大名。” 一个披麻戴孝的、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是依旧天然得貌美的女子,从头车的后座下来:“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王城来的株树塔小少爷居然这么高傲,谈生意不仅迟到,还穿得如此随性不羁,估计是看不起我们小门小户。” 树醒风愣住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我刚听你说,要抓我这个死妈玩意儿。”,女人眉毛一跳,“巧的是前几天我爸也死了,你是不是应该用个更过分的词?” 三十余个穿着黑西装的纹身大汉举着棍棒,从后面的几辆车上下来,将七人团团围住,树醒风看清这些家丁胸口的铭牌上写着“枫眠山庄”。 “你是……恩老爷的长女?恩喜儿?”,树醒风赶紧躲到保镖身后,“恩老爷仙去的事情我没听说啊?” 他突然后背发凉,猛地惊觉自己已然被株树塔的竞争对手们暗算,这么重要的实时情报居然被刻意隐瞒,完全没有通知到他这个家族边缘人—— 年纪轻轻、母族无靠、父落旁支而又天赋异禀、锋芒毕露,犹如小儿抱金独行于闹市,怀璧其罪。 他毫无疑问成了同辈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恩喜儿啧了一声:“得了吧,这么大的事,你这个来谈生意的人会不知道?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她太阳穴青筋暴起,“我听闻株树氏个个冷酷无情,茹毛饮血,果然如此。”,她眼神示意家丁们擒住另外六人,“吸尸骨未寒的死人骨髓这样的事,也就你们干得出来。” “我乃恩氏本家嫡亲长女,亡父遗嘱亲笔写下的法定继承人,名正言顺的下任族长。” 恩喜儿眼中寒光凛冽,“现在,我的话,就是枫眠山庄的意志!” 她用微红的眼睛瞪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青年: “马上给我团成球,滚出凌水城!” 恩喜儿背过身去,一声令下:“给我打!” 第1205章 父母爱情故事(二) 车队在盘山公路上穿梭,恩喜儿坐在轿车上,低垂着眼睛思索着,她眼下除了把讨厌的株树氏小子赶走以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恩老爷的出殡下葬,就是明日。 恩氏这样一个在凌水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 人,只要是人,都不可避免地有私欲,这一点恩喜儿心知肚明,更何况她现在要接手的实属一团烈焰荆棘。 恩老爷虽然有慢性疾病在身多年,但是这次病逝来得太过突然,连医生都没有料到他的病情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恶化。 恩老爷从病发到猝然离世,不过几个钟头的时间,恩氏家族内部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解决,凌水本来也还有其他的本地宗族对恩家的地位虎视眈眈,如今又有来自王城的大财阀集团的威胁。 恩老爷要孩子迟,稍微懂点事的就一个大女儿,恩喜儿的弟弟妹妹都还未成年,发妻去世后恩老爷顶住了压力,并没有再娶,他唯一的男丁还是喜欢趴在地上扇卡片玩的年纪。 恩喜儿的那些各怀鬼胎的叔伯亲戚们,虽然现在还个个装模作样地哭丧,但是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在打什么主意。 好在恩老爷未雨绸缪,早早地立好了遗嘱,藏在沐恩阁的祠堂里,并且告知了他的长女放的位置。 所以恩喜儿回到凌水的第一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到祠堂祭拜先祖,然后当着所有族人的面,从最高的那块牌位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了那封恩老爷亲笔写下、签字画押的遗嘱。 众目睽睽,证据确凿。 大部分的旁支都非常懂规矩,立刻表示恩喜儿继承枫眠山庄是名正言顺,前任族长过世半年后就可以举办新族长的上任仪式,恩喜儿当之无愧。 然而,哪怕是在现场,也有本家的叔伯子侄提出了异议,认为族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应该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担任。 他们中有不少守旧派,认为本家脉系中还有许多比恩喜儿年长的男丁,更何况恩老爷自己也有儿子,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让恩喜儿作为继承人,更别提一跃成为一族之长。 他们认为恩老爷肯定是病得头脑发昏,将遗嘱乱写一气。 现在恩氏家族内部分成了三派,一派遵循恩老爷的遗嘱,支持恩喜儿;一派认为应该由恩老爷的男丁继承,支持扶持幺子恩耀祖;还有一派则认为让这两个人继承都不妥,应该从本家其他年长的男丁中选贤举能。 恩喜儿不是傻子,她知道其实另外两派都是一丘之貉,扶持弟弟不过是看他年幼好控制,最终的目的还是把他们无父无母的姐弟三人赶出枫眠山庄,好自己把握恩氏家产。 …… 葬礼当日汇聚了凌水当地的名门望族和政府高官以及封地贵族代表,他们各个身穿黑衣,胸戴白花,或真诚或虚伪地落下几滴泪来。 大部分人来的目的并非送恩老爷最后一程,而是想看那个关键的礼仪——摔瓦。 他们想要搞清楚,从此以后枫眠山庄的主人叫什么名字,恩氏家族的话事人到底会是谁。 这是一场必然爆发的争斗,恩喜儿也要在今日让所有想着吃绝户的人断了念想。 “摔瓦,起灵!” 丧葬主持人是恩喜儿的大伯,他虽然年长于恩老爷,但可惜资质平庸,当年继承枫眠山庄没轮到他。 他的眼睛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示意让他来拿瓦盆。 “慢着。”,恩喜儿的三叔咳嗽了两声,“这个瓦,应当由谁来摔?” “自然是喜儿来摔,她是二哥的继承人,未来的族长。”,四叔言之凿凿,他的儿子也用力地点头。 “我可不这么认为。”,五叔和六叔异口同声,“摔瓦之礼从古至今就是男丁来做,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家来碰瓦盆?” 几个表亲也连声支持:“应当让这辈最年长的男丁来!” “怎么也应该让家耀来!他是恩老爷的儿子!”,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恩家耀突然被点名,他立刻躲到长姐身后:“我才不摔这个盆,我害怕,我要喜儿姐摔。” “就是就是,恩喜儿是先族长亲笔遗嘱定下的继承人,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吵的!”,几个旁支子弟带头声援。 “恩老爷疾病缠身,神志不清,谁能证明那是他的真实意愿?”,三叔突然说道,“你看看他们家三个孩子的名字,喜儿、盼儿、家耀,谁才是恩老爷心里的继承人,这几个人的名字早就告诉我们了!” “你在二哥灵前放的什么屁!”,大姑姑气得面红耳赤,“这几个人的名字是谁取的?分明是爹爹生前的遗愿,病卧在床的时候非要给孙辈取这几个名字,二哥他不过是为了尽孝,让老人家开心,他明明从来就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恩喜儿眼球里已经出现了红血丝,眼见时辰就要到了,这群各怀鬼胎的家伙还在这争来吵去,她本不想让场面太难看,毕竟还有这么多尊贵的宾客,但现在她必须一锤定音,以绝后患: “这个瓦,自然是由我来摔!” 她声音洪亮,所有人都自觉地闭嘴,转脸过去看她。 只见恩喜儿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恩老爷病逝前主治医师的电话,打开了免提:“恩老爷一直到临终都是神智清楚,完全没有什么糊涂的迹象。” 医生言之凿凿地说道:“即便是抢救时,他唤的也是喜儿姑娘的名字,这点我愿意用我的职业生涯作担保。” 恩喜儿又拿出遗嘱,上面是恩老爷的亲笔签字,还按了手印,落款时间也是今年。 “如果没有人能拿出更新的遗嘱,那这版便是先父最终的、真正的意愿!” 她的身后出现百余个纹身壮汉,整齐划一地将拳头放在胸口,其中带头的说道: “恩老爷早就亲自嘱托与我,如有朝一日他有变故,我们则自动转为尽忠喜儿姑娘。” 说罢,家丁们从内袋里拿出枪支和匕首,向前伸出作守护和威胁之状。 “吾自知寿恐不久矣,长女恩喜儿天资聪颖,为人正派,上孝父母,下泽弟妹,可托重任。故传吾恩氏祖宅枫眠山庄于喜儿,遵循祖训,选贤不避亲,立其为下任恩氏族长。望吾兄弟姐妹、亲朋手足务必守护我恩氏家业,列祖列宗则必佑我恩氏一族绵延长青,愿吾恩氏族人团结一致,激流勇进,不忘初心。” 恩喜儿一字一句地读着遗嘱上的内容,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继续读下去,还加重了“团结一致”这四个字。 读罢全文,恩喜儿眼神坚毅地看着灵堂里的所有人。 “你、你这都是一家之言。”,大伯还在嘟嘟囔囔,“我看那医生和这些枫眠山庄的家丁,早都是你的人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收买了他们呢!” 恩喜儿怒气上涌,没想到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大伯居然还能这么厚颜无耻地找茬,她心里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在这么多宾客面前,用上父亲留给她的那份,拿捏了各个族亲秘密的笔记。 “那就由我来证明!” 众人一齐向灵堂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高傲人,样貌英俊的青年,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装,手中举着一叠信纸,身后还跟着六个也是身穿全黑色套装、胸戴白花的人。 他们大步地踏入灵堂,穿过一众跪在地上的恩氏族亲,径直走向了恩喜儿。 “你们怎么还没滚?”,恩喜儿皱着眉,小声说道。 树醒风笑了笑:“这不是行李有点多,打包需要比较久的时间嘛。” 他摇了摇手里的纸,“更何况这次没能成功拜访枫眠山庄,迟到确实是我失礼了,我想着给未来族长送个道歉的礼物,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再谈谈合作的事?” 恩喜儿没在听他的客套话,心想是哪个家伙放这几个人进来的,等会儿得扣月钱。 “你小子谁啊你?”,五叔和六叔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扒拉树醒风。 两个保镖伸手挡了一下,树醒风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不认识我很正常,因为我前天刚第一次到凌水,跟喜儿姑娘也是昨天上午才见了第一面,我是纯纯的局外人。” 他不等别人质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直接继续补充: “所以,我是绝对公正的第三方。” 树醒风的双眼绽放着琥珀色的光辉,他将手里的信纸抖开: “我拿着的是恩老爷生前与我来往的亲笔书信,当时我已经和他谈了关于株树氏商业集团与恩氏航运合作的事宜,本来我个人呢是习惯写电子邮件的,但是恩老爷比较传统,喜欢写信,所以我本着尊重长辈习惯的心态,就与他保持着书信来往。” “若我有急事到时不能与你见面,请联系我的长女恩喜儿,她正好在王城读书,和你面谈商量比较方便。她是我的代理人,未来将会是我恩氏一族的族长,亦是枫眠山庄主人。我不在时,她的话可全权代表我的决策。” 树醒风读着其中一封信,“时间是十二月一日,也就是恩老爷去世的前一天,我想应该没有比这更新的证据了吧?” “书法笔风遒劲,一看就意识清醒。”,树醒风把书信折好,交到下属手里锁进密码箱: “如果有人质疑这些信的真实性,我欢迎各位找任何笔迹鉴定的专家,毕竟真金不怕火炼,就像恩喜儿姑娘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我只认她做我的交易方。” 跪着的众人议论纷纷,他们个个开始都变了表情,不知道是因为忌惮株树氏的影响力,还是在打算盘猜测——如果恩氏航运被收购,自己能分得多少钱。 “我想,应该没有人再有异议了吧?”,恩喜儿举起了瓦盆,“时辰已到,该起灵了。” 族人听到恩喜儿的声音,各怀鬼胎地纷纷跪倒在地,念着“往生极乐”之类的悼词。 “啪嚓!” 恩喜儿将瓦盆摔得粉碎。 …… “喜儿姑娘!”,树醒风一行人跟在办完下葬仪式、回到枫眠山庄的恩喜儿后面,“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谈生意的事情?” 他补充道:“我不太清楚你们这边的丧事习俗,你该不会要守孝三年吧?” 恩喜儿翻了他个白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加快脚步穿梭在长廊里,“七天之后办完头七,就可以正常议事了。” 她偷看了一眼小跑着追在后面的树醒风,悄悄红了耳朵,小声地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了。” “喜儿姑娘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走太快了,我没听清!” 树醒风是真没听清,对方却大声说了别的内容:“我说,不许你叫我什么喜儿姑娘!” 恩喜儿突然转过身来,树醒风一个急刹车差点就要撞上去。 “你要跟我谈恩氏航运,那我的身份就是恩氏航运的掌柜的。”,她深吸一口气:“你得叫我恩掌柜。” “好嘞,恩掌柜。”,树醒风微笑着,“那我这几天就先游山玩水了,你们凌水的风景真是美如画,等你忙完仪式之后,我们再见。” 他掏出手机:“要不加个好友?咱们年轻人谁还老打电话号码呀,现在都是语音或者视频了,平时还能互相点赞点赞动态。” 恩喜儿并没有拿出手机:“在商言商,你今天的人情我会用别的办法还,恩氏航运的事情我不会让步的。” 她直视树醒风的眼睛严肃地说道:“在生意谈完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处得像朋友一样比较好,树醒风先生。” 树醒风没憋住笑:“等等,你刚才是第一次念我名字吧,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恩喜儿很疑惑。 “我发现你前后鼻音不分。”,树醒风乐得嘴角乱飞,“跟我念,醒风。” “xin芬。”,恩喜儿觉得自己的发音没有问题。 “不对,是醒,后鼻音,嗓子眼往后沉,用你的鼻腔,再来一次试试。” “xin。” “是醒,再跟我念,风。” “芬。” “不对,是风,再跟我念一遍,醒、风。” “xin……你好烦啊!少管我!” 第1206章 父母爱情故事(三) 树醒风在景区买了把折扇,像是翩翩公子那样很帅气地“啪”地打开,放在胸前给自己扇了两下之后,不小心吸进去冷风,控制不住地疯狂咳嗽。 “差不多行了,大冬天的谁扇扇子啊?”,恩喜儿无语地看着他,她在枫眠山庄园林中、位于湖上的赏茗亭等待树醒风前来谈判,没想到对方的闪亮登场差点让她笑场。 “咳咳……水土不服而已。”,树醒风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纸巾捂住口鼻,“喜儿姑娘这几天忙坏了吧,我没想到你刚过恩老爷的头七,就让人来联系我了。” 树醒风坐了下来,看都不看就抄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把胸口的寒气压下去,“我以为你会先休息几天再谈,没想到这么急不可耐,不知道喜儿姑娘是急着卖股份,还是急着想快点见到前几天帅气救场的我呢?”,他一脸得意洋洋的贱样。 恩喜儿的表情更加无语了:“首先,你刚才喝的那盏是我的茶。”,她扶着额头,“其次,我说过,不许叫我喜儿姑娘,要叫我恩掌柜。” “我早点让你过来是因为,这几天我看了先父留下来的那些材料,外加我自己的决策,我认为不应该卖给你恩氏航运的股权。”,她让人重新给自己端了一盏茶,“所以我想早点通知你,让树先生早些回家去,不要继续在凌水浪费你的宝贵时间。” 树醒风看了一眼手里的盏,又看了一眼恩喜儿,假装无事发生,自然地接对方的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资料让喜……恩掌柜做出这样的判断?”,他琥珀色的眼睛目光锐利:“就我之前对恩氏航运的了解和我这几日的观察,我反倒认为合作会更好。” 恩喜儿眼神坚毅,她也不害怕对方那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般的眼睛:“恩氏航运运行良好,每年刨除掉各种成本,净利润中位数有七千三百万,不仅能提供充沛的现金流,还能为我们恩氏的其他各种家族公司提供物流上的支持,更何况恩氏航运的所有股权都握在家族成员手中,这一点让我们的管理十分稳定,我认为没有引资分权的必要。” “过去稳定,可不代表未来稳定。”,树醒风又喝了一口茶,“恩掌柜可还记得七日前的摔瓦风波?如果你没有把握让恩氏航运赚更多的钱,恐怕那些亲戚还要找你的事。” “这种东西我自然知道……我年纪轻,又是女人,想要服众,不是一纸遗嘱、一夜之间就能搞定的事情。”,恩喜儿斜眼看向树醒风,“树先生似乎对这种事情很熟悉的样子。” 树醒风笑了笑:“我也是生在大家族里的,那些和我共享姓氏的家伙们有多混蛋,我很清楚,更何况我还没有恩掌柜这样的好条件,我父亲出身旁支,未曾谋面的生母是做妾的,我不过是个株树塔的边缘人罢了……所以这次来枫眠山庄谈生意,他们竟然故意向我隐瞒了恩老爷去世的消息,想坑我一把。” 他摇着头感叹道:“小时候大家都不想去寄宿制的学校,而我却求之不得,能从那个可怕的地方逃出来一天是一天。”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想谈恩氏航运,不用和我闲聊无关的话题,我并不想了解你的故事,我没有兴趣。”,恩喜儿表面冷漠,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些话。 树醒风一脸“明明是你先提的”表情,他暗自感叹女人心海底针,只好继续说恩氏航运的事: “那我想和恩掌柜说的就是,根据我的调查和分析,我认为如果你们恩氏航运不和我们株树氏商业集团合作,很有可能将会在几年内式微,甚至未来还会血本无归!” 树醒风大言不惭地在人家的地盘大放厥词,心想先激怒对方,以套取更多的情报—— 人恐惧的时候会先保护最脆弱的地方,本能地用实际上自己最担心的地方反驳,比如来年新船购买的数量或者成本控制或是未来战略等难以从外部调查的信息。 “哦是吗?”,没想到恩喜儿不吃他这套,“我倒没觉得,树先生有何高见?我洗耳恭听。” 树醒风一愣,他只好继续放招:“首先,株树塔看上南方航运市场已久,就算不与你们恩氏航运合作,也必然会找其他的合作伙伴,不管是谁得到我们的资金,一旦扩大规模和你们打价格战,很快就会蚕食掉你们的市场份额!” 他一脸得意的坏笑:“喜儿妹妹不要到时候哭着来求我,让我高抬贵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哦。”,恩喜儿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偷偷改称呼。 “但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合作伙伴不是吗?”,恩喜儿放下了茶盏打量对方,“树先生这几日我看是全身心地在游山玩水,身上就我能看到的景区纪念品不下四个,如果有能与我们恩氏航运匹敌的对象,你应该早就忙忙碌碌地多方下注了吧?” 树醒风赶紧检查自己的全身——折扇、香囊、手腕上的祈福红绳和公文包上的竹制挂件,他在心里啧了一声,心想这小姑娘眼睛真有够尖的。 “如今我国对外贸易愈发频繁,难道恩掌柜你们不想趁这个时候扩张规模吗?”,他换了另一种策略,“得到株树氏的资金和资源,恩氏航运完全可以走出南方,走向世界!” 树醒风双手一摊,“买远洋船,发展海运,或者让恩氏航运的船只进入正在建造中的大运河,把南方的货物拉到中部、西部甚至北部去!” 恩喜儿微微一笑:“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我认为不和株树氏合作也能自己办到。”,她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运河的准入许可,我们作为凌水最大的地方势力,不需要你们我们照样可以拿下,至于你说的国际航线……可惜我们擅长的是河运,要去海上的话,也许应该是我们去收购别家海运公司的股份才对。” 树醒风见对方百折不挠,只好自让一步:“我们开出来的价格会非常合适,恩掌柜不仅能轻松地给家族成员一个交代,让他们拿了股份收购的钱乖乖闭嘴,也能少一个要管理的麻烦事,稳稳地先做个兼职族长,能有足够的时间回学校完成学业,拿到毕业证再回来全职。”,他想着只要完成布局,多掏钱也没事。 “既然我要当族长,那名校毕业证其实也没什么用,不过是装饰品。”,恩喜儿很有自信,“我不认为一定要卖掉比较好,只要恩氏航运在我的管理下能给他们挣更多的钱,照样能服众。” 她笑了一下,“就像你说的那样,趁现在经济好搞扩张,我们现金流挺足的。” 树醒风把折扇往手掌里一敲:“干嘛这么麻烦,干脆就把股份全卖了!发个横财,去环游世界!” 他劝道:“名校毕业生很好找工作,喜儿姑娘又长得这么漂亮,到时候环游世界回来如果觉得闲得慌,也可以考虑来给我当贴身秘书,本少爷正好缺一个呢!” 恩喜儿在桌下踩了他一脚:“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喜儿姑娘,再叫错我就要请你吃点我们枫眠山庄的特产了。”,树醒风眨了眨眼问她特产是什么,恩喜儿微笑着指了一下身后一排掏出棍棒的纹身大汉们。 树醒风重重地出了口气,他本是想好好谈的,既然对方态度坚决油盐不进,那他只能上杀手锏了:“株树氏集团目前正在全力研发自动化技术。” 这句话果然吸引了恩喜儿的注意力,他看到对方的耳朵不经意地动了一下,于是继续说道: “就我这几日的观察,恩氏航运的人力成本应该不低,几乎所有的货船都是人工为主,而自动驾驶货船正是这个技术的主要应用方向之一,在我看来,在这个领域,不用十五年,机器人就能彻底代替人工。” 恩喜儿沉默了,她明显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没有在之前的谈判中暴露自己的担忧,却被面前这个双眼精明的青年猜了出来—— 眼下传统模式下、尾大不掉的南部河运龙头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难以跟上时代的高速发展,这么庞大的规模、有着长长股东名单的恩氏航运想要转型,无疑是让一头大象在四四方方的小笼子里转身。 “我明白恩掌柜不想放弃控制权,这个事情也是可以商量的。”,树醒风趁热打铁,“更何况恩氏航运这么庞大繁杂的传统体制,想要从内部改革会非常困难。” 他把鼻子高高翘起:“不如求助一个见多识广、天赋异禀的人,比如我,帮你从外部推动!” “这件事情我……”,恩喜儿犹豫了一下,她认为在这里空口说没什么意义,于是换了一个方式:“不知树先生这几日有没有坐游船?” 树醒风乐了:“我当然坐了,坐了不要太多。”,他好奇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只听恩喜儿说道:“不知道树先生有没有兴致与我一同再坐一次?” 树醒风把折扇往身后一扔,他的一个跟班立刻接住,“有美女作陪,那我怎么能拒绝呢?” …… 两个人坐在河道里的游览船上,恩掌柜表示接下来的内容绝密,要求不许有别人跟着这次的户外谈话,树醒风只好让那六个人和家丁们一起在岸上待命。 树醒风个子太高腿也太长,局促地卡在这种本就只适合南方人身形的驾驶位里,他费劲地抬腿,吃力地踩着脚踏式游船的踏板,弄得满头大汗。 “你的下肢力量好像很弱。”,恩喜儿嘲笑道,“一看就知道过得太养尊处优,一身懒肉,什么体力活都不做吧?”,她伸手去握对方的手:“果然,一点茧子也没有。” 树醒风一惊,这家伙虽然长了一副风流倜傥、花花公子的模样,但实际上由于他之前专心忙于学业,毕业后更是马不停蹄地投入家族企业的工作中,到现在甚至还没有过恋爱经验。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容貌姣好身材火辣,刚刚又突然制造肢体接触,要不是树醒风猛然看到了对方肩上的黑色袖章,他差点都要开始瞎想暗喜了。 “前面不要走大路。”,恩喜儿突然对树醒风说道,“我们悄悄进那边的芦苇丛,动静小些,尽量别弄出声响,别被人发现。” “啊?”,树醒风的大脑瞬间被某个东西入侵,产生了误会。 他心想就算是对方中了美男计也不应该这么有效,或者说至少不应该这么高效......难道自己真是已经帅到这个地步了? 恩喜儿疑惑地看着对方:“你不会转弯?就正常打方向盘,跟开车一样。”,她见树醒风还一脸傻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连开车都不会吧?” 树醒风确实不会开车,但是他现在大脑往十分垃圾的方向坏掉的原因不是这个。 恩喜儿看不下去,直接让他跟自己换座位,轻松地踩着游览船拐进了芦苇丛——穿过之后是一条暗河,通向某个不在游船线路上的水湾。 “这是?”,树醒风惊讶地看着豁然开朗后的画面: 那是游船工人休息的地方,那些摘下了斗笠、换下来工作服的工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喝茶,一些年幼的孩子在停在岸边的游船上跑来跑去地玩耍,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几个女人坐在岸边的椅子上,编制着竹制工艺品,有的温柔地看着玩闹的孩子们,有的则呵斥着几个调皮的小孩注意安全。 恩喜儿叹了一口气:“我听闻树先生一上手就是并购案,估计没什么机会接触各行各业的基层吧。”,她满脸的担忧和操心,“游船也是恩氏航运的业务之一,这些工人靠着一份工作养家糊口,妻子们做一些工艺品随船销售挣钱,为孩子们提供尽他们所能的生活。” “如果恩氏航运转型,完全变成现代化的运营模式,那恐怕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都要饿死。”,恩喜儿转头看向微张着嘴的树醒风,“先是机器代替人工,船上的额外项目全都走电子账,他们没有机会再拿客人的小费;再是精细化管理,船上肯定不能再卖她们自己做的产品,要由公司来卖工业化的量产品以增加收入……水至清则无鱼,死的就是他们。” “我们恩氏一族能够在凌水百年不衰,正是因为我们总是用自己的资源为所有人提供一个生活得更好的机会,我不知道株树塔能不能理解这些。” 恩喜儿摇了摇头,用不打扰到他们的声音小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自动化和电子化是大势所趋?只不过在这洪流之下,如果我们再不撑起一艘船,担当起这份责任,还有谁能帮助这些被时代远远抛在后面的人?” 树醒风愣住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没有母亲撑腰的他在家中饱受无视,他的父亲树德瑞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功利主义者,在树醒风还没有崭露头角的时候,基本上是把他当透明人对待。 当他的哥哥姐姐们坐着更快的玩具小汽车把他一个人甩在后面的时候、当一家人出国旅行没等他考完试的时候、当所有人挑完了年节花灯而年纪最小的他只能捡最后一个的时候…… 如果这些时刻能有人愿意等一等他,为他“撑起一艘船”,带着他一起的话…… “我知道树先生出身王城,又赴外留学,见多识广,雄才大略。”,恩喜儿看着树醒风琥珀色的眼睛,“如果你能想出一个,又能让恩氏航运转型,又能不抛下这些靠着恩氏航运养家糊口的人们的办法,我恩掌柜就愿意与你合作,将我手中一半的股权转让给你。” …… 树醒风躺在床上思考,他知道一旦株树塔入驻恩氏航运,刚才恩喜儿说的那些情况就会马上实现,对于他们这种纯粹的商人来说,裁员是为了控制成本和改变架构,实现企业转型,是纯粹的商业决策,根本不可能去考虑那些工人的死活。 他其实有很多办法巧取豪夺,只要使用一些经典的阴谋诡计,撺掇恩氏族亲倒向他,外加用雄厚的财力引诱,就可以轻松斗倒这个刚刚继承了家业、根基不稳且经验不足的小姑娘,拥立一个愿意和他合作的恩氏族人上台,就能愉快地完成收购。 但是,这时候的树醒风还是一个……善良的、理想主义的傻小子。 他看着自己今天被恩喜儿碰过的手掌发呆,觉得掌心有点发烫,“又是湿疹吗……” 他打开床头柜拿出里面的药膏,“果然南方还是太潮湿了。” …… “喜儿姑娘!”,树醒风大摇大摆地走进枫眠山庄的大门,“我有妙计……” 他看到恩喜儿站在庭院里,弯下了腰正抱起一个不到一岁的、刚学会走路还颤颤巍巍的婴孩,那个小宝宝咯咯笑着十分欣喜,嘴里对恩喜儿喊着不太清楚的“妈妈”。 恩喜儿也带着满面温柔的笑容,逗着小孩,让她再叫叫妈妈。 树醒风双腿一软向后倒退,正好一脚踩在下沉庭院的台阶上,重心不稳就要摔倒,身后四个保镖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他瞪大了眼,伸出手臂指着前方:“这、这是你的孩子?!” 恩喜儿转头看着他,抱着孩子在怀里哄着:“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才多大啊?”,树醒风快上不来气了,“这孩子看着快有个一岁了吧!” 恩喜儿见他急成这样觉得好玩,“我今年十八,我国女子十六便算成年,十八岁的女人有个快一岁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树醒风被保镖扶着站直了身子,他一脸难以置信:“不是,不是,你不是还在读书吗?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看你手上也没有戴戒指啊!” “谁跟你说我结婚了?”,恩喜儿逗着怀里的小女孩,看都不看他。 树醒风抓着自己胸口的衬衫,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有哮喘或者心脏病,但是这会儿他觉得年后得再去体检一下:“你、你你你你未婚先……” “我什么时候说这孩子是我生的了?”,恩喜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红叶节的时候放假回家,在人市上看到的,觉得可怜,就抱回来养了。”,她补充道,“我给她取了名字,注册了公民身份,登记在我名下,怎么不算是我的孩子呢?” 树醒风愣住了,“哦这样……”,他感觉胸口一下子就舒畅了,他的心脏病原地痊愈,甚至全身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好像水土不服都消失了似的。 树醒风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让跟班帮忙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恢复衣衫整齐的体面模样,走上前去逗恩喜儿怀里的婴孩。 “嘬嘬嘬。”,他摘下身上的香囊在孩子眼前晃悠。 “你招猫逗狗呢?还嘬嘬嘬的!”,恩喜儿翻了他一个白眼,“别把她给弄哭了,闪一边去。” “喜儿姑娘这连着几天,还真是让我每天都有新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树醒风听话地往后稍了稍,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和小婴儿互动的美好画面,他没想到恩喜儿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恩喜儿瞟了他一眼:“我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孩子,跟你这位树小少爷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树醒风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故意嘲笑道,“这就惊吓了,你的心理未免也太脆弱了,一点也不像个成熟的生意人。” 树醒风不爽地啧了一声,他立刻板起了脸:“我今天来找喜儿姑娘,是为了和你讨论昨天的那个话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商量商量。” “好啊。”,恩喜儿把婴孩交到家丁手里,“我们去宴东楼边吃边说吧。” 第1207章 父母爱情故事(四) 树醒风跟着恩喜儿来到了一栋建筑前,他惊喜地称赞道: “我还以为宴东楼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有名餐厅呢,原来是枫眠山庄的宴厅啊,我就说我这几天跟着美食榜单到处吃,怎么都没见过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什么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私房菜。” 宴东楼的主体为全木榫卯结构,它垫着山石的小岛建在一片水塘之上。 众人从水上走廊穿过时,树醒风好奇地看着水里成群的锦鲤在薄冰下穿行,假山和水草遥相呼应。 廊桥的木制护栏上雕刻着精美的四季风景图案,金丝楠木的廊柱顶着乌瓦,如果此时回头看向入口的圆形拱门,还能回望到刚刚漫步过来的中庭里的玉兰和桂花树。 “枫眠山庄真是十步一景,建这个园林的人一定品位不俗。” 树醒风对这里赞不绝口,恩喜儿告诉他这个宅子已经建成了近千年,是古代皇帝对恩氏一族的御赐。 当年匪寇从东南入侵谕洲大地,做水运起家的恩氏族长为了不让他们抢劫船只、然后经水路深入我国腹地烧杀掳掠,竟自毁商航船只百余艘,并携一众族人和家丁背水一战,勇击匪寇,险些全族殉国…… 如今枫眠山庄里那些家丁们身上的纹身便是源自对当时的致敬,并且他们均为那些英雄家丁们的后代,从千年前就决心祖祖辈辈为英勇的恩氏族人尽忠。 最后护国战争终于胜利,皇帝赏了黄金万两外加建造这座枫眠山庄,用于奖励忠义赤诚、血性爱国的恩氏族人,如今居住在此的恩喜儿一家便是正儿八经的英雄后代。 树醒风听故事的时候似乎走了神,只是盯着结了薄冰的池子,期待地说道:“夏天的时候这池子里定是荷花盛开,美不胜收吧!” 恩喜儿点了点头,表示这个池子里确实有一些荷花,她坏笑着激道:“至于树先生能不能撑到夏天,有没有机会看到这荷花的景色,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树醒风自信满满,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喜儿姑娘不要小瞧了我,虽然我年纪轻,但是我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 恩喜儿听到他又偷偷改口,瞪了对方一眼,树醒风立刻表示是不小心的,以后一定注意。 水面上由廊桥相连的多个小楼分别为了不同的族人设置,恩喜儿带着树醒风走到了最里面的宴厅,这是族长及其子女用膳的地方。 树醒风坐了下来,家丁带着他的六个跟班去旁边的另一个亭子吃饭,只留他和恩喜儿在这里。 “放心,他们吃的和我们一样。”,恩喜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是祖祖辈辈遵循的规矩,枫眠山庄里的人不分高低贵贱,除了日常各司其职以外,都是家人。” “要是我们株树塔也这样就好了。”,树醒风笑了笑,“我们连亲人都要分高低贵贱呢。” 恩喜儿用看上去像是有些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这个目光让树醒风浑身不舒服,他并不想被别人可怜或者瞧不起,赶忙补充道: “我们是实力至上主义,我觉得也挺好的,总比论出身那一套先进多了,只要我足够强大,也就没人敢说什么。” “我不是觉得你可怜。”,恩喜儿的眼神像是瀚凌江的水一样温柔,“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累,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树醒风像是一瞬间掉进了一团棉花之中,柔软、轻快、温暖,相比王城那个豪华的牢笼,他甚至突然觉得这里让他更舒服。 从记事开始,树醒风就被教导一定要强过别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见哥哥姐姐拿了好成绩被父亲表扬,他便努力地读书,连连跳级; 他见海外的学校排名超过了同辈人上的皇家首都大学,便努力学习外语,申请出国留学; 他在学校里门门功课都要拿a,早早毕业回归株树塔,就为了听父亲的一句赞赏; 人人都不愿碰的恩氏航运这块烫手山芋,他偏要自告奋勇,证明自己和别人不同…… 他在海外的那三年,为了能提前毕业,他没有时间去旅行,也没有时间交朋友和参加派对,甚至毕业典礼他也只是领了一下证书,连合影都没有拍就飞回了国。 他的努力和天赋,株树塔的人们有目共睹。 虚情假意的赞扬,真刀真枪的嫉妒,他都当作是对自己的认可。 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休息一下”这样的话。 “本少爷年轻身体好,天天精力充沛,不需要休息。” 树醒风非要嘴硬,“休息是弱者的借口,洪流之下,不进则退,你们凌水这种小地方就是生活节奏太慢了,才跟不上时代!” 恩喜儿笑着说道:“是吗?不过我看你这几天在凌水玩得挺开心的,也算是休息过了吧。” 她眉眼弯弯:“树小少爷是在说自己当了一小会儿的弱者咯?” 树醒风立刻转移话题:“什么时候上菜?我都饿了。”,他努着嘴,“之前不知道是谁说对我不感兴趣,明明还有正事要谈呢。” 话音刚落,就有家丁敲门,开始往里面送食物。 等待家丁都出去之后,树醒风主动开启了重要话题:“喜……恩掌柜,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他伸出筷子想去碰鱼脸肉,想到是在外谈生意,立刻停顿了一下,转而去夹了一块鱼背肉,“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合资建设一家新的实体。” “这是不错的主意。”,恩喜儿早就想过这件事情,“你是想先合伙一家新的航运公司,把原本恩氏航运的部分船只作为资本投入,株树氏提供运营资金,然后你尝试以现代的架构和模式进行管理,实验成功之后,再将恩氏航运完全注入其中,实现股权的转变。” 她夹起鱼脸肉,放到了树醒风碗里:“想吃什么直接拿,不用客气。” 树醒风没去动那块鱼脸肉,“对,至于原本恩氏航运的船工,我建议专门设置一家劳务公司,将这些人全部转移过去。”,他补充道,“他们将不仅可以继续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这家劳务公司还可以作为新成立的合资公司的股东,也就是员工持股计划。” 恩喜儿和他四目相对:“这些支出都属于员工福利,可以为企业减税,你是打算用这个理由说服株树塔出资搭这个架构吗?” 树醒风点了点头:“没错。”,他吃下了那块鱼脸肉,“还可以包括对他们的子女提供教育福利和补贴,包括提供电子化和自动化的相关专业课程,让他们的后代能够跟上时代潮流,作为人才储备,也能保证企业人才不断流。” 恩喜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很好奇醒风先生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她歪着脑袋看着对方,“要完成这个实验,你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而且这相当于你要跟我对赌,如果你的实验效果不好,只要股权变更没完成,我随时可以从合资公司撤出。” 她用手撑着下巴,试探地问道:“还不如直接换个掌柜的来得容易,你也能早点回家。” “因为我一定会成功。”,树醒风抬起头来,用锐利的眼神直视对方,“我相信我自己。”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你可能会觉得我还是太学生思维、太理想主义,但是我就是认为好的商业合作不是靠阴谋诡计,而是用能力和真诚,实现双赢。” 恩喜儿看他的眼神有点暧昧:“你看起来想自己亲手管理一个公司很久了,他们不让你接触家族企业的内部事务,只派你去跑腿谈并购,给你憋坏了吧?” 树醒风被看穿,他也不打算否认:“你说的没错。”,他的眼睛里闪着光芒,“我总有一天会坐上株树塔尖的那个位置,把家族企业管理成一个强大而有良心的公司,回馈社会。” “那祝你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恩喜儿拿起茶盏,“用这个干杯一下?”,树醒风也拿起茶盏,“用茶盏干杯,这算不算离经叛道?” 恩喜儿笑道:“没有的事,这叫盏茶作酒。” 两个茶盏碰在了一起。 …… “你年节居然不回去?” 恩喜儿接过树醒风递过来的、刚从王城发回来的、律师拟好的合同,“是不是太拼了一点?其实年后再签也不迟,不差这么几天。” 树醒风双手插兜,不屑一顾:“年节没什么意思,小孩子才喜欢过年节。” 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下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回家才正常!趁大家都放假的时候,我正好专心再把架构的细节捋一遍,等节后政务大厅正常开放,我们立刻去注册成立。” 他不好意思承认,其实是因为他没咬下来恩氏航运,没脸回家。 “醒风先生要不要来枫眠山庄过年?”,低着头看合同的恩喜儿突然发出邀请。 树醒风一愣,他本能地怀疑有诈:“你要干嘛?” “不干嘛。”,恩喜儿专心看着合同,头也不抬。 “听说王城管得严,说是怕环境污染什么的,过个年节连烟花都不让放。”,她翻了一页,“带你见识见识凌水的节日气氛。” 树醒风狐疑地看向对方:“你先签合同,我才敢在你这过夜,大白天的我不怕,不过刚来凌水的时候你是怎么搞我的,我可都记着呢!” 恩喜儿抬起头翻了他一个白眼,她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按钮,让人叫来律师,把合同递给他们去核对。 “搞得好像我求你来似的。”,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爱来不来,你就跟你的六个跟班一起过年算了!” 她起身准备走人。 “他们几个放假都要回家。”,树醒风的眼睛飘走,“我一个人,吃饭可以点外卖,只要不出门,没什么危险,不需要跟班和保镖。” 恩喜儿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负责客房管理的家丁: “收拾一个客房出来,树先生要在我们这过年。” “我什么时候说要在你这过年了!”,树醒风涨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自说自话就决定我的事情!” 这家伙分明一脸期待的表情。 恩喜儿捂着嘴嘲笑:“说什么吃饭可以点外卖,一听就知道没做过饭,也没点过外卖,什么餐厅过年节还接外卖单子?基本都放假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从自己的书房出去:“不如趁你那几个跟班还在,让他们帮你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收拾好东西送过来吧!” …… 年节将至,枫眠山庄焕然一新,整座山的公路上都挂上了火红的花灯,园林内四处是新年的装饰。 枫眠山庄进门的中庭里,全族老小聚在一起,欢喜地在红色的纸上写着新年的对联,孩子们用手握着毛笔写福字,老人则挥洒墨水,舞出吉祥的词句。 除了恩喜儿。 她在书房里独自往绿色的长纸上写字,这是从她父亲开始立下新的规定,若有族长离世,断不可扫他人之兴,年节大家该如何过还是如何过。 “旧人离世乃气象更新之意”是他的原话,但恩喜儿心里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窗外的那些欢声笑语,是她的父亲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仁心善举传百代,万古长青福寿绵。” 随着最后一个字写下,从回凌水到现在为止从未落泪的恩喜儿终于无法再压抑她的情绪,她没有办法再假装一个坚强勇敢,甚至有些冷酷无情且铁石心肠的、优秀的族长继承人。 她的心是肉长的,姐弟三人的母亲早逝,父亲自小对她们有多疼爱,她心知肚明,特别是当她回到凌水从医院接走父亲的遗体时,主治医生告诉她,恩老爷在抢救的时候依旧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多想在最后的时刻再见自己远在他乡的女儿一面。 恩喜儿捂着自己的嘴,她不想让自己哭泣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只是模糊了双眼,让泪水无声地淌下,从她的指缝间滑落,滴在那绿色的对联纸上,烙上她的思念和悲痛。 树醒风躲在书房的门外,他刚才开开心心地往恩喜儿的住所走,想给她展示自己刚跟老人学着做的竹编花灯,不料正好撞上这一幕,于是赶紧撤到了门旁,从木门的缝隙偷窥。 他看着那个坚强、高傲、自信又强势的恩喜儿独自哭泣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剖开的竹条,或是被撕裂的宣纸,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只是一个枫眠山庄的客人罢了。 树醒风的胸口很难过,像是被做花灯的浆糊堵住一般。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有哮喘了,现在他开始觉得大概是因为凌水太潮湿,冬季的山上又寒冷,这才让他原本十分健康的呼吸系统出了问题,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把他的肺泡进了结冰的池子里。 他的手指不禁蜷曲,不小心抠了一下花灯上的纸,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谁!”,恩喜儿赶紧用袖子擦掉泪水,一秒钟变换了声音,“什么人鬼鬼祟祟!” 她十分警惕,马上就要按桌上的按钮呼叫家丁。 树醒风拿着花灯从门后走出来,他举着自己刚刚做的“小兔子”,拿在身前晃了晃: “我才刚走到门口没两秒,就被你抓到了,本来想着突然跳出来吓唬你一下呢。” “幼稚。”,恩喜儿轻笑出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我刚刚做的花灯,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很厉害吧?”,他沾沾自喜。 “你做的这是……年兽?” “……是兔子。” 恩喜儿抱着肚子难以自制地爆笑,嘲笑树醒风的手笨得跟脚一样。 树醒风并不生气,只是温柔地看着对方,看着她借“笑出眼泪”的由头,将一直以来忍耐着的那些情绪通通宣泄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恩喜儿在一边笑着一边擦眼泪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他眼神里那种连树醒风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暗中萌发的情意。 恩喜儿虽然小对方一岁,但她母亲早逝,俗话说长姐如母,她很早就担起了照看弟妹的责任,外加她的感情经历也比只知道埋头念书、专心赚钱的树醒风要丰富,实际上恩喜儿的心智比树醒风要成熟得多。 所以她不仅先于树醒风发觉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同时也发现了树醒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对她别有用心。 只不过,恩喜儿并不打算提醒对方。 她只是默默地欣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也对这个聪明自信、志向远大、挥斥方遒的青年暗生情愫,但此时两个人所扮演的角色实在是不适合发展更多。 更何况,对方来自王城的株树塔,那个人尽皆知的魔窟。 树醒风就像一朵邪香四溢的花朵,让恩喜儿觉得,一旦好奇去查看,就会发觉其实对方不过是怪兽的一根触手,拟态成一朵鲜花的样子。 如果不小心被他吸引,就会被那头恐怖的巨兽一口吞进肚子里——连着恩氏航运一起,成为商业并购的牺牲品。 哪怕花朵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除非,花朵发觉了自己的内心,并且愿意脱离怪兽,在她的怀里落地生根。 第1208章 父母爱情故事(五) 流光十三年,六月六,大吉之日。 今天是恩喜儿循祖礼,拜祠堂,正式入主沐恩阁,成为族长的日子。 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恩氏航运和树醒风合作得风生水起,树醒风的学习能力和管理能力一流,不但迅速上手了河运的各项业务,还把合资公司的架构整理得清晰高效,不仅迅速将合资公司的运营带上正轨。 树醒风几乎天天跑到枫眠山庄,找恩喜儿问各种关于航运生意的事情,还经常一起彻夜讨论商业计划,两个人合作得亲密无间。 就在前一日,他们成功地一起拿下来一个特别大的远航订单,击败了一同竞标的其他老牌航运公司,一举成名。 今天一大早,树醒风就穿戴整齐来参加了恩喜儿的继任仪式,仪式结束后,他又第一时间钻进了沐恩阁来找恩喜儿说话。 “我今天入主沐恩阁,醒风先生在枫眠山庄进进出出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应该送我点什么礼物?” 恩喜儿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盏对树醒风开着玩笑。 树醒风潇洒地挑眉一笑,大手一挥,他的六个跟班就排着队挨个举着一个箱子进了沐恩阁。 “我树醒风又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这种事情还要你这个小我一岁的妹妹提醒吗?” 他的一个下属放下箱子之后,谄媚地开始介绍道: “黄金嵌七宝香炉一对,价值三百四十二万;野生百年黄花梨镇纸一副,价值六十六万;天然帝王绿翡翠贵妃镯一枚,价值一千七百七十一万,还有……” “打住!”,恩喜儿竖起手掌,“这是做什么?” 树醒风疑惑地摊开双手:“送贺礼啊,不觉得这些东西和这里风格很搭吗?” 他原地转了一圈再次确认,“对啊,果然是完全符合啊!我的审美一向很高级,相信我,这些东西往这儿一摆,喜儿姑娘你呢就把镯子戴上,再穿个白色的丝绸旗袍,往这儿一站,马上整个屋子档次都上去了。” 恩喜儿捏着眉心:“你这是送贺礼还是上门提亲?这送的东西也太贵了。”,她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不许叫我喜儿姑娘,说了八百次了还是记不住!” “什、什么提亲?!”,树醒风的整个脸连着耳朵脖子一起瞬间爆红。 “就就就就是祝贺你当族长而已,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这点东西算什么!这些一点也不贵,对我来说就只是零花钱而已!你老实收下就行,少少少少废话!” 恩喜儿一脸“你的心思真的很好猜”的看小孩的表情,她摆了摆手: “既然不是提亲,能退的就退了吧,你不如换个别的礼物,送点我喜欢的东西。” “你喜欢什么东西?”,树醒风一脸吃瘪样,“满背纹身套餐吗?” 恩喜儿的脸上换了一句“在你眼里我就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是吗”。 “我的厅堂还缺一幅字,你给我写匾额吧。”,她让家丁去取笔墨纸砚。 树醒风挠着脖子后面为难:“这么突然?这让我写什么好?” “就……写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吧。”,恩喜儿笑着说,“我的亮相应该还挺震撼的吧?正好可以用来勉励我自己,遇到逆境也要保持强大。” 树醒风思索片刻,蘸了墨水大笔一挥,写上了“土匪”二字。 “……为什么?”,恩喜儿看起来有点不爽。 没想到那六个跟班连连点头,甚至在对上恩喜儿疑惑的目光之后更加用力地点头。 “你换个视角,从我们这想一遍。”,树醒风指着那两个字,“一群纹身大汉给我们包围了,拿棍子对我们进行武力驱逐,而且就在治安所门口,警察居然完全不敢管!” 他大吐苦水:“而且前一天,他们几个跑遍了全城的酒店旅馆,租房中介都加了不下二十个,想来应该是在你的威压之下,没一个敢让我们住的……最后只好花小百万买了一套,那个房屋买卖合同的厚度,有你这个垫脚的小凳子这么高!”,树醒风摇头感叹当时的离谱。 一个下属苦着脸补充道:“第二天才六点吧,警察不由分说就给我们七个抓了,我们睡着觉全都光着身子,他们还不关门,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看热闹,我们后来回去的时候还在小区里听到别的楼的大妈在议论,说我们聚众淫乱被抓了,还全都是男的。” 恩喜儿听到最后一段笑出了声,她想起来那天看到树醒风衬衫扣子一上一下的、顶着鸡窝头的模样,想来确实是对其造成了身心双重打击,最后还用像黑帮一样的操作吓唬他们。 “好吧,土匪就土匪。”,她竟然看起来很欣喜的样子,“我让人裱起来就挂上。” 树醒风瞪圆了眼,虽然是真情流露的表达,但说实在的他就是写着玩而已。 恩喜儿微笑着,她表示有个东西要作为回礼,让树醒风在厅堂等她一下。 不一会儿,她穿过廊桥,从别的房间回来,递给树醒风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也同时当作你的生日礼物了。”,她说道。 “喜儿姑娘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树醒风一愣。 “一起去注册合资公司的时候,在材料里看到你的身份卡复印件了。”,恩喜儿的视力非常好。 树醒风心中暗喜,都没发觉自己的耳朵红了,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根红色为主、五彩绳混着的手工编织品。 “你做的?”,树醒风欣喜地戴上手绳,正正好。 “尺寸完美,没想到喜儿姑娘居然这么关注我,不仅知道我的生日,连我手腕多粗都偷偷调查清楚了。” “网购的。”,恩喜儿开玩笑逗他,“十五块钱两根。” 树醒风听出来对方是在逗他,故意反客为主:“那另一根送谁了?莫不是喜儿姑娘自己藏着偷偷戴,要和我凑一对?” 没想到恩喜儿确实是编了两根,只不过另一根是试验品,编得短了,所以弃置在书房里。 “另一根扔了。”,她的脸有点红,“谁要和你凑一对。” 恩喜儿看着对方手腕上的绳子,正经地补充道: “这手绳的线是我去土地庙里求来的,能保佑你平安健康,这样我们的合资公司才能财源滚滚,万万不能随意对待,别弄丢了。” 树醒风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还是感谢了对方的好意,表示一定会珍惜。 …… 树醒风满头大汗,他急急忙忙地闯进枫眠山庄的大门,家丁一见他也急急忙忙地领着他去沐恩阁,“树先生,恩掌柜在书房等您。” “怎么会这样!”,他拿着一张法院传单跨过书房的门槛,“你们的船怎么会沉了呢?明明出发前检查一切正常啊!” 他们两个月前拿下的大额远航单出了问题,完成了首程、从西部返航的船只携带了订单上要求的回程货品,不料居然就在快要抵达凌水的时候,其中一艘货船突然爆底漏水,带着价值上亿的货物沉进了江里。 恩喜儿正在和负责这次订单的船长打电话,这会儿没空回答他的问题,用手势告诉他自己正在处理,让他稍等一会儿。 “醒风先生不要慌,航运本来就会有这种事情,在这行很常见。”,恩喜儿放下手机,“更何况我们投了保险,不会对公司现金流带来太大的损伤,只是……” 树醒风坐到了椅子上,仰头喝掉一整盏茶,“只是这是我们第一个大订单,刚开始就出了事情,以后谁还敢用我们!” 他深呼吸着,“我不相信是运气不好,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恩喜儿想告诉他,这边本来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南地,这里宗族势力盘踞,眼红恩氏家业的人不在少数,大订单突然出问题很可能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敲打一下他们这两个小年轻新开的合资企业,提醒他们要开辟新的航线记得来拜码头给好处。 只不过这里的规矩就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自己大意没防住就不要怪别人,若是上纲上线不给人留面子,那恐怕就要变成两个宗族之间的斗争了。 但她把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航运想要现代化转型,这些传统的拜码头文化也需要与时俱进。 “已经在检查货船残骸了,不用多久就会出结果。”,恩喜儿从一旁的书柜上拿出一个名录,“这次出事的航段是南岭城伍氏一族的地盘,我来联系一下伍老爷那边。” 她安慰着树醒风:“你不要着急,本来新公司上路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 树醒风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册子:“这是恩老爷的遗物?” 恩喜儿点了点头:“我们这边做生意讲人情社会,我新上任族长,大大小小的事情繁杂,疏忽了一些礼节。” 她没告诉树醒风,其实那个大的航运单子拿下来的时候,她就给沿线的各个族长送去了礼物,只不过伍氏旧守传统尤为严重,不承认她一个女人做族长。 伍老爷不仅退掉了礼物,还给她回了一封信,内容大约是说他们恩氏一族竟然让女人摔瓦,还让女人做族长,简直是礼崩乐坏,数典忘祖,不成体统,定会被取而代之。 “伍老爷,是那个天伍航运的头头吧?”,树醒风挠了挠下巴,“喜……恩掌柜,我觉得我们得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他很聪明,猜到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趟会出事?”,树醒风目光尖锐,“你投的保单,金额太大了。” “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会为了骗保而毁掉我们努力成果的人。”,树醒风直视着恩喜儿的瞳孔,“不如告诉我吧,我们是合作伙伴,不应该有所隐瞒。” 恩喜儿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这个“局外人”来掺合他们这边的宗族斗争。 “喜……”,树醒风下了一个决心,“喜儿姑娘。” 他严肃地说道,“虽然我不是恩氏族人,但是我认为,血缘不是家族唯一的定义,只要心胸足够宽广,天下所有拥有相同志向的人,都可以是一家人。” 他垂下睫毛:“就像你收养的那些孩子,他们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们在你的教养下,会和你有一样坚强的内核,相比血缘来说,这样的精神,才是能够真正绵延不断、万古长青的东西。” 树醒风看着一脸惊叹的恩喜儿:“请喜儿姑娘也把我当作你的家人。” “不管是困难还是考验,都让我们一起来面对。”,他的目光坚定,眼里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辉。 “树先生,你可能不太明白。”,恩喜儿虽然内心欣喜,但同时十分忧虑,“南地宗族问题繁杂,你只要一只脚踩进来,就会很难抽身。” 她不愿让对方入局,被这种传统的糟粕绊住:“你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就像你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醒风先生人如其名,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我就算是自由自在的风,也有想珍惜的人。”,树醒风惊觉自己下意识说的话越界了,立刻红着耳朵补充: “我的意思是,喜儿姑娘这半年多以来待我不薄,我们的合作一直很顺利,我也想在困难面前,为我们的合资公司出一份力......我们分明是一半一半,所以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恩喜儿没有可以再反驳他的话:“好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树醒风听完整个又臭又长的故事之后,了解了前因后果,只丢下了一句“bull shit”,就表示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枫眠山庄。 在那之后恩喜儿好几天没再见到树醒风,她以为对方是被这盘根错节的情况吓跑,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伴随着货船残骸检查报告一起到来的,是一封匿名信。 “恩氏丫头若想要姓树的小子活命,就亲自来南岭见我!” 恩喜儿大脑一嗡,赶紧给树醒风打电话,对方已经关机,她又给之前联系过的那两个下属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她唤来几个家丁,让他们去一趟南岭,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三更,一个家丁提前赶回来给她汇报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恩喜儿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树醒风用别人的名义拟了一个航运订单,装上了上次恩喜儿让他拿去退掉的贺礼,运费提得格外高昂,专门委托给天伍航运来送,这个单子是从南岭运到王城,而且特意要求天伍必须通过王城诚树保险公司投保,保单赔付额高达十五亿。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当他安排在王城负责提货收件的人拿到那几个箱子的时候,里面最名贵的那只翡翠镯子竟在重重保护之下,依旧断成了三截。 收件人便在王城提起诉讼,诚树保险介入,诚树认为这是故意骗保之举,于是申请调查,扣押了对方的货船,进行全船检查。 诚树保险的总裁正是树醒风的一个堂兄,他早就嫉妒树醒风的天赋,这次骗保案的天伍航运所在的地方又离对方最近出没的凌水十分近,于是他怀疑是树醒风故意设局,想坑他一笔保费让他吃亏、从而在同辈竞争中折他的势力。 于是这位堂兄便派人去南岭调查,打听得知果然是树醒风花现金委托了一个当地平民,帮他下的订单。 但他苦于手上没有树醒风破坏镯子的证据,于是便让人联系了伍老爷,匿名告诉他这个订单的主人是树醒风,而伍老爷则认为是跟树醒风合作的恩氏航运的恩喜儿做的这个局,想要报复上次的事情。 然而要命的是,不知道是谁用一个匿名账户从海外打了一笔钱到天伍航运的银行账户,还备注了“这是预付款,事成后按我们说好的共享利益”,王城的法院立刻判定是天伍航运骗保无误,将其所有船只的航运许可扣押。 更离奇的是,就在伍老爷怒气冲冲地在族内开会,表示要积极应诉,拿树醒风和恩喜儿杀鸡儆猴,一众族人竟然出来给姓树的说话,表示不要走诉讼调查为好,他惊觉不对劲,内部调查发现,居然天伍航运上上下下都被这小子骗了个遍—— 树醒风跟他们说株树氏商业集团看上南方航运市场已久,想要在这边进行一批合资格的航运公司的收购,但是因为他想在家族成员中崭露头角,希望大家能帮他把收购的价格做低,显得他谈判很厉害。 他说愿意用个人账户把购股后的差价双倍奉上,并且用匿名帐户给他们每个人打了一笔预付款,备注内容和被法院抓到的那一笔一模一样。 这群各怀鬼胎的伍氏族人一听有利可图,又已知伍老爷这个控制狂不可能同意便宜卖股,便答应他瞒着伍老爷制造一些小事故,降低一点天伍航运的市场估值。 于是树醒风便说马上有个去王城的订单,让他们瞒着伍老爷接下来,只要对货船动点手脚,损坏一些货物。 他又拿出株树氏在王城的势力夸下海口,表示等船到了王城,肯定能把货损立案,有效地折下来收购价格,但没想到损坏的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几乎把天伍航运搞死。 伍老爷气急败坏,认为这分明就是树醒风和他的堂哥联手想搞垮天伍航运,然后再通过法院的判决,走破产重整的路子,对其进行几乎零成本的收购,而且树醒风很谨慎,整个过程中竟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指向他的证据。 恩喜儿睁大了双眼,“所以说,搞到最后还真是伍氏自己人破坏了货物?” 家丁表示确实没错,所以他们现在不想把事情搞大,怕骗保的刑事责任落到自己头上,只能承认是货船本身有问题才损坏了货物,走正常的赔付程序; 伍老爷作为族长,根据伍氏家训,本家人有难必须帮忙,更何况现在要担责的是几乎伍氏全族,他只得自己吃下这单的损失,自掏腰包赔钱给树醒风的委托人,走庭外和解。 恩喜儿连连摇头,树醒风这一计利用了伍氏宗族规则的漏洞、各怀鬼胎族人的贪婪心理,还利用了他自己堂兄的嫉妒心以及株树氏的名头,把责任完全归为“为了帮株树塔干活”,将恩喜儿摘了出去的同时,又有效搞垮了天伍航运。 然而很明显,伍老爷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绅士。 他立刻派人把还没来得及跑路的树醒风一行人抓了起来,关押在了伍宅。 南岭是他们的地盘,高山叠叠,野林密布,只需趁夜将其抛尸荒野,说是他们登山时失足,没人能证明伍氏做了什么。 但伍老爷总觉得其中有问题,让人对树醒风的一个下属严刑拷打之后,得知姓树的是为了恩喜儿才搞了这么一出。 第1209章 父母爱情故事(六) “愚蠢至极!”,恩喜儿气得把茶盏往地上一摔,“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小小天伍又不是什么能和我们恩氏航运匹敌的规模,只要暂时假装服个软,分点利益给他们,合资公司以后的订单商量着来,再搞两波价格战,还不愁压过他们吗!” 她急得在厅堂里踱来踱去,一边骂树醒风年轻气盛又心急、不跟自己商量就一意孤行,一边在想应该怎么办。 如今伍氏气血大伤,在商业上确实是已经没有抗衡之力,甚至可以说是命悬一线,但伍氏在南岭毕竟深耕多年,没有了钱也还有点权,想在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搞死树醒风,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就算株树氏之后报复,他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伍氏家业也已经几乎散尽,再加上伍老爷这个人本来就气性大,说不定会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同归于尽。 总的来说,如果恩喜儿不去赴约,南岭城已经没有其他远航合规的航运公司,等到伍氏变卖完家产偿债,天伍航运彻底完蛋,恩氏航运可以说是能直接跨城接管南岭的河运市场也不为过。 只不过可怜的树醒风就要曝尸荒野了。 “召集所有家丁。”,恩喜儿调整好自己思路和呼吸,沉声下了命令,“我们去南岭。” …… 树醒风被绳子绑住了手脚,整个人让捆在了一根柱子上,关押在伍宅的地下室里。 他的脸上和身上被打得到处都是淤青和血迹,这会儿他就恨自己那趟溜回王城的飞机,怎么就偏偏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航空管制”,晚点了几个小时,他们才在机场被伍老爷的人抓了个正着。 “妈的,等我以后发达了,一定要买私人飞机……”,树醒风虚弱地骂骂咧咧。 他浑身剧痛,不仅感叹这南岭城的伍氏一族,才是正儿八经的土匪黑社会,简直就是完全不讲王法,恩喜儿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大家闺秀。 他本来以为这次完犊子了肯定要死在这,没想到从昨天晚上开始,突然有人给他喂吃喂喝,树醒风料到估计是他的哪个跟班被折磨得松了口,不得已才供出了恩喜儿,他的身份因此从一具尸体暂时变成了一名人质。 “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扯进来了……”,树醒风的嘴里在往外吐血水,“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失败。” 他开始走马灯一般地回顾自己的一生:从小没有母亲的疼爱,父亲更是不折不扣的功利主义者,他以为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强者,没料到现在却才二十岁就要死在异乡。 他现在希望恩喜儿不要来,这样他至少做成了一件事情,证明自己的计谋十分成功。 但他又希望恩喜儿来。 树醒风突然惊觉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矛盾的想法,他怀疑是自己被打的太狠,以至于神志不清,连基本的逻辑是非都搞不明白了。 天色渐暗,马上要入秋了,夜晚的风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 今晚送饭送水的人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来,关押树醒风的地方也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检查了,饱受折磨的树醒风此时眼前有点模糊......他好像隐约看见了恩喜儿。 “居然出现幻觉了……看来我果然是要死了。”,树醒风以为自己是身上的伤太重,来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可恶……我好不甘心……” 树醒风迷迷糊糊地,竟然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泣了起来,“我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登上株树塔尖……” 他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什么话都往外乱说,“父亲本来说,等我这次办完事情回去,会给我介绍个贵族小姐,正儿八经地结个婚……得一贤妻,再娶美妾三四人……” 他的瞳孔已经失焦了,“可我根本不想要那么多老婆啊……”,他口齿不清地呜呜哭泣。 树醒风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飞到了空中,他看到自己脚下的不是南岭,而是枫眠山庄的俯瞰图—— 那些他十分熟悉的园林景观:黑瓦飞檐、亭台楼阁、花田美池、假山竹林……他看到恩喜儿和自己牵着手在长廊里笑着奔跑,后面跟着一大串孩子,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那些孩子们喊他们父亲母亲。 他平日里那些理智的清晰思绪,在此刻全部都像玻璃一般被这样的画面击碎打烂。 树醒风发觉他竟从未问过自己的内心,自从到了凌水,竟不知不觉做了那么多和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不同的事,不采用最高效的方案而是绕着弯子帮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甚至精心设计这么一个风险水平极高的局,难道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经营好合资公司,然后像个正义使者似地报复伍老爷而已吗? 只是这样的理由,就押上他金贵的生命,值得吗? “喜儿姑娘……”,树醒风用仅剩的意识分析出了真正的原因。 …… 树醒风缓缓睁开了眼,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醒啦。”,恩喜儿坐在床沿,捏着他的手掌,“你梦话不少,看不出来你想法还挺多的。” 她看着一脸震惊的树醒风笑道:“你说你想娶四五个老婆,然后再生一大串孩子。” “我!没!有!!!”,树醒风急着要起身解释,但是疼痛把他按回了床上。 恩喜儿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唤医务人员来这个安静的单人vip病房。 “能醒来就问题不大,他的体温、血压、血氧,都差不多快恢复正常了。”,护士检查了一下,“不过还是要住院几天观察,他的右边肩膀和肋骨骨折,左边小腿也骨裂了,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恩喜儿谢过护士,随着医护关上了病房的门,树醒风急不可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放心,我用的是合法手段。”,恩喜儿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鸡窝头给他顺毛,“你是凌水招商引资的纳税大户、重要贵宾,被绑架了当然有人急着救你。” 她温柔地微笑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你还是南岭的投资大户了。” 恩喜儿解释说她去联系了南岭的政府官员,如今原本的纳税大户天伍航运负债累累、大厦将倾,她承诺恩氏航运不会直接侵吞南岭航运市场,而是由合资公司投资开设南岭分公司,并且帮助南岭的航运业做现代化转型,保证利润和税都留在当地。 然后她就用这个作为条件,告诉他们合资公司的另一位合伙人现在有难,才借了他们本地的治安警察,配合枫眠山庄的家丁,一起进伍宅把树醒风一行人救了出来。 “所以你亲自进伍宅救我了吗?”,树醒风怀疑自己当时看到的并非幻觉。 恩喜儿摇了摇头:“治安警察冲进去了,我当然是在外面指挥家丁抓逃窜的伍氏族人啦!”,她并没有亲自进入私牢。 树醒风一脸迷惑,恩喜儿见他这个样子,猜测道:“你该不会连脑震荡的幻觉都有我吧?” 她笑着假装开玩笑,实则试探:“没想到醒风先生居然......不知不觉喜欢我到了这个地步?” “……是。”,树醒风竟然大方承认了。 “喜儿姑娘。”,他双眼坚定,“我很确定,我确实是喜欢上你了,我的判断从来不会错。” 这样突如其来的直球让恩喜儿心跳加速,她连忙转移话题,斜着眼睛看对方: “哦?那在你的幻觉里,我是你第几个老婆?” 树醒风一脸无语:“我才不要搞什么三妻四妾的,我可不是那种人!”,他对这种从天策大帝末期开始复辟的旧俗恶习很不认可:“我树醒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得了吧,自己刚才在那说梦话,什么要让你爹介绍,先娶个贵族小姐做正妻,再娶三四个美妾,我听得很清楚。”,恩喜儿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还愿得一心人呢,你们男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她掩盖着自己的害羞,故意嘲弄道: “我听你那几个跟班说,你一辈子急急冲冲地往前跑,活到现在忙得连恋爱都没空谈,没想到你这个雏儿的目标还如此远大,想让老婆们给你生十二个儿子。” 树醒风希望自己现在干脆再晕过去一次好了。 “对了。”,恩喜儿想起什么事,“我在南岭机场捡到这个。”,她转回身,从随身荷包里拿出一截断了的手绳,“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东西能保佑你,丢了果然遭难了吧?” 树醒风眨了眨眼,他都没发觉手绳是什么时候断掉了。 “怪我没编严实,等你身体修养好了,我们再一起去一次土地庙。”,恩喜儿笑眼盈盈。 …… 树醒风学着恩喜儿的样子,给土地庙的香炉敬香,他嘟嘟囔囔着“男儿膝下有黄金”,极不情愿地在恩喜儿的语言威胁下,跪拜了土地庙的神仙。 他想着反正跪都跪了,干脆许个愿吧,但是心里犹豫了一下应该许什么内容: “嗯……土地神,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就……呃,保佑我如愿拿下恩氏航运,如果你还有空的话,呃,或者说你如果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希望恩喜儿,就是我旁边这位美女,可以死心塌地地爱上我,最好是能跟我结婚,然后那什么,白头偕老之类的。” 树醒风闭着眼睛在脑子里自言自语,不料他想的内容过多,和他并排跪着的恩喜儿早拜完都站起来了,他还跪着在那许愿。 “欲望太多,太贪心不是好事哦。”,恩喜儿捂着嘴偷笑,“刚才还这不肯那不肯,现在倒是挺虔诚的嘛,看不出来啊,你就有这么喜欢我?” 树醒风红着脸站起来,他看向恩喜儿:“你没有读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吧?” 恩喜儿一脸憋笑的表情:“我就是诈你一下,看来果然是许了什么贪心的愿望!” 其实树醒风只是故意踩她的圈套,他巴不得对方知道自己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他本以为对方会追问他具体内容,没想到恩喜儿却说讲出来就不灵了:“俗话说事以密成,醒风先生就朝着你的目标好好努力吧。” 树醒风看着她领五彩绳的背影,倒是希望自己能有读心术,看看恩喜儿的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高山之上,气温更低一些,凌水很少下雪,但是在海拔比较高的地方依旧会飘落雪花,这场雪来得出乎意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带伞。 “如果你刚才许了白头偕老之类的愿望,这算不算一种实现?”,恩喜儿看着土地庙外飘着的雪花,冷不丁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树醒风现在真的怀疑她有读心术:“你、你你你你你突然说的什么话?!” “不是吧,你还真许了?”,恩喜儿暗自欣喜,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山林间的雪花。 “不过现在还不行。”,她不等对方回应,直接往下接:“我刚当上族长,根基不稳,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暂时没有空。” 树醒风不懂这算不算一种同意,还是拒绝。 “所以等你站稳脚跟就行了?”,他很直接,“不懂就要问”是他的做事准则。 恩喜儿看着树醒风琥珀色的眼睛,“等我搞定这一切……” “就能实现我的愿望?”,树醒风抢过话头。 恩喜儿被他急冲冲的样子逗乐,“或许呢?如果你的心够诚的话,土地神就会保佑你也说不定。” 她想了一下补充道:“前提是你也要遵守诺言,因为我有我的原则。” “一言为定。”,树醒风看着她的眼睛,毫不闪躲地与她对视。 “而且族里的事,我也来帮你。”,他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经过这次,我想喜儿姑娘应该也能接纳我,作为你的家人了吧?”,树醒风笑着询问。 恩喜儿也微笑着看向他:“当然。” 山上的风雪越来越大,土地庙里的二人心心相印。 第1210章 父母爱情故事(七) 流光十四年,夏。 马上就快要七月,凌水六月有个叫“炎龙节”的地方性节日,在这一天大家会祭拜先祖、焚烧纸龙,然后盛装乘坐游船,将焚烧完纸龙的灰撒到河里(称“浸灰”),为家人祈福。 树醒风和他的六个跟班一起,正笨手笨脚地跟枫眠山庄的老人们学怎么折纸龙。 自从树醒风来到凌水已经过去了两年,经过了这段时间对整个恩氏家族的整理和管理,恩喜儿已经坐稳了族长之位,之前那些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叔伯们也心服口服,安心地继续之前负责的领域。 恩喜儿至此也终于开始闲了下来,大家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她终于不用再天天操心一切细节,甚至可以开始考虑回王城继续学业、兼职族长的事情。 树醒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如今合资公司欣欣向荣,南岭的分公司也走上了正轨,毫无疑问他的现代化管理架构已经被证明是有效的,甚至是高效的。 他觉得是时候和恩喜儿提出下一步计划了。 “喜儿姑娘!”,树醒风拿着纸龙跳进沐恩阁,“咦?” “树先生,恩掌柜在卧房梳妆打扮呢,您要不在厅堂等她一会儿吧。”,一个家丁端着一盏茶放到了几上,“她似乎很期待今晚的浸灰祈福。” 树醒风也很期待,他还从未见过恩喜儿精心打扮之后的模样——从树醒风第一次见她就是素面朝天,在这之后的两年,她似乎是为了哀悼过世的父亲,也一直是不施粉黛。 他一边期待一边紧张地喝着茶,又时不时观察自己折的纸龙,把折痕再掐一掐,把龙的头角再调整调整。 “醒风先生久等了。”,恩喜儿的声音从身后的屏风内响起。 树醒风咽了口口水,转头看了过去——恩喜儿耳垂上点缀着珍珠,穿着一身白丝绸带墨色刺绣的旗袍,袍身不是俗气的花朵图案,而是绣有山水,盘起的长发以带简单流苏的玉簪装饰,又带上了一份清丽脱俗,让人想起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威严十足的她分明也才二十不到,本应是最喜爱打扮漂亮、四处玩耍、青春靓丽的年纪。 “至于吗?”,恩喜儿见树醒风张着嘴石化,“你再这样我换回去了。” 树醒风赶紧摇头,表示这样很好,很有节日气氛。 恩喜儿坐到了椅子上,端起家丁放下的茶,喝了一口。 她的唇印落在盏沿,留下一抹动人心弦的胭脂红。 恩喜儿见树醒风直勾勾地盯着,挑了一下眉毛,“一直盯着看,连眨都不眨,你眼睛不干吗?” 树醒风赶紧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很罕见,所以想多欣赏一会儿。 “看,这是我折的纸龙,一会儿我们一起把它烧了。”,他赶紧换了个话题,也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一下,“是不是比去年的好多了?一回生二回熟,我果然是个天才!” 恩喜儿拿过纸龙欣赏:“确实有进步,去年那个我还以为你折的是竹笋呢。” 两人搬了小板凳坐在庭院里,点燃了包括树醒风做的纸龙在内的更多纸龙,摇曳的火光像是橙红色的船灯,倒映在河流里,随着波涛抖动。 …… “为什么?”,树醒风不解,“不是说好了,只要能验证我的模式可行,就让我们收购恩氏航运的吗?”,他有点急了,将茶盏用力拍在桌上,“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两个人坐在新式的自动驾驶游船测试品上,正在凌水的主河道中随波逐流——宽阔的瀚凌江上其他的普通游船无数,千千万万星星点点的船灯汇聚在江河之中,像是天上的银河一般,照耀着,闪烁着,像是心跳。 一小时前,恩喜儿和树醒风在枫眠山庄吃完晚宴,相约一起去浸灰祈福,顺便测试一下新出厂的自动驾驶游船。 当他们把烧纸龙的灰倒入瀚凌江之后,树醒风突然说他今晚有个重要的事情想和恩喜儿商量,恩喜儿表示自己今天心情很好,而且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让他大胆开麦。 但没想到这小子张口便提收购恩氏航运的事情。 恩喜儿端起桌上的茶,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压压火:“我以为你要说我们俩的事情。”,她叹了口气:“结果在你心里最要紧的还是恩氏航运。” 树醒风一愣,他并非把恩氏航运放在恩喜儿之前,他只是想先处理掉株树塔的任务,然后再想儿女情长的事情,更何况他如果能办成这件大生意,也能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还能以此邀功、作为由头,向父亲提出想自己来决定结婚对象。 “你是不是想赶紧完成收购,好回你的王城去?”,恩喜儿见对方突然哑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实话,我不想让你走。” 树醒风一听这话,他的脸刷地一红:“不是的!我没打算离开你!” 他立刻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你先结束现在这种商业合作的身份,然后再在一起,我不想我们的感情掺杂别的东西,特别是利益方面的。” 恩喜儿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醒风先生。”,她放下茶盏,“我们的关系始于利益,必然永恒地和利益捆绑在一起,我们之间没办法有你所想的那么纯粹的东西。” 树醒风双手撑在桌上,“怎么不行?完成恩氏航运的收购后,就可以由株树塔来负责一切运营事宜了,你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我们也不再有什么利害关系。” “恩氏航运就像河流,穿透恩氏家族企业的方方面面,只要株树氏和恩氏家族在一天,我们就一定会互相提防,我必须优先站在枫眠山庄的立场考虑问题,而你必须站在株树塔的立场,就算是血亲之间都会吵架,更何况是这样的重组家庭。”,恩喜儿的眼神很严肃。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出恩氏航运,是吗?”,树醒风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你只是利用我来做实验,一旦我证明这个商业模式有效,还帮你说服了族人,你就撤资,回去改造你的恩氏航运,然后把我一脚踢开?” 恩喜儿又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看着对方:“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树醒风更加不解,他现在胸口堵堵的,但是他急需知道原因,“你刚刚不是说,不打算让株树塔收购恩氏航运吗?” “我一开始说的,就不是让株树塔收购恩氏航运。”,恩喜儿把茶盏盖上,往桌子中央推了一下,“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我说的是什么?” 树醒风愣住了:“你说,如果我能解决你的心头大患,你恩掌柜就愿意与我合作,将你手中一半的股权转让给我。” 他还是没明白:“我没懂,你这话和我刚刚说的有什么区别?” “醒风先生。”,恩喜儿暧昧地看着他,“你是你,株树塔是株树塔,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她玩味地一笑:“我信任你,不代表我信任株树塔,他们拿了股权之后完全可以推翻之前的这一切,重新来过。” 树醒风一怔:“可是我个人账户没有那么多资金,来买下这么多的股份啊。”,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好像很穷。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别的办法,既能兑现我的承诺,又能让我们俩站到同一条战线上。”,恩喜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桌子旁穿过,走向坐在对面疑惑不解的树醒风。 “你不是说我是土匪吗?”,她伸出了双手,抚上了树醒风的脸,“卖相不错,不如你留下做我的压寨夫人,和我一起经营恩氏航运。”,恩喜儿看向他颤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树醒风的大脑一片空白。 河流上的水波似乎在帮助两个人,船身突然剧烈地晃了一下,桌上的茶盏和游船的遥控器滑到了甲板上,恩喜儿也被晃得失去了平衡,压着树醒风一起摔倒在甲板上。 “那……!”,这一晃,树醒风也得以开口说话,他本来打算问问对方提议的这个方案的细节,但恩喜儿没给他说煞风景的话的机会,而是就这样按着他又吻了上去。 树醒风突然一把抓住了对方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反客为主,翻身将她扑到甲板上,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对方身上,他太过紧张也太过激动,直勾勾地盯着恩喜儿的眼睛,喘着粗气发抖。 树醒风没有经验,以至于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他看起来像是恶狠狠地一般,浑身发烫地开始循着本能,粗暴地撕咬对方唇上的胭脂和脖颈之间的香水,似乎是在报复对方之前的戏弄。 恩喜儿没料到树醒风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她刚刚只不过是一时口嗨,本以为他不懂也不敢多做什么,但这会儿树醒风的手乱动,甚至已经开始慌不择路地解她袍身的盘扣。 她好不容易从那理智全失的喘息的间隙,挣脱出一条手臂,纤细的手指在甲板上慌张地摸索着,终于在茶盏的碎瓷片之间找到了遥控器。 恩喜儿的手指被破碎的瓷片割破,指腹流出的鲜血沾在了游船的遥控器和甲板上。 她连忙先把上面倒三角形的那颗按钮按下,及时放下了游船的帐子,又按下了椭圆形的按钮,将船灯熄灭。 镜子一般的瀚凌江面,突然漾起一个同心圆,是一枚贝母材质的男士衬衫的纽扣坠入其中,轻轻的落水声马上被江两岸突然爆发的烟花秀覆盖。 这是自动驾驶游船测试品的首航,程序好像出了问题,它不熟悉线路,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江涛之间四处冲撞,隆隆炸裂烟花的夜空下,游船突然加速,穿过一片芦苇丛,闯进了一条无人经过、未被开发的狭窄河道。 船只冲得太快,全新的发动机遭遇了过热问题,没能行驶太久就突然熄火,静静地停在河道的中央,夜晚黑色的水面上倒映着一轮白色的月亮,和不断绽放的花火。 游船的程序很快重启,并再次调动了能源结晶启动发动机,船尾拖着白色的浪花,继续向河流的源头行驶,颤抖的甲板像是坚实的脊背,指甲般锋利的茶盏瓷片随着加速,在原本全新的船身上留下划痕。 夏天温热的江风拂过河岸的鹅卵石,僻静无人的水湾里,无数燃烧的纸龙不断沿着河水逆流而上,直到冲出水面,伴随着火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夜空中绽放出千花万树,如流星雨一般落下,向失焦的瞳孔挥洒银色的丝线。 …… 树德瑞双手颤抖,他一把将手里的信封和信纸撕了个粉碎,怒不可遏地扔到了地上。 他的小儿子树醒风刚刚给他寄来红叶节的书信,说自己要结婚了。 而且在这封信里,他还说自己的未婚妻刚刚查出有两三个月的身孕。 树醒风的这波操作把他的计划彻底破坏,他本来已经看好了几个缺钱的贵族小姐,想让自己这个长相、学识都挺不错的儿子回来之后去和她们谈谈看。 若树醒风能和贵族联姻,从此自家这一支就是“朝中有人”了,可以借着大殿的势力往上爬,然后几个兄弟姐妹合力,供一个下一任株树塔董事长出来,之后旁支变本家,翻身做主人。 没想到这家伙不仅连着两年的年节不回家,这么久都没拿下恩氏航运不说,居然还在外给他搞出了一个孙子或孙女…… 根据株树塔的规则,任何人不得残害有着株树氏血脉的腹中胎儿以及待产孕妇,以保证家族能人丁兴旺、持续壮大。 树醒风利用了这一点,他很清楚,不管是谁都不敢挑战株树塔的规则。 为了能够自由地决定结婚的对象,尽管这个胎儿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树醒风第一时间就决定了,要用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来保证自己能如愿和恩喜儿成婚。 他的这一纸家书就是在逼宫:树德瑞这个公公和爷爷是当定了。 树德瑞眼冒金星,他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正节节攀升,于是赶紧按下桌上的呼叫按钮,把他的家庭医生叫了进来。 …… 树醒风满面春风,他欣喜地隔着衣服抚摸恩喜儿没什么起伏的肚子,发出智障的提问: “不是都说宝宝会在肚子里踢人吗,我们的为什么没动静?” 他自言自语道:“这么文静,说不定是个女孩子呢,挺好,我喜欢女儿,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树醒风嘿嘿乐着,又把耳朵贴上去听。 恩喜儿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两三个月而已,孩子还没个李子大,我肚子都还没开始鼓,你就开始在这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了。” “这样啊……”,树醒风尴尬地挠了挠后脖子,“昨天刚得知这个好消息,我当天网购的那些书还没送到……” 他捏紧拳头保证道:“容我好好学习一番,定不会再闹这种笑话!” 前一日,恩喜儿照例去医院体检,她和凌水大部分的人一样,习惯先让精通传统医学的医生做个大致的判断,然后再按项目做现代医学的检查。 正好她最近有点妇科方面的困扰,想着大概是这几年思虑太多,体质下降,趁这次体检问问医生如何调养。 结果传统医生一摸她的脉,就瞪圆了眼睛问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恩喜儿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问这跟她的身体健康有什么关系,医生压低了嗓子小声告诉她,自己从医四十年经验老道,八九不离十,多半是有喜了。 恩喜儿瞳孔地震,她马上就去抽了个血,一个小时之后拿到报告,看到上面hcg的数值,她差点都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别说什么八九不离十了,她手里这张纸都快开口叫妈了。 她问完医生之后,甚至还没有离开医院,就直接打了个语音给树醒风. 树醒风当时正光着脚走在卧室的木地板上,啃着一个苹果,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她什么事。 听到恩喜儿在手机里说的内容之后,他整个人瞬间石化了,刚咬了两口的苹果从手里滑落,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小脚趾上,疼痛让他原地起跳大叫。 这动静把在客厅打牌的几个跟班吸引了过来,他们闯进树醒风的房间,正好听到他难以置信的大吼:“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六个下属的下巴同时砸到了地板上。 “可是我们除了......明明每次都......怎么会呢???”,树醒风脑子一抽,“真是我的???” 电话那头是恩喜儿怒不可遏的“树!醒!风!你小子居然敢问出这种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然后剁碎了丢进瀚凌江去喂鱼!” 树醒风反应过来刚刚胡说了什么,马上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连忙纠正:“我意思是我真的要有孩子了?这个世界上真的要有一个我真正的血亲?真的?真真的?” “我刚问了医生,估摸着有两三个月了。”,恩喜儿拿手机拍下了手里的报告单发给对方。 “你自己先回忆回忆、反省反省再给我回电话吧!”,她慌张地挂断了语音。 树醒风点开那张图片,报告单隔着屏幕对他喊了声“hello daddy”。 第1211章 父母爱情故事(八) “对着镜头笑一笑。”,摄影师指挥着,“两位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啧了一声,“这位先生不要笑得这么僵硬……也不要这么狰狞,微笑懂吗,微笑。” “咔擦!” 随着摄影师比了个“搞定”的手势,树醒风终于舒了一口气。 “照片已经上传好了,两位到那边坐着排队吧,等大屏幕叫到你们的号,就可以去相应柜台办理结婚纸了。”,政务大厅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俩一张带条码的纸。 恩喜儿蹭地站起来就要往等待区走过去,树醒风见她起身动作那么大,瞬间吓得炸毛,“你急什么!!!”,他连忙起身扶住对方的手臂,恩喜儿无语地看着他:“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树醒风十分严肃,“万、万一呢?!”,他连忙在那呸呸呸,恩喜儿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一岁的青年,分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居然就要有孩子了……看他这个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胎儿是长在他肚子里呢。 树醒风后脖子疯狂流汗,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当大屏幕叫到他们手里那张号的时候,他全身都颤了一下,转过头用期待又惶恐的眼神看了一眼恩喜儿,恩喜儿面色潮红,眼睛里有点犹豫和怯生生的感觉。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树醒风嘴上这么说,却紧紧地捏住了对方的手,好像怕她跑了似的,“我没打算后悔。”,恩喜儿把对方汗涔涔的手掌撑开,与他十指相扣。 …… 恩喜儿看着手里的结婚纸,红底的照片上,两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十分拘谨和紧张,但又能隐隐约约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情意。 “你真跟你爸说过了?你别骗我。”,恩喜儿盯着照片发呆。 树醒风也看着那两张结婚纸,他有一种不真实感,木讷地点了点头:“我给他寄的红叶节书信里写了,我跟他说我要结婚了,还有你怀孕的事。”,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给我回了一封,里面只有一排省略号和一个句号,说明他看到信了。” 恩喜儿啧了一声:“我只说让你讲结婚的事吧?你多什么嘴啊!”,她有点焦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有别的看法……总的来说都是因为你!”,恩喜儿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树醒风的身上,“我本来想着趁现在族里事情少了,申请复学读书的!” 树醒风故意告诉他父亲恩喜儿怀孕的事,就是为了让树德瑞受制于株树塔的规则,而无法反对两人,但恩喜儿并不了解株树塔的规则,树醒风也刻意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他揉着疼痛的地方,“我这不是负起责任来了嘛……”,他讨好地笑着,“而且咱们不是本来就打算结婚嘛,恩掌柜一言九鼎,说好跟我结婚然后分我一半恩氏航运的股份。” “但是我没打算这么快就生孩子啊……我的天呐,下个月过完生日,我今年也才二十岁啊!!!”,恩喜儿好像是拿到这两张纸之后才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要发生的事情后突然之间地崩溃,她的计划全被打乱—— 自从上周查出来到刚才,她几乎是梦游般地过了这几天。今天一大清早,当树醒风拿着一个大钻戒、身后堆了三十几个红纸包着的大箱子、出现在枫眠山庄的门口、单膝跪地大喊着“恩喜儿姑娘请你和我结婚”的时候,她当着全枫眠山庄脱臼的下巴们,脱口而出:“行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办结婚纸。” 树醒风如临大敌:“你不会想把它处理掉吧?!”,他在政务大厅门口突然一个滑跪,抱着恩喜儿的大腿大喊大叫:“我求你别打掉我的孩子呜呜呜……你想要什么都行……恩氏航运我不要了都行……” 他不敢告诉恩喜儿,根据株树塔的规则,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被打掉,但他怕恩喜儿知道了之后产生逆反心理,愈发地想要处理掉腹中的胎儿,树醒风只好用上所有的恳求手段。 恩喜儿吓了一大跳,她觉得在公共场合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本来全凌水就都认识她,这下好了,不用一小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怀孕了才办结婚纸的事情了。 “我看这孩子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她立刻威胁道,“你不如再多吓我几回,再气我几次,我倒要看看它还能撑多久。” 树醒风一听这话立马麻溜地爬了起来,闭上了他的贱嘴,小心翼翼地护送恩喜儿上了等待路旁的枫眠山庄的车子。 …… 年节将至,恩喜儿正在书房的电脑上检查今年年节支出的预算,她的肚子已经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在树醒风的死缠烂打、求三拜四、千恩万谢之下,某个本作第一集就出场的男性角色得到了一个女人的怜悯之心,成功保住了小命。 家丁敲开了沐恩阁书房的大门,将一叠信件放到了桌上,“什么时候这帮老头子才能学会发电子邮件……”,恩喜儿瞟了一眼那座小山,摇着头感叹道。 她的视力很好,一瞬间就发现了那叠一般来说只是各个宗族族长发来的年末例行信件中,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封。 等家丁撤出去后,她伸手抽出了那封信——来自王城的株树塔。 “犬子无礼,害得恩氏族长年纪轻轻,却要饱受十月怀胎之苦。为父深感愧疚,故附薄礼三件,望二位今年能携家人一起来王城过节,我年事已高,常常惶恐自己时日不多,若能有幸亲眼见到家中最小的孙辈出生,必感激不尽。” 恩喜儿抽出信附着的东西,是一张没写金额的支票、一张皇家首都大学的复学申请表,以及两张已经填好了的王城最好的中学的转学生信息收集表。 她没从这封信里看出什么“愧疚”或者是“感激”,甚至没有“请求”。 分明是满张满纸的威胁。 “我翻译一下,这信的意思是: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立刻带着你的婆娘和孽种给老子回家。”,树醒风解释道,“根据株树塔的规则,株树氏的血脉绝不允许在株树塔以外的地方出生和登记公民户口。” 树醒风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和信封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 恩喜儿一脸无语,很明显对方是个不好搞的老头子,她本就不爽树醒风的家庭氛围,如今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却已经被他们盯上,非要烙上株树塔的印子,令其一辈子无法摆脱这样的规则和控制。 “罢了,回就回吧。”,恩喜儿一反常态,居然不反抗,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树醒风难以置信:“这不像你。” 恩喜儿看得出树醒风刚才“翻译”的时候有所隐瞒,很明显这封信和附件,不仅仅是让他们回家的意思,而是在说“如果不遵守株树塔的规则,我们说不定会屠你全族”,那两张填好了的转学信息表就是这个意思,株树塔已经掌握了恩喜儿最在乎的家人的信息。 她自知恩氏一族在被挑衅了规则的株树塔面前将会有多么渺小,如今自己怀有身孕,弟弟妹妹也还小,恩老爷去世才两年,她好不容易梳理好枫眠山庄,一切才刚刚恢复正常不久——她不敢赌,无谓的挣扎说不定会造成额外的伤害,不如直接服软。 “我是觉得,还是早点认清现实,比较好。”,恩喜儿低下头,把手轻轻地放在肚子上,看着自己的指甲,“就算再怎么否认,它确实是株树塔的孩子,就像你一样,血脉相连,千丝万缕,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去。”,她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抹不屈的光芒,“除非……有一天株树塔倒掉。” 树醒风把自己的手掌轻轻盖在恩喜儿的手背上:“或者,我有朝一日登上塔尖。”,他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恩喜儿让树醒风帮她把垃圾桶里那封信捡出来。 “这两张留着,让盼儿和耀儿去王城的学校读书也是好事,长长见识。”,她把那张皇家首都大学的复学申请表单独挑了出来,然后撕得粉碎:“我的孩子,必须要由我亲自教育,这是我的底线。”,她把那张支票丢给树醒风,“这个你自己拿着吧,看有没有什么妙用。” 恩喜儿还提出要求,她生产后必须每月至少回凌水一趟,因为她还要兼职族长,尽管家丁都十分忠诚可靠,而且现在枫眠山庄的电子化管理软件也已经顺利上线,她完全可以远程工作,但是总还是需要在重要的时候露露面、威慑威慑不老实的族人。 “这不是问题。”,树醒风按摩着她的肩膀,“倒是不至于禁足,家眷来去自由,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的眼神带着歉意,“只是我个人希望你不要离开太久,我会很想你。” 恩喜儿抚摸着树醒风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当然,我也会很想你。”,她低垂下眼看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还有就是,我也不希望我不在这孩子身边的时候,株树塔给它见缝插针地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树醒风见自己的妻子心情很差,他连忙说点积极的话题:“不过株树塔有一点好,除了要遵循字辈以外,孩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由母亲决定。”,他在恩喜儿手心里写字,告诉她两个人的孩子的字辈是“明”。 “就用竹字。”,恩喜儿似乎是早就想好了,“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未来会是一个君子。”,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梅太寒苦,兰太娇弱,菊太凄凉,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像竹一样,中通外直,百折不挠,宁死不屈,坚韧挺拔。”,她叹了口气,“至少要比我们强。” 树醒风笑着说这似乎是个男孩子的名字,万一是个女儿呢? 恩喜儿翻了他一个白眼:“谁说女子就不能做君子、用竹字了?”,她补充道,“女儿一样可以刚直有节,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要用这个字!” 她孕期情绪不稳定,越看树醒风越来气:“特别是男孩,我肯定要把他教育成一个绅士,不要像某个株树塔出来的、急得跟猴似的野人一样,一会儿都等不了,而且什么都没准备,突然就把自己和我的人生规划都打乱!” 恩喜儿咬牙切齿:“树醒风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恩喜儿是看在这可怜的孩子是无辜的,才决定把它留下来,不然当初就算是狠狠心把它处理掉,它这条命没了也是你的责任!” 树醒风无处推脱、无地自容,更何况他还对恩喜儿隐瞒了株树塔的规则,只是为了满足和恩喜儿结婚这样的一己私欲……他心虚地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能让他钻进去的缝。 …… 流光十五年春,王城,株树氏私立医院 。 恩喜儿整整疼了一天一夜,她不想在自己漂亮的肚子上留道疤,坚持要顺产,在这期间她已经疼得晕过去四五次又被疼醒,反反复复地受折磨,但胎儿迟迟还没能生出来。 医生说大概是因为南方人骨架小而树醒风身高太高,尽管医生已经刻意控制了孕妇的营养摄入,但胎儿对恩喜儿来说还是有点太大了。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对目前的状况提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只是让树醒风更加怨恨自己,他太过于年轻,甚至直到这一天之前,他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舍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他对了小时候常常听到的“你妈妈是因为生你才难产死了”,第一次产生了实感,那是一种像是全身血液停止般的恐惧。 他无比后悔,以至于恩喜儿疼的时候抓着他的手,死死地咬出血来,他都觉得自己不配哼一声。 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近六点的时候,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树醒风生平第一次这样狼狈地大哭,他甚至哭得比孩子还大声,这让产床上的恩喜儿有点烦他,她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挥着羸弱的手臂让树醒风闭嘴,表示自己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不放心。 “六斤八两,男孩儿,很健康。”,医生将一个红彤彤的肉团子抱到恩喜儿面前,放在她的胸口,原本吵闹的婴儿听到了熟悉的心跳,伴着母亲的体温安静了下来,缓缓睁开了眼。 树醒风满面流泪,搂着怀中抱着孩子的妻子,颤抖着将下巴轻磕在她的头顶,哭喊着再也不要恩喜儿生孩子了,他说不仅是恩喜儿再吃一次这种苦太难,他自己也不想再像这样撕心裂肺、担惊受怕。 “我这两天想了好多……”,他紧紧地抱住了恩喜儿,“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他的眼泪流进了嘴里,“我真的好害怕……喜儿,对不起。”,他的手逐渐收紧。 “你松开点……”,恩喜儿用肩膀顶开他,“别挤着宝宝了。”,她看着怀里的婴儿,这孩子有着和树醒风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新生儿的瞳色更加浅,现在近乎是金黄色的虹膜。 树醒风眼角带泪,看妻子正给怀中的婴儿喂奶,他伸出手碰了碰孩子那小动物爪子一般的手指,那幼小的手竟一下子将他的手指抓住,微弱的力量紧紧地握着,触动他的心。 他本来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家伙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在这一刻之前,他都只是把这个符合株树塔规则的婴儿,当作用于成就他和恩喜儿的婚姻的谈判筹码,而之前那漫长的生产和折磨过程,让他甚至有一些憎恨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但此刻,他第一次体会到初为人父的感觉,一种温暖而欣喜的情绪从那根被抓住的手指,沿着他手臂的血管,探进他的胸膛,变成一张温柔的网,把他的心包裹了起来。 然而,没有等这样温情的时刻维持太久,两个穿着株树塔制服的医生就走进了vip产房,他们从小手提箱里拿出抽血的器械,对着恩喜儿和树醒风说道: “很抱歉,打扰了,树先生和树太太,我们需要按照株树塔的规则采血,麻烦配合一下。” “这还用验吗?”,树醒风十分火大,他站了起来挡在虚弱的妻子身前,“这眼睛,这样貌,毫无疑问!什么狗屁的侮辱人的规则,我说不用验就不用验!你们立刻给我滚出去!” 两名医护抱歉地表示规则就是规则,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希望树先生不要为难他们。 恩喜儿伸手拽了拽树醒风的后衣摆,“验就验吧。”,她怕节外生枝,以后给一家人在株树塔的生活添堵—— 在株树塔的这四个多月,她已经见到了这里面的人是如何危险,如何需要处处提防小心谨慎,她看得出树醒风本就是人微言轻,他目前还没有与株树塔分庭抗礼的能力。 这个孩子来得太早了,如果此时公然挑战株树塔的规则,三人无疑是以卵击石,对他们来说韬光养晦才是上策 。 树醒风还是不愿意让株树塔这样侮辱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又刚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孩子的妻子,他转头对恩喜儿说:“我说不用就不用,这么小的孩子,哪来的血给他们抽?!”,恩喜儿却说无妨,“我恩喜儿的儿子没这么脆弱,抽个血而已。” 树醒风一脸难以置信,看向他那原本坚韧不屈、说一不二、不容任何人踩在她头上的骄傲的妻子,恩喜儿却只是点了点头,让他闪开。 医生拿出了一套抽血工具,先从树醒风的静脉采了一管,随后拿出一套和之前不同的采血工具,用针在婴儿的足跟处扎了一下。 婴儿哇哇大哭,但足底的血量似乎还是不够,医生便用手挤压着婴儿小小的脚,几乎把孩子的脚挤得发白,硬生生地从里面压出足够的血来。 “够了,够了!”,树醒风捂住了恩喜儿的耳朵,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看这画面,“停下!”,他的心中疼痛和火焰同时升起,他前所未有地憎恨这座豪华的牢笼,株树塔就是一头穿着黄金铠甲的野兽,残暴的牙齿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吃掉。 医生完成了采血工作,将婴儿交还到树醒风的手中,深深鞠躬之后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树醒风一转过身,就看到了妻子难以忍受、痛哭流涕的模样,他连忙把孩子放到了旁边的小床上,怀抱住恩喜儿:“我们离开这里,回凌水去吧。” 恩喜儿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但不是现在。”,她的眼泪浸湿了树醒风的衬衫,“等到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我不想要担惊受怕地逃亡,我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开开心心、好好地一起生活在枫眠山庄里。” “好,好。”,树醒风捏紧了手指,将恩喜儿腰后的病号服攥在手心里,“我答应你。”,他小声地补充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哪怕要献出我的生命。” 恩喜儿轻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别胡说,没听懂我刚刚讲的吗,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她轻轻推开树醒风,让他把哭闹不止的婴儿抱过来,“你忘了你看的那些育儿书了?新生儿不可以离开妈妈,多一点肌肤接触对他比较好。” “哦对对对。”,树醒风麻溜地起身,把那个吵闹的婴儿小心地用标准的姿势抱了起来:“皱皱巴巴、丑不拉几的臭小子,你可把我老婆害惨了,早点麻溜出来不就得了?” 恩喜儿翻了树醒风一个白眼:“害惨我的可不是他,分明你才是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在这冤枉我的竹儿!”,她接过那个红彤彤的小人儿,“别听你爸乱说,以后可千万别学他,要做个君子、绅士。”,她慈爱地看着怀里懵懂的婴儿。 树醒风突然明白了什么,或许,爱就是这样,会让一个原本坚强的人软弱,也会让一个软弱的人坚强。 第1212章 父母爱情故事(九) 树醒风后背淌着汗,他的大手里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团果冻一样软的小生命—— 这是恩喜儿出月子后第一次离开孩子回凌水主持族内事务,婴儿月份太小不适合长途跋涉,外加树醒风又正好有一些株树塔的任务在身,无法一起和她返乡,于是陪伴孩子的任务就完全落在了他这个新手爸爸身上。 树醒风有点头疼,这团松软的小家伙敏感得很,除了他以外的人一概是碰了就哭,除了存好的母乳以外更是只盯着一个最贵的进口牌子奶粉吃,别的奶粉吃了就吐。 树醒风感叹还好是生在他们家,要是普通人家、母亲又没奶水的,估计没满月就要给这小子搞破产。 他现在像是端着一盆满到碗沿的热汤那样,步伐极慢,轻手轻脚地把好不容易喂饱哄睡了的小宝宝抱进婴儿房,缓缓地屈膝蹲下,试图将其放进小床里。 “呜哇!” “nooooooooo……”,树醒风快要崩溃了,刚才他的手背才刚碰到小床的垫子,甚至婴儿本人都还没有接触到小床,这个敏感的玩意儿就瞬间醒来开始哭闹。 他没有办法,只好又双手把孩子抱起来,让下属帮他解开胸口的衬衫扣子,轻轻地把婴儿贴在自己的皮肤上,才能让这个活喇叭一键静音。 树醒风一脸疲态,恩喜儿离开株树塔还不足二十四小时,他觉得自己的听力已经下降了20%左右,寿命更是折了十年,如果他的头顶有血条,这会儿至少也已经是黄色了。 婴儿房里的两个保姆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她们已经尝试了无数次的各种花式手段,全部都以失败而告终,并且评价树明竹简直是她们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挑战,从来没有遇到过敏感成这样、认人到这个程度的新生儿—— 生人碰一下他的小包被都要哭,除了亲爹喂的东西以外全部吐掉,树醒风离手一秒马上爆鸣。 树醒风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过半小时他就要出门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供应商代表,但是手里这个离触式炸弹根本甩不掉。 “谁能救救我……”,树醒风看着依偎在胸口的香香软软的婴儿,孩子粉白的肉脸蛋暖暖地贴着,看起来就像一个天使,但是他很清楚,只要他的手稍微松一点点,他的可爱儿子马上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 …… “树……先生。”,供应商的假笑僵在了脸上,他将信将疑地拉开树醒风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这是……您儿子?”,他的眼睛快粘住了,“听闻您喜得贵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树醒风端起桌上的水晶直筒杯,用战术性喝水假装这一切很正常。 “我爱人回老家有点事情,这孩子比较粘人,很抱歉。”,他一条手臂的衬衫袖子卷到肘部以上,横在胸前,怀抱着熟睡的婴儿,让孩子的小脸儿贴在他的臂弯中,另一只手将杯子放下。 供应商好奇地探头过来查看,“让我想起我女儿小时候,也是这么一点点大,也是像这么可爱。”,他轻声地说道,“咱们谈事情不会吵到他吧?” “没事,我们正常谈。”,树醒风心说,噪音并不能吵醒这位看起来睡着了的宝宝,但是他抱着的手只要角度偏一点点,这小子就跟被踩住的地雷一样,抬脚就会原地爆炸。 供应商点了点头,但他依旧轻声地和树醒风商量着能源矿冶炼后副产品的供应事宜,时不时走神去看那个婴儿,还时不时露出迷之微笑。 树醒风被对方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对方刚开始看的时候,他还想着“这么喜欢要不送给你带两天,折磨不死你”。 但是看的次数多了,他的内心活动就开始变成了“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又不是你的,滚一边去”。 当对方看的次数实在是过于频繁之后,树醒风的内心独白逐渐变成了“如果敢伸手碰我儿子的话就杀了你”。 供应商似乎也感受到了桌子周围的空气变得有点危险,他以为对方是嫌他谈生意不专心,连忙开始严肃地继续说事:“说实在的,我本担心和株树塔谈生意,容易被下陷阱。” 他的眼睛又不小心飘下去,毕竟抱着孩子谈判的男人实在是太瞩目了,“不过,如果是和您这位树先生谈,我想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树醒风惊奇地睁大了眼,供应商解释道:“我一直觉得,热爱家庭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坏人,相比单身小年轻来说,也更遵守承诺,更值得信赖。” 他笑了笑,“之前树先生和我谈了那么多轮,我知道您很重视我们之间的合作,所以带着孩子来谈肯定不是不尊重我。”,他看起来很高兴,“您一定是因为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吧!我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更有信心了,像您这种责任心十足的人,一定也会对我们的生意很上心的。” 供应商自说自话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合作合同,“我今天没有带公章,因为我以为我们还会再磋商几轮,或者再看看别家采购的条件。”,他把合同放到桌上,推到树醒风面前,“但我们矿场说实话吧,更注重的是长期而稳定的合作方。” “那我们之前商量的价格和产量……” “按树先生之前说的来就可以了,其实您提的数字本来也是正常的区间。” 供应商轻轻敲了敲那本厚厚的合同,“您让律师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盖章,寄到我们这边,我们也会签好盖章,再给您寄回来。” 树醒风难以置信,这个供应商之前跟他通过电子邮件和线上会议已经谈了大概十几轮,由于能源矿是皇室资产,筛选合作商的标准非常严格,他一直没有啃下来,没想到今天莫名其妙就成了。 他这会儿惊奇地看着怀里的儿子,心想莫非这个小子旺自己。 “诶,诶,树先生,孩子好像醒了。”,树明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居然恰到好处地醒了过来,树醒风连忙打开自己的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奶瓶。 没想到婴儿却不哭不闹,而只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衬衫,长着圆圆的大眼睛和长睫毛,肉乎着白白的脸蛋看着他笑,甚至偏头看向供应商,也甜甜地笑了一下。 “哎呀……”,供应商的心都快化了,“看这孩子这么喜欢你,我刚刚的判断果然没错。”,他合上了公文包,从椅子上起身,并伸手示意树醒风不用起身送他: “树先生,我就先回去了,出差这么多天,我也有点想家里人了,就不打扰你们父子的相处时间了。” 他微笑着,“不用送了,当心晃着孩子,还这么小,要多小心一点。” 树醒风心想这桩生意成得也太离谱了。 “你小子该不会真的是我的好运锦鲤吧?”,供应商离开之后,树醒风还坐在原位,看向怀里这位“魔鬼中的天使”。 他这两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光,他开始觉得这个小家伙其实也还挺可爱的,直到一股奇异的臭味将他从这种幻觉中一把扯了出来。 树醒风一脸黑线,他叹了口气,手里的地雷变成了毒气弹,他点开手机让下属进来,帮他把公文包和合同拿上,坐上轿车返程株树塔。 婴儿很不舒服,他开始在回去的车上哭闹,树醒风将其放在大腿上,一把接过保姆递过来的拆开的纸尿裤,他本想让保姆帮忙换的,但是这小子一被别人碰就大声啸叫,音量足以将所有人的耳膜击碎。 “啊啊啊我的西裤……”,树醒风苦着脸,这已经是他这二十四小时以来报废的第二件衣服,他手忙脚乱地给婴儿换好纸尿裤,赶紧解开衣扣,学恩喜儿的样子把儿子放在胸口,将其安抚下来,及时拯救了全车人的听力。 …… 恩喜儿快要笑得厥过去了,她正在跟树醒风打视频电话,听他说了这一天的折磨,“你加油,我这边的事还要个几天。”,她看着手机里的丈夫,黑眼圈和眼球里的红血丝证明了他的疲惫,“这是你自己造的孽,你就好好受着吧。” “我想你了。”,树醒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各种意义上的。” 恩喜儿眉眼温柔:“我也想你。”,她随即换上了一脸坏笑,“不过你想我也没用,我不会改变我的行程,既然他这么黏你,你就好好跟儿子培养培养感情吧。” 恩喜儿心里觉得奇怪,她在株树塔的时候,孩子似乎也没有这么闹人,只要她在附近就会很乖巧也很安静,她上产后修复的私教课的时候,保姆帮忙在旁边照顾孩子,他也只是哼哼,并不会啸叫。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她离开,这小子就跟疯了一样,除了树醒风以外谁都碰不得。 婴儿似乎本能地知道,株树塔里的任何人都不可信,只有这两个人不会害他。 只是他还听不懂话也不识字,不知道株树塔的规则会保护未成年的家族成员。 …… 三年后,流光十八年,株树塔。 “啪!” 树醒风懵了,这是他的妻子第一次动手扇他巴掌。 “我就回去了几天?”,恩喜儿怒不可遏,“回答我,几天?” “四天。”,树醒风的脸上很快浮起一个火红的掌印,“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明竹。” 他低垂着头,看了一眼因为屁股疼而趴在小床上、脸上带着泪痕睡着了的儿子。 恩喜儿的指甲攥进了掌心,她夜里刚回到王城,就听说了自己的孩子在爷爷的八十大寿宴会上被当众揍了的事情。 “没做错事,不用道歉,是我说的。”,她咬牙切齿,“你就是这么当父亲的?而且你爸这又是在做什么?孩子现在会怎么想我教给他的东西?” 树醒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知道自己没有可以解释的话。 “我受不了了。”,恩喜儿闭上眼,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我要带着竹儿离开这里。” 树醒风的脸瞬间吓得煞白,他连忙一把抱住了妻子,“不,不,不要离开我。” 他的手紧紧地压在恩喜儿的肩胛骨之间,生怕一旦松手,这个人就会从他眼前蒸发。 “在株树塔这三年,我忍的事情够多了。”,恩喜儿的怒气难以平息,“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我也知道株树塔一直就是这个鬼样子。”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趁现在竹儿还小,看不出来什么,还是早点脱离这种环境比较好。” 她努力平复呼吸,将怒火压了下去,缓缓地抬起双臂,抱住了树醒风的腰安慰他,“我没有想要离开你。” 她闭上了眼,“我能为了你忍耐,但是我不想让竹儿再为我们的错误决定,承受他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恩喜儿难过得有些颤抖,“在羽翼未丰的时候生下他,是我最后悔的事。”,她悲伤地缓缓转头,看着小床上熟睡的树明竹,“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他这件事本身。” “株树塔不会放你们走的,比如你上次带着竹儿回去拜祠堂,说好的时间一到,就会有带着枪支的人和车出现在枫眠山庄门口,给你打电话催促。” 树醒风微曲膝盖,弓着背,将脸埋进矮他一头的恩喜儿的脖子:“是我没用,搞到现在还没能出头,保护不了你们。”,他的手攥成了拳头,“再等我一下,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他有一个很长的计划。 恩喜儿叹了口气:“这不怪你。”,她补充道:“我知道有能让你很快登塔的方法,但是阻止你去碰那些东西的人就是我。” 恩喜儿抬起头,看向树醒风的眼睛深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我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她抱住树醒风的脸,吻了一下对方的嘴唇,“我们等你一起。” “好。”,他嘴上答应着,但树醒风心里很明白,他不可能靠干净的手段登塔。 …… 树醒风单手抱着树明竹,另一只手牵着恩喜儿,三个人一起走在王城的街道上,几个保镖远远地跟着,尽量不打扰他们的家庭活动。 “明竹,昨天是爸爸做的不好,今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陪你出来玩。”,树醒风亲了一口儿子的小脸,“我的宝贝儿子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树明竹嘟着肉脸蛋,盯着树醒风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下说道:“爸爸,竹儿想买枣子。” 树醒风很疑惑:“……枣子?” 树明竹点了点头:“早上爸爸看新闻,竹儿听到西北遭了虫,枣树要歉收。”,他停顿了一下,“竹儿就问了妈妈,歉收是什么意思,妈妈说,就是今年的枣子会变少,也会变贵。” 树醒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决定还是先听完儿子的话,“可是竹儿刚刚看到水果店,里面的枣子比上个星期卖的还便宜呢。” 树明竹伸出小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五块一斤,比七块便宜,竹儿没算错。” “那,竹儿为什么要买枣子?”,恩喜儿疑惑的是他的动机。 树明竹有点不好意思,他搓着自己的衣角:“竹儿想买枣子送给爸爸,等枣子变贵了,爸爸再把枣子卖掉,就能挣好多好多钱。” 他嘟着脸,声音变得小了一些:“如果爸爸挣了好多钱,就会变厉害,爸爸和竹儿就都不会被爷爷骂了……” 树醒风愣住了,他只见自己的儿子眼眶发红地说道:“昨天是竹儿不乖,害爸爸在外面丢脸,还害得爷爷生气了……” 这孩子自己说着说着,委屈地开始小声啜泣起来,眼泪滴到了树醒风的浅色西装外套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恩喜儿听到这些感到心痛不已,她从浑身僵硬的丈夫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喜儿,你说得对。”,站在一旁的树醒风浑身冒冷汗,“我们得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他空咽了一口口水,僵硬地转头过去看自己的儿子,他用大手摸了摸树明竹的脑袋,在他耳边叮嘱:“明竹,你记住一件事。”,他深吸一口气,“以后,像买卖枣子挣钱这种事情,除了爸爸妈妈以外,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的两颗琥珀色的眼球慌乱地颤抖着,“你答应爸爸,以后绝对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东西,特别是那些亲戚们,你答应爸爸好不好?” 树明竹看着父亲,懵懂地点了点头。 树醒风意识到自己三岁的儿子在这方面早慧,就像当年的他自己一样。 他很清楚“怀璧其罪”这四个字的含义和隐喻的痛苦,一旦树明竹的商业天赋被发觉,他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树明竹注定要成为株树塔手中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 像他一样的利刃。 而且会不知道被握在谁的手里,用来做什么事,又会在什么时候被折断。 不能再等了! 第1213章 父母爱情故事(十) 四岁的树明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地制作一个木偶。 他不是为了好玩,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刚刚从堂哥树明盛那里听到很糟糕的一些话,他大喊着“你骗人”,并往对方的鼻子上甩了一拳,然后迅速跑回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拿了自己房间的备用钥匙就钻了进去,扑到被子里哭了好一会儿。 哭累了之后,这小子“痛定思痛”,决定制作一个“能毁灭一切”的机器人,说干就干。 “竹儿,开门。”,恩喜儿刚刚和树醒风参加完一个商务会谈回来,两个人几乎是前脚刚迈进株树塔的电梯,下一秒就听到了告状:保姆说树明竹仿佛是天生神力,居然一拳把大他八岁的堂哥的鼻子打出了血,而且还肇事逃逸,躲在家里把门反锁了不出来。 见儿子一直不吭声也不应门,树醒风有点火,他表示要打电话叫株树塔的工人把儿童房的门撬开,但恩喜儿阻止了他:“竹儿不是那种有暴力倾向的孩子,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恩喜儿又敲了敲门,柔声劝道:“竹儿,你开开门,跟妈妈说说是怎么回事?”,她想了一下,继续劝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坏孩子,只要你跟爸爸妈妈说清楚,我们不仅不会惩罚你,我们还要奖励你,说出来的话就是勇敢的男子汉噢!” 树明竹很容易被这种话哄骗,他放下做到一半的木偶,走到门边上:“竹儿不是坏孩子。”,他委屈地扁了扁嘴,“爸爸不要把妈妈和竹儿扔掉。” 树醒风很疑惑,这孩子讲话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怪到他身上了:“爸爸怎么会把你和妈妈扔掉呢?明竹听话,快把门打开吧。” 儿童房的门上咔哒响了一声,树明竹扭开了门锁,缓缓地将门拉开一条缝。 树醒风把手卡进门缝,将门打开,随即就看到了儿子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样子。 恩喜儿单膝蹲下,接过保姆递过来的纸巾给树明竹擦拭:“哭成这样,这是怎么了?”,她摸了摸往她怀里钻的脑袋,转头示意保姆先出去,随后把树明竹一把抱起来,和树醒风一起进了儿童房,并且把门关上。 “盛哥哥说,竹儿是爸爸不要的孩子。”,树明竹吸着鼻子,开始说起前因后果。 恩喜儿皱起眉毛,心想儿子这一拳打得好,做哥哥的居然敢说这种瞎话,要是换做是她,估计还得再踹两脚。 “盛哥哥说他今天上家教课,学了株树塔的规则。”,树明竹眼眶红红的,“他说爸爸本来要去跟公主(贵族)练琴(联姻),但是因为妈妈肚子里有了宝宝,因为株树塔规则规定了什么什么的,爸爸是不得已才跟妈妈结婚的。” 恩喜儿回头看向树醒风,本想着让他给儿子说清楚,却看到了对方复杂的表情。 树明竹拿起地上奇形怪状的木偶:“他说爸爸根本不想要竹儿,妈妈是为了钱才故意把竹儿放到肚子里……以后就会把我们都扔掉……竹儿知道盛哥哥是骗人的!”,他用木偶用力冲撞用积木搭的塔楼,“竹儿就做了这个战斗机器人,把二伯一家都打飞!轰!” 恩喜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但还是镇定了下来,抱了抱正用木偶摧毁其他玩具的儿子,转头给了树醒风一个“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的眼神。 “怎么会呢,爸爸当然爱妈妈也爱你啊,怎么可能会把你们扔掉?爸爸妈妈当然是因为爱才结婚的啊!”,树醒风逃避着恩喜儿的目光,他坐到了地毯上,拿起一个恐龙和儿子玩耍:“来,试试你的战斗机器人能不能打败我的恐龙!ruaaaa!” 恩喜儿不说话,只是盯着树醒风的脸,这让对方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 “株树氏的孩子,十二岁开始学习株树塔的规则,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吧?”,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家眷没有强制学习的要求,说起来我还没看过那本小册子呢。” 树醒风额头上的汗珠变得更加饱满,后背也开始湿了。 “不知道在哪里可以领一本呢?”,她眼中闪过一缕危险的寒光,“之前一直跟我说这种破东西没必要看的人,一定知道在哪里领吧?” “爸爸你出了好多汗。”,树明竹伸出小手在树醒风额头上抹了抹,“爸爸很热吗?爸爸要不要吃冰激凌?”,他扬起小脸,“竹儿去给爸爸叫一个,竹儿也想吃!妈妈吃吗?” 树醒风脸上的汗已经淌到了脖子上,就要流进领子里了:“儿子,要不爸爸带你去买外面的冰激凌吧?厨师做的老就那几种,咱们今天换点花样?” 他想逃。 “外面的不健康,添加剂太多,就吃家里做的就好了,我不吃。”,恩喜儿声音很稳。 恩喜儿望着儿子屁颠屁颠跑出去,跟保姆去说让厨师做两个冰激凌的背影。 她给保姆发去消息,让带着树明竹到别处转转。 她随后关上了儿童房的门。 “放下恐龙,从实招来。”,恩喜儿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毯上的树醒风。 树醒风立刻求饶:“我发誓,你怀孕这件事是真的意料之外!我只是借机合理利用规则而已,我没有故意害你生孩子!”,他补充道:“株树塔的规则是,任何人不能残害株树氏血脉的胎儿和孕妇,同时我国法律规定,非婚生子女不能正常入户登记,只能按照领养,这是株树塔所不允许的,所以……” “所以,你才不顾我的叮嘱,故意告诉你爸我怀孕的事情……这样你就不用去跟王公贵族相亲了是吧?”,恩喜儿闭着眼睛发火,“连明盛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说我是为了你家的钱,肯定是你二哥二嫂说的被他听到……我都不敢想,这些年我被株树塔里的人私下议论成什么样子!分明你才是那个自己口袋里钱不够,为了恩氏航运的股份要和我结婚的人!” “我以为你跟这些人不一样,看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她咬牙切齿地骂道,“树醒风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啊?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把我和儿子都算计进去了?” 树醒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对没错,他就是这么干了。 “我以为,你当时的欣喜,是因为世界上有了一个和你最亲的血亲。”,恩喜儿感到伤心欲绝,她的心脏剧烈抽痛,“我想着你从小没有妈妈,你爸也是个无情的,或许你是因为缺乏亲情,所以很期待有一个真正的家,才强烈要求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恩喜儿捏了捏鼻梁的眼窝,她感觉脑袋里有根血管突突突地跳,“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她冷笑一声,“原来是因为只要让株树塔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你爸就无法反对我们结婚……不告诉我规则,是怕我知道之后起逆反心理吧?” 恩喜儿气得有点颤抖,“用苦肉计,利用我对孩子的怜悯之心,劝我留下胎儿……” 她一把摘下手指上的婚戒,砸到了树醒风脸上:“当初我就应该把你剁碎了,扔进瀚凌江喂鱼!”,恩喜儿愤怒地快要上不来气:“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这么卑鄙!”,她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 树醒风不顾眉骨被砸到的疼痛,慌张地满地爬着找戒指,他穿着价值十多万的定制西装,此时却像个流浪汉一般在地毯上摸索着,还屈着一米九多的个子,努力地挤进了儿童小床的底下,伸手把那枚保养得当的钻戒捡了出来。 “我、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这件事。”,树醒风单膝跪地,举着那枚闪闪发光的婚戒乞求道,“我没能来得及给你一个婚礼,明竹来得太早我还没有能力保护他……” 他下巴颤抖着,“我想过,把我们俩的事情先瞒着我父亲,联姻的事情尽量拖着,等我再强大一点,到能够光明正大地主导自己的婚姻大事,然后再向家人公开,准备好一切和你结婚生子,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明竹来得太早太突然,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树醒风十分懊悔,他的眼睛里全是哀求:“因为我……”,他咬紧牙关,不得已承认:“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怕我万一敌不过株树塔,一旦被他们发现你的存在,他们恐怕会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情,然后强行安排我去联姻,我又害怕一旦我主动放手,我就会错过你,我太过害怕失去你……” 恩喜儿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刚才还在商务会议上雄姿英发、挥斥方遒,这时候却跪在她面前,丝毫不顾尊严地请求她,只听他说道:“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假装很自信罢了……如果你知道株树塔的规则,你就有千万个理由甩掉我,我毫无还手之力。” 他像是在当众撕开自己的胸膛一般,赤裸裸地承认自己的自卑和恐惧,“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他颤抖着拖过恩喜儿的左手,把戒指戴回对方的无名指,“喜儿……原谅我。” 恩喜儿叹了一口气:“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也还是会生下竹儿,他是无辜的。”,她盯着手指上的戒指和半跪在地毯上、双眼发红的树醒风,“至于你,接下来一个月不准碰我!晚上跟孩子说完晚安后,自觉小声滚去客房睡觉,等我气消了为止!” 她见树醒风破涕为笑,不爽地啧了一声:“还有就是,你从今往后的任何计划,必须和我商量,禁止再把我和孩子拿来算计!” “得令!”,树醒风连连点头,双手握着恩喜儿的左手,想在上面讨好地吻一下。 恩喜儿迅速抽出手来:“刚才不是说了不准碰我吗!”,她还在生气,“你最好想出一个办法来,让大家对我改观……算了,我也不在乎那帮人怎么看我。” “明盛是无心的,你到时候替竹儿去给那孩子道个歉,我听说他鼻子只是软组织挫伤,应该问题不大。” ,她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玩具,“倒是竹儿这孩子,力气还挺大的。” 树醒风看着地上那些被拆的七零八碎的小汽车和积木玩具:“喜儿,我想和你说说我的计划。”,他突然变得严肃,“我们不能再让明竹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了。”,他看着恩喜儿的眼睛:“我们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被株树塔掌控一切。” “我想让我的儿子,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树醒风捡起地上的手机,打开了一个页面,恩喜儿定睛一看,是王城军校的招生简章。 树醒风咽下一口口水,“王城军校的最低招生年龄是十岁,我们还有六年的时间。”,他下滑页面给恩喜儿展示,“我保护不了明竹,可以借别人的手。” “可是竹儿是株树氏的孩子。”,恩喜儿摇了摇头,“这个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放他走。” 树醒风微微一笑:“在株树塔里,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他打开新闻软件向恩喜儿说明道,“军队这几年越来越躁动,自从对外战争全面叫停,军费削减、裁军决议、七部缩减成六部,把对外战略部合并进军部,减少了军方在政府里的占比。” “他们很需要一个帮手。”,树醒风眼里闪过一丝精明,“株树塔也需要更多的力量。”,树醒风坐回了地毯上,用积木和汽车摆了一下局势图,向恩喜儿解释道:“根据我的预测,不出二十年,一定会爆发内战。” 树醒风指着一块黄色的积木:“株树塔除了钱,说实在的,什么也没有。”,他把一个蓝色的积木搭在上面,“哪怕是前几年开始跟皇室贵族联姻,这样的阶级差距也没有办法一朝一夕被填平,更何况皇室必不可能让株树塔渗透其中,所有和财阀联姻的贵族后代都被降级、剥夺爵位继承权,也就是说实际上株树氏血脉的人也就只能享受一代的贵族待遇,根本没有继承权,再有钱的商人说到底也还是平民,我们跟皇室是生殖隔离的。” 他拿起一块红色的积木和蓝色的积木拼在一起,放在旁边:“而那些和政府官宦子弟联姻的贵族,却不会被剥夺爵位继承权,表面上这是家天下的好策略,皇室总是跟政府官员有非直系的亲缘关系,很方便管理的样子,但实际上呢?”,恩喜儿立刻回答:“……一己私欲。”,她看向树醒风:“政府里不同的势力会支持自己家有关的皇室子女,也就是说内乱很可能会发生在下一次继承的时候!” “没错。”,树醒风眯起了眼睛:“政府内部其实早在好几代之前就四分五裂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皇帝。”,他把一辆小汽车放在两堆积木之间,“如今流光皇帝的皇后是外族人,他们长子的脸一看就是混血,被很多老古董说是杂种。”,树醒风冷笑一声,他最讨厌血统论,“外加先皇死得太突然,流光皇帝位置不稳,他当时为了稳固朝局,不得已跟许多大臣的家族联姻,生了一堆有继承权的直系皇子皇女。” 恩喜儿皱起眉头:“家耀之前和我说,他之前代表学校参加皇室举办的活动,然后在大殿认识的一个孩子就是这种情况。”,她补充道,“流光皇帝在娶现在的皇后之前,有过一个大臣之女的妻子,只不过那位在他还是皇储的时候就去世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名分也没占上,只留下一个女儿。” “那位就是大公主,她身份很尴尬,就算她母家有心,我刚刚说的继承应该也轮不上她了。”,树醒风表示不用考虑那个情况,“从流光皇帝即位以来出生的那些才是问题。” 恩喜儿马上理解了树醒风为什么要提出军方势力:“当内乱发生的时候,谁掌握了武力,谁就能拥有话语权。”,她倒吸一口冷气,“你想把竹儿送上前线去立功?你疯了?” “当然不是……现在军队是各个城邦独立管理,这太恐怖了,当内乱发生的时候,每个城邦的驻军都能成为私兵。”,树醒风用小汽车撞了一下红蓝积木块,“不管是谁在内乱中胜出,第一个政策一定是把军队的管理权收到中央,也就是说——” 恩喜儿立刻接上:“军方会重回政治中心!” “而株树塔最想要的,就是能够进入政治中心。”,他抬起了下巴:“现在所有人都看不起军方,认为和平年代的军队只会越来越不重要,而我将会给他们抛去橄榄枝。” 树醒风一掌将所有的玩具推倒:“事实上,这次内乱表面上什么也不会改变,只是某一个老牌派系胜出的游戏而已。”,他瞳孔放大,“我真正押宝的,是第二次内乱,而且我更愿意称之为——革命!” “第一次内乱,打破了皇权在原本皇室贵族内部流通的原则,让位于管理层的政府官员家族成员进入决策层,这是一个开始。”,他目光灼灼,“内乱结束后才是真正的大戏,各方势力都会觉得自己有机会,那才是真正的战场!” 树醒风十分兴奋,他胸有成竹:“财阀、军方、改革派的政府官员,任何一方都有可能会是新时代的主人,但绝不会再是皇室。”,他一把握住了恩喜儿的手,“革命一定会流血,押宝军队是绝对不会错的决策!届时新政府成立,株树塔必然会手握财富、权力和武器,此时再发动政变,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恩喜儿几乎猜出了树醒风的整个计划内容:“你是要让竹儿,成为株树塔埋在军队的一颗种子?等他爬上军部最高处,你再以株树塔的财力支持,让他来领导政变,最终让他成为新时代的皇帝?”,她不同意,“树醒风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这可是造反,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你怎么能保证竹儿的安全?到时候就撇干净株树塔让他一个人牺牲吗?” 树醒风哈哈大笑:“你看,你已经被我说服了。”,他温柔地看向恩喜儿:“我刚刚说的这些,是给楼上那些老头子听的。” 恩喜儿恍然大悟:“你是想用这个策划,让竹儿离开株树塔?”,她喃喃自语,“因为第一次内乱和内乱结束后的角逐期间,在背后操作的财阀必须韬光养晦,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你就可以提出给竹儿一个干净的身份,让他能顺利地往上爬。” “对,我会说:我们要先扮演一个军方盟友的角色,推动军队夺权。”,树醒风看着恩喜儿的眼睛,“只要让老头子们相信这个策略是正确的,他们就会支持我的做法,把明竹从株树塔体系里面拿出去,作为一支他们认为的暗箭。” 他拿起那只恐龙玩具:“实际上呢,只要明竹离开了株树塔的控制,我只需以盟友的身份,通过军队体系保护他就好了,什么前线什么打仗的,都不要他去做,就让他轻轻松松地当个技术型的小军官,找到一个珍爱他的人,结婚生子,平淡一生。” “到时候,先帮助他升官,等到一定高度就停止,说他能力不足,计划失败。”,树醒风打着如意算盘,“明竹这个角色,乍一看有很大的风险,有生命危险也有被军方识破的危险,所以我那些惜命怕死的亲戚们,不会有谁愿意来跟我抢。” 树醒风笑着看向自己的妻子:“你们先离开,我之后只需要自废武功,演一个失意的人,很快也就可以离开株树塔,然后我们一家团聚。”,他低下头颅,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睫毛的影子之下。 他没有告诉恩喜儿,想要完成这一切,同时又要保护好两个人的儿子,他树醒风必须以身入局——就株树塔这帮人的残忍程度,如果树明竹“无能”,说不定会把他“换掉”。 他绝不放心让树明竹的命运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他必须登上塔尖,亲自操纵这一切。 而登上塔尖,用干净的方法是不可能玩得过那些不择手段的竞争者的,他想要赢,必须先变成恶龙,获得黑暗之力,才能颠覆地狱。 他们再也不可能团聚了。 “当然,这个计划,我不能亲自提出,不然的话太明显了。”,树醒风站了起来,背对着恩喜儿,“我会让别人说出来。正好现在有关于我们关系的流言,那我认为不如利用这一点……我可以用一个冷血的、渴望爬塔的贪婪形象,把你和明竹推出去,假装是牺牲你们母子,来换取我在株树塔的地位,这样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恩喜儿总觉得不太对劲,丈夫的身影不知为何如此模糊。 “希望他未来不会恨我。”,树醒风的脸背着光,看不清楚表情,他只是喃喃自语。 恩喜儿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怎么会恨你呢?”,她怀疑树醒风还在隐瞒什么事,“只要你按计划说的那样,回到我们身边,亲自给他解释就好了。” “……你说得对。”,树醒风转过头来,用虚假的笑容回应。 第1214章 父母爱情故事(完) 流光十八年,冬。 恩喜儿身披斗篷,怀中抱着树明竹,行色匆匆地走在王城的小巷里。 “竹儿乖,不要出声。”,她小声地对怀中的孩子说道,“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树明竹忍耐着眼泪,他小声询问:“爸爸为什么……” 恩喜儿察觉到了跟踪的人,她赶紧一把捂住了树明竹的嘴,加速小跑起来。 恩喜儿母子二人穿梭在一片杂乱的建筑物之间,王城这些年大兴土木,这片还未拆迁的老旧居民区龙蛇混杂,十分适合甩掉那群株树塔的眼线——他们现在正在逃亡,这并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树醒风的计划出了问题。 株树氏,正如其名,株在树之前,株氏是真正的本家。 …… 十六小时前。 “醒风,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是株树氏,而非树株氏吗?”,董事长株德丰坐在皮质的旋转椅上,塔尖之上,他的脸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第一次被召到塔尖的树醒风有些手足无措,他深深地维持着鞠躬的姿势:“董事长,我不知道,请赐教。” 株德丰倒转手指间的香烟,将其按进金发晶制成的烟灰缸中掐灭,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我们的先祖分别姓株和树……八十四年前,天策大帝即位、开始发动对外战争的时候,他们两个聪明的人合作,动用了一切能调动的资金,在战火纷飞之间,拿命去赌,为我们家族挖了第一桶金。” “这是株树氏的由来,我想你小时候上家教课的时候都听过。”,株德丰眼里寒光凛凛,“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株在树前。” 株德丰双手交叉在胸前,十个手指相扣着,他对树醒风说道:“我想你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是谕洲最大财阀家族。”,他眯起了眼睛,身体周遭散发着一种血腥的气息:“我们的许多产业,依靠的都是牌照,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一点,也就是说,株树塔在谕洲拥有某种特权,而这种特权——” “是用血换来的。”,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从牙齿缝隙之间吐露着真相,“八十四年前,株氏先祖为了得到天策大帝的青睐,帮他设计搞垮他国经济,主动献出了自己的妻女,送到敌国充当人质。”,他上下打量着树醒风,“换取敌国信任之后,联合第三国,摧毁了当地的能源供应,导致其前线告急,天策大帝也才因此斩下第一城。” 树醒风后背汗毛直竖,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董事长今天突然召见他这个边缘人了。 “株氏先祖献出了自己的挚爱,换取了我们在经济贸易上的特权,树氏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株氏才会在前。而你们现在这帮喜好奢侈的年轻人,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沾了血的。”,株德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惜,平民还是平民,哪怕我们为了皇室抛头颅洒热血,最终也只是得到‘恩赐’和‘奖赏’而已。” 树醒风想起了恩喜儿的祖先,他们曾经为了保护国家,几乎全族牺牲,但最后也只是得到了可笑的“黄金万两,御赐祖宅”……再忠诚的狗,终究是狗,做不了人。 “醒月最近在国外谈生意,她给我带来一个消息。”,株德丰提起了自己的女儿,“她和一个境外的研究所,在讨论一种生化武器的事情。” 树醒风咽了一口口水。 株德丰缓缓踱步到对方身侧,拍了一下树醒风的肩膀:“她思考之后认为,或许皇帝会策划一场战争。”,他斜着眼睛,观察着树醒风脖子上的汗珠,“我听说西南的铎国蠢蠢欲动,或许再过几年就会爆发战争……如果我们能在这场战争中,帮助皇帝取得胜利,为他提供助力的话……和天策大帝的时候一样,或许株树氏能有机会翻身做主。” 树醒风心想,他的推测是内战,但很明显,似乎株醒月的推测是对外战争。 “我听说,你的妻子和你关系不太好?”,男人的嘴角勾了起来,“那我想,如果利用她的话,醒风、我的侄儿你,也不会太伤心。” 树醒风心里已经快想要拿出刀来,将这个死老头千刀万剐了。 “作为这一辈最小的成员,醒风你一直没有被分到属于自己的产业,到现在都还只是为家族跑腿而已。”,株德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觉得这样对你确实不太公平,哦对了,大家现在都想要株树地产的股份,你怎么想?”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他脸上挂起了贪婪的假面,咬着牙齿,从缝隙里寄出这几个字来,“董事长,容我仔细想一想,要用恩喜儿来换取什么样的好处。” …… 十二小时前。 “喜儿,你带着明竹,回凌水去吧。”,树醒风低垂着头,看着正在儿童房里,坐在地上和树明竹一起玩耍的妻子,“我要开始正式登塔了,你们会妨碍到我。” 恩喜儿皱着眉,不解地看向对方:“你什么意思?不是说等竹儿十岁,送他去军校吗?” 树醒风看了一眼慌张的儿子,眼神示意恩喜儿到外面说话。 “我已经在王城安排了船只,运河目前已经快要修建完毕,在运河靠近东南角城墙的附近有一个暗河,可以偷渡出去。”,树醒风把一张地图塞到恩喜儿手里,“只要你到达这个地方,枫眠山庄的的家丁会在那里接应,我联系过他们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 他嘴唇发抖地告诉对方:“等会儿我会让我信得过的几个下属,借口说你要出去购物,然后带你离开株树塔,他们到时候会偷偷放你跑掉,之后就交给我。” 树醒风颤抖着双手,抱着恩喜儿的脸:“情况有变,都怪我太没用,母家也没什么底子,死老头说要拿你当人质送去铎国,然后策划经济战,用来讨好皇帝。” 他将错愕的恩喜儿抱在怀里,紧紧地勒着对方的身体:“我不会让他得逞,但是为了保证我做事不会束手束脚,你和孩子先离开这里,别让他抓住我的把柄。” 他轻轻吻了一下妻子耳侧的头发:“盼儿继续在王城读书不要紧,你把家耀交给我,让他听我的安排,只要我的应对方案成功,你们就会得到一个足够强力的靠山,株树塔将会再也不会敢动你。” 恩喜儿眼球颤抖,手指蜷在对方的腰间:“可是……” 树醒风抚摸着恩喜儿的后脑勺:“来不及了,你们先走,之后我会想办法脱身,很快就会回到你们身边。”,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相信我。” 怀抱的双臂骤然松开。 …… 一小时前。 “董事长,我不要株树地产,我要株树信息全部的股份。”,树醒风提出了他的要求。 “全部?好大的口气。”,株德丰冷哼一声,“醒风,我只是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借此让自己的大脑思路放清晰,不要再被关心则乱的情绪控制了气息。 他缓缓地闭上眼,重重地呼出气,再将睫毛颤抖着抬升,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起,像是两颗熔金的火球。 “只是一个恩喜儿能有多大用?就算帮皇帝立下功绩,我们离大殿还是很遥远,本质上和株氏先祖没区别,顶多是又一次表忠心的狗罢了。”,树醒风脸色阴沉,勾起嘴角冷笑着,“董事长不如考虑一下,如何把利益发挥到最大。” 面对株德丰疑惑而又惊讶的目光,树醒风把双手插入口袋,以此掩盖自己发抖的指尖,他抬起下巴,自信地说道:“恩喜儿同我还有一个儿子,她还有一个弟弟,都值得一用。” “我听说恩家耀有一个密友,您可猜得到是谁?”,树醒风并不真的卖关子,他自问自答:“是大公主。”,株德丰眉毛一挑,问他是何意。 树醒风伸出手掌,请株德丰坐回到椅子上。 树醒风打开手机里的新闻应用:“相比对外战争,我个人认为内战的概率更高。” 他向株德丰展示了最近讨论热度很大的案子:“由于天策大帝时期对外战争频繁,所以国家鼓励生育、接纳新移民,人口数量剧增的同时,有大量的基础设施需要翻新和新建,国家非常缺钱,再次发动战争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经费,我估计铎国那边的骚动,多半会用和平方式来解决。” 他点了一下屏幕:“这个新闻说的就是这件事——早些年为了支持各个城邦的经济发展,国库对外借款的数额之大,如今已经是堵不上的窟窿。” 株德丰冷哼一声:“这我怎会不知?现在国库开始追缴之前对外的借款,但很多钱其实早就流进了官员和封地贵族的口袋,他们本以为只要经济一直发展下去,就不会还不上利息,可没想到国库现在开始要他们提前还本金了。” 他拍了拍树醒风的肩膀:“你看到这件事的时间还是太迟了,实际上早就有许多缺钱的贵族和官宦家族,在寻求财阀的帮助。” 他叹了口气,“若不是恩喜儿借腹上位,你父亲其实早物色了几个贵族宗室,如果你当年听他的话去联姻,我们帮他们出钱贿赂官员来防止被追缴,他们则在大殿里提供资源帮你爬塔,你的身份自然和现在千差万别,为家族牺牲的事情也不会让你上,还至于愁吗?” 树醒风微微一笑:“侄儿不愿一步错,步步错,只不过既然已经踏错第一步,我便不再回头去看,更何况现在恐怕是要变天了。”,他点开一封密报,“经过过去几年的自查自救,现在国库借款案已经到了明面上,还没能还上借款的,都要被杀鸡儆猴。” “沈千山?”,株德丰微微皱眉,“是那个清流世家沈氏的沈千山?”,他有些出汗了,“他怎么被调来负责这个案子了?他之前不是六部司法部里,专门管刑事的吗?” 沈千山时年三十七岁,是司法部下最年轻的司长,专管刑事重案,断案判决说一不二,且家风清廉从不收任何贿赂,被称为冷面阎王。 树醒风敲了敲屏幕上沈千山的照片:“这是我长兄今天早上刚得到的消息,国库欠款追缴一事,改由皇长子主办,沈千山督办,这说明这次是来真的,国家真的缺钱了。” 树醒风眯起眼睛看向株德丰,“那些还不上借款的贵族们,以前还能靠贿赂查账官员的方式拖着,现在换了这位冷面阎王,恐怕您的电话很快就要被打爆了。” 株德丰的嘴快咧得裂开了:“这简直是大喜事!”,他几乎想要马上把家族名录拿出来查一遍还有多少没结婚的适婚成员,“以前那些看不上我们的皇室子弟,还有那群跟皇帝当亲家的官员们,现在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来还债了!” 树醒风伸手按在了株德丰的肩膀上:“伯父,莫急。”,他换了个称呼,“别忘了,我们就算和高官贵族联姻,下一代也还是平民,流着株树氏血脉的孩子,不会拿到继承权的。” 他的眼睛里流动着金色的光芒,“大殿忌惮株树塔,正是因为我们有钱……他们暂时不对我们下手,不过是因为现在经济发展需要我们,若有一天不需要我们株树塔了,他们就会卸磨杀驴,将我们的财富占为己有,这是我们家族注定的命运。” “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押的是下一代。”,树醒风双眼放光,“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点,我们要的是,未来的主人。”,他激动地将手掌在对方面前抓成拳头,“把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而不是靠贵族施舍一儿半女,换一个所谓亲戚家眷的名头,做一头被养肥的猪。” 株德丰皱起了眉毛:“你是想让株树氏的血脉,真正地流入大殿之中?”,他倒吸一口冷气,“皇室不会给我们机会,而且政府官员都是从世家子弟里面遴选,除了联姻以外的上升通道全部堵死,我们几代董事长都没想出路子,你要怎么做?” 树醒风走到落地窗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白板笔:“伯父,借您的玻璃一用。” 他迅速画出了大殿里的人物关系图:“流光皇帝现在有二十七个子女,其中一半以上的母家都是官员世家,再过十年左右,他们就会全都到了能够争夺王位的年纪。” 他用笔圈了一下大公主和皇长子:“因为大公主母亲早逝,流光皇帝上位后就她被过继给了现在的皇后,这两位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情同亲姐弟,更何况流光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大概率会留遗嘱让皇长子来继承。” 株德丰眯起双眼:“这次国库借款追缴案,皇帝让皇长子来办,又给他配了个冷面阎王,意思就是让他立威信,相当于是把贵族和高官们的把柄塞到他的手里,立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去联姻帮他们还钱,而是应该帮助现在的皇长子,拿下这次的案子?” 树醒风微笑地点了点头,他在白板上圈了一下大公主:“大公主的母家是负责国家政府人员遴选的高官世家,如果贪腐和借款的话,他们能做到的额度之巨,会十分可观恐怖……高到足以株连全族。” “我们需要将她母家拿国库的钱中饱私囊的证据,送给沈千山司长,让他呈给皇长子。”,树醒风深吸一口气,“皇长子就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大义灭亲让大公主一家下狱,另一个就是寻求我们的帮助来帮他的姐姐还钱。” 株德丰摸着下巴的胡子:“不管是哪个选择,这件事情会都被皇帝看见,从此大公主这一脉在大殿里就算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她母家的官路算是断了。” “没错,外加沈千山这个死轴的家伙,办好这个案子之后,他肯定要升司法部部长,之后估计还会进入内阁……我看过他妻子家的情况,恰巧是十分推崇现在国外很流行的‘公务考试’那一派的学者,一旦他拿到大公主母家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证据,就算皇长子阻止他对大公主一家上刑法,他这个人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要干,国库案结束之后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改变这个不合理的遴选政策,推行公务考试!” 树醒风在玻璃上写上“考试”两个字,继续说道:“我们作为平民,不像他们这帮世家子弟说话有用,就算和贵族沾亲带故,我们的只言片语也没办法上达天听,我们没有办法合法表达自己需求,只能像老鼠和狐狸一样靠阴谋诡计……这一次,我们将会借他的手,打开平民向政府上升的渠道,从此政府官员将不再通过世家子弟遴选,而是公平的考试。” “难怪呢,恩喜儿带着孩子跑了,但是恩家耀却握在你手上……你是拿了恩喜儿的性命作为筹码,胁迫恩家耀配合你的计划,来拿到证据?”,株德丰歪嘴一笑,“你是打算让他,用他姐姐一样的上位方式?” 树醒风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很有效,不是吗?” 株德丰哈哈大笑,称赞树醒风不愧是这一代里最机灵的,总是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甚至汲取其中的妙处成为自己的武器。 “如果他们恩家耀和大公主之间没有感情,这很简单,下药就行;同样地,如果没有大公主母家贪污的证据,我们就伪造证据。”,树醒风笑了笑,“之后不管恩家耀是按计划来找我借钱,还是和大公主一起下狱……只要能够狠狠地挫伤世家遴选制度,转为公平的公务员考试,这个口子就打开了,以后株树氏的子孙就有机会通过考试,进入大殿为官,几代人积累下去,我们就能逐渐掌握重要的政府职能,改变家族的命运。” 株德丰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这个平时做事情最规矩的侄子,实际上能这么阴狠:“你刚刚还提到了你儿子,这个怎么说?”,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倒进了厚厚的椅背中。 “我们必须多方下注,不仅要押宝新政策,也要根据现有的贵族制度,植入我们的血脉。” “内战,改革,都一定会流血。”,树醒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例行巡逻的战斗机,“我愿意献出我的儿子,让他参军,并且在夺嫡之争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大皇子,在内乱中以大公主外甥的身份去死……作为皇室外戚,如果为了新的皇帝上位而牺牲,就能有足够的理由,来换取一个能继承下去的封号和爵位,至少能混个子爵吧?” 他眼里的悲伤仅仅存在了一瞬,他转头看向震惊的株德丰:“这比让身为平民的恩喜儿,牺牲去做人质,有价值得多了。”,他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些够不够我拿到株树信息?” “我会让人不要再追了。”,株德丰打开桌子上的雪茄盒,拿出一支修剪然后点燃,“你和恩喜儿离婚,树明竹给她,改姓。至于明竹的档案方面,我会让其他家族成员的官员亲戚帮忙,抹掉你的痕迹。” 树醒风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表示离婚不可取:“我们还要防止恩家耀得到大公主作为靠山之后,突然反水,所以他的姐姐必须捏在我们手里,一旦离婚,我们会同时失去对明竹和恩家耀的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更何况,我和恩喜儿结婚的时候,拿到了恩氏家产一半的股权,不仅仅是恩氏航运,她手里包括枫眠山庄在内的财产,一半的控制权在我这,离婚的话肯定会被分割,只有不离婚,我才能以恩氏家族拿捏她,保证她的弟弟和儿子能为我所用。” 树醒风眯起了眼睛故作凶狠:“如果大皇子要大义灭亲,而不是通过恩家耀找我这个姐夫的姐夫要钱,那届时我们再离婚,撇干净跟着大公主一起下狱的恩家也不迟。” “行,个人档案那边我让人想想办法吧。”,株德丰吐出烟圈,“好侄儿,记得一定要劝恩家耀,大公主家被查的时候不要硬扛,到你手里借钱还债保住自己的地位,这样明竹才能当好她的外甥,才能死得有价值,才能到内乱的时候,以皇室外戚的身份拿到一个爵位。” “当然,我从来都有n b。”,树醒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拿到株树信息之后,将会主动去联系其他有竞争力的皇子皇女母家,用株树信息充沛的现金来帮他们还债,用非常容易做假账的虚拟货币类目,通过公司账帮他们洗黑钱……趁机把他们的资金链条和地下产业,通通都调查清楚,在未来发生夺嫡之争的时候,把这些递给大公主,由她来亲自断掉他们的粮草,帮皇长子肃清所有的竞争者。” 树醒风目光灼灼:“这样一来,不管国库借款案如何,大公主都会成为新皇上位的有力助手,作为新皇姐姐的外甥,明竹一定能拿到爵位。” 株德丰眯起眼睛看着他:“树明竹,一定要牺牲,对吗?”,他勾起嘴角,“如果他不牺牲,还是一样拿不到爵位,我们株树氏还是无法跻身贵族行列。” 树醒风深深地鞠躬:“我明白。”,他的眼眶在阴影里暗暗发红,“我会让他早点结婚生子传承血脉,如果他做不到的话,我会让家族里其他的人来继承他用命拿到的爵位……一切都是为了株树氏的血脉,能迈入大殿之中,改变我们一族的命运。” “你小子,开始有点冠军相了。”,株德丰哈哈大笑,看向树醒风低下的头颅,“我得提醒一下我的女儿,注意一点你这个竞争者,别让你当了董事长。”,他突然口吻有点软了下来,“醒风,我同意用你的方案,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伯父请说。” “如果你有朝一日入主株树塔尖……”,男人闭上了双眼,“不要为难我的孩子们。”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他们没害过你……之前说要用恩喜儿做人质,也是我的意思,你如果来日要复仇的话,就冲我来吧,不要折磨他们。” “我答应您。”,树醒风把头低得更深了。 第12章 后记 沈韶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脑子里还是树醒风和恩喜儿的事情,她按掉手环上设置的闹铃,那是她本来为工作日设置的早起提醒,但她现在被停职,还一个人偷渡来了凌水,并不需要这个吵闹的声音。 似乎恩喜儿是想让劳心劳神的她睡一个好觉,并没有早早地就让人来敲门打扰她。 沈韶不太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了房间,又是怎么睡着的了。 她甚至不太确定听到的一切是她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 那个老人会是谁呢?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当年的树醒风在他人口中的形象,和如今这个危险的犯罪分子太过天差地别,沈韶还是难以相信那个似乎是梦一般的、离奇的故事。 沈韶一边思索着,一边起身换衣服,她十分感激现代科技对这个老宅的改造,让她得以在寒气刺骨的山上,暖和地更衣洗漱。 直到沈韶推开房门,走到外面的廊上,才能重新想起自己正位于冬季的南方城市——湿冷的空气从脖子和衣领的缝隙之间侵入,刮伤她娇嫩的皮肤,让那条中校送给她的、贴身陪伴着的蝴蝶项链瞬间降温。 “沈小姐,早安。”,一个家丁等候在沐恩阁的中庭院子里,他看到沈韶的身影从廊上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微微颔首和她打招呼,沈韶也回应他早安,并问他恩掌柜是否还在睡觉,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商量计划的事情。 家丁叹了一口气,白色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结晶:“自从竹哥儿出了这次的事情,恩掌柜已经好几夜没合眼了,她今天也是一早就在荷花池旁发呆。”,他有点哽咽,“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想那位,在竹哥儿出生之前被恩掌柜收养的姑娘。” “那位在恩竹出生之前,被恩掌柜收养的姑娘……?”,沈韶想起昨夜的故事里,确实是有过一个比恩竹年长的“姐姐”,但档案里却说恩竹是长子。 家丁搓着手指,那些青色的纹身从袖口隐隐约约地藏匿着:“都怪我们没看好她,恩掌柜带着竹哥儿逃回来的那年冬天,那姑娘在荷花池旁边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薄冰上,摔进去溺没了。”,他一个胡子拉碴的硬汉也难免红了眼眶,“……就在恩掌柜回到风眠山庄前的一天。” 她在同一天里,失去了她的女儿,和她的爱人。” 沈韶得知,从那以后,恩喜儿总是在冬天的时候,找机会在荷花池旁发会儿呆。 她可能同时在想许多事,可能会想念她早逝的母亲温暖的怀抱,以及那个想尽办法替她安排好一切,却未能和她见最后一面的父亲。 可能会想起她名为恩家耀的、为了保她而与大公主成婚、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弟弟,还有以身饲虎、换来他们的安宁生活、却阴债累累、不敢和家人团聚的树醒风。 可能有关那个命苦的、葬身冰冷池塘的第一个养女,和她关在牢里生死未卜的亲生儿子。 或许她会偶尔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也曾是枫眠山庄的一个冬日,树醒风用香囊逗着她怀里咯咯笑着的女婴,两个年轻的脸庞凑得那么近,浑然不知命运为他们牵起的红线,和在那之后随着这个女孩的意外死亡,征兆般直至现在孤独与苦痛的日日夜夜。 她只是出生在凌水小城,一个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的姑娘,当那一切裹着利益和无奈的悲剧发生的时候,她也不过刚满二十四岁,只比现在的沈韶大几个月而已。 在株树塔你死我活的血腥交易之间,在政治斗争和历史滚滚的车轮之下,以及命运戏剧性的安排之中,她恩喜儿太过渺小,除了抱紧她怀里哭泣的孩子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恩喜儿从王城回到枫眠山庄之后,每天都把自己埋在各种忙碌的工作之中,事无巨细地管理着恩氏家产和宗族事务,想办法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她表现的像一个冷漠的领导者那样,坚强又稳重,没有喜怒哀乐…… 她对儿子隐瞒了一切,为了防止他变成一个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沉重包袱生活的人,她收起了所有的尖刺,伪装成一个严厉又温柔的母亲。 但沈韶明白,她已经不能再失去恩竹了。 沈韶也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中校会有那么多的荣誉和军功,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而他那个在夺嫡之争期间拿到的特殊贡献,多半就是拼死保护了当今圣上,但又在不知道是在谁的保护之下,并没有按计划所述的那样牺牲,而是成为他母亲的骄傲。 不管是他高贵的、囿于敏感的身份而不能随便见他的舅舅,还是他那个看起来冷酷无情的、在登塔之后坐稳了董事长之位才敢约他吃饭的父亲……他们都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这个无辜的男孩,守护着恩喜儿最后的心理防线。 父母、丈夫、弟弟、儿子……她被所有人,尽全力地爱着。 但是却并不幸福。 沈韶从家丁那边得知,恩掌柜这会儿应该在书房等她,建议她过去找对方一起吃早饭,一边商量计划的事情。 沈韶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她注意到空中似乎开始飘起了雪花。 她看到了在书房里写字的恩喜儿的背影——那么纤弱,那么单薄,但是又那么挺拔。 沈韶的胸口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莫名地很想抱一抱恩喜儿,但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理由。 “两处相思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沈韶看着恩喜儿手中的狼毫笔落下最后的一点。 她手指上的婚戒闪着光,似是从窗户被风吹进来的雨,字字句句将薄薄的宣纸嵌入厚厚的毛毡垫子,像是插入心脏的钉子,敲击着每一根敏感的痛觉神经。 沈韶站在她的身后,就像当年拿着花灯躲在门后的树醒风。 她只是风眠山庄的一个客人罢了。 “沈姑娘,让你见笑了。”,恩掌柜背对着她突然说话,反而把沈韶吓了一跳,“我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在这个书房教我写字。”,恩喜儿低垂着睫毛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会突然很想他……想他们。” 她转过身来,用请求的眼神看向沈韶:“竹儿大了,又从小一个人去王城读寄宿制的军校,习惯了孤独和自立,总是不喜欢听我的话,还常常嫌我啰嗦……沈姑娘有机会的话,麻烦帮我和他说说,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家里人,年节也不要老是踩着前一天才回来,请几天假也不碍事,早些回家,能多陪我们几天也好。”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也劝他多和醒风见一见。”,恩喜儿的眼眶微微红着,“他一定也很想竹儿。” 恩喜儿讲了一些关于树醒风的事,试图向沈韶证明他并不是坏人,说他在中校改姓的那一天,把当年在凌水买的那套四房大平层过到了恩竹名下,还说那是他用自己兜里干净的钱,买下的干净的资产。 就算有一天恩喜儿和树醒风出了什么意外,有这样一个不动产在手里,也能足够两人的儿子平淡地娶妻生子,吃穿不愁地过上安宁的小日子。 几年前凌水市中心拆迁,刚好划到那片,拆了房子七七八八加起来赔了一千多万的补偿款。 沈韶恍然大悟恩竹银行账户上的巨款来源,应该就是拆迁补偿款和他参军这些年拿的补贴,外加各种军功奖金的总和,并非她之前猜测的是来自株树塔的“肮脏的零花钱”,也不是恩氏家族企业给中校的股份分红之类的东西。 “我把宅子的名字改作了风眠山庄,尽力守护好这里,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从那一切中脱身,离开株树塔回到凌水,哪怕受了万人唾弃,也还有我为他留一夕安寝之处。”,恩喜儿叹了一口气,“当然,我也明白,他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 恩喜儿缓缓闭上了双眼:“枫作风字,亦是木已成舟、远去之意……如今舟已入江海。” “我们回不去了。”,恩喜儿睁开眼看向中庭飘落的雪花,“除非改天换日,江河倒流。” 沈韶脑袋里突然一亮,她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树醒风明明已经成功登上株树塔尖,却还是没有和家人团聚:如果他现在接回恩喜儿和恩竹,一旦他为了登塔所做的那些事情被政府查出,他一定会锒铛入狱,还可能会连累家人。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树醒风要是想安度晚年,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直到按他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摧毁整个现有的体制,让一切重新来过,以扶持新政府上台来换取既往不咎。 树醒风登塔后依旧手段不停,并非是因为在利益中迷失了自我,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回到凌水、回到风眠山庄、回到家人身边这件事。 他是想要打造一个人人都不再会被无情自私的皇室、腐败的贵族和官员、无法突破的阶级壁垒所伤害的、理想化的美好新世界—— 他将会亲自操纵着株树塔,身披罪恶的血衣,不顾一切地冲向王城中央那座象征旧时代的大殿,直到为他所爱之人,构建一个能够展露笑颜的自由国度,哪怕粉身碎骨。 第1300章 楔子 沈韶坐在宴东楼的餐桌前,看人一盘一盘地端来各种造型精美的江南点心,同时又有粥和各种小咸菜,过了一会儿又有家丁端来馒头、油条和煎饼。 沈韶正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又来了几个人往桌上摆了沙拉、欧姆蛋、三明治和贝果以及香肠培根等西式餐点。 随着各种牛奶、果汁、豆浆、咖啡、红茶绿茶白茶乌龙茶等饮品登场,眼前的圆桌正在逐渐被装饰成酒店的自助早餐档,但“顾客”只有她和恩喜儿两个人。 “不知道沈姑娘早餐习惯吃什么,我就让人各类都准备了一些。”,恩喜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希望合你的口味。” 沈韶有点尴尬,她心里嘀咕这家人还真挺像,都是一个毛病: 爸买名画挂厕所,新鞋子沾水就扔; 妈则是自助餐式开饭,明明不经常出远门还囤私人飞船,感觉完全是因为当年南岭的事情ptsd; 儿子泡个妞上来就是温泉酒店包场,还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对方过个生日就送六十几万的钻石项链...... 在一起之后要不是沈韶给他规定了送礼预算上限,估计还要更莫名其妙。 “其实我工作日早上都是随便一吃,赶着踩点打卡上班……恩掌柜这样隆重地招待我,实在是太客气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她都能想象到如果是沈千山看到这种铺张浪费的操作,会气得如何吹胡子瞪眼,然后用各种大道理把恩竹一家人臭骂一顿。 “啊……”,恩掌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我还漏了什么?这里没有沈姑娘爱吃的?”,她看起来很慌张,“还是说这些粗茶淡饭实在是没法下口?你们家在大殿里一般吃什么?” 沈韶一脸“我刚才到底是哪句话让你会错意”的震惊表情,连连摆手表示不是这样的,并且赶紧随便拿了点什么开始吃,防止对方继续上菜。 沈韶不知道怎么给对方解释: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基层公务员,而且嫌老爹管得太多,所以自己在外面租公寓住,平时压根不在大殿里吃饭;父亲更是恪守符合他官员等级的吃穿用度,虽然在沈府的生活确实不能和普通老百姓家相提并论,但也不会搞得这么夸张。 恩喜儿似乎还在焦虑这件事,只见她点开手环给恩家耀发去信息,问他知不知道今天御膳房的菜单,一副要在午餐和晚餐上下功夫的样子。 沈韶好奇偷瞄了一眼,恩喜儿给恩家耀的备注是“弟瓜粥”,给恩盼儿的备注是“话妹糖”,而给恩竹的备注是“猪儿虫”,从来不联系但是依然置顶的是“醒风”。 她开始觉得对方其实也没有特别苦大仇深,分明是鲜活又积极地在向前看。 “恩掌柜,不用这么麻烦,按您家里平时的来就好了。”,沈韶自退一步,想着自助餐就自助餐吧,总比御膳房同款要正常点,“而且我一直想着恩竹的事,说实话也没什么胃口……” 见弟弟给她回了个问号,恩喜儿关闭了手环,转头看向沈韶:“我听家丁说你昨天一路上几乎都没吃东西,怕你在我这饿出什么毛病来。”, 她柔声劝道:“我这边送你进现场的方案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一早我也和王城最好的律师通过电话,你大可放心,竹儿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需要思虑的,就是减轻这个案子的社会影响,以及如何找出背后之人,这样才能为他正名。” 沈韶正想和恩喜儿讨论一下自己的想法,找出背后之人她已经有几个粗略的方向,没想到手环突然剧烈震动了起来—— 沈千山正拨来语音。 “啊啊啊……恩掌柜,不好意思,我有个电话。”,沈韶脸一黑,她差点忘了还有个操心的老爹盯着她。 恩喜儿表示她会让家丁在外面等着,不进门打扰她接听,在获得允许后,沈韶一边后背出汗,一边点开了接听按钮:“早……” “早?”,沈中堂的声音听起来血压很高,“你人在哪?”,他急得忘记了在公共场合要体面,吼得都破音了:“我!问!你!人!在!哪!” “我被某个老头停职了,心情不好,在外面旅游。”,沈韶伶牙俐齿,“有问题吗?” 沈中堂深吸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一早到你公寓楼下,按了十几次铃都没人应,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前台说你昨天出门了就没回来,但同时又没有查到你的出城记录,这有多恐怖……” 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你到底在哪?这一天天的,爸爸妈妈迟早要给你吓死……” 沈韶疑惑地点开语音记录,发现她妈妈也同时在给她打语音,夫妻俩同时拨过来所以才占线,而且沈母尝试多次打不通之后,还留言了一大串“韶韶别不接电话”和“听妈妈一句话,别掺和这个事情”等苦口婆心的劝导。 “哎呀,玩太开心了忘了和你说了呗。”,沈韶言辞闪烁,“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人要害我的新证据?”,她十分敏锐,沈中堂工作日一大早跑到公寓来找她肯定是有什么新情况。 沈千山被女儿看穿,他叹了口气:“韶韶,爸爸虽然不喜欢你那个男朋友,但是我也不是那种会让老百姓含冤的人。我亲自派人对现场重新做了调查,可以确定恩竹不是杀人凶手。” 他有点犹豫地问道:“对了,你当时真的没有进过那个窝点吧?” “当时恩中校不让我跟着去,他自己一个人进的,窝点所在城邦的驻军可以证明。”,沈韶皱起眉:“等等,你的意思是,在现场发现了我的痕迹?” 她大喜过望:“那不是就能直接证明这个现场是刻意伪造的了吗!” 沈中堂表示沈韶猜的没错:“我就是怕你在现场留下了痕迹,既然你没有去过那就好。” 他补充道:“主要是我还发现,治安所系统中的现场调查报告,似乎被谁拷贝出去过,我就是担心是谁偷了机密信息,要拿来做文章害你,所以才阻止你涉深其中。” “现场调查报告被拷贝了送出去过?”,沈韶看了一眼恩掌柜,恩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弯曲了一秒嘴角,并躲开了对方的目光。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问你。”,沈韶向父亲发问:“我们沈家到底有多少政敌?特别是当年的国库借款案,爸你到底惹了多少人?” 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尤其是因为这个案子,而失去了皇位继承权的、但是依旧留在大殿之中,有能力做到这些事情的那些?” 沈千山身躯一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他眼睛一转:“你是不是在凌水?” 沈韶一惊,但又怕对方是套她的话要把自己抓回去:“你怎么跟小孩一样,讲话没头没尾的?” “韶韶,你别跟爸爸耍滑头。”,沈中堂语气严肃,“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人在哪里?” 第1301章 集结然后出发 “我没跟你耍滑头。”,沈韶保持着镇定,“你先答应让我参与这个案子,我再告诉你我在哪,一有什么事就知道关我禁闭,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我都工作了!” 沈韶嘴里的话到这就结束了,但是心里还在继续:“你这个臭爸爸天天跟个不开口的老蚌似的,说是为了我好,一边瞒着我家里的事,一边又说我被宠坏了不懂事!” 沈千山啧了一声:“你果然是在凌水,你是怎么想到往这个方向调查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大公主母家被追缴大额国库欠款,外加被查出族亲贪污的事情,是凌水恩氏的大驸马出钱替他们还了债,并代缴了贪污的罚款,才保了她母家众人……你是察觉到那个窝点是针对沈家的阴谋,所以才想到了政敌的可能性,到凌水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吧?” 沈韶感谢老天爷给她老爹一个会自我攻略的脑子,居然自说自话地都帮她把说辞想好了。 “我也怀疑过是大公主母家报复,因为我当年执意要上刑法,但我毕竟只是督办,皇长子都说了只要把钱还上就算了,那我也就只能作罢。”,沈千山坐回了轿车里,让司机开去王城飞船起降中心,“但是我寻思着恩竹是她的外甥,怎么也不会拿自己人开刀吧?” 沈韶心想拿自己人牺牲,也不是某些人做不出来的事,更何况恩竹跟她又没有血缘关系。 “主要是,大公主第一时间来找了我,让我彻查窝点抓真凶、给恩竹翻案,她和大驸马都非常心急的样子,如果说是她母家搞事情误伤恩竹,她应该也会先包庇自己的血亲,而不是救外甥。” 沈千山划重点:“她应该会阻止我往深了查才对。” 他话锋一转:“那你一定也已经知道,有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最后有7个皇子皇女的家族还不上借款被彻查抄家,剥夺了皇位继承权,最后封到边境城邦了事。” 沈韶提问道:“所以,应该是那七个被你按律抄了的家族?”,她习惯性地打开谛听资料库要查有谁,却只看到红色的大字显示她现在没有接入权,于是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老爹真是个讨厌的长臂猿,手伸得这么老远处处都要管着她。 沈千山转头跟下属问了一声有没有马上能飞的政府公务飞船,又继续对沈韶说话: “我认为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就是,我查到古神教的运营资金都是从境外进来的,国内很难从这个方向去追查源头,我这边需要从别的方向入手。” “你干什么?”,沈韶听到对方问公务飞船的事情,“有没有搞错,都这样了你还是要来抓我回去?”,她立刻变脸,换语气用撒娇大法:“哎呀爸爸!你就让我参与调查好不好嘛!” 恩喜儿心想女儿和儿子到底是不一样,难怪树醒风当年盼着她肚子里头是个姑娘。 很遗憾,孕期超声检查的时候就提前揭晓了谜底,是个能把他的心伤透的倔小子。 然而沈中堂对女儿这招早就有免疫力了,而且他也不想被车里的下属看到有失威严的样子,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少在这给我夹着嗓子装……爸爸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我没说不让你参与,不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另外,我也是想着,拜托恩氏航运的掌柜的,配合你去调查古神教的资金来源。”,他正色道。 沈千山解释道:“我今早和大驸马说了古神教一事,他告诉我说,恩氏航运这二十年以来,做跨境贸易的生意很多,应该会有路子可以查到。” 他带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但说实话,我信不过风眠山庄的人,所以我就想着亲自动身来拜访,露个脸给你撑个腰,当地官员见了我也就明白了,这样一来恩氏一族和树醒风肯定也不敢偷偷对你做什么。” 沈韶一脸“您猜怎么着”的表情看向恩掌柜,恩喜儿没读懂她这个脸的意思,也听不到她耳机里的对话,更不知道什么古神教。 树醒风着急忙慌送来的密报里,也只说了恩竹被陷害的事,并没有提到更多的内容—— 这家伙小心眼地觉得沈千山肯定不会帮他的崽,一心想着让老婆联系小舅子帮忙翻案救人,完全不考虑合作的可能性。 然而恩喜儿却第一时间想到了清流沈家,并擅自联系了沈韶—— 虽然她在沈韶出现在码头之前,还怀疑过儿子是在单相思做美梦,给她谎报军情说自己有了女友…… 没想到对方真来了,恩喜儿又开始操心地幻想其他不好的情况,但是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昨晚才对着沈韶旁敲侧击地问,就怕自家的小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行吧,那说好了,不准骗我!”,沈韶鼓着脸,“我来起降中心接你。” 沈中堂挂断语音之前提醒道:“对了,我会给你带一个新的手环,你用那个查资料。” 他眉间阴云密布:“我怀疑谛听里面有鬼,这次的窝点也是在他们的数据库里找到的,所以爸爸才让你老板停了你的职,防止那个卧底通过内部网接触你。” “……这种话为什么不早说。”,沈韶一脸无语,“你知道我这两天背地里骂你几回吗?” 沈中堂笑了笑:“我其实知道,你这孩子也就是表面乖巧,背地里骂我肯定不是这一两天了,从小就牙尖嘴利的坏得很,指不定用什么好词呢。” …… “沈千山?他突然去凌水干什么?”,树醒风从下属口中得知,沈中堂坐着公务机出发去凌水的飞船起降中心,“难道是……”,他皱着眉思索。 “董事长,要不要我带人去一趟凌水?”,下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自从恩中校殉职封爵的计划失败以来,我们虽然在其他角度多方下注来弥补,但是我个人认为大驸马这条线,还是需要偶尔紧一紧。” 他目露凶光:“是时候提醒一下恩喜儿,不要忘了他们的把柄在我们手里,别让这姐弟俩借沈家的手,翻出当年的事情来才好。” 树醒风一听到“恩喜儿”这三个字就抖了一下,说实在的,如今他登上塔尖,今年年初开始也算是正式坐稳了这个皮转椅,又有恩家耀给恩氏一族撑腰,理论上没什么好怕的,完全可以偶尔去见见对方。 虽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团聚,但是面对株树塔的人,他只要像假装见恩竹是纯粹为了利用他那样,假装是去凌水捏对方把柄就行,实际上捏什么,又有谁敢管呢。 他不敢,或者说,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恩喜儿。 树醒风不仅是罪孽深重,为了爬塔,犯了所有之前恩喜儿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让他做的污糟事,还三番两次利用恩竹,“你从今往后的任何计划,必须和我商量,禁止再把我和孩子拿来算计”这句话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不仅不听老婆的话,而且之前因为爬塔干脏活怕连累对方,居然二十年没见面没交流......特别是让恩喜儿带着孩子离开之前,他明明说好相信他很快会再见,然而直到登塔后两个人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见面。 恩喜儿那个爆脾气他很清楚,树醒风光是想想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不用。”,他依旧是一张扑克脸,“我让在凌水的部下送一条消息,她看了自然就懂。” 这家伙画蛇添足,还一脸狂傲地补了一句:“我料这女人也不敢说出去!” …… 沈韶眼见恩喜儿徒手折断了一双筷子。 那双筷子是陶瓷的……她似乎知道中校的力气是遗传的谁了。 刚刚早饭吃到一半,一个家丁说有人送东西来,于是恩喜儿拿到一个竹制的书签,似乎是景区会卖的那种纪念品。 “灯花并头结双蕊。”,她先看了一眼正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动容,翻过去看了背面的内容之后就僵住了,并黑着脸把手里的筷子一把捏断。 沈韶快好奇死另一面是什么了。 她的眼睛瞟向被恩掌柜扔到桌上的书签:“寒枝莫怨春风晚。”,立刻心领神会,这玩意儿绝对是树醒风让人递过来的小纸条,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幼稚。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儿子出这么大的事也不肯来露个脸,明明几乎要思念成疾,还在这说什么“下次一定,你别怪我”这种屁话。 “搞这么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前夫哥呢。”,沈韶心里嘀咕,她是直球爱好者,完全接受不了这种操作,也不能理解。 恩喜儿眼角抽搐,当年树醒风胜出登塔,她本以为当晚就是重逢之日,精心打扮后在沐恩阁的厅堂干坐了一夜,第二天她肉眼可见地上火了,道上路过个狗都要踢一脚。 树醒风当上董事长没过多久就爆发了内乱,恩喜儿自我安慰说是因为计划还没有执行完毕,不能在保下竹儿之前暴露,结果夺嫡之争结束,这家伙还是没来。 新皇刚刚登基,恩喜儿理解是朝堂局势大变,树醒风需要先确定安全、把位置坐稳才能考虑和他们母子重聚的事情,然而对方居然这些年完全不联系她。 恩喜儿很快明白对方不仅要登上塔尖,还要冲击重建整个国家体制,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这不能解释为什么连联系和见面都不行,明明是合法夫妻。 更让她愤怒的事情就是恩竹告诉她说,树醒风居然突然请他吃了个饭,简直见了鬼了,为什么见孩子可以见她就不行? 她本来没有特别生气,心说应该是树醒风另有谋略,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深思熟虑,但是这会儿送这种缩头乌龟小书签过来,熟悉对方尿性的恩喜儿马上就清楚了,树醒风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亏心事,在这躲她呢。 恩掌柜抬手叫来家丁:“到商场买个恐龙玩具还回去。”,她揉了揉眉心,“等等,再加一条鱼和一把小刀,把刀插鱼上,搞血腥一点。” 沈韶心里在想《株树塔董事长怕老婆》这种新闻标题能在八卦热度榜挂几天。 “卑鄙小人。”,恩喜儿小声骂了一句,转头抱歉地看向沈韶,假装无事发生:“沈姑娘,我们出发去飞船起降中心吧,案子要紧。” …… 树醒风黑着脸无声地看着全息屏上的照片,那是他安插在凌水的人发回来的,这张图的内容让他快要难以维持冷漠的表情。 “这意思是,恩喜儿要跟我们鱼死网破,和沈家联手,像恐龙踩死蚂蚁那样报复我们?”,下属瞳孔地震,他倒吸一口冷气,“好恶毒的女人……董事长,我觉得您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此事非同小可!” 下属捏紧了拳头:“一定是因为这些年您专注大计,放任她不管,让她产生了错觉,还以为自己有了能耐,仗着大驸马做靠山,竟敢公然挑衅株树塔!” 他咬牙切齿地继续拍马屁,完全没注意到树醒风的表情变了:“您必须当面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您的厉害!” 树醒风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他只是叹了口气:“你看着面生,是刚升职,第一天到董事长办公室工作?” “是,今天是我第一天轮班!”,下属双眼放光,“我在外地的株树大厦工作十多年,终于来到王城总部,很荣幸能为您服务!我把您的传记熟读了几十遍,是您的头号粉丝!” 树醒风表情复杂,他想起来什么事:“对了,监狱的事情,他们办得如何了?” “恩中校已经被安排到单人间了。”,下属深深鞠躬,“再过七日就是审判,律师那边无罪辩护的材料已经备齐,舆论研究中心的专家也已经做好了方案,陪审团和法官都收买好了,定不会让我们埋在军方的种子坏掉。” 他多此一举地补充道:“董事长您别担心,除了恩家耀以外,我们还有恩竹这枚棋子握在手里,那恩喜儿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树醒风应激反应身上起鸡皮疙瘩,他幽幽地说道:“行了,你别再提那个名字了。” “明白!您目光长远,深谋远虑,这一生就只有婚姻大事上,在这个女人身上折过脚,定是恨透了她!若不是留着这贱女人有用,早都该杀了!”,这个下属浑然不知自己马上就要被拿去当建筑工地的回填材料。 树醒风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 “以后挑人,挑正常点的。”,树醒风等对方出去后,按下了桌上的呼叫按钮,向办公室主管说话:“让今天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哪来的回哪去……我的意思是尘归尘,土归土。” 他怕主管也变得跟这个傻子一样听不懂人话,特意又加上了一句:“埋了他。” 第1302章 沈中堂驾到 一艘喷绘了谕州皇室纹章的公务飞船,稳稳地降落在凌水城的飞船起降中心。 沈韶从摆渡车上踩着台阶下来,手指焦虑地卷着发尾,有点心虚地站在那艘飞船缓缓降下的舷梯旁等待—— 她提前预知到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一个瘦削的男人从船舱门探出头来,身侧的护卫帮他挡了一下头顶,防止磕碰,另一个跟在他后面的护卫则撑起伞,为他挡雪。 男人身上穿着中规中矩的政府工作人员正装,抬起手扶了一下金丝框眼镜,眼镜腿划过刚刚修剪过的、符合官员形象标准的斑白鬓角,他眉间的悬针纹深入额头,脸上严肃的表情在看清沈韶的一瞬间似乎有些松懈。 沈千山搭着舷梯的扶手,沈韶遗传了他那双修长纤细的手,沈中堂的拇指、食指指腹和中指的第一个指节侧面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证明了他是标准的读书人,而那种像是模具般一板一眼的气质,则暗示了他家教严格的出身。 “哈喽……”,沈韶假装轻松地抬手打招呼,另一只手捏了捏雨伞的把手。 沈千山从舷梯上下来,走到沈韶面前,他有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步伐,防止看起来太过焦急,有失体面。 沈父拿过护卫手里的雨伞,眼神示意他们退后,给他留个说话的空间。 他打量了一下女儿,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缓缓叹出,在空气中吹出一团白色的雾气:“你看起来没睡好。” “还好吧!”,沈韶心想明明早上特意遮了黑眼圈,难道是南方太潮湿,自己肤质有变化,之前常用的化妆品不好使了? 沈千山的脸上逐渐浮起心疼的表情,他抿了抿嘴:“你少骗爸爸,眼球有点红血丝不说,眼睛下面还故意拿什么东西涂了一层,肯定是为了遮黑眼圈。”,他眼眶也有点发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身体要紧,这么大个人了,别再让爸爸妈妈操心了。” 沈韶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她在负责刑案出身的沈中堂面前什么也藏不住。 “你没有城邦哨卡进出记录,银行卡也没动账。”,沈中堂的嘴角下拉,“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这两天又是怎么过的?” 他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一看就知道没睡好,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你昨晚住在哪里?是不是又麻烦你哪个朋友了?在家瞎胡闹也就算了,在外面也这么不懂事,越来越没个沈家女儿的样子,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沈韶低垂睫毛鼓着脸挨训,她明白老爹并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只是太担心了。 沈中堂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像是怅然若失,又像是悲伤:“你工作刚落实下来就搬出去住公寓,又交个那样的男朋友,现在居然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他嘴唇有点颤抖:“韶韶,你是不是也讨厌爸爸,在故意气我?和你妈妈一样,一盆花而已,我只是多说了两句,就一声不吭地跑了,真是一个叛逆期一个更年期……” 当时沈母过生日,她的小姐妹送她了一盆看起来很金贵的花,她喜滋滋地拿到丈夫面前让他欣赏,沈中堂多嘴了一句“多少钱?没超过官员人情礼品标准吧?”,忍他多年的沈母终于受不了了,一言不合打包走人,从沈府大门出去打了个车回娘家。 沈千山慌张地打语音过去,张嘴就是“你这样闹情绪,搞这么难看,让外人见了怎么想我们?”,对面气得一秒挂掉电话。 沈中堂又一个电话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我想要花!我喜欢花!我喜欢漂亮的花!我就这么一个爱好,你……别来烦我!” 当时刚上高中的沈韶本以为两个人完蛋了,这波是要离婚的节奏,她要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了,甚至心里盘算了一下跟爹住还是跟妈住比较好。 结果沈中堂没和任何人商量,直接掏出了所有的个人薪资积蓄,在城郊买了一个农庄,打电话对沈母说:“你不是喜欢花吗?我给你搞了一大片田,你喜欢就去种吧!随便你种多少!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自己种的东西都符合规定!” 沈韶心说这也太他妈的浪漫了,没想到这方脑壳老头还能想出这种招数,简直good job冲啊daddy go go go拿下她,结果沈母到了农庄之后打语音回来怒吼:“你买的这他妈的是种粮食的水田!根本不是花田!你这个蠢货……你懂个屁啊!” 沈韶无语地看沈中堂一脸绝望的样子,还在那向对面嘟囔“你怎么能说这种粗鄙之语?简直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沈韶转身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听歌写作业,她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累了,随便了,毁灭吧,赶紧的。 沈母后来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一起,正式搬进了那个农庄,招了一些工人,并且改造了一部分的水田,开始种菜和一些花,兼营农家乐。 但是她坚决不肯回沈府住,表示规矩太多令人不开心,而且城里的空气也没有郊区好,还曾经劝沈千山干脆也一起搬到农庄来,但是被以“郊区离大殿太远,上下班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而沈韶上大学后住宿舍,毕业后又自己租住公寓,沈千山成了独居的孤家寡人,他空闲时间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去这母女俩所在的地方轮流串门。 “哎呀什么叛逆期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几岁了?”,沈韶小声地犟嘴,“我也不是讨厌你、故意气你,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抬起眼睛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老爹:“话说回来,你到现在还觉得妈妈生气是因为一盆花?要不要我稍微给你点提示?”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多嘴。”,沈千山啧了一声,“现在跟我一起去风眠山庄一趟,我让人把你临时借调到司法部了,这是你的新手环。”,他转头示意护卫把东西拿过来。 沈韶眉开眼笑,她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小盒子,听他说道:“这次这个案子有颠覆国家意图的嫌疑,我身份太敏感,不能随便出面,所以由你来负责具体的调查事宜。” 沈中堂又把一个文件袋交到沈韶手里:“这是纸质版的配合调查令和保密协议,电子版的已经在你这个新手环里,到时候由恩掌柜签署,让她提供帮助,这次的事情涉及到恩竹的名誉和前途,我想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您猜怎么着?”,沈韶喜滋滋地把文件袋抱在胸前,“恩掌柜已经在起降中心外面等你了。”,她转了转手里的雨伞,把上面风眠山庄的书法logo转到前面,“看这是什么?” 沈中堂欣慰地惊叹道:“早上我给你打完电话,你就已经联系过她了?”,他得意地夸赞沈韶不愧是他沈千山的女儿,果然利落又机灵。 “呃……对,你就相信冰雪聪明的我吧!”,沈韶顺着他的话,心里骂这个变脸大师,刚才还说她瞎胡闹不懂事,不像沈家的女儿,这会儿又不愧是他的崽了。 …… 凌水的市政官员早早地在起降中心外等待,他们得知中堂大人突然到访,一个个毕恭毕敬地严正以待,结果沈千山一出来就直接走向了恩喜儿,对他们只是简单点头致意了一下。 “中堂大人。”,恩掌柜微微颔首行礼,“令嫒已经和我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我们风眠山庄一定全力配合,协助抓到这个罪魁祸首,以正视听。” “恩掌柜,多谢你。”,沈千山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些最新得到的线索,不如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详谈?” 恩喜儿微笑着,用手掌指了一下身后:“能请沈中堂和沈小姐到风眠山庄一叙,荣幸之至,定能让寒舍蓬荜生辉。”,家丁们从车子旁走上前来,整齐地向沈中堂鞠躬。 沈千山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想过对方是商人,估计会财大气粗地安排什么豪华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会带着一群黑衣纹身大哥啊?龙都从脖子和手腕上露出来了喂! 而且恩掌柜用簪子盘着头发身穿旗袍,披着长长的白色兽毛斗篷站在一群大汉中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产生一种“老娘这风眠山庄你是有来无回”的危险感觉。 身穿皇室政府甲胄的护卫一脸凶狠,他们举着枪围在沈中堂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帮人要打起来了——或许已经有路过的凌水大妈开始传播谣言。 沈韶注意到画面有点奇怪,赶紧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恩掌柜,我跟我爸一辆车。”,她转头看向护卫们:“你们跟一个来就行,其他的坐别的车吧?” 沈韶和沈中堂坐在后排,前面开车的是风眠山庄的家丁,副驾驶是一个紧张得全身肌肉紧绷的护卫,而沈韶一脸尴尬地搓着手指,她想和父亲解释一下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会儿开车的家丁突然说话,导致副驾驶的护卫吓得一秒把枪提了到胸口:“沈大人,后排冰箱里有水果,如果您没吃午饭的话可以先垫一垫。” “谢谢,我吃过午饭了。”,沈中堂气息平稳,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这孩子胆子还挺大的,还好恩掌柜放你一马。” 沈韶先是对这句话不明所以,但她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家丁只问沈中堂有没有吃饭,却没有问沈韶,那么她要么是到风眠山庄吃过,要么压根就是住在那。 不管是哪一种,在知道对方丈夫是树醒风的情况下,她都是胆子够大的了,而她孤身一人进了风眠山庄,而后又完好地来接沈千山,则是多亏恩喜儿没有绑架她作为谈判筹码。 “哈哈,恩掌柜人蛮好的。”,沈韶僵硬地回应着,“就是这里的家丁外形比较有地域风情,大叔们其实也都是好人来的。”,她大冬天后背淌汗。 沈中堂一脸焦虑的样子:“……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心大。”,他摇了摇头,一副沈韶果真还是孩子的表情,操心的事情似乎更多了。 “沈小姐和沈大人还真是一模一样,都不敢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家丁爽朗地哈哈大笑,他旋转方向盘,将车子开上盘山路。 沈韶看着沿路树上挂着的灯笼,她突然想起来李雨嫣。 她打开新的手环,登录上自己的社交账号,给李雨嫣发了一条消息:“嫣嫣,你们的新年拍卖会是后天?”,对方先发来一个抱住她的表情包,随后回复说是的。 “预展的监控录像,麻烦你送一份到积木鸟酒吧。”,沈韶迅速地打着字,“我会让梦尘帮忙看看,有没有出现上次那个口罩男,另外让她看看有没有看起来不太正常的观展客人。” 李雨嫣很快回复她一个没问题的表情包,随后又问她这两天有没有看社交媒体。 沈韶问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李雨嫣转发了几条讨论比较多的帖子给她:“除了官方新闻报道了说现场疑点较多、疑似伪造,可能是栽赃嫁祸以外,似乎是有人在造舆论,大家疯狂吃瓜中。” 沈韶点进去一看,是一些关于那个死亡的贵族的私生活爆料,有他出轨多名情人的床照和打码的身体图片,有的则是说他贪污腐败、苛待家仆,还有他投资失败后在地下酒吧买醉、吸食违禁药物的照片和视频。 沈韶扶了一下额头,心想这种故意吸引人眼球的话题,肯定是树醒风授意的大作,目的就是让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受害者身上,甚至让人觉得他“死得好”,从而影响陪审团的决策…… 或者说他早就提前收买了陪审团,制造这样的舆论可以让陪审团的观点合理化。 好在目前在大众眼中,画廊失窃案和贵族遇害案还是两个不相干的案子,所以就算闹出舆论风暴,也不至于影响沈韶和李雨嫣在新年拍卖会上的埋伏。 “哼,奇技淫巧,歪门邪道。”,沈中堂瞟了一眼那几条社媒舆论,没好气地评价道。 “刑案不能取保候审,不过我听说恩中校被转移到单人间了,估计也是姓树的塞了钱。”,他斜着眼看向女儿,有点犹豫地小声补充,“对了,好像说他在里面跟人起了冲突,身上受了点伤,但是还没够到保外就医的标准,估计要等审判结束才行。” 沈韶一听立刻面色刷白,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急哭了:“他受伤了?什么叫没够到标准?为什么不给治?”,她着急地打开规定查看:“重疾病危、残疾或生活不能自理……” 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这不就是说,只要不是病得快死了,就不让治的意思吗?!” “这是什么破规定?”,沈韶气得关闭了手环,并感觉到胃部一阵强烈不适,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锤了几击,又闷又疼地上不来气,她连忙打开窗户通风。 沈韶冷静了下来,再次打开手环,她想既然现在官方新闻已经发了说疑点很多,而且自己和沈家都没有在相关人员里出现,想必她的朋友们家里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不会再阻止自己的孩子和沈韶来往。 于是她立刻点开联系人列表,发消息问一个有亲戚在治安局高层的小姐妹,能不能想办法知道恩竹在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那个朋友回复说,恩竹在里面跟人打架,还不止打了一次,狱警之前给换了三次房间,都是十几个人打他一个新来的,并且发回一张图片。 沈韶打开一看是看守所里的诊疗记录,上面写着中校右脸颧骨软组织挫伤,治疗方式是冰敷消肿;肋骨断了两根,仅仅是让卧床休息;双臂和小腿以及腰背上有多处淤青,没有特别处理;额头被尖锐物品划破,看守所的护士草草缝了六针。 沈韶关闭全息屏,双手捂嘴,手指颤抖着压在脸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韶韶……”,沈中堂十分后悔刚才提起这个话题,“他是军人,身强体壮,这点小伤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现已经转移到单人间,不会再有更严重的情况了。” 沈韶脸色发青,她没有回应沈中堂的话,只是迅速从前排座椅后背抽出一个袋子打开,无法自制地呕吐和颤抖。 开车的家丁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护卫,让他赶紧从储物箱拿水出来,护卫急急忙忙地打开前面的储物空间,从里面抽出一瓶水拧开递到后排,又速速拆了一包纸,递给沈中堂。 沈千山一边给女儿递水漱口,一边帮她擦拭,同时极度自责,刚才为什么要多嘴呢?? “千刀万剐……”,沈韶喘着气,眼角发狠,“我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抓到,千刀万剐!”,她把袋子上端捏得沙沙作响。 沈中堂心想肯定是不能上私刑的,沈韶用词不当,应该是“绳之以法”,但这会儿他觉得还是不要再说话比较好。 第1303章 咬着后槽牙握手 沈中堂坐在沐恩阁厅堂的主客位上,家丁给沈韶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她突然有一种小时候“大人讲话小孩子一边坐着玩儿别插嘴”的感觉。 两个家丁往几上放下茶水,默默地退出门外,沈千山也摆了摆手,让护卫到门口等待。 “好茶。”,沈中堂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如果我没有老到舌头发木,这应该是上好的竹山寒翠。”,他从盏底的叶片之间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女人:“有幸在大公主处尝过几次,第一次品到,大概是十八年前,在大公主和大驸马的婚礼上。” 他的眼中寒光凛凛:“这茶,很贵吧?”,沈中堂微微眯眼聚焦,“怕是价值四十亿有余。” “沈大人说笑了,怎么会。”,恩喜儿轻轻把茶盏放下:“这是自家茶山产出,成本也不过是只有心血和汗水而已。”,她的眼神毫不躲闪,甚至寒光更甚:“更何况,沈中堂都已经喝下肚了,现在才想起来问价格,恐怕也有点迟了吧?” 沈韶见自己父亲轻轻咬了一下后槽牙,两腮的肌肉微微鼓起了一瞬。 她想起昨晚的故事,但毕竟是经他人之口听到的内容,不一定保真……万一那个老人只是想利用她,而有意在其中美化了树醒风和恩喜儿的形象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恩喜儿就真是借腹上位,而在株树塔前任董事长发难她之后,又用同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弟弟入赘皇室,以此自保;树醒风则是恨屋及乌,拿自己压根不想要的孩子的命去换取利益,但是由于恩竹福大命大,才苟活至今,逼得树醒风改变策略? 沈韶突然后怕,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只顾着端着茶盏却忘了喝。 “沈姑娘,在想什么呢?”,恩喜儿见她表情惊恐地坐在那发懵,不知道自己又是突然做错什么吓到对方了。 沈韶被叫到惊得一激灵,手里端着的茶盏被抖翻,热茶溅在了她的手腕上,被烫到的沈韶条件反射松开了茶碟,茶盏摔到了地上碎成几片。 沈中堂先是眼里闪过一丝担心和心疼,随即皱起了眉,瞟了一眼女儿后叹了一口气,转眼对恩喜儿说道:“恩掌柜真是抱歉,都怪我在家里对她太过骄纵,居然在外面失了基本的礼仪,不知这个茶盏多少钱,我代小女赔偿给你。” 恩喜儿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沈韶擦拭,又起身过去检查她的手有没有烫伤:“沈大人,我倒也不会这样斤斤计较,一个盏而已,风眠山庄里有的是。” 她看了看沈韶手腕上的红痕,敲了一下手环让家丁拿芦荟膏来,并转头对沈中堂说道:“沈姑娘从第一次见到我,一直是有礼有节,有大家风范。她这几天为了案子劳神劳心,又千里奔波,肯定是因为太累了才会不小心走神,刚刚也是我突然叫她,才把沈姑娘惊到,您大可不必这样苛责这么优秀的孩子。” 沈千山哑口无言,只是盯着沈韶手腕上被烫红了的一片,心里偷偷揪着但是不表现出来。 家丁敲门进来,给恩掌柜递了一盒冰镇芦荟膏,马上就又退了出去。 “还好不是沸水,也只烫到一点。”,恩喜儿半蹲下来,轻轻握着沈韶的手,往她手腕内侧涂药,“有点冷,你忍一下……沈姑娘放心,肯定不会留疤,保你手腕和之前一样漂亮。” “我、我自己来就行。”,沈韶转头看了看老爹的复杂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向恩掌柜道歉,她想自己涂药,但恩喜儿手速极快,已经帮她搽好了——当着沈千山的面,强塞人情。 沈中堂摇了摇头,重拾话题:“恩掌柜,我们说正事吧。” 他示意沈韶把文件拿出来:“恩掌柜,请先签完这两份材料,我才可以和你说详细的情况。”,沈千山看着沈韶又叹了口气:“就算你知道我要来找恩掌柜协助调查,你也应该等文件签了再说案子的事情,我给你强调过多少次程序规范,你就是记不住……我听谛听的探长说,再一次人生那个案子,你也是先做了事,后补的材料,差点进局子。” 沈韶龇着牙尴尬地假笑了一下,心里骂臭老头干嘛老喜欢在外面揭她的短。 恩喜儿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在那两个文件上签了字,连同电子版一起迅速同意授权。 “沈大人,我相信您,希望您也能信任我。”,她把文件还给震惊于此的沈韶,“您为了您的正义,我为了我的儿子,我们在这件事上,没有利益冲突。” 沈千山冷哼一声,他见对方签了文件,便也不再端着装样子:“你信任我,是因为我为官刚正,不会自毁名誉;我不信任你,是因为你和那个树醒风是法定夫妻,你们当年教唆恩……你弟弟插足皇室婚姻,还提供肮脏的资金帮贪官污吏脱罪,在我看来,你们夫妇二人分明是一丘之貉!” 沈韶对“插足”这个词起了强烈的兴趣,二十年前的故事果然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 恩喜儿十分严肃地对他说道:“过去的事情现在再提也没有意义,我和醒风分居多年,他背着我做过什么,我一概不知。”,她强调道:“在这件事情上,我只是一个母亲,您也有孩子,我想您能理解这一点。这次事情发生之后,您不也是先放下了自己平日里最得意的刚正不阿,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女儿保护起来,直到确认了没有能伤害到她的证据,才开始行你所谓的那一套正义吗?” 沈中堂看了一眼沈韶,好像在怪她不给自己搞点有利的论据,沈韶则用“你吵架一向吵不赢,平时连我都掰扯不过,自己菜就不要赖别人”的表情回复他。 沈千山愤怒吃瘪,无奈地打开手环,开始向两人说明这几天的案情进展和内部消息: “一共四份文件,一份是受害者的行为调查,你们可以以此查看他的个人生活,以及遇害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一份是现场痕迹报告,这个东西我猜恩掌柜你已经有了;一份是古神教资金往来的账目,几乎都是境外资金;还有一份是对落网杀手的背景调查,巧合的是杀手的来源和境外资金的来源国一致。” 沈中堂眯起了眼:“不知道恩掌柜对西南的铎国,熟不熟悉?” 恩喜儿一抬眉毛:“我每年会去铎国两趟,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她表情有点烦躁,“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但人脉还是有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沈中堂把电子版的资料传给恩喜儿:“具体的调查,就需要恩掌柜跑一趟铎国了。”,他看了一眼沈韶,“至于你,赶紧跟我回家,拿我给你带的手环查查资料,做点后勤工作就好了,别再任性了。” 沈韶疯狂摇头,她表示不想再被闷在王城。 恩喜儿也站起身:“沈中堂放心,我会替您这个做父亲的保护好沈姑娘,您日理万机,我是闲人,我一定会好生照顾,不会再让她受伤。”,她还在用刚才沈韶烫伤手的事情刺激对方,“沈大人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不如也留下来住一晚,看看我们风眠山庄,够不够格保护您的千金?” 沈韶见自己老爹脸部肌肉抽搐,心想这家伙的嘴真是没用,连这都不知道怎么还击,她得赶紧帮帮他拾个面子:“恩掌柜不用担心,我父亲是内阁重臣,就算古神教徒背后之人再胆大,刺杀皇帝的眼前人这种事情应该还不至于,他们一直是悄悄地搞事情,这么惹眼的动作一定会被彻查,只要他留几个人在这里给我撑腰,就一定能保障我的安全。” 恩喜儿看着沈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她怪欣赏这姑娘这种护短行为的,顺便嘲笑一下沈中堂的笨嘴,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这么伶俐的孩子的。 要不是沈韶和恩竹差了几岁,外加恩竹是在株树塔的严格监控下出生的,她都要怀疑是医院把俩孩子抱错了。 恩喜儿心想现在眼下她还有机会让沈韶变儿媳,只要自家的傻小子头脑清醒一点,千万不要搞砸了……这次出来之后得好好给他上上课。 沈韶对恩喜儿看自己的目光感觉有点后背发麻,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作为猎物或者什么很想要的东西,而被盯上的感觉。 …… 沈千山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答应了住一晚考察一下风眠山庄,也算是再观察一下这个让他不放心的“蛇蝎心肠”的女人恩喜儿,毕竟把女儿留在凌水,离他的势力范围远远的不说,又是落在树醒风的老婆手里,他多少还是有点心慌。 当天晚餐,沈中堂表情复杂地看着桌上造型有些用力过猛的食物,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算了,只是拿着筷子吃一些不是特别夸张的菜。 恩喜儿抬起一边的眉毛:“沈大人,是不是风眠山庄的菜不合您的胃口?您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再做一些?” “不必。”,沈中堂惜字如金,只是埋头吃饭……而沈韶基本上能猜出来她父亲心里在用什么样的话批评这种暴发户操作。 沈千山被安排在了沈韶隔壁的客房,两个房间规格一致,在恩喜儿离开客房区域后,这位中堂大人又开始叽里咕噜地说什么“这些现代设施会不会破坏古建筑结构”云云,沈韶甚至觉得自己的老爹有时候有点轴得可爱,这客房非常舒适又保留了古色古香,他分明就是在故意挑刺,表面上宰相肚里好撑船,实际上小心眼得很。 是夜,沈韶总是心慌不已,她隐隐约约地总觉得不舒服,于是拿着水壶准备假装是去打水,出门看看情况。 一出客房她就发觉似乎不太对劲,沈千山房门口的护卫把枪顶在肩上,对着四周的屋檐严正以待,那些原本在廊里走来走去巡逻的家丁全都不知踪影,而沈中堂还真是跟她是亲父女,俩人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同时探出脑袋来。 “怎么回事?”,沈韶小声地和父亲说话,“沈小姐,外面好像有情况。”,沈中堂的一个护卫小声回复道,“刚刚风眠山庄的家丁们都出去了,还叫我们几个保护好二位。” 沈韶皱着眉疑惑,她突然脑袋一亮:“糟了,我早上在风眠山庄用了谛听的手环!我当时条件反射要查资料,不小心连上谛听的内部网络,登录资料库了!”,沈韶赶紧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拿出斗篷穿上出门,“肯定是谛听里那个奸细,发现了我的位置!” “韶韶,你去哪?!”,沈中堂急得穿着睡衣睡裤就追了出来,“你给我在这里躲好!” 沈韶一路小跑,往沐恩阁的主卧方向前进:“我得告诉恩掌柜那群杀手的情况,他们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歹徒,而且还会使用致幻剂,让她叫家丁们千万小心,别着了道了!” 沈韶用力敲打着恩喜儿卧室的木门,但是许久都没有回应,好像里面并没有人,她这会儿心急如焚。 “沈姑娘,沈大人!”,一个年老的家丁听到了动静,从一旁的廊桥上出现:“恩掌柜她去风眠山庄门口指挥了,突然来了一群白发杀手,还好咱们这儿戒备森严,不仅有家丁巡逻,还有全套的智能化安保系统。” 沈中堂很吃惊恩喜儿居然会亲临前线指挥,如此努力保护他们父女二人,这和他脑子里那种恩喜儿把下属不当人而是当耗材的刻板印象不符。 沈韶心说还好风眠山庄里的家丁都是恩氏一族从古至今一直相处的亲密家人,所以才没有出现在其中混入古神教徒的情况出现,这才能100%全心守护这里,不存在和之前的窃画案一样,内奸放人进来将她刺杀或绑架的恐怖事件,这样看来风眠山庄确实安全。 “两位不如先回房间休息,别着凉了。”,年老家丁劝道,“相信恩掌柜吧。” …… 沈中堂看着风眠山庄大门前的人工湖里漂着的白发杀手的尸体,手里拿着从杀手身上搜出来的沈韶的照片不禁手指发抖,他心情复杂地先感谢了恩喜儿和家丁们昨晚的守护,然后对着沈韶看着尸体发呆的背影:“韶韶,还是跟我回去吧,回沈府躲一阵子。”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沈韶转头看向沈父,“我在风眠山庄的行迹已然暴露,回王城一样会被追踪,他们害我入狱不成,竟然还不死心,直接派杀手……这已经不是原来的情况了!他们不敢对你这位中堂大人直接下手,搞我一个小公务员倒是敢,想着用我来拿捏你,拿捏整个沈家。” 沈韶看着几个在昨晚的战斗中受伤的家丁,这些这两天对她百般照顾的大哥们挂彩,她的揪心程度不亚于恩掌柜:“我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更安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捣他们的老巢!将这群混蛋缉拿归案,也好过一直当缩头乌龟!” 她眼里充满愤怒,并向犹豫的沈千山说出了一句对方无法反驳的话:“万一恩掌柜抓不到真凶,难道我就要一直躲起来吗?沈家人就被这点事吓得一步也不敢再走?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你难道要当着一直把你当作榜样的女儿的面,违背自己的初心吗?” 沈千山深吸一口气,摇着脑袋重重地叹道:“你……唉,不知道你妈妈这次又要怎么变着花样骂我了……这样吧,趁古神教那边还没得到你的新消息,你们赶紧出境,恩掌柜有私人飞船,应该可以直接离开,不会在票务上暴露踪迹,不过安全起见,建议你们还是先飞第三国中转一下,我让两个皇室护卫跟着你,当地政府肯定也会保护你的。” 他让沈韶把那个暴露行踪的手环交给他:“这个东西,我带着它飞回王城,我会故意开着它,让那个奸细收到信号,误以为你跟我回去了,我会在王城安排埋伏。” “沈姑娘不用担心,有我和风眠山庄的家丁们和你一起去铎国,保证你安然无恙,正好介绍那边帮得上忙的人给你认识。”,恩喜儿打开手环,阅读沈中堂发来的资料,指着上面的一个地名:“杀手的来源是铎国的奥里萨布尔,这个地方很乱的。” 她转头向沈千山确认:“你大张旗鼓通知铎国政府,派皇室护卫跟着也不方便吧?感觉会很影响调查,沈姑娘到时候束手束脚的不说,还容易暴露行踪打草惊蛇。” 恩掌柜继续补充道:“我以商务访问的名义去一趟,还麻烦中堂大人帮沈姑娘搞个新的护照,这点小事对您来说肯定是小意思了;我可以让沈姑娘以我女儿的身份随行,对那边的人就说这次是顺便一起带着来玩的就好了。”,她还趁机占个便宜,“我们其实仔细看还有点像,不觉得吗?”,她甚至开始睁眼说瞎话。 “胡说,一点也不像!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像你这样的人?!”,沈中堂情绪外露,肉眼可见地肯定是在心里骂人,但他经过昨晚的骚动,说实话多少对恩喜儿有些改观,也对她有能力保护沈韶这件事有了底。 沈韶结合前天晚上的故事和操心老爹之前说的话,心想之前他这么怕中校给自己下药,估计就是从这儿来的……很明显这其中有一堆弯弯绕绕的误会,但在场的两位家长都高估了恩中校,怕他乱来,然而这小子压根没这个胆,在他眼里,沈韶跟易碎品没什么区别。 …… 恩竹躺在折叠床上,打了个喷嚏。 突然的气流冲击,给他折断的肋骨带来剧烈疼痛,中校忍不住捂着身侧“嘶”了一声。 “吃饭了。”,一个狱警将上面盖着纸壳子的金属餐盒和一碗汤,放在了房间的水泥地上。 恩竹缓缓地起身,这几天他合计和四十多个人拳脚相见,虽然每次都赢,但是由于斗殴导致的伤却是累积式的,而且没有得到合理的医疗救治,他不免逐渐失去了身体优势。 好在今天一大早,就有狱警打开牢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死的倒霉蛋们,对唯一一个站着的、一脸血的中校说:“出来,给你换到单人间了。” 恩竹忍耐着疼痛,单膝跪地去捡地上的餐盒,他鼻子一动,意识到不寻常:“离过年还有个差不多一周吧,今天居然有肉?” 中校一把揭开上面盖着的纸壳子,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餐盘里不仅有肉,简直是一顿大餐,a5级牛肋条搭配海鲜杂烩,龙虾肉细心地挑好去壳,甚至在扇贝柱上撒了黑松露,白芦笋和鱼子酱还有鹅肝都用小纸托分装着放在餐盘里,附赠一格凯撒沙拉,碗里是希望能帮助他恢复的骨头汤。 恩竹有些无语,他把目光转移到了纸壳子上,内侧是一行小字:“宝贝儿子别怕,daddy马上救你出来”,句尾还用红笔画了一颗恶俗的爱心。 “突然胃口就变差了是怎么回事……”,中校抬起餐盒,立刻表情惊恐地迅速放下,他刚才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纸条。 恩竹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在看这个方向,他把手指探入餐盒下方的缝隙,用纸盒子挡住监控摄像头的视线,将那张压在下面的纸条悄悄抽出,藏进衣袖。 中校坐回折叠床上,他迅速地把食物一扫而光,然后假装吃完饭后很困,钻进被子,蒙住了脑袋装睡。 他等待眼睛适应了被子里的黑暗光线,将袖子里藏着的纸条拿出来阅读: “案发现场验出沈韶的指纹,官方现已确定现场系伪造。” 恩竹心里一抖,他立刻将大量的疑点连接了起来,迅速明白了这整个案子都是针对沈韶的阴谋……幸好他当时没让女友跟着一起进入现场,而是把她留在驻军堆里,有效提供了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这才让现在关在看守所的人不是沈韶,而是皮糙肉厚的他自己。 这会儿他十分后怕,额头冒着冷汗,继续向下阅读: “沈小姐已经和风眠山庄联系上,正在合作寻找真凶,原始案发现场只有你进去过,尽量回忆当时的所有细节,我会安排律师和你见面,然后把信息送出去提供给她们。” “一定有人暗中监视,注意安全。” 中校看完后将纸条撕碎,吃进嘴里,吞下咽喉。 第1304章 铎国之旅 沈韶看着风眠山庄的家丁们正在大包小包地收拾行李。 不对,与其说是行李,不如说是武器库。 “沈姑娘,你的行李箱我已经让他们装上了。”,恩喜儿从廊上走过来,“如果你还需要带什么特别的东西的话,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咱们到那边再买。” 沈韶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特别要带的东西:“恩掌柜,说实话我没去过铎国,我知道那边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但没听说有什么旅游胜地……而且因为那个国家对女性极其不友好,所以我小的时候,父亲有非正式的国事访问也不会带我。” 恩喜儿用手掌指了一下正扛着火箭炮从廊上路过的家丁:“沈姑娘放心,那边我们去过多次,还挺熟悉的,不用害怕。”,她轻松地笑了笑,“语言问题也不用担心,用同声传译的软件就可以了,住宿上我也已经安排好了。” 沈韶心说你准备的这些东西分明就更让人焦虑了好吧。 早餐来不及吃了,沈韶把谛听的手环留在了沈千山的车上,一定要在被那个奸细发现自己被耍了之前飞离这里。 …… 沈韶放平了座椅小憩了一会儿,几小时后,恩喜儿轻轻将她拍醒:“沈姑娘,我们就快到了,铎国地处热带,冬天的气温也很高,不知道你有没有带薄衣服,春夏装比较合适。”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刚换好的衣服:“如果没有的话,我在飞船上提前备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全新的,希望你不会嫌款式老气,凑合穿一下,等到了那边,再买点你喜欢的。” 沈韶谢过恩掌柜,随着她去飞船尾部,还沿路跟摘下眼罩的家丁们打了招呼,这帮大哥们十分热情,还有几个非要跟她击掌,说她勇敢又有种。 拉开帘子之后穿过走廊,自动门的后面是一个空中衣帽间,里面备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各种衣物,化妆台和试衣间以及鞋柜、包柜和座椅沙发一应俱全。 “很多都是品牌送过来之后,我甚至没有试穿过的,如果有吊牌什么的,你等下记得剪掉。”,恩喜儿指了一下左右:“这边是成衣,另外那边是定制的,沈姑娘虽然和我差不多高,不过定制的不一定合身,成衣应该都可以凑合穿。” 恩掌柜介绍后就离开了,并且让沈韶注意时间,再过30分钟左右就要准备降落。 沈韶看着衣帽间里的东西,心情有些复杂——恩喜儿对旗袍和古制长裙的偏好肉眼可见,但这些都不是沈韶平时喜欢的类型,款式虽然完全不老气但是和她的风格迥异,而且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方便活动的样子。她一时不知道该穿什么,犹豫再三后,她自我洗脑说这次出行是假装母女,穿一挂的就一挂的吧,正好算是乔装了。 飞船正开始逐渐下降高度,沈韶用一次性的染发泥染了头发,戴上黑框眼镜,换上了一件新式改良旗袍,回到了座位上,她从舷窗往外查看: 铎国是有着较长殖民历史的一个国家,近四十年才名义上地独立了,而奥里萨布尔是铎国的经济中心,从飞船上就能看见许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这些高耸入云的利剑像是在比赛一般,不断刷新着这个国家的最高建筑记录。 沈韶的目光虽然第一时间被城市中心的繁华所吸引,但是她马上注意到了这个城市的另一面,在这些反光玻璃建成的高楼大厦圈的区域以外,地面上的建筑物变得十分杂乱,像是打满了补丁的衣衫,上面充满了粗犷的线条和肮脏的色块,就像美术室扔在角落里许久没有人洗的颜料盒,各种不纯净的色彩乱七八糟地拼在一起。 “那些是棚屋和大量违规自建的民房。”,恩喜儿的声音从沈韶身后响起,“直白一点来说,就是贫民窟。”,她看着窗外的景象轻轻叹了口气。 飞船降落在奥里萨布尔城郊的起降中心,在这里还可以看到一些老式的飞机,是大约好几年前谕洲就已经全面淘汰了的东西。 沈韶注意到似乎有人在地面等待,恩掌柜则在她旁边发出了不爽的声音:“啧,跟他说了我这次是低调出行,还敢在这给我搞事情!我看这小子怕不是又皮痒了!” 恩喜儿自然地牵着沈韶,前面是四个家丁开道,后面也跟着一串二十几号人,从打开的舱门走出,踩到了舷梯上。 地面上用玫瑰花瓣铺成了红毯,好几个一看就是小混混的人们正在倒花瓣来延长这条花路,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敞着胸口的棕色皮肤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他花衬衫配花短裤,身上肌肉健硕,留着到脖子的金色中长发,凸鼻深目,明显的异族人。 “恩讲柜,号久不见!”,男人操着蹩脚的口音,努力地说着谕州的语言,“请哇你离婚了没油?”,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举着向这一行人走过来。 “拉杰米尔,好久不见。”,恩喜儿一脸习惯了但是很烦的表情,“我没有离婚,也没这个打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听不懂,我也可以用你们的语言多重复几遍。” 她面对马上就要凑到面前来的大花束,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恩喜儿身后的家丁也轻车熟路地给她递上一个打火机。 沈韶眼见一个家丁拧开一个小瓶子,精准地抛投进花束里,恩喜儿单手点亮打火机,直接甩向了那捧玫瑰花,对方手里的花束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苗险些把拉杰米尔的非主流刘海烧掉,男人惊得大叫一声,赶紧把那团火扔到地上,并跳到一旁闪躲打火机的爆炸。 “下次再这样就直接用手雷了。”,恩喜儿面不改色,“赶紧让你的人把地扫了,别让这些垃圾掉进我飞船的发动机,要是搞坏了你得给我照价赔偿,账单我会让人送到你办公室。” 男人立刻赔上讨好的笑,转头叽里咕噜地说着铎国的语言,招呼他的小弟们开始收拾。 沈韶心说这搞的是什么跟什么。 “恩讲柜,你突然来奥里萨布尔,我以为是来接受我的追求。”,男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从来没油这个时间,来过折里。”,他看了一眼站在恩喜儿后侧的沈韶,立刻摆起一张热情的笑脸:“请哇这位是?第一次见面,你嚎你嚎!我叫拉杰米尔,你可以叫我拉杰。” 恩喜儿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这是我女儿韶韶,这次一起跟过来玩的。”,她抬起眼直视对方:“我这次来,是想考察一下你们这边的棚屋区。” 沈韶在飞船上阅读过关于杀手(包括在窝点里发现的那些人)的调查报告之后,发现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来自奥里萨布尔的非中心城区,他们似乎都是出生在铎国,然后被转移到奥里萨布尔之后,销声匿迹,然后突然地出现在谕洲境内。 恩喜儿表示奥里萨布尔最好藏人的地方就是棚屋区,那里聚集了各种非法移民和三教九流的人物,而且治安极差、管理混乱,于是她就决定借口考察棚屋区,进行商事访问。 “棚屋区?”,拉杰米尔眨巴了两下眼睛,“恩讲柜,你一定是离婚了。”,男人眉开眼笑地自说自话,“不然为鼠么对我的地盘,感兴趣?” 沈韶想这个人就是恩掌柜刚才在飞船上说的,那个在奥里萨布尔混得很开的“人”,她甚至没用“朋友”这种词,而是直接用对方的物种来指代。 根据恩喜儿的简单介绍,拉杰米尔就是一个出身棚屋区的当地人,他小的时候很穷,没怎么正经读过书,但是却很懂得生存之道,十二岁就跟着走私的船队讨生活,后来又因为各种机遇巧合以及狐朋狗友牵线,搞过一段时间的武器和违禁药物生意,发了一笔横财之后,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洗白,现在明面上是奥里萨布尔最大的码头主兼当地商会主席,实际则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危险人物。 沈韶心说现在看来还有恩掌柜没有和她介绍到的情况,这个家伙好像还是恩喜儿的狂热追求者,但是她刚刚在飞船上搜素拉杰米尔信息的时候,在新闻报道上看到这家伙的年龄是二十九岁……根本就没比恩竹大多少,恩喜儿要是再早婚早育一点,都能生个他出来了。 “第一,我没有离婚,我和我丈夫感情很好。”,恩喜儿还是那张扑克脸,“第二,我来考察棚屋区,是因为我打算在奥里萨布尔做一笔地产投资。” 拉杰米尔嬉皮笑脸地说道:“可是我听说,恩讲柜你和鼠西风分开很久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肌:“他不能找顾你,我可以!”,说罢还秀了一下二头肌,一群小弟在旁边像猴子一样怪叫着起哄,还大喊着“男人”这个词。 沈韶突然感觉还蛮能理解恩喜儿的。 恩掌柜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残疾人,为什么要别人照顾?你的消息有误,我和醒风只是因为工作所以平时不住在一起,但是经常见面,也经常一起睡觉,我丈夫作为男人,我对他的床上功夫也很满意。”,她用对方能听懂、且能造成最大伤害值的大白话回复道。 沈韶心说好家伙这么直接的吗。 拉杰米尔摆出一副恨极了的眼神,几乎要把“鼠西风你小子吃得可真好啊”写脸上了。 “当然了,我这次过来,也还是和以往一样,住在株奥大厦的酒店。”,恩喜儿收起了扑克脸,反而是莞尔一笑,“我爱人家里的地盘。”,她随即牵着沈韶,带着一众家丁,从化作枯木的拉杰米尔旁边走过去,只丢下一句“株奥大厦那边派车来接我了,我们先安顿了休息休息,明天的考察,就拜托你带路了。” 拉杰米尔望着恩喜儿远去的曼妙背影,跪在地上锤胸顿足,带着哭腔大喊大叫:“为鼠么!倒地为鼠么!我为你学了语言!我们几间已经没有壮碍!恩讲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为鼠么不能接搜我!为鼠么!!!” 拉杰米尔的一群小弟也跟着跪下来哭泣大喊,然而恩喜儿连头都不回。 沈韶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死缠烂打。 “哎呀,小rua杰还是老样子。”,一个家丁摇了摇脑袋笑着叹气,他看懂了沈韶的八卦表情,解释道:“七年前,恩掌柜从水贼手里救了他一命,这家伙从那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家丁抬头看向天空,让风吹过他的头发,十分中二地发表他的歪理:“不过,救命之恩必以身相许!这就是男人的浪漫!我可以理解!” 恩喜儿一脸“好烦啊我真的好烦啊我当时为什么要手贱啊”的表情。 她见家丁一个个脑子也有泡,转头看向沈韶寻找归属感:“沈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估计也遇到过不少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应该能理解我。”,她转念一想好像把自己儿子也一起骂进去了:“不对,我们俩情况不一样,你遇到的是追求者,我遇到的是神经病。” 沈韶一脸尴尬:“他这种类型确实还挺少见的……”,她随后又对上了恩喜儿“我家竹儿不会也骚扰了你吧”的眼神,立刻接着说道:“恩竹是正常的,您放心。” 她心说虽然多次表白这个行为,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死缠烂打吧,但并不是拉杰米尔这种极端情况,也没有说哪怕沈韶就算是已婚也还要继续犯贱。 咦,奇怪,为什么中校没有问过自己是否单身呢? 沈韶突然眉头紧锁,她就说总感觉自己跟恩竹的恋爱过程好像少了点什么。 恩喜儿仿佛有读心术:“你是在想竹儿为什么没有问过你的感情状况?”,沈韶一愣,心说自己受过专业培训,表情不应该有这么明显吧,搞得好像把心里所想写在脸上了一样。 恩掌柜笑了笑,告诉她真相:“那小子问了大驸马。”,她继续补充:“他还挺有意思的,问了你有无婚配或者恋爱对象,得到没有的回答之后,耀儿本来想直接告知他你家的情况,想着劝他早点放弃,结果人话还没说出口呢,这孩子却说他不想从别人嘴里了解你,让他舅舅到此打住,而且从此不再过问,也不给我们更新进度。” 恩掌柜哑然失笑:“耀儿那天转头就跟我说了,我当时还跟盼儿一起偷偷嘲笑了他,说他没经验也就算了,还一上来就挑战地狱难度。” 她似乎还在觉得,两个人居然能成这件事过于荒谬:“我当时还自我安慰说,没关系,男人都是在挫折中成长的,让竹儿经历经历感情失败也是个好事,以后就会更稳重了。” “没想到他今年三月份突然跟我说他有女朋友了。”,恩掌柜摇了摇头,“我问他是谁,他在电话里说出你的名字之后,我还以为这孩子得了什么妄想症……” 她眼眶渐渐发红,突如其来地叹气,声音也变得有点发抖:“唉,不行,不能提,还是先不说他了。” 恩掌柜情绪上涌,她这些天有意不去想恩竹,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万籁寂静又没有别的事,便整夜整夜地担心,根本睡不成觉。 沈韶心想,可千万不能让恩掌柜知道,中校在里面伤成了什么样,对方本来就睡不着,再知道了更要难过了。 第1305章 棚屋初探 沈韶随着恩喜儿来到了奥里萨布尔市中心的株奥大厦,这座刀锋一般造型的高楼是株树氏商业集团十多年前投资建设,业态囊括商场、办公、酒店,它代表了商业化和经济繁荣的同时,也被一些铎国的政客描述为谕洲对外侵略和殖民主义的余晖。 但说实在的,奥里萨布尔的市中心所有的高楼大厦,几乎都是外国资本的杰作,政府也用这繁华的天际线作为城市封面来宣传,在沈韶看来这实在是太拧巴了。 电梯缓缓爬升,恩喜儿来这里住酒店不需要预定,顶层77楼的总统套房总是为她时刻准备着,房间总面积近四百平,双层的复式结构搭配挑空客厅,螺旋楼梯将动区和静区分隔开来,还可以从二楼的栏杆处向下看到客厅里的沙发和三角钢琴,如果向着客厅沙发左侧大落地窗远眺,就能将奥里萨布尔中心城区的夜景一览无余。 家丁们住在76楼的套间里,晚上会安排每隔2小时的轮班,保证随时有四个人护卫在恩掌柜和沈韶的房间外,外加这里是树醒风的地盘,住在这里相对安全很多。 恩喜儿走进套房,将鞋子踢掉,光脚踩在地毯上,轻车熟路地走到酒柜前的吧台,摘下两只玻璃杯,歪着脑袋问沈韶喝什么。 奥里萨布尔时间刚到七点,但实际上渝州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三个小时的时差让沈韶有点不太舒服,她刚刚在飞船上吃过晚饭,又补了个觉,这会儿还不困,但是生物钟又让她觉得再过不久就是睡觉的点了。 “来点安神的,还是提神的?”,恩喜儿拉出抽屉,沈韶本以为对方是要拿什么酒水,正想拒绝说她想清醒地看案子的资料,结果抽屉里是一水儿的各种花草茶,木制的二十五宫格里,放着不同的茶包。 恩掌柜见对方愣住,眨了眨眼:“沈姑娘更喜欢酒精饮料?”,沈韶连连摆手表示自己随便喝个水就可以,并且走向冰箱从里面拿瓶装水。 “这的柜子里虽然会摆各种酒,但是我从来没开过。”,恩喜儿给自己泡了一杯洋甘菊、橙花和蜂蜜为主材料的安神茶,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我不会喝,风眠山庄虽然有酿酒,但是那都是为了各种传统节日和宗族活动,我个人是滴酒不沾的类型。” 沈韶心说那看来中校一杯倒就是因为从来没喝过,而树醒风上次在积木鸟酒吧也说他不怎么懂酒,平时就是装个样子,什么贵就买什么——沈韶抬眼看了一下酒柜里的内容,果然如此,这个房间就是树醒风专门为恩喜儿准备的。 “我父亲不喜欢社交,所以其实我也不怎么喝。”,沈韶也走到客厅,坐在了单人沙发椅里,“从小倒是学过很多,基本都是理论知识,平时偶尔和朋友小打小闹吧。” 恩喜儿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垫,招呼沈韶不要一个人坐那么远:“沈姑娘放松一点吧,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她温柔地微笑着,“对了,趁你那个什么都爱管的爹不在,要是你跟着我学坏了,会不会把他气晕?” 沈韶被逗乐,她坐到了恩掌柜旁边,稍微聊一会儿天就差不多该继续一起研究资料了。 “恩掌柜,您会弹钢琴?”,沈韶看向客厅里的三角钢琴,“我不会,醒风会,但是他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他觉得艺术、文学之类的学科,都是没用的东西。”,恩喜儿喝了一口茶,“说实话我觉得他就是活得绷太紧了,永远在追逐新的目标,像完成任务一样……沈姑娘你也是,没必要那么条条框框的,有时候就是该任性一点。” 沈韶心说您是不知道,我背地里可坏着呢。 “我知道沈姑娘你身负重担,但我个人觉得,就算背着重重的包袱前行,该笑一笑的时候也还是要笑。”,恩喜儿指了指自己,“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不要总回头,要向前看。” 沈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自己“身负重担”的,她过去的事情除了父母清楚以外,甚至连对中校都没有说过,那些带着血肉、眼泪、数不尽葬礼的记忆,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是偶尔午夜梦回也会汗涔涔地突然惊醒,亦是推着她走上这条荆棘之路的力量。 “恩掌柜,谢谢你。”,沈韶不是喜欢听鸡汤大道理的人,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确实有资格这样劝她,“我们继续看资料吧?” …… 沈韶换上了方便活动的裤装, 昨天晚上她本想网购一些春季衣物,正好被洗完澡到客厅喝水的恩喜儿看见,对方说“你现在买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到?这里是铎国,可不像咱们谕洲,这帮磨洋工效率很低的。”,于是直接从墙上抠下来一块平板递给沈韶,叫她直接在上面挑,让人稍后直接从门店送到酒店来。 她默不做声地把衣服的价格查了一下,准备等回国了给恩掌柜一并转账回去,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占人家的便宜。 此刻,她站在一条奇异的马路旁边,这条马路的东侧是质地优良毫无裂缝的柏油材质,但西侧则是破破烂烂的泥巴和石块,一线之隔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就是奥里萨布尔,一个阶级分明的城市,棚屋区和中心区,就像两个国家一样。 “恩讲柜,欢迎来到棚屋区。”,拉杰米尔今天西装革履,cosy树醒风梳了个精致的商务油头,试图吸引恩喜儿的注意力,但很遗憾,对方跟没看见他的变化似的,只是点了点头,牵着沈韶带着家丁,往这片乱糟糟的区域前进。 棚屋区是奥里萨布尔的阴暗角落,是无数穷困潦倒的人的家园,这里的房屋是用废弃的木板、铁皮、塑料布和泥巴等杂物拼凑而成的,五颜六色混合着污言秽语的涂鸦随处可见,由于居住在这里的人口很多,这些违章建筑越垒越高,远远望去像是一大片蚂蚁的巢穴,或者沙漠里奇形怪状的风蚀柱一般,以高高的废弃钢管以及脚手架作为它们的骨骼,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 一些建筑物的屋顶上满是漏洞,沈韶可以想象,在铎国这样的热带国家,当雨季来临时,这些房屋的里面会变成怎样的一片汪洋。 这些铁皮和木板制成的楼房之间的空隙很小,只能容纳三个人挤着肩膀并排通过,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挤在狭窄的通道里,互相推搡着来来往往。 空气中弥漫着污水、垃圾、尿骚味等恶臭……这里没有自来水,没有能源网,没有卫生设施,只有贫穷、疾病、暴力和绝望。 沈韶对气味十分敏感,她已经有点要忍不住反胃,从小在王城长大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拉杰米尔向她介绍说,这里的主要“商业活动”是贩卖毒品、走私武器、组织赌博、勒索敲诈、人口贩卖以及皮肉生意。 棚屋区里的语言很乱,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生活着各种各样的人,有些是因为失业、债务、赌博、毒瘾等原因沦落到这里的,有些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有些是为了逃避法律的追捕而躲藏在这里,还有无数的非法移民暂居于此。 这些人的面孔都显得十分憔悴,他们用让沈韶很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恩喜儿一行人,瞳孔里充满了都透着茫然、好奇、恐惧和怨恨,大部分人衣衫褴褛,有一些人甚至没有穿鞋,这些居民的身上都沾着各种各样的污垢,一些人的衣服上甚至有血迹。 沈韶注意到生活在棚屋区的未成年人还不少,这些孩子大多骨瘦如柴,浑身赤裸,用如石头、瓶盖、弹弓等东西作为玩具,玩着一些简单的游戏。 她听到左边好像有什么动静,便侧目过去:一条黑暗的小巷子里正同时发生三起违法事件,有几个青年凑在一起,正共享针头注射毒品;两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粗暴地拖拽着一个尖叫的女人,她浓妆艳抹衣衫破烂,身上布满伤痕和梅毒导致的皮肤破损,无力抵抗地被拉进一个屋子;一个跪在地上的瘦削男人正在求饶,但下一秒他的头就被一支手枪打得脑浆四溅,染红了身后的墙壁,而墙壁的另一边同时传来女人的哭喊和几个男人的大笑声。 沈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往恩喜儿身上摔去。 恩喜儿赶紧扶住了她,并从家丁手里接过刚拧开的瓶装水,关心地询问道: “韶韶,要不然你先回酒店等我?”,沈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恩讲柜,你不应该带你女儿过来。”,拉杰米尔抬起手耸了耸肩,“这里对你的千金来说,还是太词激了。”,他带着嘲讽意味地笑了笑。 恩喜儿看沈韶脸色发青,她实在是有点担心和心疼,她其实已经料到,这位中堂大人的掌上明珠肯定没见过这种画面,但是毕竟沈韶是这次案件真正的办事员,她只是辅助调查而已,总不可能自己把一切都替她处理了。 “拉杰……这些……没有人管吗?”,沈韶不适地喘息着,“有没有人可以救救这些人……?”,她看着巷子深处倒在地上的男人尸体,耳朵里还不断传进来女人的尖叫,那几个意识已经飞高了的青年靠着墙坐着,频频向她投来挑逗的目光。 拉杰米尔不当一回事地笑了笑:“恩小姐以为,我没油试过吗?”,他从内袋拿出一包烟,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开口敲了敲,弹出一支叼在嘴里,小弟及时递上打火机给他点上。 “我发了财之后,油想过办法。”,拉杰米尔用下巴指了一下这堆破烂建筑物之间唯一一栋看起来像是水泥结构的房屋:“我给他们发钱,他们纳去赌博;我给他们药物,他们拆了针头纳去飞毒品,我盖了靴校,他们把孩子的靴费补贴,还有免费的乌餐,都偷走。” “这里是,早折。”,他想了一下纠正道:“沼泽。”,随后吐出一个烟圈,“没油用的啦。”,拉杰米尔转过头看向已经能直起身子的沈韶:“你们谕洲是枪大的国家,我很鸡妒。” 他抬起头看向乌烟瘴气的天空感叹:“我楚生以前,这里进常打仗,后来,歪果仁来了,像狗一样撒尿哗地盘,载后来,他们喜完血,就走了,让我们紫生紫灭。” 沈韶想起她查到的关于铎国的资料,这个国家经历了被侵略、被殖民、被抛弃,名义上独立之后还爆发过好几次内乱,三十年前处于一种民不聊生的状态;新政府上台后,采用全面开放的政策,一些外国资本涌入在这里投资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利用这里廉价的低端劳动力,并且愉快地规避着本国的环保政策;而铎国本身资源就不是很丰富,外加外资工厂无序涌入导致的环境污染,主要的生活物资几乎完全依赖进口。 她不知道怎么办,甚至不知道如何接拉杰米尔的话,她感觉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像是高高在上的、可笑的怜悯,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何不食肉糜的愚蠢发言。 她前所未有地强烈体会到,自己分明就是一个出身特权阶级的大小姐,哪怕她平时表现得再亲民,再不顾现实的阶级差距和大家一起玩耍,这种渗透进生活每一寸的优越,是如何蒙蔽她的视线—— 她永远不可能对这些苦难感同身受,沈韶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完全可以一辈子都不和这些东西接触:她出生在皇室公立医院的vip产房,她从小读的是学费高昂的新式学校,她的旅游路线上不会有贫民窟,她的发小也没有底层人士,她外出吃饭的地方大多也是干净的餐馆或高档餐厅……等她活到一百多岁老死,包括她的葬身之处,也会是庄严整洁的政府高官世家专用的墓园,只要她想,甚至连骨灰都不会跟这帮人打上交道。 但这一切不会因为她看不到,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们继续考察吧。”,沈韶努力调整好状态,看向恩喜儿担忧的脸:“我没事,别担心,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嘛,恩……妈妈。” 这句突如其来的“妈妈”差点没把恩喜儿给叫爽了,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绽放的笑容,连连点头表示太好了真不愧是我恩喜儿的闺女,并且让拉杰米尔继续带路。 “恩讲柜,我很哈奇,你这次倒地要投资什么?”,拉杰米尔一边带着这一行人到处逛,一边提问,恩喜儿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想先看一下大概的地形,她以新建一家造船工厂为理由,暂时将拉杰米尔糊过去,而实际上,她和沈韶的计划是——寻找章鱼。 没错,沈韶计划先进入棚屋区,四处观察并寻找古神教的痕迹,试探这里是否是藏匿的大本营,然后再深入腹地,潜入这群犯罪分子真正的基地。 第1306章 寻找章鱼 沈韶眼前盛开了一团红黑色带烟雾的熊熊火焰,爆炸带来的风将她的刘海吹起。 恩喜儿下令让家丁发射火箭炮,将一间棚屋建筑连屋顶带墙壁一炮炸上了天。 霸道总裁的夫人才不是什么小娇妻,而是……土匪。 “这里是法外之地,没有人管,所以不用浪费时间跟他们讲道理的。”,恩喜儿摘下头上的隔音耳机,并顺手帮沈韶头上的也摘了下来,“做人和做生意一样,要学会变通。” 沈韶心说您这哪是变通啊,分明就是把人家的房子给打通了。 刚才拉杰米尔带着恩喜儿一行人来到了一块区域,这里聚集着棚屋区最近几年开始得势的一伙黑道社团组织,这堆自称“虎之极”的小混混们,据说掌握了奥里萨布尔最主要的致幻药品交易的渠道。 拉杰米尔本想着,让这群家伙们和恩喜儿好好见个面,认识一下,结果今天虎之极的老大刚好不在,而值班的小头目不认识拉杰米尔——拉杰米尔在这里混已经是有些年头的事情了,他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洗白和往政治方向走,按他自己的说法,他的目标是四十五岁之前当选奥里萨布尔市长,然后再是竞选铎国总统……以及迎娶恩喜儿,让她当第一夫人。 于是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拉杰米尔带着人,大摇大摆地闯进了虎之极的大本营,喜滋滋地喊着他们老大哈巴兰汗的名字,却被一群拿着枪和刀的流氓地痞给包围了。 拉杰米尔表示自己是哈巴兰汗的大哥,让他们不认识的小屁孩滚一边玩弹珠去,带头的那个大放厥词说他是拉杰米尔的爹。 沈韶耳机里是实时翻译的智能程序,她眼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对着恩喜儿和自己猥琐地上下打量,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些当地话,沈韶立刻听到了翻译内容:“两位**,想不想跟老子**,你们可以一起**,我可以让你们***,保证你们跟着我****。” 很明显恩喜儿也开着骨传导耳机的翻译,而且本来她和铎国做生意就懂得一些这里的语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看一只在地上卷成团的西瓜虫一样,轻轻打了个响指。 四个家丁走上前来,一个往地上放了一个炮台支架,另一个则从手提箱里拿出一枚火箭弹摆好,另外两个家丁从背包里拿出头戴式隔音耳机,娴熟又自然地开始分发给大家,画面过于和平,仿佛是在进电影院之前领3d眼镜。 沈韶瞳孔地震,脸上写满了“认真的吗?这样不会有什么事吧?不违法吗?要不还是好好解释一下,说清楚解除误会?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搞这么大动静,会不会太高调了?”,而恩喜儿只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火箭炮就对准了小混混身后的棚屋大门发射了过去,瞬间把他们的“宿舍”给炸得南北通透。 耳膜穿孔、下身流尿的小混混们还卧倒在地,保持着蜷曲的姿势,恩喜儿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微笑着转头问沈韶要不要进去这里的“仓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好。”,沈韶也确实想看一下虎之极的“仓库”里是否有致幻蘑菇或赛洛西宾,于是她绕开蜷在地上颤抖的小混混,尽量不踩到尿和血地走了过去。 她转头一看,恩喜儿不仅不避开,甚至直接一高跟鞋踩在带头的那个小混混的下体位置,踏着他给自己垫脚当地毯。 伴随着“地毯”的惨叫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沈韶觉得树醒风惧内那确实还是有一定的原因的……谁能想到他这位看起来小鸟依人的妻子不仅身材辣,实际上手段更是辣呢? 恩喜儿见沈韶表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两眼那个被踩之后昏死过去的小混混,顶着一张明媚的脸,对她温婉一笑:“韶韶别担心,那位先生除了以后再也不能**和**以及**以外,理应没什么大碍,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聋子会觉得她看起来仿佛一个天使。 沈韶脑子里像是回音一般,重复播放和她爹同款的“你怎么能说这种粗鄙之语,简直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她转向另一边,看到的是拉杰米尔一脸陶醉的表情,脸上写了“我就是喜欢这种带劲的女人!迷死我算了!恩讲柜请你也踩一下我!我愿意为此跪下来求你!” 没救了,这个地方的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各种意义上地,全都没救了。 …… 恩喜儿让家丁对着门锁开了一枪,老式的弹簧锁应声落地,沈韶跟在这一行人之中,觉得好像开始有点习惯这样的操作了,她甚至觉得还怪爽的,挺解压。 沈韶敲击骨传导耳机,打开上面的第一人称实时摄像头,记录进入虎之极后所有的取证工作,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几个证物袋,准备拿一些“仓库”里的东西回去化验,并且用来和在窝点里面发现的东西进行成分以及纯度比对。 “恩讲柜,我则么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拉杰米尔看沈韶很有准备的样子,这明显不像是正常的商业考察,于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恩喜儿转头看了他一眼:“女儿喜欢侦探游戏,我这个当妈妈的陪她玩玩,不是很正常吗?”,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有别的事那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拉杰米尔露着因为抽烟而黑黄的牙齿笑了一下,阿谀奉承:“当然!有咪咪的女人,更迷人,更性感!”,沈韶实在是快要忍不住纠正他的发音,这句已经错得有点过分了。 恩喜儿让所有人都等在外面,只让沈韶一个人进入“仓库”,并关上了门,她不想让沈韶在拉杰米尔的小弟面前暴露身份。 沈韶点开实时画面翻译,她很快在堆积如山乱七八糟的“仓库”中,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大摞用箱子装着的赛洛西宾,以及晒干了的大量用蛇皮袋装着的蘑菇,并且在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简易账本,沈韶拍摄下了账本的每一页。 她戴上丁腈手套,小心地用镊子夹取了一些蘑菇干放到证物袋中,往标签上写上信息;又拆开一盒赛洛西宾,从里面用小勺子挖了一些放入证物袋,同样标注好信息。 “玩儿好啦?”,恩喜儿微笑着问从仓库里出来的沈韶,“我们去下一个景点?” 沈韶点了点头,除了致幻剂线索以外,她还需要找到白发杀手批发中心以及古神教徒的聚集大本营,收集他们所有资金、行动、动机的相关线索,搞清楚他们真正的目的以及背后操纵者,这样才能提供完整的境外犯罪团伙证据链。 “恩讲柜,我撅得,你还是告诉我吧。”,拉杰米尔凑到了恩喜儿旁边,“你们倒地在找什么,我可以帮猪你们,我保证,肯定不毁说出去的!”,他似乎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场侦探游戏。 恩喜儿转头看向沈韶,她认为这个主动权应该交到沈韶手里,而不是她这个协助调查者。 沈韶尴尬地笑了笑,她不能确定这位当地人以及他的小弟们会不会牵涉其中,如果他也是潜在的古神教徒的话,反而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风险。 “拉杰,我很好奇,我想知道奥里萨布尔有没有什么流行的宗教?”,沈韶没有直接透露此行的目的,而是决定先旁敲侧击地问问看。 拉杰米尔一把扯下了几乎快要勒死他的领带,解开衬衫扣子,从里面拽出一条银色项链,坠子是一个厚厚的实心六芒星,中间嵌着一只珐琅彩的蓝色眼球:“这个是铎国的国教,我们称之为天神之眼。” 他叽里呱啦地说着天神之眼如何保佑他走出贫民窟,并且保佑他大难不死,遇上救他性命的贵人恩喜儿。 “这是,我妈妈的遗物。”,拉杰米尔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坠子,“她是一个特别嚎的人,恩讲柜也见过她,她总是给大家做嚎吃的冰。” 沈韶礼貌地表示了节哀和遗憾,拉杰米尔疑惑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我妈妈,活着呢,恩小姐你如果也想试试她的冰,我让她做一点,明天逮给你尝尝。” “你刚刚不是说这是你妈妈的遗物吗???”,沈韶怀疑是自己耳朵有问题,拉杰米尔瞳孔地震地表示“不是留给我的东西都叫遗物吗?遗留的遗?” 沈韶心想算了,您这儿的词典可能和我们国家不一样,遗物就遗物吧。 “拉杰,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在棚屋区看到过很特别的图案?比如动物之类的?小猫小狗小狮子小老虎?”,沈韶没心情跟他上语文课,只想快一点加速证据收集的进度。 拉杰米尔一愣,他又用那种疑惑的表情看着沈韶:“恩小姐,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他好像阴阳怪气似的乱用词,沈韶懒得跟他计较,“这里有很多章鱼,而且到楚都是。” “章鱼?”,她有些惊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拉杰说到处都是,她怎么一个都没看见,沈韶皱着眉,以为是拉杰米尔在语言沟通上有障碍,她再次确认道:“就是海里面那种,八只脚的动物?”,并且波动手臂模仿了一下。 拉杰米尔点了点头:“对啊,章鱼,到楚都是。”,他看沈韶满头问号,便招呼她走到虎之极基地的外面,指着路边墙上溅了血和污秽之物的涂鸦:“恩小姐你看,章鱼。” 沈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那些五彩斑斓的涂鸦之间,有一些小小的印章图案,不被人发现地藏在了涂鸦之中,而且巧妙地采用和涂鸦颜色一致的印泥。 而沈韶因为洁癖,之前虽然看到了涂鸦,但是一直躲着墙壁走,怕沾到脏东西,所以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上面的印章。 “还真是!”,沈韶赶紧走了过去,用手环拍下了那些章鱼图案,她很快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图章似乎有什么暗示意义——八只脚的形态各不相同,总的来说分成了“下垂”和“抬起”两种形态,每个印章上抬起的触须数量不同,而且有的虽然抬起的数量一样,但是抬起的脚次序也不同。 “像是摩斯密码……又或者是二进制?”,沈韶自言自语道,她询问拉杰米尔,这些章鱼印章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又是谁敲在这里?以及还有哪些地方有这样的章鱼印章? “我有一次在墙边上鸟鸟的时候发现的。”,拉杰米尔摇晃着脑袋,“不知倒是谁,不过棚屋区到楚都是,可能有几百个!”,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种老古董沈韶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她新奇地凑过去看,拉杰米尔给她展示了几张之前拍过的涂鸦照片,都有章鱼。 “我让家丁们去找找。”,恩掌柜小声地在沈韶耳边说道,“还需要什么?” 沈韶表示最好是能够在棚屋区的地图上,把每个带章鱼印章的涂鸦位置都标注出来,并且用序号编号,和每张拍摄下来的照片一一对应。 沈韶怀疑这些章鱼图案不仅是上面的二进制信息有意义,很有可能它们所在的位置也有一定的含义,她的第六感也告诉她,这一定和古神教有关。 “恩讲柜,你们的游喜,太有意思了。”,拉杰米尔试图偷听但失败,“我也想一气玩!” 沈韶找不到理由拒绝,于是便假装没有听见,她只是继续提问:“拉杰,我还想请教一下你,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出现过一群白头发的人?” “我妈妈,就是白头发!”,拉杰挠着脑袋乐,沈韶表示怪她没说清楚,是年纪很轻但是却白头发的人,而且眼睛颜色也很特别,会像是粉色或是紫色。 拉杰米尔的一个小弟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并且用拳头击打了一下平放的手掌,然后叽里咕噜地和拉杰米尔耳语,不知道说了什么。 “恩讲柜,你们好像,在玩很卫险的游喜。”,拉杰米尔转过头来,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我圈你们,不要跟白发的墨鬼,打交道。” 第1307章 白发鬼 “你们要找的,是白发鬼。”,拉杰米尔嘴角下拉,十分不爽快的样子,“那个东西,苔危险了,恩讲柜,我很……”,他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成语,憋半天找出来一个“脸香喜鱼”。 沈韶心说这位恩讲柜恐怕不需要你怜香惜玉,你还是保护好自己比较要紧,小心说错什么话,被一火箭炮炸到天上放烟花……她能徒手捏断陶瓷筷子,也能徒手捏断你的脖子。 “什么白发鬼?”,恩喜儿直接懒得理他句子里的废话,“我不怕什么牛鬼蛇神,我这趟过来带了很多武器,可以物理驱魔。” 拉杰米尔表情复杂,沈韶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没听懂“物理驱魔”这个词,还是没能结合上下文推断出“牛鬼蛇神”这个词的意思。 “好吧,恩讲柜。”,拉杰米尔犹豫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答应了下来,他伸手拍了一掌在刚刚耳语的小弟背上,“现载,我逮你们去看一个人,他是唯一的,从白发鬼手下活虾来的人。” …… 沈韶和恩喜儿跟着拉杰米尔一行人,穿过迷宫一般的曲折小巷,她沿路看到了无数堆满垃圾的角落,跨过了不知道多少条污秽四流的下水道,听到多少恐惧的尖叫和呼救声。 她遇到几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在路边乞讨,沈韶看不下去,想从包里拿出点什么给他们,却被恩喜儿伸手制止。 当她投去疑惑的目光时,拉杰米尔让她看看这几个“老人”的手臂,沈韶仔细一瞧,这些人的静脉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他们才不是老人啦,都是瘾俊子,年纪可能必我还小呢。”,拉杰米尔让她不要管,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 恩喜儿轻轻拍了拍沈韶的肩膀,“韶韶,善良是好事。”,她眼睛里是一种和树醒风有点相似的冷漠,“但不要因为无关的事情,被拖慢脚步。” 恩喜儿微笑着,但却说着十分冷血的话语:“举个例子,我收养很多孩子看起来很善良吧?但其实我只会收养不超过十八个月大的婴儿,因为只有他们还有救。”,她停顿了一下:“我从来不捐款,也不会帮助任何穷困的成年人,因为我认为慈善也是一种投资,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人因为我的善意改变命运,而不是重蹈覆辙,这是我必须要拿到的回报,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也从不挥霍我的感情。” 沈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无法完全认同恩喜儿的观念,她们生来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道德的标准无法对齐。 但她现在也确实并不能做什么,像这样的无力感,让她想起四年前的那场灾难,或许恩喜儿说的是对的,每个人有自己的命运,如果你没有把握能彻底改变这一切…… “孩子,如果你决定了要做这件事,那便再也不能回头,从此也不能说后悔。”,沈千山的声音突然从沈韶脑中响起,那是四年前,她卧在病榻上时,她父亲一边流泪一边对她说的话,“沈家有那么多人,没有非得是你,他们谁都可以去做这件事,可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沈母抓着她的手腕,苦苦劝说的画面,她历历在目。 最后,沈千山同意了让她去考谛听,说只要她考得上就不再阻止,甚至全力支持;而沈母哪怕是到今天,还在时不时地劝她换工作。 沈韶想起来恩喜儿和树醒风的故事,恩喜儿从始至终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她需要的仅仅是爱人在她的身边,为了她的家人守护好风眠山庄这一隅之地;而树醒风想要的“自由”或许比恩喜儿更高级一些,但说到底也还是为了自己。 而沈韶不同,她出发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天下人。 但她也很清楚,目标越宏大,就越难脚踏实地,越容易空中楼阁,越容易理想化,越容易变成口号式的笑话,所以沈韶并没有一上来就加入司法部,而是从谛听开始一步一步来,了解一切,学习一切,武装自己,不向身边的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规划。 “恩小姐,我们倒了。”,拉杰米尔的声音打断了沈韶的回忆,众人来到了一块和之前的景象没什么太大差别的棚屋建筑区域。 拉杰米尔似乎是在cosy他想象中的树醒风,他把自己闷得冒汗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铺在了地上的一个水洼之中,向恩喜儿深深鞠躬,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把自己的衣服当作地毯,走向这栋棚屋。 沈韶心说树醒风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他应该会原地修一条新路。 这是一栋棚屋区常见的自建房,看起来主体是木质结构,外表破旧不堪,屋顶上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墙壁上满是裂缝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窗户上是被灰尘和泥浆糊得根本看不清的破碎玻璃,以及抹布一样的破烂窗帘。 沈韶躲着被当作“大门”的蓝色塑料布,总算进入了这栋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房子的建筑物,屋内的空间狭小拥挤,卫生条件恶劣,每层都生活着好几户人家,叽里呱啦得吵闹得很,屋子中间狭窄的走廊上摆着几个水桶,应该是用来接屋顶的漏水用的。 这里没有能源网,大白天的室内也昏暗不堪,有人点了一些蜡烛来照明,恩喜儿让家丁们拿出手电筒照着地上,防止沈韶踩到什么摔倒。 “我们咬去见的,是去年,被白发鬼西吉的人。”,拉杰米尔带着大家走进了一个隔板后面的单间,他向里面大声地用当地语言打招呼,沈韶从翻译器听出来他说的是“卢图,你身体怎么样了?” 卢图是拉杰米尔一个小弟的表兄,他皮肤黝黑,脸上刺了青,独臂,裸着上身,趴着躺在一团脏得发黑的被褥上,瘦得肋骨都快要从身侧戳出来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向拉杰回了一句“还是老样子”。 拉杰米尔让大家到外面等着,这个小隔板间根本吃不消这么多人挤在里面,而且本来就臭味熏天,人再一多他怕沈韶再晕。 “他来给你们讲,我来翻译。”,拉杰米尔向恩喜儿和沈韶自告奋勇,“翻译软件,不一定好用!”,他手机里的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式应用。 …… 那是一个雨天,我忘了前面的事,我只记得我在中心区的一间酒吧里,喝了很多酒,然后就被一群人赶了出来,我打了个车回到棚屋区,我很困,想回家睡一觉,但是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我以为又是谁在玩那些鸡,于是转头就想离开,但是却发现自己被一堵墙挡住了,那堵墙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突然竖在了我的眼前。 我以为自己走错了路,一转身,却看到了一张让我毛骨悚然的脸,那是一个白发鬼,他的头发是雪白的,眼睛是血红的,嘴角挂着一抹可怕的笑容。 我看到白发鬼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上面还沾着鲜血。 我惊恐地后退,想要逃跑,但是他却比我快,一下子就追了上来,挥刀向我砍了过来。 我躲开了,但是我摔倒在水坑里……我挣扎着跑起来,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跑去,但是我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迷宫一般的巷子里,每个转角都是一样的,我不管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雨越来越大了,但是我好像听不见雨声,反而听到了白发鬼的脚步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是靴子踩在水里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就在我的身后,我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杀气吹起我的汗毛。 我疯狂地跑着,拐过了几个弯,却看到了另一个白发鬼。 他也是一副恐怖的模样,他也拿着一把刀,他也在笑。 我被他们夹住了,我无路可逃,我绝望极了。 我想要大喊,但是我的喉咙已经干涸,他们一左一右,同时向我扑来,他们的刀闪烁着寒光,他们的眼睛充满了疯狂,他们的笑容如同魔鬼,他们要把我撕成碎片。 …… 卢图艰难地说着话,把他当时遇到白发鬼的事情描述了一下,拉杰米尔表示这个家伙很幸运,被白发鬼刺伤之后,他刚好被自己的另一个兄弟发现躺在血泊中,及时被带到了医院救治,虽然落下了残疾,但是保住了命。 “我可以看一下伤口吗?”,沈韶提问道。 拉杰米尔表情疑惑,他并不觉得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敢看这种血腥的伤疤,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并且让卢图把裤子往下脱一点,让沈韶检查他后腰上的疤痕。 “左利手,横向刺入后旋转……”,沈韶拿手环拍下了卢图身上的伤疤,“没错,是一样的手法,只不过这个伤口看起来更粗糙一些,大概是个还没有毕业的混蛋做的……” 卢图叽里咕噜地又在那补充,拉杰米尔翻译说,卢图觉得最离谱的事情就是他迷路,作为在棚屋区出生长大的人,他不相信自己还能在这种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的地方迷路,而且卢图坚称自己当时是没走错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迷路。 沈韶歪了歪脑袋,心想喝醉酒迷路也正常,而且棚屋区里面的房子乱七八糟的,好多地方她也觉得像鬼打墙一样相似,但还是先问了一下卢图是怎么在夜里判断自己没走错的呢? 卢图表示他住的这个棚屋附近有一堵墙,上面有写着“**”的涂鸦,只要看到这堵墙,拐过来就是了,不可能走错。 “涂鸦?”,沈韶倒吸一口冷气,“又是涂鸦!” “对了,卢图怎么知道那就是白发鬼?这个白发鬼是怎么来的说法?”,恩喜儿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提问道。 拉杰米尔说棚屋区本来就没人管,所以这里死个人什么的很正常,路上看到尸体什么的也很寻常,但是就近七八年开始,开始流行起“白发鬼”的说法,因为好几次有人说看到有白发的魔鬼在夜里神出鬼没、随机杀人,还会吸干受害者的血。 “而且,还法现了,白发鬼存在的证据!”,拉杰米尔这句话的时间恰到好处,一个刚刚他吩咐了去拿什么东西的小弟打开板门进来,将一个塑料小袋子交给拉杰米尔,他当着沈韶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撮沾着血的白色头发,据说是一个受害者临死前拽在手里的。 沈韶立刻拍下了这个证据,并问拉杰米尔能不能给自己几根,放入证物袋中留样化验。 “没问题!”,拉杰米尔豪气地直接把整个袋子都塞进了沈韶手里,“都送给你!” “韶韶,我们该回去了,你不是说下午还有个拍卖会吗?你想要买一幅画来着?”,恩喜儿抬起手环看了一眼时间,“新年拍卖会,是奥里萨布尔时间下午三点,我们现在回去洗个澡、吃个午饭,休息一下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啊对,是该回去了。”,沈韶告别了卢图,祝福他早日恢复健康,在拉杰米尔的带领下,离开了棚屋区。 回酒店的轿车上,沈韶再次联系了李雨嫣,询问她关于预展监控的情况,“柳老板说,她在预展录像里面找到了那个口罩男,还有好几个看起来很不对劲的客人,他们都在《秋山八景图》附近转来转去,肯定是有问题!”,李雨嫣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我已经联系好了治安所,今晚一定把他们捉拿归案!” 第1308章 新年拍卖会 沈韶在雨林喷头下冲洗着,水从她的头顶顺着乌黑的长发滑落,吻着她背上的肌肤,沿着腰后凹入的曲线,形成一个小水洼,充盈后再溢出,锁骨里的小池塘也向外涌着泉。 沈韶不足五十公斤的体重,对她这个身高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太低了。 她焦虑地思索关于再过两小时后就要开始的新年拍卖会。 “沈姑娘,你还好吗?”,沈韶思考的时间有点太久了,进了浴室之后迟迟不出来,而且一点声音也没有,恩喜儿担心她在里面晕倒。 沈韶按了一下墙壁上的控制平板,关上了水,回复恩喜儿说自己没事。 “手指都泡皱了吧,在想什么呢?”,恩喜儿看向刚从浴室走出来,穿着浴袍刚刚吹好头发的沈韶,“沈姑娘,我看你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喝点这个吧。” 她将一杯热乎乎的花草茶放在了茶几上,并且一脸操心地开始推销:“等这次的案子结束,我回头把你介绍给我的一个医生,他搞传统医学很厉害的,一把脉就什么都能诊出来,让他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恩喜儿叹了口气:“怪不得你父母要操心呢,沈姑娘你有的时候没自觉,逼自己用力过猛、劳神劳心,长期思虑过度对身体很不好的,还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呢……” 沈韶心想难怪中校说自己老妈经常絮絮叨叨的很啰嗦,不过她自己的妈妈说实在的也好不到哪去吧,或许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个样。 “呀,沈姑娘,你都长白头发了!”,恩喜儿用一只手捂着嘴惊讶地倒吸一口气,她眼球有些震颤,伸手将那根头发从中挑出,牵到沈韶的面前让她拿着发尾查看。 沈韶愣住了,她今年不过23岁,过完年,下个月底过完生日也就才24而已,家里也没有什么遗传的少白头之类的问题,眼前年龄大她近两轮的恩喜儿都尚未长出白发,她这么一个年轻女孩居然已经有了银丝,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况。 “可、可能是有一个毛囊坏掉了吧。”,沈韶一把拔掉了这根头发,扔到沙发旁的垃圾桶里,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难以相信会在这个年龄迎来自己的第一根白发。 恩喜儿的眼里充满了怜惜,按她嘴上的说法,她的感情只给“自己人”,这会儿她的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难过和心酸。 “恩掌柜,我们去吃午饭吧。”,沈韶强挤出一个笑容,她现在也不是太有心情想白不白头发的事情,光是一想到中校还浑身是伤地躺在冰冷的牢房里,她就觉得自己有没有白头发压根不重要,女孩子虽然天性爱美,但她沈韶还没这么矫情。 恩喜儿总是在奇异的时刻展示她的读心术:“沈姑娘,你是不是瞒着我竹儿什么情况,自己一个人在那担心?”,她用手掌顺了顺自己的心口:“你这孩子,就是天性太善良了,才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我怕你是迟早要因为心软吃亏……我家那个臭小子从小跟着军队也学得老实巴交的,你们俩没一个精点儿的可怎么成啊!”,她巴不得把自己和树醒风的心眼子分几个给沈韶或者恩竹用用。 沈韶哑口无言,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个话题糊过去,她可不希望恩掌柜继续加药量了,她昨天看到对方从小包里拿出一盒助眠的药物,眼见恩掌柜睡前搞了几片出来吃,今天一早照样四点多就醒来,走到一楼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恩竹他……”,沈韶找了个借口,“我担心他在里面太冷,我看王城这几天又降温了。” 恩喜儿看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过问:“我们先吃饭,然后你就要和你的朋友连线了吧?事不宜迟,早点吃了早点休息一会儿,你也早点准备起来。” …… 沈韶回到房间,从手环上给李雨嫣发去消息,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参加拍卖会的人已经陆续进场了,但是暂时还不确定那个神秘买家会不会到现场来。”,李雨嫣迅速发回消息,“也有可能会用电话委托的方式。” “我让你安装的软件你装好了吗?”,沈韶打开一个新的窗口,检查接口的数据传输情况。 李雨嫣回了一个“废话”的表情包:“当然装好啦!”,她又配上一个海狸得意地摇头晃脑的表情包,“还是我韶聪明,提前预想到可能会采用电话委托的方式参拍,让我提前装好追踪软件,如果这个缩头乌龟不来现场,照样可以追踪到他的位置!” 李雨嫣双击耳后的骨传导耳机,打开第一人称视频模式,连线沈韶。 “你这是在后台吗?”,沈韶往沙发上一靠,“怎么这么黑啊?” 沈韶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亮,“哈哈,我头发挡住了。”,李雨嫣没心没肺地龇着牙乐,“我等下要上台致开场辞,你可以把实时画面拍给柳老板,让她看看有没有那几个怪人。” 沈韶早已打开了一个全息屏,和梦尘沟通情况,并且不仅是让她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梦尘还说已经通知到了花柳阁的姐妹们,让她们这几天都想办法从客人口中打听关于新年拍卖会的消息,她们甚至列出了一个名单,上面全都是对《秋山八景图》感兴趣的人。 “不愧是柳老板,太靠谱了!”,沈韶激动地给梦尘回了一个表情包,直接把名单丢给了智能助手,将客人的信息从司法部的数据库里面找出来,并且进行自动化的分析概括,把所有可疑的人或是和政府有关的人挑出来。 “卖运动健身器材的,去掉……咦?偷税漏税高风险,转发给税务部门。” “动物保护部门的公务员……应该不是。” “医院?这个有概率。” 沈韶将筛过一遍的名单中几个有点不太对的人摘出来,暂时存到一个全息屏上,放到一边做准备。 “韶韶,我要开工啦。”,李雨嫣把所有到场宾客的实人认证名单转发给沈韶,“这些是今天到场的人,我看有铎国国籍的买家!” 沈韶迅速地往下翻页,查看所有宾客的名录,她突然愣住——树醒风怎么也来了? 她皱起了眉毛,心说这家伙跑来凑什么热闹,儿子关在牢里不去操心,倒是有心情来这儿看画逛展子,而且还是亲临现场,而不是电话委托…… 等等,如果说只是想买东西的话,他来现场干什么? “嫣嫣,树醒风也来现场了?怎么回事,他是要买什么?”,沈韶小声地对李雨嫣说道,李雨嫣小声回复说她不知道。 “醒风?”,恩喜儿耳朵很灵,她从二楼的栏杆处探出脑袋,瞟了一眼沈韶的全息屏幕上的实时影像,光着脚从旋转楼梯上啪嗒啪嗒地跑了下来。 沈韶也正好想问问看,她转头问恩掌柜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恩喜儿摇了摇头,她思索片刻,提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拍卖会的支付方式有几种?” 沈韶把这个问题留给李雨嫣回答,但是现在李雨嫣正在致开场辞,要稍后才能回答。 随着一阵掌声,李雨嫣微微颔首,将场子交给拍卖师。 “支付方式有现金、支票、境内银行转账、电子货币,一共四种。”,李雨嫣回到后台,回答沈韶的问题,“哦对了,支付方式的限制,跟拍品成交价格有关。”,她继续解释道,“现金的上限是五百万,支票是五千万,电子货币是一亿,境内银行实时转账无限制。” 恩喜儿眼睛一亮:“《秋山八景图》的起拍价是多少?预计成交价呢?” 沈韶瞬间明白了树醒风的目的:“每幅起拍价是一千万,预计成交价在一千万至二千万……也就是说,古神教的那群家伙,计划使用支票和电子货币这两种,可以用跨国匿名账号交易的方式,躲避追溯!” 她看着实时视频中,一脸严肃的树醒风:“他是要把《秋山八景图》的价格抬高,直到其触发《高价值品交易税务管理办法》,在谕洲境内交易额单价超过一亿的拍品,必须通过境内的银行转账进行实名交易!这是我们国家反洗钱和反避税的法规,这家伙是要……” “逼出幕后之人的真面目!”,沈韶、恩喜儿和李雨嫣三个人异口同声。 恩喜儿点亮手环,打开了从来没有发过消息的那个聊天框,给树醒风发去消息:“?”,没有内容,只是一个问号。 实时画面上的树醒风西装革履,他面无表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墨黑的长睫毛拂过熔金般的眼睛,里面藏着杀气四溢的熊熊怒火。 他感觉到了手环的震动,抬起左腕看了一眼,那张扑克脸上露出了笑容,不是面具般的假笑,而是真正的欣喜,他还在用力压着嘴角,但是眉眼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恩喜儿的手环微微一震,对方回复了一个句号。 沈韶打开社交媒体,发出“嘶”的一声——树醒风把各大社交平台的头条都买了下来(大部分也都是株树氏商业集团投资的公司),每个社交软件的话题榜热度第一名都是“李氏新年拍卖会:美术专场” “搞这么大阵仗……”,李雨嫣倒吸一口冷气,“他这是要把这个家伙丢在太阳下曝晒啊……” 沈韶皱起了眉毛,她在想这恐怕不是“曝晒”,她怀疑树醒风是准备“炸鱼”。 沈韶和李雨嫣特意安排了拍卖顺序,《秋山八景图》将不会一次性上拍,而是一幅一幅卖,因为这样可以尽可能多地收集买家的账户信息——买家可能会用不同的账户付款,一旦账户数量太多,就有概率在身份数据上露出破绽,沈韶更容易查到是谁;而如果用同一个账户支付,那么嫌疑更大,将足够向治安部门申请特许搜查令。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真正的古神教徒是知道哪几幅画后面是有《神谕七部曲》的,他们有一定概率为了节约经费,而只买下那六幅画,这样一来就更好抓了。 这个陷阱也被树醒风发现,并且他当即决定利用这个规则。 “第一幅作品,此为《秋山八景图》其一,名曰《秋露浓》,起拍价一千二百万,每次加价幅度为一百万。”,拍卖师展示台上的一幅绘画作品,很快台下就有人叫价——是树醒风在举牌。 “好的,88号一千二百万。” “电话委托4号,一千三百万。”,第一个疑似幕后主使的人出现。 “电话委托2号,一千四百万。”,又出现一个竞价者。 沈韶和李雨嫣十分紧张——叫价的人数量很多,让她们没明白情况。 “大部分是醒风的人。”,恩喜儿的声音从身旁传过来,“他找了好几个人一起叫价,一百万一百万地抬太慢了,先迅速抬到五千万以上。” 李雨嫣在耳机里补充道:“抬到五千万以上,就可以不依照加价幅度,自由叫价了。” 很快,第一幅《秋露浓》就来到了五千万,而树醒风安排的人迅速更新了社交头条:“《秋山八景图》拍卖会竞价新高”,并且某个电话委托直接喊到了八千万。 “一亿元!88号出价有效!” 树醒风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这个价格引起了全场哗然,而那些竞价者和电话委托,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一亿元,成交!恭喜88号!”,拍卖师利落地落槌。 树醒风站了起来,他向场内的人挥手致意,并且直接向台上走去——他选择现场转账,把画拿走……不对,沈韶注意到几个宾客实际上是树醒风的保镖,他们从附近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起走上台去,其中一个人还拿着一个大箱子。 “各位,很荣幸能拍下这幅作品。”,树醒风豪气地用手环授权转账,“但是我听说,《秋山八景图》一共有八幅作品,我个人认为,越稀有的东西,越有价值。” 李雨嫣瞳孔地震,她看到一个保镖从那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台小型粉碎机。 “所以,我今天将会买下所有的《秋山八景图》。”,树醒风勾起嘴角,他让一个下属从台子上把那幅《秋露浓》摘了下来,现在这幅画已经属于树醒风。 李雨嫣在后台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树醒风下令保镖,将那幅画当场放进了粉碎机,连画框一起绞烂。 “八幅太多了,不够稀有,如果只存世一幅,价值一定更上一层楼。”,他面对炸了锅的拍卖会现场宾客,摊开双手:“我说的有错吗?” 沈韶和李雨嫣都长大了嘴,她们俩都被这个家伙的操作惊呆了。 现场的宾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响,有尖叫、有哭泣、有辱骂,还有难以置信的交头接耳,以及场外不断攀升热度的词条——“《秋山八景图》其一惨遭毒手”。 李雨嫣双腿发软,她嘴唇颤抖地点开手环,她家的工人发来消息,说李雨嫣老爹本来好好地在客厅看直播投屏,突然捂着胸口大叫一声,晕了过去,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急救。 “嫣嫣……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说句话?”,沈韶焦虑地呼唤着好久没出声的李雨嫣。 “《秋露浓》里,我记得治安警察检查之后,说是没有《神谕七部曲》的。”,李雨嫣虚弱地回复她,“下一幅要上拍的作品,《野菊》是有藏了画的……虽然现在画都取出来了。” 树醒风看着台下混乱的人群,转头问拍卖师:“要不别浪费时间了,我把剩下七幅都买下来吧,你把那些一次性上拍,如何?” 拍卖师的下巴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她只是发出呆滞的“啊?”的一声。 “每幅画都按一亿元,我打包了。”,树醒风用他那张俊脸向拍卖师劝道,“问下你们老板,行不行?没问题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付钱。” 李雨嫣还捂着心口在深呼吸,她也快被树醒风气出心脏病了,她在后台反复调节了一下心情,咬牙切齿地走上台去。 “树醒风先生,我不打算再卖给你画了。”,她牙齿里满是愤怒的火焰,“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本次新年拍卖会不欢迎你!” 树醒风撇了撇嘴,无奈地耸了耸肩:“fine!”,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李小姐可以猜一猜,现场还有多少我的人?”,他挥了挥手走下台:“小孩子就玩儿扫雷去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树醒风潇洒地被一队保镖簇拥着离开了会场,并且将粉碎机留在了台上——意思是只要被他的人买下,就当场绞烂。 拍卖会不能停下,治安警察发来消息,要求继续按计划行事。 但毫无疑问地,树醒风这个炸裂的操作让现场的人对《秋山八景图》的兴趣迅速攀升,第二幅《野菊》一上来,就有比第一轮多三倍的人开始竞拍,很快就把价格抬到了一亿元。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只要是树醒风的人买到画,就会毁掉,那这些画如果能握在自己手里,作为剩下的孤品,市场价格就会翻好几倍。”,李雨嫣在后台疯狂喝水控制情绪,“他真是个疯子……现在利用所有人帮他抬价,逼那个幕后黑手出来。” 而幕后黑手,将会被曝晒。 “先炸鱼,再晒鱼干……”,沈韶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谁买下来《秋山八景图》的剩余画作,而不现场粉碎的,一定会上热门头条……就算是电话委托不露面,也将会被疯狂吃瓜的群众人肉搜索出来,他怕我们和治安所的警察水平太臭,所以就让所有人都变成他的消息源,让全国的八卦群众当侦探……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吓人了。” 恩喜儿坐在一旁,表情复杂,她刚才其实差不多猜到了树醒风的计划,只是没吱声。 果不其然,损失圣物是古神教徒无法接受的事情,第二幅作品最终由一个电话委托以一亿七千万的价格拿下,而这个电话委托者并没有上台,他表示自己不是树醒风的人。 沈韶打开社交媒体,头条瞬间爆炸——谁是保护《野菊》的英雄? 她心情复杂地捏了捏眉头,开始让智能助手爬取并分析这个话题下面所有的讨论,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消息,尝试从一大堆捕风捉影的数字垃圾里挖金子。 “服了,要是我爸这次出了什么事,我恐怕真的要杀人。”,李雨嫣看着手环上的消息,护工发来消息,她父亲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目前正躺在王城的皇室公立医院的vip病房里,在那像小孩子一样抱着枕头哇哇哭。 她摇了摇头,问耳机里的沈韶,那个监控程序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当然。”,沈韶的手指正在全息键盘上快速舞动,她正在解码来自那个成功拍下《野菊》的电话委托的信号来源,“嫣嫣,等那个买家付款了,记得叫我哦。” 恩喜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十几个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窗口,以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和命令,感叹道:“没想到沈姑娘是技术流呢,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学法律的出身。” “我在皇家首都大学主修的是信息工程,不过第二专业辅修了法律,因为我那个木头老爹是法律出身,他非要我学,说什么他的女儿必须懂法。”,沈韶小声吐槽道。 恩喜儿眼睛一亮:“沈姑娘也是皇首大的?”,她看起来很惊喜,“我们是校友呢!”,她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光芒突然一暗,“不过,我没能毕业……个人档案上写的是高中学历,刚才冒犯了,我应该不能算是你的校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小声地叹了口气。 沈韶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出反应,她想了想,微笑着看向恩喜儿:“怎么会冒犯呢?恩掌柜就是我的学姐校友没错呀。”,她竖起食指:“说起来,其实恩掌柜您现在也是可以拿到毕业证的。”,沈韶对着恩喜儿惊喜的目光,告诉她:“只要能通过复学考试,就可以恢复学籍,虽然要留一级,但是继续学业、正常拿到毕业证都没问题。” “是吗?”,恩喜儿已经二十年没有关注过这件事情,她不知道现在政策已经改了。 沈韶点了点头:“是呀,就看学姐您有没有这个兴趣了。”,她眉眼弯弯,“每年三月提交申请,六月考试、公布成绩,九月开学。”,她歪了歪脑袋:“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年后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复习起来了。” 恩喜儿眼里出现一些像是星星的光芒。 “出结果了!”,沈韶手环一震,她的程序分析出了信号源。 沈韶点开结果包,仔细查看——“这个ip地址,不是谕洲的。”,她将地图和信号源文件合并,“这是在……奥里萨布尔的中心区!甚至离我们住的酒店不远!” 恩喜儿倒吸一口冷气。 “天呐。”,她眼球震颤,说出了让沈韶全身起鸡皮疙瘩的一句话。 “这个位置,是拉杰米尔的办公室所在的大楼!” 第1309章 汇流成河 中校坐在塑料椅子上,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眼前的磨砂玻璃瞬间变得透明,他面前是一位经验老道的律师,曾经帮株树塔无数次成功脱罪,连赔偿金都可以一分不掏的那种。 “林律师你好。”,中校虽然对这个职业有偏见,但此刻眼前这个人是他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我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听,希望你喜欢。” 林律师点了点头,表示他会全部记住。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兔子。”,中校坐在隔间里,但是他不能确定这里是否会有监听设备,“这只小兔子,会魔法。” “小兔子有一栋沙子做的房子,它用魔法装饰了这个屋子。”,中校压低声音,“每天,这栋房子里的楼梯都会移动,今天你可以从一楼走到二楼,明天这个同样的楼梯可能会带你去地下室。”,他眼里的琥珀色凝固成松香,“但是小兔子从来不会迷路。” 律师假装对故事很感兴趣:“为什么呢?” “因为小兔子在家里挂了很多的抽象画。”,中校微笑道,“抽象画的顺序,会跟着楼梯一起变,这是非常高级的联动魔法。” “只要小兔子记住去不同的楼层的画的顺序,就不会走错了。”,他瞳孔收缩,“这样的神奇魔法,还可以用来抵御外来侵略者,就算被大灰狼发现了小兔子的行踪,它也可以躲在房子里,让大灰狼找不到它,甚至可以误导大灰狼,把它骗到陷阱里杀死。” 律师点了点头:“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他问道:“那如果大灰狼很聪明,破解了小兔子的魔法,最后还是发现了小兔子怎么办呢?” 中校咬了咬牙:“沙子做的房子会陡然坍塌,变成一片废墟,小兔子绝不会让大灰狼轻易吃掉它,而是会选择同归于尽。” …… 沈韶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李雨嫣刚才又拍出了一幅后背没有藏《神谕七部曲》的画,树醒风的人当场粉碎了那作品之后,她也终于反应过来,树醒风是在逼古神教的人出手,“只要你不当场买下,我就当场碎掉”,不存在什么拍卖会结束之后再问人买下来这样的操作。 然而,当后背藏有画的作品上拍,就有更多电话委托接入,这已经很明显是有针对性的行为了,沈韶的软件抓到了一大堆的信号,最后层层解码之后,全都汇聚在了同一个地址。 “拉杰米尔……”,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李雨嫣此时给她发来一条消息:“《野菊》的买家付款了!用了个谕洲境内居民的账户!” 沈韶立刻用司法部的系统锁定了这个付款账户,当然,这个付钱的人必然是不知情的倒霉蛋,沈韶要查的是他的巨款来源。 “果然,都是十分钟前刚刚到账的资金。”,沈韶下拉交易记录,“分了六十多笔打进来的,这六十多笔又都是不同的谕洲个人账户。”,她调用智能助手,溯源这六十多个账户的资金,“全是个体商户的账户,特别好作假……哈,这六十家个体户全都有外贸资质。” 她已经有点心累了,这六十家账户都和铎国位于奥里萨布尔的一个公司有往来,这家公司正是拉杰米尔作为法人的利杰商事。 “会不会是陷阱呢?”,恩喜儿提醒道,“就像那个窝点一样,把人骗过去,但实际上老巢根本就不在那里?” 沈韶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拉杰米尔肯定脱不了干系。” 恩喜儿打开手环:“我来约他吃个饭,打探一下虚实。”,她迅速给拉杰米尔发了一条消息,准备让他来一趟株奥大厦,“不对,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戒备心肯定会很强。” 她想了一下,把原来的句子删掉,改成了“我去你那里。” 沈韶十分吃惊,她正想问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万一拉杰真的是幕后黑手呢,恩掌柜就微笑地对她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沈姑娘可以多花点时间在章鱼上。”,她摇了摇自己的手环,“他们把章鱼和涂鸦都收集好了,数据包我转发给你。” …… 恩喜儿来到了利杰大厦楼下,她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 拉基米尔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满面春风,亲自在大厦门口等待。 “恩讲柜!怎么这个点兔然约我一起吃饭!”,他想伸手去牵对方,但是恩掌柜灵活地闪躲开了,“而且你今天为什么不逮你的人?” 恩喜儿莞尔一笑,回答他:“有的时候,我不希望有别人打扰。”,她用下巴轻轻点了一下拉杰米尔的小弟们,“你让他们也先离开吧,就我们俩。” 拉杰米尔几乎要原地放烟花,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恩喜儿踩着地毯走进了利杰大厦,拉杰米尔讨好地跟在对方身后,目光不断被那盈盈一握的细软腰肢吸引,他从领口拉出项链,握在手中虔诚地祷告,感谢天神的眷顾让他终于有这么一天,然后毕恭毕敬地把项链放回了衣服里。 “恩讲柜,这实在是太兔然了。”,他脸上的表情管理完全失控,“我什么都没准备,实在是失哩!”,他咧着黄牙乐,“我们去空中花园,可以一边筛太阳一边吃下午茶?”,拉杰米尔搓着手期待地看着恩喜儿,在得到一个轻轻的点头之后,他立刻拿出手机吩咐:“嚎!嚎!我叫他们做点吃的!泡点茶来!” 拉杰米尔像个跳蚤一样踩着欢快的步伐,给恩喜儿开电梯,两个人来到了32层的天井。 “拉杰。”,恩喜儿罕见地不喊对方的全名,这让拉杰米尔更激动了,“你知道我看上醒风什么吗?”,她把自己的茶杯转了个方向,但是并不从碟子里拿起来喝。 这个问题让拉杰米尔有点烦:“不知倒,鼠西风这小子,看起来恨无聊,笑都不会笑。”,他趁机阿谀奉承:“恩讲柜,你笑起来,恨好看,我喜欢看你多笑。” 恩喜儿的眼睛里是一种憧憬的情绪:“因为他足够强,他登上了株树塔尖,在我们国家的商业领域,他无人能敌。”,她挑衅地看向拉杰米尔:“我只喜欢强者,最强者,没有任何人能凌驾于他之上。” 拉杰米尔看起来很着急:“我、我也恨强!”,他咬了一下后槽牙:“载这座大厦里,我就是最强的!”,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在撒谎,恩喜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吗?”,恩喜儿眯起眼睛:“那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你。”,她故意钓鱼,“你住在哪里?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你住的地方呢,你这样有趣的人,房间装修一定很有意思吧?”,她再次刺激套话:“肯定比树醒风那个不苟言笑的家伙有趣。” 恩喜儿捂着嘴小声打了个哈欠,用手指撩了一下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珍珠耳环如玉一般润洁,并在桌子底下用高跟鞋尖,轻轻踢了一脚拉杰米尔的小腿。 拉杰米尔瞬间脖子发烫,他棕色的皮肤此刻变成了红砖一般的色彩:“我、我就住在利杰大厦!”,他紧张地搓着手指:“恩讲柜,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去我那睡个午觉?” 恩喜儿脑子里正在磕蛋、煎蛋、翻面、倒进垃圾桶并一脚踢翻,但是维持着笑脸。 “好啊。”,女人什么都可以演出来,包括爱你的眼神。 拉杰米尔邀请恩喜儿走进电梯,然后按下了56层的电梯按钮。 “你们这栋楼,我记得一共有57层。”,恩掌柜按了一下顶楼的按钮,却没能点亮,“有意思,我以为最强者都是住在楼顶,天天晒日光浴,比如醒风现在就住塔尖。” 她伸手按了一楼的按钮,并双击取消56层:“拉杰,我和醒风每次吵架,都是因为他瞒着我骗着我,我最讨厌嘴里不老实的男人。”,她把手提包放在脚边,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我改变主意了,我打算回株奥大厦。” “我……!”,拉杰米尔瞬间语塞,他张着嘴只是发出咬肌和下颌骨摩擦的声响,但是无法辩驳:“我、我虽然还不是最强的,但是我有一天肯定……” 足够了。 恩喜儿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拉杰米尔在他们探索棚屋区的时候,表现实在是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而且恩喜儿今天独自前来他的地盘,这小子也没有立刻把她抓住处理掉,应该并非幕后黑手……但是他依旧脱不了干系,拉杰米尔从一个街头混混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肯定有人在后面帮他,他恐怕是毫不知情地在助纣为虐,她只需要确定有这么一个角色存在就可以。 电梯门缓缓打开,恩掌柜直接走了出去,急着回去和沈韶交换情报、规划一轮潜入搜查。 “恩讲柜!”,拉杰米尔追在后面:“我车你回去吧?” “怎么这么急着走呢,不打算多坐一会儿吗?”,一个女人站在利杰大厦的旋转门外,她被金属门框挡住,随着轴的转动,她的脸慢慢显现出来:“你在铎国来来往往这么多次,我还没和你打过招呼吧?” 恩喜儿瞳孔收缩,这毫无口音的语言,这张如此熟悉的脸。 “……姑姐。”,她后颈流下一滴冷汗。 “没想到你叫我叫得还这么亲密呢?”,株醒月勾起嘴角,“我以为你会很恨我,恨我们一家人。”,她的眼睛和树醒风一模一样,株树氏的先祖是源自同一个边境少数民族的表兄弟,他们拥有相同的琥珀色眼睛和惨白的皮肤。 “我应该是叫你弟媳?”,她冷笑一声,“太怪了,真别扭,我还是叫你恩掌柜吧。” 株醒月隔着大厦的旋转门,周遭溢出杀气:“恩掌柜,最近在忙什么呢?”,她眯起了眼睛:“要不来我顶楼的办公室喝杯茶?我记得你很喜欢喝茶,对吧?”,一楼大厅里突然出现大量的黑衣保镖,将恩喜儿和拉杰米尔团团围住。 “我记得小弟小时候从来不喝茶,他喜欢果汁。”,株醒月从旁边的推拉门走了进来,“自从那年他去了凌水之后,就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后来他入主株树塔尖,我听说他第一时间就把我父亲的酒柜扔了,改成了茶室。” 恩喜儿强颜欢笑:“是吗,可能是因为他以前没喝过好茶吧?从小一直捡别人剩下的茶叶渣子喝,当然会不喜欢喝茶了。”,她双手反背,偷偷敲击手环。 …… 沈韶将每张照片上的章鱼印章全部转化为0和1组成的字符串,然后将整个棚屋区的地图用细密的格子分割开,形成一个精确的坐标系。 她给每一个涂鸦的信息都标注上坐标,然后将字符串加入列表。 “从图上来看,似乎这些涂鸦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现在就差这个章鱼印章的意思了,如果能破解章鱼印章的含义,或许就能破解涂鸦的位置意义。” 沈韶自言自语着,突然,她的手环震动,这让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抬起手腕——她给中校的社交帐户设置了特别的震动提醒,节奏和其他的人发消息过来不同,然而现在恩竹关在牢里,怎么可能会给她发消息呢? 沈韶打开聊天框,是一个语音文件。 她狐疑地点开那个语音文件,中校的声音从她耳朵里响起,这让她的眼眶瞬间发红,一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兔子。” 沈韶立刻用袖口擦了眼睛,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仔细地听魔法兔子的故事。 她的眼睛里瞬间亮起光。 沈韶将每个坐标的二进制字符串排列组合搭配起来,将铎国的语言系统的二进制表现形式组合成字典,丢给智能助手进行分析,她相信章鱼印章肯定是按某种顺序在排布,至于是什么顺序,就要看穷举出来的结果了。 “错误?”,沈韶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红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漏了什么。 那些白发杀手,全都说着流利的谕洲语言。 沈韶呼吸急促,她赶紧把字典换成了谕洲语言。 随着全息屏上的进度条不断推进,沈韶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她将许多细节都收集到了脑海里,汇流成河—— 铎国是殖民国家,这里的一切繁华其实都是外国资本的伪装。 这里最高的楼是株奥大厦,始建于十八年前。 株奥大厦当时的所有者是株树塔董事长株德丰。 株德丰的长女株醒月二十年前,本来在和一个境外的研究所商量一种生化武器的生意。 西南的铎国明明是个破烂国家,却曾经蠢蠢欲动。 拉杰米尔出身贫民窟,十二岁开始混社会,他今年二十九,正好是十七年前……某个人在这十七年之间,扶持他作为自己的白手套,试图推他上位,甚至走向政治前台。 当年树醒风的妙计,不仅推动了国库案的调查、官员选拔体制的改革、改变了恩喜儿和恩竹的命运,也同时摧毁了株醒月的海外布局。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利于株树塔的计划,以家族命运为重的株德丰决定采纳,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场戏,彻底改变了株树塔内部的势力强弱,也注定了他长女的败局。 树醒风的别墅里,居然也能混进去古神教徒。 古神教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不像是小家小户的操作。 沈韶玩《再一次人生》的时候,泄露了个人生物信息,包括她的指纹。 《再一次人生》的投资方是株醒月作为总裁的梦游资本。 棚屋区……沈韶找了一下当年的新闻,棚屋区这块地早就被株奥海外地产集团买下,只是一直没有开发,更巧合的是,利杰大厦的土地,原本也是隶属于株奥海外地产集团,但是后来又低价卖给了利杰商事,在树醒风上台之前。 树醒风只不过是当上董事长之后,直接继承了这一切,在这之前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沈韶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屏幕上绿色的“解析完毕“四个大字,敲击了运行按钮——棚屋区地图上按顺序勾勒起金色的丝线,这些涂鸦的坐标不断地被连在一起,组成了蜿蜒逶迤的一张迷宫,整个棚屋区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机关,从进门的地方开始,这些墙壁可以通过多年前在地下埋好的机关改变位置,但只要跟着顺序走,就能找到暗门。 这个暗门,另一端恐怕就通向利杰大厦。 幕后黑手晚上把训练中的白发杀手,通过暗门释放出来,拿贫民窟的人做练习,毕业之后通过偷渡的方式,借着某个在政府里的合作者的手,绕开边防,进入谕洲…… 这个身居高位的内应,必然是沈千山的政敌、当年国库案的“受害者”,这个人毫不犹豫地和株醒月联手,打算斩掉沈家的势力,好腐蚀更多高官,顺手帮她报复树醒风。 最终计划是,扶持铎国傀儡政府班子上台,由株醒月提供资金……拿古神教当作幌子搞恐怖袭击,利用那个生化武器,让古神教徒当人肉炸弹,她株醒月和那个政府高层里应外合,发动战争、入侵谕洲,改天换日。 而这次,在政府的这个家伙似乎因为什么很着急的原因,在株醒月这边还没有万事俱备的情况下,贸然安排了一个陷阱,试图把沈韶关进去,先捂住沈家人的嘴。 “糟了。”,沈韶浑身起鸡皮疙瘩,“恩掌柜还在利杰大厦!” …… “怎么会呢,我们作为谕洲第一大财阀,怎么可能让金贵的子孙喝茶叶渣?”,株醒月哈哈大笑,“恐怕是我小弟他自己的问题,生母是那种低贱的出身,他的品味又能高贵到哪里去?株树塔养他那么大,居然还是改不了本性,就是忍不住喜欢廉价的东西!”,她瞪着恩喜儿,几乎是直白地嘲讽她的身份。 拉杰米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刚才的对话对他来说理解起来难度太高,他赶忙走上前来:“捞板,恩讲柜她没有做什么,就是来绿游的,刚刚也没有喝尼的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株醒月:“都是握不好,随便逮人进来这里……” “滚!”,株醒月让人把这个语言有障碍的家伙拖走,“这里没你的事,干你该干的事去!” “捞板!捞板!”,拉杰米尔挣脱开来,挡在恩喜儿面前:“真的,和恩讲柜没关系……” 恩喜儿正在逐渐被拿着枪的保镖们包围,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株醒月没见过的东西。 “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该走了,就不陪姑姐您喝茶了。”,她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几乎是同时,恩喜儿手里的气球迅速膨胀,将她和拉杰米尔包裹在里面,而利杰大厦的玻璃大门外瞬间炸起了巨大的爆炸声——风眠山庄的家丁们扛着《重武器百科全书》上的所有设备,向大厦里进行火力碾压。 “拉杰米尔,你待会儿得去给韶韶磕一个。”,恩喜儿坐在了滚动的气球里的简易中轴支架上,“我出门前,她让我拿上这个东西,要是没有她,你这会儿就跟那些人一样了。”,她指了指身后已经倒塌的利杰大厦大门,里面传来了保镖们的惨叫以及防护盾开启的声音。 “恩讲柜,你骗我?”,拉杰米尔的心碎成了渣渣,“你和你的女儿,是来查我捞板的!” 恩喜儿表情复杂,说实在的她没想到幕后黑手之一是株醒月,刚刚突然看到对方还吓了一跳,心里说了句卧槽冤家路窄了:“……对,不过我看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拉杰米尔泪流满面:“所以,恩讲柜你还是不爱我!” 恩喜儿十分无语,这小子真的是恋爱脑癌晚期,这会儿还在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恩掌柜,快上车!”,一个家丁开了株奥大厦的车子过来接应他们,这个单人气球里面装两个人属实超载,维持不了多久强度,边缘已经开始碎裂了。 恩喜儿按下按钮,关闭了防护气球,从支架上跳了下来。他们身后炮火声连天,枪声和爆炸声不断响起,弹壳和碎片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株醒月剩余的保镖们举着防护盾,从一层的废墟中爬了出来,他们也开始拿出各种武器反击从外面的马路上不断聚集过来的风眠山庄家丁。 突然,四辆黑色的越野车从利杰大厦的地库驶出,上面是更多株醒月的人手,头车副驾驶的男人扛着一门火箭炮,向恩喜儿的方向发射。 “快举盾!”,一个家丁大喊道,几个家丁立刻启动能源结晶,开启防护盾,凑在一起拼成一个龟壳形状,挡住了这次的突然袭击,但是依旧有好几个前排举盾的家丁受到了太大的冲击,被爆炸波及,口喷鲜血倒地昏迷。 下一秒,位于株奥大厦上的狙击手一枪崩掉了头车上的司机,整辆车子侧翻栽进了花坛里,里面的弹药立刻爆炸起火;狙击手又如法炮制,连续打掉了后面车上扛着火箭炮的保镖以及驾驶员,三辆越野车追着尾撞碎了利杰大厦门口的招财喷泉。 “恩喜儿,你别想逃!”,株醒月躲在防护盾的后面,灰头土脸地大喊大叫,“别以为我会再让你像二十年前那样跑掉!奥里萨布尔是我的地盘!不是树醒风的!” 拉杰米尔拉开车门,却看到恩喜儿身上出现了一个狙击瞄准红点。 他赶紧一把将恩喜儿推进车里,一颗子弹在他的右腿上炸开了一朵玫瑰,伴随一声惨叫。 “拉杰米尔!”,恩喜儿眼球震颤,她赶紧伸手去拽对方,“快上车!” “恩讲柜……你快肘……”,拉杰米尔摔倒在地,又扶着车子的门框站了起来,他躲开了恩喜儿的手,用力关上了车门,转过身子,背靠在车门上挡住车玻璃和里面的恩喜儿,阻挡着利杰大厦里狙击手的视线:“快开车!” 后一发子弹在拉杰米尔胸前炸开,他嘴里喷出一口红色的血雾,身体从车玻璃上缓缓滑落,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轨迹。 株奥大厦的后援和拉杰米尔的小弟们终于赶到,他们将利杰大厦包围了起来,铎国政府军方派出的直升机在空中喊话,坐在车里的恩喜儿用翻译软件听了个大概,大约是说,车上有谕洲政府高层的家属,让利杰大厦的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沈韶给老爸打了电话求助,让他联系铎国政府,谕洲毕竟是传统的强国,外加铎国总统暂时还不是株醒月的人,两国关系不容随意破坏,铎国政府立刻下令,派出了军队来援助。 第1310章 此日之后 大暴雨伴随着雷霆万钧,奥里萨布尔市中心的教堂里,钟声响起。 无数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向里面聚集,大家手里拿着由拉杰米尔的小弟分发的白色玫瑰花,玫瑰是拉杰米尔最喜欢的花朵,只不过现在是葬礼,不能是红色。 拉杰米尔的棺材被抬到了这座豪华的教堂里,周围是他的亲属,手下,所谓的朋友,或许还有一些敌人。 他的母亲已经很老了,她生了四个不知生父是谁的子女,活到成年的只有拉杰米尔一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面无表情地站在棺材旁边,接受着人们的慰问。 拉杰米尔的母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泪水,表情更像是麻木。 教堂里响起了悲伤的音乐,牧师开始了祷告。 他赞美了拉杰米尔的善良勇敢、慷慨仁义。 “拉杰米尔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位仁慈的领袖。”,沈韶和恩喜儿的耳机里是实时的翻译,“拉杰米尔是被天神召回了天堂,他的灵魂将得到安息和救赎……”,牧师合上了经书,深深地鞠躬。 拉杰米尔躺在一副镶着金边的白色棺材里,他的脸上面无表情,棕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苍白,他原本的肌肉健硕的身体,此时被一件黑色的西装包裹,甚至显得有点瘦小,金色的中长发散落在白玫瑰簇成的枕头上,像是丝绸。 人们开始依次向他的身上放上白玫瑰,并向他的母亲、他唯一的亲人表示慰问。 “拉杰,愿你安息。”,沈韶叹了一口气,将白色的玫瑰放在他中弹的右腿旁,“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恩喜儿红着眼眶走上前来,将白玫瑰放在拉杰米尔的胸前:“拉杰,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人,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样……” “鼠么?!”,拉杰米尔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弟弟?!” “啊啊啊!!!”,在场的宾客全都被吓得大叫了起来,其中为二的女性——沈韶和恩喜儿的尖叫声尤其高亢,几乎穿透了教堂的天花板,她俩都被吓得往后跳了好几下,表情管理也双双失控,如果有人此刻拍照,应该可以用于制作表情包。 “怎么会是弟弟呢?!”,拉杰米尔实在是没憋住,他气得脸都红了,那么多粉都遮不下去:“恩讲柜!我都为你挡子胆了!你应该肿鱼发现自己爱上了我!在我的坟前,蒸情搞白!”,他让小弟扶着他从棺材里爬出来——他的右腿确实瘸了,“然猴我,开心地接手!” 恩喜儿捂着胸口,她吓得还没缓过来,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沈韶吓得脸色惨白,她现在快跟中校一个肤色了,“有没搞错啊?我们听到你小弟过来说,你在医院没抢救过来,当时真的很伤心啊!” 拉杰米尔从衬衫里掏出他的项链:“是天神之眼挡猪了子胆,还有我穿的双层放胆背心!只受了点内伤!”,他咧嘴一笑,“不过腿上没油穿,所以这个脚是坏了,特别痛。” 沈韶心说这剧情未免也太俗套了吧。 恩喜儿总算缓了过来,她怀疑自己在做梦,但是不像正常人一样掐自己确认,而是走上前去狠狠地揪着拉杰米尔的脸皮:“我靠,真是活的!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她的手劲有点太大了,拉杰米尔疼得流出眼泪,但是表情又好像很爽。 “痛痛痛……谢谢。”,拉杰米尔脸上的颜色变成了粉色的红晕,恩喜儿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在奖励他,赶紧撤掉了手指:“我真的是服了!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 她点开手环当着拉杰米尔的面,咬牙切齿地把他的社交账号拉黑:“我们回去了,再也不来了!”,说罢,拉起惊魂未定的沈韶,转头就往教堂外面走。 拉杰米尔慌张地想要追上去,但是因为瘸了一条腿跑不快:“恩讲柜!恩讲柜!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辣黑我!不要啊啊!!!” 他跌跌撞撞地半爬半跑,大声呼喊:“恩讲柜!你让我死个明百吧!为鼠么还是不爱我!” “我是颜控!!!你长得太丑了!!!”,恩喜儿头也不回地暴怒大吼,狠狠地刺伤对方。 …… 沈韶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心情复杂,刚刚吓得她心脏突突乱跳,现在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她处理——沈中堂带着她的谛听手环回了王城,设下埋伏活捉了几个白发杀手的同时,她设置在手环里的逆向追踪程序也抓到了一个地址,而且树醒风在社交媒体上下的套,似乎也有了一定的收获。 “真是要把我气晕了,这个神经病!”,恩喜儿还在狂喝安神茶给自己压压,但她脸上的表情大约是90%的愤怒+10%的“幸好拉杰米尔没死,不然他妈妈可怎么活啊。” 她瘫倒在沙发上,将一个蒸汽眼罩戴上:“株醒月已经被回收了,因为是外国人外加塞了钱吧,被醒风派人给带回去了。”,她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沈韶说话,“这种犯罪分子,就应该绳之以法,关进去牢底坐穿!” 沈韶心说您这样就有点双标了哈,同样是恶性犯罪,大姑姐就得牢底坐穿,亲亲老公就可以回家抱媳妇? “颠覆国家罪,怕是还要诛连家人。”,沈韶一边在全息屏上敲打,一边回复着恩喜儿,“不过,我听说株醒月没有结婚,但是有两个孩子?” 恩喜儿打了个哈欠:“忘了,没太关注。”,她似乎放心了许多,如今恩竹平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外加幕后黑手也抓到一个,而且已经让株树塔带了回去,估计沈中堂会出手抢人,但是这事儿和自己老公无关,接下来就只要等审判日,开开心心接儿子回家过年。 “沈姑娘那边怎么样了?”,她转过头,闭着眼睛放松,但是向沈韶提问。 沈韶还在全息屏上操作着:“谛听的奸细已经锁定位置了,老板估计会气得发抖,然后内部处理掉吧……年后估计又要开会骂人了。”,她仔细检查着社交媒体上的信息:“现在主要是,需要抓到那个藏在政府里的幕后黑手。” 树醒风得知资金端的boss已经被端掉,已然让人在舆论上带起来新的节奏,暗示这个“幕后买家”的身份非权即贵,大家各种吃瓜扒皮,开始po各种小道消息。 沈韶也在一直爬取里面的信息,让智能助手多线程验证调查。 “这个案子,估计没法很快结束了。”,沈韶叹了一口气,“案子性质不一样了,之后更深入的调查,应该会转入司法部和谛听联合调查组,现在风口浪尖的,那个幕后黑手肯定会龟缩起来,不会再在这个时候搞事情,更何况白发杀手也都基本抓了,老巢也捣了。” 她伸了一下懒腰:“株醒月估计要接受拷问咯!希望她识相,早点把她的合作伙伴供出来,不过我估计对方可能会拿她两个孩子要挟呢。” 沈韶转头看着蒸汽眼罩下的恩喜儿:“对了,我爸说,恩竹可以早点回家过年。”,她微笑道,“他是完全不知情且无辜的人,我父亲已经让人推动了流程,审判提前到明天了。” 恩喜儿迅速摘下眼罩,惊喜地看向沈韶:“真的?”,她已经在盘算,年后要送什么礼物好好感谢一下沈中堂。 …… 中校被狱警带进房间,按坐在审判席上,手上戴着镣铐,他已经在里面蹲了一周,胡子不可控制地长满了下半张脸,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一样。 离审判开始还有半小时,他抬头望向下面的旁听席,如释重负地露出笑容——他看到了沈韶和恩喜儿坐在下面,看起来十分地焦急,又十分紧张。 沈韶表面上情绪还算稳定,实际上拳头放在桌子下都快攥出火星子了,她注意到中校的脸上似乎被涂了什么化妆的粉,故意遮住了那些伤痕,用来掩盖看守所里狗屎一般的管理,但这帮蠢货还是露出了破绽,恩竹从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腕上,依旧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痕迹,一些青色红肿的颜色从袖口和小腿逃了出来。 “什么垃圾管理和狗屁规定……”,沈韶在脑子里的小本上记仇,“我们国家的制度果然还有很多要改的地方!” 后排的门又传来了被打开的声音,恩喜儿惊喜地转过头去,随即失望地垂下睫毛,来的并不是她期待的人,而是中校的朋友们: 一大串穿着军装的青年很快铺满了旁听席,梦尘带着小山也跟在后面,甚至还有大老远从全国各地赶来王城的人们……李雨嫣提前跟沈韶请了假,她要在医院陪她的伤心老爹,除她之外,包括六公主以及她的表哥、浮格城的李老板、达鲁城学校的校长、永宙城的老三以及程父等人都赶了过来。 …… “本案宣判,嫌疑人恩竹,无罪,当庭释放!” 法官敲下了锤子,旁听席里立刻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大家相拥而泣,沈韶更是激动地突然抱住了恩掌柜,差点没给她乐得颧骨发射出去。 法官长出一口气,这个案子判完,他总算也能在年节之前提前回家了。 那群不懂规矩的小子们一个个激动地翻过栏杆冲了上来:“长官!我们大家一起来接你回家!”,他们公然蔑视法庭,不顾法官大喊的“肃静!肃静!”,一哄而上抢走了狱警腰上的机器,手忙脚乱地给中校开铐,也不知道哪个电子口令钥匙对,就挨个在那试。 “哇,你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法官后悔了怎么办?”,“不会吧!这个大叔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判了又后悔不合法的吧?不过我也不太懂……”,恩竹还在和大家开着玩笑,他的眼眶里也包了一团水,在大家的吵闹声中,中校的目光越过众人喧闹的的肩膀,和还坐在旁听席上老实守规矩的沈韶对望。 “我们回家!” …… “我现在很臭,你先离我远点!”,中校和沈韶保持着距离,“等我洗干净了再说,别给你沾上什么看守所的细菌了。”,他从审判庭的大门走出,众人拥簇着两人走在最前面。 沈韶捂着嘴乐:“确实挺臭!而且你留胡子好丑!回家赶紧刮了去!”,她眼睛里还有没有擦干净的眼泪,看起来亮晶晶的:“等会儿好好到医院看一下,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给队里报个病假,多在床上躺躺,别乱跑。” “好。”,中校眼神温柔,他虽然不知道沈韶这几天具体有多么辛苦,但他看着对方眼底浅浅的黑眼圈,和眼球上还没有消散的红血丝,已然是万分心疼:“谢谢你。” 沈韶的嘴角一直没有办法正常地放下来,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抽筋的迹象:“谢我还不太够哦,你还得谢谢……”,她一转头,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跟着她一起转头,“恩掌柜呢?” “我就说好像耳朵里缺了什么吵吵的唠叨声。”,恩竹挠了挠脑袋,十分疑惑,“刚刚我看她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怎么一下子跑没影了?” “呃,她好像出了大厅之后就跑到反方向去了,可能是去上厕所了?”,梦尘眼力好,算是看到了一下恩喜儿迅速消失的背影。 …… 恩喜儿在王城法院那长长的走廊上奔跑着,她的裙子很不适合跑步,她的高跟鞋也不适合跑步,鞋跟敲在光滑的大理石砖上,奏着鼓点。 她刚才一出审判庭的门,就看到了走廊尽头转角处,一个一闪而过的高挑背影。 不会错,她绝对不会认错。 哪怕只是树醒风的一根头发丝,她都能认出来。 恩喜儿终于来到了那个转角,一切就像慢镜头一样切换着,她的视线逐渐被那个直角切割、分离、合并,转角墙壁的另一面迎着正午的阳光,突然将她的整个视野照亮,就像是突然爆炸的闪光弹——什么人也没有在那里。 恩喜儿喘着气,无力地靠在墙上,望向转角过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走廊。 走廊尽头的大玻璃窗反射着阳光,将这白茫茫一片、空无一人的地砖照亮。 …… 待今夜过去,就是勒次四年的第一天。 恩喜儿站在空无一人的浮春桥上,低垂着眼睛,望着瀚凌江面的星光,那些江两岸的装饰灯把这条河流点亮。 她抬起头来,远远地看向凌水的水道哨卡,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树醒风的地方。 “白头若是雪可替,又岂能让人朝朝暮暮苦相思……”,一个船夫唱着词曲,从浮春桥下的桥洞穿过,他吆喝着“新年快乐哟喽喂”,随着潺潺的江水远去。 恩喜儿叹了一口气。 她的睫毛上沾上了寒露,重重地垂下,像是叶尖滴落的水。 她转过身,往浮春桥下走去,她该回风眠山庄和大家一起守岁了。 “我好想你。” 恩喜儿轻轻捏着自己的衣领,她先是一愣,再是慌乱地回头—— 刚才的声音分明来自拱桥的另一头,而不是她的脑海。 她立刻捏起旗袍的裙摆,又向浮春桥上奔跑而去,这次,她没有看到一片空白。 树醒风穿着和当年一样的棕褐色西装三件套,搭配了一条红色的领带,站在浮春桥的另一端,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欣喜,像是悲伤,又带着一点心虚和害怕。 恩喜儿放慢了脚步,从奔跑变成了小跑,又变成了怯生生的碎步,她犹豫地停在了拱桥的最高点,看向那双比她自己的眼睛更熟悉的眼睛。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白色的寒雾。 这家伙刚才本来躲在附近鬼鬼祟祟地偷窥,树醒风听到了一点什么动静,一回头,身后跟着的保镖居然全都不见了,正当他慌张地四处寻找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树醒风吓得疯狂挣扎,他含糊不清地试图发出声音,想警告这个不知好歹的绑架犯自己是什么人,一转头,发现竟然是风眠山庄的家丁。 一个家丁点开手环,打开一张照片,对着树醒风上下打量:“对,就是这家伙没错!” “呃……怎么称呼合适呢?”,一伙家丁挠着头,不远处的地上,躺着的是被他们拿药蒙晕了的保镖们,“恩掌柜是我们老板,那你应该算是……老板娘?老板夫?” 树醒风一脸“什么情况”,他小声询问怎么回事。 “这是恩掌柜的命令,每年我们都在凌水四处巡逻,就找你小子呢!”,其中一个家丁说道,“我老爹的遗愿,居然今天给我完成了!天了噜,都二十年了哇!我得给他烧个纸!” 树醒风恍然大悟,恩喜儿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会让家丁在凌水城里巡逻,四处寻找树醒风的踪迹,期待着他某一天脱离那个牢笼,回到这里。 但树醒风之前爬塔时,为了对方的安全考虑,从未踏足凌水一步……前几天在王城法院匆匆一瞥后,他这几日实在是抓心挠肝,终于没忍住,偷偷跑了过来。 十多年前家丁们曾经抓到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这个家伙一直跟踪恩喜儿,还偷拍了大量照片,被抓捕之后,严刑拷打之下他承认了自己是树醒风的人,这让担惊受怕以为是被株树塔监视的恩喜儿松了一口气,甚至直接策反对方,让他当起了“双面间谍”。 而那个树醒风自信地认为偷偷安插在凌水的人,就是这个倒霉蛋。 这个倒霉蛋兢兢业业地给树醒风送去各种恩喜儿的生活照片和近况报告,让这个家伙像个跟踪狂变态一样每天都能阅读到关于自己妻子的消息,同时,树醒风的一些消息也被悄悄地传递给恩喜儿,也就是说,他这些年偷偷摸摸干了什么,恩喜儿早就知道了。 “那,你们现在想对我做什么?!”,树醒风双手护胸,左顾右盼试图逃跑。 家丁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决定打电话给长辈问问:“你等一下哦,之前没抓到过,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一个家丁打了一个语音通话之后,让树醒风跟他们走。 树醒风心惊胆战,想着大概是要被自己的暴脾气老婆剁碎喂鱼,结果这帮家丁们却带着他来到了一家高级裁缝店,问老板要了一套早就准备好了的衣服。 “老实换上,然后跟我们走!”,一个家丁说道,他想了一下可能觉得自己语气不对,毕竟是恩掌柜的丈夫:“呃,麻烦您换上这套衣服,请跟我们走。” 树醒风抱着衣服,半推半就地进了试衣间,摘下防尘套的一瞬间就愣住了,他犹豫地穿上之后对着镜子一看,眼眶不禁微微发红。 树醒风换好衣服后,又被家丁们“胁迫着”来到了浮春桥旁,他远远地看到了站在桥上的恩喜儿,和她难过地转身走下桥的背影,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他那干涸的咽喉中说出了那句话。 “我好想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 树醒风咽下口水,踏上了浮春桥的台阶。 一步,两步,两步并作一步,一步跨上三级台阶。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 两个人,面对面地,同时,同地,站在了浮春桥拱形的最高处。 “人生不过百年……”,恩喜儿的眼睛早已模糊,她难以自制地发出颤抖的怒吼:“树醒风,二十年啊,他妈的二十年啊!” “喜儿,我……” 恩喜儿一头撞进了他的胸口。 “闭上你的狗嘴,我们之间不需要解释。”,恩喜儿泪流满面,浸湿了树醒风的衬衫,那滚烫的眼泪穿透了他的胸膛,直直地烧伤他的心脏。 “对不起。”,树醒风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熟悉的温软,“我独木难支,能力有限,花了太长的时间……而且,想要真正地回到这里,恐怕还需要花更长的时间。” 他终于也无法再忍耐,那些二十年以来从未从他眼睛里流出过的东西,此刻像是决堤的大坝,冲破了所有的枷锁,裹着日日夜夜的无尽思念,从他刀削般的脸颊上滑落,滴在恩喜儿的头发上,颤抖成今夜的星光。 “我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你给我好好反省,好好补偿!”,恩喜儿捏住了西装外套的领子,把脸埋在里面,“再也不准离开我,再也不许骗我,再也不许瞒我任何事!” 树醒风不知道如何承诺,他也不能再撒谎:“可是……” “你暂时不能来这里,我可以去你那里!”,恩喜儿抽着鼻子,“不管是杀头还是坐牢,我都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就算死了,葬也要葬在一起!” 树醒风连忙挺起身子,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说点儿好的吧!”,他皱着眉十分慌乱:“谁敢杀你的头?谁敢抓我?有证据吗他们!” 树醒风想了一下,偷偷地在王城养个女人,金屋藏娇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并非难事,于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年后你给我点时间,我想个合适的办法。” “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树醒风的眼神温柔,他抚摸着爱人的脸庞,许下承诺。 恩喜儿拿对方的手指擦眼泪:“少给我画饼,我早就知道你的破嘴没什么屁用,给我拿点实际的出来!也别什么年后的了,就现在!” 树醒风还想给自己辩解一下,却被对方一把拽住了领带,像狗一样被牵下了桥。 “勒!勒!勒脖子了!我要喘不上气了!” “勒就走快点、跟紧点!喘不上气就少说话!” …… “三!二!一!” “新年快乐!” 沈韶和恩竹同时发出这条消息。 “我准备睡啦,你也早点休息!”,沈韶穿着居家睡衣,坐在沈府的大落地窗前,准备起身去自己的房间睡觉,而中校则是坐在风眠山庄大门口进来的中庭,望着天上绽放的烟花,他回复道:“等等,你现在看一下东边的天空。” 沈韶眼前的落地窗正好朝东,她抬起眼——一万艘无人机正在夜空中排布,不断地变化队形,组成了各式各样的烟花形态,甚至很好地模拟着花火升空然后炸开的模样,就好像那些绚烂的花朵一般,绽放在黑色的幕布中心,上演一场无人机烟花秀。 “哇!”,沈韶惊奇地双击骨传导耳机拍摄,她欣喜地知道这是中校赠送的礼物,因为这个家伙还在烟花图案里面不停地混进去她名字的缩写,ss后面甚至跟了一个爱心图案。 “你们王城管太严了,过年都不让放炮。”,恩竹发来消息,“所以,我就用环保的办法,请你看一场新年烟花。” 他快速打字:“虽然超过了你规定的预算,不过我想着,这个烟花,应该大半个王城的人都能看到,那其实匀下来的话,每个人才一毛钱,这样不算超标了吧?” “好吧,这次就放过你!”,沈韶微笑着,发回去一句语音。 第13章 后记 “在此祝福全国人民,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沈中堂正在家中的客厅里,穿戴整齐,强迫他那想睡懒觉的女儿起床,帮他完成政府宣传部门的任务。 每个被邀请的人都要拍一段视频,按照相同的格式:从远处走到镜头前,然后拱手,说一些吉祥话,庆祝新年的第一天。 而沈中堂决定不单人出镜,而是携妻子一起拍摄这个视频,所以硬是把沈韶给薅了起来,给他俩拍,还让沈韶给他们弄上新年的贴纸特效。 “好,卡,我上传啦。”,沈韶将刚刚拍好的视频,用官方号上传到社交平台,“说起来,被邀请的人还有谁啊?”,她回到卧室,好奇地点开已经发布的视频列表。 沈韶惊奇地发现,树醒风作为商界领袖代表,也被邀请了。 而且她看到封面图的背景是一个大众很陌生,但她和沈中堂很熟悉的景观:“卧……这不是沐恩阁的中庭吗!!!”,她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迅速点开了这个视频。 树醒风被两个风眠山庄的家丁扶着站定,他看起来是闪着腰了,或者是扭到了胯,亦或者是二者兼有之,他艰难地按照视频的统一格式,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到镜头前。 “祝大家新年快乐,财源滚滚,阖家欢乐。” 他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拱了拱手,带着假笑向大家送上新年祝福。 沈韶眼角抽搐,她注意到树醒风的脸比平时看起来更白了,似乎是化了妆,她双击放大画面,差点笑出声——树醒风的下嘴唇靠近左边的嘴角处似乎是烂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舌尖好像也被什么弄破了,上面还有血淋淋的新鲜伤口,而他的眼下很明显用什么遮住了黑眼圈,脖子上也打了厚厚的粉,不知道是为了掩盖什么。 视频的上传时间是早晨七点不到。 沈韶点开下面的评论区,这个犯罪分子皮相太好,还有一大堆沙壁粉丝在给他捧臭脚。 有觉得他是运动或者是意外受伤,在下面替他祈祷早日康复的;还有一群自发的机器人粉丝刷着相同格式的吉祥话;甚至有好几个做梦希望能嫁给他,给他生孩子的...... “啧啧啧……”,沈韶无语地摇了摇头,退出了这个话题界面。 她打开社媒热门打算刷一会儿数字垃圾再睡回笼觉,但很快困意袭来,“希望新的一年,世界和平吧。”,她关闭了手环,钻回被窝里,今天她要久违地好好休息一场,睡一个好觉。 她如果再往下划一点,就会看到了一条奇怪的新闻:王城看守所跨年夜发生食物中毒事件,其中四十三人送医抢救无效死亡。 法医解剖检验后,发现死因是安定剂过量。 但是根据监狱的医生表示,这些长期关押的犯人本身就有一些躁郁症和睡眠问题,但一直是按规定的安全量让他们服用药物,而且不管是看守所医疗室的取用记录,还是监控上显示的服用情况,都说明了这些犯人是正常地用药,跟监狱医护无关。 对监狱现场和当天跨年餐食检查后,也并非有人在食物里混入了安定剂,而且法医在死亡犯人的胃里,找到一些没有消化完的食物,胃里残留的安定剂浓度也正常。 最后官方的解释是:当天是跨年夜,监狱的伙食会比以往好很多,他们特意采购了一批果汁,而供应商提供的正巧是柚子混合果汁……当晚囚犯的餐食里面混有葡萄柚,这玩意儿喝了之后会将安定剂的药效放大千倍,所以才导致这些犯人意外死亡,于是官方最后定性为食物中毒事件。 这又是一场没有证据的屠杀。 第1400章 楔子 中校给沈韶发了一大堆的视频,大部分都是关于他带着弟弟妹妹们燃放各种烟花爆竹的内容,还有一些是他在打年糕和制作花灯,外加一些当地民俗歌舞表演、花车游街、舞龙舞狮、年度祭祀的视频和照片。 “你们那年味真是重,羡慕极了!”,沈韶草草看了几个放炮视频,给他写回复,“不过你身体已经能打年糕了吗?肋骨不会疼吗?” 中校被对方关心,嘴角不禁喜悦地上翘:“没什么大问题,打年糕而已,不是什么重活!”,他躺在拔步床上,迅速回复。 沈韶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决定和对方打个视频。 “这是你的房间?”,沈韶看着中校视频画面中他身后的背景,“看起来没什么特色嘛!和我当时住的也没多大差别。” 中校挠了挠后脑:“毕竟我十岁就离家到王城军校了嘛,外加你住的是沐恩阁的客房,那个本来就是专门给贵客住的,当然上档次。”,他起身走到一根柱子前:“不过你看这里,还是有我生活过的痕迹的。” 沈韶见视频上是一根粗粗的楠木柱子,划着刻度,旁边还写着姓名、年龄和记录日期。 “这个是我的,这个是我妈妈的,这个是我祖父的。”,中校绕着柱子转,“我住的这间屋子是我母亲小时候以及我祖父、太祖父等人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沈韶感叹这种“祖传房间”的历史感,传统的宗族气息扑面而来——她顺口问了一句中校算不算族长内定继承人。 “没有这种事,我妈觉得我小姨的一个孩子资质不错,估计以后让他当。”,恩竹伸了个懒腰,“不过新年第一天,作为长子兼血缘上的直系男丁,我不能像弟弟妹妹们一样睡懒觉,我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去祠堂祭拜先祖,半梦半醒,哐哐磕头。” 他一脸烦躁地吐槽这种麻烦的形式主义,虽然恩喜儿也不想让自己还在养伤的儿子大清早去磕什么头,但毕竟凌水这里城小口杂,就让中校意思一下,做完祭祀赶紧回去休息了。 沈韶想起祠堂是在沐恩阁里面,她有点八卦地想问对方有没有见到树醒风,因为新年的第二天,树醒风就在株树塔接受了记者关于李氏新年拍卖会的采访,看来他是跨年夜过去之后就返回了王城……但是既然中校没有主动提,她觉得自己主动问这种事情不太好。 中校走到了房间外面,切换到第一人称视频模式:“对了,上次你过来估计都没来这片,我和弟弟妹妹们住的地方叫荣恩阁,是族长及本家子女居住的区域;除此之外的住宿区域还有忠恩阁,家丁们住在那边;以及敬恩阁,是族里本家的老人居住的地方。” 沈韶心说这几个地方的名字也太能体现“皇恩浩荡”这四个字了,不愧是御赐的东西。 “你呢?这几天在做什么?”,中校走到中庭里,找了个石凳子坐下。 沈韶也撇了撇嘴:“还能干嘛?我那老父亲最讨厌的社交呗!”,她叹了口气,发牢骚说这几天来沈府拜年的人大排长龙,如果在门口弄个售票处估计能赚疯。 “个个都跟老鼠下油缸一样,明知道我老爹绝不可能收钱办事,非不信邪,一个个都过来考验他!”,沈韶这会儿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躲着,“前几天陪我爸妈他们俩人演得太累了,今天我就装生理期不舒服。” 中校被逗笑,心说这位沈府千金一点也不老实,还玩这种小学生不想写作业的把戏。 “你别老在外面乱跑,赶紧回你的房间,医生不是说了吗,要多卧床休息!”,沈韶又操心又爱管着对方:“你固定带没自己乱脱吧?勒得不舒服也不能随便乱拆的,知道没有?” 中校乐得龇牙咧嘴的,沈韶问他在傻笑些什么。 “你这么关心我,我能不乐嘛?”,恩竹喜滋滋地唤来家丁,让帮忙搬个躺椅过来,“我在外面晒会儿太阳,也能帮助骨头恢复。” 沈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恩准”了他在中庭的院子里小范围活动的事。 “对了,说起来李雨嫣她父亲情况如何?”,中校提问。 沈韶一脸尴尬地告诉对方,还好李雨嫣不知道树醒风是中校亲爹,不然估计要每天在她耳朵边上像蚊子一样360度环绕声催她分手:“她父亲身体没大碍,就是有一些心理创伤,一直嚷嚷着类似‘八幅画是不同的八幅呀’之类的话。” 她想了一下应该怎么称呼树醒风比较合适,纠结了几秒继续说道:“主要是那位树董语出惊人,说什么越稀有越值钱,要把八幅画毁得只剩一幅,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秋山八景图》本来就是八幅不一样的孤品组合呢……” 中校总感觉这件事情他也有责任(虽然树醒风毁画和他没什么关系吧),于是愧疚地问沈韶,年后他应该带点什么礼物去探望一下。 沈韶心说你别去探望就是最好的恢复加速器了,别到时候人家见了你这张脸再气出什么毛病……但还是告诉对方,可以给李雨嫣带一些古董字画之类的礼物,让她转交给她父亲。 “啊,对了!”,中校想起来什么事,“你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在这,今天早上还嘱咐了让我给你带回去呢。” 沈韶心想自己的行李里面没少东西呀?别是什么…… 恩竹微笑着打断她的回忆:“开玩笑的啦。”,他非要犯这个贱,“是我有东西要带给你。” “该不会是土地庙的手绳吧?”,沈韶发动第六感直觉特技。 中校一脸震惊:“这你都能猜到?”,他和恩喜儿都并不知道沈韶那晚听到了什么故事。 第1401章 打包行李之前记得多看一眼 “这是我自己打的年糕。”,中校把一个精美的丝质布袋从大箱子里拿出来,放到沈韶公寓的客厅茶几上,“然后这个是老人做的咸笋,听说你上次早餐的时候,好像很爱吃这个的样子。”,他又拿出一个老陶罐子,摆在茶几的旁边。 年节假期快要结束,中校虽然因为伤病不用马上回部队训练,但是他还有像是须磨镇、卡斯诺生物科技城等方面的事务要处理,所以还是提前一天抵达王城,带着一大堆恩掌柜让他拿上的年节礼,用自动跟随的智能板车拉着。 “这是江米条,这是虾片,这是年糖,还有......”,他不停地拿出东西来,“这些都是我们风眠山庄自己做的。” “这也太多了,我怎么可能吃得完?”,沈韶打开一个个的布袋子和盒子后,突然感到压力很大,但还是转身去储物柜和冰箱,将这些东西分别存放起来。 中校的大箱子里好像是个无底洞,他不停地往外掏着年节礼:“还有这里有一打竹山寒翠,听说沈中堂喜欢喝,一年的份都齐了。”,他又往茶几上摆了十二个胡桃木制成的精美雕花盒子,里面是青瓷罐装的茶叶。 “然后这个就是……”,中校打开一个鸡翅木的小盒子仅仅一瞬,他立刻将其合上并一掌击入箱子里,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这个是我给李雨嫣她父亲带的字画,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合适?”,他语调平静,假装无事发生,继续从箱子里掏东西。 沈韶合上了冰箱门,狐疑地转过头看向恩竹:“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是我的错觉吗?” “是你的错觉。”,中校微笑着回应。 “可是你的脸和脖子还有耳朵都红了。”,沈韶眯起眼睛,“你连手指关节都红了你自己知道吗?”,她从开放式的厨房区域走到客厅,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掏东西的中校。 恩竹汗流浃背,他的内心疯狂动摇。 明明整个年节期间,恩掌柜都在他边上无限循环一样的内容,唠唠叨叨了两个星期的一定要尊重对方,一定要保持好绅士风度,一定要控制好行为和语言,时刻提醒自己对方的身份和家庭情况特殊性,千万要守好规矩和底线,千万不能搞砸两个人的关系……几乎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但为什么箱子里会有这种东西,还是开封过的??? “是哪个?”,沈韶瞟向箱子里,“是袋子还是盒子?” …… 一千三百多公里外的风眠山庄里,响起一声怒吼。 “是谁!!!”,恩喜儿拿着一个红檀的盒子双手发抖,“是谁给竹儿整理的行李!!!” 她看着盒子里的两根手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想不能动肝火,大不了再寄过去好了。 一个家丁吓得快给恩掌柜跪下了:“恩、恩掌柜,我记得我当时和字画一起拿了的啊,都放在书房的书桌上……您说有个小盒子,我以为就是那个……” 她一听这话,头顶瞬间汗如雨下:“书房???我不是说了是红檀木的吗!!!” “难道鸡翅木和红檀很像吗???而且我都说了是放在厅堂几上的那个!!!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眼???忘了拿也就算了,怎么会拿我扔在书房的盒子!!!”,恩喜儿这会儿已经不是生气家丁没干好事,她的情绪已经变成了惊恐和绝望。 “完了……估计沈姑娘是要和竹儿掰了,都是因为你……不对,这是我的责任,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应该亲自放进去才对,瞎忙什么招待宾客呢……”,她脚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地砖自言自语,“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 中校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紧张地吞咽口水。 “是袋子?”,沈韶伸手掰着恩竹的下巴,将其的脸抬起来,强制眼神交流,“看来是盒子。”,她面带微笑地拷问。 沈韶伸出手,她似乎是带着导航一般,箱子里明明还有一大堆中校准备分发给士兵和朋友们的礼物,但沈韶直接伸向了那个鸡翅木盒。 “还是不要看了。”,恩竹一把抓住了对方悬在空中的手腕,他力气极大,虽然已经控制了力道不会将对方捏伤,但沈韶尝试挣脱了几次,效果约等于蚍蜉撼树。 很明显,沈韶的性格就是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越想干。 “你松手!”,沈韶又尝试了一次挣脱,“哎呀!快放开!你看这捏得都红了!” 中校一听赶紧心疼地松开了手,但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 对方灵活地一把抄起小木盒,嬉笑着小碎步跑到旁边打开看。 恩竹见事态已经无法挽回,破罐子破摔直接往大箱子里爬,试图把自己关进去。 沈韶打开盒子后静止了大约十秒,默默地合上并放回,扔在钻进箱子的中校的手里。 “……应该是装箱子的家丁拿错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个是借口,一个是推测。 房间的温度急速上升,两台蒸汽机安静地燃烧。 此时的两个人内心活动极其丰富,但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中校在想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而沈韶则在想这东西是哪来的。 此时,恩竹的手环震动,恩喜儿的语音请求来得恰到好处。 “你还没去沈姑娘那里吧?”,恩掌柜寄希望于中校是先回的军官公寓,“箱子里有个东西你赶紧扔掉,鸡翅木的小盒子,别打开看,直接扔掉!” 恩竹表情复杂:“……好的。”,他想着尴尬的人还是不要再增加了比较好。 “真夭寿了……我让他们拿厅堂的红檀盒子,结果拿了我书房里的,给我急得上火……手绳我给你俩寄过来,那个盒子你赶紧扔了,听到没有?”,恩喜儿松了一口气。 “你书房里的?”,中校的脸上写着“啊?”,他坐在箱子里,看着手里的盒子眼球震颤:“……没事,我会扔掉的,没有啊我没打开看,知道了知道了,嗯,嗯,好,拜拜。” 军官抬起头,对上了沈韶的眼神,两个人浸泡在沉默中。 “我可以理解,你不用安慰我。”,恩竹率先打破沉默,“毕竟都二十多年了,我也早就长大了,我其实思想很开明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沈韶心说大哥你冷静一点。 中校一拳砸在箱子的边缘,他肉眼可见的崩溃,“我怎么会完全不知道是谁呢?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不对,难道是因为我回家的时间太少了,发生了好多事我都不知道……” 沈韶心说你确实很多事情不知道,但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我先回基地了……”,恩竹从箱子里爬出来,面色苍白,机械地将箱子合上,点开手环遥控板车将箱子抬起拖走,转头望着窗外的乌云。 “天要下雨……”,他双眼空洞地喃喃自语。 沈韶感觉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等会儿,你先看下这个。”,她打开手环,在社交媒体上搜索新年贺岁的官方媒体号,然后调出树醒风的视频给对方看。 她一边播放视频,一边心想这世界上还会有比现在更令人窘迫的情况吗? 中校看完这不到二十秒的视频,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 “我怎么没见着他啊?”,恩竹憋了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 沈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事。 “哼,我真的是服了。”,军官用鼻子冷笑一声,似乎是被这个视频气笑了:“这两个人根本无法理喻,简直莫名其妙,两个人都是!” 中校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先回宿舍打扫一下吧。”,他已经没有脸继续在这里待着。 “你带伞了吗?”,沈韶也开始假装忙碌地四处寻找,并且想别的话题,“外面看起来确实是有要下雪的迹象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中到大雪呢,你车还在基地吧,你怎么回去?” 恩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包里有伞,没事,我打车。” 沈韶心说你记得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把盒子扔了。 第1402章 极端天气出门容易遇上人物 中校大字平铺在床上,看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发呆。 他本来想着久别重逢,还是难得的二人世界,可以久违地和女朋友好好亲热一番。 现在倒好,已经没脸见人了。 刚刚给大头兵们分发完各种糕点特产之后,恩竹双腿飘忽,趁大家欢声笑语,悄悄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高等级军官公寓里,静静地打扫了卫生。 “难道我们的缘分就这样尽了……我们该不会再也不会说话了吧。”,他的想法开始变得极度消极,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可以重来。 手环一震,是沈韶发来消息。 军官立刻弹起上半身,靠坐在枕头上点开内容查看:“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又发来一张账户截图,上面显示沈韶给恩掌柜转账的钱被退回了。 中校心想这个解释起来打字有点慢,不如连个语音。 他睫毛微沉,决定回拨一个视频请求。 “怎么了,为什么打视频回来?”,沈韶被他这个操作搞得很紧张,还以为是什么很严重的情况,一连上线就赶紧提问。 中校看着全息屏上的沈韶,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只是遵循本心地温柔一笑:“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他立刻回忆起为什么两个人没多待一会儿的原因,内心五味杂陈,六腑扭作一团。 “所以你知道恩掌柜为什么把钱退回来了吗?”,沈韶心里纠结,“这不合适吧?” 恩竹向她解释:“算是我给你送的礼物,这样就合适了。” 他继续补充:“我母亲给我设计了一个信托基金,每年的恩氏集团的股份分红都会打入那个基金账户里,并且保持着理财增值,我现在碰不了那个账户,要等我结婚后才可以解冻一半,有了孩子之后就会解冻全部,解冻后,每个月会把利息的一部分向我的个人账户发放,作为日常生活的保障……你的衣服钱从我今年的分红里扣掉了。” 沈韶心想信托基金这种东西,恐怕并非是恩喜儿设计的,而是有着丰富海外经验的树醒风搞的,但是为了保证基金资金来源的合法性,并没有把株树塔的钱混进去…… 不得不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拆迁还嫌不够,沈韶心说这夫妻俩确实心眼子多,他们简直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龙一样,兴趣爱好就是不停地储藏财宝。 “那好吧。”,她算是同意了这样的处理方法,“搞得怪复杂的。” 中校不想解释完这一点就草草结束视频聊天:“还、还有别的事。”,他在脑子里努力搜索任何可以提起的话题,但是两个人假期几乎一直在聊天,根本没有存货。 沈韶看着眼珠子狂转的恩竹,一下子就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不禁哑然失笑:“好啦,我不挂断就是了。”,她眉眼温柔,只要这样互相看一会儿对方的脸,都已经足够开心。 “一起吃晚饭吧。” 隔着全息屏对视的两人异口同声。 …… 天气预报低估了这轮降雪,中校来到军官公寓地库的时候,外面已经从大雪变成了暴雪。 “请注意,王城目前风雪持续增大,预计二十四小时降雪量将达到20mm的特大暴雪等级,气象部门已发布大风和冰冻预警,交通部门将稍后公布公共交通停运信息,请市民朋友们合理规划出行。” 中校关闭了手环,似乎现在开车出门并不是什么好决定,进城会堵车不说,到时候回不来就有点麻烦了,第二天还要批晨报呢。 但他不想放弃见沈韶的机会。 “小金,你在宿舍吗?”,中校敲击手环打了个语音,“帮我个忙。” …… 沈韶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正在换衣服的她犹豫了。 她套上一件毛衣,拉开窗帘,趴在卧室的窗户旁看了看楼下的马路,已经开始堵车了。 她瞄了一眼时间,估计中校已经出发,说不定都已经堵上了。 窗外的风似乎变大了,不停地震着公寓的玻璃,发出嗡嗡的响声。 “这什么破天气嘛……”,沈韶嘀嘀咕咕的,拿着卷发棒坐在梳妆台前,“早知道还是不叫他出来了,要不干脆在这儿做点什么吃算了,万一晚上回不去多耽误事……” 那万一确实回不去了呢? 让他晚上住在哪? 沈韶想起下午的那个鸡翅木盒子,突然脸一红,迅速摇晃脑袋,试图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但还是因为走神,不小心烫到了一下额角。 沈韶关闭了卷发棒的能源按钮,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发个消息让恩竹直接回去算了,她刚打开手环,就收到了一条来自中校的消息:“你不在客厅?” 她没看懂这条消息的意思,但还是从卧室打开门走出去—— 客厅的窗户正隆隆作响,不过这动静并非来自大风,而是一艘飞船。 中校将飞船悬停在沈韶公寓的窗外,见她出现在客厅,就打开了舷窗顶盖,露出脸来,抬起手向她打招呼:“我来啦,我们去吃晚饭吧!” 狂风携带着大片的雪花,打在恩竹的脸上,落在他黑色的、被风吹乱的头发上,他琥珀色的眼睛眯在睫毛之间,躲避着风雪的袭击,但他的嘴角并没有被这暴风雪吓得不敢露出笑容,分明是太阳般的爱意,融化着窗玻璃上的雾气。 “搞这么夸张!”,沈韶双手捂着嘴乐,“你停到楼顶吧,我马上来!”,她也难掩喜悦,双颊的肌肉无法自制地紧绷,这个笑脸的弧度超过了矜持的底线,必须遮挡一下。 天台的大门被打开,沈韶裹着一件厚厚的浅烟蓝羽绒服,头戴一个毛线帽,在大风中艰难地前行,但尽力地向那台黑色的军用飞船奔跑过去。 中校坐在驾驶位上,向她伸出手,两个人的肌肤相碰的一瞬间,冰冷的手指被厚而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起来,随着一股温和但有力的牵拉,沈韶被一把拎进了座舱。 顶盖缓缓下降,在座舱头顶的照明灯下,沈韶一手摘下帽子,迎上了对方灿烂的笑容。 明明已经将对方扶上座位了,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的迹象。 甚至又轻松而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沈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晃偏了重心,也向中校的方向倾倒过去。 恩竹用眉心轻轻地点着对方的额头,帮她保持住了平衡,同时也让两个人的鼻尖相碰。 “你想吃什么?”,中校低垂着眼,在如此近的距离,虚着焦看向沈韶的嘴唇。 太近了,沈韶没有办法睁眼看对方,只是也低垂着睫毛,目光被迫瞟向中校的锁骨之间。 “都、都可以。”,她的心跳太快,在密闭的座舱里几乎震耳欲聋。 两个人的鼻子摩挲着,距离在微妙的区间内游离。 “雪下得这么大,吃一些暖和的东西吧?”,中校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或者说是在憋气,防止自己发出不礼貌的喘息声。 “嗯。”,她慢慢地合上了眼。 恩竹微微向右侧偏过头,两个人的鼻梁都太碍事了。 许久不见,这个吻变得生涩而克制,浅尝辄止又缠绵不休,小心而温柔地轻啄着。 中校缓缓直起身子,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微笑着,满意地欣赏对方潮红的脸蛋,和还未恢复过来的表情和眼神。 他伸出手,抚在沈韶的脸颊上,托着她的下颌,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红晕:“火锅怎么样?” 沈韶将脸转了进去,在恩竹的掌心里留下一个唇印,然后抬起晶莹的黑亮眼睛,颤动着睫毛看向他:“好。”,耳后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这个画面让中校心率激增,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和之前不同,不再是个羞涩的小男孩,结果对方一个小动作就让他道心大乱,耳朵脖子一起发烫。 恩竹迅速转过上身,将椅背上的外套盖到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握住操纵杆,直视前方不敢再看她:“我、我们出发,你你你把安全带系好!”,他假装忙碌地检查着飞船的仪表盘。 沈韶一脸坏笑,心说这小子肯定是从哪学了刚才这招,估计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她起了好胜心,就简单撩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破功,只是亲手心就慌成这样。 在这种事情上,学再多小技巧也没有天赋来得有用。 新式飞船缓缓升空,在空中加速滑行。 “刚刚那个,你从哪里学来的?”,沈韶把羽绒服挂上椅背,伸手戳了戳中校还没降温的脸颊,“小说?电视剧?社交媒体小视频?老实交代!” 恩竹发出一声哀嚎,心想女朋友太聪明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假期刷社交媒体看了点小教程,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让你脸红心跳,增加一些个人魅力。” 沈韶觉得可爱,微笑着告诉他:“不擅长的事情也不用硬来啦,而且我觉得你很有个人魅力啊,不用刻意去学一些别人的套路的。”,她歪了歪脑袋看向中校的侧脸:“我一直以来喜欢的,就是你的赤诚之心,只要这一点不变,我就会一直爱你。” 恩竹刚刚稍微降下来一点的体表温度再次攀升,头顶都快要冒白汽了,他又伸手提了一下盖在腿上的外套,遮盖严实,以防万一有情况,他今天只想吃火锅,并不想吃巴掌。 “好了不要再说了……”,中校不自然地咽下口水,“我得认真开飞船……”,他看着空中加速飞舞着的雪花,那些像是白色的子弹一样冲击而来的碎片,“不对啊,你又是哪里学来的呢?不是我说,未免也太厉害了……” 沈韶忍不住笑出声:“这种东西还需要学的吗?”,她看了一眼中校刚刚被她吻过的那只右手,手背上的青筋自然鼓起,“而且我也没有干什么特别的啊,只是我想这么做了而已。” 她讥笑道:“明明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心态不纯洁才会反应那么大!” …… 飞船缓缓降落在一栋商业大厦的顶楼,恩竹将飞船停入公共库房,两个人一起乘电梯下楼,今晚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洋房火锅,就在这座大厦的附近。 中校撑着伞,搂着沈韶的肩膀,让两个人尽量都被严实地盖住。 暴风雪愈发肆虐,马路上除了堵成长龙的车队以外,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场暴风雪将王城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罕有的几个行人都缩着脖子举着伞,祈祷着狂风不要把他们的遮蔽物撕碎,几声警笛从远处响起,估计是结冰的地面或者说是混乱的风雪,导致了一些交通事故,也更是加剧了堵车的情况。 “还好你开飞船来,不然估计只能吃夜宵了。”,沈韶抓着中校的外套前襟,把脸也缩进领子里,“我看到了,幸好餐厅也就在旁边。” 两个人来到一栋五层高的独立小洋楼外,这栋有点历史的洋房占地3亩,外圈是一个精致的花园,并配有围墙和栏杆,他们两根沿着大理石小路一路走到建筑物的大门处,门童赶紧打开门让他们进屋,并且帮忙清理已经被大雪沾满了防水布面的伞,感叹道:“哇,没想到今天还有人来吃饭,你们居然还不是唯一的!” 门童把用袋子套好的伞交回中校手中:“你们算是好运气,猜猜怎么着,在你们十分钟之前进来的有个大明星,居然也专门暴雪天来吃饭,估计是以为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可以放纵一下和朋友一起开心地吃个火锅,也不会有粉丝来打扰!” “大明星?”,沈韶有些好奇,“哪位啊?” 门童小声地告诉他们:“是着名影、视、歌三栖女星,于曼曼!” 这个名字连中校这种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这是当下最有火爆的新生代明星。 于曼曼的出名历史稍微有点坎坷,虽然是童星出身,演过不少广告片,但是后来忙于学业许久没有再露面,等十九岁再次出道,先是在一部青春校园剧中担任女主角,凭借着清纯可爱的形象和自然流畅的演技,一炮走红; 在这之后又接了好几部电影的女主角,算是正式亮相; 结果刚火了没多久,就撞上了夺嫡之乱,被迫被雪藏了一年; 新皇上任后,她的工作室力挽狂澜,迅速帮她发行了自己的首张个人专辑,不仅展现了她的歌唱才华,还用活力积极的编曲和歌词,有效地提振了低迷的民心; 在这之后她又受邀主演了多部商业电影,在国内和国际上都迅速爆火,不管是武打片还是爱情片,她都如鱼得水,短短两年时间,已然拿奖拿到手软,数钱数到手抽筋。 “于曼曼?”,恩竹十分惊讶,“我靠,真的假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想的是同一个事情:“这是什么运气?” 沈韶大学的时候有陪一个发小姐妹一起去参加过电影节,见过刚刚开始红的于曼曼,当时的于曼曼还是一个谦逊的新人演员,对着沈韶那个家里搞电影的文艺世家发小点头哈腰的,说是期待能参演她二伯导演的下一部作品。 然而内乱后的于曼曼工作室似乎受了什么高人指点,突然变得非常会营销炒热度,性格也算是随着主流审美在改变,营造一种所为的“真性情高情商”人设; 虽然她本人业务能力确实能打,外形也在名医手里精修了多次,但红起来的速度确实有点太快了,沈韶那个发小有悄悄给她们说八卦的时候提过,多半是有谁在后面给她砸钱。 搞笑的是,甚至有花边小料说她的背后金主是树醒风,还有人把他俩的照片p到一起,无中生有什么行程有重合之类的桃色八卦。 然而沈韶心想这肯定是纯属空穴来风,这事儿要能是真的,估计恩喜儿能把树醒风的骨架子给徒手生拆了。 第1403章 暴风雪火锅店也会有案子吗 门童将二人请入店内,这家火锅店前段时间一直因为年节没有营业,今天中午才刚刚开门,所以楼上的包厢还没有整理出来,所有的客人都只能坐在一楼的大厅里。 这也让他们有机会直接看到了刚刚门童所说的大明星于曼曼。 大厅里一共有22张桌子,其中有人的,加上恩竹和沈韶这张桌子以外,仅仅四张。 沈韶环顾一周:一张圆桌是于曼曼和她的经纪人以及工作室成员,可能还有一两个是她的朋友,一共八人;一张远在圆桌对角线的六人桌上,是六个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四男两女,一边聊天一边不停地偷拍;一张在房间另一个角落里的四人桌上是一对情侣,他们坐在同一侧,背对着于曼曼那一桌,正腻歪地用长筷子互相喂食。 服务生给他们安排的两人位离圆桌较近,刚好可以看到餐厅里的全部景象,沈韶的角度可以看到于曼曼,但是中校背对着那一桌。 “说实话我脸和人名对不上。”,中校把两个人的外套挂好,坐了下来,小声地和桌子对面的沈韶交谈,“我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但是不记得长什么样……她演过什么来着?”,他回头看了几眼那个在室内还戴着鸭舌帽的女人。 “挺多的,不过我猜也不是你爱看的类型……”,沈韶突然想起什么事,“等会儿,你跟我在一起之前有看过电影吗?”,她提出了一个多少有点离谱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居然把对面这小子给问住了。 “呃……军校里大屏放的算吗?”,他慌张地回忆,“不对,我看过的,我们第四小队有一起团建的时候去看过电影,《勇斗飞龙营》你看过吗?” 沈韶的表情很僵硬,她尝试控制了一下但是没成功:“……你跟我开玩笑的吧?”,她皱着眉:“你在认识我之前,周末都做些什么?” 中校老实地回答:“不出任务的时候,就是训练和休息,看书,打球,下棋。” “……”,沈韶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我们点菜吧。”,她转移话题。 恩竹对这个反应感到紧张,他怕对方会觉得自己太无聊,一边按了按钮升起点菜的平板,一边小心试探:“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尝试很多活动,这也是一件好事,对我来说都是很新的事情,你光是看我的反应也会觉得有趣吧?” 沈韶把目光从平板上转移到对方脸上:“我只是觉得你蛮经典的。”,她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比较合适,“我觉得很好,我就喜欢白纸。”,她转过头先点了个鸳鸯锅底,“我不喜欢那种玩咖,我讨厌复杂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太复杂了,还自以为聪明世故。” 恩竹心说这话怎么感觉是在嘲讽自己是个傻子呢? “但很多纯粹的人又太蠢了。”,她恰到好处地打消中校的疑虑,“你刚好,两种都不是。” 沈韶用细长的手指戳着平板,迅速点了几个中校喜欢的菜,这让恩竹有些意外,这明明是两个人第一次吃火锅,对方是怎么猜到这些的呢? “到你了。”,她狡黠地笑着望向吃惊的中校,“我凭借日常观察,能推断出你喜欢的食材,接下来就看你有多关注我了。” 生死考验! 这就是中校在社交媒体上刷到过的、各种论坛帖子上讨论的、士兵们之前和他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情况!传说中的女朋友了解度测试! 这道题他必须答对! 火锅还没有上桌,这里的气氛就已经让恩竹汗流浃背了。 他讨巧地点上一份丸子拼盘:“之前在浮格城的时候,你的那碗面,虽然面吃不下剩了一点,但是里面的丸子,我看你都吃光了。” “但你不确定我具体最喜欢哪种丸子对吧?”,沈韶认可了对方耍的小聪明。 中校又点了一份毛肚:“在须磨镇,你买的食材里面有毛肚,那是一种日常不会经常想到要吃的东西,但是你在市场上看到了,就没有放过,哪怕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家常菜,但还是买了,肯定是很喜欢。” 沈韶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我猜还有这个。”,他又点了一份虾滑,“上次我搬宿舍,我点的外卖里面,你盛了两次娃娃菜虾滑汤,没错吧?” 沈韶满意地微笑着,给出了最后一道附加题:“还有两个很特殊的食材,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来……”,她补充道:“恐怕除了我家人和最亲密的几个朋友以外,没有人知道,或者说不敢猜,你能说中一个就算你赢。” 中校见既然如此,决定玩个大的:“如果我能猜中,有什么好处?” 沈韶自信地陪他玩:“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任何愿望,我都满足你,反之亦然。” 恩竹脸一红:“……好!” 沈韶一脸“等等你这时候脸红会让我想多啊”的表情。 “能给点提示吗?”,中校看着对方的眼睛:“荤的还是素的?” “荤的。”,沈韶回答,“提示到此为止。” 中校的大脑迅速运转——荤菜有牛羊鸡猪鲜,这五大类,前面四种除了内脏有概率以外,奇怪的东西肯定得从“鲜”里找。 “脑花和牛蛙。”,他决定走一招险棋,直接选择了脏器区和海鲜河鲜区最特殊的两种。 沈韶按了屏幕上的下单键,又按了桌面上的按钮,将平板收起:“说吧,什么要求?” 她没料到对方能猜中,毕竟挺多女生……或者说直男一般不会觉得女孩子敢吃这两种东西,外加沈韶自认为在外营造的形象还是挺规矩的,这小子肯定是往险了猜才踩中。 “我猜中两个,应该是两个不能拒绝的要求?”,恩竹得寸进尺,捕捉口头合同里的规则漏洞,“第一个,现在亲我。” 沈韶大惊失色:“首先我什么时候同意说,猜中两个就是两个要求了!”,她压低了嗓子,本来就很轻的交谈声,现在更是要中校凑近了才能听清:“而且现在是在外面,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于曼曼那桌,没人会注意到的。”,他环顾四周,“而且人也不多啊,到处都是空桌子。”,中校坏笑道:“愿赌服输哦?” 沈韶心说难怪要拒绝黄赌毒呢,打赌果然不可取。 “……那、那你凑近点。”,沈韶不好意思地抬起身子,往桌子的中心探去。 恩竹一脸期待,看着对方羞涩的表情,更是让人心跳加速,他立刻把上半身压在了桌上。 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 沈韶突然抓起对方摆在桌上的手,在无名指背的关节上亲了一下。 “你又没说亲哪。”,她得意地嬉笑着,双眼弯弯的同时还亮晶晶的,像是小狐狸。 中校表情错愕,他不甘心,伸手轻轻揽过对方的脖子,趁沈韶还没来得及坐回去,迅速地啄了一下对方的嘴角,并立刻缩回椅子上,左顾右盼有没有人看到。 服务生端来火锅汤底,辣锅那半的颜色和沈韶的脸一样红。 “你这家伙。”,她扭过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罚你今晚给我涮菜!” 目睹了一切的服务生心说,两位要不看看隔壁那桌,我都怕他们在这生孩子了,还是你们俩令人安心。 …… 中校表情复杂地看沈韶把牛蛙的骨架在碟子里还原。 “你确定你大学读的是理工科,不是医学吗?”,他忍不住提问。 沈韶翻他一个白眼:“我培训过急救而已,而且吃的时候,不就知道原来什么样了吗?” 突然,中校身后的圆桌传来一阵骚动。 “我说了我不想演!”,于曼曼将筷子摔在碟子里,发出巨响,同桌的人也都不敢再动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那一群大学生更是纷纷举起了手环。 一个坐在她身边,带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子劝道:“曼曼,注意形象,这是在外面。” “外面又怎么了?我不想演就是不想演!”,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远处六人桌上的几个家伙,“不准拍!删掉!否则告你们!”,随着这句话站起来的是一个矮胖的男人,他自称是于曼曼工作室的合作律师,并走向这六个青年,小声警告了几句,然后盯着他们把刚才的视频和照片都删除,随后满意地微笑点头,并且送了他们几张于曼曼的签名照。 于曼曼还在不满地发脾气,她把头扭过去不理会眼镜男的柔声相劝,用只有附近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炒炒炒,跟谁炒不是炒?为什么就非得是那个二流子一样的男人?”,她满嘴牢骚,抱怨着一个没出现名字的男演员,控诉对方脾气差演技差还爱揩油。 “资方要求的,我们合约都签了,你就忍忍吧,你想想,片酬很可观呀。”,眼镜男和另一个工作室的女助理一起劝着她,“毕竟你们一合作,流量都特别大,观众很喜欢的。” 沈韶回忆着八卦,心想这个“他”应该是郑晓声,之前两个人合作的电影都票房可观,两人上综艺营业后更是被大家疯狂磕糖,但是又偶尔有关于郑晓声人品差的八卦流出。 “而且我们拿的是火树影视的钱,曼曼姐你也知道……”,女助理本想用这个点来让于曼曼收起脾气,却反倒激起对方更大的怒火:“火树影视,又是火树影视!我们就不能不要跟他们合作吗?我于曼曼参演,还用得着愁资方?不都是赶着要来送钱的吗!” 她气得又将手往桌上一甩,不慎打翻了一个调料碗,溅在了她的手环上,一个助理赶紧帮她摘下,并拿出湿巾擦拭。 中校呛了一口酸梅汤。 沈韶看恩竹这个反应,嘴角肌肉一抽:“该不会……不是我说,有必要把每个子公司的名字都取得这么有特色吗?” “火树影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呀……”,一个声音尖细的男助理说道,“曼曼姐,你也懂的。” 沈韶心想潜台词应该是各种上流的资源,包括各大平台的宣传、奢侈品牌的代言、知名导演和大热剧本,甚至一些顶级的政商圈子的入场券。 于曼曼泄了气,她烦躁地把双臂抱在胸前:“妈的,那个树明盛才恶心呢,多少次暗示我陪他吃饭,说话说着说着,脏手就往我大腿上摸!” 沈韶心说好家伙,不过也对哈,花边新闻就算编,也应该写的是年纪不到三十五岁的树明盛才对啊,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往树醒风那位,四舍五入一下就五十岁的大叔身上扯呢? 中校似乎是从沈韶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理活动,敲了敲手环,搜索了一会儿之后,把一条链接发给了对方,是一个关于火树影视现任总裁的采访。 沈韶小屏点开了那条访谈,看到树明盛照片的一瞬间就理解了:都说儿子一般会长得更像妈妈一点,树明盛的母亲是个贵族小姐,但是长相不太能对得起观众,当年屈身下嫁给树德瑞的平庸次子,连着生了五个孩子,三子二女,树明盛是其中最小的儿子,排行第四。 “我小时候揍过这个癞蛤蟆。”,中校小声地向沈韶吐槽样貌不佳的树明盛,“我那一拳算是给他整形了,不然现在还能再丑点。” 沈韶回忆起在风眠山庄听到的故事,心想树明盛这家伙从小就大嘴巴爱说八卦,在株树塔四处传播恩喜儿的谣言就是这小子的功劳,这么想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树明盛还确实挺适合搞娱乐圈这一套东西的,大家都喜欢吸引人眼球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相。 她甚至怀疑那些跟树醒风有关的花边新闻,也是这个家伙的私下操作,毕竟就树醒风这个家伙怕老婆的程度,应该不至于给自己找死法……除非他打算偷偷把恩喜儿接回王城,故意拿别的女人当挡箭牌吸引公众视线,毕竟恩喜儿是在他二十年前还不受关注的时候,就已经脱离株树塔的人,大家只知道现在的株树塔董事长已婚,但一直无人知晓配偶是谁。 “哎呀,曼曼姐,再忍几年,以后咱也混进上流圈子。”,另一个男助理劝道,“到时候找一有钱有势的靠山,那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了。” 在这个上位者思想普遍还很传统的国家,知名演员照样是戏子,想要混进世家大族或者王公贵胄的家谱里,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也就财阀富商还有点机会。 “我倒是想啊。”,于曼曼叹了口气,“之前不是也试过跟行程嘛,结果脸都没见着。” 沈韶心说你这是跟踪的哪位啊,别跟我说是…… “咱们工作室自掏腰包炒cp也没用,人家根本看不见,都吸引不了一点注意力,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到底要怎么搞嘛。”,一个女助理也感叹道。 沈韶心说你这说的越来越像某个人了,不过我劝你不要作死。 随后这骚动渐渐平息,于曼曼则是心情不佳,让两个女助理陪她去一趟洗手间,把刚才撞翻料碗后的手腕也去再仔细清洗一下。 在于曼曼回来之后,整个火锅店里又有陆陆续续去了洗手间的人,包括喝了太多酸梅汁用于解辣的沈韶。 正当中校夹起一片毛肚的时候,他身后的圆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我的手环呢?我的手环怎么不见了!”,大家都被于曼曼的大喊吸引了注意力,众人望向惊慌失措的于曼曼,只见她工作室的人让店老板封锁这个火锅店,必须把手环找出来。 “我的手环什么时候没有了的?”,她急得站了起来,甩着手大喊大叫,“那个里面有很多我的私人……”,她眼睛一亮:“我去厕所之前还在的!肯定是丢在卫生间了!” 那个眼镜男也站了起来,对着店内的所有人命令道:“所有刚才去过卫生间的人,都不许走!”,他表情变得狠厉:“马上交出曼曼的手环!” 第1404章 平时做人太狂更容易遭报应 “刚才去过卫生间的人,都给我过来!”,那个声音尖细的男助理开始滋哇乱喊,几个工作室的助理或是随身保镖一类的人,开始拉扯那桌大学生里的两个女孩和几个服务生。 沈韶正心想着,看来某些八卦小报说于曼曼脾气不好还很狂,并非空穴来风。 那桌的眼镜男就走到恩竹和沈韶的桌旁,对着沈韶问道:“你是不是刚才也去了卫生间?” 中校站了起来,挡在沈韶身前,直视眼镜男:“她不可能拿别人的手环,你们要怎么查,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想好好吃饭。” “这谁知道呢?”,眼镜男冷笑一声,往前踩了一小步:“万一你们是狗仔,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们来到这里,趁曼曼去卫生间的时候,偷走手环,然后拿去爆料!” 沈韶心说喜欢跟踪别人的,不是你们这帮家伙吗…… 另外两桌的女生和去过卫生间的服务生,都被喊到了圆桌旁站着等待盘问,只有沈韶还坐着,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捞着锅里的虾滑。 她甚至往恩竹碗里放了两个,刚煮好的太烫了,先帮他凉着。 中校不甘示弱,他也往前踩了一步,正好他又比眼镜男高一截,比对方壮一圈,带来十足的压迫感:“我们不是狗仔,我和她都是为大殿工作的人,不会做这种事,请你离开。”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还大殿呢,我看就是假的!”,于曼曼坐在圆桌那头说道。 “我看你的鼻子才是假的。”,中校瞟了一眼戴鸭舌帽的女人,嘴不饶人地回击。 恩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把沈韶给逗乐了,她没忍住漏了噗嗤一声。 沈韶的“嘲笑”激怒了眼镜男和于曼曼,只见鸭舌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就要往这边过来,几个助理不拦着也就罢了,居然还帮忙推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几个男学生。 眼镜男愤怒地用鼻子冲出一股气,伸手就要去拽人,恩竹轻松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劝你不要把事情上升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对方挣扎了几下,被捏住的手腕却纹丝不动,他像是一只小鸡仔一般,还用另一只手试图掰开中校的手指,效果约等于螳臂当车。 男人恼羞成怒,直接挥起一拳往中校脸上砸去,毫不意外地被一掌挡住,甚至被恩竹的大手包裹在内,然后用了大概一成力道挤压,就已经开始失去血色。 “毛肚再煮都老了,我先捞出来了哦?”,沈韶抬头征求恩竹的意见,中校转过脸来微笑着回应:“嗯,麻烦你先看着锅了,本来说好今晚我负责涮菜的。” 眼镜男两只手都被控住,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和中校面对面站立,看起来好像要跟他跳舞一样:“他妈的,你小子给我放手!” “松手没问题,只要你们别再找麻烦。”,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我只是想好好吃个饭而已,你们非要搞这么多动静。” 恩竹将双掌打开,眼前的眼镜男气得脸都红了,脖子上青筋胀起,并且毫无契约精神,两条手臂刚获得自由,就一脚踢向中校。 十分滑稽的一幕出现,恩竹灵活地一闪,并且单手抓住了踢过来的那条腿的脚腕,眼镜男失去平衡要往后摔倒,中校怕他摔跤受伤,又伸手扶住了对方的后背,眼镜男条件反射找支撑物,竟然一手抓住了中校的前襟衣服,还拽开了他几颗衬衫扣子。 多么热烈的弗拉明戈! 沈韶实在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没事没事,主要是担心毛肚煮久了咬不动,等我们俩吃完这个,就过来陪你们盘一盘。”,她开口调节了一下现场气氛,“这位我猜是经纪人应先生?麻烦您先回座位稍后。” 站在一旁的于曼曼本来是想上来骂两句的,看到这对男女一个武力值极高,另一个看起来神闲气定,她开始有点心虚,怕他们真是什么特别的来头。 只可惜他俩都不想在外暴露身份,要是于曼曼知道了真实情况,估计要原地滑跪。 “于小姐也先坐回去消消气?”,沈韶转头看向对方鸭舌帽下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心想:“嗯……和六年多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不过还算挺自然的,不知道是在哪做的……” 于曼曼感觉眼前的女人好像有点面熟,但是时间过去太久,她不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只不过沈韶的容貌实在亮眼,这才让于曼曼对她有印象,但是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中校松开了经纪人的腿,另一只手抬起将他扶正,把他安全地放下来:“失礼了。” 沈韶心说明明是这位大哥失礼了吧,手都快摸着你肚脐眼了,再往下都能告他骚扰了。 恩竹一边把扣子系回去,一边坐回了位置上,迅速把碗里的食物扫进嘴里。 …… 两人把已经下锅的食材吃完,暂时关火,简单漱了口之后,来到圆桌旁。 “是谁拿了我的手环,现在马上交出来!”,于曼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鸭舌帽下的眼睛寒光凛凛,刚刚她尝试了几次给自己的手环打语音请求,都没有成功,十分恼火。 站在沈韶旁边的中校不太理解,发出提问:“虽然说卫生间里面没有监控,不过找不到东西,报警不就行了吗?街道治安所就在附近,也不用担心大雪堵车过不来人啊?” 于曼曼的经纪人没好气地解释说:“那是曼曼的私人手环,里面有大量的私人信息。“ 一个助理补充道:“让治安警察帮忙找贵重物品要立案,找到之后还要扫描留底,立案了会上新闻不说,万一泄露内容怎么办?” 沈韶心想到底是多私人的东西,才担心治安警察要冒着丢饭碗的风险去爆料啊,警惕是没错,但是治安所又不是路边修手环的小店……好多艺人都是一个毛病,感觉全世界都想爆ta的料,或许算是一种被害妄想,应该到医院去看看。 “所以只要找到手环,我们就能继续吃饭了是吗?”,沈韶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我可不打算在火锅店吃夜宵。” 于曼曼翻了她一个白眼,一个助理对其他人说道:“对,现在交出手环,我们曼曼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你们,要是找不到,所有人都不许走,就在这过夜!” 中校和沈韶心里异口同声:“那可不行!明天还有工作啊!” 恩竹立刻上前一步:“这样吧,刚才去过卫生间的人,都挨个说一下自己的所见所为,我们赶紧盘完,看看手环到底丢在哪里了?” 他敲了敲桌子:“几位女士都先请坐下吧?”,并且对还坐在圆桌上的几个男助理或是保镖示意,让他们起来让位置。 一个店员也拿来一个平板,里面是刚刚导出来的监控。 圆桌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坐着于曼曼,她头戴鸭舌帽,身穿一件宽松的大卫衣和阔腿裤,踩了双厚底的奢侈品牌运动鞋,转头向助理确认,火锅店已经封锁,而且从沈韶恩竹他们两个进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出过这栋楼。 她左右是两个和她一起去卫生间的女助理,接着逆时针方向坐着的是沈韶、两个女大学生、四人桌的情侣里的女生、两个去过卫生间的店员以及一个保洁阿姨,一共十个人,多加了两张椅子。 沈韶感觉好像在玩剧本杀,还怪有气氛的。 “挨个介绍一下自己吧。”,经纪人说道,“就从你开始。”,他指了指女助理旁边的沈韶。 中校一脸“用手指指人也太不礼貌了,信不信我给你手指头掰断”的表情。 沈韶懒得跟这几个给于曼曼圈地登基的太监计较,自我介绍道:“我姓沈,那位是我男朋友,我们今天就单纯是来这里吃晚饭的。” “这就完了?年龄?工作?”,那个声音尖细的男助理问道,“说详细一点,言辞闪烁的,我看你们俩就是跟踪过来的狗仔!” 沈韶一脸无语:“到这个月底满二十四,工作是政府公务员。”,她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是正好遇到你们,并不是狗仔,整个吃饭过程中,我连摄像头都没打开过。” 于曼曼似乎放心了不少,看沈韶不仅是长得年轻,实际年龄也是这么小,肯定是基层干活的小工,不算是什么她惹不起的人,但也因此,她开始狂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来头呢,拿个鸡毛就当令箭了,公务员就公务员呗,还什么为大殿工作的人,呵!” 她瞟了一眼站在一边表情复杂、拳头捏起的中校:“你呢?一起来的也说说吧。” 恩竹不想在外面惹麻烦,压着火简单回答:“姓恩,年过了就算二十七吧,军队工作。”,他今天中午刚从凌水回到王城,所以并没有穿制服,无法根据肩章判断他的军衔。 刚刚被他拉着“跳舞”的眼镜男经纪人哈哈大笑,指着中校乐:“我就说你小子哪来的一股子牛劲,原来是个臭当兵的!一个战争耗材炮灰,一个底层当牛做马打工的丫鬟,笑死人了,别他妈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韶的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眼看着中校已经被这话气得失去理智,脖子上青筋爬起,抡着拳头就要上去给他们重新补语文课了:“两个一把年纪的人,就这谈吐还好意思当公众人物?你俩读过书吗?丫鬟的鬟字怎么写怕是不知道吧?要不要我在你脸上教你一遍?” 恩竹瞪着似乎被他吓到的于曼曼:“你要是装了什么假体最好提前取出来,否则我会让你的屁股长到背上去!” 沈韶拉了拉中校的袖子,和他耳语劝了劝:“别在外面动手给自己招个处分,好歹做长官的,注意一下形象,别跟这种人计较,就当是蚊子叫,陪我坐着吃会儿瓜吧。” 接下来自我介绍的是两个女生:“我们都是王城文理学院的学生,分别姓赵和陈,今年都是二十岁,目前读大二,同桌的几个都是同级的同学,我们两个都是哲学系的,那几个男生是历史系。”,那个姓赵的女生补充道:“我们是您的粉丝,今天遇到真是太幸运了!” 在她们两个之后,是四人桌里的情侣,女生叫小裴,今年刚十八,在美甲店工作,男的是做工程的包工头,年龄比小裴大了一轮,自称是小裴的“男朋友”,但是沈韶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更浅的肤色,应该是戴着婚戒在工地晒太阳留下来的印子。 最后的三位是餐厅的服务生和保洁阿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两个女助理分别是莉莉和小琳。 “我们来看监控吧,然后按进卫生间的顺序,说说你们都见到了什么。”,经纪人发话。 莉莉伸手点开平板,沈韶也凑过去看: “烦死了!”,于曼曼从走廊上穿过,两个助理跟在她的身后,“下这么大的雪还有这么多神经病出来吃饭,本来以为可以放松放松的!本来平时就不敢吃火锅,现在也没心情了!” 她手腕上并没有手环,而是被女助理小琳拿在手里擦拭。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时间,赵同学也进了卫生间;之后四人桌的情侣一起出现在走廊摄像头下,两个人先腻歪了一会儿,其中女生进去上厕所,男的先回座位了;又过了七八分钟,于曼曼和两个女助理一起出来了,这时候手环已经消失不见,跟在她们身后一起出来的是情侣里的小裴,她进去的时候口红已经全部不见,这会儿又补上了。 又过了几分钟后,赵同学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也是补了妆。 快进了十五分钟,沈韶走进了卫生间,大约五分钟左右,她从里面出来,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站在摄像头下打开了手环,回了条消息,然后离开。 在她之后,又有两个服务生一起进了卫生间,三四分钟左右就出来了。 最后进入卫生间的是陈同学,她在里面的时间比较久,大概二十多分钟,她出来之后,保洁阿姨就进去打扫了一番。 “小琳,你拿着手环进去的,怎么出来之后手环就不见了?”,尖细嗓子的男人问道,“你是不是落在里面了?” 小琳支支吾吾地,她今天晚上席间喝了点啤酒不太清醒:“我可能是忘在洗手台上了,我有点头晕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曼曼姐在里面上厕所的时候,我把她的手环清理了一下,然后我也去上厕所了,莉莉刚好上好厕所出来和我换班看着包。” 莉莉表示她出来之后就没看到什么手环,只是帮忙看包而已。 工作室的律师说道:“期间赵同学和小裴也进去过,你们两个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观察这两个人的表情。 “我就是进去上厕所,然后补了个妆,我什么也没看见……”,赵同学一脸心虚,她似乎在隐瞒什么事情。 经纪人盯着赵同学的眼睛:“补了个妆,什么也没看见?”,他冷笑一声,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我先记住你了,等会儿再盘你,劝你最好想清楚了老实交代!” 他转头看向小裴,问她:“那你呢?” 小裴对着灯看自己的美甲:“我也就是进去上了个厕所,然后补了补口红,洗手台上我只看到一些你们谁扔在那的化妆棉还有化妆包,我还看到一个女助理在那旁边刷手环,还跟人打字聊天,也不算太认真地看着包,不过我忘了是你们两个里面的谁了。” 她收起手掌,转头看向赵同学:“哦对,我也看到你了,你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我从隔间出来,看到她在外面等着排队。” “不对啊,赵同学不是先进去的吗,怎么还是小裴先上的厕所呢?”,律师挠着头没明白。 赵同学慌张地解释说:“里面一共四个隔间,我进了一个之后,发现那个门锁坏了,于是就想换一个,没想到另外三个里面都有人了。” 接下来进去的就是沈韶,她表示自己单纯就是去上了个卫生间,然后在镜子前面洗了手、检查了一下脸上,因为还没吃完饭,所以也没有补妆,出来之后刚好手环震了,一看是小姐妹群里有人@她,就回了一下消息。 “在卫生间里面,我看到洗手台上有你们乱扔的垃圾,就顺手抽了一张擦手的纸,都推进垃圾桶里了。”,沈韶补充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我也并没有看到手环。” 两个一起进入的服务生表示,她们只是迅速地上了厕所,马上就出来了,才三四分钟。 最后是在里面呆了很久的陈同学,她耗时最长,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你呢?”,经纪人逼问道,“在里面那么长时间,是在干什么?”,只见这姑娘涨红了脸:“我……我不方便说!”,她低着头并拢双腿,躲避众人的目光。 第1405章 女生好像都喜欢扎堆上厕所 陈同学手指交错着扭动,她凑近了身边的赵同学,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赵同学一脸尴尬,摆摆手对大家说道:“她就是肚子不舒服,你们别问了,反正肯定不是她。” 沈韶心想如果只是单纯的肚子不舒服,应该不至于这么难堪,估计是…… “不行,你在里面做了什么,必须说出来!大家都已经说了!”,于曼曼并不打算放过陈同学,“否则,我就让她们几个搜你的身!” 沈韶心说这位大姐你这样是违法的知道不?你要敢搜我马上报警给你逮了。 她见于曼曼的两个助理一副要起来动手的样子,赶紧开口打圆场:“你们几个男生先站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可以吗?” 大家不明所以,中校和沈韶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张开手臂,开始像赶鸭子一样,把大家驱逐到这个大厅对角线的另一边去。 陈同学从头发缝里看到屋里的男性都去了远处,这才小声地开口,向于曼曼解释:“我生理期弄脏了裤子,所以在里面洗了裤子,然后又用烘手机吹干了才穿上出来。” “我没有看到手环,洗手台上什么也没有……”,她补充道,“我洗裤子的时候,洗手盆的下水道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以至于整个台盆满了溢出水来,都流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了,我就慌了,所以出去之后叫来了保洁阿姨,让她帮忙通一下。” 保洁阿姨点了点头,证实了陈同学的说法,自己进去通了洗手池的下水道,然后又顺带着打扫了一下卫生间,也并没有捡到什么手环。 沈韶有一个推测,但是她感觉现在这么早提出来,就没机会吃瓜了,这让她有些纠结。 “好了,你们几个回来吧。”,于曼曼抬了一下手,让堆在房间角落里的男人们返回圆桌旁,继续一起讨论“案情”。 戴着眼镜的经纪人刚一回到圆桌旁,就凑到了于曼曼身边,让对方耳语告诉自己陈同学在里面做了什么,沈韶心说你这样搞,我刚刚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们走开点呢? 经纪人战术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刚才第一轮,你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拿了手环,那除了时间线以外,接下来就是动机。” 沈韶心说你个四眼乌龟装得还怪专业的呢? “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手环交出来!”,他眼镜片反着光,“包括没去过卫生间的男的,我要确认你们每个人的身份属实,确认你们不是狗仔同伙!” 中校一脸“你小子是要完了我跟你说”的表情。 沈韶一脸“我劝你不要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恩竹拍案而起,他已经憋不住火气了,“什么狗屁明星,没了滤镜顶着张六十岁的老脸,自理能力跟残疾人似的,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收好,丢了就在这咋咋呼呼的,让我们这么多人大晚上的陪你这个巨婴找奶嘴!” 几个男大学生见状也起哄:“就是说啊!赶紧让人开门放我们走!学校宿舍有门禁的,这会儿都八点多了,今天晚上还堵车呢,公共交通也停了,我们回去只能步行,王城这么大,学校远得要命,再不出发,肯定赶不上十一点了啊!” “还有啊,你说我们是狗仔,谁都想偷你的手环,你那手环里面,到底是有什么宝贝那么招人惦记啊?”,在美甲店工作的小裴也起身指着于曼曼说道。 包工头立刻妇唱夫随,也跟着挑衅道:“对啊对啊!如果只是私人的账户啊自拍照片什么的,至于反应这么大吗!报警不就成了!我看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里头!比如博上位跟人睡觉的视频,还有聊天记录什么的!” 于曼曼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筷子和调料碗就往对方身上扔去,把包工头的衣服裤子泼上了一身的酱料和红油。 这下包工头彻底被激怒,抡起拳头就往前冲:“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他的女友小裴赶紧抱住他的腰想要阻拦,于曼曼工作室的几个男性员工也立刻围上来,将两个人隔开,把于曼曼保护在身后。 沈韶见事态已经不太对头了,她眼神示意中校控制一下场面,毕竟自己的身份不方便。 “安静!”,恩竹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点开手环,在一个全息屏中出示电子军官证,放大后挥到一旁,又打开了须磨镇的行政长官令,也放到一个屏幕里并挥到上方给大家看:“没有人要交出手环,也没有人要被搜身,现在所有人听我指挥!” “卧槽,这么年轻的中校……”,律师抬着头看着空中的全息屏,心虚地扶了一下椅背,“这……改革第一案,须磨镇的行政长官?听说是大公主的……”,他比这帮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娱乐圈人士,还是懂得一些时政上的事情,立刻转身凑到于曼曼身边和她耳语。 沈韶见于曼曼上演了“五秒钟十六种情绪”的精彩现场,心说不愧是明星演员。 “恩中校……长官,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暴雪天吃饭也能遇到您。”,于曼曼立刻换了一张皮,从经纪人手里接过名片,毕恭毕敬地递到了中校面前,“我手环丢了,不过还好我们都随身会带名片,萍水相逢就算是有缘,咱们不打不相识,有没有兴趣加个好友?以后您如果有亲友聚会什么的,也可以叫上我热热场子,互相认识一下。” 沈韶心说还亲友聚会呢,你那是不知道,你好像还想当他的小妈哩。 恩竹皱着眉回答:“什么不打不相识,你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他又看了一眼经纪人:“我澄清一下,我刚才也没打他,倒是他差点给我衣服扯坏,怎么,不敢袭军袭警,你个四眼死变态倒是敢袭胸是吧?” 沈韶差点没憋住笑。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于曼曼立刻打哈哈混过去,“那您看这个……”,她又把名片往前递了递。 中校勾起嘴角,想给被破坏了美好夜晚的众人送个礼物:“你先回答刚才这位先生的问题,你的手环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不方便治安警察来处理?” 于曼曼肉眼可见地僵住了,她张了张嘴没法接话:“这……”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情况,我认为还是联系治安警察立案,帮你找更合适。”,中校收起了两个全息屏,又另外打开一个语音呼叫的屏幕,“这条街道的治安所很近,我呼过去应该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这里,有我帮你报案,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经纪人立刻摆了摆手:“不不不不,长官,还请您先不要呼叫,我们曼曼是有原因的。” 沈韶竖起耳朵,期待听点现场八卦live show。 于曼曼扭捏地犹豫了一会儿,先是说了有一个内部的影视投资会议的安排,届时会上好几部筹划中的电视剧和电影的剧本和演员表,以及会来很多投资人和导演,保密性很高,不方便对外透露细节,她的手环里有整个会议的出席人员名单和上会的作品名录。 “这点东西我还是可以保证不会泄露出去的。”,中校双手插袋看着对方,“我都说了,有我帮你报案,怎么可能出现治安警察偷窃投资会议资料的事情呢?” 于曼曼见糊弄不过去,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突然向沈韶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韶起了坏心思,想看热闹不嫌事大,并不打算理会对方的求助,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正想着干脆把自己推测的情况给说了,结果那个包工头的衣服刚被他女友小裴帮忙擦干净,又开始跳着脚惹事:“说!到底是什么东西见不得人!大晚上的,非要把我们几个困在这里!”,他哈哈大笑,指着于曼曼说道:“你丫就是他娘的活该,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位长官这是给咱们老百姓做主呢!” 几个大学生见有人撑腰,也开始起哄,必须给个大家能接受的说法。 沈韶心说于小姐你这是众矢之的,我现在也救不了你喽。 “我……”,于曼曼发动演技,试图向中校扮可怜求饶,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没想到中校看了之后不仅什么也没说,甚至感觉心里还怪舒适的,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沈韶心说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种阴暗面呢?很好,我喜欢。 中校心里在读秒,他想知道于曼曼能几秒钟哭出来。 三秒。 一粒豆大的眼泪从于曼曼的左眼滚滚而下,但是精确地只流两三滴,因为多了会把妆造弄花,而且不能鼻涕眼泪一起来,那样画面就不好看了,特别是最后一滴一定要缓缓滴从脸颊滑下去,营造一种“感觉她就快要碎了”的效果,主打一个氛围感。 包工头大哥一脸“我见犹怜”的表情,一时看得出了神,拳头也松了下来,方才的火气顿时全消,他的女友小裴见状给他吃了个巴掌,将其扇醒。 然而中校不吃这一套。 他甚至觉得沈韶那经过谛听专业培训出来的实战派演技,比于曼曼的学术派演技强多了。 “于小姐想说什么?请继续。”,恩竹抬起一边的眉毛,双手一摊,一幅“然后呢?”的表情,旁边的包工头大哥和几个大学生都快要笑死了。 沈韶伸手拽了拽中校的袖子,示意他附耳过来。 “手环,估计在垃圾桶里。”,沈韶小声地告诉对方,“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早点结束这场闹剧?都九点了,那几个学生还要回宿舍呢,外面雪这么大,迟了也不安全。” 恩竹点了点头,转头请保洁阿姨进女卫生间,把洗手池下泡了水的垃圾桶拆出来。 保洁阿姨将半满的垃圾桶端上圆桌,里面泡了大量的水,是刚才陈同学洗裤子的时候溢出来之后,沿着水池台面流进去的。 中校指着垃圾桶,让于曼曼掏。 “我?”,于曼曼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是啊,手环这么重要的东西,按你说的,里面还有很私密的内容,让别人碰,于小姐肯定不放心吧?”,中校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回答,“连治安警察和我担保都有顾虑,那我理解就是只能是于小姐你亲自来处理。” 沈韶心说白切黑是什么带劲的人设?爱了。 于曼曼哑口无言,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已向垃圾桶伸出了手,这次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要哭了,自然流畅,不掺虚假。 “曼曼,我来吧。”,经纪人伸手拦住了对方,“我来。” 他满眼心疼,叹了一口气,卷起袖子,自己将手伸入污水和垃圾混合的桶里,翻找了一会儿之后,从中掏出了一只已经被泡得无法开机的手环。 “这……”,经纪人和于曼曼以及那两个女助理,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是谁扔在里面的?” 沈韶叹了一口气:“是我。”,她无奈地扶额,“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她,想要听一个解释。 “一开始,你们三个进去卫生间之后,应该是拿酒精湿巾一类的东西,先是清洁了手环,然后把手环放在一张洗脸巾上晾干。”,沈韶表情复杂,“然后你们三个又是补妆啊又是干什么的,制造了大量的垃圾。” 沈韶看向赵同学:“你进去之后,我猜小琳看到有外人来,条件反射地想要保护手环,就又顺手盖了一张洗脸巾或者纸巾在上面遮挡。” 她看向于曼曼:“我估计于小姐是先洗了手上沾的蘸酱,然后拿擦手的纸巾使用,顺手又丢在了那一堆垃圾上面。”,于曼曼点了点头确认。 沈韶看向小琳:“你应该是当时进了隔间,所以不知道。” 她转头看着莉莉:“你是在小琳和于小姐进入隔间之后,负责看包的人,你也没有注意到手环被压在垃圾下面,大概补了妆或是洗了手之后,把纸团和化妆棉继续往上面堆。” 沈韶双手一摊:“后来你们一个个居然都不记得手环的事……我进去之后,看到洗手台上一大堆垃圾,实在是看不下去,顺手一把都推进了垃圾桶里。” 她补充道:“你们估计还有人把纸团什么的弄进了洗手池,把下水道堵住了。” 陈同学恍然大悟:“然后我刚好用了那个被堵住的洗手池,所以池子的水才会漫出来,顺着台面流进了垃圾桶里……” “对,泡了脏水后的手环损坏了,所以才不管怎么呼叫都没有反应。”,沈韶往椅背上一倒,“我觉得大家应该都可以继续吃饭,然后各自回家了。”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疑点,但是沈韶现在很想回家,决定不提这事。 然而中校这家伙没这么细心,他沉浸在推理之中,没有注意到女友的归心似箭:“等会儿,赵同学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卫生间?” 他掰着手指比划了一下:“如果只是发现隔间的门锁坏了,马上换一个就好了,也就几秒钟的事情,裴小姐进去的速度没有这么快吧?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隔间了呢?” 沈韶瞪圆了眼睛转头看中校,脸上写着“你觉得我是不知道吗?我是故意不说啊!” 恩竹心虚地“噢”了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当时在干什么?”,于曼曼皱着眉,不爽地盯着赵同学。 赵同学汗流浃背:“……我……我躲在隔间里,偷拍了一些照片。”,她被当众戳穿,也不敢再隐瞒,“曼曼姐你吃火锅的时候一直戴着帽子,我拍不清楚嘛……” 她戳着手指不好意思地承认:“曼曼姐进了卫生间之后,把鸭舌帽摘了下来透透气,我才有机会从镜子里拍到你的正脸……”,她把头低得快要钻到桌子下面,“我想发个好友动态炫耀一下,这么好的运气遇到明星了嘛……” 她躲在那个门锁坏了的隔间里,拍了大量的视频和照片,包括乱丢垃圾的画面。 于曼曼工作室的律师走到赵同学的身边:“请把你的手环,给我看一下。” 赵同学央求道:“那,我删了能不能合个影?”,于曼曼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发火:“不行!”,她精致的脸上是恶狠狠的咬牙切齿。 第1406章 我想用我的心来问问你的心 律师跟赵同学掰扯了老半天,还抓到对方没说实话,她不仅是想发好友动态,分明是想发社交媒体,连文案都编辑好了,说于曼曼在公共场合不讲卫生,乱扔垃圾,还满嘴脏话骂资方,配上了照片和视频,准备吸一波流量。 赵同学就等着一会儿离开火锅店之后,再点击发布,这样也不容易被追责。 没想到闹出了这么一场,她被困在火锅店里出不去了不说,刚才于曼曼的经纪人还要求检查所有人的手环,赵同学简直心率爆表、汗流浃背。 沈韶心说你刚刚还说自己是于曼曼粉丝呢……原来是黑粉吗,还是说其实是对家的头子? 这下,又把时间拖到了九点三刻,外面的暴风雪愈演愈烈,公共交通全部停摆,门禁时间将近,这几个学生今天大概率是要倒霉了。 沈韶看了一眼时间,她见两个女生已经开始紧张门禁的事情,四个男学生倒是不急,甚至其中一个似乎是对陈同学有意思的家伙,还暗戳戳地在期待些什么。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今天陈同学身体不合适。 “长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耽误您的时间了。”,经纪人忍着之前的恨意,搬出假笑向中校道歉,沈韶注意到他的后槽牙在暗中用力:“您这桌的钱我们付吧,给您赔个不是。” 恩竹皱了皱眉:“我刚才在线上已经付过了。”,他也抬起手环看了一眼时间,转头牵起沈韶:“太迟了,我们走吧。” 于曼曼还不太甘心,她追上前想把名片递到位:“长官,您收下这个,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有机会我想请二位吃个饭,好好道个歉。” 中校晚上没吃饱,沈韶第二天还要上班,不宜再在火锅店继续待下去,这个点了食堂肯定也关了,他刚回王城,宿舍冰箱也是什么都没有,外面又下着大雪,想再吃点什么都找不到,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还不止不休地纠缠。 “不用请吃饭了。”,军官烦躁地摆了摆手,推开了名片,然而于曼曼穷追不舍,又强行把名片塞到了沈韶手里。 沈韶不想再跟她拉扯,只好暂时收下,随手放进小包里,想着等会儿找个垃圾桶丢了。 …… “真是无语。”,中校启动飞船,“吃也没吃饱。”,他肚子空空,情绪极差,“我现在对于曼曼……那叫什么来着,路转黑?”,他用词正确。 沈韶有些心疼对方的胃,提议道:“要不要,先到我那里吃点东西,再回去?”,她补充说,“我公寓里还有几盒泡面,给你先填一下?” 中校推动操纵杆,向前飞行:“都这么迟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用担心我,而且我明天一早也要去须磨镇批晨报,还要开年后的动员会,我们都最好早点睡觉。” “那……”,沈韶望着恩竹棱角分明的侧脸:“你今晚可以睡我这的沙发,明天一早直接从这里出发去须磨镇,也比你从基地出发要近。” 中校全身僵硬,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沈韶:“啊?”,松香般的双湖中分明是星光。 “这不合适。”,中校眼睛里的亮光突然熄灭,“我拿一盒泡面就走。” 沈韶微微眯眼,她盯着对方的鬓角:“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感觉你好像总是在故意疏远我,有点像是怕我,躲着我一样的心理状态。”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沈韶叹了口气,“我希望我们可以和普通的情侣一样。”,她看着自己的掌心:“除了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外,我后来认识的几乎所有人,知道了我家的情况之后,都会有意和我保持距离,所以我的朋友很少……我以为你会不一样。” 中校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别人一样:“我们和普通的情侣没有区别啊!”,他紧张得有些结巴了:“我、我们不是一直都有牵手拥抱嘛,出门在外都是十指相扣的,也、也时不时就在没人的地方接吻……” 他心虚地吞咽口水。 “我甚至有你公寓的门禁呢!”,军官又找到一个支持的论据,“我们还一起旅行,一起去汽车影院看爱情电影,几乎每个周末都一起约会!” 沈韶不能否认,这些确实是事实。 但她总觉得,两个人的心之间隔着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 “我说过,我喜欢你的赤诚,喜欢你的纯粹。”,沈韶咬了咬下唇,“可我们之间,还是有别的东西,我明白你家的教育肯定是让你做绅士,这点我觉得不是坏事,可我不知道是不是恩掌柜和你又说了什么,我总感觉你年节回来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不想绕着圈子说话:“你是不是因为在意我的身份,所以不敢和我亲近?” 中校不能否认,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但他心里还有另一个疙瘩,已经近一年了,但他觉得对方应该还没有准备好,他也不愿意逼问沈韶,只是希望有一天她能自己主动告诉他,今天暂且不提。 “你是内阁重臣的女儿,又是世家子弟,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你让我否认这一切是不可能的,我不可以放纵自己,给你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中校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这一点,“我并非出于自卑的心态,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吧,但不是最主要的。” 他直视前方,继续说道:“你的名声,远远比我躁动的心,要重要得多。” “能有现在这样超出别人的亲密关系,我已经知足。”,中校推下操纵杆,准备降落在公寓楼的屋顶,“因为上次古神教的事情,我想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在除了朋友圈子以外的地方,比如你父亲的熟人以及世家子弟的交际网里,已然曝光,甚至可能还已经有了一些风言风语,我不能再给你带来负担了。” 中校将飞船稳稳地停在了天台,他关闭能源引擎,解开安全带,转过上半身来,严肃地看着沈韶的双瞳深处:“虽然我没有过二心,但我依旧要为你的人生负责,我必须要考虑最坏的情况,保证你会有退路,而不是用你的身份或者说是名声这样的东西,永远地绑架你,让你离不开我。” “恰恰相反,我期待的,才是纯粹的感情。”,他的眼神坚定,“我想让你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毫无负担地选择我,仅凭真心,没有任何杂质。” 中校突然语出惊人:“而不是像大公主和我的舅舅一样。” 沈韶伸出手抚上了恩竹的脸庞,深眸似水:“倘若我从未想过退路呢?” 中校瞳孔放大,他不免变得呼吸急促,这句话对他的心理防线造成的冲击,比当时在水下表白时沈韶说的话更大,纵使他的心脏此刻像是剧烈的鼓点那样奏响,他仍然选择先让自己镇定下来:“……倘若?” “对,倘若。”,沈韶不眨眼,直勾勾地也看着中校的双眼,“你不用太紧张,只是假设。”,她补充道,“你会怎么做?” 恩竹张开嘴似乎想说话,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他厚厚的手掌颤抖地盖在沈韶摸在他脸上的手掌之上:“我不要倘若。”,他捏住了沈韶细弱的手指,眼神慌张地闪躲了一阵,“不,不不不,有倘若也行。” 沈韶见对方的喉结剧烈一沉:“我想和你在拥挤的中央广场上,不顾一切地亲吻。”,他好像淋雨跑了十公里一般喘着气,“我想在全城的广告牌上登满告示,让所有人羡慕我。”,他眼眶发红,鼻尖也变成了红色,“我想让你枕着我的手臂,依偎在我的怀里,最好腿也压在我的身上,在冬天的早晨按掉闹铃,抱着睡懒觉,太阳晒屁股了也不管。”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要喊出来了:“我也想在好友动态和社交媒体上,大大方方地发我们恩恩爱爱、腻腻歪歪、让人恨我恨得牙痒的合照!每条发九张!发一百条!” 中校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溃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眼泪鼻涕一起喷涌而出,幼儿园小朋友被夺走小饼干都不会哭成这样:“我也想和你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啊!” “哎哟哎哟哎哟……”,沈韶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不明所以,赶紧翻包找纸巾,于曼曼的名片掉在了座舱缝隙里都没注意,连忙抽出几张纸给对方擤鼻涕,又拿了几张纸给他擦脸。 她看着中校乱七八糟手忙脚乱的样子,单手捂嘴笑了起来:“都几岁的人了,至于吗?” “有空给我说说你舅舅跟大公主的瓜呗。”,沈韶把纸巾收起来,转移话题,“好像很刺激嘛,这种连我都不知道的皇室秘辛,好奇极了!” “反正简单来说就是……”,中校用袖子擦眼睛,沈韶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要简单来说,找个时候给我详细说说!” 中校点了点头,刚刚宣泄完的他像一只被雨淋透的小狗:“我饿了,我想吃碗面。” 沈韶笑着伸手挠乱他的头发:“好。” …… 沸水没过了水位线,沈韶随手拿起一个隔热垫压在上面。 “我先去洗个澡,五分钟之后你自己打开吃就行。”,沈韶一身的火锅味,她可不想带着这个味道睡觉或者去上班,“你等下吃完也洗洗吧,我们现在闻起来太辣了。” 中校还是有点犹豫:“我在这过夜真的没事吗?” “胡思乱想什么呢?”,沈韶啧了一声,“你睡沙发我睡床,你在客厅我在卧房,能有什么事?你不是正人君子吗?”,她钻进卧室,抱着睡衣闪入浴室。 中校伴着浴室的水声吃泡面,他心想这是什么vip待遇。 他迅速把食物吞下肚,熟练地把衣服脱下来扔进洗衣机,和沈韶扔在浴室门口衣篓里的衣服一起清洗,等会儿再用烘干机烤干,自己明天一早就能直接穿着去须磨镇了。 沈韶出来后换中校进入洗澡,之后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刺激的剧情。 …… 中校五点半起床,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进入卫生间,锁上门,拿出沈韶抽屉里准备好的一次性牙具洗漱,并小心地上了个厕所,令早晨的特殊情况消散。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将烘干机里的衣服取出穿上。 中校叠好被子和毛毯,穿上鞋袜,轻轻关上公寓的门,乘电梯去天台,驾驶着飞船前往须磨镇。 “找人帮我把飞船清洗一下吧,我昨天去吃了火锅,里面都染上了,一晚上都没散掉味道。”,中校将飞船停在须磨镇的一片空地里,对长官办公室的下属吩咐道,“干脆找家专业的吧,也洗得干净一点,我估计年节期间也一直积灰呢。”,他拿出几张现金钞票递给下属,让他去请人。 …… 沈韶草草出门,烘干机里的东西她打算下班回来再收拾,年节过得都有点惰性了,早上起不来,还好住得离大殿近,踩点打卡已经是她的强项。 上午的会毫不意外地重申了纪律,那个信仰古神教的同事已经被秘密处理,但这次的事情引起了上层的关注,所有谛听探员的背景调查都要重新做一遍。 在内部调查完成之前,大家不会有新的任务,只要把自己手里过年节之前没有完成的活干完就行,而沈韶主要就是要把古神教一案的报告搞定,并且把所有的疑点集合起来,之后应该还要配合司法部门一起再盘一盘整个案子,并且对大殿内的人进行秘密调查,寻找那个躲在政府内部的幕后黑手。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背景调查搞得大家有些人心惶惶,几个同事问沈韶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大家想要私下里吐槽一下这次的重新调查。 “这不是相当于全员停职嘛!”,众人来到一家轻食吧,围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嘀咕,“对了,听说那个古神教徒被……”,一个同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胆子可真大啊,谛听里面都混进来这种人!”,另一个同事摇头感叹。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背景调查的事情,一个同事突然提起来,听说最近有部剧要开始筹备,因为是部历史正剧,所以皇室这次也有投资,女二暂定了于曼曼。 “于曼曼?”,沈韶心说怎么哪哪都是这个家伙,“这是她第一次演正剧吧?能有女二也不错了。”,她想着打开社交媒体刷一下,看看昨晚火锅店的闹剧有没有变成新闻。 结果她刚一打开手环,就在热搜榜看到了一条让她差点原地起飞的词条。 第1407章 和未曾想过的对象传出绯闻 “于曼曼新恋情曝光,男主疑似须磨镇行政长官?”,沈韶两眼一黑快要昏过去了,何出此言啊,到底是何出此言啊??? 这个炸裂词条大概霸榜了十分钟左右,很快就被人压了下去,沈韶估计是树醒风汗涔涔地在找人处理,并且于曼曼的名字以及任何和恩竹有关的关键词都变成了不可搜索,但是在一些社交平台和论坛出现了大量用抽象语言讨论的内容。 伴随着这个离谱八卦的迅速传播,沈韶的手环开始变成电动牙刷,一刻也不停止震动,她小姐妹群里已经99+未读,而且每个人都给她私聊了一句问她什么情况。 沈韶根本回不过来消息,她赶紧借口家里有事,先从同事聚餐抽身回公寓,路刚走到一半,这会儿沈中堂又飞过来一个语音请求,沈韶满头大汗地点击接听。 “韶韶你别担心,爸爸现在就弃笔从戎,替你去把那个负心汉给杀了!!!”,沈千山在骨传导耳机里震耳欲聋地暴怒,他刚刚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个八卦消息,气得眼球充血,第一时间联系了女儿。 沈韶现在就算是千手观音也处理不过来:“不是不是不是,你等会儿,我也是刚刚才看到这个消息啊!”,她大脑都短路了:“到底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什么弃笔从戎的,你让我先搞清楚情况行吗?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给我发消息!” “韶韶啊,爸爸就知道你肯定是被那个混蛋骗了呀……”,沈中堂语无伦次,“卡斯诺城邦的女公爵还告诉我,他还出轨了生意伙伴?什么谈生意谈到一张床上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的宝贝女儿哇,你怎么这都能忍呐,再懂事也不能什么都憋在心里呀……” 沈韶已经哑了,她都差点忘了之前查爆炸案的时候,在卡斯诺城邦演的戏了,刚刚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厘清,这会儿又多了个要解释的事情,她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来不及说。 “哎呀不是!那个我迟点再跟现在这个一起跟你说!对了,你先别和妈妈乱讲啊!我等一会儿搞明白了再给你回电话!你先别添乱!拜拜!”,沈韶迅速挂断语音,抬起手环一看,梦尘给她发来一大串问号,沈母和恩掌柜也给她打了好几个语音,这俩人都正好遇上沈中堂占线没打通。 新的一年真是太刺激了。 中校早上批完晨报,正在开新年动员会,快讲完的时候,底下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正常结束了会议,期间他的手环也疯狂震动,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看。 恩竹回到行政长官办公室,点开手环的瞬间,沈韶正好一个语音打进来被他接到:“怎么了?我刚刚开完会,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给我发问号?” 沈韶心想你为什么说了我的台词:“我真服了,你知道吗,社交媒体上到处都在传你跟于曼曼的绯闻,全世界都知道了!” “谁???”,中校腾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大喊了一声,“我?和谁???” 沈韶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已经搜不到了,不过我有小姐妹截图了,我发给你。” 中校跟见了鬼似地打开那张图:“这什么意思???”,他看着八卦媒体不打算给人活路的遣词造句:“暴雪天双双秘约热辣火锅店,双人座战斗飞船激战一夜共度良宵!” 中校感觉胸膛里有一口血要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往下滑动长图片,是一张拍摄了在飞船里找到的于曼曼的名片,报料人称座舱内有浓烈的火锅调料气味,以及发现了大量包裹了不明粘液的纸巾,并且配上了一张路人拍摄的于曼曼离开火锅店的照片。 “你的飞船是不是今天早上送去洗了?”,沈韶一边忙着回消息一边在耳机里说道,“我昨天掏纸巾的时候,估计是把名片掉出来了,然后昨天你擦鼻涕的纸,我用个袋子装了收集起来之后,忘了拿下来扔掉,本想着让你第二天找垃圾桶扔一下的,睡醒之后又给忘了。” 中校跌坐在椅子里:“我昨天明明是跟你在一起啊!但是总不能把你拿出来当挡箭牌吧?可是这、这怎么说得清楚啊?”,他一拍脑门:“我可以发公告澄清一下,也不用向公众暴露你,我就说火锅我是自己去吃的,正好遇到了于曼曼,她给了我名片,然后纸巾是我感冒了用的,这样应该可以讲得通?” “太天真了,你怎么解释一个人吃饭要开双人座飞船?你会被八卦记者给吃了的……”,沈韶扶着额头,“我约了有经验的小姐妹在积木鸟酒吧,你现在想办法过来吧!”,她挂断了电话,忙着去回消息和父母回语音。 恩竹脸色煞白地瘫坐着,恩喜儿又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刚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而且对方话太密了以至于他都没地方插嘴:“停!能不能听我说一句?”,他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茶水,“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中校不想回士兵们给他发的消息,他现在要先去积木鸟酒吧让专业人士帮忙。 他刚从须磨镇的行政处门口走出来,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被震惊了:“厚·礼·蟹……”,中校眼睛放大了两倍,表情石化在了脸上,下巴颤抖,脚都要软了。 等在外面的大概有近一百人的记者,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一见中校出现,就一窝蜂地围了上去,话筒都快要插到他嘴里了: “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是昨天在火锅店里刚刚认识的吗?” “这次恋情曝光会让你们考虑结婚吗?” “于曼曼身材怎么样?听说她的胸是假的,请问你有发现吗?” 中校条件反射地向往建筑物里逃跑,他一边慌张地回应着“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什么也不知道!”,一边试图从包围中突破,几个下属跑上前来想帮帮他,但是连人堆都没有成功挤进去。 “他身上还有于曼曼的秀发!!!”,一个记者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地突然大吼,并且从中校的外套领口,捏出一根长长的黑色头发,举在空中向众同僚展示。 大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拿出设备对着那根头发疯狂拍摄,中校赶紧卧倒在地,趁大家没看见的时候,偷偷沿着墙根四脚着地爬走了。 恩竹一边跑路一边回忆,昨天他和沈韶两个人的衣服一起放洗衣机里洗了,外加去火锅店的路上也是搂着走的,估计是沈韶衣服上的,或者是蹭掉了的头发沾在了他的外套上。 …… 积木鸟酒吧内。 “渣男‘日’后绝情抛弃,不负责任拒绝结婚。”,梦尘打开手环,阅读着新的八卦新闻标题,“花花公子拔*无情,表示不认识于曼曼。”,她震惊于娱记杀人不用刀的功夫,“于曼曼酥胸逼真,空军视力未能发现。” 她又往下划了一下:“颈间秀发藏不住,激情一夜春风渡……不得了啊,还押韵呢。” 沈韶那个叫顾彤彤的小姐妹啧啧摇头:“他多半是被记者堵了,然后问他的时候,他肯定说什么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她啊、我没有啊这种话……”,她扶额感叹:“太经典了。” 沈韶枯坐在高脚凳上,双眼空洞地看着桌面:“柳老板,麻烦给我来个度数高点的,我现在非常需要……谢谢……” “那种一口晕的如何?轰炸机怎么样?或者弹壳?”,梦尘拿起酒单,试探性地提问。 李雨嫣赶紧摆手阻止:“别别别,她已经不太清醒了,估计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用衣服包着头的男人突然冲了进来,不小心一脚踢在了放在进门处的木鸟摆件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大吼:“关门关门快关门!” 老管侦察了一眼外面并没有人跟踪,比了个手势后,小山赶紧按下墙上的平板控制盘,迅速关闭了卷帘门。 中校把衣服从头上扒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绝望地看着吧台上的生面孔:“你好,专业人士,请救救我。” 顾彤彤坐在沈韶旁边的高脚凳上,挥了挥手向地上的军官打招呼:“你好,我叫顾彤彤,是韶韶的朋友,上次在华光街打过照面,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 “长官,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小金和六公主两个人动作同步,整齐地一边摇头一边鼓掌,异口同声:“好惨,比我们俩当时还惨。” 恩竹转过头看向沈韶:“你给他们说了吗?” “说了,但是他们几个相信有什么用呢?”,沈韶像个机器人一样回应着,“你昨天还说要顾及我的名声,现在倒好,你自己的名声先完蛋了……” 顾彤彤双手一拍:“常规操作,没事!一般来说呢,公众人物闹绯闻,只要用更多更大的绯闻盖过去就好了!之前的就会不攻自破!” “有没有其他的,能让我寿命稍微长一点的办法?”,沈韶面目僵硬地转头看向彤彤,“按照你这个说法,他还要跟更多人传好几个绯闻才行?” 彤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我开玩笑的嘛,想让你心情放松一点。”,她打着哈哈。 中校从地上爬了起来:“更大的绯闻?我有办法让于曼曼跟树醒风传绯闻,这够不够大?” 沈韶心说你可真是个大孝子,《二十四孝》里没有你真是古人失职。 “呃……也不是不行吧。”,顾彤彤挠了挠脸,“现在其实主要的问题是,另一方的态度。”,她打开手环,展示于曼曼工作室几分钟前发的东西:“无可奉告。” 中校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抓着自己头顶的头发崩溃:“无可奉告???她什么意思?什么叫无可奉告?她为什么不出来澄清?我们俩从昨天遇到她开始就没好事,什么明星啊,这个贱女人简直就是个灾星!!!” 恩竹扒拉着自己的脸皮坐上吧台的高脚凳,梦尘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放在桌上,瞬间就被拿起来一口吞,连里面的柠檬片都咽下去了。 “顾小姐,你知不知道于曼曼家住哪里?我现在过去,把枪抵在她头上,这样她总应该会同意发文澄清吧?”,中校已经是武则天丧偶,失去李治(理智)。 梦尘皱着眉看了一眼中校手里的杯子,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水壶,差点怀疑是自己把酒和柠檬水搞混了。 顾彤彤拍了拍沈韶,示意让她控制一下自己的男友,并且探出头反对他:“大哥你可千万别,你现在要是出现在于曼曼工作室附近或者是她家楼下,我都能猜到下一批标题。” “哟,长官,你现在都有外号了,还不止一个呢。”,小金突然插嘴,将一个论坛页面放大挥到空中给大家看:“机官枪、飞震哥、兵锅锅……嗯,乐观一点来看,至少目前的说法,都还蛮肯定你那方面的能力的,算是一件好事!” 中校想死的心都有了。 “噢哟,又有新的了!”,李雨嫣又刷到新的八卦:“军官行房粗暴,不懂怜香惜玉?”,她往下划了一下,配了一张于曼曼今天出街的图,手腕上贴了个膏药。 中校用拳头疯狂捶腿:“她自己乱发脾气,打翻蘸料碟的时候磕着了,也能算成我的?” 沈韶心说株树塔经常通过操控舆论,来达到一些目的,这算不算因果报应,父债子偿? 老管脑袋一亮,问能不能去医院检查然后出个报告,证明中校的童子尿还有效。 沈韶表示,我们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并没有这种体检指标。 白纸被造黄谣属于是百口莫辩。 顾彤彤双手在空中下压:“行了行了,都先别刷手环了,好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文章很快都被审核下架,好几个自媒体的账号都禁言封了,估计热度也就最近这几天。” “所以闷声装死也是一种做法?”,梦尘好奇地提问。 沈韶摇了摇头:“不行啊,他是军队的,个人作风方面要是出了问题,以后职业生涯就彻底完蛋了……而且他现在还是须磨镇的行政长官,我问了我爹,他说如果这事儿闹大了,须磨镇又作为改革第一重镇,搞不好要被革职,这不是什么娱乐八卦,这是这是涉及国家政策的重大舆情,任何诽谤和对无证据信息的传播都属于非法行为!” 情况严重,大家一下子都笑不出来了。 彤彤摸了摸下巴:“如果确实是一定要澄清的,那我们就得把握好事件发生后的前十二个小时。”,她解释道,“不管是正经的新闻还是八卦,基本上都在十二个小时内炒完,而舆情发酵最狠的是前四小时,也被称之为黄金四小时,然而现在距离第一条热搜上榜,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补了一刀:“一般来说第一个小时内是最好澄清的,但是很明显我们的这位……秀发哥,没有把握好初次露面的机会,不仅给娱记送料,还把所有不该说的话都说了。” “可是,被记者找到的那个是韶韶的头发吧?”,李雨嫣提问,“跟于曼曼做个dna比对,证明不是她的,这样能不能行?” 顾彤彤赶紧摆了摆手:“嫣嫣你以后说话前,记得先过一下脑……”,她扶额道:“那记者就会问,头发不是于曼曼的,是谁的?这样反而更把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这边,到时候那群蝗虫说不定还会把韶韶给曝出来,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她敲了敲吧台的桌面:“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好黄金四小时剩下的这两小时,在这个期间内先制造有效的反击,这时候的话题需要足够吸引人眼球;然后再在接下来的八小时内,不断放出有效的证据,从此彻底澄清。” 沈韶思索片刻:“我听下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先制造足够劲爆的话题,但同时不能把火往我们这边再引了,所以不能急着自证。”,她打了一个响指:“我们这边不能再给记者送靶子,那就得从于曼曼那边炸!” “对咯。”,顾彤彤点了点头,打开手环联系了自家的舆论专家,“秀发哥我现在让人帮你写官方回应,你记得以须磨镇行政办公室的名义发,首先我们自己这边态度要坚决,就是正式表个态,表示没有那种事情,并且就像韶韶之前说的,要警告大众,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补充道:“与其被别人把事情搞大,不如我们自己先上升,这样比较好控制后续走向。” “至于其他的话……”,她歪着脑袋看向中校和沈韶:“我们现在需要三步一起走,一个是尽快联系上对方工作室,搞清楚他们在打什么算盘,居然不第一时间出来澄清;其二是需要准备一批于曼曼的料,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和记者的火力,这个我会让人去处理;其三就是准备好于曼曼在时间线上,以及交际圈上,和秀发哥没有任何重合的物证和人证!” 第1408章 蛇吞象之前要先看下胃容量 “昨晚火锅店里的客人和服务生!”,沈韶和恩竹同时想起了人证,“得想办法找到他们!” 沈韶深吸一口气:“找人这是我的强项,我记得那几个学生是王城文理学院的,历史系和哲学系,目前上大二。”,她回忆起细节来,“学校门禁是十一点,他们昨天近十点才从火锅店出发,昨晚的公共交通全部停摆,而且堵车,积雪更是到今天凌晨才处理完,外加路途遥远,他们肯定是没能回到宿舍。” 她打开手环调出谛听的系统:“只要进去王城文理学院的门禁系统后台,查一下昨晚没有回去的学生,外加昨夜十点后,六人团体同时登记酒店住宿的治安系统备案信息。” 沈韶看了一眼中校,中校心领神会,立刻表示:“我让治安所的朋友查一下!哦对,还可以找到昨天路面的监控作为证据,看看于曼曼后来实际上去了哪里!” “然后比对二者信息,外加我们已知两个女生的姓氏,基本就能把这几个学生的联系方式全部找到。”,沈韶拉出来一份王城文理学院昨晚所有没回宿舍的学生名单备用。 她有了方向之后放心了不少:“而且手环的数据我有办法恢复,赵同学应该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可以证明于曼曼不是和你一起吃的火锅,还能爆个她的黑料。” 六公主也提议道:“政府舆情方面我来帮忙,我可以让吏事部官方下场给你撑个腰,说明一下咱们的行政长官都是做过个人背景调查的,证明你的生活作风优良。” “我来联系一下株树塔,想办法捏住于曼曼这个贱人的七寸。”,中校贴在沈韶耳边说道。 “刚刚顾小姐说的第一条,我懂你的意思,毕竟公众肯定还是最喜欢看当事人的态度,我们昨天因为坐的位置离于曼曼比较近,听到一些悄悄话。”,中校的拳头捏了起来,看样子是很期待去给对方做个面部整形,“他们似乎寻求上升的渠道已久,这次突然爆出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可能还觉得是中彩票了,但既然有所求,就肯定有谈判空间。” 沈韶冷笑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想往上爬,就应该用正当的手段,而不是靠这种事情!”,她觉得整件事简直是匪夷所思:“估计是没什么文化,居然不知道如果这个事情闹大了,不仅是恩竹会被革职,她一样会被雪藏,以后谁还敢用她?” 顾彤彤突然提问:“哦对了秀发哥,你有社交媒体的账号吗?” “有,但是什么都没有发过。”,中校眨了眨眼,“平时偶尔刷点新闻什么的。” 彤彤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的,你没有。” 她不理会恩竹疑惑的眼神:“现在去重新注册一个,名字就用你自己的真名,记得做实人认证,不然会被冒充蹭热度;注意了,只关注须磨镇官方账号和特军部队的官方账号,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点。”,她将一篇提前准备好的声明发给沈韶,让她转给中校,“然后马上把这个内容一字不改地发一下,记得关掉评论区和私信,不然我怕你心态爆炸。” …… 树醒风趴在一张躺椅上,让大雪后的阳光隔着玻璃晒进来,烤着他背部的皮肤。 “董事长,您等的电话来了。”,一个下属走上前,扶起身上还没好利索的树醒风,“哦对了,火树的总裁说,已经按您的要求,一边撤热搜和封锁关键词,一边把一些媒体封号,我相信这样一来,舆论肯定会如您所愿地闹得更大。” 树醒风捂着后腰,艰难地坐定:“效果达到就好,这次应该能捞上一条鱼了。”,他哎哟了一声,挺了挺背继续问:“他们应该已经联系了治安所?人都打点好了吧?务必让沈小姐看到于曼曼公寓外面的监控记录,这么劲爆的案子,她肯定会去沿着查的。” “已经打点好了,您放心。”,下属把电话递到树醒风手里。 男人拿起话筒,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听筒里说道:“感觉怎么样,好玩儿吗?是不是体会到群众唾沫的力量了?有句话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你年节在风眠山庄,为什么不告诉我?”,中校躲在积木鸟酒吧的仓库里,坐在几箱酒水堆成的椅子上,打断对方引用古语,“时隔二十一年又突然出现,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感觉有点心累:“我和你母亲是合法夫妻,见面或是做点什么都很正常,至于我是什么目的,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跟我没有关系?你是要像上次利用我一样…….你还打算继续骗她?”,中校十分恼火,“你先是骗她迷上你,然后用结婚骗走她的股份达到投资布局的目的,骗得她年纪轻轻就辍学给你生孩子,把她骗到株树塔,利用完了又抛弃我们,骗她为了你守……” 树醒风不喜欢这个话题:“你不懂,如果一个男人能骗一个女人一辈子,那也是一种真心。”,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他撂下一句话:“我会给你发点有用的东西,你们一群小屁孩自己看着办。”,随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树醒风倒映在玻璃上的背影有一丝落寞,虽然他深知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安排,人生中那些最大的伤害,总是来自他血缘上最亲的人。 …… 中校独自一人待在仓库里,瘫坐在一堆啤酒上,他真的觉得好累。 他已经按照顾彤彤所说的,用个人账户和须磨镇行政处的官方账户分别发了声明,那两篇的内容他自己也看了一下,遣词造句属实滴水不漏,严肃说明不属实的同时,也没有暴露更多细节上的事情,所以没有给娱记们提供新的料或者值得一曝的角度。 外加管理官员任免的吏事部门官方下场,闹剧在这一小时内基本上告一段落,那些毒舌的小标题不敢再往外蹦跶,一些冒充他的账号也出来道歉了,虽然还有一些于曼曼的粉丝在官方号下面作死,但基本上也就只有一些论坛里还在暗戳戳地讨论。 治安所那边的朋友正在走流程,监控记录很快就会派人送到积木鸟酒吧。 等待期间,李雨嫣非说中校和沈韶犯小人,自从去年年底古神教的案子就开始倒霉,需要借助一些神秘力量的加持,就打了个视频给一个关系好的神婆,这会儿她们几个女生就在吧台上叽叽喳喳地讨论一些中校不太感兴趣的事情。 恩竹大概能听到仓库门外传来的声音,六公主正被李雨嫣的神婆朋友唬得一愣一愣的,不仅被猜出是皇室出身,好几件小时候的秘史也被说中;老管疯狂否认自己淫星坐命,梦尘则爆笑表示简直太准了;沈韶似乎处于一种半信半疑的状态,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种东西毫无道理,但是神婆居然突然说了一件连她所有的发小甚至中校都不知道的事。 同时也是中校憋了近一年的心结。 “什么啊,根本不对。”,沈韶试图糊过去这个话题,“我和恩竹明明是勒次二年认识的,改变我命运的人和事,怎么会是出现在四年多之前呢……” 她的嗓子有点发紧,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她心说就算那个人是吧,那也应该是大一刚开学就认识了,怎么能叫做“出现”在四年多之前呢,这个用词就有问题,沈韶在心里自我排解着,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中校闭上眼叹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之后,起身推开了仓库的门,从柜台后面出现:“聊什么这么开心呢,不会还在编排我吧?”,他脸上是疲惫的笑容,沈韶能看出来他有点不太对劲,以为是他刚刚和树醒风的通话有不愉快。 “怎么了?他不肯帮忙?”,沈韶凑近了和中校耳语,“没有,他给了我这个。”,恩竹将一个文件包转发给沈韶,“这是于曼曼这几年所有和火树影视的合同、资金往来、影视作品投资协议书,还有她的纳税记录,以及……” 中校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及一些视频,我怕是那种东西,还没有打开看。” “你们拿到了什么东西?”,顾彤彤耳朵尖,“什么视频?” 沈韶心说还好刚才没提树醒风的名字,“他的线人弄来一些好东西,合同啊资金啊税方面的资料,以及一些小视频。” 顾彤彤脸上出现微妙的笑容:“小视频?韶韶和秀发哥都不好意思看是吧,没事儿,交给我,我都结婚了,没什么不敢看的。” 中校双眼圆瞪,对比着看了看沈韶和李雨嫣:“你看起来比她俩都小吧?已经结婚了?” 他还以为对方手上的戒指只是装饰品。 顾彤彤抖了抖无名指上的大钻石:“对啊,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孩子见了你都会叫‘叔叔好’了,我十六就结婚了,娃娃亲。” 李雨嫣笑道:“什么娃娃亲嘛,你那叫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到年龄直接领纸,我那个才叫娃娃亲,我们俩人根本不熟。” 中校的震惊圆眼转向了李雨嫣:“啊?你也已经结婚了?” “还没,要等他博士读毕业。”,李雨嫣努了努嘴,“都没怎么见过,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搬去东部,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的封地在那边,他袭爵之后肯定要回去。” 她笑嘻嘻地表示不熟也挺好的,正好不影响她等待对方毕业期间多换几个男朋友玩,反正对方也谈过好几个玩玩的姑娘。 听到这话,恩竹的眼睛又放大了一圈,怀疑是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沈韶看中校像一只瓜田里的猹,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没有什么青梅竹马啊、婚约之类的东西,你也不是我消遣的对象……” 李雨嫣讥笑说找消遣对象也得找会玩一点的才有趣,中校还够不上标准。 恩竹的三观受到一些冲击。 顾彤彤若无其事地打开沈韶转发给她的数据包,里面是用日期作为文件名的视频,时间跨度是三年左右,她点开一个时间最早的开始看。 “……啊这?”,她看了一会儿脸色骤变,“这是……” 梦尘反应快,立刻抄起一个套了塑料袋的小桶递过去,顾彤彤猛然吐在了里面。 沈韶赶紧拿起水壶倒了杯柠檬水给她:“怎么了这是?”,李雨嫣也围上去给她拍背。 “杀……”,顾彤彤脸色铁青地漱口,“杀人…..杀人了!血……好多血,还有残肢……” 沈韶立刻按灭对方的手环:“快别看了!”,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视频并非是树醒风送给他们用来要挟于曼曼的东西。 正好这会儿卷帘门外有人敲门,小山通过监控看了一眼之后,确认是治安所的人,才打开了门,把他请进来。 “谢警司,这次又麻烦你了。”,中校站起来和对方握手,“恩中校客气了,我就是个跑腿送东西的,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是我的荣幸。”,谢汀然因为上次古神教的案子,已经从督察荣升警司。 李雨嫣开心地和谢汀然挥手打招呼,得到的却是一张“我的老天爷为什么你也在这里,这次的事情难道又跟你有关系?”的烦躁脸。 其实是因为沈韶联系顾彤彤的时候,李雨嫣正好在跟她一起喝咖啡,凑热闹非要跟着来。 而六公主则是今天来特军部队看望小金,给他送年节礼的时候,被当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淫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管一起喊过来的。 老管则是梦尘叫过来的,因为沈韶通知了她要来酒吧商量事情,柳老板本来是打算提前问问他关于恩竹的八卦,她寻思着中校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难道是沈小姐识人不清? 沈韶其实一开始只约了顾彤彤到积木鸟酒吧,她一到门口看到里面这么多人还吓了一跳,商量对策硬是变成了吃瓜派对。 她进门后,每个人的态度都很有意思,沈韶认为可以收录作为谛听的心理学教材案例。 梦尘叼着一根女士香烟,表示自己见得多了,摇着头感叹说男人都是一样的,只会装正人君子,实际上没一个好东西,然后转头批评拿着吸管模仿她的小山不准学自己抽烟。 沈韶心说姐我感觉你教育方式好像有点问题? 老管直接表示肯定是假的,还爆料这位长官表面上装得成熟稳重,其实是个母胎solo羞涩得要命,自从认识沈韶以来,为了消耗过剩的精力和转移注意力,加训量直线上升,而且到现在床头柜还放着卷纸,说他就算有这个色心也没有这个色胆。 沈韶心说你这话也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床头的卷纸我得找个机会拷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六公主义愤填膺,认为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出轨都应该直接死刑,扒了皮给她做机器人。 沈韶心说公主殿下是不是最近在皮肤材料上遇到困难了? 小金碍于六公主在场,他虽然也很想帮长官辩驳两句,但也只是说现在事实还不清楚,不宜妄下结论,不过昨天中校确实让他帮忙出库了双人座的飞船,型号和爆料的一致。 沈韶心说型号当然一致,就是因为这家伙的飞船送洗了才出这档子事。 李雨嫣让沈韶干脆直接换个男朋友,说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已经不干净了。 沈韶心说你等会儿,你这个思路我没跟上,到底哪里不干净了? 顾彤彤表示娱记最喜欢编造新闻,拿着一只垃圾桶里捡来的袜子都能说是影帝穿过的,而且一个个都低俗得很,最喜欢炒裤裆里的那些事,她让沈韶先冷静冷静,最好把人叫过来问清楚,再说到底是杀还是剐还是下油锅炸。 沈韶心说你前面的话还挺理智的,但最后落点为什么是惩罚方式?没有别的选项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沈韶嘴角抽搐,只说了一句:“……他昨晚是跟我在一起。” 狭小而拥挤的酒吧里,立刻一片寂静。 梦尘战术咳嗽了一下以掩饰尴尬,并假装忙碌地制作柠檬水。 老管瞪大了眼睛,说看不出来啊你俩平时这么正经的人,居然在飞船上……玩这么大。 六公主和小金直接开始聊其他的话题。 李雨嫣和顾彤彤一脸“发生什么事了快给我们说说”的表情。 沈韶扶着额把火锅店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并且解释了被爆料出来的那些“证据”实际上是什么,隐去了中校和她在飞船上的谈话内容和崩溃剧情,还澄清了两个人没有那么快推进度,让李雨嫣安静点消停一会儿,别在那张嘴闭嘴“验货了没”的。 她刚说完没多久,中校就一头撞了进来。 第1409章 杀过人之后要去做心理治疗 “于曼曼是杀人犯?!”,谢汀然下巴脱臼,他没想到来了这里之后会听到这样的说法。 顾彤彤算是缓过来一点了:“刚刚秀发哥……恩中校的线人,给我们送来一些材料,里面是按照时间标注的视频,其中最早的一个视频里面,是于曼曼杀人分尸的现场……” 她的手还在发抖,梦尘给她弄了点喝的东西,但她还没有力气抬起手臂,只是捏着杯子。 沈韶点开了剩下的视频,是于曼曼做心理治疗的记录影像。 “说起来,昨天晚上于曼曼公寓楼外面的监控,也拍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谢汀然也拿出包里的平板,“正好想给你们看看。” 沈韶接过平板点开查看: “啪!”,于曼曼一个巴掌扇在女助理小琳的脸上,又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 小琳不仅没有去捂着疼,反而是直接跪倒在地:“曼曼姐,对不起,都怪我把手环落在洗手池台上……”,她的膝盖埋在雪地里,就这样在无人的街道上屈辱地道歉。 “莉莉你先回去吧。”,于曼曼没有理会小琳的道歉,“今天让小琳陪我。” 梦尘眨了眨眼,批注道:“这个叫莉莉的女助理,肢体语言非常奇怪,我可以看出犹豫和恐惧,完全没有下班的惊喜啊?” 沈韶心说估计是因为担心被留下来的小琳,但是恐惧是不是有点…… 之后的内容就是小琳忍耐着疼痛,艰难地从地上起身,从莉莉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然后被重新罚跪在雪地里,在于曼曼进入大楼半小时后,才进入建筑物。 谢警司将监控录像加速,大约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于曼曼从建筑物里出来,走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点什么东西,又返回。 凌晨四点左右,于曼曼又出现在画面中,她拎着一个黑袋子,将其丢进了停在路边的垃圾车里,随后返回建筑物中。 梦尘插嘴说感觉半夜出没的于曼曼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沈韶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再快进到今天中午十点多,大量的记者包围了这栋豪华公寓,过了一个小时多之后,莉莉和工作室的其他人从地库进入了大楼,大概又过了半小时后,一行人护着鸭舌帽墨镜口罩一应俱全的于曼曼出门,和娱记们推搡,并且生成了那篇《军官行房粗暴,不懂怜香惜玉》里的照片——于曼曼的手腕上贴了一块膏药。。 “小琳不见了。”,沈韶倒吸一口冷气,“她进了公寓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而且半夜买东西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助理的,怎么会是于曼曼自己下楼……” 顾彤彤心有余悸:“她不会是把助理给杀了吧……然后到便利店买工具,把她分尸了装在袋子里,半夜抛尸扔进垃圾车……” 沈韶摸着她的后背安慰,表示分尸那么大的动静,应该不是半夜能完成的,而且便利店里也不可能会有卖什么分尸工具,一个小垃圾袋也并不能装下整个人。 “哦对,秀发哥,刚刚的监控录像我让人从小道消息角度往外透露,再加上韶韶说迟点恢复好给我的吃火锅照片和视频,足够证明于曼曼昨天是和工作室的人一起吃火锅、和助理回到公寓、直到今天中午才出现。”,顾彤彤强打起精神说道,“前12个小时,应该是能安然度过了。”,她又把一条消息转发给沈韶:“然后这个是于曼曼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顾彤彤身体不适,她表示要先回去了,杀人案不是她能参与、也不是她敢参与的事情。 “谢警司,请问我可以要于曼曼公寓门口、地库、大堂等位置,之前几天的监控吗?”,沈韶将顾彤彤送上她家的车子之后,回到积木鸟酒吧里问谢汀然。 谢汀然表示没问题,而且他已经带来了,就在平板里。 前几天的监控交给梦尘检查,沈韶怀疑这个故事中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人存在。 而中校则打开树醒风给他的资料里,最早的那个“杀人分尸现场”视频,决定先和沈韶一起看一下实际内容。 …… 绿色的细条瓷砖铺满了整个浴室,墙壁和地面都是类似手术服那样的蓝绿色。 黑色的、红色的污渍,藏匿在砖缝之中,勾勒着罪恶的轮廓。 一个浸满了红色液体的白色浴缸,正在往外涌出腥气,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臂,上面的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像是超市货架上的猪肉,往外翻着脂肪和骨屑。 于曼曼手里拿着一把刀,直直站着,光着脚踩在瓷砖上,身上只穿着白色的内衣,上面沾满了血迹,而应该是原本穿着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扔在浴缸里。 可以看到水下似乎有一张脸,黑色的长发黏在陶瓷的白壁上,尸体的小腿只有一条,另一条的脚腕捏在于曼曼的手里,还可以看到断肢的切面。 头顶的淋浴头正在喷洒一场雨,试图把她身上和瓷砖上的红色洗去。 刀上挂着冰冷的水珠,寒光四射,随着水流,红色的脉络在刀身上汩汩涌动,像是心跳牵动着呼吸,倒映着于曼曼木讷的脸,反光在墙壁的瓷砖上。 她仰起头接受洗礼,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掉,顺着脖子的肌肉纹理向下滑落,流进胸衣的蕾丝花边里,将其染成粉色,再滑向小腹和大腿,像是生长的玫瑰纹身。 于曼曼缓缓地睁开眼,转过僵硬的脖子,双眼空洞地看着镜头。 …… “好了吗?好了吗?”,李雨嫣捂着眼睛问,“我可以睁眼了没?” 沈韶表情复杂,她表示视频放完了,但她现在想的事情有点离奇。 “嗯……”,中校咬着嘴唇摸了摸下巴,“这个视频,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像电影一样?”,他犹豫地问这是可以说的吗? 沈韶立刻转过头:“你也这么觉得?”,她又打开手环,叫李雨嫣再闭一会儿眼,“我就问一个问题,这个视频是怎么来的?” 谢汀然用拳头一敲手掌:“啊!对啊!如果是杀人分尸的现场,谁给她拍的这个啊?视角虽然有点像是监控,但是画面未免太清晰了吧?那肯定不是那种微型摄影机,那如果是很明显的那种监控摄像头,她怎么可能明知有摄像头还在这里杀人分尸?” “而且浴室里怎么可能会有监控啊?”,小金抱着六公主的脑袋帮她捂着眼睛,提出疑问。 沈韶伸出食指:“没错!”,她又放大了视频里的一个位置:“而且这里穿帮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家凑过来一看,是刀上的倒影,可以看到墙上的摄影机。 她又调出智能助手,输入光学物理模型,分析视频的光线,得出的结果是这个房间里至少有四个不同角度的光源:“完全就是摄影棚弄出来的东西。” 中校凑过去咬耳朵:“你那个叫顾彤彤的朋友,不是家里做电影的吗?她怎么看不出来是假的视频呢?还吓吐了?” 沈韶皱着眉转头问他:“我什么时候说顾彤彤家里是做电影的了?做电影的小姐妹是另一个短发的,上次华光街聚会人也在,刚才彤彤发给我的于曼曼工作室的联系方式,就是人家发过来再转发给我的,彤彤她家里是专业做文宣的,她自己现在也是在宣传部工作,而且也不是一线做视频的,没看出来很正常。” 中校努力回忆上次华光街一瞥的几个人,他没太注意谁是谁,甚至刚才连顾彤彤都没认出来其实之前有打过照面。 李雨嫣斜眼看向中校,啧了一声:“你那个是什么破线人啊,电影拍摄的片段还拿过来给我们当证据,水平也太差了吧?” 恩竹表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沈韶咂着舌说道:“不不不,有价值的,因为后面的录像很有意思。”,她把剩下的视频铺到分屏上,十六个全息屏挂在空中,同时播放着。 画面上的于曼曼十分憔悴,没有化妆,焦虑地躺在一个沙发椅上,紧张地一直在抠着沙发椅的皮质扶手,随着视频的时间线越来越远,扶手上甚至被她逐渐挖出了一个大洞。 “我好害怕,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于曼曼表情痛苦,“好多血,流得到处都是,我的腿上和我的手上,全都是血。” “我现在都不敢泡澡……”,她快要哭了一样,声音颤抖,“水会突然变成红色的,然后无数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白森森的,抓着我的脚腕要把我拖下去……” 镜头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大概是医生:“幻觉最近出现得很频繁吗?失眠的情况,上次给你开了药之后也没有好转?” “刚开始好一点,快到凌晨了可以睡着。”,于曼曼闭上眼睛回忆,“现在又不行了,我又怕吃多了出事……”,她深呼吸了一会儿。 男人柔声安慰:“没关系,我给你换一种药,安全一点的。”,背景里是敲击平板或者是全息屏键盘的虚拟键声,“噩梦的内容还是之前说的那些吗?有没有出现新的元素?” “还是那些……不过最近好像可以看到尸体的脸了,越来越清楚了。”,于曼曼双手捂脸,手指插进了头发里。 男人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停顿了一会儿:“逐渐可以回忆起受害者的身份了?” 大家的表情瞬间震惊,这个用词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受害者? “还不是很清楚,我认不出来。”,于曼曼吸了吸鼻子,“我怕……我不知道……” 她看起来就快要崩溃了。 男人伸出手,一条白大褂裹着的手臂出现在镜头里,他摸了摸于曼曼的手:“曼曼,别怕,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大家的表情变得怪异,这可不是正常的医患关系。 沈韶注意到男人伸出的右手中指上还有一个金戒指。 之后的“治疗记录”随着时间的改变,于曼曼的心理状态越来越稳定,甚至逐渐开始可以和男人说笑了,洗澡出现幻觉的情况也越来越少,似乎是得到了良好的治疗。 但问题是,于曼曼看向镜头后的这个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暧昧。 “林医生,你帮我保密杀人的事情,真的没事吗?”,于曼曼的眼里噙着泪水,双手讨好地握着画面里男人的手臂,“我听说,虽然我们的治疗内容是保密的,但是好像犯罪这种事情,是要报警的。” 大家的眼睛瞪得溜圆,纷纷竖起耳朵、凑近了屏幕看。 男人发出了轻笑声:“没事的,只有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他抽离了手臂,又发出一些键盘声:“今天也做催眠治疗吧?我先关记录仪了。” 每个视频的结尾都是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就黑屏了。 大家的表情千奇百怪,共同点是都很复杂。 “于曼曼,不知道那个是在拍电影吗?她以为自己真杀人了?”,老管提出一个假设。 沈韶点了点头,表示这是一种可能性。 她更想知道这个医生是谁,催眠治疗又是什么,他和于曼曼之间似乎有什么除了医患关系以外其他的联系,而树醒风又为什么要提供这个线索给自己,难道这后面有特别的隐情? “沈小姐,我好像认识这个林医生。”,梦尘突然说话,把沉思中的大家都吓了一跳。 沈韶惊奇地转头看向她,只听梦尘说道:“我刚……我正式开酒吧之前,听了你的建议,去过医院做心理疏导,当时给我分配的主治医生应该就是这位,我记得他的声音。” 梦尘打开手环找了一会儿,调出一张电子名片:“就是他,林圳辉医生。” 沈韶看到那张名片上的名字和照片之后,瞳孔骤然紧缩,中校也如临大敌一般,立刻扶住了她的肩膀,防止她情绪太过激动。 “韶韶,突然怎么了这是?”,李雨嫣也一紧张,连忙询问。 沈韶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烈焰,她的手指甲抠进了高脚凳的皮面:“这人是蕊蕊姐姐的父亲再婚后,她的继母带过来的那个所谓的弟弟,当时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他。” 《再一次人生》案曾震惊社会一时,所有人都记得自杀者叫林蕊,李雨嫣作为沈韶的发小,更是知道林蕊是沈韶小时候随着父亲住政府分配住宅时期,同小区的一个姐姐。 中校简直难以置信,他记得当时林蕊的心理治疗记录里有说,这个弟弟曾经猥亵过林蕊,分明就是个变态畜生,为什么这种人还可以当心理医生啊? “psychopath……”,李雨嫣突然蹦出来一句外语,“这人肯定是伪装成正常人的精神变态!就是小说电视剧里面,反社会人格的那种!” 老管操心地和梦尘耳语,问她这个变态有没有对她做什么,梦尘表示并没有,当时只是正常地聊聊天,也没有做什么催眠之类的,因为她自己神经大条,并不是太需要心理疏导,只去了两次,很快就自己都想通了。 沈韶把电子名片的屏幕抓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王城城北区振兴街72号,国立安定医院。”,她冷哼着笑了一声,“树……这位线人真是有意思,未免太巧了。” 她关闭视频界面,把上次新年拍卖会开始之前,梦尘发给她的那份由花柳阁的姐妹收集的名单调了出来:“之前我把有嫌疑的人都理出来了,其中就包括一名国立安定医院的采购员,他们进口的一些管制类药物的供应商,就来自铎国。” “为什么要从铎国进口啊?我们国家自己做不出来这些药吗?”,六公主疑惑地提问。 中校的大手放在女友的头上摸着,沈韶一边被顺毛,一边接话:“恰恰相反,很多药物都是我国自己的机构研发出来的,但是原研药售价高昂,而铎国擅长仿制药,公立医院因为要承担医疗福利的责任,所以会尽量在这些方面省钱,以减少开支和财政压力,仿制药价格低廉,他们宁可从国外进口,也不愿意买原版药。” “一旦涉及境外交易,就有很多操作空间了。”,中校补充道,“这次这个瓜,可太大了。” 第1410章 谈判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沈韶走进积木鸟酒吧的仓库,换个安静的地方联系于曼曼工作室,为了避免中校直接联系之后被对方又拿来当料炒,沈韶表示她可以用自己的一个匿名账号来联系那边。 李雨嫣下午还有课,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走人了,于是和大家挥手告别。 “恩竹,我走之前有话要跟你说。”,李雨嫣见沈韶关上了吧台后面的仓库门,转头对着中校,叫了他的全名,严肃地说道。 她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而是死死地瞪着对方:“韶韶刚才在这里的时候,我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但是有的事情,我认为你必须要搞搞清楚!” 众人见她如此认真,都自觉噤声。 “韶韶她们沈氏是累世官宦,几百年都没站错过队的清流;母亲是贵族出身,还是学术世家;父亲如今又官居内阁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才学和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她掰着手指说沈韶的好,似乎很气不过为什么是中校这样的人占了便宜。 “说句你不爱听的,凭她的条件,就算是嫁给皇储做正妻,将来当皇后都不为过!”,李雨嫣用鼻子哼出气,六公主小声在小金耳边说了句确实。 她捏起拳头补充道:“她父母年近四十才老来得女,好不容易有了她这么一颗掌上明珠,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们几家人都是世交,而我们小姐妹几个,都是从小一起穿纸尿裤长大的,跟亲的没什么差别!” 她盯着中校的双眼,咬牙切齿地威胁:“今天发生的这种污糟事情,我不能忍受,虽然这次确实不是你的错,但是我要你给我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不仅是她爸妈,我们几个家里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你要是真敢对不起韶韶,我们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恩竹正要开口表示自己不会做出对不起沈韶的事情,李雨嫣就迅速转身,按了墙上的平板,打开卷帘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上了她家的车。 “呜哇……她好凶哦。”,老管挠了挠手臂,想要抚平上面的鸡皮疙瘩,梦尘和小山也被惊得躲在角落一动不动,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 六公主啧啧感叹,表示之前她也没见过李老师这样的一面,就算是她弟弟在美术作业上画鸡鸡也没见人气成这样,而小金则是站在一旁僵硬地张着嘴,不知道是在想自己还是在想长官的事情。 谢警司也被唬住了,对方之前的人设和刚刚的样子差距过大,他都怀疑李雨嫣刚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沈韶突然推开吧台后面的门板,走了进来,见大家一片寂静地罚站,十分疑惑:“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校假装轻松地笑了笑,对她说道:“没什么,李老师走之前给我们告了个别,刚才送走她,少了个人没那么热闹了,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已。” 沈韶狐疑地看着他,打开手环给李雨嫣发去消息,问她是不是背着自己干了什么。 “沈小姐联系了那边之后,她们怎么说?”,梦尘提起话头,想改变一下气氛。 沈韶坐回吧台,从包里掏东西,一边回应道:“我威胁了一下,那边答应谈判。”,她觉得有些可笑,于曼曼工作室的人居然还脑残地觉得可以做利益交换,她就骗对方说可以商量,“正好,我也想问问于曼曼关于这几个视频的事情。” 她拿出一个化妆包:“对方说要面对面聊一下,我说地方我来定,这样才安全,别又被那帮脑子里除了炒热度以外不装东西的家伙拿来当料了。” 中校提议可以去某餐厅,他偷偷告诉沈韶那是株树塔投资的地方,有一个没人知道的隐秘包厢,可以保证谈话内容安全。 “行,那你安排一下,我跟他们说一小时后见。”,沈韶拿出一堆化妆用品,“现在先给你乔装打扮打扮,别一出门就被记者抓了。” 中校老实地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沈韶嫌他这样太高了她不好操作,他只好从椅子上下来,半蹲在地上扬起脸,沈韶站着给他弄。 恩竹感觉自己脸上被喷了水、然后涂了层什么有点黏的东西,随后劈里啪啦地被粉扑拍了一通,仿佛被赏了几十个迷你巴掌,然后又被擦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妈呀……”,六公主吃了一惊,“这么一收拾,恩中校看起来活像某个人呢!” 梦尘也眨了眨眼:“好像那个上次下大雨来店里的有钱大叔!” 沈韶看着眼前这张脸有点头皮发麻,本来中校的眉眼就长得像爹,要是把下半张脸再一挡,那真是谁还分得清他和树醒风? 沈韶心说奇怪,怎么突然有一种想打他的冲动呢? 小金自说自话了一番,意外地化解了大家的怀疑:“估计是长官家里祖上有边境少数民族的血统吧,我记得西部那边有的边民,就是这种眼睛的。” 老管也挠了挠下巴表示他在八卦板块看到过,据说株树氏先祖就是边民来着,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西部好多人都长得有点这种感觉,眉眼更深邃、鼻子更高挺,但整体又能看出来是谕洲的人种,只不过肤色白一些。 屋子里的人都心大,纷纷点头表示有道理,六公主还说指不定中校和树醒风祖上是什么亲戚,搞不好八百年前是一家。 沈韶心说不用八百年前,现在就是一家。 但见大家一个个都没往这个方向怀疑,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沈韶拿起一盒一次性的染色发泥,给中校抓了个金色的头发,又尝试了十几次,总算给他怼进去蓝色的美瞳,按恩竹的说法是差点就瞎了。 “好了,包你妈都不认识。”,沈韶把吧台上的东西收拾好,递给他一副抠掉镜片的黑框眼镜,“然后你跟老管换一下外套,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被抓了。” 大家一起从积木鸟酒吧离开,不再打扰梦尘收拾店里、准备晚上的营业。 沈韶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一起前往一家叫“saga fuchun”的融合菜餐厅,她思索了一下,打开手环查这家店的信息,看了一会儿突然冷冷地哼了一声:“saga是一家海外有名的西餐厅品牌,这家伙应该是在那个国家留过学,估计他吃了觉得不错,就把主厨给挖过来开了这家店,这个fuchun分明就是指浮春桥嘛……” 她受够了树醒风这种偷偷摸摸秀恩爱的操作,这个大情种兼犯罪分子总是让她无语。 中校嗤之以鼻,说他要是真的在乎,就不应该二十多年都不露个面,又是分居又是给孩子改姓的,导致各种各样的谣言在凌水传播,害得自己母亲这么多年都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连在株树塔内部流通的个人传记里,都写的是恩喜儿狐媚勾引,之后又借腹上位、携子逼宫……他从不澄清,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弄这种小心思谁看得见啊? 沈韶欲言又止,她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让中校知道当年的种种,毕竟人父母都憋了这么多年,不想让他陷入复仇的恶性循环,她又有什么资格多嘴呢? 恩竹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说自己的薄情爹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过年突然“潜入”风眠山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招数,哄得恩喜儿整个年节期间都面色红润心情愉快,估计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需要利用她。 沈韶心说用的什么招数你应该知道,那个鸡翅木盒子里就是线索……还好作案道具已经扔掉,要是这次被跟着别的东西一起发现放在飞船里,那你才是跳进瀚凌江都洗不清了。 …… 沈韶跟着中校进入了餐厅的专属独立包厢,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夸张的艺术吊灯,心说这装修风格真是太有个人特色了,她称之为“得让大家看得出我花了多少钱”风。 侍者将小羊皮座椅拉开,请沈韶坐上去,中校则坐在她的对面。 “这个是真的独角鲸牙吧?”,沈韶拿起一根筷子观察,“有够残忍的,这可是濒危动物啊!”,她啧了一声,心想到时候回去查查看,这家餐厅的这玩意儿手续合不合法。 中校微笑着看向沈韶,想着说点什么缓和她的心情:“要是今天不是来谈判的,而是单纯来和你约会的该多好。” 沈韶眨了眨眼:“说起来,这里只有两张椅子。” 话音刚落,一个侍者拿着一只破破烂烂只有三条腿的塑料凳子,走了进来,放在了桌子的旁边,鞠了个躬,向中校点头示意后离开了。 “这是我上次蹲局子的纪念品。”,恩竹挑起嘴角看向那个塑料凳子,“就让她坐这个吧。” 沈韶心说看来株树塔的生活经历确实对一个人的性格有影响。 很快,暗门再次被打开,侍者从腰间掏出枪支,押着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用墨镜和口罩遮住的女人走了进来,经纪人被拦在门外,他没想到会被拿枪指着,慌慌张张地在征询了沈韶的同意之后,中校才说放他也进来。 “这家店预算有限,所以只有给于小姐的凳子了,请经纪人先生就站一会儿吧。”,恩竹指了指那个歪在地上的塑料凳子,“于小姐,请坐。” 于曼曼的经纪人已经在磕头道歉了,他请求两个人一起站着。 中校蓝色的眼珠像是冰川一样冷漠,抬眉轻蔑地瞟了一眼对方,沉声道:“坐!” 于曼曼汗流浃背,只好捡起那个椅子坐了上去,椅子上分明还有污垢和发黑的血渍,而且三条腿的椅子摇摇晃晃,根本没法坐人,她只能用自己的腿支撑保持平衡,相当于是被罚扎着马步蹲在那里,还不如站着呢。 沈韶心说你这是什么先天抖s圣体吗。 “听说你还觉得,有什么利益交换,想跟我商量?”,一个侍者给恩竹和沈韶上了前菜,中校面带温柔的笑容点头向侍者致意谢谢,下一秒就换回一张冷脸,盯着卸下了帽子墨镜和口罩的于曼曼,很明显对方没料到会是这种鸿门宴。 他眯起眼睛看着于曼曼:“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他用银质雕花的叉子铲起一片牛心番茄,“我最讨厌肚子饿吃不上饭!” 中校又狠狠地叉上一丛羽衣甘蓝:“我昨天晚餐就因为你要找什么破手环没吃饱,今天这顿午饭更是因为你,拖到了现在一点多才吃上!” 沈韶想了一下,估计是当时恩喜儿抱着四五岁的恩竹,从株树塔逃亡回凌水那次,一边要躲着株树塔的追杀,一边找线路逃跑,所以没有吃的东西,就算有估计也没空吃,山高水远,母子二人奔波了一天一夜,把他给饿出了心理阴影。 于曼曼害怕地发抖,又或者是因为这样半蹲着吃不消而腿抖:“长官,真的对不起……”,她乞求道:“您需要我发什么,我现在就让工作室发……” 沈韶敲了一下手环,把顾彤彤准备好的内容放到屏幕上,推到空中:“你就按这个一字不换地发就行了。”,她注意到于曼曼和经纪人的手环都被持枪的侍者提前收走了,似乎只需要让侍者帮忙代发一下就可以了。 侍者给两位贵客上龙虾汤。 “你再发个澄清和道歉的视频吧。”,中校突然起了主意,“你不是喜欢曝光度嘛,多露露脸。”,他看也不看于曼曼,用勺子舀汤,“这里的冷库应该有面白墙,你就站在那拍。” 他喝了两口汤,擦了擦嘴继续说道:“就像你惩罚小琳那样,你也跪在冷库的霜上面,把你的膝盖埋在里面,先来个半小时吧,如果因此产生了心理阴影,你可以去找林圳辉医生,让他给你好好治疗一下。” 于曼曼一听这话,惊恐地抬起头。 “小琳哪里去了?”,沈韶放下勺子问道,“你跟林圳辉是什么关系?” 于曼曼的经纪人表情混合着慌张和疑惑。 突然,沈韶和中校的手环都震了起来,是突发新闻的系统提示。 他俩正要点开看,坐在三脚塑料凳上的于曼曼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叫道:“两位请救救我!” 中校的手环上弹出突发新闻的屏幕: “王城一高层豪华公寓发生火灾,疑似为女星于曼曼住处” 第1411章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超级坏蛋 于曼曼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喷,完全不管个人形象。 中校正皱着眉看手环上的突发新闻,沈韶微微欠身,提问于曼曼怎么回事。 “火是他们放的……有人要杀我……为了封口,为了报复我……”,于曼曼拿袖子擦脸,一边说道,“林医生,林医生是个骗子,他和他们是一伙的……” 沈韶试图沟通,但是她发现这个学历造假的女明星根本讲不清楚事情,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读懂那些剧本的。 她烦恼地按了按眉心:“算了,你作为公寓的房主,等会儿等火灭了之后,带我们进现场吧。”,沈韶发了个消息给谢警司,问他现场的情况。 她敲了敲手环,又检查了一下于曼曼工作室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声明,说昨晚是工作室一行人一同在火锅店聚餐,偶遇须磨镇行政长官,询问其能否考虑提供须磨镇的天然山林作为拍摄取景地,并提供了名片作为联络方式,在这之后并无交集,各自离开了火锅店,并且解释之前发的“无可奉告”是因为流言太过离谱,给他们无语住了。 附的图片包括沈韶云端恢复出来的、赵同学手环里拍摄到的于曼曼一行人吃火锅的照片,以及她问店家要的昨晚的付款订单,其中包括圆桌的桌号和人数。 按这样的方法发声明,配合彤彤从小道消息角度去放的于曼曼公寓楼下监控记录,应该够救下来中校的名声和他的职位,至于这个于曼曼后面会怎样,沈韶才他妈不在乎。 恩竹大口地吞下盘子里切好的干式熟成的t骨牛排,饥饿让他没有办法转动大脑,但还是在咀嚼的间隙给消防队的战友发去联络信息,让他们把公寓火灾的情况报告发一份过来。 …… “长官,你今天先别回基地公寓了吧。”,中校和沈韶坐在于曼曼的保姆车上,跟着她返回公寓现场,他看着手环里老管发来的消息:“基地外面马路旁的草丛里全是记者!”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两个人都已经在社交平台上公开回应了,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大堆的狗仔非不信邪,一定要继续炒这个料。 沈韶看了一眼中校手环的屏幕,心里有点纠结,她想着恩竹其实可以去住他老爹给他安排的那个凶宅,但是……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让中校睡她公寓的沙发,没别的,就是想让他睡沙发,让他一直呆在她几步就可以看到、碰到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沈韶怀疑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虽然那个宅子里死过人,但是不管是设施还是主卧的床,肯定都比她公寓的沙发要好,为什么自己会希望恩竹蜷着身子窝在自己那儿的沙发上呢? 她心说卧槽难道我是什么很粘人的小女孩吗?这是什么感觉?占有欲作祟? 沈韶立刻打消这个念头,她可是干事利落的谛听精英,工作才两年就被提名升职组长的优秀探员,沈家同辈人里的佼佼者,堂表兄弟姐妹们从小的榜样,开学俩月就拒绝了二十六个追求者的冷酷新生,拥有瞬间就能看穿那些男人们自以为精妙的泡妞伎俩的火眼金睛。 恩竹不知为何,成了她的理智收割机。 沈韶心说难道这小子真给我下药了?还是说他从小就是用药洗澡,泡得腌入味了? 中校注意到了女友审视的目光,僵硬地扭头过去:“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沈韶闪开眼神,“今天晚上你还是到我那躲着吧,继续睡沙发。” 中校眯起眼睛盯着沈韶的侧脸,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好。” 于曼曼挤在后面的狭窄座位里,左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吃了一瓜。 …… 沈韶和中校在保姆车上,拿了两件备用扔在这的工作马甲穿上,伪装成于曼曼工作室的人员跟在她后面,看起来像是刚从片场回来似的。 于曼曼跨过两个人座椅之间的缝隙,先下了车,在经纪人的保护下,躲着记者的设备,前去和公寓物业、治安警察以及消防队沟通。 谢警司认出了沈韶和恩竹,眼神示意他们这边已经帮忙打点好,等会儿放他们上去。 “贵重物品报损失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位……两个处理,我跟物业去办手续。”,于曼曼用手指了一下戴着鸭舌帽、穿着工作马甲的沈韶和中校,示意让治安警察送他们两位去现场。 谢警司自告奋勇要带他俩上楼,让手底下的其他治安警察处理别的事情。 “真刺激!”,谢警司和两个人一起走上消防楼道的台阶,“好像在玩卧底游戏!” 沈韶心说不是说有一个人员死亡来着么,大哥你的心也挺大的,是不是平时见得多了? 中校提问于曼曼住在几楼,谢警司回答66楼。 “66楼???”,沈韶要崩溃了,“我们走楼梯上去啊?” 谢汀然点点头说因为火灾,所以电梯都停了,沈韶表示她知道,只是抒发一下情绪。 她现在想抽鞭子折磨于曼曼,质问她住这么高干什么? “要不我背你?”,中校小声问她。 沈韶虽然很想答应,但是她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这样。 沈韶跟着这俩人,硬是爬了六十六层楼,期间因为体力不支休息了五六次,终于来到了已经被烧得墙壁发黑的六十六层楼道里。 这栋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结构,这层进来的前厅已经被火摧毁,大门和窗框因为消防员的闯入变形,里面的窗户玻璃也被打碎,内部则是一片焦黑,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损坏的水管还在向外滴着水。 客厅的茶几玻璃碎了满地,谢警司表示火灾的死者就是在这个位置被发现的,地上做了个记号,表示发现烧焦尸体的位置。 “死亡原因是火灾?还是……”,沈韶软着腿查看这一片废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谢警司干咳一声:“还没有解剖,但是我看到尸体的鼻腔里面并没有进灰。” 沈韶瞳孔一收缩:“没有进灰?”,她立刻站起来转头看向谢警司:“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是不是小琳?”,谢警司表示还没确定,沈韶的鞋子突然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中校听到了声响,他蹲下去捡起那个焦黑的金属小卡片。 “这是门禁卡?还是什么?”,恩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夹着那张名片大小的东西,“上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点花纹,似乎是一个什么logo的样子。” 沈韶请谢警司收走化验和恢复一下。 谢警司一边把金属卡放进证物袋,一边说道:“对了,关于那个林圳辉医生,我已经在用治安所内部的网络调查他,如果能在这次火灾中找到和他有关的线索,就有借口以此作为由头,和他见面甚至审问一番了。” 沈韶和中校感谢了谢警司的帮忙,之前《再一次人生》案,审判后居然给林蕊的家人一大笔补偿金,也就是说那个给她带来巨大精神压力的父亲和继母以及弟弟,竟然反而发了一笔财,本来沈韶就对此很不爽,但又没有什么办法,这会儿总算给她一个机会再接触。 “谢警司,我看现场破坏得比较严重了,估计用常规的方式很难找到线索。”,沈韶环顾四周,又进了几个房间观察,“我想试试别的办法,可以麻烦您先离开一会儿吗?” 谢汀然表示只要不是会破坏现场的操作就行,正好他先下楼把新发现的证物上交,外加去催一下尸检和消防,搞清楚火灾的原因和死者的情况。 …… 随着谢汀然消失在楼梯间,沈韶看向中校:“帮我放松一下。” 恩竹不解:“放松?”,他波动手指提问:“按摩之类的?刚刚爬楼梯腿酸了吧?” 沈韶表示确实腿酸,那个晚上回去再说,但是现在不是这个意思:“我需要精神上的完全放松,才能更好地侧写。” “侧写?”,中校惊奇地睁大眼睛,“原来真的有这种技术?你会侧写?” 沈韶点了点头:“谛听的培训内容之一,我拿的可是第一。”,她微笑道,“说实话,我认为女性在这方面可以吊打男性,所以我击败同届所有人也正常。” 恩竹很兴奋,他真觉得沈韶简直是一个挖不完的宝藏:“太好了,我怎么帮你放松?” 沈韶让中校先把身上那件老管的臭外套脱了,还吐槽说上面好像有烟味,她怀疑是这个家伙狗改不了吃屎,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戒烟了,估计是又偷偷抽上了。 恩竹听话照做,他刚把衣服脱下来拿在手里,沈韶就对着他的身前贴了上去,让他立刻脸红心跳:“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洗衣液,你身上的味道总是莫名让我很安心,很放松。” 中校喜出望外,他前几天才刷到过什么“生理性喜欢”的帖子,心想难道自己撞大运。 沈韶把鼻子窝入对方的脖子和锁骨连接处呼吸,这个味道像是晴朗的秋季,九月的高温卷土重来,太阳晒着丰收的稻谷堆,一只黄色皮毛黑色嘴巴的小土狗窝在其中,小狗还是吃奶的年纪,身上沾了一些农村路面上干燥的尘土,被太阳晒得微微出汗,但是十分干净,十分干燥,沈韶甚至逐渐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奶狗,正被晒干、感到闷热。 她借此让自己沉浸到另一个角色里,帮助她进入状态。 侧写是一种危险的技术,需要极强的共情能力,外加敏锐的观察力,对一切细节的把握,模拟现场人物的心理状态,从而推断其行为,但也因此很容易陷进去。 “一个人,两个人……”,沈韶喃喃自语,“不对,这里有三个人。” 中校低头查看地面上的垃圾,突然发现一个点,被烧毁的鞋柜里有四双拖鞋,其中一双比另外三双都大,但经纪人的身高还不至于穿这么大的鞋,其他人进来应该是穿鞋套。 “两名女性,还有一个是……男性。”,她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回忆刚才观察到的细节,将其联系起来之后,对着中校的胸口说话,“这个男性,不是刚来做客的……他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 她突然空嚼了起来,下巴对着恩竹的胸肌一戳一戳的:“这个男人,喜欢嚼口香糖,很喜欢,他不抽烟,抽烟的是于曼曼。” 中校注意到破碎的玻璃桌面上有一个烟灰缸,里面还有看起来胶粘的黑色的东西,他回忆起昨晚在火锅店,于曼曼的桌上确实是有放着一盒女士香烟,而于曼曼和小琳盘事情之前,只漱了口、吃了店家提供的薄荷糖,但是如果她们有随身携带口香糖的习惯的话,一定会拿出来咀嚼,既然她俩没有,那烟灰缸里的口香糖应该就是第三个人留下来的东西。 沈韶闭着眼一边回忆,一边掐着中校的胳膊,又摸了摸他的肩膀:“这个男人……没有你壮,但是身高差得不多,他很爱干净……” 中校抬眼望去,他看到了被烧得变形的酒柜吧台,墙上是金属做的架子,架子有三层,每层的层高都较高,应该是为了方便放高高的酒瓶。 上面最矮的第一层放着一些玻璃杯子,还有两三个陶瓷杯,但是高高的第二层也放了陶瓷杯,似乎是第一层放不下所以摆到了上面……玻璃杯都是一样的形状,说明这是给客人用的,而陶瓷杯各不相同,应该是不同的人的自用杯,有一个个子较高的人,很方便拿到第二层的东西,所以让出了位置给这个房子的主人于曼曼以及她的两个贴身女助理放杯子。 至于爱干净这件事……中校也注意到这个公寓的每个房间里,可以说是到处都放着消毒洗手液,虽然已经被大火烧得差不多了,但是一些瓶子的残留物还可以看到。 “洁癖……他有洁癖。”,沈韶抱着恩竹的腰,低垂着眼睛,“医生都有洁癖……”,她又吸了两下鼻子,“他的脾气并不好,但他很会伪装……” 这一点中校就不太明白了,沈韶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愤怒,我感觉到愤怒的情绪。”,沈韶闭着眼咬牙,“争执,死者和现场的人发生了争执,男人的力气远超女性……他弄伤了于曼曼。” 中校想起于曼曼手腕上贴着的膏药,难道是为了掩饰争执的时候造成的伤痕? 沈韶突然抖了一下,恩竹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她。 “恐惧,是小琳的恐惧。”,她拿起中校空着的那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她先是窒息,然后死亡,最后才被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 中校心说难怪鼻腔里没有灰,因为尸体在火灾发生之前就已经是尸体了。 “掐一下。”,沈韶对中校说道。 恩竹不忍心,只是很轻地捏了一下沈韶的脖子。 她闭着眼皱眉:“稍微用点力,掐一下,我需要确认这个力量是否足够令人窒息。” 中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做这种事情,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掐,心里难受地滴血。 沈韶用手握着军官的手,帮他施加压力:“咳……单手,小琳是被单手掐死的……”,她难受地忍耐着窒息感,“因为他的另一只手要用于推搡想要阻止他的于曼曼,也因此弄伤了她的手腕。”,沈韶睁开眼睛,松开了中校的手,然后转过头去看后面的碎玻璃,“茶几不是消防员弄碎的,是小琳被推到了茶几上,打碎了玻璃,窒息死亡,尸体留在了原地。” 所以半夜,于曼曼只能自己下楼去便利店买东西和扔垃圾。 “她买了什么呢?又扔了什么?”,恩竹担心地检查着沈韶的脖子,上面有了一层发红的指印,他心痛不已,愧疚地自我责怪着。 沈韶深呼吸,恢复着身体和心理状态,缓缓睁开眼睛:“让我们去采访一下便利店的店员吧,问个清楚。” 她想了一下:“扔掉的东西,应该是于曼曼的手环。”,她说道,“昨晚大雪封城,并没有地方给她去修手环,她今天戴的手环是个新的,而她最信任的经纪人身上也没有被侍者搜出来别的手环,我不觉得她再会把刚弄丢过的东西随便乱放,而且她的公寓里,也并没有找到手环残骸。” 中校恍然大悟:“她把手环扔到了垃圾车里!里面肯定有要紧的东西!” “某件事情有败露的风险,她急着要摧毁证据。”,沈韶摇了摇头,“不对,她不是要摧毁证据,她是要借用垃圾车,把什么消息传递出去!” 恩竹啊了一声:“所以她才用袋子把手环好好地装了起来,而不是随便一丢!” 第1412章 脸红心跳的原因其实有很多 沈韶看着楼梯间里对她来说可以算是无限循环的台阶,脸上是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刚刚硬着头皮爬了六十六层楼,可以说是差不多要了她半条命,现在居然还要再走下楼。 她低着头鼓着脸,轻轻拽了拽中校的衣角,扭捏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背我。” 沈韶否认自己这是在撒娇,她告诉自己这叫合理利用对方的身体优势,以此保存自己的体力,为之后的查案活动做准备,强行给自己洗脑。 恩竹似乎是在憋笑,他用力压着自己的嘴角,但是根本不可能完全忍住:“你说什么?我刚刚在想案子,没听见。” “……背我。”,沈韶只好又说了一遍,脸都要烧红了。 中校脸上灿烂绽放,他周身欢愉,神清气爽,一股子牛劲从脚底升腾上来。 沈韶看对方那一口牙龇着还遮不住的笑脸,莫名羞得有点生气。 恩竹根本合不拢嘴,他把手里的外套系在腰间,并且往下走了一级台阶,提供一个方便对方的高度差,蹲下背对沈韶:“来。” 沈韶哼了一声,将手臂勾上对方的肩膀和脖子,双腿夹住军官的腰:“背一半就行,剩下的我自己能走。”,她不想在楼下被别人看见这一幕。 “没事,快到了我再放你下来吧。”,恩竹有点脚软,不是因为负重,而是因为沈韶说话的时候,鼻息会扑在他的后颈窝里,而且他现在双手隔着裤子端着对方柔软的大腿,外加沈韶身上其他柔软的地方也隔着衣服紧贴他的后背,这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太刺激了。 住户都因为火灾被疏散,两个人无声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中校脖子侧面的动脉突突地跳,沈韶的下巴磕在军官的肩膀上贴着,她可以用脸颊感受到他的心率正在爬升。 “很累吗?要不要歇会儿?”,沈韶在中校的耳朵边小声地问。 恩竹眨了眨眼,因为耳朵处的瘙痒而抬起头,脖子上的肌肉梗了梗:“没有,这点运动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走到一楼气都不带喘的,而且你很轻,还没有负重训练的沙包重。” 沈韶环在中校胸前的手缓缓收紧,指甲不小心挠了一下他锁骨上方的一颗痣。 她能感觉到他抖了一下。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说话,只让努力平稳的呼吸和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而沈韶的脸随着中校因运动而发烫的身体一同燃烧。 中校背着沈韶来到五楼,站在楼层之间的平台处,将她放了下来。 “……谢谢。”,沈韶总算说了这一段路以来的第一句话。 恩竹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他开着玩笑鞠了个躬,“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应该没有这么生疏吧?这位小姐?”,恩竹的手从头上做了一个抬礼帽的动作。 沈韶被逗乐,她将中校的脖子搂过来,踮脚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嘴唇:“那用这个替代。” “嚯!”,谢汀然想着俩人怎么还在上面没下来,他刚刚得到新的好东西,准备拿给他们,寻思着估计已经在楼道里了,打算上去和他们会合,刚走到五楼就撞见了他俩。 沈韶立刻弹开并立正,转移话题:“谢警司怎么还走上来找我们?真是麻烦你了,爬这么多楼梯多累啊,等我们下来就好了。” 谢警司嘴角的弧度不太自然:“呃……我刚拿到一份纸质报告,想着给你俩呢。”,他把一个文件袋交到沈韶手里,“我托人从国立安定医院,拿到了一份林圳辉医生的出勤记录,他年节后请了假,看起来似乎是为了延长假期,但是如果他是为了躲在这里的话,那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韶打开文件袋,里面还有一份报告:“死者已经确定是小琳?” “对,尸体解剖之前,先做了身份认定。”,谢警司回答道,“简单的初步观察,颈部骨折,头骨后脑勺位置也有撞击的痕迹。”,他补充道,“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尸检,至少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出结果了。” 中校心里感叹沈韶的侧写水平果然厉害。 沈韶向谢汀然确认了于曼曼现在已经受到了治安所的保护和监控,可以放着慢慢盘,又询问了便利店的情况,谢警司表示便利店昨晚两点的值班店员已经联系上,会先到治安所报道,届时可以得知更多细节。 “所以于曼曼买了什么东西,应该可以通过店里的系统知道吧?”,恩竹提问谢警司。 谢警司回答道:“她买了膏药、避孕套、手工皂,以及盐,还有清洁剂。” 这个购物清单有点奇怪,沈韶和中校都皱起了眉。 “她买的手工皂和清洁剂,是什么样的?”,沈韶想要看一下这两个东西的配料表。 谢警司指了一下沈韶手里的文件袋:“购物小票副本也在里面,沈小姐你找一下,估计夹在什么里面了。” 沈韶翻找了一下,找到了那张小票,准备和中校去别的便利店,买一样的东西来研究一下,看看这个家伙大半夜买这些奇怪的东西是要干什么。 天色渐晚,天黑得有点快,而且似乎因为太阳落山降温,又有点开始飘雪花了。 沈韶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和中校一起返程公寓。 恩竹在车上又问了一下老管情况,对方表示基地外草丛里还是蹲着一堆娱记,一点也没有打算要走的样子,这群人甚至带了帐篷和卡式炉,已经开始围着煮火锅了。 “吃得怪好的……”,他看着老管发过来的照片嘴里咕噜,“居然还点了炸鸡外卖,真是不得了啊,要不要再配上点什么饮料啊?” 沈韶心说我看你是不是也想吃炸鸡了? 两人来到沈韶的公寓楼下,两人先去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于曼曼同款的东西,沈韶对这些东西有一个猜想,但是要实际试试看才知道这个推测是否正确。 “她是不是在制作简易炸药?”,中校看着结账的沈韶说道。 沈韶从店员手里接过袋子,道谢后转身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就她那个学历水平,应该想不到这个,估计是有别人在指导她,多半就是房间里的那个男人。” “按照之前的推理,这个时候小琳应该已经死亡,而且尸体就在于曼曼客厅的碎茶几上摆着……她买这个东西干什么?”,中校看了一眼购物小票上那个令人有点脸红的商品,心里嘀咕,“难道也是炸药的一部分材料?” 两个人进入电梯,中校点开手环查看了一下火警的时间,正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刻。 他又浏览了一下消防队的战友发过来的初步报告:“排除了燃气爆炸,也排除了能源线路老化问题,最早的燃烧点是沙发位置,但是没有在这个地方找到什么特别的爆炸物残骸,奇怪的是客厅顶部的烟雾报警器并没有报火警,是直到烧到了卧室才引发了警铃。” 沈韶回忆起那个被烧得只剩骨架子的沙发,又想起于曼曼今天出门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刻左右,而火警是十二点近一点,如果说是没有熄灭的香烟点燃导致的,那这场火灾发生的速度似乎有点太快了……更何况于曼曼还说什么“火是他们放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中校穿上了昨天的一次性拖鞋,走进沈韶的公寓。 沈韶把便利店的袋子往茶几上一丢,转身去洗手和换睡衣。 “今天晚餐我点个外卖吧,来不及做了。”,她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我要试试看能不能用这些东西做个爆炸物出来。” 中校脱掉外衣,也去洗了个手,然后回到客厅,从袋子里把东西拿出来摆到桌上并拆封。 他拿着那一盒令人紧张的东西,还是手抖了一下,并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做实验才买的,不要胡思乱想。 …… 两个人草草吃了晚饭,沈韶贴心地给中校点了一份炸鸡盖饭,猜他是馋了。 沈韶拿起茶几上的手工皂和清洁剂,查看它们的配料表,她很快注意到了“甘油”和“硝酸”这两个关键词,于曼曼买的这个“养肤”手工皂里面含有大量的甘油成分,而清洁剂里面则是以硝酸作为主要成分之一。 “不是吧,他们在家里制造硝化甘油炸药啊?”,沈韶从厨房拿来几个玻璃碗和玻璃杯,把手工皂放入其中,“买这么多盐,应该是为了做盐析。” 她开始制备饱和盐水,对手工皂进行盐析,从里面提取粗甘油。 “感觉回到了高中做化学实验。”,沈韶一边操作着,一边思索着,如果于曼曼确实是在某人的指导下制作了简易的炸药,那她是如何控制火灾在她出门后才爆发的呢? 一小时后,沈韶成功获得了一些粗甘油,倒在杯子里看着大概20毫升左右,中校小心地沿着玻璃杯的壁倒入清洁剂,沈韶则在一边捏着防护气球,如果情况不对随时按下。 一小杯危险的东西制备完成。 “好,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些便利店里能买到的东西,确实是可以制作出炸药。”,她捏了一把汗,不敢去碰茶几上的小杯子,这玩意儿纯度低、稳定性差,很容易炸。 沈韶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腿更是因为爬楼梯酸得爆炸,她现在想着倒入化学药品,把这个炸药无效化,然后去洗个澡好好休息,其他的明天等更多报告出来,外加到治安所,盘问一下于曼曼这个当事人之后再说。 中校坐在沙发上,拿着那盒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 “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呢?”,他喃喃自语,抬起头问正在收拾桌面、无效化硝化甘油炸药的沈韶:“你知道吗?” 沈韶回头一看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立刻肉眼可见地慌张:“啊?你你你你问我吗?” 他正思索着,突然脑袋一亮,他可能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用途,这是在军校的时候,野外求生训练的教官说过的事情,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沈韶后腰一麻,脑子里变得很吵闹,但是故作镇定:“怎、怎么?” 眼见中校拆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沈韶说他会演示给她看,她的脸迅速变红,脑子里想着梦尘今天中午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心说确实如此,这小子昨天还在说什么要仅凭真心,还要顾及她的名声,现在这又是要干什么? 沈韶看着眼前这个不论是体型还是力气都远超自己的家伙,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军官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吓得一激灵,只见中校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知道这个东西在火灾里的功能了!” 恩竹继续说道:“炸药的制造过程似乎用不到这个东西,膏药是用来遮盖手腕的伤痕的,盐、肥皂以及清洁剂是用来制作爆炸物的,而这个是用来当计时器的!” 沈韶心说哥你快吓死我了,能不能不要说话不说完整或者大喘气? 中校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内容物,走到卫生间接水:“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我们野外求生训练的教官会随身携带这个东西,他告诉我们这个在野外的时候有丰富的用途,除了可以过滤水、防水、作为紧急止血带、制作绳索以外,还有一个很好用的功能!” 只见他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水球:“便利店里没有放大镜,于曼曼家里也没有凸透镜,而这个东西充水后可以变成一个简易的透镜,只要把它放在合适的位置,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就可以聚光了。” 中校对着沙发旁边的落地灯举起水球,制造了一束光线,他调整了一下角度,一个明亮的光斑落在了沙发上:“于曼曼只需要在出门之前,把这个水球挂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把刚刚你制备的硝化甘油放在这个光束的焦点下面,等待正午的太阳加热……” 沈韶和中校异口同声:“温度达到之后,硝化甘油在沙发上爆炸,就可以引起大火!” 这个方法解释了于曼曼是如何控制火灾的时间的,这样一来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安全离开现场,又能在短时间内制造足够迅速蔓延的大火。 沈韶兴奋地不由得跳起来一把抱住了对方:“太好了!这样就能解释了!”,她迅速亲了一口军官的脸,又立刻从中校身上跳下来,点开手环给谢警司发消息,让他对现场证物进行检查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印证这个方法的证据。 恩竹脸上的笑容根本没有办法放下来,能在破案的过程中帮上忙,他开心得合不拢嘴,他终于觉得自己除了株树塔和军队、长官的身份以外,总算在案子里也是有一定的智力价值的了。 第1413章 拷问的时候直接坦白比较好 沈韶洗完澡吹好头发,把今天在火灾现场带回来的一身焦糊味去除。 “你也洗洗呗,老管的外套臭得我想吐,你身上肯定也沾了。”,沈韶催促中校也去洗澡,“你里面的衣服照样和我的一起丢洗衣机,老管那件你带回去单独洗,别把烟味染上了!”,她突然想起梦尘今天中午有在抽烟,而老管手指上早就没有了黄色的痕迹。 沈韶瞪大了眼睛,拍了拍正往浴室走去的中校的肩膀:“等等,我在想,老管衣服上的烟味该不会是……” 恩竹抬眉疑惑:“什么?”,他掏了一下老管外套的口袋,在里面找到一些口香糖和纸巾,并没有烟盒或打火机,“平时也没看到他有抽,应该还是在戒烟没错啊。” 沈韶一脸吃到瓜的笑容:“没什么,你去洗澡吧。”,她又拍了拍一脸天真无邪的中校。 趁恩竹洗澡的时候,沈韶坐在沙发上,靠着被子和毯子豆腐块,点开梦尘和老管的好友动态以及社交媒体账号,试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满足她的好奇(八卦)心。 …… 中校从浴室出来,把衣服放入洗衣机,熟练地放入洗衣液、消毒液和柔顺剂,关上门,设置屏幕上的参数,点击运行。 “今天爬楼梯腿酸了吧?”,他穿着背心短裤,坐在沙发上,贴在刷手环的沈韶身边。 “肌肉如果不及时放松的话,明天你可能会没法走路,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恩竹一脸微笑着威胁,抬起手指在空中弹钢琴:“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我们家按摩店吗?如果按得好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办卡?” 沈韶轻笑一声,心想这小子估计又是从哪看来的角色扮演,她倒要看看这家伙有没有这个胆,一下子好胜心爬了上来,于是她按灭手环,掀起睡裙的一角,把一条腿横到了对方的大腿上:“行啊,那这位小哥就试试吧,按得好的话,我办个年卡。” 果不其然,军官立刻就演不下去了。 沈韶光滑的小腿搭在他裸露的大腿上,这种直接的肌肤接触,两人的皮肤之间一丝不挂,只有中校的腿毛算是能担当遮羞布。 他的脸和耳朵,肉眼可见地逐渐变红发烫,手也一直悬在空中,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开始?”,沈韶戏谑地动了动腿,她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小腿或许是因为被扎得有点酥麻,但是她期待对方先投降认输,承认自己只是说说而已。 中校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把对方的睡裙下摆往下拽了拽,盖在了小腿上面。 “这、这样比较好。”,恩竹结巴地说着话,“我、我隔着衣服给你按。”,他眼球乱飞,不知道应该看哪里才合适。 沈韶故作得意地勾起嘴角嘲笑他:“我就知道。” 军官咬了咬嘴唇,将双手从空中放下来,轻轻地落在睡裙的布料上,捏住了沈韶的小腿,隔着薄薄的一层,寻找僵硬的肌肉线条。 沈韶被碰到的一瞬间,手指没忍住抠了一下沙发的皮面,发出细小的悉悉索索声,她本以为对方会害羞地放弃,但随着对方温暖而粗壮的手指隔着衣物摸索,她反而自己开始表现得更加羞涩,脸上漾起粉色的红晕。 中校的拇指找到了一块僵硬的肌肉,于是他轻轻地按下、揉捏,但他没料到女友的肌肉疲劳程度之高,刚这一下用的劲稍微有点大了。 “啊!”,沈韶赶紧双手捂嘴,试图撤回刚才的不慎惊叫出声,她自己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确实不太体面,瞬间连耳朵都羞红了。 恩竹如临大敌,赶紧松开了手再次悬空:“对不起!对不起!”,他烧着脸蛋抱歉地看向沈韶,“我轻点!”,他紧张地凝视对方的双眼,却注意到沈韶脸上那并不是疼痛的表情。 沈韶眉下两汪黑色的湖水里,像是复杂的夜空,星星在里面闪烁着,观测者可以将它们随意地连成线,至于能组成什么图案,完全靠人类自己的想象力。 “你的心跳声好重,好吵。”,她的声音从手指缝里小声地漏出,黑色的如瀑长发越过肩膀,落入她手臂的弯里,好像用羽毛刺痒着、骚动着。 “那是洗衣机的声音。”,中校努力控制着呼吸狡辩,“我的心跳没有那么大声。” 沈韶将手从脸上放下来,抬起右手的手臂,将手掌隔着军官的背心,贴着放在他的胸口。 “明明就是。”,她低垂着颤抖的睫毛,小声咕哝。 沈韶的手心好像摸到了一团火焰,有什么正烧掉棉质背心的布料在向上滚烫地升腾。 “这样太危险了。”,中校轻轻摘下对方的手,放回她自己的身旁,另一只手随后将沈韶的腿先抬起,并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靠枕,遮住了自己的胯间和大腿,再把沈韶的腿放到靠枕上:“还是这样比较软,你也会比较舒服。”,他低头盯着眼前的小腿。 沈韶看着恩竹的侧脸,眼见他鼻尖变得有点充血,眼睛一圈也不太正常地发红。 “什么危险?”,她明知故问。 中校一边隔着睡裙轻轻地继续给对方按摩放松,他低着头不敢看沈韶,但是依旧回答了她:“我事先声明一下,有一些东西是人自己无法自控的,很多生理反应比如饿了肚子会叫,吃到酸的东西会分泌口水,碰到烫的东西会缩手,鼻子痒就会打喷嚏……”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继续轻柔地按着僵硬的肌肉:“但是人的行为是可以自己控制的。” 他继续说道:“哪怕肚子饿了,也不可以捡有毒的东西吃;吃到酸的会分泌口水,可以选择咽下去也可以选择吐掉;碰到烫的东西会缩手,但是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算烫伤也不会让它掉落在地;忍不住打喷嚏的时候,可以用手遮挡,并不一定要对着人喷鼻涕……” 生理反应不可自控,但是人后续的行为是可以自控的。 “放心吧。”,中校抬起脸再次看向沈韶,带着温柔的笑容,问心无愧地和她对视。 恩竹示意对方换一条腿,随后继续小心地揉捏:“当不可控的情况发生的时候,会比较危险。”,他用力眨眼保持冷静,“但是我会控制住可控的部分,不让危险的事情发生。” 沈韶心说,这岂不是把世上好多男人拿来当借口的遮羞布都给扯烂了吗? 这家伙未免也太实诚了。 随着时间流逝,中校憋得不免有点疼痛了,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两声,脸上的红晕褪去,反而开始有点发青,像胃疼那样不适地弓起身子,脖子后面淌冷汗。 “这突然又是怎么了?”,沈韶见他脸色逐渐变差,紧张地提问,以为他是肚子不舒服,怀疑晚餐有问题,“我拿个肠胃药给你?” 恩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小腿肌肉基本放松好了……大腿我真的不敢碰,你自己拿拳头砸一砸吧……”,他轻轻把女友的腿推到一边,抱着靠枕走向卫生间:“我上个厕所……” 沈韶担心地望着军官蜷着身子、拖着脚进卫生间的背影,她只听到了门上的锁声一响,并没有听到之后应有的打开智能马桶的声音。 沈韶犹豫片刻,往小姐妹群里发去提问,她实在是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希望各位有经验的“专业人士”能帮忙解答一下这个令人疑惑的事件走向。 “因为你太漂亮了。” 沈韶皱着眉看着这句回复,不明所以。 “你去查一下约会综合征。” 另一个小姐妹表示提示到这里就行,再说多就过不了审了。 沈韶打开一个全息屏,搜索了一下词条,随着眼球滚动着阅读内容,她的嘴角肌肉不免抽搐,脸也火辣辣地烤红,心想果然以后还是不要再随便逗他了。 …… 早晨七点半,中校睁开眼睛,今天他不需要去批晨报,身体恢复期间也不需要回基地训练,只需要躲着那群不死心的记者,等沈韶下班回来之后一起去治安所盘问于曼曼。 他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感谢沈韶的收留,于是决心把三餐和打扫卫生的活包下来。 恩竹从被子里爬出来,轻手轻脚地先到卫生间处理早晨的特殊情况,经过昨晚的折磨,他可不希望对方再撞见什么尴尬的场面,已经没有脸可以让他丢了。 洗漱完毕的中校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开始制作方便对方上班携带、赶着打卡路上吃的三明治。 他将吐司去边、沿着对角线切成三角形,放到锅里简单煎一下,荷包蛋摆在底部那一片上面,加上芝士和番茄,摆上黄瓜和生菜,挤上沙拉酱,盖上另外一半吐司。 如法炮制,六个三明治摆在盘子里,等待沈韶起床。 眼见时间来到了八点,沈韶的手环嗡嗡震动,她昨晚胡思乱想没有睡好,拖着疲惫的身躯掀开被子,把卷到胸口的睡裙捋下来,用手简单抓了一下头发,让它们乖乖接受地心引力的召唤,慢慢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伸手去开门。 “你醒啦。”,中校听到了卧室门锁打开的声音,扬起笑脸,从餐桌旁走过去迎接。 卧室的门瞬间关了回去:“你你你你你不是很早就出门的吗?怎么还在这?”,沈韶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躲在门后,没让对方看到自己刚睡醒的迷糊样——虽然现在已经清醒了。 “须磨镇改革逐渐步入正轨,已经不像我刚上任的时候那样有很多事情,现在的晨报我一般一周一批,基地的话我现在还在病休恢复期,正好让老管多做做实际的管理,他马上升校官,要带队伍了。”,中校歪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沈韶不出来。 沈韶折磨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好吧。”,她将卧室门打开一条缝,“你先别看我。” 中校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回餐桌,进入卧室和卫生间之间的盲区。 沈韶迅速洗漱、梳妆打扮换好衣服,才放松地走到中校面前:“你做了早餐?” 恩竹温暖地微笑着,把已经用食品袋装好的两个三明治递给沈韶:“我在家打扫和做饭,等你下班回来,我们吃过午饭之后一起去治安所。” 沈韶突然噗嗤一笑,看着不知道她笑什么而一脸疑惑的军官说道:“这是什么家庭煮夫?” 她把三明治放进随身包,和中校挥手告别,出门上班。 …… 谛听的背景调查仍在继续,沈韶上班打完卡后,只是拿了点新的关于古神教案子的材料,她一边写报告,一边偷听人心惶惶的同事们互相交换着情报。 “沈韶,还是你舒服啊,一点也不用担心背景调查。”,一个同事向她搭话,阴阳怪气:“我要是也和你一样有个好爹就好了,不怕调查,升职也快。” 沈韶微笑着回击:“是吗?这么想跟我一样,之前的爆炸案、赌牌回收、北境列车枪战,还有我手头这个有谋反嫌疑的古神教的案子,怎么没见你自告奋勇跟我抢呢?” 她分别挑了复杂、困难、危险,以及搞不好要杀头的四个例子反问对方。 同事哑口无言,打了个哈哈,悻悻离去。 沈韶心里无语,她在谛听基本都是靠自己,老爹除了给她制造停职障碍以外,别说是帮忙了,还经常给她添麻烦,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先入为主地给人贴标签。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她不管作出什么成就,这样的声音总是不绝于耳,她已经不屑于在乎外人的七嘴八舌,质疑她是靠家里的关系获得什么,只要自己在乎的人由衷地为她高兴,就足够了。 更何况沈韶自己清楚,她家那个死板的老爹,别说是什么给她搞关系了,还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天天跟她说“不要搞特殊”,这五个字早都给她耳朵磨穿了; 沈千山通过遴选进入刑案司工作后,就从沈府搬出来住政府分配的住宅,直到沈韶小升初的时候,他同年升入内阁才重新搬回沈府,说什么“自己什么级别就应该按照什么级别的待遇”云云; 他当时要搬出沈府去住政府的大院,还不肯带家里的工人,才订完婚的沈母家里十分不满地反对说“我们把女儿嫁给你们沈家的儿子,可不是让她跟着你吃苦的!”,他也是一脸严肃地回复说沈家从来就不是什么搞奢侈享受的地方,要是后悔随时可以退婚。 唯有沈母生产和沈韶上学这两件事,如此一板一眼的沈千山,还是动用了沈家的“特权”,给安排了不符合他当时级别的vip产房及顶级月子中心,和王城最好、最贵的新式学校。 沈韶的手环震动了几下,她抬起来一看,是中校问她蚝油放在哪里。 “在冰箱里。”,沈韶迅速回了消息,顺便再问下李雨嫣昨天到底背着她和大家说了什么,把气氛搞得那么僵。 李雨嫣用表情包敷衍沈韶,她咬着手指后悔昨天突然发疯嘴上不把门,“哎呀情绪一下子上来了嘛!”,她也是关心则乱,太害怕沈韶受伤。 “哎呀所以你说了什么嘛!”,沈韶也模仿对方的语气发消息。 李雨嫣见沈韶好奇心这么重,想着与其这样被反复拷问不如坦白算了:“我就是不高兴,为什么你会看上那个平平无奇的家伙。”,她抒发真心话:“我就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就应该配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比如皇储什么的,未来的一国之君才配得上你。” 沈韶心想是时候给李雨嫣顺个毛了,要么这周末把恩竹鸽了,跟她出去逛逛。 “话说回来,你老爸干嘛不帮你找个皇室婚约嘛!” “我不喜欢呗!大殿里都不让吃螺蛳粉!” “我靠真的假的,有这条规定?” “我骗你干嘛,我找给你看!” “不是吧还真有啊?……有没搞错,韭菜盒子也不让吃啊?” “对啊!条条框框的,超级烦人!一秒都受不了!” 第1414章 逃避一定可耻但不一定有用 沈韶抱着新的材料,心情愉快地返程公寓,中校说午餐是他作为主厨的神秘菜单,不提前告诉沈韶内容,给她一些惊喜。 她被吊起了胃口,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这小子现在的厨艺水平。 当沈韶就快要来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那里。 “卧……!” 沈韶立刻举起材料文件袋挡住自己的脸,转而绕路向公寓后面的货梯走去——沈中堂出于某种原因,突然到访,这会儿正从车上下来,准备往大堂里走。 沈韶汗流浃背,心说总算是知道这老头为什么能瞬间移动了,他压根就是先快到地方了再打语音通知自己! 她灵活地绕开公寓正门,刚进入货梯,手环就响了起来:“韶韶啊,你在不在公寓?爸爸今天中午还算空,来看看你,正好带了点你妈妈种的菜,等会儿看看一起做点什么吃?” “我……我现在不在公寓啊,要不你把菜放前台吧?”,沈韶尝试着撒着谎,“你怎么每次来都这么突然?下次早点和我说嘛!” “我还带了一些你会喜欢的材料,和这次的案子有关。”,沈中堂语气温和,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我前几天在想,为什么古神教会突然在年末的时候,突然制造一场并不完美的袭击……”,他顿了顿,“他们明明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就要贸然出手控制沈家,很明显是因为我碰到了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所以才会急于拿你来威胁。” 沈韶的眼神立刻变得尖锐:“每年年末,你都会做对六部的年度审查。”,她手指敲在下巴上,“他们是为了某个会被查出的事情,转移你的注意力,而你今天找到可能的原因了?”,沈韶眼睛一转,联系起起多个细节:“是不是医药司?” 中堂大人哼着小曲儿,愉快地回答她:“正是如此!哎呀,不愧是我沈千山的女儿!”,他来到了大堂,坐在沙发上,对着耳机里连连称赞。 沈韶对资料十分在意,但是……现在不能放他上楼。 “十五层,到了。”,货梯突然超大音量地喊了一声。 沈千山皱起眉:“韶韶,你这是在哪里啊?”,刑案出身的他嗅到了谎言的味道。 沈韶大冬天后背淌汗:“呃……”,她明明受过专业培训,平时在外面做任务的时候也是张口就来,但是每次对着老爹就很难开口编谎,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血脉压制。 老父亲啧了一声:“不许现编,你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了!”,他眼神示意侍卫把一个平板递给他,里面是上次从那个谛听间谍身上缴获的探员手环定位程序,现在已经充了公,正好被他拿来用于定位女儿:“……你这不是就在公寓里头呢吗?” 沈韶只好承认:“我也是刚回来呢……”,她打开房门,一把捂住了候在门口、正要跟她说“欢迎回家”的中校的嘴,另一只手疯狂打手势让他躲起来。 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菜摆了一桌子的恩竹立刻慌张地手忙脚乱,抱起沙发上的被子和毛毯,先扔到沈韶的房间里,又到门口拿了自己的鞋,像去年二月那次、沈韶请他来家里吃她做的饭的时候一样,速速钻进了沈韶的卧室并关上门。 沈中堂从电梯里走出来,皱着眉敲开了沈韶公寓的房门。 “哈喽爸爸……”,沈韶打开门请他进来,“正好做了饭,一起吃吧。” 沈千山狐疑地看着女儿,走进房间,换上一次性拖鞋,坐到了沙发上。 “还有汤在锅里,我去盛出来!”,沈韶捏了一把汗,想着先从老父亲的眼下逃脱再说。 躲在沈韶房间里的恩竹手里拎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装了一堆拆封过的东西,中校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还贴心地把这些物品都收回了袋子里,想着下午直接拎去治安所,再重现一下现场……他深知这玩意儿绝对不能被看见,一定会被误会,所以刚才也一把抓走了。 沈韶戴着隔热手套抱着一碗汤,一转身,就看见了拿着一张购物小票的老爹:沈中堂注意到茶几旁的垃圾桶里有张小票,上面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字眼,于是捡起来查看。 “完了。”,她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沈韶放下汤,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招呼老父亲来吃饭。 沈千山阴着脸,拿着购物小票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是昨天的火灾案的证物。”,沈韶赶紧解释,“于曼曼夜里在便利店买了一些东西,这是她购物的小票。” 沈中堂深吸一口气:“可是这张小票的打印时间是昨天晚上五点四十。”,他把小票放到了桌上,转头看着明显慌了的沈韶:“你是想买一样的东西,重现作案手法吧?” 沈韶感谢爷爷奶奶给沈中堂生了个好脑瓜。 恩竹在沈韶的房间里,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希望俩人别把饭吃完,给他留点。 而沈千山吃着明显味道不对劲的食物,看着眼前一脸“完了这几个菜的造型和味道明显就不是我做的啊”的女儿,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劝道:“韶韶,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也不像小的时候那样,什么事都会和父母说。” 他看着沈韶的眼睛,试图从里面读出什么:“但是有的事,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们来说,是大事。” “他现在应该躲在你的卧室里吧?”,沈千山盯着沈韶的瞳孔,“唉……让他出来吃饭吧。” 沈韶眼看着完全糊弄不过去,只好走到卧室门口,把门敲开,让中校出来。 恩竹抱着鞋子,手指上勾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做贼一样探出脑袋,向沈千山打招呼:“沈叔叔中午好……”,他急于解释,“昨天我被记者堵了,基地外面也围了一群娱记想蹲我,是沈韶好心收留,让我临时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所以我今天做点家务报答她。” 沈中堂表情复杂地看着俩人,心想回不去基地你住个酒店不行吗?怕别家酒店泄露行迹的话,你们株树塔不是到处都有产业吗?这么拙劣的谎居然都说得出口?当我是傻子吗? 沈父叹了口气:“……算了。”,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坐吧。” 中校把鞋子放回玄关,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他太过紧张,手抖了一下,袋子里那盒不得了的东西恰好掉了出来,在桌上翻滚了两圈,还滑出内容物明晃晃地展示在茶几上。 盒子上写着的总量是十个,而桌面上只有九个。 八十余平的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那个也是于曼曼购物清单上的东西,是作案手法的一部分,就是充水之后变成一个凸透镜,聚光点燃爆炸物,控制火灾时间……”,中校赶紧解释。 沈千山已经没有胃口吃饭了:“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突然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暴起,眼球充血地冲上前来:“我先杀了你小子再说!!!” 中校条件反射,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其翻过来并将水果刀一掌击落,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伴随着沈韶的尖叫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于是立刻松开沈中堂的手腕,又马上把地上的刀捡了起来,慌张地双手奉上:“沈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连忙补充:“我意思是,我不是故意打落您的刀的!”,他满头大汗地解释,“我没有对沈韶做什么,那个真的是作案道具,我们只拆了一个来做实验!水球……水球我今天打扫的时候扔了,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请您相信我!” 沈千山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有点不舒服,恩竹和沈韶赶紧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行……”,他努力用手掌抚摸心口顺着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沈父又喘又咳,眼见着嘴唇已经发白,“孩子大了,确实是大了……管不住了……” 沈韶又担心又尴尬,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过来递给老爹:“你别瞎想了,真的什么也没有,他就是借宿一下躲记者而已。”,她翻开对方带来的公文包,熟练地拿出一小瓶药,倒出一颗递给沈中堂:“别莫名其妙就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文件也在包里。”,沈中堂拿热水顺下药,“案子的资料……你拿去吧……我歇会儿就走。” 沈韶拿出一个文件袋,先放到茶几上,等从治安所回来之后再看。 沈父算是缓过来一点了,他看着一脸担忧的沈韶柔声吩咐:“乖孩子我没事,别怕……今晚到农庄吃饭……有的事情让你妈给你讲讲……” 沈韶转身打开客厅的边柜,从里面拿出血压计和心率检测仪,她实在放心不下,又给老爹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确认他确实已经没事。 沈千山恢复着呼吸节奏,转头看向中校,换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至于你……你给我等着……我告诉你……别妄想用你家的那种祖传伎俩……做梦!那招在我这儿不管用……我们沈家宁为玉碎……” “什么玩意儿啊!”,沈韶扶额崩溃,“碎什么碎的,我晚上到农庄来没问题,不过你别跟妈妈乱说有的没的啊!”,她烦躁地抬起震动的手环看了一眼通知,“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说了你又不信,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沈韶的眼睛突然瞪大,刚刚的手环震动是谢警司发来的消息,说于曼曼在酒店浴室里割腕自杀,被上门喊她去治安所的警察发现,目前正送往医院。 “卧……!”,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在父亲面前爆粗口,然后转头震惊地看着恩竹:“大事不好,于曼曼自杀了,正在抢救中!” 中校瞳孔地震,他的手环疯狂震动,是社交媒体上有一群人在@他新注册的账号,军官抬起来一看,新的词条“于曼曼割腕自杀,正在医院抢救”登上热搜爆榜,底下的评论里一大群于曼曼的粉丝叫着喊着要他给个说法,非说是昨天的澄清公告给刺激的。 顾彤彤及时地给沈韶发了个消息,叫她直接把恩竹社交账号的账户密码发过来,她找人处理,让他俩先去处理案子的事情。 沈韶心说这个周末必鸽男友,她得请这两位小姐妹吃顿好的,再给她俩送点礼物。 中校一边把账号密码发给沈韶,一边问应该给顾彤彤买点什么比较合适——他表达感激的方式比较贫瘠,除了大把砸钱想不到别的办法。 恩竹发完消息又打语音给谢警司,问他于曼曼的情况。 “医生说幸好发现得早,还有得救!”,谢汀然一边手上签着一叠调查令,一边按着耳机回话,“昨天你们发现的那个金属片片,表面已经恢复完成,上面有一个章鱼的图样!” 谢警司一把推开一个混进医院的记者,继续说道:“小琳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确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后才被烧毁,林圳辉已经失踪两天,他家里和医院都没有找到人,这小子还把医院的工作手环和平板带走了,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沈韶的手环再次震响,是梦尘给她打来语音:“沈小姐,我在监控录像里发现了林医生!”,她语气激动,“他五天前进入于曼曼公寓大楼,期间没有出来过,然后再次发现他离开公寓,是在今天刚送来的录像里,他昨天火灾的时候混在了疏散的人群中!”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对视交换眼神,转即各自行事——中校从烘干机里拿出衣服裤子换上,沈韶冲进卧室拿她的化妆包,冲出房间对着原地蹲下的中校迅速给他乔装,完成之后她抄起随身包,中校拿起茶几上的便利店袋子,速速把散落的东西也收进去,两个人一齐往门口走去,沈韶出门前喊了一声:“爸我先走了!我们晚上农庄见!你最好还是先回趟家,让家里的医生给你再检查一下,我好放心!” …… 一辆出租车停在记者层层叠叠的医院门口,沈韶和中校从上面匆忙地下来。 恩竹护着沈韶推开拥挤的人群,他有力的胳膊掰开一条通道,带着沈韶进入住院部大楼。 “谢警司,怎么样了?”,中校穿过人群,找到了关键人物。 谢汀然一脸得救了的表情,赶紧告诉他们情况,让他俩帮忙一起处理:“于曼曼已经抢救过来了,失血有点多,不过还好发现得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还没醒过来。”,他手指了一下病房,“酒店里虽然没有找到她的什么遗书之类的东西,但现场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监控显示没有人进出过她房间,应该是自杀没有错。” “多半是因为小琳和林圳辉,她可能是怕事情败露。”,沈韶从谢警官手里接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把沾血的水果刀、镇痛针剂和大量肌松药,“她自杀肯定也是有人指导的,还知道用镇痛和肌松类药物呢?” 谢警官又把一个证物袋递给中校:“还有这个,现场找到的于曼曼的手环。”,他表示已经扫描留底了,正在解析数据,内容要到治安所里面才可以给他们看,等解析完成了就通知他们。 “奇怪。”,恩竹皱眉思索,“于曼曼出这么大的事情,她家里人呢?” 谢汀然点了点头,表示这正是他要说的一个问题:“于曼曼的父母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今天我们也尝试再次联系,当地治安警察也去她老家寻找,但他们似乎也跟林圳辉一样,失踪得干干净净。” 沈韶的直觉告诉她,林圳辉多半是杀死小琳之后跑路了,而于曼曼的父母很可能是作为要挟的人质,用来逼于曼曼闭嘴,而于曼曼可能是出于恐惧,为了保家人才出此下策。 “她是为了逃避盘问吧……”,谢警司从病房门上的玻璃望进去,于曼曼的经纪人坐在床边抹眼泪,“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之后,连累家人。” 沈韶叹了一口气:“结果又被救过来了,死去活来的。” 第1415章 危险但十分迷人的反派角色 树醒风滑动着屏幕,查看下属带来的查案进度报告。 “急得我都有点想把线索往他们脸上甩了。”,他冷哼一声,“他们眼睛前面的东西太多了,就像一个五颜六色的毛线团,但是找不到线头。” 树醒风关闭屏幕,抬头看着天花板:“还是缺乏经验,太年轻了,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会儿真是不能比,个个都晚熟,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早都……” 他闭上眼,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睁开眼按下桌面上的铃:“备车。” 几个下属走进房间,护着这个危险的男人走进专属电梯,并直通地下车库。 树醒风穿过保镖肩膀之间的通道,一个下属拉开和普通车辆相反的车门,帮他护着头,请他坐进后排的座位。 …… “转院?”,经纪人疑惑地抬起头,主治医师告诉他,于曼曼被安排转往株树氏私立医院。 经纪人觉得不太对劲,立刻呼喊门口的治安警察,谢汀然一把推开推拉门走进去询问什么情况,当得知株树氏私立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在楼下等待,而且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妥。 沈韶皱着眉,转头看向中校,恩竹也疑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哪位是沈韶小姐?”,一个护士从走廊上走到病房门口,“您的回执。” 沈韶抬起一边的眉毛,疑惑于是什么回执——她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要求转院的申请是由她提出,而且她现在成了于曼曼的临时监护人,除她以外的别人都没有探视权。 她的手摸到这张回执的后面似乎贴了一张便利贴,沈韶立刻把纸翻过来:“保护证人,这里并不安全。” 沈韶虽然不相信株树塔会帮她,但现在舆论沸腾,如果于曼曼一言不留地突然挂了,那中校的名声肯定要出大事,树醒风不会自毁培养了这么久的军方种子。 “请监护人跟我们一起帮忙转移病人。”,主治医生说道。 沈韶和中校随着医护,从医院后门的隐秘通道,陪着被推上救护车的于曼曼一起上车,载着她前往株树氏私立医院。 当他们抵达医院的车行道时,中校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豪华轿车停在住院部的大门外等待。 “辛苦两位,之后就交给我们吧。”,随车护士说道,“董事长有一些东西想交给二位。” …… 一个高挑的男人从车上跨了下来,面貌看起来不过三十余,但气质却十分成熟,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一副好皮囊确实是英俊得无可挑剔,他身穿墨蓝色的定制西服三件套,搭配考究的丝质领带,披了件御寒的羊驼毛大衣,脚踩一双鸵鸟皮的皮鞋,不知是否是因为腰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手里还拄着一根名贵木材的手杖。 他站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等待——男人的身边罕见地没有跟着任何下属和保镖,甚至他乘坐的那辆轿车也识相地驶远了一段。 中校牵着沈韶的手,走向那个他始终看不清楚的男人。 树醒风微微低下头,打量着恩竹的全身:“身上还疼吗?”,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一丝关心,只是像走流程一般检查和问候着。 中校盯着他的眉心不眨眼,也不做任何表情:“早就不疼了。” 男人缓缓地低垂下睫毛,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抬起眼睛看向沈韶:“这里面是线头。”,树醒风把一个存储器递到沈韶面前。 沈韶像碰什么很脏的东西一样,小心地提着手指避免和对方的手掌接触,极不情愿地拿起存储器,而后盯着对方的眼睛:“你什么目的?” 树醒风缓缓说道:“我没有什么目的,单纯是想感谢沈小姐出手相救。”,他用手杖指了一下中校,“我想不到别的你会接受的报答方式,所以只能在这件事上尽我所能帮个忙。” “这件事?”,沈韶眯起眼打量手里的存储器。 树醒风微微颔首,看着两个人:“这个人留在大殿里,对沈家,对我,都不是好事,除掉他对彼此都好。”,他叹了口气,“你父亲或许已经知道了一部分,但他太忙了,很多细节的东西他没有时间去梳理,所以这件事还是由你来做最合适。” 沈韶想起沈千山今天给她带来的那个文件。 他看了一眼住院部大楼,继续补充道:“我只是商人,没有可以直接处理这个人的途径,所以也算是要依靠你……你要说是利用也可以吧,但至少这次,我们利益上是一致的,所以你不用太担心证人在我们医院里的安全问题,除了你不会有任何外人能接触到她。” “更何况,沈小姐正好在谛听负责这个案子。”,树醒风随口说出明明是保密内容的事情,“这应该也是你期待已久的一个筹码。” 他又看了一眼儿子:“这两天你们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清空大脑,再把所有的线索都码到桌上,一切都会明了。” 男人再次看向沈韶,攥着手杖上的雕花金制圆球说道:“我知道我们道不同,沈小姐也认为不能相为谋,但说实话,我认为你们沈家在这种事上还是太天真了。”,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出现一丝不被察觉的红色,像是鲜血染上:“你们幻想的和平演变,是不可能实现的,只要是权力交替,就一定会有人流血,一定会有人牺牲。” 他盯着沈韶的双瞳深处:“更何况你也见过那种场面了,不是吗?”,他嘴唇动了动,说出一句让沈韶浑身血液倒流的话:“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齐鸣?” 树醒风惊讶地发现中校脸上也出现了震惊和慌张的神情:“等等,你知道他?” 沈韶转而惊恐地看向恩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侧脸。 树醒风疑惑地看着两个人,向沈韶举起一只手掌澄清:“不是我,我没有和他说过,我还以为是你告诉他的呢?” “闭嘴。”,中校的太阳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的牙齿里几乎吐出火舌,双目里的血丝爬满了眼白,下巴无法控制地愤怒颤抖。 沈韶感觉到恩竹牵着她的手捏得更紧了一些,仿佛是怕她离开。 他像是被这个名字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对着树醒风毫不忌讳地输出伤人的话语:“你少来管我的事,那么多年一面也不露,突然跑出来对我的个人生活指指点点,搞得好像很在乎似的,你装什么装啊?你自以为是的懂我、懂我们什么啊?哦我明白了,你现在是觉得利用完了,又想毁掉我们的关系吗?你凭什么啊?” 树醒风脸上的表情慌乱了起来:“不是,我不知道啊……”,他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杖上的浮雕,眼球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飘忽:“我就是举个例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又疑惑地皱眉看着儿子:“不对啊,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齐鸣是……” “我叫你闭嘴!”,恩竹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地大喊。 沈韶被他吓得愣住了,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她才应该是反应最大的那个人,而且她不明白为什么中校会知道齐鸣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担心自己做噩梦,才会突然这么生气,而且他还认为这件事会毁掉两人之间的关系? 树醒风举起手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好,好,我闭嘴。”,他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畏畏缩缩地后退两步,“你们自己处理,我肯定不管。” 这个男人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嘶……难道是我搞错了?那你俩现在到底什么进度?我以为你们的关系跟结婚就差张纸呢?” 沈韶一脸荒唐地看向树醒风:“啊?” 树醒风看着沈韶的反应,他面带更加荒唐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儿子:“啊?” 恩竹还没从愤怒之中恢复过来,他不知道两个人在“啊?”些什么。 树醒风难以置信,下属给他送回来的两个人的行程报告里,又是游轮跳舞,又是住一间客房,能源矿改革案当晚恩竹进了公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两人又是一起旅游、恩竹又是好多次往沈韶公寓钻,这两天更是在那连续过夜,昨天傍晚还在便利店买了……他甚至连孙辈的名字都想好了:正反面分别是男孩女孩,满满当当列了有一张a4纸的选项呢。 树醒风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表情,但他觉得有的东西确实应该由父亲的角色来教,虽然自己缺席多年,现在补上应该也可以。 他的脑回路竟然是既然有亏欠,而且本来见面机会就少,那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他当场就小碎步凑近了中校,用肩膀推着儿子到旁边躲开沈韶,把手杖夹在腋下,双手在空气中搓着一个不存在的圆球,和恩竹耳语:“不是,你们居然还没那什么?”,他越来越小声,“你该不会是不懂吧?军校里不教这个的吗?你们不那什么的话,你平时怎么解决……你就光靠小网站?还是说你身体有什么问题?这个年纪不应该吧?” 中校的表情比他俩加起来还更荒唐:“你个老不羞突然说什么???”,他连连倒退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树醒风开始怀疑恩竹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能一点都不像呢?心说就算沈千山这个自视甚高的臭老头不服又怎样,我就不信他身在那个传统的世家圈子里,还真能不在乎名声,而且你俩是情投意合,又不是什么别的,一击制胜的方法就在眼前,why not? 沈韶心说首先这里很安静,而且刚才离得也没多远,我完全能听到你说的话;其次是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多沟通一下,要不要稍微统一下攻略的策略? 恩竹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了,他抓起沈韶的手就往医院外面走:“我们回去盘资料吧,我看还是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比较好。” “我有车,送你们吧?”,树醒风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追上去,“那个……喂!哎!”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喊住他们,太久没有说出口的词汇对他来说也是如鲠在喉。 “等等……明竹!”,男人慌乱地脱口而出,随后立即懊悔不已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中校头也不回,只是咬牙切齿地喊道:“我早就不叫那个名字了!” 沈韶突然意识到,在那夜的故事里,树醒风一直是喊中校“明竹”,而恩喜儿从来只叫他“竹儿”,两个人根本就是对这个孩子带着不同的心态。 “是喜儿……”,男人拖着扭伤的胯努力追赶。 恩竹似乎有很多火气积攒在心里,“你过年见到她了,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那些年都是怎么被凌水的人在背后议论?人们说她没有父母教,说她不知羞耻,有的人甚至叫她……”,军官的拳头不禁紧起,他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些事情跟别人打架。 “不是……”,树醒风因为疼痛而停下脚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攥着手杖支撑身体,牙齿里喘息着:“是有个东西,是喜儿……你母亲寄过来,托我转交的……” 中校不再往前,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倚在手杖上、颤抖着身躯的男人。 “等我一下……东西在车上。”,树醒风对着远处的轿车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们把东西拿过来,“还有……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会想办法弥补的……”,男人边喘气边解释,“你应该也有小时候的记忆,虽然可能不多……但我是爱她的,这一点你理应知道……” 一个下属从轿车上跑过来,手里掂着一个木盒子,毕恭毕敬地交到了中校手里,里面是两根手工编织的手绳。 “不要弄丢了……”,树醒风慢慢直起腰来,“……不要像我一样。” 等待下属走远后,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已经旧得褪色的手绳,和一枚保养得当的男士婚戒:“我弄丢了很多东西,包括你,唯有这两样,我一直随身携带。” 中校合上了盒子,他眼里是很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养尊处优、四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虽然看起来还很年轻,但实际上已经年近半百,在这些年每个孤独的日夜里,说实话恩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光是我知道有什么用。”,他再次牵起沈韶,转过身去背对着树醒风:“那个戒指,你就不能戴上吗?”,他似乎是很不情愿地在给对方台阶,“在那装单身,到处骗小姑娘呢?” 树醒风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笑容,他的嘴角舒展开来,眼神也变得温柔:“好,我戴上。”,男人将婚戒嵌入自己的无名指,像是许诺般对着中校的背影说道:“不会再摘了。” 沈韶心说搁这演什么肥皂剧呢,既然椅子坐稳了、株醒月也回收了,那就赶紧把你老婆接回来吧,等我把你送进监狱,到时候想办法给你俩每天都安排家属探视。 沈韶打了辆车,树醒风站在医院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 沈韶的手一直捏在中校手里,就好像她是一个氢气球,如果没有抓紧就会飞走。 沈韶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个沉默,他知道恩竹大概和她在想同一件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中校突然说话,“我不是在担心什么可笑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够自然而然地慢慢来。”,他看着盒子里的手绳,“我希望某一天,你能向我敞开心扉,主动和我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想,分享你的记忆,不管是好是坏。” 军官解释说他刚才生气只是因为,他期待沈韶自己到时候会自然而然说的事情,被提前点穿,并非是自己乱想或者什么破防了之类的原因。 沈韶伸手从盒子里拿出长一些的那根手绳,给中校系上:“我没有不愿意和你分享我的记忆。”,她随后把手腕伸到男友面前,示意他给自己系上另一根:“只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有的事情……或许,也正好需要有个人像这样逼我一把。” “那天在火锅店打赌,你还欠我一个不能拒绝的要求。”,中校将另一根手绳系到了沈韶细细的手腕上,“等到了公寓就告诉我吧,齐鸣…..是你的什么人?” 沈韶的脸上是一个疲惫的笑容:“好,不过我心情到时候肯定会很差,你最好插科打诨调节气氛和我的情绪,讲完以后,你还要负起责任把我哄好。”,她看着恩竹的眼睛:“而且,你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第1500章 楔子 十一个月前,能源矿改革重组第一案公开审理日,晚上九点,沈韶公寓楼顶天台。 “沈小姐,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恩竹颤抖着呼吸,轻轻地把沈韶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摘下,他全身热得几乎要在大冬天的室外流出汗来。 沈韶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甚至不敢看她的男人,酒精让她的大脑没有办法正常运转,她竟然怀疑是这小子并没有看上她,是自己高估了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你这家伙要求真高……” 她明明坐在躺椅上,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沈小姐?沈小姐!”,少校眼见沈韶话说到一半,脖子一歪就失去了意识,他慌张地手忙脚乱,一边试图唤醒对方,一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沈韶的脸颊红扑扑的,她的睫毛长长地吻着眼下落日的霞光,伴随平稳的呼吸声,嘴唇看起来像是草莓味的果冻,又如同月光眷顾的红宝石。 “她真好看。”,恩竹的脑子里闪过一秒这样的内容,他随即意识到现在不能这样想,立刻狂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韶似乎完全昏睡了过去,少校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下变成了一个更复杂的情况。 他尝试伸手敲了一下沈韶的手环,自动弹出来刚刚用过的公寓门禁。 “还好……”,恩竹松了一口气,他心想总不能把沈韶大冷天晾在天台吹风,也不能这大晚上的找个酒店、不清醒的状态下就给人放进去吧。 少校熄灭小碳炉,把垃圾收集起来放到了天台的垃圾桶里。 “沈小姐,失礼了。”,他观察着沈韶躺在靠椅上的姿势,确认了一下不能碰的地方,敲定方案、下定决心,将手臂从她的腰和膝盖窝下面穿过去,双手握拳悬空,仅用自己的小臂和肘部的弯作为接触点,一把将沈韶抬了起来。 沈韶软得像是面条,上半身随着被抬起的惯性在空中甩了一下,脖子自然后仰,头发随着地心引力而瀑布般下垂,右边的手臂曲在身前,另一条在外侧的则是挂在那晃来晃去,就这样居然都没醒,几乎都要让人怀疑她是在装睡了。 少校欣赏了一会儿月光下那张在他看来毫无瑕疵的脸,以及被以这样直挺挺的姿势扛起来、长毛绒睡袍都无法遮盖的身体曲线,他深呼吸三次,调节心情,冷静大脑。 恩竹打开天台的门,走进电梯,回到沈韶的公寓门口。 “不好意思,用一下你的手环。”,少校自言自语着,将沈韶的腿放下来,暂时靠在地上,抬起她的左手,把睡袍的袖子往上拉了一点,点开手环,解锁了她公寓的门。 恩竹再次将对方抬起,他踩掉自己提前松了鞋带的靴子,光着脚把沈韶抬进了她的卧室。 军官先是把她小心地放在了床的半边,然后走到对面去把一半的被子掀开,再折回来把沈韶再次抬起来,轻轻放到另外半边的床垫上,小心地摘掉她的拖鞋,隔着睡袍把对方的腿也放上床垫,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并且关闭房间的顶灯,只留下床头的阅读灯。 “好了……”,少校捏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长出一口气。 他到外面转了一圈,找到一个小脚凳,于是拿过来放在了床的旁边坐下,恩竹打开手环搜索“女孩子喝多了怎么照顾”这样详细的词条。 他皱着眉看例如“准备蜂蜜水”等建议,问题是现在沈韶完全昏睡过去了,要怎么喝水? “突发的呕吐和窒息,夜间活动摔倒风险…..”,少校担忧地看着下面的注意事项,他觉得要不干脆就在这看守一晚,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关闭了手环,先根据教程说的,把沈韶的脑袋摆得偏过来一点,防止她呛到。 至于什么脱衣服和松腰带这种操作,他实在是觉得不合适,沈韶身上这件睡袍,要是把系在上面的腰带一松,整个人都能掉出来,恩竹告诉自己只要在这里蹲一晚上就可以随时注意她的状态,大不了有什么情况了马上送医,反正飞船停在楼顶。 “沈小姐,不好意思。”,他伸手轻轻把住沈韶的脑袋,缓缓地抬起一点,将其转过来。 阅读灯昏黄的光照下,恩竹突然发现沈韶的眼角似乎有眼泪,而且正在逐渐充盈。 “啊啊啊,难道是我刚才搬运的时候哪里弄疼了?”,少校心里疯狂慌张,他赶紧跑到外面,找到桌上的纸巾,抽了两张又折返,轻轻地帮忙吸掉眼泪,防止其流进呼吸道。 沈韶的脸上不停地滑落水珠,一发不可收拾。 “沈小姐,真是抱歉啊……”,军官用纸巾轻轻擦拭着沈韶的脸,“我第一次照顾人,没什么经验,不是故意给你搞疼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撞到了,应该没有吧?” 沈韶并没有醒来,她的手臂突然在被子里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齐鸣……” 沈韶嘴里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 少校没有听清楚,还以为是在跟他说什么,于是把耳朵凑过去听。 “齐鸣……”,沈韶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出,“对不起……” 恩竹愣住了。 “齐鸣……对不起……如果我当时……对不起……”,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梦境里的话语。 少校拿着纸巾的手停在了原地,他不明所以,但是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陌生的名字。 恩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一边继续擦拭,一边自言自语:”这到底是哪位啊,居然让你喝晕了做梦都要念叨……我可以吃醋吗?我也想让沈小姐说梦话的时候念叨我……嗯……话说回来,我现在算是什么呢?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吃醋吗?不知道沈小姐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不要用这种撩完就呼呼大睡的招数啦,等你醒来,再给卑职一个明示吧!”,他自己跟自己开玩笑,心想反正对方现在听不见,说什么都可以。 沈韶的梦境似乎过去了,她不再梦呓,也不再乱七八糟地掉眼泪。 恩竹收拾着纸巾,他打算查一下这个叫齐鸣的家伙。 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于是只是简单地在搜索框里输入“沈韶 qiming”这样的关键字,看看能不能通过联想搜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哦,有结果了!”,少校点开一个链接,“皇家首都大学第1196届本科生录取名单公示?” 他往下划动着屏幕,很快就找到了沈韶的名字,随即又在隔了两行的地方发现了“齐鸣”这个名字。 “原来这个叫齐鸣的,是沈小姐的大学同学啊……”,少校挠了挠下巴,“同一届,同专业,同班……好吧,还是个男的。” 有了名字之后就好说了,恩竹再次返回搜索页面,输入关键字“皇家首都大学 齐鸣”,点击搜索。 “好家伙,这么优秀?”,少校有点不舒服了,胸口似乎有酸酸的感觉,他划动着屏幕,看到各种皇首大的官方宣传链接,里面包括什么学生会换届、奖学金、校庆主持人、校园歌手大赛、篮球比赛mvp等等,总是能看到这个家伙的名字,而且好几张学校活动的照片里还能同时看到大学时期的沈韶,她也拿了奖学金或作为校庆活动的主持人之一,不过她似乎对学生会和唱歌比赛没兴趣。 少校甚至还能找到齐鸣的个人贴吧,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更新,但是可以看到里面曾经有一大堆迷妹在发他的生活照,在各种时刻给他捧场。 “哼,长了一副娘娘腔的模样,就这也叫帅?你们读理工的都是一群细弱的家伙,就这种水平也能拿全场mvp啊?我就算让他一只手也能扣他头上,随便乱杀。”,他小心眼地吐槽,直到一条链接的标题突然闯入他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讣告……?”,他眼球震颤地点开这个皇家首都大学在两年前发布的官方公告,“流弹事件遇难者名单……皇家首都大学:共六千二百二十三人……包括……齐鸣。” 齐鸣,是一个死人。 第1501章 我的大学 沈韶拿起一个沙发靠垫,砸在中校脑袋上:“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偷听人家说梦话!还小心眼地去搜东搜西!”,她佯装生气,实际上却对恩竹吃醋这件事感到莫名开心。 “你把我像个杠铃一样举起来,还对着月亮欣赏了一会儿?”,沈韶斜眼看向举着手臂抵挡靠枕袭击的中校,“你就是个色狼!完全是个好色之徒!”,她又往对方身上甩去一击。 中校迅速格挡,他感觉有些冤枉:“我、我就看看脸,这都能叫好色之徒了?我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除了给你掰了一下头以外,也没有动手动脚,完全就是正人君子吧!” 沈韶捏着对方的脸皮,把他拉到眼前拷问:“就看看?就看了脸?只是打量了一下外观,没有偷偷看睡袍领口里面?”,她记得自己当时是从公寓里直接跑到天台和恩竹见面,而且因为前几天都是在家里办公,沈韶甚至没有穿内衣。 “真的没有……”,中校的眼睛偷偷偏移了一毫米。 沈韶眯起了眼,加大了手指的力度:“说!实!话!” “在卧室里,把你放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点……我马上就给你领子合上了!”,军官不得不补充了细节,“而且这也不能怪我,我又不是主动看的,是你自己的睡袍太宽松了!” 沈韶涨红了脸,一手紧紧攥着领口(今天刚好穿的是和那天同一件居家睡袍),一手拿着靠枕疯狂暴击中校:“变态!色狼!闭上你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是不是应该讲点道理?”,恩竹精准地格挡了每一击。 沈韶放下了靠枕,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你的我也看了,我们算扯平了。” 中校眼睛放大:“啊?” “永宙城那次呗……”,沈韶坐在沙发上,曲起膝盖,抱着靠枕,将下半张脸埋在里面,只露出小鹿般的黑眼睛看向恩竹:“老三哥和出租车大叔还有那条大狗不是把你拉上楼了嘛,他俩走之前跟我说你穿得太多了,特别容易压了窒息,跟我说得把你衣服脱了、领口敞开、腰带去掉、裤子拉链也要拉开……” 恩竹嘴角一抽,他当时醒来的时候确实敞着胸口,裤子拉链被拉开了,腰带也是解开的状态没错……但是就只是看一下男人的上半身好像不至于扯平? “顺带……就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手感,所以顺带摸了两把……”,沈韶鼓着红脸蛋小声嘀咕,对关键内容含糊其辞。 她突然把脖子直起来,盯着中校逼问:“不对,你这家伙讲回忆的时候不老实!居然还敢隐瞒细节!从实招来,那天晚上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军官一脸不可思议,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突然转移话题还把锅甩回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点开手环进入一个贴吧界面,调出了一个记录:“我那天扒人的时候,顺手举报了一个帖子而已……不算什么重要的剧情……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沈韶看到那是一张她和齐鸣、外加好几个别的同学一起做校庆主持人时候的照片,当时两个人刚好给同一个节目报幕,所以有了一张他俩的“合影”,下面文字的内容是说他俩郎才女貌配一脸,而中校的举报理由勾选的是“人身攻击”。 “五六年前的帖子你也举报……”,沈韶被气笑了,“而且为什么举报理由是人身攻击?” 恩竹偏着脑袋看向别处:“什么郎才女貌……!你明明很聪明也很有才,一样也拿奖学金,而且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很完美!搞得好像你除了漂亮以外没优点似的,说得你好像是个花瓶一样!这不就是性别歧视和人身攻击吗!” “我发现你这家伙是真的很小心眼……”,沈韶带着宠溺的笑脸,揉了揉中校的脑袋,“我来给你说说我大学时候的故事吧。”,她的眼神变得温柔又悲伤,“那是一个很……糟糕的故事,你也看到讣告了,我们全校师生总共才一万六千多人,在那场流弹事故里就没了近四成,还有夺嫡内乱期间的各种事情……大学同学会对我来说就是扫墓活动。” 两人在沙发上面对面盘腿坐着,中校伸出手,将沈韶细长的手指握在手心:“没关系的,其实你如果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用硬来,我没有一定要现在就知道。” “不,我其实早就应该让你知道了。”,沈韶向前倾倒身体,把头磕在了对方的胸口,“我不能总是逃避这个事情,或许说出来,才能让我不再反反复复地做噩梦。” …… “到底是谁把我的名字加上去的啊?!”,沈韶崩溃地看着虚拟屏上面,自己名字后面不断增加的得票数,眼见着就要超过齐鸣,从候选人中胜出,当选班长。 大一开学一周后,开学典礼的第二天,大家名字都还没记全,辅导员为了省事,就早早地决定选个班长出来替他干活,大家通过简易的匿名投票软件,推举候选人。 沈韶完全不想当什么班长,她只想享受自由的大学生活,老爹严肃地告诉她不能搞特殊,他沈千山的女儿既然是学生身份,就要和所有的学生一样老老实实住宿舍,于是派了家里的工人帮她把行李搬到了大学宿舍,沈韶也因此从沈府搬了出来。 沈千山在家里偷偷抹泪,心想女儿这是要去吃苦了,没想到沈韶求之不得,兴奋得几乎要原地放烟花庆祝,开心地给舍友一人发了一个见面礼,还包揽了宿舍的空调和网络以及能源费,激动地给她所有的小姐妹分享新奇的宿舍生活体验。 “齐鸣26票,沈韶25票。”,辅导员看着投票进程100%完成的屏幕,他点了点头,对着阶梯教室里的众学生提问:“哪个是齐鸣同学来着?” 一个黑发黑瞳、清瘦高挑的青年站了起来:“老师,我是齐鸣。” “啊好,以后你就是班长了,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辅导员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屏幕上的另一个名字,有点汗流浃背:“那个……沈、沈韶同学。” 辅导员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人群中的那个女生:“要不进学生会?我给你写推荐信……老师本意是想让你当班长的,没想到投票结果出来是……” 沈韶一脸劫后余生的疲惫表情:“谢谢老师,可是我不想当班长,也不想进学生会。”,她本以为上了大学换个环境,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可以好好交点朋友。 谁知道校长消息那么灵通,早早就从圈子里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辅国公的外孙女、沈中堂的独女考上了皇首大,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像个猴子一样叫唤着上蹿下跳,并且直接把沈韶定做1196届的新生代表,让她在开学典礼上演讲。 沈韶只好硬着头皮作为新生代表致辞,当她看着台下交头接耳的老师和同学们,她就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已经完蛋了。 当天傍晚沈韶回到宿舍,原本还和她聊天的舍友一个个都假装没有看见她,连去洗漱都绕着她的床位走,还有人交还了那个见面礼,恭敬地摆在她的桌子上。 沈韶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换衣服洗漱、躺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休息。 …… “爸爸跟你说过,不准搞特殊!”,沈千山皱着眉,批评提出想回家住的女儿,“我知道学校宿舍条件肯定没有家里好,但是你就连这么一点小苦都吃不了,以后走上社会你遇到困难了怎么办?”,他背着手摇头叹气,说都是因为沈母把孩子宠坏。 沈母一脸荒唐地瞪着他:“宠坏?”,她抱着撒娇的女儿反驳:“你懂什么呀?韶韶她是因为宿舍条件不好才想回家的吗?事实不清楚就在这乱扣帽子,我看你也是个昏官!” 沈母摸着沈韶的脑袋,表示自己理解:“都是因为你爸这方脑壳,干嘛不让我们家韶韶跟别的孩子一样,到大殿里读私教修习?或者跟韶韶的好朋友、李氏那个叫嫣嫣的孩子一样,那孩子跟韶韶一样大,之前也是一直在大殿里读书,人家父母今年都给送到国外去学艺术了!你这老头,非要让孩子去考什么大学,最后毕业文凭不都是一样的吗?私教修习的还更好呢,以后都不用参加公务人员考试,就可以直接进大殿工作。” “跟别的孩子一样?”,沈千山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少在这开玩笑了,读私教修习的那群孩子能代表全天下的孩子吗?那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正常老百姓家的普通孩子,哪一个不是辛苦读书考试、上大学然后再找工作的?!” 沈母火冒三丈,她轻柔地把女儿推到旁边防止误伤,随后站起来指着沈千山的鼻子骂:“我就问你,我们家女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吗?她从小到大读书的时候,一直都被同学孤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她形单影只是因为谁?韶韶性格这么好,要是当年听我的,直接送她进大殿,和那些同层级的孩子们一起学习,会有人孤立她?她会交不到朋友?” 沈千山脑袋充血,他脖子上爬起青筋,开始乱说一气:“她怎么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了?都是爹妈生的,都是就一条命,她是开天辟地了还是拯救苍生了?顶着一个正常的脑袋,有手有脚的也不残疾,不就是普通人类吗?” “你跟我说的是一回事吗?!”,沈母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你这臭老头再装样子也没有办法否认,你什么出身?我什么出身?她什么出身?”,她几乎想要上手去拧丈夫的耳朵,“甚至我们俩就是在大殿里从小一起读书认识的!找工作的事情就更是了,那时候还没有考试,直接就是遴选,你自己都是这个系统出来的人,凭什么让我的女儿去吃苦?” 沈千山一拍桌子吼道:“正是因为我就是这个系统出来的人,我才知道这个系统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走这种腐朽的老路!”,他盯着沈母的眼睛:“你们家世代做政治政策研究,辅佐皇室决策,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不清楚!” 沈母一脸“你居然敢吼我”的震惊表情,她破罐子破摔直接耍赖:“我不管!你立刻去给韶韶办退学,进大殿!你不同意也没用,你要是不让,我就让我爹爹给她办私教修习!” 沈父血压暴增,他颤抖着用食指指着妻子:“你!你敢!” “我怎么不敢?!搞笑,我一个辅国公家的女儿还会怕你?我现在就给我爹爹打电话告你的状!”,沈母翻他一个白眼,并且拿自己的出身增加暴击值,狂戳沈千山痛点。 “够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沈韶烦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我回学校了!我住宿舍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没被孤立过,我早都习惯了!也别去扰外公搞什么退学转学的乱七八糟麻烦事了,我也不要读硕士博士什么的了,熬完这四年就算拉倒!”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下楼、上了自家的车,留下静止的父母两人。 …… 中校环着沈韶的肩膀,有点吃惊地眨了眨眼:“哇……噢。”,他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你当时的性格,跟现在好像不太一样嘛……还蛮符合某些刻板印象的。” 沈韶用手指卷着发尾,心虚地说道:“哎呀……反正,你听就是了,少在这发弹幕!” 她鼓着脸蛋抬头看着恩竹:“怎么,还是你有意见?听了觉得我可矫情?” 恩竹伸手摸了一摸女友脑后的头发:“没有,我在军校里的时候也差不多,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也可以像这样跟我父母撒娇,说我不想读军校了,那该有多好。” 沈韶往他怀里窝了窝,用手指甲抠着他锁骨中间的凹陷:“我那会儿才十八岁呢,年纪小,不懂事,这都很正常!而且刚刚那只是背景介绍,不重要。” 中校垂下睫毛,轻轻吻了一下沈韶的额头:“你的每一分回忆,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好吧……那你可得把我抱紧了,因为接下来要进正文了。”,沈韶扭捏地说道,她还是有点恐惧那段回忆,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恩竹身上的味道,还是现在的环境让她感觉很有安全感,她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害怕,而是能够组织好语言,把那一切娓娓道来。 第1502章 人心难窥 “抱歉,我不认识你,而且我对你没有兴趣,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沈韶微笑着拒绝了一个在宿舍楼下摆蜡烛表白的学长,“还有就是,我记得前两天刚培训过消防安全知识,你最好在老师来之前,把这里收拾了,不然估计是要吃处分。” 她提了一下肩膀上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场,虽然她确实听到那个男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着一大堆人的面。 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着,完全不管现实情况是“沈韶完全不认识这个男的,而且这小子还用极其尴尬的老土手段当众道德绑架”,只说沈大小姐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们老百姓。 沈韶烦得一肚子火,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脑子有病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地来骚扰她,明明她已经够低调了,什么社团都没参加,学生会也是躲着走,还是被人盯上。 “沈韶同学?” “哈?”,沈韶坐在一个教室里等着老师来上课,她正心情差的时候被人喊到,臭着脸抬起头,一看是班长齐鸣。 “呃……我就是想问下你,你数据收集课的小组,已经组好了吗?”,齐鸣还以为是自己突然叫她把她吓到了或者惹毛了,“我们组还有个空位,不知道你……” 沈韶有点抱歉,她不知道是这种事情:“哦哦这样,好啊,我正好还没组呢。”,她立刻在脸上摆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式假笑,随后打开手环,确认了小组邀请。 “那我们明天下午没课的时候,在二食堂前面的公区开个小组会,讨论一下这次的作业吧?”,齐鸣微笑着给其他小组成员发去会议邀请,“我们一起努力,争取这门课拿个a!” 沈韶点了点头,虽然嘴上说着“熬完这四年就算拉倒”,她还是很希望让成绩单为她的读书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的。 …… “这次的大作业,要求我们在以下这几个选题里,挑一个进行数据收集、分析和汇报。”,齐鸣放大了全息屏上的文档,“大家有偏好的选题吗?” 沈韶从包里拿出低度数眼镜,仔细看了一下几个选题:“现在社会最重视的方面就是环境保护,我猜会有很多小组选这几个,很容易跟大家撞。” 她稍加思索,标亮了一个选题:“但这个看起来就很枯燥,我估计不会有人选,但如果我们把它做的很精彩的话,反而会更加出挑。” 齐鸣眨了眨眼:“医药供应和公共医疗福利?”,他眼睛一亮,不禁赞叹道:“啊,沈韶同学还真是慧眼如炬,确实如此,其实仔细一想,这个主题有很多可以延伸的方向呢!” 另外两个组员脸上写着“随便挑个简单的主题不就好了,有沈韶在我们组,老师会敢不给我们打a吗真的是”,他们似乎不太情愿做这个枯燥的选题。 沈韶打开手环,新建了一个白板,在上面迅速把思维导图给画了出来,从延伸方向、数据来源、数据结构、分析思路和备选模型、现实意义等多个角度,基本上把这次的作业剖析得像是骨骼标本那样清晰。 “哇啊……”,齐鸣瞳孔放大,惊讶地阅读白板上的内容,随即看向戴着眼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飞舞的沈韶。 “沈韶同学,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齐鸣的眼里是一种类似崇拜的神情,“和你组队真是太好了。”,他不免露出笑容,几乎想把组长的位置双手奉上。 沈韶把白板挥到空中:“大家还有什么补充吗?”,她看向齐鸣:“组长,你来分配任务吧,我需要做什么?” 两位组员痴呆地摇了摇头,他们本以为沈韶是像流言说的那样,靠什么关系才跟他们成为同学,现在多少相信了她是靠自己正儿八经考进来的。 “那、沈韶同学,你就负责建模型和现实意义?”,齐鸣在小组内部分配任务,让另外两个组员去进行数据收集和整理,他自己做分析和汇报的部分。 沈韶关闭手环,把眼镜摘下来放回包里:“没问题。” 齐鸣抬起手腕:“我们几个,加一下好友吧?之前都是在班级群和课群里,还没有私加过彼此吧?以后别的课如果要组队,我们也可以继续一起。”,他转头看向沈韶:“沈韶同学,可以吗?” 沈韶再次打开手环,和他碰了一下,加了好友。 …… “这就是你说的正文?”,中校又胡乱吃醋,“你们碰的是手环,不是手吧?”,他一脸不爽,想起自己当时三番两次都没加上沈韶的好友,要不是进花柳阁调查需要连实时第一人称视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进入沈韶的联系人列表。 沈韶啧了一声:“有点耐心行不行?马上就到正文了!”,她起了坏心思,甚至想着要不多铺垫一些齐鸣的内容,看恩竹酸溜溜的样子怪有意思的,觉得对方这样还挺可爱。 …… “呃,沈韶同学,我们生活费不多,要不就在学校附近的店聚餐吧?”,齐鸣抱歉地挠着头,这个学期他们的小组拿了一堆a不说,好几个项目还被列入课程的示范案例,齐鸣作为小组长,提出在期末考试后,大家一起聚餐庆祝一下。 沈韶开心地选了个她和小姐妹吃过的、味道不错、极具性价比的餐厅,问他们这个如何。 齐鸣点开手环搜索了一下,看到人均价格后,他和另外的组员都有点尴尬,但其他几个人不好意思说,只是用眼神疯狂暗示齐鸣开口。 他犹豫片刻,只好提出了别的备选方案:“比如东门那家炒菜小馆?或者南门那家涮肉?” 沈韶立刻反应过来:“没问题啊,正好我都没吃过,趁这次机会尝尝!” 众人松了一口气,唯有齐鸣还在难堪,他咬了咬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是看着沈韶的侧脸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还要去学生会做事,先走了。”,齐鸣幽幽地说道,“明天傍晚,我们直接炒菜小馆见吧?”,他抬起头微笑道,“我练完球就来和你们会合。” …… 沈韶坐在拥挤的圆桌旁,本来说好的小组聚餐,混进来好几个齐鸣带来的学生会学长学姐、篮球社的朋友和他的一些高中同学,一大帮十几个人。 “沈、沈韶同学,你好!”,一个学长举起汽水要跟她干杯,“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来参加学生会呀,我们都以为你会报名呢!” 沈韶立刻换上社交面具,用自己希望安静地做学术、读硕士甚至博士、希望花更多时间在课业上,等冠冕堂皇的借口糊弄过去,她可不能直说是因为怕被人议论。 几个篮球社的家伙提出要不要弄点酒精饮料,大家都成年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喝。 沈韶和几个女生表示自己只喝汽水,于是齐鸣问店老板要了半打啤酒,几个男生开始学着家里大人的样子,往肚子里不知轻重地灌。 随着聚餐的进行,大家聊的话题越来越没边界感,沈韶被问了不下七次有没有男朋友,沈韶心说我五分钟之前刚回答过,你问一百遍也是一样的结果——没有,也不打算谈。 “难道,像传说中的那样,沈韶同学已经有婚约了?”,一个学姐提问,“我听说你们这种家庭出身,基本上就都是联姻,跟那种皇室啊贵族什么的成员有娃娃亲。” 沈韶真的很不想聊这种话题,她只是草草地承认,确实是有很多人有这种东西。 一个篮球社的家伙用手肘顶了一下齐鸣的肋骨:“哎呀,沈韶同学这种出身,估计早就订了某个皇子了吧?我家里是做生意的,咱们同学一场,以后要是有机会,求抱个大腿!” 沈韶尴尬地转移话题,回应说自己只是新生,在学校里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还是要靠学长学姐们多多指教。 齐鸣的脸色很差,他不说话,只是往嘴里倒啤酒。 …… 齐鸣灵活地转身、过人、将球传出去,迅速跑到无人盯防的角落,再次接过队友的传球,起跳、投出,打出一个漂亮的配合并且进球得分。 球场旁的女生在激动地尖叫,在这个青春洋溢的年龄,男人不需要有什么在社会上生存的硬性物质条件,不需要有房有车有好工作,只需要你在“长得帅、打球厉害、唱歌好听、会玩乐器、成绩好”里面任意占一项,就会有大把女孩子喜欢。 齐鸣恰好占了每一项。 中场休息的哨子响起,齐鸣几乎要被自愿送水和送毛巾的女生淹没。 “啧,这么多水,尿不死他!”,对手阵营的一个家伙嫉妒都快写在脸上了,“都收下来得了,我看这小子能在学校里开个新的小卖部!” 齐鸣给女生们挨个说谢谢,然后不断往怀里堆饮料,他收了总共快有三十瓶不同的水,队里五个人每个人分了五六瓶,实在是喝不下又不好拒绝。 他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白月光,可是送水的队伍里,不包括沈韶。 沈韶压根就没来看球赛,她不喜欢令人作呕的臭汗和穿透耳膜的高频尖叫,外加她本身对篮球这项运动也没什么兴趣,班里拿第几名她也不在乎。 她在图书馆啃老爹非要她修的第二专业,戴着眼镜,一边听歌,一边研究法律条文。 齐鸣在人群中寻找着,一无所获,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沈韶同学,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一起组队了。”,齐鸣看着桌面,对沈韶说道。 沈韶疑惑地抬起一边的眉毛,齐鸣突然发消息说有事情想跟她单独商量,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下了第二专业的课之后,跨了半个大学校园,来到二食堂门口的咖啡店,就这? “我感觉,你好像很忙。”,齐鸣看着杯子里旋转的泡沫说道,“以后我们自己组自己的吧,每次都是我们的小组拿a也没意思,不如拆伙对抗,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沈韶点点头:“行啊,我没意见。” 齐鸣抬起头来,脸上分明是一种乞求的神情:“你没意见?” 沈韶再次点了点头:“对啊,我没意见啊。” 齐鸣愣住了,他本以为沈韶会拒绝的。 他突然恼羞成怒,一口喝完杯子里的咖啡,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狠狠地丢进空杯子里,在沈韶莫名其妙的眼神目送下,腾地站起来,推开咖啡馆的门,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什么情况?”,沈韶没搞明白,“生气了?为什么啊?” …… 中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眯起眼嘶了一声:“这小子喜欢你是吧?” 沈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估计还以为组了一年多的队,一起合作了那么多作业,我也对他有意思呢。”,她叹了一口气,“小男生的心真是脆弱,表白也不敢,一步都没跨出去,就自己把自己原地搞失恋了。” 恩竹没明白:“他干嘛不表白啊?”,他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喜欢就大胆开麦呗。” 沈韶讥笑他:“也不知道是谁,表白完不结账就落荒而逃了。” 中校涨红了脸:“我、我至少敢说!”,他替自己狡辩,“至少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件事后悔,我说了,就算被拒绝也是说过了,让你知道了!” 他烧着耳朵,把沈韶又往自己怀里捞了一些:“而且,不管你是小记者、还是谛听探员、还是沈家千金,不管我知道你身份之前还是之后,我都能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和你是什么出身无关。” 沈韶害羞地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听故事就好好听,不要突然说肉麻的话!” …… “尊敬的老师们,敬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一排八个主持人齐声说道,“今天,是我们皇家首都大学1198岁的校庆,金秋辉煌,我们欢聚一堂,共祝我们的母校生日快乐!” 沈韶被校长强行安排了做校庆主持人,负责排练的老师还硬是给她塞到了中间的位置,旁边站着的就是齐鸣,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了。 自从那天莫名其妙闹掰之后的一个学期里,沈韶新组的小队永远把齐鸣的队伍按在地上打,而且还揍得他心服口服……沈韶门门闭着眼睛轻松拿a,齐鸣门门拼死累活努力拿a-,上学期开始,齐鸣就再也不跟沈韶选一样的选修课了,那些必修课躲不掉也就算了,选修课至少给自己挣点面子回来。 两个人上个月还一起上台领奖学金——沈韶拿的是校长奖学金,齐鸣耻辱地拿了一等奖学金(被人笑称“低人一等”奖学金),而且沈韶拿完奖学金就直接用于给全班同学买奶茶和蛋糕,额外赠送自己的小组成员礼物,齐鸣则是扣扣嗖嗖地把钱存了起来,说要学理财。 “当岁月转动不息的年轮。”,沈韶举起话筒,面带社交假笑背台词,随后是齐鸣接下半句:“当时间翻过无尽的日历。”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我们的母校,不知不觉已经1198岁了。”,主持人们挨个念台本,随后就是街舞社上台表演开场舞。 几个节目过去,到了一个主持人互动、调节气氛的环节。 好死不死,给安排给了沈韶和齐鸣。 “沈韶同学,上个月,我听说你拿了校长奖学金?”,齐鸣不按台本,突然改台词。 沈韶虽然有点不爽这个家伙夹带私货,但是为了校庆的体面,她只好接话:“是啊,齐鸣同学不是也在场吗,怎么还需要听说呢?我记得你好像拿的是一等奖学金?” 齐鸣被戳了一下痛处,他继续诱导:“沈韶同学记忆力真好,你成绩又好,家世又好,长得也这么漂亮,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缺点?” 沈韶心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打算干什么:“人无完人,我自然有缺点,但要说完美,大概只有我们皇首大,不管是学术成绩还是教育理念,不管是国际排名还是毕业生质量,都是无可挑剔的,同学们说对不对?” “对!”,大家欢呼的欢呼,吹口哨的吹口哨。 齐鸣见对方不上套,甚至还趁机夸了一波学校,想把主题拉回到校庆上,他只好继续现挂,试图按自己的剧本往下推进:“刚才我们看了这么多节目,大家肯定意犹未尽,上个学期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比赛,不知道沈韶同学百忙之中有没有关注?” “齐鸣同学是想说校园歌手大赛吗?”,沈韶倒要看看这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齐鸣眼睛里写着“上钩”两个字,他勾起嘴角:“沈韶同学似乎并没有时间来现场看比赛,也没有报名参加,我很好奇,难道唱歌是你的弱项吗?” “我听说齐鸣同学在唱歌上很有天赋,在校园歌手大赛上更是拿了系第一?”,沈韶大概知道了这家伙想干什么,无非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自己唱歌有点跑调,想让她当众出丑,“既然齐鸣同学这么厉害,同学们,我认为应该给他一个比歌手大赛更大的舞台,我相信现场一定也有齐鸣同学的歌迷,期待在我们的校庆晚会上,看到他的返场演出!” 台下一阵欢呼和尖叫,开始有人带头起哄,让齐鸣现场来一首。 齐鸣心里啧了一声,他不甘心被反将一军:“当然没问题,但是我相信现场也有很多沈韶同学的粉丝,期待你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同学们想不想看?” “想!” 沈韶心里已经在磨刀了,脸上还是从容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同学们这么期待,我当然不能扫大家的兴,只不过我今天没带乐器,不知道乐团的同学能不能借我一下?” 她赶紧把主题从“唱歌”偷换到了更宽泛的“音乐”范围。 一个表演完了坐在底下前排的乐团成员大喊:“没问题!你想要什么!” “请问我们学校有没有竖琴?”,沈韶微笑着问道。 现场爆发了一阵更响亮的欢呼,这个鲜有人表演的乐器让大家万分好奇,而且还满足了许多男生对沈韶这种“高洁女神”的形象幻想。 乐团成员表示仓库里有一架,他现在就让老师去拿出来清理和调音。 “我的表演需要稍等片刻,有请齐鸣同学先为大家演唱。”,沈韶伸出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齐鸣一脸“想不到吧,学校里真的有竖琴!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别以为就可以这样逃跑!”小人得志的表情。 第1503章 遥不可及 沈韶暂时退场,随着两个同学分别拿来一只高脚凳和吉他,递给站在台上的齐鸣,并且帮他把话筒架好,台下的女生们已经开始尖声呼喊他的名字。 齐鸣简单检查了一下吉他的音准,对着话筒说道:“这首歌,我想送给一个人。” 沈韶站在舞台左侧的幕布后面,心说这小子似乎是有备而来? “一首《遥不可及》,送给你,和每个像我一样的人。”,齐鸣闭上眼睛,控制台识相地把灯光调暗,只留下一束顶部的打光,落在穿着主持人礼服的齐鸣身上。 齐鸣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动吉他,流畅地奏响一段忧伤的前奏。 “漫天的星,闪烁。” “他们说我是那,月亮。” “那样明亮,那样美丽而令人向往。” “一旦照耀,星星全都看不见。” “可你,是地球背面的太阳。” “你一分的施舍,便是我全部的光。” “当你慵懒地爬上天空,我只能化作灰色退场。” “人们遥望我,我却仰望你。” “我要靠你的光辉,才能闪烁。” “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知初见的一面太过惊艳。”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注意到路过的尘埃。” “我像飞蛾般被你吸引,却恐惧你的火焰。” “就算在夜里用尽全力,也是你看不到的黑暗角落。” “活在两个世界,却在昼夜交替时相见。” “我追逐你的背影,模仿你的形象。” “就算我夜夜皎洁,就算我学你变成圆。” “你还是伟大的恒星,看不见渺小的卫星。” “我所有的坑洼,是遮掩的自卑。” “我一生努力旋转,只为争取日食的一刻。” “我尝试遮挡你的光明,不过是可笑的表演。” “就算只有刹那,炫耀我不值一提的骄傲。” “你亿万年的生命,根本不屑一瞥。” “因为谁都知道,我根本没有挡住你。” “只有我自己的影子,相信。” “日食转瞬即逝,你还是遥不可及。” “我多想冲向你,可我害怕熔岩将我摧毁。” “如此耀眼,如此遥不可及的你。” 齐鸣投入的弹唱,让现场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他扫动吉他的弦,反反复复地唱着那句“我多想冲向你,可我害怕熔岩将我摧毁;如此耀眼,如此遥不可及的你”,随着升调爬高,他突然转头看向幕布后的沈韶: “或许让我知道,哪怕是施舍,只是看我一眼,你是否愿意?” 结果沈韶完全没有在看他,她站在幕布后面,抬着头盯着天花板的设备架子,脑子里在努力地回忆琴谱——她已经好久没练琴了,突然被cue到确实有点让她紧张,还好小时候在外公家里看到了外婆的竖琴很喜欢,胡乱玩了几下之后,一个当天也在场的、外公的宫廷乐师朋友拍马屁说沈韶天赋惊人,非说要教她弹竖琴,就当是个爱好。 辅国公哈哈大笑,说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自然是天才,外婆更是当场就把竖琴送给她,于是沈韶从五岁开始跟着宫廷乐师学竖琴,期间也在一些节日的时候,在皇室面前表演过几次,要不是沈中堂擅长打太极,沈韶早早都要被定下来、一到年龄就结婚嫁给皇子去了。 到了高三之后,沈韶因为要准备考试,所以暂时放下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因为要修两个专业,她也没什么时间再去拾起来练琴,基本上处于一个放弃的状态。 沈韶听到台下传来一阵欢呼,好多女生带着哭腔喊“安可”,想着应该是齐鸣表演结束,她深呼吸几下,转头看向后台里面,她看到乐团的同学已经把竖琴搬过来了,这是硬着头皮必须上了,都是因为这烦人的小子! 齐鸣的情绪极差,他甚至没有心情和台下的同学互动,只是黑着脸,拿着吉他从舞台右侧退场,眼睛里还夹着不甘心的泪。 两个同学抬着一架价值二十万的专业竖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舞台中央,右侧跑来一个同学,把一只椅子放到竖琴旁边,示意沈韶可以开始了。 沈韶从左侧翩然而至,先是向台下的同学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光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经引起一阵掌声。 她坐到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和琴的距离,轻轻靠了上去,似是依偎在爱人的肩头。 控制台把光线变成温暖的色调,好像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沈韶的身上,她的睫毛和头发似乎被染成了棕金的颜色,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微风,柔软地让人屏住呼吸。 沈韶在发光,她就是太阳本身,单单是她的存在,就会无形地伤害到其他人、伤害到这个国家最顶尖的大学里这些自视甚高、未尝败绩、从小被身边人夸着长大的天之骄子。 细长的手指温柔地在弦上波动,像是春天刚解冻的河流,汩汩地涌动着,让阳光璀璨成无数的钻石,反射金色的刺眼波纹。 她轻轻勾起弦来,将所有人带进一片纯净的森林,仔细一看竟是某个养了小鹿的私家花园,沿着池塘旁的石头小路走进去,尽头是一座白色的高耸尖塔。 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圣洁和净化的感觉,也可以说是回到自然的舒畅,沈韶其实不小心弹错了好几个音,但是完全没有人发现,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幻梦之中。 齐鸣站在左侧的舞台下面,他忘记了刚才的情绪,只是单纯地被吸引,全身的细胞都没有办法否认,这种降维打击式的魅力,那无法言喻的美。 沈韶在台上,她的位置是那么高,那么遥不可及。 音乐悠扬而温柔,在齐鸣听来,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松弛和高高在上的慵懒,甚至有点纸醉金迷的不屑,有点像是上位者的随手施舍,让他得以窥见一瞬此生没有机会看到的世界。 她为什么不能远远地生活在大家看不见的高楼之上,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这样残忍地撕开这个国家的现实,把这永远不可能追平的距离,赤裸裸地展示在一生努力的平民面前? 她凭什么这么完美?凭什么这样优秀?她为什么不能像刻板印象里的纨绔子弟那样,无能又愚蠢,狠狠地出丑,以满足大众的幻想和仇恨心态? 像是幻境,像是一场梦,随着沈韶手指逐渐放慢、用一串拨弦作为结尾,齐鸣醒了。 现场安静了许久,大家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学校礼堂里,随着沈韶站起来向台下行礼,观众席里爆发了一阵掌声和交头接耳。 齐鸣愣愣地站在台下,沈韶用眼神示意他赶紧上台,该给下一个节目报幕了。 齐鸣像是梦游一般飘上了台,机械地背诵着台词,和沈韶一起介绍接下来要表演的社团,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办法聚焦,只是模糊地看着礼堂尽头的射光灯。 …… 沈韶叹了口气:“我弹错了好几个地方,还有人录下来,简直就是黑历史,我真是服了!” 恩竹心说你的黑历史可能是你大学同学最梦幻的记忆,我算是知道什么东西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了,就是你这种刺眼的太阳,得戴着墨镜看,不然会瞎,字面意义上的杀伤力。 “我都没见过你演奏竖琴。”,中校鼓着脸说道,“虽然那天晚上我看了你们校庆的录像吧,但是都没看过现场版……我也想看嘛。” “你刚才是在撒娇吗?”,沈韶的嘴角不自然地弯曲勾起,“再来一遍。” 中校一脸荒唐:“你听错了,我堂堂特军部队中校,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撒娇?” “你再来一遍,我就找机会弹竖琴给你听。”,沈韶懒得跟他掰扯,直接利诱。 军官立刻像一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也想看,你弹给我听嘛。” 沈韶没忍住扑上去亲了他一口:“救命,这是什么反差感!我刚才应该拍下来的!” 她的小姐妹们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说沈韶病得不轻。 “不过,我从那以后再也没弹过竖琴了。”,沈韶想了一下,“我的琴应该放在沈府的仓库里,虽然仓库一直有人打理吧,毕竟这么多年没碰,我都怕已经被虫蛀了。” 恩竹当场点开手环,在购物导航软件上搜索竖琴,价格按倒序从高到低排列,点进最顶上的一个品牌链接,进官网后再次筛选最高价的商品,然后一秒下单。 他操作速度太快,沈韶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结完账了。 “等会儿你刚才干了什么?”,沈韶揉了揉眼睛。 中校理所当然地看着她:“给你买了架新的,不过忘记改默认地址了,会先寄到我那。” 沈韶满脸无语,她心说得想办法改掉这家伙的破习惯。 “你下次花钱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行不行?”,沈韶叹了口气,把他的订单页面拉过来,“大哥你刚刚买了架限量版的金琴……我就只是随便给你舞两下,没这个必要,就算你要送我礼物,买个正常的踏板47弦、梨形共鸣箱、材质木的就行,专业音乐会也就用这个。” 她在页面上找退款按钮,迅速把那个一般来说是拿来收藏、而不是用于演奏、贵得离谱完全就是在骗钱的玩意儿给退掉。 中校从沙发上起身,去给沈韶的杯子里续了点热水,给她润嗓子。 “校庆是十月的事情。”,沈韶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那年正是流光三十八年。” 军官突然后背竖起汗毛:“所以,一个多月之后……” “对。”,沈韶深吸一口气,终于要进入到她最恐惧的回忆部分。 恩竹再次用手臂将女友环抱入怀,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没关系,慢慢来。”,他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沈韶的手背。 沈韶把鼻尖埋在中校的颈窝里,反复深呼吸,试图用他身上的那股味道,让自己安心,努力平静下来,撕开陈旧的伤口。 第1504章 覆国之灾 流光三十八年冬,皇帝在大殿上,当着众大臣的面,突然吐血而亡,他从龙椅上摔了下来,整个身体瘫软倒下,在楼梯上滚了几圈,脸着地砸在了堂前。 沈千山就站在最前面的位置,皇帝的尸体就倒在他眼前,甚至血还贱到了他的鞋子上。 他眼球震颤,大脑嗡地一响,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立起所有的汗毛。 “快传御医!”,沈千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那张,同样是难以置信的脸——他没有意料到自己的死亡。 刑案出身的沈千山本能地认为这是一场谋杀,于是他趁大殿内乱作一团,偷偷拔下几根皇帝的头发,塞进了内袋。 沈千山缓缓起身,张望着大殿内的景象,嘈嘈杂杂,像是眩晕的梦境一般,大臣们居然纷纷举起手环在打语音,这是在干什么?他们在通知谁? “太子殿下!” 沈千山被这一声大喊拉回了现实,只见一个棕发绿眼、五官一看就是混血的青年急急忙忙从内殿跑出来,他喘着气,双膝一软扑到了皇帝的尸体上,痛哭流涕地呼喊着:“父亲……父皇!父皇您醒醒!不要吓唬儿子,求您醒一醒,不要吓唬儿臣啊!” 沈中堂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刻对着殿内的侍卫下令:“封锁大殿!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保护太子殿下!来人!快去请长公主!” 侍卫们立刻包围了大殿,沈千山将哭晕了的太子扶起来,他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把着他的肩膀要求他赶紧振作起来:“太子殿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沈千山眼睛里是努力压抑的惊慌失措,“刚刚微臣看到好几个大臣在用手环向外传递信息,此事恐要生变,除了长公主外,您大部分的弟弟们……被封了亲王的皇子们,今天居然都告假没来大殿上早朝,而且都不在王城里,全都在自己的封地!” 太子绿色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恐惧:“沈中堂,你是说……是、是十一弟吗,还是八弟?” “父皇!这……!”,长公主拖着长长的袍子冲到朝堂之上,她微微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并没有太多悲伤,甚至不屑于装一下掉两滴眼泪,只是单纯的震惊。 沈千山对着长公主仓促地行礼:“长公主殿下,事出有异,请您和太子殿下立刻下令调拨特军部队,守护王城!” 长公主点了点头,她一把拽过太子的手,让他随自己回内殿,去皇帝的御书房拿王印——那是一个长得像玉玺的东西,实际上是电子产品,里面的密钥能够解锁全国所有军队、武器、政府部门、城邦、国库等系统的最高权限。 沈千山疯狂敲手环,镇国公和辅国公总算及时赶到,他们异口同声地对着殿内大吼:“皇家侍卫听我号令!收缴所有大臣的手环!”,他们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现在能让消息慢一步出去是一步。 …… 东南西北核心区域几个城邦的驻军突然暴起,无数的战斗飞船、装甲车和火箭车从驻军基地里蜂拥而出,几个亲王更是一枪杀掉了一大早就被叫来领主庄园、以述职为借口召入议事厅、被卸掉了武器的、原本的驻军部队长官。 “摧毁城邦的网络和计算中心!”,一个叛乱亲王对着士兵下令,“到时候谁能第一个炸掉王城大殿的主服务器,我就封他做新的镇国公!” “杀!!!”,士兵们眼里全是血红色的欲望,他们疯狂地发射子弹或炮弹,完全不顾城邦里居民的死活,对着政府中心大楼狂轰滥炸,物理切断王城对本地军事系统的控制。 一些公爵和侯爵的封地没有亲王那样的好条件,他们虽然尝试派出自家的侍卫和城邦驻军抵挡,但还是被拥有更加精良的武器的叛军摧毁。 叛乱亲王们麾下的士兵们换上了新的作战服,用以区别敌我,他们毫不犹豫地举枪杀死曾经的战友,欲望让他们变成野兽,哪怕是上铺的兄弟也能果断手刃,地面和空中的战斗军械呼啸而过,对着邻近城邦的市中心发射无数炮弹。 “哥!哥!是我!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大殿读书的!我帮你做过课业,你记不记……”,一个侯爵几乎要跪下来求饶,但下一秒他脑袋上就炸起一朵血红色的花朵,一个叛乱皇子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带着叛军直接冲进他的卧室,把他送去彼岸。 床上的女人拿被子一边遮掩身体,一边恐惧地尖声惊叫,五六个士兵直接冲了上去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就在领主的尸体旁边开始玷污他的妻妾、女儿甚至幼子和女佣,然后把枪塞进她们的嘴里,令其的脑浆崩溅到墙上。 “给我搜!”,叛军们在城邦的领主庄园里烧杀掳掠,寻找领主印和当地驻军的长官令。 全国七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城邦里,纷纷响起了哭喊声,鲜血、鲜血、还是鲜血。 …… “韶韶,哪里也不要去,在学校里躲好!”,沈千山给沈韶打去语音,告诉她特军部队已经把王城保护起来了,但是街道上多少还是有暴乱,现在封闭管理的学校反而更安全。 沈韶想问沈千山是否没事,此刻她的父亲和外公都在大殿里,正处在漩涡中心,但是沈中堂没时间和她说话,大殿里也开始有几队侍卫叛变,已经打起来了,他迅速挂断了语音。 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好害怕。 “哇啊啊啊啊!” 一个舍友突然嚎啕大哭,她的哥哥在一个城邦的驻军部队里任职,刚刚她的妈妈打来电话说联系不上儿子,问她能不能打通,然而她也尝试了好几次,根本无人接听。 “沈韶同学,你能不能帮帮我!救救我哥哥,求你帮我救救他!我爸爸去世得早,我和妈妈只有他了……”,舍友抱着她的手臂,求她帮帮自己,无端地相信沈韶可以救她的亲人。 沈韶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她父亲现在自身难保,刚刚语音挂断之前她还听到了枪声。 一声巨响在王城里响起,宿舍大楼的玻璃全都被震碎,大家纷纷抱着头卧倒在地。 “王……王城……”,沈韶惊恐地看着窗外的景象,一枚导弹竟然突破了特军部队的反导系统,落在了王城内,炸毁了几条街外的两栋数据中心。 学校里的广播响起,让所有理工专业的学生到学校机房集合。 “所有理工系,本科、硕士、博士、导师,立刻到就近机房报道!”,广播里是校长颤抖的声音,“王城1号、2号数据中心遭到严重打击,算力紧缺,无法协助特军部队塔台计算导弹轨迹,现在急需我们的帮助!” 沈韶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沾了灰尘也不管,她知道现在肯定不能再用电梯,于是对着走廊里的同学大喊,让大家走消防楼梯。 她在学校里狂奔着,终于冲进了离她最近的机房大楼。 “沈韶同学!”,齐鸣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她,“我们班的同学基本都在16号服务器机房,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好!”,沈韶加快了脚步,拖着她本就一点也不健壮的身体,努力攀爬楼梯,前往位于四楼的16号服务器机房。 “信息工程一班的同学们!最新的导弹数据已经发到每个人手上,大家尽自己所能,立刻搭建模型计算轨迹!按概率排列!”,辅导员冲进了16号机房,向大家下发任务,“齐鸣!班长!班长在不在!齐鸣!” 齐鸣一边疯狂敲键盘搭模型,一边大喊一声回应道:“老师我在这!” 辅导员把一台平板塞到他手里:“你来负责接收特军部队发过来的导弹列表任务,把分配给我们班的导弹的数据分发给所有的同学,让大家一起算!” “收齐所有概率轨迹之后,按概率从高到低排列好,只要轨迹群的模型回归验证的可靠性达到95%以上,你就马上发回给特军部队的塔台!”,辅导员从机房后门冲出去,他赶着去下一个机房发一样的任务。 “好!”,齐鸣站了起来,走到机房最前面的讲台上,对着所有人说道:“同学们,刚才的都算完了吗?我现在已经收到一颗新的导弹数据,预计10分钟到达王城上空,现在下发给每个人!大家争取都在三分钟内算完!我有一分钟回归验证,一分钟上传到塔台!这样给到特军部队五分钟拦截时间!” “算完了!”,大家齐声回应。 …… 特军部队的飞船在空中击碎突破了地面反导系统的导弹,所有士兵包括刚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兵,才刚到正儿八经的作战部队训练了没几个月就上战场。 沈韶呼吸急促,她一边迅速搭建模型计算轨迹,一边焦急地等待家人的消息,她基本上一分钟左右就能算完自己手里的数据,剩下一分多钟她努力给父母还有长辈发去信息或者拨打语音,家人失联、爆炸声不断,她的心脏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突然,一声比之前的爆炸声小一点的爆炸声响起,是远在王城郊外的特军部队,他们的一个塔台遭遇了流弹的损坏,数据处理和上传速度都被削减了。 “同学们!我们现在必须都在两分钟内算完!”,齐鸣下发着新的任务,“数据上传速度太慢了,至少要两分钟!” 遥远的西部、东部、北部、南部的四个边境城邦率先被叛军夺权成功,他们手里有危险的超大型远程导弹,那玩意儿只要四颗就能把整个王城炸没。 “不好!南部驻军基地发射了远程导弹!”,镇国公在刚刚用王印解锁的系统里看到了提示消息,他急得一把推开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太子,亲手敲击键盘打开了武器系统,确认库中有一枚远程导弹已经被发射出来,另外三枚也已经出库,他赶紧调用王印,紧急截停了还未发射的导弹,将另外三个城邦的重武器系统锁住。 辅国公汗毛直竖,他赶紧按下了全城广播系统,用苍老的嗓子大吼:“王城内所有居民,立刻躲进地下室!立刻躲进就近的防空洞!立刻寻找坚实的掩体!” “快,快把远程导弹的数据下发给所有的计算中心!”,沈千山受了伤,面色苍白,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他双手发抖地授权数据导出,心里祈祷能够及时拦截。 …… 两枚没有被及时拦截的飞弹又摧毁了王城的一个网络中心,数据上传的速度越来越慢,齐鸣已经不知道该让大家在几分钟内算完了。 “班长!班长在不在!”,辅导员拿着一盒子的存储器冲进16号机房,“网络中心被炸毁,靠网络上传下载已经来不及了,我手里是最新的数据,你马上接到主服务器上,然后分配作业,下发给所有人的伺服器!” 辅导员火急火燎地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储存器塞到齐鸣手里,“算完之后,直接把结果导回存储器,然后也别用网络上传了,每个班的班长,到校门口报到,坐特军部队的车去附近还能用的塔台或者指挥中心!”,他说完就冲了出去,继续去其他机房发数据。 齐鸣已经慌了,但是他还是照做,把存储器连接到平板上,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腿一软——那是一枚超大型远程导弹,预计一小时后抵达王城上空。 “同、同学们。”,齐鸣吓得脸色铁青,“数据已经发放给每个人,请大家尽力计算……” 导弹的信息只有在他手里的平板上可以看见,大家只是拿到单纯的数字矩阵而已。 沈韶迅速调动之前有效的模型,加上她在闲暇时间自己做的智能系统,迅速计算着,很快她就得到了一大串的概率轨迹,这次难度较高,花了近十分钟,但是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第一个交了上去。 齐鸣看着平板上逐渐熄灭的绿色,那是还能用的塔台和指挥中心的位置,眼见着学校附近的几个临时无线电设施也都被毁坏,变成地图上红色的小点。 “最近的,只剩下……”,他眼球颤抖,“皇族大殿……可、可那是……” 齐鸣的手已经拿不住平板了,他全身被死亡的恐惧包裹,眼前不知事情严重性的同学们还在努力地计算,而他已经害怕脚软得快要跌倒。 平板上弹出提示信息,沈韶计算的概率轨迹回归验证完毕,可靠性达到了99%。 “沈韶同学!”,齐鸣不等其他人再算了,这个轨迹群的可靠性已经足够高,虽然有过拟合的风险,但是他现在只希望这个数据能最快被送到附近的指挥中心。 他将数据导出到存储器里,一把塞进了沈韶的手里。 “沈、沈韶同学,听说你经常出入大殿,应该知道大殿的指挥中心在哪里吧!”,他下巴打颤,上下牙齿也不停地敲击着,“你拿着这个,去门口坐部队的车,让他们送你去大殿,那里有离我们学校最近的、还能用的指挥中心!” 沈韶心想刚才辅导员不是说让每个班的班长去吗? “我、我没去过大殿!车只能送到大殿的门口,里面的线路我不熟悉,我怕我找不到指挥中心!”,齐鸣把沈韶的手合上、捏紧,让她攥住了那个小小的存储器。 沈韶看着齐鸣的眼睛,她读到了恐惧和愧疚。 愧疚,为什么会有愧疚呢? 是因为他不熟悉大殿的内部构造,觉得自己没能在这件事上起到班长的作用吗? 齐鸣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狠狠地咬住牙齿。 “我们还有四十五分钟,快去吧!”,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沈韶的肩膀。 第1505章 生而平等 沈韶拿着存储器冲到了学校大门口,她看到了一片令她会不断做噩梦的乱象,街道上有一些来路不明的叛军正跟特军部队械斗,枪声不绝于耳,地上已经躺了大量的尸体,有的是士兵,有的是平民,黑红色的血几乎把马路染色。 “同学,你是不是算出来导弹轨迹那个班的班长?”,一个士兵看到有个灰头土脸的学生来到门口,还被这血淋淋的景象吓得愣住了,他赶紧走上前询问,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让她赶紧上车。 “这位军官,请您送我去大殿!那里有最近的一个指挥中心!”,沈韶坐上了部队的防弹车,士兵说大殿那边刚刚处理完反叛的侍卫,现在戒备森严,不一定能放她进去。 “我是内阁大臣沈千山的女儿、辅国公的嫡亲外孙女!”,回过神来的沈韶大声地说道,“请您送我到大殿围墙,我自有办法进去!麻烦您快点!” 士兵一听,一下子慌了神:“噢噢噢!原来是沈家的千金!”,他立刻启动车子,猛踩油门:“沈小姐,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坐稳了!” 防弹车一路火花带闪电,虽然因为暴乱,路上有各种各样的障碍物和弹坑以及燃烧物,好在皇首大离大殿不远,大约三十多分钟就把沈韶送到了大殿围墙外。 沈韶拿着储存器冲进围墙,又被地上一大堆的尸体吓得脑袋嗡嗡,里面的侍卫认出了她:“沈小姐,这里不安全,您快随我们去殿内,到地下防空洞躲起来吧!” “我是来送导弹轨迹数据的!”,沈韶深呼吸恢复理智,她举着存储器说道,“我现在必须要去控制中心!对了,你们有没有人看到我父亲和外公在哪?” “辅国公一切平安,他应该和太子殿下还有长公主在一起,正在前往地下;沈中堂被流弹擦伤了腿,不过不严重,已经包扎好,现在应该也已经在防空洞里了。”,一个侍卫执意要送她去防空洞,“沈小姐,我还是送您去见他们两位吧,控制中心在楼顶,很不安全!” 沈韶心想自己最担心的两个人都没事,而母亲也已经回消息说她躲在沈府地下没什么危险,她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轨迹数据通过控制中心发给空中的特军部队。 她从侍卫中间冲了出去,大家不敢动手拦她,只是在她后面追着喊,眼见沈韶突破了围墙,又冲进了大殿的一层,随手抓来一个侍卫让他刷许可,随后疯狂按电梯,着急忙慌地跑进电梯里,心里催着上升的速度再快一点,赶紧送她到楼上,因为侍卫的许可只能送到一定的楼层高度,她还要自己靠双腿,走楼梯到尖尖上的控制中心。 终于,沈韶来到了顶层,她通过手环上、沈千山刚刚授权的许可刷开了控制中心大门。 “接口接口接口……”,她其实也是第一次来大殿的控制中心,她双手发抖地捡地上的线,寻找正确的接口,手环上是一个她自己设置的倒计时,上面所剩的时间不足九分钟。 沈韶把存储器插上了控制中心的服务器,她可以用望远镜、通过面前的全景落地窗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逼近。 当数据传输完毕,时间还剩下7分钟左右,沈韶赶紧在服务器上把预测轨迹拆分成一个个的打击落点,向正在空中的特军部队飞船分别发送过去。 “糟了!”,沈韶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空中的预计落点应该是战斗飞船的有效打击点,她刚刚根据每艘飞船在系统里的位置,以欧几里德距离,自动计算了离各艘飞船最近的落点给他们,但是沈韶没有实战经验,她急急忙忙地做事,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落点不仅要给最近的,而且应该要和飞船有一定的横向距离才行,这样飞船才有空间向前发射飞弹、拦截导弹。 而她刚刚发送出去的最近的那个落点,接收它的那艘战斗飞船,并非是在导弹的前面或后面,而是在导弹的正上方,根本没有发射飞弹的横向距离! 但是现在重新计算落点已经来不及了,导弹已经进入王城空域,沈韶连忙拿起望远镜,眼见远处有两个小黑点,一上一下,如果别的飞船向导弹发射飞弹拦截,不仅可能会因为不知道落点无法击中导弹,还有可能误伤队友。 “我、我……”,沈韶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她意识到这样是会害死人的。 她的瞳孔突然放大。 只见那艘在导弹上方的飞船突然急速拉升,直到攀上力所能及的最高点,飞船因此失速,上面的士兵顺势熄灭了能源引擎,伴随着落日,飞船倒栽葱一般向它正下方的导弹摔去,在引力的作用下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疯狂接近导弹。 “他不要命了?!”,沈韶吃惊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见那艘战斗飞船在空中,被空气摩擦力击打着船身,滚上熊熊烈火,像是从天而降的雷电一般,带着霹雳的金光,怒吼着向死神奔腾而去—— 一只大手用力地按在发射按钮上,战斗飞船向着面前的导弹发射出数枚飞弹,纵向的高度差在这样的情况下变成了飞船头前的横向距离,从而让沈韶发过去的有效打击点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它的射击范围内。 只见黑红色的云在空中炸裂,像是岩浆涌出黑暗,血刃刺破了黎明,那枚魔鬼一般的超大型导弹在空中被击碎,炸裂成耀眼的太阳。 “打、打中了!”,沈韶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艘舍命拦截的飞船也从黑云之中坠落,只见它向外弹射了一个小黑点,那是里面的飞行员,沈韶用望远镜看到那个不要命的小子在空中打开了降落伞,悠悠地飘到了附近一栋楼的屋顶,翻滚了几下之后安然无恙地爬起来走人。 沈韶长出一口气。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那枚导弹太过巨大,虽然它被击碎,但是碎成好几块的导弹依旧变成了“流弹”,它们在空中因为爆炸带来的推力,向四面八方崩去,不断下坠积聚能量。 空中其他的特军部队战斗飞船纷纷继续向那些碎片发射飞弹,将其打碎到不会造成较大损失的程度,但由于地面的数据中心遭到损坏,还是有漏网之鱼。 其中一枚巨大的残骸,掉进了皇家首都大学。 血红色的夕阳,和血红色的地面。 沈韶看到一阵阵黑烟从大殿附近一处升起,她面色骤变,那是自己刚刚过来的方向。 “不……”,沈韶转身冲进电梯,按了一层的按钮。 “韶韶!”,刚从地下防空洞里出来的沈千山,正好遇上了从电梯里冲出来的沈韶,他瘸着腿一把拽住了女儿的手臂:“你这是要去哪!外面还很乱,你跟着爸爸还有外公一起走!” 沈韶试图挣脱,她脸上已经被眼泪浸满,泪水冲洗着她脸上的灰尘和脏东西,“残骸掉进了我的学校,还有人在里面,很多人……”,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沈千山不会任由他那理智全失的女儿乱来,他立刻命护卫把沈韶带上车,安全地把她送回了沈府。 王城内的叛乱在当天夜里已经全部平息,皇长子通过全国广播宣布流光皇帝崩逝的信息,并宣告自己作为先皇立下的太子,即日登基,全国尚有三百多个城邦正参与叛乱,以皇十一子及皇八子为首,逐渐向王城方向攻来,长达十个月的内战爆发。 辅国公年逾九十,因内战一事日夜操劳,积劳成疾,于次年二月猝然离世,谥文正,行国葬礼仪,其爵位按法理,由其长子继承,新任辅国公于葬礼次日至大殿继任。 …… 沈韶枯坐在沙发上,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消除,这几个月以来她暴瘦了十几斤,不管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逐渐进入一个厌食的状态。 沈母已经不让她看手环和任何新闻消息,因为前几天刚刚公布了流弹事件的遇难者名单。 虽然内战时期的社交媒体已经被严格管控起来,但还是有一些流言在城内口口相传。 齐鸣的亲戚在学校门口哭天抢地,举着横幅要求校长给个说法——按理来说齐鸣是班长,当时应该是他去大殿送数据,但不知为何,齐鸣却留在了机房里,被导弹残骸摧毁的大楼压在废墟下面,窒息而亡,政府给发了一笔抚恤金了事。 有人扒出了唯一的生还者是同班的沈韶,一些人认为是沈韶借着家里的权力,篡夺了齐鸣作为班长的权利,甚至有阴谋论者认为,沈韶离开学校去送数据,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学校会被流弹打中,所以偷走了别人的命运,苟且活了下来。 尽管因为那个时期枉死的人太多,这些流言并没有翻起多少波澜,而且很快被其他更多的事情淹没,但是沈韶还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了解到了这一切。 “我的孩子,也是爹妈生的,都是一条命,都说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凭什么是我的儿子死了,你们王公贵族、世家官宦的女儿活下来啊……还我儿子的命来……”,齐鸣的母亲抱着他的骨灰,穿着黑衣黑裤,头上绑着白色的麻带,在沈府门口大哭大闹。 沈韶并不在沈府,她被自己的舅舅,也就是新的辅国公接进了大殿,说是这里照顾人更细心一点,让她暂时住一段时间,这样也安全。 “小妹放心,那些流言蜚语我会想办法让人处理,而且几乎所有内战时期的事情都会变成绝密内容,所以可以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会影响韶韶的名声和前途的。”,辅国公劝着偷偷抹眼泪的沈母,“那些造谣和闹事的人,我也会让人处理好,别担心了……唉。” 沈母并非担心这些事情,她不停地哭,女儿一直不肯吃东西,还一宿一宿地做噩梦,总是半夜哭喊着惊醒,说是看到齐鸣断手断脚,破肚流肠,拖着血淋淋的残躯在地上爬,要沈韶还自己的命……她父亲刚积劳成疾去世不久,沈母实在是害怕。 沈千山也是心痛不已,捶着大腿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送沈韶去读什么大学。 …… 中校心疼地抚摸着沈韶的背,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把脸埋进男友的胸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得乱七八糟的“丑”样子。 “可是,我觉得神婆可能说的没错。”,中校尝试提起话头,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韶小声地呜咽着:“你也觉得,齐鸣就是那个出现在四年前,改变了我命运的人吗?”,她吸了吸鼻子控制声音,“本来,我会死在那场灾难之中,是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中校的另一只手跨过沈韶的背,点开了手环:“不是,我觉得有的事情,可以让你知道。”,他打开了一份四年前的报告,“既然你也参与了这件事,那本来要保密的东西,分享给你这个当事人,应该也没有关系。” 沈韶疑惑地抬起头来,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看向中校刚刚打开的一个屏幕。 “你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飞行员?”,她看到的是一份任务报告,汇报人是恩竹中尉,其中说他收到从大殿控制中心发来的落点后,先拉升制造足够的距离,再采用引力加速的方式,俯冲射击飞弹,成功拦截了超大型远程导弹,将其击碎后在窗口期紧急弹出,降落到附近大厦顶层逃生——他因此获得了一个特殊贡献的军功,被授予护国英雄称号,并非沈韶之前猜测的、是因为保护了太子而拿到特殊贡献,恩竹也因此在次年跳级晋升少校。 恩竹打开了另一个屏幕,他捂着沈韶的眼睛让她先别看:“我感觉由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多少有点显得像是我在污蔑齐鸣的形象、嫉妒他和你的三年同学交情……但是我不害怕你会不会因此而开始讨厌我,只要能减轻一些你的愧疚感,能让你少做点噩梦,就好。” 中校把嘴唇贴在沈韶头顶的发上:“你来决定,要不要看。” 沈韶不明所以,她在想中校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污蔑齐鸣的形象?嫉妒他? 减轻愧疚感?少做噩梦? 沈韶抬手把捂在她脸上的手指掰开。 那是一份原始数据,当初放在存储器里、递给每个班的班长、并由他们来分发的数据包。 数据的第一段,是拦截目标的信息,只有手握主服务器的班长可以看见。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被拦截目标是一枚超大型远程导弹。 以及。 导弹的袭击目标。 “皇族大殿……”,沈韶眼球颤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内容。 中校轻轻环住了沈韶的肩膀:“那枚超大型远程导弹的袭击目标,本就是皇族大殿,这也是我们当时空中战队得到的任务——叛军从南部边境发射了超大型远程导弹,直击皇族大殿,特军部队全军出击,务必全力拦截,宁死不可任其成功。” “所以,你才会那么不要命,也要拦下那枚导弹……”,沈韶吃惊得已经无法正常发声,“所以,本要去大殿送数据的班长齐鸣,把存储器交给我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愧疚……” 他本以为,导弹已经注定无法阻挡,去大殿的人就是去送死。 他本以为,这是让沈韶替他去死,自己躲在学校里尚能苟且偷生。 谁知命运无情的戏弄,像是因果报应一般,连带着其他六千二百二十二名师生殉葬。 而神婆所说的那个“出现在四年多以前,改变了你命运的人”,是拼死拦截那枚射向大殿导弹的恩竹,他改变了位于高楼之上的沈韶那必死的宿命。 沈韶不知道对这个真相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如果当初去大殿送数据的人不是她,齐鸣可能会因为被侍卫阻拦而无法进入大殿,无法顺利将轨迹上传到控制中心,也无法把最近的落点分发到恩竹手里,无法拦下那枚导弹。 那枚死神般的导弹或许会命中皇族大殿,将去送数据的齐鸣、躲在里面的皇室成员包括大公主、恩竹的舅舅和沈韶的父亲、外公,一同炸死。 谕洲太子如果死亡,内战将会更加残酷,演变为各方势力割据,生灵涂炭,国将不国。 而改变了这样无数悲惨命运的人,是齐鸣。 如今窗外人们努力生活、国家奋力复苏的景象,要感谢那个贪生怕死、为了一己私欲,却意外拯救苍生的人,那个1196级信息工程一班的班长,齐鸣。 沈韶的情绪骤然崩溃,她一时间又哭又笑,眼泪疯狂地坠落,流进她嚎啕大哭的嘴里,她把脸藏在中校的怀中,将鼻涕和眼泪全都蹭在他的背心上。 第1506章 赤诚相对 中校把湿透了的背心丢进洗衣机,光着上身从阳台回到沙发上。 “现在这个场景看起来,很像是我点了什么奇怪的服务……”,沈韶眼睛乱瞟,偷偷打量着只穿了个短裤给她端茶倒水的恩竹,不禁笑出声。 恩竹把刚刚泡好的安神茶递到对方手里:“还不是因为你鼻涕眼泪一起来……我看你情绪恢复得挺快的,似乎不是太需要这个安神茶了?” 这是恩喜儿让他给沈韶带的年节礼中的一部分,据说是经验老道的传统医学大师的祖传秘方。 “才不是,我还没好。”,沈韶还怪喜欢这个茶的味道的,她让家里的医生提前检查过内容物没有问题,配方里面包括蜂蜜,甜丝丝的。 她隔着杯子上蒸腾的、雾蒙蒙的水汽,偷偷观察中校。 恩竹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他把沙发上的毛毯豆腐块散开,披到了身上。 “说起来,现在几点了?”,恩竹看了一眼手环,“我隐约记得,沈中堂让你晚上去农庄吃饭,农庄是不是在郊区来着?这里过去要多久啊?” 沈韶一脸“我靠讲着讲着都忘了这茬了”的惊慌表情,她立刻把喝了一半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小碎步闪入卧室,换上衣服:“现在都四点了,我得出门了!” 她抄起一个包,急急忙忙地去开公寓的门:“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吃吧!有空的话先把我们的材料理一理,特别是你亲爹给的那个存储器,我可不敢用我自己的手环连,万一里面藏了一些什么歹毒的小脚本之类的……外加记得注意看消息,等谢警司通知于曼曼手环解码的进度!我吃完饭就马上回来盘案子!” 中校嘴里的“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恩竹披着毛毯,默默走到冰箱前面,中午他俩着急忙慌地出门,沈中堂居然还把中午的饭连盘子用保鲜膜包起来给放进了冰箱,未免也太珍惜粮食了。 他打开冰箱,把里面的食物端出来,想着吃吃看到底自己做得如何,没成想有一张便利贴被粘在一个盘子上的保鲜膜表面。 “我盯着你呢!” 恩竹心说原来是料到我会把午饭消耗掉,反正又不是自己女儿吃剩饭是吧。 中校叹了一口气,想来沈中堂应该是知道当年拦下超大型远程导弹的人是他,毕竟这个操心的老父亲第一次见到他和沈韶走在一起,就已经查过了,不可能不清楚,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带着对株树塔的刻板印象看待自己。 果然人要改变偏见,是很难的事情。 中校在微波炉里把菜简单热了一下,自我检验厨艺水平:二次加热后只能说凑合,其实还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跟沈韶做的饭就是有某种神奇的壁垒,明明也是按食谱做的。 吃完饭的恩竹把盘子放进了洗碗机,冲了个澡之后把自己唯一的内裤给洗了,趁沈韶不在家的时候光着腚丢入烘干机——这几天他都是这样悄咪咪地操作,毕竟之前从来没有正式在这里过夜过,什么能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就身上一套反复洗了穿;短裤和背心是从老家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内衬,幸好有它们,临时成为了睡衣。 中校心说这几天过得跟小浣熊似的,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洗衣服的路上。 咦?奇怪,为什么沈韶不让自己回凶宅住呢?算了,不重要,案子要紧。 恩竹用毛毯包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资料。 现在手头的线索有: 于曼曼新手环*1,等待治安所解析; 于曼曼火灾前一晚丢进垃圾车里的旧手环*1,治安警察协助寻找中; 于曼曼半夜在便利店购买的商品*5,基本可以确认用于引发延时火灾,疑似林圳辉指使; 于曼曼分尸拍摄片段*1,疑似用于记忆诱导和精神控制; 于曼曼工作室近5年的影视合同和纳税记录*n,还没有细看; 于曼曼公寓楼下的监控记录*1,确认林圳辉藏身于曼曼公寓,并于火灾后逃脱; 于曼曼自杀现场证物*3,过于专业,疑似有人引导其自杀用以封口; 失血昏迷的于曼曼当事人*1,安置于株树氏私立医院; 林圳辉医生的出勤记录*1,基本可以确认其近期请假,是为藏身于曼曼公寓; 林圳辉医生和于曼曼的心理诊疗记录*1,可知于曼曼把分尸拍摄片段当真,但是暂时未知催眠内容和两人私下关系; 林圳辉的办公平板*1、个人及办公手环*2;和本人一同失踪,疑似内含重要信息; 失踪的林圳辉*1,全国城邦哨卡通缉中; 小琳的尸检报告*1,基本可以确认是被林圳辉掐死后,尸体在火灾中被烧毁; 印有古神教图腾的金属卡*1,于火灾现场发现; 花柳阁提供的可疑人员名单*1,包括林圳辉就职的国立安定医院的药物采购主管; 沈韶在铎国奥里萨布尔拍摄到的“虎之极”药品仓库账簿*1,或许有关联; 沈中堂提供的医药司年度审计资料*1,还没有查看; 树醒风提供的存储器*1,说是“线头”,但未知内容。 中校在一个虚拟白板上,把目前的材料清单列出,他把还不清楚的几个疑点用红笔标亮,把还没有查看的资料用蓝笔画上星,还在等待治安所寻找的人和物用绿色的笔圈出。 现在他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先把还没有仔细查看的资料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或许可以提供一个方向。 他先从桌上拿起树醒风给他俩的存储器,看看这个里面放了什么玩意儿。 沈韶对树醒风保持着极强的戒备心,所以她并不敢用自己的手环连接来路不明的固态存储器,万一里面装了什么定位啊、监听啊、病毒啊什么的不得了的东西,那就大事不好了。 但中校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自己本来就已经被株树塔100%监视了,那个跟踪狂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爬窗户偷看以外,连他在路边买个都能被树醒风知道。 “宝贝儿子,我就猜到肯定是你在看这个存储器,你爹我是不是很聪明?”,连上存储器的下一秒,自动弹出了一个视频界面,里面是树醒风微笑着坐在皮质转椅上,直视镜头。 恩竹心说你录视频和打电话的时候“儿子”叫的这么顺口,怎么见到我人就喊不出了? “这里面的东西,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才想给你们的。”,男人端起桌上的茶闻了闻,又喝了一口,装模做样的,“其实主要还是想感谢一下沈小姐,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可是很期待看她咬牙切齿、被迫喊爸、下跪敬茶的样子,想想都快要笑出声了!嘿嘿!” 中校心说你这不是已经笑出声了吗?哪里还是快要啊?我看你多少有点变态的癖好。 男人收起了笑脸,突然变得严肃:“好了,先说正事,你最好做个笔记,这个视频播完会自动删除,只留下存储器里的材料。” 恩竹赶紧新建一个白板。 “记住一个名字,樊月初。”,树醒风眼睛里带着厌恶,“这个混蛋曾经害我亏了一大笔钱,我可是很期待送他进去吃吃牢饭!” 中校把这个名字记到了白板上,这家伙还贴心地给放了字幕,怕他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然后,记住一个政府部门,叫医药司。”,男人继续说道,“再记住一个产业,是铎国的医药原料生产业,他们国家的环保政策约等于零,越来越多的生产厂搬到那里去了。” 恩竹心说沈中堂也带来了医药司的资料,花柳阁列出的可疑人物也包括国立安定医院的药物采购主管,这里面果然有鬼。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还有,注意于曼曼合同里的投资方,以及对应的数字,记得考虑汇率问题。”,他脸上突然露出疲惫的神情来:“我知道你遗传了我们两个人的商业天赋,只不过我在坐稳这个位置之前,实在是不敢让你展示你的长处,同时也错失了对你最佳的教育时机,正好趁这次的案子,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回那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吧。” 中校心说看来这是一个经济案件,和政府部门搭上边的话,就肯定涉及贪腐问题了。 视频里的男人又拿起了茶盏:“口头提示到此为止,我总不能嚼碎了给你们喂饭。”,他对镜头微笑着说道:“期待我们今年能多见几面,daddy是爱你的。”,随后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来,我们盏茶作酒。” 恩竹心说你少讲恶心人的话,爱我还利用我?你表达爱的方式未免有点太小众了。 眼前的视频瞬间消失,只留下文件管理界面,里面放了好几个文件夹,分别标注了“樊月初个人资料、医药司公布的允许进口精神类药品清单(近10年)、国立安定医院药品采购记录(近10年)、奥里萨布尔原料药出厂报价表(近10年)、地下钱庄汇率报价表(近10年)、崇智影视投资公司股权架构(含境外架构)”的字样。 扒人是沈韶的强项,他打算把这个“樊月初”先放着,等女友回来再一起看。 中校打开一个分屏,先把之前树醒风发过来的那些于曼曼的合同放了上去,果然在投资方里面发现了这个“崇智影视”,而且每份合同的金额都有点夸张。 他立刻调出了于曼曼工作室的纳税记录,对着合同金额进行对照计算——果然没错,这里存在阴阳合同的问题,这个女人不知道偷偷摸摸拿了崇智影视多少钱,而且赃款的接收账户还专门设置在了经纪人的名下,在于曼曼工作室的官网上,赫然写着于曼曼的经纪人并非谕洲公民身份,只是办理了长期工作签证,美其名曰“国际化服务团队”,所以这家伙可以合理地用一个海外账户来收款,并且通过属人原则规避税务调查。 恩竹啧啧感叹,这个崇智影视投资公司毫无疑问,是从海外把脏钱通过于曼曼的出场费、票房造假等方式,洗干净了弄进来,拿外国人身份过一遍水,最后再落入自己的口袋。 问题是,崇智影视海外账户上的钱是哪里来的呢? “医药司……难道说,偷的是国家的钱吗……?”,中校喃喃自语着,他正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打算对着那几个十年表对照着算一下看看,公寓门突然响起了解锁声。 “你回……”,恩竹正要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她打招呼,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沉迷盘资料,忘记取烘干机里的东西了,现在披在身上的毛毯下完全是一丝不挂! 他对着从玄关踢着拖鞋走进来的沈韶大声喊叫,用力裹紧了毛毯。 沈韶被他吓得全身炸毛:“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大叫啊!” 中校像一只熟了的草虾:“你你你你先退回去玄关,等我一下!” 沈韶皱着眉看着这个家伙,她很明显并不是乖乖听话的类型:“为什么?怎么回事?你要偷偷摸摸的干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恩竹不好意思说,只是小心地裹着毛毯后退,试图缓缓接近客厅南面的开放式阳台,把烘干机里的东西拿出来速速穿上。 “站住!不许动!”,沈韶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用手比了一个枪的造型:“举起手来!” 中校疯狂摇头,一口咬死不能举起手来。 沈韶看着他窘迫的姿势,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猛地蹿上红色:“有没有搞错,你怕不是个变态吧?你居然趁我不在,在我公寓里裸奔???” 她一脸“我真应该现在就报警抓你”难以置信的表情。 中校慌了神,他不得不解释:“不是的!虽然客观描述确实没错,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倒退到烘干机旁:“我没有换洗衣物!只能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洗了穿!” 沈韶单手扶额:“那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我回来路上顺手给你捎几条不就好了吗!” “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去买男人的内裤!!!”,中校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沈韶一脸理所当然地摊开手:“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 中校愣住了,哦原来这是可以的吗?抱歉,第一次谈恋爱,有没有什么yes\/no的规则可以给我参考一下? 沈韶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心说谁不是第一次谈呢,要不你试试多举手提问呢? “我进屋换睡衣,你赶紧穿上……”,沈韶把包放在客厅的置物台上,瞟了一眼把自己裹成一条虫的恩竹:“你最好是洗了澡之后坐的沙发……算了。” 军官看着沈韶无语的背影,赶紧大声补充:“我是先洗了澡的!洗得很干净!” 回应他的是卧室门关上并且反锁的声音。 中校换好背心短裤,像个做错了事、打碎了花瓶、咬烂了沙发、并且把卫生间卷纸撕碎后撒了一地的狗,慌张地低着脑袋,盘腿坐在沙发上,并且在茶几上摆好一杯刚倒的水。 “刚刚晚饭期间,你父母说了什么吗?”,中校对着换好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的沈韶说道,试图提起新的话题来掩盖刚才的尴尬。 沈韶坐上沙发检查整理好的材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妈妈给重温了一遍生理卫生课。”,她补充道:“然后老头让我把你赶出去住酒店,他还以为是你非要赖在这里。” 恩竹心说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住外面。 沈韶露出一个灿烂的坏笑:“我说是我主动让你留宿的,一下子给他干沉默了。” “所以,为什么啊?”,中校歪着脑袋看向沈韶的眼睛。 沈韶一下子被问住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呃……”,她尝试进行自我心理剖析,“你不是被记者堵嘛,哎呀,反正就是……你少管我怎么想的,你老实呆着就行了!” 军官见对方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随口抱怨两句了事:“好吧,不过睡了两天沙发,蜷久了稍微有点腰酸背痛,要不今晚我还是改打地铺吧。” “那要不,睡床?”,沈韶决定试探一下。 第1507章 肮脏链条 “啊?”,中校愣了几秒,“这不好吧,哪有让女孩子睡沙发,我一个借宿的睡床的道理?” 沈韶心说你小子故意装的是吧?给我直面问题! “我意思是,你到床上来睡。”,沈韶继续试探,这是她听说的最快揭露男人真面目的方法,只要看对方的反应,就知道是不是该甩人了。 这句话已经够直白了,恩竹没有装傻的空间。 “绝对不行。” 中校一脸严肃,居然开始教育起沈韶来:“我以为你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可能是因为你年纪小,之前也没谈过对象,所以不知道你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危险!” 他甚至看起来有点生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头头是道地说起雄性动物的劣根性来:“我自己是男人我最了解,说实话,确实是没一个好东西,很容易被激素控制大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和尚,所以我会极力避免任何导致不良后果的机会。” 他叹了一口气:“我拒绝,并非是因为你不够有魅力,这点应该也不用我说,恰恰相反,你对我的吸引力已经到了可以说是致命的程度,所以我才会把这条线划得比较靠前。” 这家伙居然还开始自爆:“我和你一样是第一次恋爱,所以一开始我也差点没把控住,我甚至对和你拥吻的时候那种理智飞走的感觉有点上瘾,在一起的第一个月,我居然还想往你公寓里钻、想着能不能多来几次;在浮格城那晚,你随手丢给我的枕头上的味道,就足够让我按捺不住、难受了一夜都睡不着;我那次之后就认清楚自己了,所以再也不会在存在能躺下来的空间里和你热吻,在这间公寓里,我甚至从来不敢跟你简单地嘴碰嘴,就是怕无法自控,所以不给自己一点越线的机会。” 中校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如果你也和我一样,确定是要好好地走下去,认真地考虑我们的未来,认清我们要面对的阻碍和现实障碍,就请你不要……我不管你是故意试探还是什么,请不要再刻意制造这样的场景,不要对我的人性和本能做出你无法掌控的考验。” 沈韶呆住了,她看着恩竹的眼睛,对方义正词严:“可能你之前是不知道,但现在,请你好好记住这一点,在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之前,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中校起身到阳台的烘干机里拿衣服,一边穿一边说道:“我今晚不在这里住了,资料我整理了一部分,我知道你不放心那个存储器,我会把内容概述在白板上,等会儿发给你。” “等等!”,沈韶喊住了他。 她有些扭捏,但还是决定说出口:“我……我让你留宿,是因为不想让你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可能跟前两天那些恶毒的小标题有关吧,或许是因为谛听在搞背景调查所以我太闲了才胡思乱想,也可能是我自己没什么安全感,我也觉得有点离谱,反正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两天莫名地有点患得患失,就……比较粘人。” 沈韶点开一个屏幕:“还有就是,我刚刚说的意思是,我看你挤沙发睡得不舒服,所以在网上买了个同城速递的折叠床,等会儿就能送到,这样你就可以到折叠床上来睡了。” 这是她出门后在出租车上临时想到的找补方案,不管中校是什么回答,都可以用折叠床糊弄掩饰过去,果然用上了。 “啊?什、什么?折折折折叠床?”,军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穿衣服到一半的中校没料到是这个情况,他回忆着自己刚才的长篇大论、自爆卡车、爹味发言,简直羞耻到爆炸,尴尬得想要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没事……怪我没说清楚。”,沈韶赶紧给他个台阶下,“你先坐下,我们来盘案子吧?” 恩竹正在徒手挖一个直通地心的洞:“……好……刚才那些,请你忘掉吧……” 沈韶心说忘不掉根本忘不掉,我也是没想到你馋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辛苦你了哈。 “我听说你还在床头柜放卷纸?”,沈韶起了坏心思,得寸进尺地刺激对方。 中校瞳孔地震,一边脱下穿了一半的衣服裤子,一边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老管昨天中午说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都替你尴尬。”,沈韶龇着牙告诉他。 军官一脸“我就知道是这个嘴贱的家伙”的表情,他冷哼一声,马上就想到了报复方案:“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我无义了!等下次在积木鸟酒吧聚会,我就把他执飞火箭之前存在我这里的遗书拿出来朗读!” 沈韶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存在,激动得巴不得现在就看内容。 当然现在还是案子要紧。 中校把自己刚刚发现的新线索给沈韶分享,并且表示他正在计算那几张表上的信息。 “沈中堂的那个文件,我估计也和这个有关。”,恩竹一边迅速地进行计算,“我的猜测是,医药司里有某个家伙,利用铎国制造的药物原料和仿制药产业,偷偷地从国库里面偷钱,然后通过崇智影视以及于曼曼工作室,把这笔钱洗一遍,落入自己的口袋里。” 沈韶打开沈千山拿过来的档案,简单看了一眼上面的成本项:“没错,明明之前拨到公共医疗服务的预算每年都差不多,但是实际消耗的量……哦,波峰是内战当年,也就是流光三十八年和第二年,也就是勒刺元年……不仅如此,一直到现在,都有一个类目特别高。” 她把那个分类标了出来:“心理治疗和精神专科,申请额外拨款的理由写的是,由于内战的惨烈,导致国民普遍出现了心理方面的问题,各个城邦的国立安定医院日日爆满,需求极大,所以申请额外的国库拨款,以慰民心。” 沈韶感叹这个家伙干得真是太聪明了,居然找了个这么好听又合理的由头。 “有趣的事情是,也是勒刺元年末期的时候开始,医药司的允许进口精神类药品清单,做了一个很大的更新,原因是由于内需巨大,而原研药的成本过高,这对刚刚经历内战,继续等待复苏的国家来说,无疑是一笔过大的开支。”,中校把一个文件放到屏幕上打开。 沈韶眼睛一亮:“于曼曼也是从第二年末开始爆火?!”,她打开了于曼曼的心理治疗记录和那个摄影棚作品对照时间线,“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个电影画面是流光三十八年拍摄,而心理治疗是勒刺元年十一月的时候开始的!” 中校突然想起树醒风说的“让我亏了一大笔钱”,他立刻打开奥里萨布尔原料药出厂报价表,以及国立安定医院药品采购记录。 “能让这个老狐狸亏钱的,估计也就政府里的关系户了。”,恩竹轻笑一声,立刻把两张表里重合的类目挑选出来,并且把价格按照时间轴,生成一张折线图。 他看着那张图表愣了一下。 沈韶偏过脑袋一看:“啊?这不符合常理吧?”,她皱着眉看着一个巨大的山谷,“理论上我们内战平息之后,这帮做生意的人肯定会知道精神类药物的巨大需求,不管是囤货居奇还是什么,进口的价格都应该要暴涨才对吧?为什么反而暴跌了?” 中校想了一下,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他是怎么亏的钱了!” 沈韶让他快给自己解释一下。 树醒风也是这么想的,他重仓了铎国的药物原料和仿制药市场,成为了做多方向的大庄家,不仅签了很多期货订单,估计还故意压着产能、让株树塔控股的几家药厂都不出货。 而政府里那个家伙,自然是决定趁机割他的韭菜。 “看这里。”,中校指着国立安定医院药品采购记录,把勒刺元年第四季度和勒刺二年第一季度的数据标红,让沈韶注意金额。 “捐赠?”,她张着嘴,“由皇室政府管理的原研药基地,捐赠了两个季度的药物?”,她意识到这分明就是那种常见的左手倒右手的操作,她手里这份沈千山送来的历年审计报告,其中原研药基地的亏损就是从这里来的,但是因为分散到了两个年度来报告,外加后来有进口药品冲击的原因,并没有在当时被发现有什么不对。 但对于铎国的仿制药市场,就是另一回事了。 树醒风重仓的行业受到暴击,市场消息说“大殿可能要自负亏损,来支持国立安定医院”,导致仿制药进口报价一路狂跌,他在内战期间高价收购来囤的东西都变成了垃圾。 “他亏了多少钱啊?”,沈韶好奇地提问。 中校表示具体的他也不知道,不过看树醒风那个想杀人的表情,肯定不是小数字。 在铎国的药物出口市场做多方惨烈爆仓之后,原研药基地突然表示更多的亏损已经无法接受,不再捐赠药物,而医药司则在这个时候配合着出台政策,更新进口许可列表,并且以此作为借口,让内阁也出政策支持国立安定医院自由采购药物,尽量不给国库加大压力。 那个躲在医药司里的家伙,在铎国的仿制药市场价格跌到谷底的时候,收割了树醒风手里所有的筹码,然后随着这几个政策的出台,他手里的药物原料价格暴涨,然后再制成仿制药,卖给谕洲各个城邦的国立安定医院,赚差价赚得盆满钵满,把国库拨给医院的钱都花在了买自己手里的那些仿制药上,成功将国家的钱变成自己的钱。 伴随着进口药物需求的增加,可以看到铎国的货币汇率也一路走高,这个狡猾的家伙肯定是让医院按照汇率兑换铎国货币后再采购,让他口袋里收到的都是铎国货币,还顺带赚了一笔汇率收益,简直就是取之尽锱铢,吃人不吐骨头。 至于这笔钱,恐怕也用了不少在古神教上,于曼曼公寓里发现的金属片上有章鱼图案。 “漂亮……”,沈韶看着手里的表格和数字,“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信息差?然后一夜之间市场反转?”,中校点了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她心想树醒风在流光三十八年也是刚登顶株树塔,他肯定是还没能那么快接手政府里的人脉,外加内战开打,估计原本的那些“政府里的朋友”也各怀鬼胎,并不打算继续当株树塔的“朋友”,而是趁机坑他一笔,中饱私囊再说,万一内战失败,改朝换代了呢? 沈韶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站错队的人不少,内战结束后的那个年节,王城好多住宅楼的窗户,夜晚的时候都是斑斑驳驳的,好多人被打成叛乱分子,全家杀头,房子空置无人亮灯,没了那种万家灯火的样子,甚至有政府大院整栋楼黑掉的恐怖景象。 “最后一环,在铎国出钱,向谕洲投资设立一家股权结构在海外的外商投资企业,再下设崇智影视……接着用那个电影拍摄的片段,配合林圳辉的催眠和心理诱导,逼于曼曼通过阴阳合同帮他们洗钱,最后从个人账户把钱打到自己的口袋里。”,沈韶阅读着中校刚刚画的草图,啧啧称赞这个肮脏的链条设计之精妙。 于曼曼开始爆火,肯定和这个背地里的犯罪团伙脱不了关系,只有于曼曼越来越火,他们才能更方便地操作大额投资和邀请参演的资金、造假票房,哪怕作品拍的是一坨屎。 中校看向沈韶:“我们要证实这一切的话,除了还在呼呼大睡的于曼曼的口供、治安所正在找的林圳辉的下落以及他手里的物证以外,还需要抓到这个关键人物。”,他指着最后一个还没有查看的文件。 “樊月初?”,沈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似乎是世家圈子里的一个家伙。 她突然倒吸一口气:“天了噜,这个人我知道是谁!!!” 沈韶单手扶额:“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家里做影视的小姐妹吧?”,她打开手环给那个女生发去消息,“这个樊月初,差点就跟她家谈成婚约了!吓死我了,还好没有!” 恩竹心说你那个小姐妹圈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谁都能认识啊??? 第1508章 阴差阳错 “原来是你朋友的前男友啊?”,恩竹啧了一声,看着樊月初的个人档案,“不是,这个人都三十好几了,你那个朋友多大年纪?” 沈韶表示那个叫傅桥声的小姐妹,比自己大个两岁,今年差不多快二十六。 她顺便补充说是前前前好几个前,而且只能说是相亲对象,因为傅桥声不愿意承认谈过。 中校皱着眉,心说这个年龄差是不是稍微大了点呢? “那会儿还没内战,人家条件好啊,两家人都互相挺满意的,但是桥桥跟他聊不来,聊了一段时间就把人甩了。”,沈韶指着个人档案上的信息。 这个樊月初的母亲是皇室贵族出身,但只给了他一个男爵的名头,封了西南边境一小片地盘,但是老爹这边是医药司的实权司长,而且医药系统名义上走公务考试路线,实际几乎是一个世袭制的圈子,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以后肯定会接父亲的班,照着大殿登堂入室。 “因为有贵族的身份,而且暂时没有在政府内任职,所以也不受官员禁止经商的限制,他开了不少心理咨询室和眼科以及牙科的私立医院,想要弄点什么麻醉药品轻轻松松。”,沈韶想起于曼曼自杀的时候用的两根针管。 中校往下划着樊月初的档案信息,心说树醒风被比自己小十岁的关系户坑了一笔钱,难怪要气得咬牙切齿的,被医药司加贵族的父子兵割韭菜,属于是一次性戳到他两个痛点。 恩竹心想,樊月初母家明明是皇室出身,就算是非嫡系,怎么也只给儿子搞了个男爵呢? “因为他妈妈的表哥是帛昼亲王。”,沈韶似乎猜到了中校的疑惑,“是当年造反的主要头目之一、皇十一子的团队成员。”,她解释说帛昼亲王被囚禁后,所有直系除了一起参与的被杀头,剩下的都被革去贵族身份,表亲的爵位则集体降级,封地也被缩水。 中校一敲手掌:“所以他扶持古神教造反也有迹可循!” 沈韶表示自己刚才提起这个事情就是这个意思。 傅桥声回了她消息,发过来一张猫咪震惊脸的表情包,刚刚沈韶问她还有没有樊月初的联系方式,告诉她说这个家伙好像卷入自己手里的案子了。 “我就知道这个家伙迟早要出事!”,傅桥声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之前就贼兮兮的,也不能怪我当初这么讨厌他!硬着头皮和他吃了好几次饭,给我憋得!” 沈韶啧了一声,心说还好这个蛀虫没搞到自己的亲友头上。 中校心说这章的坚硬头皮似乎太多了一点,大家都活得好身不由己啊。 “那会儿桥桥大概刚二十?”,沈韶自言自语,“对了,他俩当时的聊天记录,在我们小群里被反复观摩,反复嘲笑,反复模仿背诵,可有意思了。” 中校心说你该不会也把我们聊天记录发到小群里去过吧? 他不知道的是,顾彤彤早就在群里说了这几天的八卦,沈韶的小姐妹们之前叫他小军官,现在都改叫他秀发哥。 沈韶把于曼曼那段杀人分尸的电影片段发给了傅桥声,问她知不知道这个是哪个电影的内容,她猜测樊月初当时就是通过傅桥声的家里关系,联系上的于曼曼——正好是六年前,于曼曼重新出道,刚开始拍偶像剧的时候,未免太巧了。 “于曼曼?”,傅桥声在脑子里搜索,“我记得你刚上大一的时候,我让你陪我去过一次电影节,你记得吗?”,她继续打字,“当时我就在跟樊月初相亲,那天他也去了电影节。” 沈韶心说那就对了。 “能找到当时在筹备的电影吗?”,沈韶给对方发去消息,“特别是没能成功立项的那种?” 傅桥声表示她得稍微扒一下自己的小仓库,让沈韶等等,大概明天给她。 沈韶猜测,于曼曼在电影节上认识了正在寻找帮忙洗钱的目标的樊月初,樊月初很可能当时借着和傅桥声的关系,向其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捧红于曼曼,然后诱骗其参加了一系列试镜,并且偷偷存下了那个拍摄的片段。 之后,趁着内战爆发,于曼曼很可能也在王城乱的那些日子里受了点刺激,可能是看到过一些尸体和残肢,又或者说可能是当时为了自保,做过一些正当防卫的动作,并且不小心伤到了人,在这之后去王城的国立安定医院做心理治疗。 国立安定医院毫无疑问是樊月初父子的地盘,他利用林圳辉对于曼曼进行心理诱导和催眠,让她误以为自己杀人分尸,并因此变成了一个能够威胁她的把柄。 沈韶相信林圳辉带走的那些平板和手环里,以及于曼曼半夜丢掉的手环里,肯定有关于这些事情的记录,而林圳辉大概率已经帮樊月初做这种事情很久了,于曼曼不一定是唯一的洗钱工具——就恩竹刚刚计算出来的数字,这几年的公共医疗的进口精神类药品国库支出总和,怎么也有个两、三千亿左右,如果都需要拿电影洗,就算每一部都是百亿票房的爆款,那也得连上20-30部才能把这个钱洗出来,两年多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而古神教突然制造袭击,肯定是因为这已经是樊月初准备收手的时候,沈千山突然要做年末审计,而且因为去年启动了改革,所以对有亏损记录的部门,额外增加了要重新审计的项目,要求比对勒刺元年开始到现在的所有数据,那些数据如果一旦重新审查,并且连贯起来看,就比较容易有可疑的地方了。 沈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招虽然胜了收益大,似乎还是有点太险了,老头肯定还有事情没告诉她,她也不管这会儿已经十点多,直接飞了一个语音给老爹。 “孩子,怎么了!”,这个操心的老父亲辗转反侧,他一想到树醒风的儿子还在自己女儿公寓里,心里担忧得很,压根睡不着觉,躺下了又从被子里爬出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问你个事。”,沈韶看着数据说话,“今年的改革方向,是不是要开始动药品和六部了?” 沈韶怀疑原研药基地和医药司,就是新年的首个改革目标,虽然还没提案,但是内阁大概率去年年底就在讨论这件事,或许是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樊月初父子。 沈千山眼底一沉,问沈韶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 “我们可能推测出医药司贪腐案的资金操作方式了。”,沈韶回答他,“是恩竹想到的。” 沈千山一听到中校的名字就上火,但还是先放下现在不是最重要的成见,先问案子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是,跟古神教有没有关系?” 沈韶一愣:“……你等等,我还有奥里萨布尔那边的一个账簿,我就说好像少了一个环!” 沈中堂眼里出现一种沈韶没有见过的神色,如果她看到,可能会意识到对她万般宠爱的老爹,本质上是一个在官场厮杀多年,还爬到了顶峰的男人。 “我需要,你把这件事和古神教的案子联系起来。”,沈千山的声音很低,“它现在只是贪腐案,如果不能够上升到颠覆国家罪,我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彻底摧毁他们。” 沈韶从父亲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肃杀感。 沈韶明白了沈父的用意,他是要借这个案子,肃清当年叛乱的遗留问题,揪出大殿之中的肥胖蛀虫,修正这个极容易制造贪腐链条的错误制度,并且有问题的地方放上改革名单,那就需要这个案子炸得够响,就像黄金面具案和能源矿改革案一样。 她回忆起勒刺元年的事情,当时沈千山告诉了她沈家人都在做些什么之后,沈韶已经知道这会是一条荆棘之路,但没有这么切身地感受到过,一场风暴的酝酿。 赤诚纯粹,以国为先,这是沈氏家训。 看似温良恭顺、世代纯臣的沈家人,可从来没说过要做皇室永远的政治保姆,他们压根就没承诺过这种话,什么东西真正对国家好,什么才是他们支持的。 “知道了,爸爸,早点睡觉吧。”,沈韶挂断了语音。 沈韶拿到的那堆账簿照片,早就用智能助手把里面的文本和数字提取出来,翻译后存为标准化的数据文件,现在只需要确认这几年突然兴起的虎之极,实际上也是在帮忙靠药物链条在敛财和洗钱,并且以账簿作为联系上崇智影视的证据,就能把两个案子连起来……当然,恐怕还需要拉杰米尔在奥里萨布尔的政府和商会层面帮忙,拿到资金往来的官方证明,以及崇智的海外架构注册的信息作为证据。 这将会是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只需要再找到林圳辉的人和物,外加录于曼曼的口供。 “还有那张金属卡,到底是是什么用的?”,中校提醒道,“很像是实体门禁卡一类的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古神教的小金库?” 沈韶心想治安所那边正在帮忙调查和解码,不如明天去问一问进度。 她伸了个懒腰:“都十点三刻了,该睡觉了!”,沈韶想起了什么事,“哦对,你的折叠床估计在楼下的前台,超过九点送达的快递,为了防止打扰住户,一般不当晚用系统通知。” 沈韶从沙发上站起来,到门口的平板上戳了戳,呼叫物业帮忙把床送上楼。 “太好了,今晚可以伸直腿睡觉了!”,恩竹也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 物业很快把一个大快递运到了门口,并按门铃,中校心想是重物,就自觉站起来去应门。 “不对!”,沈韶突然想起这个家伙还在被网民“通缉”,昨天进公寓和今天出公寓都是乔装过的,但是中校下午回来之后就摘了美瞳洗了脸,晚饭后还洗了个澡,全都卸掉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公寓的房门已经被打开,物业从逐渐被推开的门的边缘,一寸一寸地看到了那张在社交媒体上被涂满“渣男”字样的脸。 “您的包裹……”,物业话才说到一半,听到沈韶大喊的恩竹也反应了过来,他将物业小哥连人带快递箱一起用手臂勒住,拽入门后的监控摄像头死角,并在他耳边冷着脸威胁:“要是敢说出去,你就不用在这行干了,我有办法让你立马卷铺盖回家,听明白了吗?” 物业小哥满眼惊恐,疯狂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很好。”,中校接过快递箱,并从玄关柜上拿起自己的钱包,先是抽出两张五百元面额的大钞,仔细想了一下之后,直接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拍在物业小哥的手里:“这是你今天晚上辛苦工作的小费,或者是你入室抢劫的作案金额。” 物业小哥收下钞票,深深鞠躬表示自己是盲人,什么也没看到,甚至闭上眼摸着墙离开。 沈韶心说你这个做派多少有点树醒风的遗传基因。 恩竹关上了公寓门,徒手拆开那个扁扁的大快递箱,把里面的包装泡沫纸去除,单手轻松地提溜着折叠床,就好像拎了个塑料袋一样,放在沙发前面将其展开。 沈韶一边用消毒酒精喷洒新家具,一边心想这个家伙的力气简直就是个bug,要是真想强行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应该也只有事后报警的份。 “搞定!”,中校迅速铺好床铺,开心地往上面一躺,“舒服多了!” 沈韶放心地一笑:“舒服就好,我们洗漱睡觉吧。” 两人站在台盆前一起刷牙洗脸,沈韶心想如果真的一直住在一起,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这位小姐,需要开夜床服务吗?”,中校把毛巾挂在手臂上,对去开卧室门的沈韶说道。 沈韶被逗乐,转过身来反问他:“我床都铺好了,还要什么开夜床服务?” “本店特色,比如这个。”,中校轻轻牵起她的手,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晚安。” 沈韶红着脸问他:“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招数?” “没有,只是我想这么做了而已。”,恩竹微笑道,“好好睡,明天见。” 第1509章 午夜狂欢 “所以这个案子,和古神教也有关系。”,谛听老板看着沈韶今天交上来的报告草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样吧,先把你说的那些,需要从海外送过来的材料准备好。” 老板向后仰到了椅子的靠背上,看着天花板和大玻璃的交界处:“之后,我会授权给你抓捕任务,由皇室签核许可、特军部队配合,逮捕樊月初。” 沈韶担忧地提问樊月初会不会得到消息提前跑路。 “这个你放心,古神教一事牵扯很深,上面看得很重,如果你的材料齐全,证据链完整,我可以用紧急特权向大驸马直接汇报,中间不会通过任何人。”,老板合上了文件夹,递回给沈韶,“查案的过程中自己注意安全,上次的贵族谋杀案,把你家里人吓得够呛……沈中堂急的时候,打电话真的超大声,我感觉我今年体检要专门查一下听力了。” 沈韶点了点头,代家父感谢了老板当时的帮忙,双手接过文件。 沈韶从大殿里走出来,手环突然震动,梦尘发来消息,说花柳阁有了新发现。 她十分激动,立刻回了一个语音过去。 “林圳辉躲在花柳阁?”,沈韶差点气笑了,这个家伙肯定是被王城门岗的通缉令吓破了胆,但是又没有地方去,只好钻进王城人员最杂、没有监控摄像头覆盖的灰色地带,没成想正好撞上了她的渔网。 沈韶让梦尘先别打草惊蛇,转头给谢警司打了个语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花柳阁抓人比较麻烦,里面是步行街,首先车子进不去,其次是人口密度大、建筑物和街道结构复杂、密室和小巷、暗道都很多。”,谢警司迅速在白板上把抓捕困难的点画出来,“而且那边没有监控,要想提前确认林圳辉的准确位置也有一定难度。” 沈韶心想梦尘对花柳阁的熟悉程度应该很高,而且那边的游女也可以作为人肉监控,实时汇报自己看到的情况……虽然已经有好几个游女,被沈韶按古神教一案作为关键证人保护起来,正在办理公民身份,但是她们中的一些人依旧选择留在熟悉的花柳阁,租店面经营起其他的小生意……或者是继续做能自己说了算的老本行,算是她们的个人选择和自由。 “谢警司,我们也来帮助抓捕吧。”,沈韶对着耳机里说道,“抓人需要脚速快的棒劳力,正好我这也有一个。”,她想起中校早上做早餐的背影,莫名有点想笑。 谢警司哑然失笑:“沈小姐讲话真有意思,不过如果恩中校能帮忙,那肯定再好不过了,要是能抓住犯罪嫌疑人,说不定还能顺带着挽回一些名声。” 沈韶心说我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能挽回名声这个诱惑力,他今天就是把花柳阁掘地三尺估计都要抓到林圳辉。 她回公寓的路上顺带打开社交媒体看了一下现在的舆论情况,于曼曼工作室发了声明说于曼曼罹患抑郁症已久,本次做出自杀行为并非是因为恩竹的澄清公告,表示那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谣言,而且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网民过度炒两个人的虚假消息,还涉及政府政策,让于曼曼觉得自己捅了篓子、给人添了麻烦,心理压力过大才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声明算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很多于曼曼的粉丝开始转变态度,集体在各种地方刷评论让大家不要再乱说了,不要影响正主的事业和健康。 而顾彤彤控制的中校的账号,则是再次发了一篇声明,表示自己对于曼曼自杀一事深感遗憾,呼吁大家注意心理健康,保持心情愉快;但是再次澄清两个人确实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情,只是在火锅店第一次遇到,说了两句影视合作的事情,也不存在任何私人联络的情况,本人并没有于曼曼个人的联系方式,仅仅是提供了须磨镇行政长官办公室的官方账号,如果有影视方面的合作,可以等于曼曼恢复健康后再详谈。 然后她又拉来了其他几个景色不错、有作为过影视取景地的城邦的官方文宣账号,故意玩一些梗来互动,并且表示羡慕须磨镇的自然环境,称兄道弟表示可以考虑更多合作。 顾彤彤又联系了傅桥声,让她那边喊了几个小明星也来评论区留言,询问须磨镇是否也可以和她们的工作室合作,大家也都想要拍一些环保主题的宣传物料,等开春后更是可以拍摄一些春日主题的广告片。 这么一来,基本上把公众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沈韶心说这个周末正好是她生日,就跟小姐妹一起过吧,等会儿回去就跟中校说一声。 …… “当然,你们周末的聚餐和活动,费用我全包了。”,恩竹当即就打开手环给沈韶转账,“这次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她们才好,这是我一年的部队补贴,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需要多少,我对你们的活动没什么概念。” 沈韶看着账户上突然多出来的金额,心说倒也不用这么夸张,我们只是聚餐和瞎聊瞎逛,不是要去抢劫珠宝店然后支付赔偿金。 “多出来的我到时候转回给你。”,沈韶关闭手环,向中校说了晚上去花柳阁的抓捕方案。 恩竹怒喝一碗海鲜汤,表示自己一定要把林圳辉捆成粽子抓回来。 “这个是治安所发过来的协助调查令,你签一下。”,沈韶把一个文件放到屏幕上挥给他,“梦尘给愿意帮忙的花柳阁的人拉了个群,我到时候就当人肉塔台,实时给你们汇报目标的动向,抓人就靠你徒手啦。” 她经过上次的案子之后,还有点后怕,又补充道:“你要给我开着第一人称视频,别再像之前那样,搞出什么事情来了。” “好。”,中校迅速签署,温柔地看向餐桌对面的沈韶。 …… 晚上九点,谢警司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开了一辆伪装车来到公寓楼下,接走了沈韶和口罩鸭舌帽墨镜一应俱全的恩竹,他还打趣说中校打扮得跟明星出街似的。 军官心说饶了我吧,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什么狗屁明星打交道了。 沈韶读出了他的内心活动,心说顾彤彤好像用你的号,帮你谈了好几个明星工作室的合作,等你下周一回去须磨镇批晨报,收到一叠洽谈函可别被吓一跳。 “连接,进入群语音。”,沈韶开启了花柳阁的群语音,如果林圳辉逃出藏身之处,她就会收到通知;随后又打开一个全息屏,上面是花柳阁的地形图;再一个屏幕上则是中校的第一人称视频界面;谢汀然也开着一个多人视频画面,是其他的办案警官的实时连线。 恩竹检查了一下枪里的麻醉弹,谢警司表示花柳阁平民太多,能不开枪就不要开,毕竟只需要抓一个林圳辉而已,对方大概率也是没有武器的。 “明白。”,中校活动关节和肌肉,“不过听说他身边跟了几个防身的打手?估计是他的老板派来保护他的,或者是本来想用来送他出城,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得知了他的身份,还把通缉令一秒挂满了所有的城邦哨卡吧?” 沈韶点头表示确实如此,梦尘说这群人用假名和现金,在花柳阁包了一家店的娱乐兼住宿一整个星期,美其名曰要过个“放纵周”,实际上是躲在这等上头的大佬想办法救他。 恩竹和谢汀然俩人都被“放纵周”这个新造的名词逗乐了,心说这小子还怪会玩的。 “店名叫?”,中校开门下车,一起来的几辆“出租车”上也下来一大堆便衣,他们假装互相不认识,看上去是要进里头消费一番。 沈韶点开梦尘的聊天框再次确认:“店名叫午夜狂欢,是一家夜店风的商铺,一层是挑高的主舞池,二层是vip包厢,通过透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一层的表演,三层是吃饭的地方,四楼则是住宿过夜区域,这两层楼是和下面隔断的。” 谢警司对着对内语音再次给大家复习战术:“按计划,先伪装成入店客人进店,然后变装为服务生,恩中校先到二层的vip包厢区域搜索目标,防止在一层的时候就被人发现;同时,一队和二队到四层住宿区域搜索,如果都没有发现林圳辉,则分别搜索一层和三层;三队不要进入店铺,负责在店铺外围以及暗道进行巡逻,防止其逃脱。” 他继续补充:“一旦林圳辉逃出店内,你们发现目标后,即刻包抄!” “明白!”,队员们异口同声。 军官踏入花柳阁的阶梯,开玩笑说自己算起来是来过三次花柳阁,实际上都是办正事,沈韶在耳机里啧了他一声,问他还想干什么。 “还想把林圳辉捆起来,倒吊在灯球上,用鞭子抽着他转,让他给林蕊道歉。”,中校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被拥挤的人群推着走。 沈韶心说你好像确实有一些特殊癖好的倾向。 “找到了,午夜狂欢。”,军官来到一家门面的整堵墙都是用屏幕铺满的店铺,上面正播放着一些跳舞的裸眼3d视频,门口的大灯牌赫然写着店名。 中校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在门口的自动机上购买入场门票,沈韶在耳机里开玩笑:“你也算是在花柳阁消费过了。” “帮我问下,这个给报销吗?”,他走进了屏幕下的大门,“这个应该填什么报销项目?办公用品?文具?还是餐饮招待?” 沈韶忍不住笑,转头问谢警司,得到的答案是“票务都算市内交通费”,让她笑得更狠了。 一进门恩竹的耳朵就要聋了,里面的音乐过于大声,中校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在震,眼前的画面更是晃眼睛,紫色和白色的射灯在黑暗中上演电流灯光秀,客人都挤在一起上上下下地跳,中间的主舞台上则是一丝不挂的男女在跳钢管舞,dj台上的女dj看起来也不正经,故意穿着极其暴露的低胸装,做一些搓碟动作,实际上只是连了个存储器在放歌。 “这种地方到底好玩在哪……”,恩竹躲着音响的位置,准备绕到后方去。 他跟在一个送酒的服务生后面,在接近卫生间的地方一把勒住对方的脖子,将其拽入厕所隔间:“抱歉,这是你的补偿金。”,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新取的现钞扔到服务生的身上,服务生被勒晕过去,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只留内裤和鞋,脑袋靠着墙坐在马桶上。 沈韶心说你这样看起来像购买了什么奇怪的服务,不知道这个怎么报销。 中校换好衣服,别上服务生的铭牌,记住了自己的新花名“阿福”,然后从内部上锁的隔间上方,越过门板爬了出来。 “阿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韶笑得差点给自己呛住,“冲吧阿福!” 中校从厕所走出来,自然地加入服务生队伍,来到吧台前问调酒师:“楼上vip包厢还有几份酒?我一起送上去。” 他拿起一个托盘,端上一个酒瓶子和几杯鸡尾酒,自然地离开吧台,走进通往vip包厢层的电梯,等待叮的一声之后,他来到了二楼。 “一个一个排查吧。”,沈韶看着第一人称视频,恩竹手端托盘敲开vip1的房门:“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各位还需要点什么吗?” “门口不是挂了请勿打扰的灯了吗!”,一个光头大汉怒吼着,让他滚出去。 中校和沈韶心说还好光线昏暗,看得不清楚,不然这是要长针眼了。 “没有发现目标,下一个。”,中校又敲开vip2的房门,里面都是女性,正在喷射香槟,他一进门就被淋了一身,其中喝多了的一个家伙还让他来一起玩。 “谢谢,不好意思,我还要送餐。”,军官后撤准备去下一个房间,临走前还被往领口里塞了小费,叫他送完餐再过来加入她们。 沈韶心说这是什么开盲盒,怎么还带奖金的。 “说起来,这个钱要上交的吧?我先放这儿。”,中校从衣服里掏出被香槟泡湿了的纸钞,抖了抖上面的水渍,放到托盘上晾着。 沈韶忍不住笑着说道:“得,你这下不仅在花柳阁消费过,甚至还在花柳阁赚了钱。” 军官觉得搞笑,他又敲开第三间房门:“您好,这是您点的落日余晖。”,他把一杯鸡尾酒放到桌上,沙发上的一对男女正抱在一起激吻,根本没有理他。 房间里光线昏暗,这家伙还把脸凑过去,看看男的是不是林圳辉,把他俩吓了一跳。 “我操你有病吧!”,男人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烟灰缸就要揍人,中校灵活地闪躲:“抱歉这位客人,我怕送错房间,就是想确认一下是您。” 男人一脚踢过来:“滚!”,恩竹闪开后赔了个笑脸,麻溜退出房间。 “再下一个。”,军官敲开第四个包厢的门。 他走进房间,把一杯威士忌放到桌上:“您点的单一麦芽。”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是五个壮汉,以及一个戴着眼镜,一副斯文败类模样的家伙。 “林圳辉……”,沈韶屏住了呼吸,“终于……bingo!” 一个壮汉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小面额的丢给中校:“谢谢,辛苦了。” “客人,这个小费,好像少了点呢?”,恩竹捡起地上的钞票,“再加一点吧。” 林圳辉拿起桌上的古典杯,幽幽地说道:“冰切得一点都不圆,还好意思要小费?”,他伸手从中校手里抽回钞票,“不投诉你们都不错了,赶紧滚吧!” 军官左右确认大家的站位,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林医生,您这就有点小气了。” 房间里的所有人瞬间收缩了瞳孔,中校一手抄起托盘里的酒瓶,一下子砸在离他最近的这个壮汉头顶,里面迸射的酒液溅在了林圳辉的眼镜片上,他惊慌地叫了一声,立刻抱头蹲下,并对着其他的壮汉大喊救命。 沈韶看着第一人称打架,简直有点太刺激,不过光线昏暗,晃得她有点头晕。 “第一小队,立刻到vip4包厢门口!”,谢警司对着耳机里下命令,“发现目标林圳辉,准备包抄!要活的!” 中校用手臂格挡着袭击,他灵活地闪躲四面八方冲来的拳头,这几个人是专业的安保,比监狱里那群乌合之众还是要难搞定很多,而且包厢空间不大,中校闪躲的地方有限,同时还要分散注意力去看林圳辉。 “林圳辉跑出去了!”,沈韶对着耳机里说道,“先去追他!” 中校连续后仰躲过几击,并且顺势一个跟头向后翻过去,用腰腹的力量鞭起双腿从地上弹射飞踢,对着一个壮汉的下巴啪啪精准连击两下,将其撂倒。 “漂亮!”,谢警司不禁拍着大腿赞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比赛进球了。 恩竹由此突破了包围,一把拉开包厢的门,冲出去追林圳辉。 走廊旁边的楼梯上冲下来另外的几个便衣,他们跟在恩竹后面,对着目标大喊:“林圳辉!不许动!立刻站住投降!” 恩竹心说他会听你们的才有鬼了。 三个安保壮汉也跟了上来,立刻有几个便衣被他们困住,缠斗于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 林圳辉跌跌撞撞地冲到一楼,他本想往大门外面跑去,却看到门外有几个“客人”按着耳机在说话,而且也开始进入夜店内,料想他们肯定是抓捕自己的治安警察,于是掉头跑进了一楼舞池里的人群之中,试图甩掉紧跟着的中校。 “抱歉,抱歉,让一下。”,恩竹一边盯紧了林圳辉,一边双臂扒开人群,一边嘴里慢一拍地保持礼仪,他先推开男男女女的肩膀,再补上抱歉。 林圳辉就没有这么礼貌了,他一路上对着客人的屁股和胸前没头脑地乱抓乱摸,试图用惊吓的方式给自己开道,引起一阵阵辱骂和尖叫。 “由vip包厢点名的这首鼓点舞曲送给大家!”,dj没有注意到这骚动,她用话筒报幕,随后偷偷敲击桌下的手环,播放着存储器里的现成音乐,然后装模做样地搔首弄姿。 激烈的鼓点电子音乐响起,伴随着这个伴奏,一楼的追逐战变得有些激动人心了起来,红色和紫色还有黄色的彩色灯光,轮流地高速打在人们的肩头,被撞翻的酒水洒落空中,丰富的骂人脏话似乎在给音乐加上说唱歌词,林圳辉引发的声声尖叫帮曲子配上女声hook,而恩竹拍着一个个肩膀的声音则是流畅而富有节奏感的flow,将整个场子的情绪带上高潮。 “不行了,我要吐了。”,第一人称视角的沈韶被晃晕,“不过这小子还跑什么呢?大门和后门都被堵了,他往人堆里钻有什么用?难道有我们不知道的暗道吗?” 中校一边从人缝里挤出去,一边向耳机里回复:“我感觉他好像是想往dj台跑啊?” 林圳辉的不要脸逃跑方案更加有效,他很快和恩竹拉出了一些距离,趁人不注意,一个箭步蹿上了dj台,往那个滥竽充数的女人脸上甩了一巴掌让她滚开。 他从外套的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存储器,迅速地连上设备,然后用手环控制,播放里面的东西——只听一声尖锐的爆鸣,刚才的音乐戛然而止,全场的客人都停了下来,捂着被刺痛的耳朵,疑惑地转头过去看dj台。 “所有人看我!”,林圳辉拿起话筒喊道,“仔细听!” 这家夜店造价极高的360度环绕声音响播放着某种频率的声音,只听林圳辉开始从10倒着数数,对应着这个音频文件里面的钵音,“三!” 中校掰开几个站直了看向dj台的客人,他可不会乖乖地站着听什么靡靡之音,他现在就要逮捕这个混蛋。 “二!”,林圳辉每报一个数字,就用话筒制造一声啸叫。 中校纵身跳上了dj台,他正要一把掐住这个混蛋的脖子,只见林圳辉歪着嘴勾起一个得逞的坏笑:“一!” 场子里的客人纷纷晕倒在地,像倒塌的积木一般交叠在一起。 一阵从四面八方发难的剧烈耳鸣,中校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突然进入了真空,与世隔绝一般被一个泡泡困住,伴随着这种感觉,他感到全身一软,脚下也踩的不是实地了,瞬间踏进了一汪水里,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化模糊,他最后只看见林圳辉那张可恶的脸。 “你……做了什么……?”,军官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无法自控地向后倒去,从dj台上摔了下来,恩竹的瞳孔骤然涣散了一阵,只是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灯球,眼里是无限轮回的幻觉,他不断地坠入无尽的黑暗…… 树醒风那句“我要开始正式登塔了,你们会妨碍到我”一遍又一遍回响,无数的小石子扔到早已经是大人的他身上,流着鼻涕的臭小孩一边做鬼脸一边喊着“你妈妈是个荡妇!她就是个靠身体博上位的妓女!生下你这没人要的野孩子!”,沈千山怒吼着“株树氏的财阀,绝对不行!”,并举着锋利的刀向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捅刺,开出一朵朵的红色鲜花。 “恩……竹……恩竹……恩竹……” “恩竹!” 中校猛地睁开双眼,他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那样,疯狂地喘气和呼吸,“怎么回事?”,他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有点晕眩,一手扶住台子,一手按着骨传导耳机询问沈韶。 “估计是集体催眠,这个狡猾的混蛋!”,沈韶刚刚被他突然晕倒的视频画面吓得一身冷汗,还好及时将中校唤醒,“他刚从后门跑了出去,在那里堵着的警官也被放倒了,你是场子里第一个醒过来的人,快去追他!”,她迅速调动花柳阁的地形模型,根据群语音里的目击者报告,迅速绘制着林圳辉的逃跑路线,并且同步到恩竹的手环上。 “畜生……找死……!”,恩竹捡起地上一瓶还未开封的冰镇矿泉水,拧开玻璃瓶上的金属盖子,往自己头顶倒下去清醒,他彻底被激怒:“我一定要把这小子抓到!” 沈韶眼前的第一人称视角视频再次开始跑动起来,中校迅速地从后门追出去,一脚踢翻了一些垃圾桶,他手环上的地图和线路不断更新,沈韶高速手绘着最新的目击信息。 军官不再保持绅士风度,他双手直接用上大力气扒开挡路的游客,一把就能推倒四五个人,嘴里也没心情道歉,反而是吼着“都滚开!少他妈挡老子的道!”,中校怒气上涌,不顾平民的尖叫声,制造了一些扭伤和擦伤的群众。 第1510章 追击罪犯 “哇啊怎么回事!”,人群中呼喊着,恩竹一边推人一边追击,店里倒了的几队便衣也终于醒过来,对照着手环上的路线图跟了上去。 便衣的治安警察们打开警官证件,试图疏散人群:“都让开!前面的游客!快闪开!军官和警察抓人!请配合!”,一个治安警察看到有人对着中校举起手环,他赶紧伸手挡住对方的摄像头:“不能拍摄!泄露军警行踪导致抓捕失败的,一律追究法律责任!” 中校抬起手腕查看林圳辉的实时路线,他意识到人群拥挤的情况下,想要从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巷子里追上对方,恐怕效率极低而且可能会抓不住这小子。 “给我最快的路径,忽略建筑物!”,恩竹对耳机里的沈韶说道,沈韶立刻敲击键盘调整模型,给中校发过去最短的直线距离线路。 他改变方向,冲进一家风俗店旁边的弄堂,双手抓住墙壁上的水管,腾身一蹬,鞋子踩在墙壁上增加摩擦力,然后用手臂的力量攀爬,来到二楼的窗户旁,换手抓住窗户的边缘,一个引体向上蹿上去,再从窗台上下蹲起跳,举手抓住三楼阳台的栏杆,翻身爬了上去。 恩竹再如法炮制,徒手攀楼至六层的顶部天台,点开手环确认林圳辉的位置。 “小心!”,沈韶眼前的第一人称视频开启了跑酷画面,只见军官在空无一物的天台上加速助跑,对着两栋建筑物之间七米多的空隙飞身跳过去,用一个利落的前滚翻落地,并且马上站起来继续奔跑,他一脚踩在楼顶的一台设备机上,蹬着向前加速,团起身体降落到较低的一栋建筑物之上,又立刻跳起来抓住两栋建筑物之间裸露在外的能源管道绳,腰部用力荡到了对面的楼房墙壁上,再双手抓住雨漏管道的边缘,将自己拉上去屋顶。 沈韶看得心惊胆战,谢警司张着嘴鼓掌,说不愧是单兵战斗力最强的特军部队,简直帅得爆炸,看得人热血沸腾的。 空旷的天台有效加速了中校的前进速度,他用最短的直线距离追上了林圳辉。 花柳阁的游女们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街道上的游客也抬起脑袋看热闹,随着中校一次又一次的飞越建筑物和利落的攀爬,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惊呼和赞叹。 “追上了!”,沈韶看着林圳辉最后的目击点已经和中校的定位重合,“他好像是跑进了一个巷子里,现在要靠你肉眼找这家伙了!” 恩竹早就从高处看到了那个混蛋,这家伙慌不择路,居然自己跑进了一个没人的死胡同,军官从楼顶斜着跳下去,在两栋建筑物的墙壁之间以之字形调整踩落点,弯曲膝盖给自己减速并迅速回到地面,快速奔跑着追击。 “@$#*&%!”,中校嘴里骂了一句凌水的方言脏话,沈韶没听懂,但是大概能猜到意思,第一人称视频上看到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满脸惊恐的林圳辉身侧,一拳揍在了他的鼻梁上,把他的眼镜打碎,血液飞溅,整个人旋转翻滚地摔到两米多远的地上。 恩竹单手抓住了林圳辉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撕下来,举起到和自己的眼睛齐平,喘着气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跑啊?你他妈的倒是再跑啊?” 林圳辉的眼镜耷拉着一条腿挂在耳朵上,他满脸的血、满身的灰尘泥土,却对着看不清楚的中校冷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大火气?是不是刚才看到有趣的画面了?” 中校再次被激怒,瞪着林圳辉的双眼大吼一声“闭嘴”,余光却看见一把折叠刀从左侧飞过来,幸好他训练有素,果断一把拍掉了林圳辉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利器,这小子居然想趁恩竹注意力被转移,自己抹脖子自杀。 “啧!”,林圳辉见自戕不成,彻底恼羞成怒:“给我去死吧!”,他挣扎着对着中校挥来一拳,嘴里乱喊着泄愤:“没爹教的东西,狗娘养的玩意儿……!” 恩竹本来就火大,对方这句话正好骂到他的怒气值按钮上,他一把将林圳辉丢到地上,骑在对方身上狂揍,一点力也不收着,一拳头就让林圳辉喜提右脸颧骨骨折:“玩弄人心的畜生,你他妈配做个医生吗?!” “怎么,被我说中了?”,林圳辉放肆地哈哈大笑,一边吐掉嘴里的断牙,一边嘲讽军官。 中校又连着几拳打到对方脸上,林圳辉又喜提左下颌骨折,瞬间疼晕了过去,随后又被恩竹一拳打在脸上,痛得醒了过来,反反复复地折磨。 “住手!住手!”,沈韶在耳机里已经喊了好几声,军官火气上头完全没听见,“快别打了!我们还要用他做人证!别给他打死了!”,她嗓子都要叫劈了。 七八个便衣及时赶到,七手八脚地拽着中校的肩膀和胳膊,两个人抱着他的腰往后拉,才把恩竹从林圳辉身上拖下来。 “警司,确认是林圳辉……大概是吧。”,一个治安警察看着地上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举起手环拍了一张照片,“打成这样,人脸识别完全没用……只能手动点击确认了。”,他按下全息屏上的按钮,点击提交任务完成。 谢警司长出一口气,和沈韶一起从“出租车”上开门下来,小步快跑进入花柳阁的阶梯,去和队员们以及中校会合。 群众们纷纷探出头看热闹,中校给林圳辉扣上手铐,嘴里塞了防止咬舌的橡胶球,头上套个垃圾纸箱,上面写着“超薄润滑,尽享夜晚”,谢汀然吐槽说这混球脚底下倒是挺滑的,溜这么快,好不容易才抓着,带回去让他享受一下今晚的拷问,恩竹揪着他的后领口推着走:“劝你到了治安所就老实交待,别给自己找苦吃!” 路人们见抓捕完成,一个个开始拿出手环拍照,大家都认出了这是最近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特军部队恩中校、须磨镇的行政长官。 “这不是那个睡了于曼曼的渣男吗?”,“别瞎说,早都澄清了是谣言来着!”,“就是就是,明明人家就是在忙工作,还帮治安警察抓人呢!”,“身手不得了好,不愧是特军部队的!” 军官提着罪犯走上台阶,回到路面上,一把将林圳辉推进“出租车”里。 …… “刚才打那么狠,手疼不疼啊?”,沈韶轻轻抚摸着中校发红的掌指关节,“抓到了就行了,明明还在疗休期,也不知道悠着点!” 中校的眼里早没有了暴戾和愤怒,只是温柔地看向她:“不疼,没事的,别担心。” 坐回驾驶位的谢警司心说我能从后视镜看到的,你们最好别做点别的什么。 他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沈小姐,恩中校,谢谢两位的帮忙,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们回去,至于沈小姐说的那几个提供线索的人,您之后把她们的名单列表给我就行,我这边会提交上去证人保护的材料。” “那林圳辉呢?”,沈韶提问。 谢警司一边旋转方向盘,一边回答:“放心交给我们来审吧,有结果了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两位。”,他胸有成竹,决心一定要让这个家伙把肚子吐干净。 一辆伪装成出租车的车辆缓缓停在了公寓大堂前,中校再次戴上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和沈韶下车,回到楼里。 “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你一身的怪味。”,沈韶在电梯里看着中校嗤笑,她用指尖戳了戳那个铭牌:“夜场下班刚回来的阿福,今天晚上赚了几个钱啊?” 恩竹轻笑着摊开手:“一分也没赚到,小费落包房里了。” 两人走进公寓,沈韶看了一眼手环,拉杰米尔已经把材料发了过来,傅桥声也找到了当年的电影项目目录,并且把剧情简介也贴在上面,把几个有可能性的名字圈出。 “你去洗澡吧,我正好处理一下这些文件,趁早把材料交上去,早点把樊月初抓了,虽然贵族不得随意离境,但还是要以免夜长梦多。”,沈韶手环一震,又是一条消息过来。 顾彤彤问她秀发哥是不是刚刚做了好事,网上的舆论突然两极反转。 沈韶点开顾彤彤发来的链接,转到社交媒体上——“须磨镇长官夜袭花柳阁,飞檐走壁勇捕罪犯;特军部队出动超强单兵,联合治安警察守护王城!”,最新的词条上贴了个爆,被疯狂转发的是一段路人拍摄的视频,里面可以看到恩竹在建筑物之间跑酷追逐,最后是推着一个纸箱套头、戴着手铐的家伙走在路上的画面。 “突然一下子舆论风向全都倒向秀发哥了,都说他又忙又勇,白天要忙工作,晚上还要帮治安警察抓贼,哪有空乱搞什么什么的。”,顾彤彤打字输入,“这波太漂亮了,我再让那几个官方宣传账号转发转发!” 沈韶心说幸好,没有被人拍到在死胡同里暴揍林圳辉的画面,不然肯定不是这样一边倒的夸赞,肯定要有人骂他暴力执法。 伴随浴室的水声,沈韶心想当时集体催眠的时候,恩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幻觉,才会醒来之后那么生气呢? 没过多久,中校从浴室出来,肩上披着一条浴巾、腰间裹着一条浴巾:“衣服全湿了,背心也被那几个大姐喷了香槟,都得洗了才能穿。” 沈韶想起中午回来之前顺便去了一趟商场,但是后来沉迷案子的事情给忘了:“哦对,我包里有今天刚给你买的一次性内裤。” “那个……也需要。”,他脸上浮着红色,心虚地看着远处的地面,“……谢谢。” 沈韶噗嗤一笑:“上次不是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的吗?” 中校接过一包换洗衣物,转身回浴室穿上,再次出来的时候还是披着裹着浴巾。 “干嘛?不是都已经穿上了吗?”,沈韶嘲讽对方思想保守,“短裤背心洗好之前,你就一直这样啦?不难受吗?” 中校撇了撇嘴:“不难受。” 沈韶见他坐到沙发上,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两个人刚从温泉小镇万木回来,这让她回忆起北境列车的事情:“对了,说起来你的伤口也一年多了,给我看看疤还明显不?” 军官把身上披着的浴巾摘下:“我不是疤痕体质,不会很明显的。”,他指着右边肩膀上一条细细的痕迹,看上去就像同色的暗纹刺绣一般,“也多亏你的缝合技术好。” “腰上和腿上的呢?”,沈韶探着脑袋查看,“哇还真是,都只有很细的一点点微微凸起。” 她突然想到什么事,抬起头来看向中校的眼睛:“疤痕不明显,不代表没受过伤。”,她似乎意有所指,“上次在永宙城,我看到你身上其实有很多伤痕,只不过不明显,外加你又白,和新长出来的肉以及疤痕增生一个颜色,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 恩竹疲惫地一笑:“军人嘛,有伤疤很正常,很多人以此为荣,我的不明显,反而不好炫耀,长得白还容易被误会从来不训练,被人当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他分明穿着一身的勋章,却没有人看到。 只有凑得很近,才能发现他的本质。 沈韶心里有点感慨:“你的那些身份也是,什么大公主的外甥,什么株树塔的野兽,就像你的皮肤一样。”,她抬起手抱起男友的脸:“希望能有更多人认识到真实的你。” 军官温柔地摸着脸上沈韶的手:“人的偏见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我不会因此苛责所有人,只要我在乎的人清楚就够了。”,他转过脸去,在沈韶的左手心里吻了一下。 沈韶心说我想让别人也知道你的好,这样我也才能大方地炫耀,不用再躲躲藏藏。 …… “沈韶,计划有变。”,老板收下了所有的资料,“我提前和大驸马说了这件事,他说……”,男人顿了顿:“我们决定不逮捕樊月初……你的任务是,暗杀他,守护皇室的名誉。” “暗杀?”,沈韶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1511章 抉择时分 “什么???”,恩竹一脸不可思议,“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暗杀?”,他昨天一大早收到了部队发来的紧急召回令,上头提前结束了他的疗休,让他马上到参谋室领任务。 但是当他赶回基地,亲耳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总参谋长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总想知道原因,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苍老的眼睛却神色锐利,白色的短发在灯下发着光:“皇室政府内部的权斗,不是你这样一个小军官可以掺和的,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跟着指示,做你该做的事情,一步步稳扎稳打,等你到时候真的进入大殿,再去想为什么吧。” 总参谋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三月不远了,理论上你去年刚升过,今年没有特殊情况肯定不能再连着继续升,但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做好,皇室会给你授一个特殊贡献的英雄称号,那你下下个月,就能成为上校,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二十七岁的上校,在和平年代,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哪怕是在对外战争频繁、军功发放数量极大的天策大帝执政时期,也鲜有不满三十岁的上校。 大部分在军队熬资历混退伍的人都会止步少校或者中校,上校军衔已经是这个国家校级军官的巅峰,也被称为大殿官员预备军,意思是下一步毫无疑问就是到年限了直升将官,从准将军衔开始攀登——那意味着恩竹会在六部的军部有一席之地,将官会被派以委任公职(例:特军部队总参谋长为中将军衔),挂在军部下面的某个司级部门,还会在大殿某一层里拥有一张自己的办公桌,从此步入那个高高的围墙之中。 10岁开始就读王城军校,又正常毕业的恩竹,他的军籍年限早就达标,这意味着他离进入六部,几乎是临门一脚,顶多怕舆论议论,意思一下等到三十岁再升军衔。 “可……”,恩竹欲言又止,他不能暴露沈韶的计划。 他改换了一个问题:“参谋长,请问这个任务是从谛听下过来的吗?”,他看向总参谋长,“他们派出来的人,也知道任务内容是暗杀吗?” 总参谋长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又沉沉呼出:“是的,是谛听发来的协助任务,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的探员收到了什么指令。” “对方是……沈韶探员?”,中校盯着对方的眼睛,“如果是大殿的意思,这是在试探吗?” 男人闭上了眼:“是沈韶探员,我不知道你说的试探是什么意思。”,他摆了摆手,“你走吧,回宿舍去,你这几天因为那个小明星的破事四处东躲西藏,说是疗休,估计也没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把任务做掉,等着升官就是了。” 这分明,就是投名状。 但中校需要先知道,这是给谁的投名状。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直接联系舅舅,马上要执行对贵族暗杀的任务,他作为军官,此刻联系谛听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实权王公大公主的丈夫,未免太敏感了。 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联系沈韶。 沈韶也没有联系他。 …… 中校从床上爬起来,他昨晚并没有睡一个好觉,脑子整夜胡思乱想。 恩竹换上了一套新的休闲西装,搭配一件长羽绒外套,他要根据任务上的指示,以讨论须磨镇龙研究所的名义,和假扮成某生物医药公司销售人员的沈韶一起,参加樊月初举办的医药技术研讨会,并且在会议期间尽力接触到对方,将其暗杀。 军官站在全身镜前整理仪容仪表,他要做的准备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这次任务不能以军方的名义,所以他下到地库,启动沈韶送他的那辆白色越野车。 “我到你楼下接你,大概两小时后,我们公寓大堂门口见。”,恩竹给女友发去消息,但是沈韶并没有回复。 中校心里很忐忑,他不知道对面是一个什么情况,如果成功暗杀樊月初,他就能升官,一只脚迈入大殿,沈中堂或许会对他刮目相看;但如果樊月初死亡,或许会被定义为畏罪自杀,这样一来沈韶继续深挖的计划就会流产,甚至可能导致连贪腐这个案子都不了了之。 白色的越野车停到了公寓楼下,沈韶从门童打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今天把头发用一次性染发膏染了个棕色,烫卷后梳了一个干练的高马尾,戴着一副半框眼镜,穿着西装套裙,脖子上挂了一个什么医药公司的工牌,手里拎着一只公文包。 “早上好……” 恩竹话未说完,沈韶关上车门,从包里掏出一把枪,抵在中校的太阳穴上:“告诉我,你收到的指令是什么?” ,军官认出这是他之前给对方的防身用品。 中校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回答她:“暗杀樊月初。” “他们给你什么奖励?”,沈韶给手枪上膛。 恩竹目视前方,继续回答:“三月升上校,之后升准将,进入军部,迈入大殿。” “你准备怎么做?”,沈韶盯着对方的侧脸,继续提问。 中校转过头来,用眉心顶住枪口,毫不畏惧地看着沈韶的双眼深处:“我准备以你的决策为准,你说杀,我就杀,你说留,我就留,大不了就是我的任务失败,错失一次升官机会,以后再争取就是了。” 沈韶扣动了扳机。 “啪~”,撞针敲了个空,恩竹甚至没有眨眼。 他露出了微笑:“我对枪太熟悉了,刚刚那个上膛的声音,一听就是空弹夹。” “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沈韶收起了那把枪,“和我猜测的一致,我们收到的指令是一样的。”,她靠在椅背上,拉出安全带扣紧。 恩竹笑着问她那干嘛要玩刚才那个。 “你管我,就突然想逗你一下,皮你一下呗!”,沈韶对着他吐舌头,心里给对方打勾。 中校启动车子,前往目标所在的位置,今天的研讨会将在一家叫尚尊侯爵大酒店的地方举行,先是开场讲座、然后是研究人员发表汇报,最后是自助式点心午餐和自由讨论时间。 “我有三个问题。”,恩竹一边跟随导航开车,一边询问副驾驶的沈韶,“第一,今天演什么剧本?第二,樊月初是杀是留?第三,如果杀,怎么杀;如果留,怎么留?” 沈韶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悠悠地说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她眨了眨眼,“你是恋爱脑吗?放着升官机会不要,女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 军官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你说是也可以算是吧!”,他在信号灯面前停下等待通行,“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会站在正确的立场上,所以我听你的。” 中校转头看向沈韶的眼睛:“我只是想做正确的事情而已,你知道的,我一直如此。” “你觉得我是要反抗谛听的命令,留他的命?”,沈韶继续提问。 恩竹眨了眨眼:“我以为是的,你不是打算抓了他之后,敲上医药司贪腐、在境外豢养颠覆国家的邪教组织、私自囤积武器等多项罪名,然后搞个大新闻吗?” 沈韶叹了一口气:“我看你离大殿还有点距离,要不还是先别升了,先把你的军官脑袋改造一下,好好学习学习宫斗戏再说吧,别一只脚刚踩进去六部就被人吃了。” 她捏了一下军官的脸肉:“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会收到一样的指令?我们的指令分别是谁下的?” 信号灯转绿,中校踩下前进踏板,他一边开车一边思考:“我们的指令分别是部队和谛听下的,部队是负责辅助谛听,谛听的决策来自大驸马和大公主……” “所以部队这次也支持皇室贵族的决定,杀掉樊月初让他闭嘴?”,恩竹用牙缝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回事,这个樊月初的事情连着扯到部队了?” 沈韶拿起杯架上的瓶装水,让中校帮忙拧开:“我昨天领完任务就马上给老头去了个电话,人一接起来就跟我说,韶韶~好好做你的任务~不要意气用事~爸爸这边自有办法~” 她阴阳怪气地模仿沈千山的腔调,还翻了个白眼。 “我估计肯定是大殿里知道了这个事情,斗起来了。”,她接回拧开了瓶盖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老爹是所谓的清流派,日常工作就是骂皇帝,告诉他哪哪做得不好要改正,几百年下来沈氏九族尚存,是因为祖传的太极章法,他这次的意思是先遁了。” 中校不理解:“证据确凿,为什么不趁这次机会,像之前的黄金面具案那样,搞一次改革呢?去年已经有多个试点小镇立成,地方政府的改革已经步入正轨,那我感觉今年动一动六部下面的分支也正常吧?” 沈韶细长的手指敲着水瓶给他上课:“试点小镇立成,是皇室、贵族、官僚、财阀、军队,五方都同意的事情,这才成功推行;皇室的目的是平衡各方势力,防止一家独大,再次引爆内战;贵族的目的,是让分封制的土地进入可以自由流通的状态,去年立成的小镇有几个已经出现了买卖土地的情况;官僚的目的是扩大官僚阶级的群体,把贵族管理的的封地落入所谓的行政长官手里,行政长官是公职的一种;军队第一个分蛋糕的自然是特军部队,以你的名义拿到须磨镇,有了自己说了算的一个地盘;财阀么……” 她为难地看向中校:“我看财阀和试点小镇合作,会比之前和贵族打交道轻松点,但这应该不是唯一的目的……财阀实际上想干什么,说实话我不是太清楚,按树醒风之前说的,应该是想做和改革类似的事情,不过你亲爹那个嘴吧……懂的都懂。” 沈韶和树醒风话不投机半句多,信任度别说是零了,完全是负数。 她甚至到现在还隐约觉得,树醒风对恩喜儿是真心不假,但是对恩竹这个意外出生的儿子,到底有几分真感情呢?单纯是因为怕恩喜儿伤心,才保护他也不是不可能。 恩竹搓了搓下巴:“那这次的话,有几方不同意呢?” “内阁的意思肯定是要做医药司的改革,比如出台一系列政策,搞所谓的分权,医药研发基地大概率交给军方,因为军方本来就管理有很多研究所,比较好上手;然后就是国立医疗机构的公开化运行,以及医药材料的公开化招标和采购……” 她把水瓶放回杯架:“只有军方和财阀能得到好处,皇室名誉受损,贵族则是对实权的政府部门失去樊家这条链接和印钞机,官僚要重新分配医药司的权力,改革后的医药司不仅不再有好捞的油水,甚至可能变得很麻烦,完全变成公共服务式的部门……” 中校皱着眉:“靠,所以说那个家伙嘴上说是感谢你,实际上还是利用啊?” 沈韶心说树醒风当时说他没有目的,只是给我送谢礼的时候,我就没信那句话。 她好奇的是,中校嘴上说讨厌树醒风,不相信他,但是为什么总还是会对他心软呢?难道是一种心理上的缺失自我补偿机制吗? 沈韶晃着脖子上的工牌:“所以,我们就执行任务吧,乃……乃一组特?是这么说的吗?” 中校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蹩脚方言逗乐。 “所以,沈中堂打算怎么做?让谛听杀掉樊月初,把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保护皇室名誉?将各个城邦的国立医疗机构从医药司的管理下,转移给封地贵族,让他们负责本地居民的福利服务,但提供补贴?然后把医药基地给军方,外加启动公共福利的医药公开招标采购?”,恩竹在脑子里盘了一遍,“虽然不能按一开始的期望那样,一蹴而就,但是这样一来就能平衡各方的利益了,至少往前推进一点。” 沈韶趁现在等红灯,迅速抱住对方的脖子,狠亲了一口中校的脸:“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升官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学得好快啊你!”,她发现恩竹表现得聪明的时候,会突然性感起来,甚至比他打架跑酷更闪闪发光,“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去读军校太浪费了。” 军官挠着头嘿嘿乐,表示是沈韶名师出高徒,都是她刚刚教得好。 他继续往目的地开车:“不过我没想到沈中堂愿意退一步,他不是一向很刚的吗?” 沈韶心说这老头在家估计都要把脚跺烂了,多好的一次机会啊。 她回答道:“因为这同时也是一次试探,皇室想要知道沈家和军方还是否忠心,哪怕是近在眼前的东西,他们想知道你是否愿意为了皇室的利益让步。” “如果我们不听话,你想想,大殿未来将会对我们有多少猜忌?”,沈韶叹了一口气,“该软的时候,还是要软——皇室要我们交投名状,让沈家和军方的人杀贵族的人,这个把柄、这个和贵族结下的梁子,永远会成为桎梏,从此不必担心内阁大臣和军方与贵族勾结。” 勒刺皇帝太缺乏安全感了。 沈家不能在改革刚开始的时候就锋芒毕露,只能表演得像是忠心皇室的纯臣。 “好吧,那今天我们的剧本是什么?”,恩竹把车子开进酒店的地库,跟着智能指引前往停车位,“你工牌上写的什么东西?这是你的新花名吗?王妮可?” “什么王妮可,你得叫我nicole,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都要搞个洋文名字,才能显得更专业,还能暗示有海外留学的背景,装出一种国际化的感觉。”,沈韶翻他一个白眼。 中校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好吧nicole导演,给我讲讲一会儿的戏呗?” 沈韶从包里拿出 一张卸妆湿巾:“我先把你脸上的口红印子擦了,别等会儿一进会场马上又上热搜了。”,她一边擦一边心里起坏心思,故意逗对方:“这次我们得要用美人计。” 中校如临大敌,一把抓住沈韶的手腕:“那怎么行?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换别的方法不行吗?我就假意和他商量合作,让他自由讨论时间和我独处就行。”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最高效的方法。”,沈韶继续戳对方的怒点。 恩竹急了:“哪有这种说法,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对他使什么美人计?!” “谁跟你说是我去使了?”,沈韶一脸憋笑的模样。 “啊?”,军官的双眼变成了两颗小金豆。 沈韶笑出声来:“你知道为什么桥桥跟这家伙相亲失败吗?”,她眼里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而且他到现在还是未婚噢?” 第1512章 豁出去吧 恩竹如芒在背,两人在地库里前往客梯,他走在沈韶左侧,小声地和她反复确认:“我什么都不用准备?就只要正常跟他说话,最后握个手就行了?” “都说了不是普通的握手,我再教你一遍。”,沈韶转过身,伸出右手和他握手,食指在对方手心里轻轻勾了几下,挠得痒痒的,并留下一张纸条,“学会了没?” 中校心说学是学会了,但是…… 他的五官扭作一团,莫名有些反胃:“……我尽力吧。”,他试图用开玩笑的方式让自己心情平静一些:“我感觉我都快能抢于曼曼的饭碗了,已经能挑战多种角色!” 沈韶心说你先把今天这个演好,我怕你忍不住揍他。 毕竟之前樊月初和傅桥声的聊天记录,可是在那个小姐妹群里引爆了吃瓜盛宴,这个家伙很努力地在装模作样,但是却不停露出狐狸尾巴,成为傅桥声的一个黑历史——本来她并没有对这个群体有什么偏见,但是自从认识了樊月初,她光是回忆起来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后怕到只是跟他吃了几次饭,就要呼叫家庭医生给她做试纸检查的程度。 “不过我倒是不怕你吃亏,谁能有你劲大呢?”,沈韶见四下无人,猛地一拍军官的屁股。 中校汗毛直竖,转过脸见沈韶龇着牙坏笑。 …… 会议十点开始,两人九点就抵达了酒店,因为恩竹要按照沈韶的剧本,先到前台开一个房间,并且在里面进行一系列的布置。 “richard neumann先生是吗?”,前台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着,您的护照请给我登记一下。 在车上被怼了蓝色美瞳、戴上金色假发、贴上假胡子的恩竹点开手环,打开一个沈韶替他准备好的电子版国际旅行证件,故意学老外说话:“靴靴泥,窝险在酒提前结账,咸金。” 他心说原来沈韶昨天一整天都没联系他,是去准备这些东西了,除了她自己那个以假乱真的工牌以外,还有这个居然能认证成功的电子护照,甚至完整的一套身份都替他搞定了。 “您的房卡,请拿好。”,前台点了钞票之后给中校找零,并把房卡双手递给他。 恩竹把两张房卡放进口袋,到电梯前和沈韶碰头。 他不禁赞叹:“不愧是谛听的精英啊nicole小姐,这样就算那小子的尸体在酒店被发现,到时候新闻要公布开房人的名字,也可以甩锅给间谍老外是吧?” “什么间谍?我给他安排的是自杀好吧!”,沈韶故意打趣道,“爱而不得,羞愧自戕!” 中校心里嘀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定要用这个方法吗?”,他还是有点临阵退缩。 沈韶掰着手指给他解释:“你看啊,他作为贵族,身边随时跟着四个护卫,上厕所都要在门口候着;等下的会场里的安保也是很严密,就算你以须磨镇合作的名义约他谈事情,他的护卫和会场安保肯定也会随时注意会议室的情况,你动手的时候如果他大喊怎么办?咱们就没什么别的办法,又能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他,然后还全身而退。” 恩竹心说你的潜台词不就是,只有约他那什么才能获得100%独处时光嘛。 她又补充了一点:“还有啊,这次我们是做的灭口任务,明知道这是个要落在皇室手里的把柄,虽然说是奉命杀人,理论上不会被追责,但是万一上头反悔了,却随时可以用这个杀害贵族的由头拿捏我们,那么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呢?” 中校恍然大悟:“我们要做一出完美犯罪!” “对咯对咯!”,沈韶微笑着看向恩竹,“只要樊月初闭着嘴死了,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最好就是让他的死成为悬案,他就是突然挂了,但查不出来是谁干的,我们自然也就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她用手指着自己:“昨天可给我忙坏了,早上领了紧急任务,我得到消息马上就提前来这里踩点、入侵摄像头、入侵系统、搞假身份……可算赶上了。” 她摘下中校的假发,帮他抠出美瞳,撕掉假胡子,用他身上的临时外衣外裤包成一团,扔进打扫卫生阿姨的垃圾车里,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瓶什么液体倒了进去,那些东西如同烧完的纸灰一般碎成渣渣,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材料制成。 “搞定,刚刚那个一次性身份用完了!”,沈韶和中校一起前往客房,“接下来你继续当你自己,走廊监控什么的都包在我身上就好啦!”,她胸有成竹地哼起了小曲儿。 恩竹转头看向身侧那张熟悉的、漂亮的脸,沈韶看起来就像是来这里春游一般,说着什么什么包在我身上,就好像在说“野炊的材料都准备好了,你把帐篷和风筝拿上就行”。 轻松又熟练,甚至没有多少紧张的成分。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要去杀人。 从流光三十八年,到勒刺二年九月之间;从精神崩溃的流弹事件幸存者,到杀人不眨眼的谛听精英……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恩竹好想知道。 “怎么了?干嘛突然这样看着我?”,沈韶注意到了男友略带怜爱的目光。 中校温柔一笑,用大手抚摸着对方的后背:“没什么,我们来布置樊月初的葬身之处吧。” …… 沈韶用脖子上挂着的工牌在会场门口刷卡签到,中校心里感叹这个工卡果然不仅是做了个样子,还完全能刷出来,简直太酷炫了。 “这是两位的手册,里面有本次研讨会的流程,请多多关注感兴趣的话题,注意专题的时间。”,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把一个电子手册授权给二人。 沈韶和中校步入会堂,里面已经零星有一些人在交谈,两人环顾一圈,目标似乎还未现身,估计要等开幕致辞的时候才会登场,于是先找座位坐下。 “我还是有点那什么,就……你确定这个方案可行?”,恩竹向侧面微微倾身,和沈韶小声讨论,“万一、万一他看不上我怎么办?我们还有其他的备用方案吗?” 沈韶差点没忍住笑,心说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她也凑近了和他耳语:“你放心,我专门跟桥桥确认过,这么说吧,你这款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天菜。” “天菜是什么意思?”,中校对某专用名词提出疑问。 沈韶以一种微妙的表情面对他:“就是猫见到老鼠,狗见到肉骨,桥桥说那家伙见到你这种肤白如雪、指甲和关节透着粉红、作为军人又雄性气质浓烈、长相棱角分明、喉凸臀翘、肌肉饱满、宽肩窄腰的,直接就会上钩。” 中校心说这话听着似乎是在夸我,词好像都是好词,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太舒服呢? 沈韶见他一时语塞,很不情愿的样子,小声安慰道:“你想想,这次任务只要顺利完成,你们上司不是说就给你升军衔吗?准将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想象一下以后我们不用再当周末情侣,平日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在大殿办公,中午还可以一起吃饭,晚饭也……” 恩竹眼中燃起鼓舞的熊熊烈火,他梗着脖子一副“看老子迷不死他”的模样,他势在必得! 沈韶心说男人果然还是蛮好哄的,比如这位就是个超好搞定的家伙。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中校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我对他这个群体多少也耳闻过一点,呃,就是说他们也是分类型的对吧,就一种是模拟女性的,另一种……我就是想知道这个蛀虫是哪一类?我理论上应该要演另一个吧?” 沈韶快要憋不住笑了,她欣赏着这家伙含糊其辞的窘迫脸,一副进退两难、又很想好好表现的模样,简直想抱着对方的脸狠狠蹂躏一番。 她现在身处会场,而且还在cosy,不能表现得和中校太亲近,于是点开手环打开会议进程,假装和他在探讨主题,同时轻声回答他:“别这么紧张,你就正常表现就可以了。” “啊?”,恩竹没明白。 沈韶继续补充:“这家伙是那种,都可以的类型。”,她瞟了一眼军官因为震惊而一高一低的眉毛,“只要你给他释放一个ok的信号,他什么都行。” 恩竹头顶汗如雨下,他从西装的胸前口袋拿出帕巾擦了擦脖子:“这实在太难了……想到你当初为了融合动物案,要想办法从我嘴里套情报,不得已接近我,也真是辛苦你了……” 沈韶心说其实还好,毕竟我确实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也就只是耳语和摸个手而已,是你自己防御力低下是个脆皮猪,满脑子不纯洁的胡思乱想、自我攻略、自愿上钩。 第1513章 将死之人 “这位不是须磨镇的行政长官,恩竹中校吗?” 一个男声从两人身后的远处响起,沈韶和恩竹同时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说着话的,是一个身高大约到中校眉毛的男人,他穿着精致的定制套西,而非贵族礼服,身后跟着四个护卫,他刚刚和另一个参会的人寒暄完,远远地注意到了中校。 “男爵大人。”,两个人站了起来,中校把拳头比在心脏前面,鞠躬九十度,行了一个标准的对贵族的礼仪,而沈韶则站在他身后也跟着行礼。 樊月初赶紧伸手阻拦:“别别别,我今天可不是以男爵的身份来召开这个研讨会的。”,他伸出右手示意用握手礼,“我今天是作为先进医药协会的会长、医疗商业协会的荣誉会员、原研药基地的管理委员,身为本次研讨会的主办方,为了学术召开这次的大会。” 中校直起身子,伸手和他相握:“原来如此,真是万分感谢樊会长的邀请,我们须磨镇正在龙研究所上尽心力和资金,十分期待能和今天来到会场的各位合作,做出一些能够有现实应用意义的研究成果。” 樊月初微微一笑,他的手指偷偷在恩竹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 中校注意到对方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甚至眼球还不停往腰下瞟,他瞬间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在被搓了手背之后,更是几乎要条件反射地抽手,但他一想到这个任务的奖励,硬是忍住了,甚至还好胜心上头,竟然反过来也摩梭了两下对方的手背。 沈韶心说你也太想要升官了吧,这是完全豁出去了。 两个人的手握着不松,就这种情况下,樊月初还继续着话题:“恩长官身后这位是?” “这位是德泽生物医药的销售代表nicole,她这周来我们须磨镇出差,和我商量龙血药剂代理合作的事项,今天正好也要参加这场研讨会,我们就顺路一起过来了。”,中校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背出,解释沈韶的身份。 樊月初感觉沈韶有点面熟,他对这张脸肯定有印象,但是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 沈韶心说还好当年电影节的时候,桥桥借口要陪亲友,所以进场后就和樊月初分开活动,仅仅是接她的时候打过个几秒的照面;外加樊月初自己并不是在大殿里的公职人员,作为贵族,按律更是非召不得进入大殿,所以也并没有在其他时候在大殿见过自己,不然这次任务估计要很麻烦。 “德泽生物啊……”,樊月初思索回忆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眼熟,我们之前哪里见过吗?对了,你是销售代表的话,上司应该是linda?说起来她最近怎么样了?” 他最近格外警觉,决定试探一下。 沈韶准备充分,立刻回答:“樊会长真是好记性,去年您到我们总部访问的时候,我们有在大会上打过照面,linda她年后就回到公司工作了,她的关节手术很成功,看样子是已经恢复健康,多谢樊会长挂心,我这次出差回去,会给她捎去您的祝福。” 樊月初点了点头,相信了沈韶的身份。 中校心说你什么时候能松开我的手?为什么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要握着? “说起来,恩长官最近很辛苦吧?前段时间我看社交媒体上闹得很大,前天晚上你又帮治安警察抓了一个盗窃犯?”,樊月初又把话题转回中校身上。 沈韶心说幸好参与抓捕林圳辉的都是谢警司的亲信下属,而且是绝对保密的突袭任务,对外宣称则是抓捕连环盗窃犯,林圳辉和那几个安保被控制得也足够及时,确定并没有走漏消息,这才能保证今天两个人还能踏入这个地方。 中校半真半演地疲惫叹气:“多谢樊会长关心,之前那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胡说八道,很多记者就是喜欢胡乱伪造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我跟于曼曼没有任何关系,也对她没有兴趣。”,他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至于帮治安警察抓贼,只是正好有之前的战友负伤后转业去了治安所,说有个腿脚很快的飞贼,希望处在疗休期很闲的我可以帮忙。” “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那是假新闻,我想恩竹长官也不是那样的人,抓飞贼那天民众拍的视频我也看了,恩长官真是好身手,一看就知道从不懈怠训练。”,樊月初眼角扬起鱼尾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中校手心里挠了挠。 沈韶站在恩竹身后,眼见他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 樊月初终于松手,他走上前拍了拍中校的肩膀还摸了一下:“希望恩长官在我们的研讨会上能认识更多合作方,稍后的自由讨论时间,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他们都对龙的价值很感兴趣。”,随后又从护卫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从军官身侧路过的时候,偷偷垂着手轻轻击在了中校的手心里,“我先去忙开幕了,恩长官和nicole小姐请自便。” 随着樊月初远去的背影,恩竹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一般,骤然跌坐回椅子里。 “怎么了?他给了你什么东西?”,沈韶也坐下来,小声询问。 恩竹表情十分复杂,忍着反胃张开手掌——那是一张房卡。 沈韶感觉他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活到现在,没怎么受过异性欢迎,我觉得可能是我确实不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类型,但我没想到……”,中校的眼睛变成了灰色,整个人的自信心正在崩塌,可以说是快要碎了。 沈韶赶紧偷偷在座椅之间被挡住的盲区里搓他的手安慰:“不不不不不,你不要这么想,其实只是因为你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女生而已,那些后来出场的女性角色,不是心有所属、就是没打算谈对象,或者说是……压根不是活人。” 沈韶心说其实你硬性条件挺好的,如果跟老管他们一样喜欢进城玩的话,搞不好早就结婚了……如果不是从小读全是男人的军校的话,在高中和大学里应该也会有不少姑娘喜欢。 “真的吗……”,恩竹已经快要崩溃了,“除了你以外,真的还有女人觉得我不错吗?说实话我觉得你审美方面可能是有点剑走偏锋,比如觉得鸭嘴兔很可爱什么的……” 沈韶心说你自己崩溃别带上我好吧,我的审美明明很正常!而且鸭嘴兔就是爆可爱啊! 但她也不是太想让中校觉得自己很受女人欢迎,私心觉得就让他这样自卑点或许也不错。 “真的啦,你看树醒风在社交媒体上有多少想给你当小妈的女粉丝?我听说恩掌柜年轻的时候也很受欢迎,当然现在也不缺不在乎她已婚已育的疯狂追求者……他俩强强联合生出来的孩子,外形上怎么会差嘛……而且俗话说外甥像舅,大驸马也是皇室里公认的美男子,我听到的版本说大公主就是被他的皮囊迷惑的……” 沈韶心说虽然你和大驸马长得不太像吧,你身上株树塔的基因有点过于强大了。 沈韶决定采用侧面证明的方式来安抚他,让他不至于太过自卑,顺带pua一下:“只是因为你在部队日常事务很忙,也不怎么注意打理自己,外加你以前周末也不进城玩,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上的同龄女性不知道怎么相处,直到认识我才开始有点变化,说到底还是我慧眼识珠,能发现你的闪光点!” 恩竹对此一脸将信将疑,而这正是沈韶想要的效果。 她补充了一句:“而且其实你也不算樊月初最喜欢的类型,说实话对他们这种人群来说,老管那挂的大块肌肉糙汉比你更受欢迎。” “所以这个怎么办?”,中校拿着那张房卡,“不把他骗到我们的陷阱里,还怎么下手啊?” 沈韶微微一笑:“没事,我来想办法,一定让他按我的剧本来。”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研讨会的正文落下帷幕,接下来是自助式轻食午餐以及自由讨论时间,大部分的参会者都会在这个时间段进行社交,甚至初步的合作洽谈。 “樊会长。”,恩竹和沈韶走向也正走向他们的樊月初,“刚才您的开幕辞十分激动人心,后面您主理的几家研究所的成果发表,也非常让人感兴趣,我想或许可以合作。”,中校点开手环,指着一个议题说道,“龙血在寿命研究方面,可能会有很好的前景。” 樊月初的脸上是愉悦的神情,他的手摸上了恩竹的小臂,似乎是要把他的手环屏幕拉过来仔细看一般:“是吗,那再过一会儿,等我稍稍陪一下几位海外研究所来的宾客,我们可以到安静的地方,再仔细商量一下。” 他加重了“安静”二字,让中校后槽牙一紧。 “当然没问题,我还想……” 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突然失去平衡,五六杯黑加仑果汁泼到了恩竹的身上,从肩膀淋到了膝盖,整套羊驼毛的浅色定制西服直接报废。 “啊!”,服务生赶紧从桌上拿起纸巾,试图给他擦拭,但很明显没什么作用。 中校脱下外套,却发现里面的衬衫和马甲也被淋湿,他又脱掉马甲,解开几粒衬衫扣子,从桌上拿起纸巾,想把流进领子里的果汁擦干净。 樊月初眼见他伸手进领口,擦拭着沿着锁骨和胸部肌肉滑落的紫红色液体,又从西裤里扯出衬衫,掀起一角,伸手进去用纸巾吸掉腹肌上暗红色的盘结树根,葡萄果汁的颜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其妖艳诱人,血色勾勒着的肌肤纹理像是艺术画,又隐隐约约地露出后腰的坚实线条,以及靠近尾椎的凹陷。 当然,这几个动作都是沈韶刚刚口述教学的,目的自然不仅是擦干净果汁。 “不行,果汁颜色太深了。”,他故作可惜地叹气,“樊会长抱歉,我可能需要先离开这里,脏成这样和您谈合作,实在是太过失礼,我们可以下次约个时间见面洽谈。” 中校的余光看到樊月初的眼睛都直了,他难受得加倍想洗澡。 “呃……”,樊月初回过神来,正想着说点什么阻止他离开。 沈韶及时从人群中穿梭出现,故作惊讶地倒抽一口气:“天呐,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走上前来,从桌上拿起几张纸巾想给中校擦拭,但是看了一圈没法下手:“这已经完全染色了,长官,您要不回酒店房间洗一下吧?” “酒店房间?”,樊月初眼睛一亮,“恩长官在这儿开了一间房吗?” 恩竹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外套和马甲,回答道:“啊,不是我开的房间,早上我们一起从须磨镇过来,nicole小姐说她明天还要在王城办事,所以在这家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准备今晚留宿,正好我下午准备回特军部队,所以换洗衣物的行李就先寄放在她的房间里了。” 他抱歉地看向沈韶:“用你的房间不太合适吧,我就去拿一下我的行李,先回基地了。” 沈韶从公文包里拿出房卡递给他:“没事的长官,您用就好了,我晚上回去之前让酒店的保洁打扫一下就行,别误了您的正事,今天这么好的谈合作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樊月初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恩长官,我还打算介绍几个教授给你认识呢,我都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可不能让他们白等吧?” 中校犹豫了一会儿,接过房卡:“那好吧,多谢nicole小姐,我一会儿用完了和你说,让保洁帮忙再清理干净,不影响你正常使用。” 他把房卡放进拿在手里的外套口袋,微微欠身表示抱歉,先离开会堂。 樊月初看着恩竹远去的背影,中校把外套换了一个手臂搭着,樊月初注意到他的外套口袋似乎因此变成了朝下打开的状态,果不其然,沈韶刚刚给他的房卡从里面滑落,无声地掉在了会堂门口的地毯上。 “恩……”,樊月初想叫住他提醒,但突然心生一计。 他快步走上前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有两张金属房卡,都插在一个带酒店logo的纸壳子里面,纸壳子上写着房间号码,“1112吗……”,樊月初自言自语着勾起嘴角。 …… “奇怪,哪去了?”,走进电梯的中校四处掏兜,“没有房卡没法按电梯啊……”,他为难地挠了挠头,这家酒店的电梯需要刷房卡验证楼层,才能按按钮。 “恩长官在找这个吗?”,樊月初的声音从电梯门外传来,他的护卫按住了门口的上行按钮,将电梯门打开,“这是我刚刚捡到的。”,他把带着纸壳子的房卡递给中校。 纸壳子里只有一张房卡。 “多谢樊会长,你看我真是粗心,在军队呆的时间久了,天天跟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很多日常生活上的事情,都有点毛毛躁躁的。”,恩竹谢过对方,双手接过房卡,“我马上冲洗干净,换身衣服就回来,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沈韶在耳机里给他递台词,虽然恩竹对一些看起来多余的话不太理解,但是耳机里也猜到了,他听到的是“别问为什么,无脑跟着我念就完事儿了!” 中校随着电梯上楼,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了沈韶。 “他还给你的时候,只有一张房卡?”,沈韶勾起嘴角查看,“果然,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走正道,之前还想装直男骗婚,还好桥桥发现得早!” 恩竹深吸一口气:“他估计马上也会上楼,我先赶紧进房间了。”,他的脚步有些犹豫,进房间之前突然转头看向沈韶躲藏的方向:“你确定你还会爱我的是吧?” 沈韶心说我只是让你把他骗进去杀,怎么说得好像真要你牺牲一样。 “当然了,别胡思乱想,保持联系,按计划行事,搞定我们就撤!”,沈韶用手在空中做了一个驱赶催促的动作,让他速速进去。 中校刷开房门,进入房间,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放进洗衣篓里,走进浴室把水打开。 他看着浴室里准备好的东西,掰了掰脖子,坐在浴缸的边缘安静地等待。 等待那个将死之人前来。 第1514章 干净的双手 “你们在这待命,没有我的指示,不要跟上来。”,樊月初让侍卫留在一楼的电梯厅里。 躲在设备间的沈韶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 沈韶敲击手环,给中校发去消息,提示他目标已经来到十一楼。 “把手环摘下,洗澡的人不会带进去手环。”,沈韶迅速打字,“等会儿耳机藏到毛巾里,这样我可以听到现场声音。”,她在房间每个角落都装了隐藏的监控摄像头。 中校照做,并且把头发弄湿,假装一个洗过澡的样子,然后围上浴巾。 樊月初敲了敲房间的门:“恩长官?”,他把耳朵凑上去听里面的动静,“看来还在洗澡。” 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了房间的门。 沈韶从监控上看到玄关有人开门进入。 樊月初进门后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篓,中校的手环也丢在里面。 沈韶随后看到了一个她不打算告诉恩竹的画面,只是干呕一声。 “这个人果然还是死掉比较好。”,沈韶咬牙切齿,对着耳机敲了两下,告诉对方目标已经进圈套。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条毛巾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关闭了水龙头,然后打开浴室的门往房间里走去:“哦豁!樊会长?您怎么在这,吓我一跳!”,他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樊月初脸上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恩长官,我想到有些事情忘了和你说,本想着趁你还没进房间和你说,结果你已经在洗澡了,不过我看你房门没关,就擅自走进来了。” 恩竹疑惑地看了一眼房门,挠了挠脸:“这样啊,可能是我太急着进浴室,忘记了。” 他伸手请樊月初坐到房间的沙发椅上:“樊会长您请坐,我先穿一下衣服。” “没事,我就和你说几句话,马上就离开。”,樊月初似乎不太想让他穿衣服。 中校的拳头偷偷捏紧了两下,他想打人的忍耐度快顶不住了,但也只是假笑着坐下,并把手里的毛巾放到沙发靠上,耳机就藏在其中。 樊月初拿起桌上全新的瓶装水,拧开喝了一口:“是这样,我刚刚和医药基地的负责人聊了聊,他们也很希望能和龙研究所合作,开发几款新的药品。” 他眯着眼睛打量坐在小桌对面的中校:“不过,我们国家新药审批,是一个很漫长、很漫长、很麻烦的过程。”,他顿了顿,“好在家父在医药司任职,所以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恩竹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只是欣喜地一把握住对方的双手:“那真是太感谢樊会长了,我们须磨镇很需要尽快出实用成果,这样一来就能赚到钱了,从而可以有足够的经费来继续发展镇子的其他方面。” 樊月初嘴角都要压不住了,他把手轻轻抽出,反过来把恩竹比他大一圈的手合在中间:“不知道恩长官,对我帮忙这件事,有多感激呢?” 中校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樊会长是希望入股我们的镇办企业?” 沈韶心里吐槽说这家伙可能想的是别的股。 樊月初的手从中校的手背上开始往前摸,顺着他小臂的肌肉线条和青筋,一路摸到他的肱二头肌上:“我想,或许有其他的方式?” 中校心说动手的信号为什么还不来?! 沈韶看了一眼时间,自由讨论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按照她的计划,樊月初的尸体要在研讨会结束之后才能被发现,现在还有点早。 恩竹没有等到信号,只能继续演。 “呃,樊会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吗?”,中校抱歉地笑了笑,“您看我现在什么也没穿,手环和耳机也没戴在身上,所以您有什么要求大可放心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肯定不会传出去的。” 他露出了天真无邪的表情,完美演绎一个不懂政治的大头兵。 樊月初开心地咧开了嘴:“恩长官是个好长官,须磨镇的居民会感谢你的。”,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中校附耳过来。 沈韶听不到悄悄话的内容,但是基本能猜到,因为她马上就在隐藏摄像头的监控里看到,樊月初说完话后一把抓住了中校腰间的浴巾,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领带。 “樊会长,这不合适!”,恩竹立刻拍掉对方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倒退着后撤几步,和对方拉开了距离,“这这这这怎么行?”,他这不是演技,是真实的慌张。 中校心说自己算是切身体会到职场性骚扰的受害方情绪了。 他把浴巾又掖了掖,解释说自己没做过这种事。 樊月初已经在解皮带扣:“你觉得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他的表情变得很不愉快,换上了威胁的语气,“龙研究所的产品全都通不过新药审批,还是做我刚说的事情,你自己选一个吧,想快点,我的耐心有限。” 沈韶心说好家伙,威逼利诱,这是都用上了啊……不知道之前有多少受害者。 樊月初走近了中校,伸手一戳对方的胸口,沈韶看到军官慌张地抱住了自己,并且继续倒退,小腿肚撞到了床沿上。 她看了一眼手环,心想算了早一点就早一点吧,后面再想办法拖一下尸体发现的时间好了,再不动手自己男朋友就要真出事了。 搭在沙发椅背上的毛巾突然掉了下来,是沈韶发过去震动提示,把毛巾震掉。 中校收到了信号,他伸手一把控住了对方的肩膀:“樊会长,我考虑好了。”,他的眼神不再清澈得愚蠢,而是换上了凌厉的神色,“我……” 他话未说完,樊月初突然开始剧烈咳嗽,随后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起来。 “怎么回事?”,沈韶疑惑地看着画面,“你给他打药了?”,原本的计划是让中校将其巧妙地击晕,然后沈韶进场,给他通过静脉注射过量的违禁药品,再把樊月初泡进浴缸里,伪造成使用违禁药品过量后,意外溺死在浴缸的假象。 中校从毛巾里拿出耳机戴上:“什么情况?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眼见樊月初开始翻白眼,嘴里狂吐,连他之前吃喝进去的水和食物都吐了出来,他似乎窒息了一般,用力抠着自己的脖子,却发不出声音。 “他刚刚是不是喝了房间里的水?”,沈韶关闭手环,从设备间冲出来,疯狂敲着房间的门,恩竹赶紧来开门,让她进场。 樊月初的腿在地上划拉了几下,随后往空中狠狠一蹬,断了气。 沈韶拿起桌上的瓶装水,仔细检查:“这水看起来没有问题啊?是新开的啊!”,她把水放进包里准备带走,“是谁在我们动手之前杀了他?!” 正在两个人脑子里疯狂猜测可能性的时候,房间外突然响起敲门声:“room service?客房服务,请问需要清洁吗?” 沈韶立刻跑到门口,按下了请勿打扰的灯,并把门反锁。 一张卡片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沈韶轻轻捡起查看: “保持你们的双手干净,不要做脏活,马上离开此地,我会安排清洁工。” 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毫无疑问是树醒风的杰作。 这个危险的家伙,得知上面下了杀樊月初的指令,他也就不再惧怕对贵族下手,甚至抢在两个人前头,直接把这小子处理掉。 “走。”,沈韶把卡片放进包里,“走之前,带走我们的东西。”,她咬着后槽牙,紧紧地攥着拳头,几乎把指甲抠进掌心。 …… 沈韶一拳砸在车窗上,她烦躁地一把扯掉扎着头发的皮筋,摘下眼镜和工牌扔在脚垫上,用鞋跟狠狠地踩踏泄愤。 “手不疼吗?”,中校担心地看向她。 沈韶张着嘴对空气无声地大喊,随后恼火地扶额:“他凭什么随便杀人?他有合法手续吗?樊月初是该死没错,而且我们国家法律规定,皇室有权不经司法系统处决贵族,所以凭大殿发的手令,我们可以弄死樊月初,但是他树醒风是谁啊?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他以为自己是神吗?他凭什么随意处置别人的生死?” 她胸口一团火往上蹿,气得把公文包也扔到脚垫上,狠踢了一脚:“混蛋!狗屎!” 沈韶简直想现在就逮捕这个家伙,但是樊月初死亡一事不被上头允许搞大,而且他本来就是要被谛听处理掉的对象。 “对不起……”,中校不知道如何安抚沈韶,只是小心握住她刚才砸窗户的手,吹气轻揉,让上面因为撞击造成的红色消除。 沈韶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恩竹:“你道什么歉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军官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对歉意的来源也不明不白:“呃,因为他是我生父?” “这又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事情……”,沈韶无奈地看向男友,“说到底还是怪树醒风,株树塔的问题没处理好就贸然结婚生子,导致后面不得不走上绝路,还连累了你。” 中校看着沈韶的双眼深处:“我不会重蹈覆辙。” 沈韶伸手挠乱对方的头发:“我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我们慢慢来。” …… 勒刺四年,一月二十一日晚间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位于王城的尚尊侯爵大酒店发生一起事件,一名男子被发现于自己的房间内死亡,报警者为酒店的清洁工,称是例行进行客房清洁时发现。 “自己房间?”,沈韶疑惑地放大了图片下面的角标,发现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是23层的客房,而非当时他们安排的十一楼的房间。 经过警方现场调查取证,该男子的死因是吸食了过量的违禁药品,产生了毒性反应。 警方从该名男子的家中、办公地点等地方均发现了违禁药品,并且在现场房间内的行李中,也发现了开封的违禁药品。 治安警察经过现场痕迹分析和解剖认定,初步判断该男子事发时是在房间的沙发上吸食,未料剂量过高,意外死亡。 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房间内仅找到属于死者指纹和毛发。 经过对死者同行者的调查取证,确认当日中午死者是独自返回酒店房间,且酒店监控显示并未有其他人进入过案发现场。 “监控的手脚,居然也提前做好了,连时间都对得上……”,沈韶心想那个中午“返回房间”的樊月初必定是谁假扮的,她虽然厌恶树醒风,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手段高超。 治安警察方面已认定,死者为意外死亡,并不存在他杀可能性。 由于死者身份特殊,该案已经交由专业人员处理后续。 沈韶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手环还在不停震着,她抬起提示信息一看,分别是沈中堂和老板给她发来消息,一个是问她有没有受伤,另一个则称赞她做得好。 “好个屁……”,沈韶把一个枕头盖在脸上,深深地把气叹进织物之间的缝隙。 她侧过身,将枕头从脸上揽入大腿之间夹着,心情复杂地给沈父打去语音。 “孩子,自己没受伤吧?”,沈千山刚从大殿交完材料出来,“爸爸这边已经处理好,不要太操心,俗话说好事多磨,本来大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能前进一点就很好了。” 沈韶委屈地扁了扁嘴,她小声地回答:“我没受伤……我什么都没做成。”,沈千山注意到女儿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柔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沈韶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管是得知四年多以前的真相,或是医药司贪腐案草草了结,还是今天做任务被截胡,她只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像是用了许多力气后还停留在原地。 仿佛做了许多的准备和努力,却好像什么都不对,什么都没实现。 “爸爸……”,沈韶久违地真的向父母撒娇,“我就是突然觉得……好累。”,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把滚到眼皮的眼泪憋了回去,“我明天想回家吃饭。” 沈中堂虽然不明缘由,但只是听到这几句话,就已经心疼不已:“这样,明天我们一家人都在沈府吃饭吧,我去把妈妈也接回来,好不好?晚上你也在家睡,别回公寓了。” “好。”,沈韶吸了吸鼻子。 沈千山坐在车后座,捏了捏手里的文件,上面写着“医药司改革政策提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份文件他准备了很久,皇帝刚才只要走了其中的几页,剩下的让他拿回去。 “韶韶,这是正常的。”,他不想在对方情绪很低落的时候教育她,但又觉得应该让她接受一些事情,“顺利和成功,如果那么轻易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对着神佛苦苦求取万事如意了。”,沈中堂停顿了一下,“你早就清楚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失败和坎坷,注定是我们的主基调,你应该早点习惯,尽快重振旗鼓。” 沈韶把脸埋进枕头里,小声地回应了一声“嗯”。 “以往我都不给你过生日,其实想来也不对。”,沈千山轻笑着转移话题,“后天你就二十四岁了,今年爸爸给你送一个生日礼物吧,就当是奖励你这几年的努力。” 沈韶假装感兴趣:“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啊?没超过官员人情礼品价值标准吧?” “呃,书怎么样?”,沈中堂其实是临时起意安抚,“我不太懂,现在小姑娘都喜欢什么?” 第15章 后记 “长官?你今天怎么在食堂?”,小金端着餐盘坐到恩竹旁边,“今天不是沈小姐生日吗?而且还是周末,你大中午的居然在这吃……今天有鸭腿吗?怎么我都没看到啊?” 中校撕了一块给他:“你来迟了,鸭腿限量。”,他思索了一下,“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沈小姐生日?” 小金把鸭腿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回答:“123超好记啊,你去年请假出去给人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了呗!” 他重新问:“所以为什么长官你今天不去给沈小姐过生日啊?”,他突然瞪大眼睛,“难道说你们分手了吗?这么快?不是吧这都不到一年啊!是不是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还是说她厌倦你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想办法把她追回来?还能联系上不?她拉黑你了吗?” 恩竹一脸无语:“不是……她今年跟她的几个发小一起过。” “噢这样那没事了。”,小金立刻低头扒饭。 中校有点分离焦虑,餐盘里的饭食之无味,前几天一直和沈韶住在一起,这几天突然分开了,而且还连着两天没见上面,他前所未有地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好像胸口发酸,百爪挠心。 “长官?!”,老管端着餐盘也坐了过来,他一脸震惊地说道:“你是跟沈小姐分手了吗?要不要我们帮你想办法把她追回来?还能联系上不?她拉黑你了吗?” 恩竹一脸“why?”的疑惑表情:“没有!我们没有分手,她只是跟朋友一起去玩而已,为什么你们第一时间都这么想?” 老管和小金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转过来看着他:“就,莫名地觉得你很容易被甩。” 中校说你们最好给我解释解释。 小金说六公主自从被神婆唬了之后,最近开始研究星座,说他俩不合适:“你俩一个是水瓶一个是白羊,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她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能谈上的。” 老管则说因为中校太笨拙了,根本不懂怎么讨女人欢心,肯定会被嫌弃:“梦尘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太老实了,一点男子气概的人格魅力都没有!” 中校反驳说迷信玄学不可信,而且柳老板也不能代表所有的女人,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性格,说不定沈韶就是喜欢他这种老实的呢? “这么说吧,除了某个岛国的宅男幻想动漫作品以外,就没有哪个现实里的老实人有好下场的,最后只会被发好人卡!”,小金也站出来支持老管的观点。 中校将信将疑,他陷入了沉思。 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是队里的情圣、历任女友数量超过自身年龄的小武,他刚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三人的对话:“长官,不要怀疑,他们俩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一屁股坐到中校对面,双手交叉在鼻子前面,眯起眼睛问道:“比如,你们已经谈了接近一年了,但是你们的进度如何呢?” 恩竹并没有给大家实时汇报过自己的情况,他认为这算是个人隐私。 “就,挺好的啊。”,他战术性喝汤。 小武盯着他手指上的情侣戒指:“具体一点,你们平时牵手吗?” 老管替他回答:“我在王城看到过他们走在路上,会牵手。” 小武点了点头:“拥抱呢?” 金利插嘴:“周末好久见一面的时候会拥抱,我见过!” 小武眉毛一跳,继续问道:“接吻,有吗?” 中校不想分享这些事情,只是默默地咀嚼纤维过于丰富的鸭腿。 三颗脑袋聚集在他的头顶:“你不会到现在还保留着初吻吧?” “当然不是……”,恩竹眼神飘走,“十二岁的时候,在军校里跑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在一个转角和同学撞上了,我摔在他身上……我失去了初吻,他失去了门牙。”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们囿于上下级关系,忍着想打他的冲动:“你敢不敢正面回答问题?我们是在帮你啊!” 恩竹纠缠不过,只好回答:“……有。”,他看了一眼汤碗已经没有内容,“所以我说我们挺好的,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乱指挥了,我自己有数。” “哪一种?”,小武咄咄逼人,“蜻蜓点水?唇齿相依?伸舌头吗?” 中校啧了一声:“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而且为什么要伸舌头?接吻不是用嘴唇的吗?” 三个人瞳孔地震:“长官你难道没看过小电影吗?” “看……跟那有什么关系?大庭广众之下别说这种事!”,军官在寻找起身跑路的时机。 小武凑近他耳边:“就……正式开始之前啊!有很多花招!” “我都跳过前面的内容。”,他坦言,“不是,你们都看完整的?”,中校有点疑惑。 三人眨了眨眼:“那倒也没有……”,老管有点急了,他受不了对方这种挤牙膏式的问答:“所以你们相处了快一年,就这样而已?去年红叶节到现在,一点新的进展也没有?要是再这样下去,到三十岁长官你就会变成魔法师的啊!” 中校决定开溜:“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而且我不觉得你们说的东西能代表什么,走进彼此的内心,分享彼此的过去和未来,才算是真正的深度交流。” “见过彼此赤裸的样子,就能算是了解对方了吗?”,恩竹看了一眼老管,老管立刻语塞。 “就算什么都做了,能保证携手一生吗?”,中校瞟了一眼小金,小金差点咬到舌头。 “经验丰富套路满满,也不见得一定能把握爱人的心吧?”,军官盯着目前单身的小武,小武前段时期刚被断崖式分手,他痛苦地捏住自己的领口。 中校心说这就是打信息差的妙处,一个个自己难受去吧,hia hia hia hia! 他从座位上起身,端起餐盘准备放到回收处:“更何况沈小姐家的情况,你们也不是不清楚,我必须要为她的人生负责,这才是真男人该做的事。” “所谓的男子气概,应该是责任感才对吧?”,恩竹丢下这么一句,他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负面情绪现在全都转移到了另外三个人的头上,中校可以肉眼看到他们头顶的乌云。 沈韶说的没错,这小子分明就是个白切黑。 中校神清气爽,他看着食堂外面的阳光,心说真是个好天气,估计沈韶她们逛得也挺开心的吧,不知道愉快之余会不会偶尔想到他呢? “下午打不打球?”,恩竹微笑着转头看向抑郁的三人,“叫上闲着没事的人一起啊!” …… 沈韶看着盘子里的汤汁发呆,被李雨嫣猛地喊醒:“不是吧,两天不见,你就有这么想秀发哥哦?跟我们出来玩都不专心?” 沈韶其实只是前段时间太累了,吃饱了血糖上升突然大脑放空而已:“什么啊,我发个呆而已,嫣嫣你这个嘴又胡说八道……” 顾彤彤打开中校的社交账号:“说到秀发哥,现在关注我的粉丝好多,每天的私信也不得了多!等还给他了,靠他自己肯定回不过来,我看要不干脆雇几个人专门给他打理吧?” “私信?”,沈韶皱着眉凑过去看,“……怎么都是女的啊?我们把他密码改了吧,反正他也不用这个号刷新闻,这几个发私信的都先拉黑。”,她伸出手指就要操作。 顾彤彤赶紧收起屏幕:“别别别,我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个网红号,拉黑了她们到时候转头就去说我的坏话,比如什么高高在上之类的!”,她对这个账号产生了感情,“我每条私信和评论都仔细回复的好不好,真的是付诸心血!” 沈韶心说你好像角色扮演有点上瘾了,已经当成是自己的号了。 李雨嫣也打开社交媒体看中校的账号:“这么快就二十万粉了?彤彤你好厉害啊……” 沈韶心想这算不算是让大家看到了一些恩竹的正面状态呢? 她托着下巴催促:“反正先把密码改了吧,别让他看到那些私信和评论了。” 李雨嫣坏笑着说第一次看到沈韶嫉妒吃醋的样子。 “才不是,我是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他工作。”,沈韶立刻否认。 顾彤彤笑着说道:“他原来的密码有特殊含义哦,真的要改吗?” 沈韶一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给顾彤彤转发账号密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恩竹发来的内容,她翻记录一看,中校的密码是nz2ss123,分明就是“恩竹爱沈韶”外加她的生日。 沈韶的脸立刻爆红,于是连忙埋进手里遮挡,但蒸汽已经从她头顶冒了出来。 顾彤彤和李雨嫣两人一脸慈母笑,挂着“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的表情。 “啊对了,说起来你们两个下个月14号有空吗?”,李雨嫣一拍手掌,“我们家有个跟大殿一起办的慈善活动,你们能来帮忙吗?” 沈韶把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你说的是皇室慈善基金会的那个非正式的活动吗?”,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我记得主题是传统文化游园会和手工艺术花灯?” 李雨嫣点了点头:“没错,到时候会有好多皇室宗亲和贵族代表来捧场,穿传统服饰,用传统材料手工制作艺术花灯,最后拿来拍卖,所得善款全都用于资助战后重建的国家。” 她无奈地补充道:“因为要体现上层人士亲手做慈善嘛,而且会来很多宾客和记者,所以现场不能叫太多工人做事,我们一家人可能忙不过来......毕竟就是做个样子,又不可能真的让那群四体不勤的王公贵族动手干活,所以就需要一些志愿者亲友帮忙咯!还能顺便给你们各自家里搞搞形象,表现一下反战立场,让民众看了心里舒服!” 经过流光皇帝一代的政策转向,谕洲如今努力维护着爱好和平的形象,用一些友善的方式表示不会再对外发动战争,并且支持一些收到战争摧残的国家重建。 李雨嫣嘻嘻笑着,说毕竟顾叔叔和沈伯伯都是大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沈母还是辅国公的亲妹妹,这种涨名声的事情,多多益善;她还请了好几个世家子弟圈子里的朋友来做志愿者,都是想着作为名人子女给自家脸上添光,而大家的父母基本都是受邀作为宾客前来,外加非正式的活动不会搞得太紧绷,是不可多得的轻松交流机会,估计也有很多人是抱着交友的目的答应帮忙,大家的父母也会趁这次活动给儿女们牵线搭桥。 顾彤彤看了一眼自己的时间表:“可以啊,我没问题,要怎么帮忙?” 李雨嫣说就是帮忙比如游园会入场登记、到仓库拿拿花灯的材料、教年幼的贵族小孩给花灯纸上画画、陪皇室宗亲的女眷们逛游园会、拍卖的时候记录举牌、失物招领管理、存柜处管理、给到现场的媒体记者发盒饭和纪念礼品等等。 她转头看向沈韶:“那韶韶你有空吗?” 沈韶有点犹豫,她看了一下那是一个工作日,最近医药司贪腐的案子刚结束,外加和古神教的联系也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个圆还没合上,做报告暂时还不知道要花多久,可能谛听那边会有事情。 “哦对了,我听说大驸马因为那天有事,所以……”,李雨嫣狡猾地一笑,“他好像打算让自己的外甥,也就是你的小军官男朋友代他出席哦?”,她龇着牙循循善诱,“秀发哥现在可是出名了,万一在现场被哪个刁蛮的贵族小姐看上,强制要他订婚约那就不妙了吧?他那个笨嘴,你确定他自己能打太极体面地拒绝?你如果来帮忙的话,多少可以帮着说说?” 沈韶当机立断请假参加。 李雨嫣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说好了,你们各自代表自己家,参加这次皇室慈善基金会手工艺术花灯慈善拍卖,作为协办方帮忙,我也会打上你们家里的title来宣传。” 沈韶心想活动傍晚开始,帮忙准备的话下午到就行,那请半天假应该就行。 第1600章 楔子 “恩先生,麻烦抬一下手,我们量一下侧面。”,裁缝店的师傅柔声说道。 中校抬起手臂,让对方的皮尺测量腋下到腰部的数据,随后又测量了手臂长度。 裁缝铺的师傅在平板上记录着,“好的,上身已经量好了,接下来我们量腿和脚的部分。” 恩竹正在一家传统服饰的知名定制店铺里,他在为两周后的活动做准备。 昨天大驸马突然给他打了个语音,让帮忙代自己出席一场非正式的慈善活动,说是要穿着传统服饰参加,由于这次是作为大公主这一支的皇室成员的代表,他必须撑足面子。 “云锦质地,玄色为底;雷纹暗花,金线刺绣;领口袖端,深红以覆;广袖曲裾,袍长及踝;腰束大带,随身配玉;丝质方履,上缀东珠。” 这是舅舅发给中校的指示,他拿着这八个字一行的电子便签,来到了上面说的店铺地址,让师傅按要求给他赶制一套,账单直接发给大驸马。 中校心说真是麻烦得爆炸,干嘛突然搞什么主题cosy大会。 “您请坐,现在测量脚的尺码。”,裁缝师傅搬来一个小椅子,让他把鞋子脱掉,脚放到一张皮质的小垫子上。 恩竹坐着让他操作,自己点开了手环,问沈韶有没有听说这个什么慈善活动。 沈韶很快给他回了消息,告诉他李雨嫣家是主办方之一,说自己也要代表沈家参加,以协办的身份,所以她到时候要在现场帮忙,她还开玩笑说“这次我们身份反转,你代表大驸马的皇室族亲,我代表沈家,你是座上宾,我是志愿者,变成我来服务你了。” 中校龇着牙回消息开沈韶的玩笑:“所以你会把毛巾挂在肩膀上,然后给我端茶倒水吗?” 沈韶回了他一个猫咪用锤子暴击狗脑壳的表情包。 “什么挂毛巾啊,我是志愿者不是服务生啦!”,沈韶发回消息,“而且端茶倒水是热门岗位,早就被人预定了哦,我是在后台帮忙的。” 恩竹有些不解,询问为什么大家要抢着端茶倒水。 “因为可以被看到呗。”,沈韶解释道,“现场来的宾客,不是高官显爵,就是皇室族亲,很多还没有婚配的世家子弟,家里都会想着能不能捡漏某个王公贵族、潜力官员。” 中校心说这不是慈善活动吗,怎么搞成相亲大会了。 他犹豫片刻,发去一个问句:“那你到时候会戴着我们的戒指吗?” 这家伙开始担心有人跟自己抢对象。 沈韶秒回:“废话,当然会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除了工作的时候规定不能戴首饰,我平时休息日都是戴着的好吧?” 她捂嘴偷笑这家伙危机感太强,为了安抚对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沈老头婉拒了邀请,就算有人看上我,也不能在家长不在的情况下说什么,你就放宽心吧。” 中校提问为什么沈中堂不受邀参加,是因为很忙? 沈韶敲字回复他:“因为他说这种活动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虚情假意、虚伪造作、华而不实徒有其表、假仁假义假惺惺……而且他本来就讨厌社交,所以就用漂亮话搪塞了过去,借口自己最近事务繁忙很遗憾不能到场,最后直接以沈家的名义捐了一笔钱了事。” 沈韶又补充道:“老头甚至还阻止我妈参加,说一家人要态度一致,但是听说李雨嫣叫我去当志愿者帮忙,就对李伯伯说‘小女是令嫒的好友,既然她答应了来帮忙自然不会缺席,我会托她捎去诚意’,把小孩推出去替他做个样子意思一下。” 中校笑着感叹沈中堂真是钢筋一般的男人,怪不得贵族出身、从小在社交上如鱼得水的沈母总是对他无语,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沈韶透露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在大殿读书,沈母年轻的时候,被“风度翩翩、文采斐然、才气四溢”的沈千山迷得七荤八素的,铁了心非他不嫁,她是当时的辅国公最小的、唯一的女儿,顶上四个哥哥看着她长大,属于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外加和大名鼎鼎的清流沈氏也算是门当户对,所以就随了她的意,没有送去和什么皇子联姻。 但真的和沈中堂结婚住在一起之后,她一口一个的“千山哥哥”所有的真实面貌全部暴露,褪去滤镜和光环的翩翩公子,实际上是个方脑壳实干家—— 沈母以为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是大直男不解风情;她以为的君子群而不党,其实是社恐但是太极宗师;她以为的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和亭亭风骨,严重到要带着她这位辅国公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去住政府分配的公房还不带工人,夫妻俩一起手忙脚乱地从头学习做家务,房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沈中堂折腾坏过,大院的维修工还因此落了病,到现在还一听到他们家的门牌号数字就胃疼…… 裁缝师傅缓缓起身:“恩先生,测量好了,十天后可以到店取,也可以邮寄,有哪里不合适的话您届时和我说就好,小问题当场就可以给您改。” “谢谢,麻烦邮寄到这个地址吧。”,恩竹想着反正也就穿一次,就算有什么小问题他也懒得调整,就凑合着好了。 他看了一眼账单,小声唏嘘:“不是,这一套要四十七万啊???……你们可真会玩。”,他脑子里吐槽说既然是做慈善,干脆就直接把这种开支拿来捐掉,小小花灯能卖几个钱? 中校想到沈韶说很多人把这次活动当成相亲大会,估计参加的人也是孔雀开屏、百花争艳,要是把各位花在服饰上的钱和最后的捐赠额拿来比对,估计要被民众私底下骂死。 他在心里默默赞同沈中堂的观点。 “对了,那志愿者也要穿传统服饰吗?”,军官在返程的路上继续给沈韶发消息。 沈韶直接发来现拍的、一套传统服饰挂在衣桁上的图,从照片的背景画面推测,看样子她这几天是回沈府住了:“为了到时候画面好看,按要求所有人都得穿,包括进场内的媒体记者,所以我们志愿者也都要穿。” 中校放大图片查看细节:“似乎和我的材质类似,也是新做的吗?” 沈韶回复他:“我才懒得为一次性活动跑一趟裁缝店呢,这是以前我外公还在的时候他送的,那次是为了大殿里的一场家眷茶话会活动。” 她贴上一个老鼠刨坑的动图表情包,表示让人在沈府的仓库里翻了好久才找到。 “我很期待。”,中校发去消息,脸上露出微笑。 “到时候见!如果我有空的话!”,沈韶给他回复。 第1601章 你是白云我是黑土 中校对着仪表镜,按照说明书穿上这套造价高昂的传统服饰,但由于军人留的都是不允许超过12cm的短发,并不能做什么仿古的造型,所以恩竹也只是简单地把头发三七分开,然后都用发泥抓得往后背去,造成了一种混搭的奇异效果。 他不太放心,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长驸马,问舅舅这样行不行,会不会给他丢人。 在得到了“没问题”的回答之后,恩竹松了一口气,下楼去基地门口等皇室的车子来接。 去基地门口的路上,第四小队的混球们一个个指着他哈哈大笑,小武说长官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漫展,身上的装备太齐全好像资深发烧友;老管拍了好几张照片说要发给梦尘一起笑,理由是恩竹的发型看起来像洋人偷穿我们的服饰,一股子沐猴而冠的违和味儿;小金询问能不能帮他带点东西给六公主,他最近搞出来一种新的材料,托中校在活动现场遇到六公主的时候捎给她做实验。 “差不多行了,再笑都给我去跑圈!”,中校把小金给他的东西放进腰上挂着的锦囊里,挥手驱逐这群拿他当热闹看的家伙。 一辆绘有皇室纹章的豪华轿车缓缓停到了特军基地的大门口,从上面下来两个身穿皇室甲胄的皇家护卫,简单地对他行礼,表示是长驸马派他们过来接的。 皇家护卫基本都是由低级贵族家庭中没有继承权的远亲或边缘成员组成,尽管如此他们也多少带有一点贵族血统,所以从传统的身份阶级观念来说,他们甚至高于作为军官的恩竹,这几个护卫心里估计对今天的乘坐者没有多少敬意,只不过囿于“长公主的外甥”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的外戚身份,对他做个样子就差不多了。 “恩长官,请上车。”,一个护卫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对了,您随身没有带例如枪支武器之类的东西吧?”,另一个护卫问道,“麻烦您把这些东西托给您的战友保管,按规定,皇室车辆上的空间也算是大殿的领域范围,不允许带这些物品上车。” 恩竹摇了摇头:“我知道规矩,身上并没有带任何枪支武器。” 护卫满意地用手掌一指:“很好,那请恩中校上车就座。” …… 沈韶正在平板上确认着仓库里送进来的材料,给到位了的东西打勾。 “还缺两方的竹条,还有十打宣纸。”,她向另一个来帮忙的世家子弟说道,“你打个语音问问吧,是不是落在之前的哪辆车上了?这么小的数字差异,应该不是因为有辆车没到。” 那个志愿者也挠着头疑惑:“估计是不小心放进别的东西的箱子里了吧,我去挨个拆开看看,说不定是塞在哪里了。” 沈韶点点头,继续检查纰漏。 “我快到了,你在哪里帮忙?”,沈韶的手环震动,是中校发来消息。 她趁人去检查箱子的空隙,顺手回复道:“我在东边的配殿,也就是仓库这边盘点花灯材料,你从山门进来之后,估计直接会被带去宝殿的会场签到,我们估计暂时遇不上,等我这边材料齐了跟你说,到时候你再出来,我们一起逛游园会!” 这次的活动安排在王城城区边缘的一方传统宗教的古观里举办,从被称为山门的大门进入后一路是沿着中轴线的游园会,这条长达四百米的道路两旁,设置了有各种传统游戏和小吃的小摊,丰富非常又十分热闹;古观的东西两侧分别是两个配殿,四个角上分别是钟楼、鼓楼、以及将军殿和碑林;沿着中轴的这条路直走,经过多个布展了的官殿之后,是最核心的建筑物,被称之为宝殿,今晚受邀的达官显贵们就在这里制作花灯和拍卖。 刚刚去翻箱子的志愿者返回,接过沈韶手里的平板查看:“我没找到,不过嫣嫣说没事不要紧,本来买的时候就多买了,而且有的小宾客说不定吃了奶就睡,估计也用不到那么多,所以少一点点没关系!”,他耸了耸肩,“我看这边基本差不多了,咱们也去逛逛游园会吧!仓库又闷又多灰,听说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进场了,我也想去玩。” 沈韶打趣问他是不是要去泡妞,对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就是去看看,顺便去找那几个认识的贵族朋友一起溜达,如果活动的时候能遇到看对眼的么更好。 沈韶心说我看你就是去猎艳的,别装了都写脸上了。 “我约了跟彤彤她们一起,你自己先去吧。”,沈韶把这个急着去玩的家伙打发走。 这小子嘿嘿一笑,把平板还到她手里,一溜烟没了影。 …… 恩竹一路上被好几个人搭话,好不容易步入宝殿的区域,来到前庭的签到处。 “啊呀,您是那位须磨镇的长官?恩竹中校?”,签到处的女生惊喜地问道,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大,人人都在吃瓜,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了恩竹,见证了他那跌宕起伏的名声。 中校点了点头:“是的,我谨代表我的舅舅、既长公主和长驸马一家,为本次活动表示支持并带来他们的诚意,希望可以帮助到那些重建中的国家。”,军官打开手环,让对方扫描自己的身份卡来完成签到。 “幸会幸会,我是汤氏本家的汤晴晚,家里世代做航运线路管理和审批,家父目前在航运司担任司长。”,她点击确认签到完成,顺带寒暄两句,“我记得长驸马祖上也是做水运起家的,家父偶有在大殿和长驸马以及长公主见面,听说长公主前阵子饱受热症困扰,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我父亲最近得到一帖传统药方,可以让御医看看,或许有帮助。” 中校心说我又不像你爹似的在大殿里闲逛溜达,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而且因为外戚身份敏感,说实话恩竹到目前为止见舅妈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甚至对方的长相在他的记忆里都有点模棱两可的,真遇上了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且替长公主多谢汤司长的关心,我一定会捎带去令尊的心意。”,中校只能这样回答,但是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把对方刚刚塞给他的纸条带进大殿,要么等一会儿坐下来之后,拍个照发给舅舅好了。 他领取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一堆金色、银色和铜色的金属小片,分别代表“10文\/5文\/1文”钱,可以用来在游园会的小摊上作为代币使用。 “希望您今天玩得开心。”,汤晴晚微笑着送走他,转头给下一位宾客登记签到。 中校进入会厅,看着场地里的蒲团和矮几,马上又有一位志愿者来引导,告诉他座位在哪里:“您是恩竹长官吧?今天是替长驸马来的吗?” “是的,请问我的座位……”,他话未说完,志愿者就用手掌指着右边靠前的一个上座,并且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姓名标牌放到几上,示意这个位置的宾客已经到了。 志愿者请他坐上蒲团后也要非要寒暄两句:“恩长官幸会幸会,我是夏氏本家的夏知节,家父在农业司担任副司长,听说须磨镇去年上缴的公粮质量非凡,他本来担心改革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乱象,没想到须磨镇反是欣欣向荣,他对您是赞不绝口,夸您是青年才俊。” 中校挂着礼貌的假笑:“令尊谬赞了,农业是须磨镇的支柱产业,晚辈接手后自然是万万不敢懈怠,还希望能继续获得农业司的悉心指导。 他现在很理解沈中堂为什么不喜欢社交,一来一回确实很耗费心力。 夏知节微笑着和他客套了一会儿,就继续去给刚来的宾客引导带路。 恩竹心想算是可以放松一下了,转眼又来了个倒茶水的志愿者。 “恩竹长官,幸会幸会!“,这个自称叫许仰诗的女生询问他想喝什么,并且自说自话地开始自我介绍,说她是茶道世家许氏,母亲则是孟氏本家出身且官居吏事部的副部长。 军官心说你们世家的领域分得也太细了吧,有没有爆米花世家和糖葫芦世家? 中校和她客套两句,并问了一下有哪几种茶可选,最后挑了个青柑普洱。 终于没人来打扰,他不知为何已经感觉有点累了。 “你忙完了吗?”,恩竹打开手环,给沈韶发去消息。 沈韶秒回:“滴滴!已经离开东配殿!目前往山门走,猪儿虫速速开溜,与我们会合!” “我们?”,军官不解,“我以为就我们俩呢?” 沈韶迅速打字回复:“这儿这么多人,就我们俩,不怕被人传闲话吗?上次于曼曼的事情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啦?” 中校想想也是,自己和沈韶的关系除了她的几个小姐妹知道以外,在广义的世家圈子里还只是流言状态,沈家也并没有承认或者正式公开过他,于是回了一个“好吧”的表情包,表示自己现在就溜出来和她见面。 “山门东面的大柱子下见!”,沈韶快速地回了他消息。 …… 恩竹远远地就看到了沈韶,他的呼吸都凝固住了。 沈韶穿上了照片里那件以天青色为底色的丝绸深衣,袍长拖地的直裾是贴合的手工剪裁,完美勾勒着沈韶那窈窕而纤细的身体曲线,宽袖上精美的暗纹刺绣卷云舞凤,宽腰带以缂丝工艺上点缀了额外的色彩,她身上是精美的珠玉挂饰和玛瑙以及松石组成的四层叠戴项链,最下方配着一块羊脂白的玉璜……如瀑的黑发长及腰间,头顶做了古制的盘发并搭配银质和珠翠流苏的头饰,长发在脑后下垂的部分中间以长及小腿肚的丝带束之,跑动起来会随着长袍一起在风中飞舞,一种穿越时空而来的宿命感十足。 “哟!秀发哥!”,顾彤彤挽着她丈夫的手,龇着牙和他打招呼,“加了几个好友了呀?” 中校回过神来,转头一脸疑惑地问她:“什么好友?” 傅桥声十分震惊:“不是吧,你从山门走到宝殿,又从宝殿走到山门,这条街逛了两轮,没人问你要联系方式?!” 恩竹从随身锦囊里拿出一张药方:“没有……我只有这个,签到处有个叫汤晴晚的女生,说让我替她老爹捎给长公主。” 众人一脸“这女人是把你当快递员了”的表情。 沈韶的一个小姐妹笑出了声:“我们刚刚从东配殿走到这里,就这么短短一段路,韶韶被四个人问候并要了联系方式!” 沈韶连忙补充说她都拒绝了,并没有和那些急着拍沈中堂马屁的人加好友。 “这位是上官非迟,上次聚餐也在的。”,沈韶简单向他介绍了一下这个家里有亲戚在治安所高层的小姐妹,之前中校被冤入狱,就是她给沈韶问到了恩竹在里面的情况。 恩竹友好地和她点头致意:“上官小姐,初次……算是初次见面,上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位是镇关侯的世子,彤彤的丈夫。”,沈韶又介绍了一下顾彤彤旁边那个身高两米多的巨人,中校仰着脑袋向他行礼:“世子大人,久仰大名。” 世子大方一笑,和他握手:“不用叫什么大人的,都是朋友,和她们一样喊我阿岳就行!” 沈韶抬起手环看了一眼:“嫣嫣太忙了,说没空,让我们自己逛,不用等她了。” 她刚刚大老远看到恩竹小跑着过来,其实就已经难掩喜悦,虽然努力控制着表情,但嘴角还是难压,沈韶眨了眨扑闪的睫毛看向中校:“那走吧,我们大家一起逛!” 恩竹一脸痴笑地看着对方,想伸手去牵她,但一想到这里这么多人,又匆匆收回了手。 果然,大家才刚抬脚,就有一个刚从车上下来,走到山门处的皇室子弟向她们打招呼:“阿岳!诶?这位可是沈中堂的千金?我们之前在大殿有过一面之缘。” 沈韶今天已经被迫社交了八百回,她轻车熟路地行礼:“琢郡王,家父之前在能源矿一案上受令尊关照,十分感激。”,琢郡王连连摆手,说多亏沈中堂手下留情,自己父亲才免遭大殿的调查,最后只是交出能源矿就息事宁人,没有继续查抄封地里其他的产业。 “对了,前段时间听说您长兄喜得贵女,家慈托人送去的满月礼,不知道是否还合乎世子妃的心意?”,沈韶礼貌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琢郡王微笑着说他嫂嫂喜欢得不得了,今天出门前还在夸沈母心细巧思,品位高雅,不愧是文正公家的千金。 沈韶心说要不我们就此打住,别再聊了吧,差不多得了,别影响我去玩。 中校心说沈韶真是厉害,这么多人都能分清楚谁是谁、封号和爵位都正确,还分别记得他们谁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家伙原来沈中堂的社交是都外包给你了是吧? 琢郡王又分别和其他的几个世家小姐妹打了招呼,中校心说郡王大人也是记忆力惊人,居然也都记得她们分别叫什么、家里做什么,好牛逼啊。 “这位是长公主的外甥、须磨镇的行政长官,恩竹中校吧?”,琢郡王最后才向军官打招呼,“前段时间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你勇擒贼人的视频,真是身手非凡!” 恩竹心说我猜你肯定是先看了于曼曼的八卦,不提前情还真是有礼貌啊,谢谢您哦,他规矩地行礼:“感谢琢郡王的夸赞,卑职托舅母的福,才有幸在此和您见上一面。” 沈韶脸上挂着社交假笑,心里骂骂咧咧地说到底还要聊多久,我想去玩! 好在琢郡王跟中校没什么共同话题,他很快找了个借口说要赶着去宝殿签到,于是和大家告别,在一队皇家护卫的簇拥下离开。 “所以说,你刚刚走了个来回,都没女孩子和你搭讪?”,傅桥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恩竹表示和他搭话的人倒是挺多的,但也就是问问他是不是那位须磨镇的行政长官,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最多自我介绍一下,扯两句有的没的,就像刚才这样,真的就是一来一回就结束了,不会拓展话题,也不问他要联系方式……甚至让他当快递员。 上官非迟啧啧摇头:“这帮人也真有够势力眼的,知道长公主跟你没血缘关系,心里就不把你当平等的人看待……”,她平白地生出一些正义感来。 中校笑笑说自己只是长相普通,单纯不受异性欢迎而已,不至于这么夸张。 顾彤彤和世子纷纷表示不是这么一回事,沈韶也强调自己的审美没有问题,傅桥声则鄙夷地说完全是因为这个活动里面都是一群来掐尖的人精,并不会看一个人的其他方面,只是用家世和血统论给人贴标签,然后筛选值得讨好的对象。 “贴标签啊……”,他毫不在乎地轻笑着,在沈韶耳边小声开玩笑,“那你是沈千金,我是暴发户;你是白天鹅,我是小蛤蟆;你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们云泥有别咯?” 沈韶的手躲藏在袍子宽阔的袖下,偷偷一把牵住了他:“那又怎样?我可不看那些东西!” 第1602章 我多想牵住你的手 沈韶的手急急忙忙地又松开,眼前走过来的又是一个熟人,她被迫再次上前社交。 “韶韶姐姐!”,一个头饰华丽得有点用力过猛的女孩身后跟着一队护卫,“没想到你也在!姑父不是一直……你来怎么都不告诉我呢!”,她一把牵起沈韶的手,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沈韶面上很欢喜和她打招呼:“璟乡君,我们好久没见了。” 女孩一脸不爽:“哎呀表姐,干嘛这么生疏嘛!之前说好我嫁人了也要一起玩的!” 眼前这个对本次活动在妆造上付诸心血的已婚女子,是沈韶小舅的女儿,比她也就小一岁,小时候外公还在时经常一起玩,但后来随着文正公逝世,沈韶大舅舅袭爵,另外三个舅舅被迫分家、迁居别处,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生疏了起来。 再之后,眼前这个女孩和世家大族的子孙成婚,作为前辅国公幺子的女儿,按礼制封了乡君,又搬回来王城,但这期间沈韶和她已然走上不同的道路,再次见面多少有点局促。 沈韶违心一笑,说着“那怎么行,乡君就是乡君,一起玩也不能胡乱说话”,璟乡君不像镇关侯世子阿岳那样心大人善,沈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可不是嘴上说得这么不在乎,庶出的小舅当时也是和贵族千金结婚,虽然说辅国公一家因为世代做政治研究,所以思想开明先进,但是她这个小舅妈可不是个善茬,璟乡君更是有样学样,把身份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 中校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大家的表情都不自然地僵硬假笑了起来。 沈韶的表妹开始挨个打招呼,她对着顾彤彤恭敬地叫世子妃,除此之外的几个小姐妹统称x姐姐,然后直接跳过中校,牵起沈韶的手让她陪自己一起去逛游园会。 恩竹十分尴尬,刚刚璟乡君眼神飘过来的时候,他都弯下腰准备行礼了,没想到对方压根没看见他,转头就和别人说话,导致他刚刚折了三十度的上半身卡在空中。 “璟妹妹,这位是须磨镇的行政长官,恩竹中校。”,阿岳看不下去,又看出来沈韶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法开口,他被顾彤彤捏了一下手指,立刻心领神会挺身而出。 军官不给对方再无视自己的机会,直接把腰弯到位速速行礼:“璟乡君大人,卑职今日托长公主的福,代舅舅舅母一家出席,有幸和您熟一熟脸。” 璟乡君没办法,只好寒暄几句:“恩中校,久仰大名,前阵子你可是火遍了全国。”,她嘴里带刺,“不过我知道那也不是你的错,平白无故被戏子泼一身脏水,谁都不舒服,只不过你如今做了行政长官,怎么还能给那种贱民制造接触的机会呢?火锅店这种味儿熏人的污糟地方,应该要少去才是,就算是打心底里觉得很好吃,也要忍忍吧?” 沈韶肉眼可见地已经上火了,大家都听得出璟乡君是拐着弯骂恩竹平民出身,喜欢吃平民食物,就算家族里有人攀了皇室的高枝,骨子里还是低贱,改不掉平民的爱好和口味。 顾彤彤拽了拽沈韶肘后的衣袖,提醒她注意家庭影响、不要爆发,交给她和阿岳处理。 “我听闻火锅在古代称之为‘斗’,一开始也是由皇室发明、贵族专享,后来我们谕洲生产力发展后,逐渐开始让人民百姓共享这种美食,可见我们国家千年以来,王公贵族自古就是富达则兼济天下、有喜则与民同乐。”,中校微笑着回答,“今日的慈善活动,主题亦是效仿古礼旧制,刚刚我从宝殿走到山门,也见到几个卖火锅小串的铺子呢,乡君大人既然要同行,不如一起去试试看,尝尝这古代的皇室火锅,味道如何?” 沈韶暗暗吃惊,这小子不是会说话的吗?那平时为什么那么老实木讷??? “是吗?那正好我也想尝尝呢!”,顾彤彤立刻接话打配合,她望着世子的脸期待地说道,“我们一会儿一起去买点吧!”,阿岳微笑着点头说好。 众人偷偷憋笑,如今璟乡君属于是被架在火上烤,你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了你就是当众品尝自己口中的平民食物,不吃你这就是看不起古代皇室的斗食;吃了觉得好吃那你就是喜欢平民口味,要是说不好吃那就是鄙视古代帝王和贵族的品味。 “这……”,璟乡君被自己的圈套困住,眼睛狂转:“恩中校刚刚这番话提醒我了,我还未到宝殿签到呢,让人等迟了不好……世子大人和世子妃大人、各位姐姐们,妹妹先走一步,一会儿签好到再来和大家一起玩,各位先出发吧,不用等我。” 上官非迟忍不住了,璟乡君才刚转过身要跑路,人还没走远呢,她就乐得扑哧了一声出来:“笑死我了,自己挖坑自己跳哈哈哈哈哈!” 沈韶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几乎要开口怼人,可是一旦这样做,下次外公周年忌日的时候,总是要在妈妈娘家聚会见面......小舅妈又是个事儿逼,肯定又要娇柔造作、哭唧唧地用什么嫡嫡庶庶的狗屁借口,说沈韶妈妈他们家仗着嫡出的派头胡乱欺负人,那到时候气氛什么的就要很难看了。 幸好恩竹和顾彤彤夫妇打配合,才免了她亲自出面,搞僵家庭关系。 阿岳龇着牙拍了中校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赶走了烦人的家伙,你可是个大功臣,要是她跟着我们一起,那就没法放松了,压根玩不开!” 世子脸上的表情还在夸恩竹干得漂亮,他想起了什么事,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哦对,秀发哥你记住了,我可跟那种头顶盆水端着的人不一样,你听我的,就叫我阿岳哥!可千万别叫我什么世子大人的,别搞得我跟那种老古董一样,我们年纪差不多,都是兄弟!” 中校释然一笑:“好,阿岳哥。”,他心说所以为什么你也叫我秀发哥,咱俩都是哥是吧。 一行人继续前进,总算是要踏入游园会的区域里了。 “你刚刚那套是哪里学来的?”,沈韶小声询问着军官,“我看你平时都不说这种带暗箭的话,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原来你会啊?” 中校淡淡地笑道:“你上次不是让我学宫斗吗?我就抽空看了几集《x嬛传》,又上x茄小说的应用软件,看了一些经典片段,学了两句。” 他偷偷观察着沈韶唇上的胭脂:“不过就算学了这些,我也不想在日常生活里用,对朋友和家人,我还是想真诚以待。” 沈韶满意地一笑,眼神暧昧地看向他:“太好了,我就喜欢这样的。” 军官脸一红:“小点声,这儿到处都是认识你的人,可不比平时周末在王城大马路上逛街,万一被人传什么八卦,多影响你的名声啊!” 沈韶又偷偷去勾对方宽袖下的手指:“说实话我不懂,凭什么和你谈对象就会影响名声,这些东西都是封建糟粕,令人烦躁!” 中校咽了口口水:“毕竟你身在这个圈子里,而且你的工作性质也是要在大殿里头混呢,虽然沈中堂和你母亲不热衷社交,但是他们的脸也还是要的……”,他顿了顿,“等我有朝一日也步入大殿,或许就够资格了,不会给你们沈家丢人。” 沈韶握住了他的拇指:“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丢人,相反,那些把血统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高的人才丢人。”,她补充道:“我父亲也不是因为看不起你的出身,只是……你懂的。” “名声啊……”,中校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到底还是名声嘛。” 傅桥声突然一把将沈韶牵走:“快看那个娃娃!”,她不得已又松开了恩竹的拇指。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沈韶喜欢得眼里放光,那是一个毛绒玩偶,两瓣粉桃似的圆润屁股用短绒的织物覆盖,看起来十分饱满,还长出了小手小脚,令人十分想捏一下。 军官一脸噎住的表情,心说沈韶的审美果然很特别,他更加怀疑自己的长相了。 沈韶立刻转身激动地看向中校:“我想要这个!你快给我打下来!”,这个玩具的获取方式是射箭打靶,毫无疑问正是恩竹的强项。 “……好!”,军官把宽袖往上捋了捋,走向那个小摊:“您好,请问射箭打靶怎么收费?” “五文钱十支箭,1-10环各代表1-10分,不同奖品的分值写在这里了。”,小摊主嘿嘿一笑,给他拿来箭筒和弓箭,“这位客人要试试看吗?可以免费试箭一次。” 恩竹点点头,他正好想先检查一下这个弓箭的准心情况。 “啪!”,军官轻松地正中靶心,一个漂亮的十环。 小摊主一惊,心想这是要丢个大奖品的节奏了。 沈韶看了一眼那个写着奖品分值的牌子:屁股玩偶是小型玩偶,只需60分即可获取,中校没有必要箭箭中靶心,于是她对着正准备开始正式射箭的中校提醒道:“别拿太多分,我不想要中型和大型玩偶!” 恩竹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只见他拉弦开弓,手背和小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隆起,随着一声破开空气的呼啸,一支箭用力地插入之前试箭的那支箭的中心,将其劈成两半。 在摊主瞪圆的双眼的注视下,只见中校连射六次,次次劈开前一支箭的尾羽,满足了60分的要求。 “还有四支箭。”,他从箭筒中抽出一支来,“好,收个尾。” 连着四下清脆的响声,剩下的箭被钉入木制箭靶的四个角上,避开了中间的圆环形得分区域,体面地拿下了60分的成绩,得以换取一个小型玩偶。 “明明随便射个六十分就行,秀发哥还真是要强啊。”,顾彤彤看向喜滋滋地领取屁股玩偶的沈韶,“这么看来,神婆说的很对呢,三大特质。”,她突然捂嘴坏笑。 沈韶转过头来看向偷乐的顾彤彤,突然想起了当时说的三大特质,脸颊猛地蹿红。 “什么三大特质?”,阿岳好奇地提问,小姐妹聚会当然没有带他。 中校不明所以,只是嘀咕着“迷信的东西不靠谱吧”,但也有点好奇为什么沈韶突然脸红。 傅桥声和上官非迟的脸上也挂起了迷之微笑,用奇怪的眼神对视。 阿岳搂着顾彤彤的肩膀,要求她给自己透露一下。 顾彤彤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三个词,世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欢乐:“那个很正常啊,不过确实挺对,厌蠢反过来说就是喜欢聪明人,那秀发哥喜欢韶韶也正好对应上了。” 中校心说好的,已知三大特质其二是要强和厌蠢,还有一个是什么? 沈韶见他起了好奇心,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有点饿了,那边有糖葫芦,陪我去买一个吧,我想吃草莓的,你要吃什么吗?” “噢、噢好。”,中校一听沈韶不舒服且有想要的东西,关注点被迅速转移。 傅桥声心说韶韶简直可以写一本《恩竹使用手册》,她非常懂如何轻松拿捏对方,如果她想的话,完全可以把中校握在手心里盘着团团转。 但傅桥声想要恶作剧一下,她本来就很期待有机会逗一逗滴水不漏的沈韶。 “是啊,另外两个能看出来,但是第三大特质,我们就不知道了。”,她坏笑着说道,“只有韶韶本人才能告诉我们对不对啦。” 沈韶一脸震惊地看向她,脸上写着“你想干嘛”,傅桥声读懂了对方的面部语言,一脸无辜地回应道:“我也好奇神婆准不准嘛,她说我今年会和真命天子结婚诶!” “那你们聊,我先去给你买糖葫芦。”,恩竹想着沈韶一下午都在帮忙,担心对方低血糖,于是直愣愣地跑开先去前面的摊子购入甜食。 上官非迟用手肘捅了一下沈韶的胳膊:“快!趁现在秀发哥不在,给我们说说!” 沈韶啧了一声:“神婆不准!别乱想了!” 顾彤彤透露上次在积木鸟酒吧,沈韶说火锅事件那天晚上中校是和她呆在一块儿,同队的金中尉则说中校一晚上没回基地,第二天恩竹又是直接把飞船开去须磨镇,但是沈韶又说什么都没发生……这样看来神婆确实不准。 “也是哦,你们去年春假出去玩,也什么都没有。”,傅桥声想起来这事,她顿时泄了气:“好吧,看来我今年结婚无望,我爸妈又要开启无限相亲模式了。” 阿岳眨了眨眼:“韶韶,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这小子?”,他有点担心,“万一……” 傅桥声反应过来,突然身上起鸡皮疙瘩:“对啊,别是樊月初那款……” 沈韶抬起手掌让她打住:“之前我不是在群里问你们那个什么约会综合征……他没问题。” 世子不放心,表示还有别的可能性:“周自衡今天也来了吧,要不让他给号个脉?”,沈韶说这小子刚刚盘完材料就溜出去泡妞,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顾彤彤点开手环:“古装cosy又不是真穿越,打个语音问问人在哪不就行了吗?” 沈韶心说你可真聪明,要不猜猜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中校举着六串糖葫芦返回:“买五送一,大家都尝尝?”,他的声音突然响起,还把沈韶吓得一激灵,“都是草莓的,有人不吃吗?” 众人开心地接过草莓糖葫芦,除了世子阿岳以外,其他人都给李雨嫣帮忙了一下午,正好可以补充一下糖分。 “诶哟!都在呢?”,一个轻佻的男声响起,大家转头看去,正是刚刚在东配殿和沈韶一起检查花灯材料的那个志愿者,传统医学出身的世家子弟、在大殿当主簿御医的周自衡。 傅桥声对着他的小腿轻踢一脚:“废物,不是说去泡妞了吗,这么久了都没收获?” 周自衡啧啧感叹今天的姑娘都不好骗,他以号脉的名义撩了好几个,没一个上当的。 “那你闲着也是闲着,给这位军官号一个呗!”,顾彤彤龇着牙用手掌一指,“这位是须磨镇的行政长官,恩竹中校,今天代他舅舅长驸马来的。” 傅桥声也顺带激发一下周自衡的好胜心:“你不是说传统医学比现代医学更牛逼吗?号称把个脉连下次去厕所是什么时候都能知道?” 这小子果然上钩,他先是礼貌地和中校打招呼,然后立刻抬起下巴表示自己什么都能号出来,现在就给大家伙儿露一手。 恩竹心想凌水的传统医学大师确实很厉害,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技术如何,他正好也有点好奇,于是欣然接受,撩起袖子露出右手腕。 “恩中校,请给我你的左手。”,上官非迟在周自衡耳朵边上说了几句之后,他表情怪异地点了点头,然后让军官换一只手,随后将手指放了上去。 他摸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眼睛震惊地看着恩竹:“你……?!”,他嘴角弯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没关系,会有的,争取三十岁之前吧,不然会变成魔法师。” 阿岳一听笑出了声,随后转身和顾彤彤耳语去了,其他几个女孩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不是,小衡你这讲的是什么意思嘛,我让你看的你看了没有?”,上官非迟给他后背上来了一下,“怎么说?说人话!” 周自衡摸着下巴不存在的胡须:“尺脉微沉强劲,平稳有力,说明肾气充足!”,他歪嘴一笑,继续补充:“放心吧,尺脉沉强是身体好的表现,只不过……”,他嘿嘿乐了起来,“阳盛偏旺一些,怎么说呢……没关系的,该泄要泄,老憋着也不好,注意节制就行。” 这小子勾着嘴角对中校挑了一下眉,眼里是“懂?”的字样。 眼见着军官嗓子一噎,耳朵发红、眼神飘忽,并且开始尴尬地寻找新话题:“时、时候不早了,我们再去逛逛游园会吧,再过一个半小时该晚宴了。” 傅桥声假装没有听见,继续问周自衡:“阳盛偏旺,问题大吗?需不需要开个药?” 周自衡不知道沈韶和恩竹的关系,哈哈大笑着说道:“不用吃药!找个女朋友就行了!” 沈韶尴尬地扶额,并把微微发烫的脸别了过去。 顾彤彤刚刚从世子那里补了梗,嘴角乱飞地回过身子来,比了个大拇指说真亏得中校能忍住,这定力简直不得了,看来是真爱无疑,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周自衡不明所以:“啊?你们是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奇怪地循着众人的眼神,汇聚到背对大家、假装观赏旁边小摊上泥人的沈韶,想起之前听说的一些风言风语,圈子里传言说贵族谋杀案一事,沈家十分积极,出人出力找到了翻案的证据,给恩中校脱罪……有人说是因为恩竹是长公主的外甥,而沈千山一向刚正不阿,见不得无辜的人被冤枉;也有说法是沈中堂的千金倾心于须磨镇长官,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难道那个说法是真的?”,周自衡后知后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作为九族严选的御医世家,十分有眼力见:“不过,这么一来,沈中堂大人倒是可以安心了。”,他释然一笑,“上个月听我四叔说,沈伯伯突然毒火攻心,下午告了假休息,让医生一看说像是得知了什么消息、然后急坏了的样子,想来多半是怕……” 周自衡长出一口气:“不过,他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会找机会私下转告他的,让沈伯伯别太操心了,他本来就天天忧心朝堂之事,担心的事情能少一件是一件吧。” 沈韶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身来感谢了周自衡。 “哎呀管那么多呢!在这傻站着干嘛,玩儿去呀!”,周自衡双手叉腰,“你们都帮帮忙眼睛擦亮点,做我的僚机!” 傅桥声嘴里啐了一口,翻着白眼说这家伙心术不正,医术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刚当上主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明明只是最底层的御医而已。 “拜托,我不到二十三岁就考上主簿,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好不好!”,周自衡自吹自擂,“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小侍女仰慕我!我看你是嫉妒吧! 第1603章 坐在上席的边缘人 “我呸!我嫉妒?我嫉妒个屁!”,傅桥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么受欢迎,我怎么没见你谈一个两个的?怎么,你眼高于顶,看不起侍女吗?” 周自衡吐着舌头,嘲讽傅桥声小心眼:“当然不是,没遇到我喜欢的款罢了!” 中校小声问沈韶,这家伙喜欢什么款。 “他就喜欢不喜欢自己的……”,沈韶言简意赅地概括了核心问题,“比如桥桥。” 恩竹心说女大三抱金砖,加油吧周主簿。 中校继续打听:“那为什么傅小姐对他没兴趣?他有表达过自己的意思吗?” 沈韶跟他咬耳朵:“ 因为太熟了吧,从小一起玩到大,小衡什么尿性,桥桥太清楚了,这小子早熟又花心,嘴里也是天天都有新套路,就算表白也会被当成玩笑。” 军官恍然大悟,难怪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又好又不好的。 “而且啊……”,沈韶叹了口气,“小衡跟桥桥的亲妹妹谈过一段时间,虽然说是父母介绍的,而且没过多久就分手了,但是这样真的很尴尬,没戏的啦。” 中校心说要命了,这是真完蛋,周主簿糊涂啊,既然早就对傅小姐有意思,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对方的妹妹相亲呢??? 沈韶又口吐一个劲爆大瓜:“更刺激的是,他俩分手后大概一年多,桥桥的妹妹就嫁给了刚袭爵的禄敦伯,小衡去给人调理身子的时候把脉,居然捏到了喜脉,对着前女友一脸开心地祝贺她,却被对方赏了个大巴掌。”,她补充道:“当时伯夫人还是趁禄敦伯不在的时候,喊他过去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从那以后,桥桥跟他的关系就更诡异了。” 中校心说这位周主簿看着年轻,没想到生活阅历如此丰富,真是不得了。 “你要不要,试着推理一下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沈韶怂恿着这个童子军,试图让他涨涨情感方面的思考水平。 “首先排除伯夫人的孩子是周主簿的,因为他们已经分手好久了,而且我寻思着王公贵族结婚肯定很在乎那什么,所以他俩应该也没有实质性地发生过什么,所以能确定是纯感情上的事情。”,恩竹伸出食指说道。 沈韶用鼻子哼笑一声:“废话,不然小衡早就死透了好吧!” “周主簿喜欢傅小姐,但是傅小姐对他没意思,于是他自暴自弃听家里的话,去和傅小姐的妹妹相亲,结果傅小姐的妹妹真的喜欢上了周主簿,而后又发现了周主簿对自己并没有意思?两人分手后,傅小姐的妹妹做了禄敦伯夫人,又出于某种心态……可能是觉得周主簿就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人?所以把周主簿叫过来,让他发现自己怀孕的事情,结果看着周主簿真心恭喜的样子,彻底明白对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中校尝试着盘了一下。 沈韶龇着牙说她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不过,今天禄敦伯夫妇也来了。”,两人跟在一齐逛游园会的众人后面,小声地八卦着,“一会儿晚宴的时候,那才尴尬呢。” 中校心说这也太刺激了吧。 “说起来,你们志愿者晚餐怎么吃啊?”,恩竹由此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韶也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小碎步往前跑了一点,去提醒傅桥声和上官非迟:“我们等下还要去西配殿帮忙,注意时间别忘记了!” 她转头回答中校的问题:“志愿者分场内外两种,场内的是指在宝殿里面帮忙的,她们会坐在下席和你们一起吃;场外的就是在后台以及游园会场帮忙的,比如我们几个,要么在帮忙的地方吃,或者来不及坐下的……比如负责巡逻和引导的可能就和记者一起吃盒饭。” “那你们等下还要去西配殿帮忙,来得及吃饭吗?”,军官不禁有点担忧。 顾彤彤让他放心:“西配殿就是厨房,她们吃得可好了,你不用操心!”,顾彤彤已经不需要帮忙,作为世子妃本来也是受邀请的人,只不过李雨嫣家实在是缺人手,她作为朋友顺带着帮把手,一会儿就和阿岳一起在宝殿里吃晚宴。 “说起来,这个游园会的规模也没有特别大吧,毕竟来的人也没有老百姓,我看宝殿里的蒲团估计也就七八十个?不到一百的宾客,外加来玩的世家子弟和记者,整个活动的参加者撑死三百人,怎么需要这么多志愿者?”,军官有点不太理解。 沈韶解释说:“一方面是为了画面好看,大家穿的衣服都不太方便活动;二是因为是慈善活动,为了体现亲民和亲力而为,所以不能叫太多工人;外加志愿者都是我们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世家子弟,所以效率不高。”,她笑着指了指自己。 中校心说你可能是这群人里最能干的了,平时工作就上刀山下火海的,还会做好吃的饭。 傅桥声嫌弃地看了一眼周自衡:“没办法就只能人海战术啦,比如这种磨洋工,宣纸都要一打一打地搬,走在路上被蚂蚁踢一脚,都能在床上躺半个月!” 周自衡哼笑一声反击她:“也不知道是谁,怕自己把厨房烧了,宁可当传菜的劳力也不肯去灶前帮忙,还说什么是因为自己力气大,传菜更能帮上忙,手艺差就直说呗,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还说自己力气大,真不知道是哪个品种的蚂蚁!” 傅桥声立刻火大,一拳揍在周自衡肩膀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力气有多大!” 周自衡向后倒着趔趄两步:“哟,傅大小姐的手劲还真不赖,能比得上半只蚂蚁!” 沈韶、顾彤彤和上官非迟赶紧拉住暴怒的傅桥声,阿岳和中校也速速扶住周主簿,防止他们两个的冲突再升级,恩竹后悔自己刚刚干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 “你们、你们要不先去西配殿吧?那边的请的主厨应该也已经到了,要不先去帮忙?”,世子拽着咬牙切齿竖中指的周自衡,给顾彤彤疯狂使眼色。 顾彤彤也连忙一把抱住嘴里骂骂咧咧的傅桥声:“好呀好呀,我陪你们几个一块儿去呗,正好去偷看一下今晚的菜色?” 中校心说顾小姐真是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大馋丫头呢,不说谁知道她是镇关侯家的世子妃啊? …… “幼稚!”,傅桥声气得甩手,恼火地往西配殿的方向走去,顾彤彤摸着她的手臂安慰劝导,让她不要跟小衡计较,这家伙本来就喜欢插科打诨,那些话也不是有心的。 “他不是有心的,这我知道!”,傅桥声呸了一声,“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心!”,沈韶注意到傅桥声的眼睛里溢出一点水来,只听她突然爆发式地说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这让人怎么能放心……” 三个女生听到这话齐齐一愣。 傅桥声擦掉眼泪,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不说这个臭混蛋了,我们给嫣嫣帮忙去!” 沈韶咬了咬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和另外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展开眉头,只是以温柔的笑容回应傅桥声:“好。” …… “小衡你也是,都这么大人了。”,阿岳伸手挠乱周主簿的头发,“刚才游园会上那么多人呢,闹成这样多难看啊!” 周自衡鼓着脸哼了一声,抱歉地看向中校:“恩长官,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俩平时就喜欢这样打打闹闹,桥声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劳您操心了。” 中校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只是怕你不小心伤到自己。”,他这才松开了捏着对方胳膊的手,刚刚怕对方冲上去动粗,不小心攥得有点紧,给人勒了个红印子。 周主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家伙端个水都费劲,还跟一帮男的一起去做什么传菜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向空气里呸了一声,“就这还不知道让我去帮帮她!” 世子和中校两人听到后半句,齐齐地一愣。 “你们二位也别管我了,先去宝殿吧,我去西配殿看看还要不要人手。”,周主簿转过身子,快步踢着袍子走远了。 军官嘴角一抽,飘过眼问世子:“周主簿他……” 阿岳叹了口气:“唉呀,这小子真是别扭死了。”,他挠了挠后脖子,“喜欢就冲啊真的是,早干嘛去了呢,非要搞成现在这种这么麻烦的情况!” 中校心说你确实是我兄弟,咱们的观念是一样的,喜欢就冲啊! 恩竹眼里是一种羡慕和遗憾混合的神情,心想世子大人你确实可以喜欢就冲,除了大殿里那些皇室公主之外,天下还有哪个你看上的女孩,会需要你犹豫畏缩呢? 傅桥声的妹妹能嫁给禄敦伯做正妻,而且傅桥声还跟内乱之前曾十分显赫、表亲贵为亲王的樊月初相亲,说明她家里肯定不简单,虽然中校不太清楚,但也能猜出傅桥声多半也是和王公贵族沾亲带故。 周主簿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医生而已……御医世家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皇室的私仆,小衡托父母辈的福,才能在大殿里和大家一起上学、小时候跟着到各位家里上门调理身体的长辈,才有了机会认识你们,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和傅桥声的妹妹相亲,想必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但想要和傅家的长女有什么,就属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恩竹心说“喜欢就冲”说得简单,可能生来就什么都有的、镇关侯的尊贵世子并不明白,这四个字对普通人来说,有多沉、有多难。 阿岳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恩中校,或许你能理解我恨铁不成钢的心态。”,他脸上的表情很无奈,“我真的觉得你很勇敢。” 军官一愣,连忙向对方行礼:“世子大人谬赞,卑职不敢承受!我自知僭越,所以一向克己复礼,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沈小姐的事情!”,他后脖子淌冷汗,想来刚才让周主簿给自己把脉,说不定也是检验和试探,要是看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恐怕会万劫不复。 恩竹心想沈韶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看惯了暗箭飞刀,难怪她会处处谨慎小心,在待人接物上滴水不漏……也难怪她会喜欢和常聚在积木鸟酒吧里的这帮人一起玩,或许这也是沈韶少有的放松时机,能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只是轻松地开怀大笑。 阿岳哈哈大笑:“哎呀,都说了不要跟我客气,怎么还叫我世子大人呢?韶韶是我从小看大的妹妹,彤彤也是她的好朋友,就算有什么,我们自然也不会出去乱说。” 他脸上竟然是一种类似宠爱的表情,低头看着还不肯直起腰的恩竹:“古语云,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恩长官,你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经很难得了,而且你其实也有很多其他更轻松的选择,不是吗?” 中校抬起头来,似是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吧,我这一款,好像并不受女孩子欢迎。” 阿岳笑着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秀发哥你得自信一点!别妄自菲薄!”,他坏笑着给军官送去一份礼物:“彤彤之前不是一直在玩你的社交账户嘛,我看上面有好多女粉丝给你发私信呢,有趣的是,账号还给你之前,韶韶偷偷把那些对话框都删掉了,怕你看见。” 恩竹没忍住噗嗤一笑:“真的假的?她居然也会……韶韶是指沈韶吗?” “废话,还能是谁啊!”,世子和中校勾肩搭背,一齐走进了宝殿。 眼前迎上来两个志愿者,引导二人上座,镇关侯世子夫妇和中校的座位都是右侧的上席,但是中间隔了一排,而且也不是同一列,没有办法坐在一起继续交谈。 阿岳几乎是刚落座,就被身边的人打招呼寒暄,他也没有办法再关照恩竹,只是面带社交笑容,和身边的几个受邀宾客聊天。 而恩竹落座后,身边的人只是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和之前的情形一样,询问他是否是那位须磨镇长官,中校也合乎礼仪地回答,并且说明今天是代舅舅舅母来出席活动,大家也恍然大悟他为什么会被邀请,还被安排在上席,在这之后由于没有共同话题,顶多再问候一下大公主和大驸马,之后就不再和他聊天,找借口转头和别人搭话。 他看着宝殿里来来往往端茶倒水的志愿者们,众人侃侃而谈的喧闹声,女眷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忽然之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旁观者。 “恩长官,您还是喝青柑普洱吗?”,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打断了恩竹的思绪。 他立刻挂上微笑:“是的,还得麻烦许小姐帮我再续一点。” 许仰诗跪坐着端走他的茶碟:“恩长官记性真好,不麻烦,这是我们志愿者应该做的。” 不一会儿许仰诗又返回,拿来一套专业工具,在他面前开始表演茶道,这让中校不明所以,明明签到完刚坐下的时候,对方只是简单地端来一盏泡好的茶而已。 “我刚听家慈说,恩长官三月就要升上校了。”,许仰诗一边烫杯温壶,一边说道:“您今年才将满二十七岁,居然就要升上校了,而且还是两年连着升官,真是逸群之才。” 中校一愣,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年龄?而且升官的事情应该是部队的机密吧? 他回忆起眼前这个叫许仰诗的女生,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她妈妈是孟氏本家出身,如今官居吏事部的副部长……军衔核定虽然说是军部的事情,但上校军衔作为将官的后备军,新晋名单肯定也会通知到吏事部,提前开始资格考察,以便安排升为准将之后的公职。 恩竹上次和沈韶一起“完成”了暗杀樊月初的任务,那么之前许诺他的军功和升军衔自然是已经进入审批流程,许仰诗想必是从她母亲那里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许小姐谬赞了,卑职只是履行军人的责任,服从命令。”,中校礼貌地回复。 许仰诗做作一笑,手里正在摇香,茶叶的味道飘进了恩竹的鼻子里。 位于东南的凌水城是产茶的宝地,每年都会给大殿上供,风眠山庄更是金贵的名茶“竹山寒翠”唯一供应商,作为从小品茶、有一半南方人血统的凌水土着,中校一闻就知道这次的茶,和之前端给他的那盏半温不暖的东西相比,档次高了一大截。 恩竹不禁冷哼出声,这个叫许仰诗的女人,估计是刚刚得知他要升上校的消息,眼见着自己马上一只脚要迈进大殿,趁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先下手为强,巴结一下潜力股。 “恩长官,请品茶。”,许仰诗双手将一盏清亮的茶奉到他面前。 中校把手放在盘起的膝盖上,并不马上接过这杯茶:“红汤明亮,枣香满溢,真是一杯好茶,许小姐的茶艺也是十分精湛,不愧是茶道世家的千金。”,他从长袍的宽袖中,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在几上轻叩两下,以示感谢,随后才端起盏来闻香品茗。 许仰诗看到戒指一愣,有点支支吾吾地回复:“……谢谢恩长官夸奖。”,她犹豫地把工具收回茶道盒里,“希望您今晚玩得开心,我先去忙了。” 中校假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桌面上为了方便给他续茶而留下的紫砂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于是他轻声喊住了对方:“许小姐,您好像落东西了。” 许仰诗刚准备站起来,不得已又跪坐下,眼睛里有点不爽的神情:“多谢恩长官提醒!” 她迅速地把纸条连茶壶一起收走,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几乎要把“我这是抬举你,居然还敢傲起来了,攀了大公主的高枝,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写在脸上。 中校的几前又恢复了冷清的气氛,左右两边的王公贵族自顾自地愉快交谈着,他低垂着眼睫毛,看着空荡荡的矮几,手中的茶盏里只剩下一小口茶,续茶水的壶刚刚也被拿走了。 “周主簿,加油吧。”,恩竹的心里响起自言自语,他仰头喝掉盏底的茶水,之后便是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等待开饭。 世子默默地看见了这一幕,他轻敲手环询问顾彤彤是否已经启程返回宝殿。 第1604章 破灭的泡沫是炮弹 “八十三份前菜已经准备完毕。”,沈韶检查完传菜台上的东西,向主厨汇报,“请问是否可以开始上菜了?”,她看了一眼时间。 主厨闻了一下汤锅里的味道,转头回答说可以开始上前菜。 沈韶对傅桥声点了点头,传菜的志愿者开始搬运放在花瓣般精致瓷器里的小菜,上官非迟和另一个志愿者则正在把一大盆洗好的蔬菜从外面端进来。 “沈小姐,麻烦您关照一下肉类台。”,主厨挑掉了一些不合标准的蔬菜,转头和沈韶说话。 因为要在厨房帮忙,女孩们都临时换上了方便活动的厨师服,原本的衣物暂存在西配殿的侧边裙房里,只不过头饰没有办法先拆了等会儿再盘,所以只是罩了一个网帽。 沈韶从熬肉汁的锅里舀出一勺放入试味碟,然后用一次性小勺子舀起一点,拉开口罩尝了一下,随后丢弃掉那个一次性小勺子:“辣味太重了,再加一点糖。” 一个志愿者立刻点头说“收到”,操作一番后,沈韶再次试味,确认没问题,转而把试味碟递给主厨,由他二次确认。 主厨拿起一次性小勺尝了一下,对沈韶比了个大拇指并连连点头,表示味道正确无误,可以转至保温模式了。 “猪皮都煎好了吗?”,沈韶回过身子去看正在处理脆皮的志愿者,“只好了三十五份?我们得快一点了,再过二十分钟要开始摆盘第一道菜了!需要我帮忙吗?” 正在焦头烂额地煎猪皮的志愿者点了点头:“韶韶,我感觉厨房这边人手根本不够啊!嫣嫣也不知道多喊点人来这,而且……宝殿里就那么点宾客,哪里需要三十个人伺候啊!” 沈韶心说因为大家都想去宝殿献殷勤,没人愿意在烟熏火燎的后厨干活,万一弄得灰头土脸的还怎么泡妞钓汉……李雨嫣也是没办法,能叫到她们几个愿意在厨房帮忙的已经很不容易了,还不是因为记者连这儿也要拍,没法叫工人来。 顾彤彤坐在小板扎上择菜,她看这边实在是忙不过来,自愿留下来一起帮忙,这会儿她的手环一震,是阿岳告诉她已经开始上前菜,让她速速来吃饭,别饿坏了身子。 “鱼肉台!鳗鱼还有多久?”,主厨喊了一声,得到的回答是还差十份。 沈韶一边帮忙煎猪皮,一边询问主厨要不要换一下两道主菜的顺序。 “也只能这样了,先摆鳗鱼吧!周先生,你那边先停一下!”,主厨烦恼地捏了捏眉心。 周自衡正用镊子摆盘,他作为医生,手非常灵光,做这个事情特别利落:“先摆鱼?那鳗鱼、鳗鱼的配菜好了吗?” “好了!”,一个志愿者急急忙忙地端着几个大碗走过来,“还好彤彤也来帮忙了!” 傅桥声在内的传菜小队返回,她看到顾彤彤大嘴一张:“你怎么还在这???记者已经在拍晚宴的画面了,阿岳旁边的位置空了他们肯定要乱讲的!别到时候乱传你俩婚变!” 傅桥声立刻冲过去把她赶走:“放着我来吧!你赶紧换了衣服去宝殿!” “就你们几个能行吗?”,顾彤彤放心不下,“我去宝殿那边喊几个人来帮忙吧?” 沈韶心说你如果有这个本事那真是不得了,宝殿那群人肯定不愿意来后厨:“要不让在山门和游园会引导的来几个人吧,这个点应该几乎不会有刚到的宾客了!” 沈韶敲开手环给李雨嫣打语音,让她调点人手过来。 …… “您好,恩长官,这是第一道,五味猪……香煎鳗鱼柳配什锦。”,一个女孩把第一道主菜双手奉到矮几上,她愣了一下,随即找了个借口:“抱歉,我需要解释一下,上菜的顺序和菜单上写的顺序可能略有不同,主菜栏内部是不分先后的,并非是主办方的失误。” 恩竹转头看了一眼阿岳旁边的空位置,又注意到门口往宝殿传菜的队伍里,傅桥声不见了。 中校微微蹙眉,他小声提问:“这位小姐,请问是不是厨房出什么事情了?”,他眼见这个女生有点慌乱,又补充道:“别怕,我是李雨嫣小姐的朋友。” “后厨、后厨人手不够……”,这个看起来年纪还小的女孩带了点哭腔,“这里这么多记者,我们绝对不能搞砸……我也想去帮忙,可是我妈妈肯定不让,她说好不容易才帮我……” 军官柔声相劝:“没事,我们来想办法。” 他抬起手环给沈韶发去消息,问她如果要让晚宴正常运行,需要打多少时间差。 沈韶迅速回复他:“二十分钟,我已经让嫣嫣调人手过来,但是原本第一道的五味猪脆皮来不及上,虽然等下会有席间采访,但是还是不太够,如果能让下一道菜的上菜时间再延后二十分钟的话,就来得及调整后续的上菜时间和顺序,保证菜都能正常上齐。” 中校回头看了一眼世子,对方看起来也是注意到了情况不对,脸上的表情有点急了。 沈韶再次发来消息:“我刚和彤彤商量了个办法,需要你和阿岳配合一下!” 恩竹给沈韶发去消息:“我们俩隔了一排没法沟通,快把阿岳的账号推给我,你就专心处理厨房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我们吧!” …… “是的,我是镇关侯世子鸿岳。”,世子面对记者的席间采访回答道,“很荣幸能受邀参加本次慈善活动,希望能给重建中的国家带去帮助。” 记者勾起嘴角,询问世子妃为什么没有一同前来。 阿岳微笑道:“我爱人彤彤自然也来了,稍后你就知道了。” 他突然高声说着:“今晚的主题之一是艺术花灯,各位,我看这个点正是华灯初上时,若要效仿古法,自然应该配上丝竹声乐、诗词歌赋,那才算是有意境,只是记者干干的采访,似乎有点破坏氛围了。” “不如趁这个席间小憩,我们一起玩点风雅的如何?”,世子缓缓站了起来,点名挑了一个官员:“彭大人,我听闻您的千金最擅长作诗词,能否让她开头,热热场子?” 彭大人见现场记者的镜头都向他汇聚而来,他的妻子速速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央儿近三十还未婚嫁,世子大人这是在给我们机会呢,还不快接!” 彭大人立刻站了起来,效仿古法给大家拱了拱手:“好!央儿,来!”,他将自己坐在下席当志愿者的女儿唤来:“小女不才,就今晚的活动为主题,先开首句。” 世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想了一下,“不如我们就作七人诗,如何?由彭大人的千金开头,我们以击节传花为号,再择六人接着写。” “可有擅长书法的朋友,替我们写下这首七人诗来?一会儿可以裱至花灯上,也能增加价值,拍卖的时候正好可以为今晚的活动筹得更多善款。”,世子看向了中校。 恩竹站起来拱手道:“多谢世子大人抬爱,卑职出身凌水恩氏,祖父乃当地民间书法大家,虽无幸承欢膝下,但卑职自幼描摹祖父遗作,尚能仿出他一、二分的风采来。” 顾彤彤及时出现在宝殿门口,她刚从东配殿赶过来,手里抱着一卷宣纸和毛笔以及一个砚台和一块墨:“恩长官谦虚了,还麻烦在场的志愿者帮忙铺张桌子,有请各位赋诗舞墨。” 顾彤彤把手里的材料递给一个志愿者,轻盈而自然地回到阿岳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两个人深情地对视一眼,让记者明白他俩好得很,少出去乱说。 “我这儿有一只好友托我带来的香囊,这个香囊,就作为‘花’,从我这传出去,世子大人闭眼击节,何时停下,香囊在谁手中,就由谁来续写。”,顾彤彤从腰带上解下一个丝绸的精美小袋子,上面刺绣着竹叶,中校认出那是沈韶刚刚挂在身上的装饰品。 记者们纷纷举起设备,今晚的素材又精彩了不少,个个脸上漾起激动的笑容。 恩竹坐到了左右席中间的走道里,他将宣纸铺平,拿起茶盏里的茶水滴入砚台,迅速地研墨,等待彭大人的女儿开场。 “华灯映水共影落,明月倚风和露眠。”,彭家千金思考了一下说道。 阿岳和顾彤彤立刻叫好,随即世子闭上眼睛,用手拍着鼓掌击节,顾彤彤则把香囊向下席抛去,坐在下席的志愿者们各个伸手去抢,然后互相传递起来。 中校挥舞狼毫笔,在第一张宣纸上写下刚刚的句子。 “流彩交辉生绮席,谁能为写红儿笺。”,一个世家子弟的志愿者清了清嗓子,续了一句。 恩竹把刚刚那张放下去晾,又拿起一张新的宣纸,把第二句写上。 世子再次停下手里的拍子,一个世家子弟激动地举起香囊,大声喊道:“明射秋池浮白练,艳翻珠箔舞婵娟!” 中校笔尖点墨,在白纸上挥洒着黑色的刀剑。 “几丛粉蕊飞寒夜,半缕金丝射斗边。”,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喝了一口茶水后悠悠地接上。 恩竹飞龙舞凤,笔走龙蛇,已经写到第四句,他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目前看来,相比原有的席间采访环节,已经有效拖延了十分钟。 “欲向天湖弄仙色,微明如雪夜疑弦。”,香囊又来到一个女孩手里,她似乎想了很久,支支吾吾地说出一句来。 世子已经感觉手掌有点疼了,但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只好继续拍着,心里说李雨嫣你这家伙这不得好好给我们磕一个。 香囊来到了许仰诗手里,她好像早有准备:“山外青禽影自怜,人情不复少君前。” 恩竹心里啧了一声,继续写下这句阴阳怪气的诗来。 “该最后一句了!”,世子闭着眼爽朗一笑,“谁会是这个一锤定音的幸运儿呢?” 阿岳用力一合手掌,一个拿到香囊的世家子弟正要开口,却被睁开眼的世子打断:“这位兄弟,请你打开香囊,看看里面可是另有乾坤?” 这个志愿者不明所以,把嘴里那些想了好久的华丽词藻咽了回去,打开手里的香囊,发现里面有个小纸条,于是拿出来展开查看:“可怜无数冤魂骨,情思欢梦皆无缘?” 众人齐齐一愣,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大家刚才欢乐得有点忘乎所以了,完全忽略了今晚的主题,是为战乱后重建中的国家捐款。 刚刚的那些纸醉金迷的诗词,在最后这句收尾之后,全都变成了残酷战争中的梦幻泡影。 同时这句也是对他们这群写诗之人的无情打脸,让大家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在这次活动中是多么的不合适。 军官手里的狼毫笔落下最后一捺,他看着纸上的句子点了点头:“甚好,我最喜欢最后一句,今晚的主题是反战,我虽是军人,但也衷心地希望世界和平,再无纷乱。” 阿岳牵着顾彤彤,走到中间的过道上,看着宣纸上的书法称赞道:“恩长官笔风遒劲,矫若游龙,真是难得的墨宝,一会儿蒙到花灯上,无异于是锦上添花!” 顾彤彤也欣喜地说道:“刚刚作诗的各位,请依次来领你们的作品吧?” 闪光灯不断闪烁,记者们激动地收集着素材,一些人则在讨论这是不是故意的剧本。 “恩长官,一会儿还得麻烦你,把这个香囊交还给它的主人。”,顾彤彤把那个丝质小袋子递给中校,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给他个机会,等会儿让他好光明正大地去见沈韶。 中校眼里是感激的神色:“世子妃大人的嘱托,卑职不敢怠慢。” 坐在上席的达官显贵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这个香囊的主人是谁,竟然能猜到现场这帮“纨绔子弟”定是写这种穷侈极丽的诗词,短短十四个字像是教鞭一样把所有人抽醒,还挽回了这次活动的声誉,及时把主题点出来,防止记者出去说他们这些上流人士都是假惺惺地搞慈善,实际上只是弄点富丽堂皇的东西,找借口开派对玩耍社交什么的——可以说是救了在场所有玩乐上头了的世家子弟们的名声。 禄敦伯和几个王公贵族连连赞叹,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或是公子,竟然如此心系天下、胸怀慈悲,还懂得顾全大局,必是前程无量,真是希望能够见见本人。 “韶韶真是神机妙算……”,阿岳偷偷擦了一把汗,和恩竹小声交谈:“或者说,她是太了解这群硬要凑到宝殿里混脸熟的家伙们,都是些什么尿性。” 中校看了一眼手环,二十分钟的拖延任务有效完成,随即转头看向门口的传菜志愿者,第一道主菜已经准备完毕,恢复了正常的上菜节奏。 席间时间结束,晚宴继续,一切顺利进行。 …… 树醒风连连鼓掌,脸部颧骨乱飞。 他坐在皮转椅上,开心地阅读着从活动现场传来的消息。 “沈小姐啊沈小姐,你可真是……”,男人激动得合不拢嘴,“非同凡响!真是非同凡响啊!” 他快乐地搓着自己的裤腿:“看来这个臭小子还是有一点像我的,眼光一流,特别是找对象这方面,可以说是慧眼如炬!哈哈哈哈!” 树醒风看起来巴不得让自己儿子和沈韶原地结婚。 不过目前看来,这俩人还是在偷偷搞地下恋情的状态。 等等,有没有一个办法,让沈韶不得不公开承认和恩竹的关系呢? 树醒风打起了歪主意,他摩挲着下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恩长官,你知道这个香囊的主人是谁了吗?”,坐在中校左侧的一位贵族宾客凑过来问,“上面绣的是竹子,这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啊……” 中校礼貌一笑:“我想这个香囊的主人,既然用这种方式参与续诗,想必也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谁吧,不如大家还是不要猜测曝光为好。” 贵族耸了耸肩:“好吧,而且作这种诗句,说不定其实是个男人呢。”,他看起来有点失望。 恩竹心说你才是个废物男人呢,搞刻板印象的垃圾家伙。 第1605章 突如其来密室逃脱 “你的香囊。”,中校微笑着把丝质小袋递给沈韶,“你吃过饭了吗?刚刚忙成那样,该不会都没时间吃点东西吧?” 晚宴结束后,在接下来的花灯制作和现场拍卖之前,有一个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的人选择在这个时间去游园会玩耍闲逛,而恩竹则拿着香囊离开宝殿,前往西配殿侧面的裙房,等待沈韶换好衣服出来。 “我在厨房帮忙诶,当然是趁人不注意偷吃你们的饭啦!”,沈韶开着玩笑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她接过香囊,发现它有点鼓鼓囊囊的:“这里面塞了什么?” 恩竹勾起嘴角,以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她:“都是给你的情书,托我带过来的。”,他无奈地补充道:“这帮人最后还是把我当快递员。” 沈韶鼓着脸不爽:“你干嘛这么老实?都知道是给我的情书,他们让你拿过来,你还真就拿给我啊?路上找个角落里的垃圾桶,掏出来扔了不就行了!” 中校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家经过漫长的讨论之后,一致认为香囊的主人应该是个男的,所以里面塞的全都是女孩子给你写的情书。” 沈韶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她难以置信地打开香囊,一大堆写着娟娟小字的纸条和姑娘家的手帕从里面溢出,简直要把沈韶给气笑了:“不是,为什么啊?!” 恩竹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刻板印象、性别歧视呗!” 沈韶十分无语,她打开几张纸条看了两句:“这遣词造句还真有够大胆的……简直就是不顾形象地扯头花,胡乱争抢起来了。” 军官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说沈韶竟然比自己还受女孩子欢迎。 “别装,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沈韶用食指戳了一下中校的脸颊,“阿岳看到了。” 恩竹疑惑地看向她:“哈?看到什么了?” 沈韶在香囊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上面留下了半圆形的、紫砂壶底下茶渍印子的纸条,打开之后,里面写着纸条主人的名字和聊天软件的账号:“这个家伙提前知道你要升上校的消息,舔着脸来巴结了吧?” 中校鼓着掌称赞:“不用打开看就知道是这个纸条,真不愧是谛听精英啊!” 沈韶叹了一口气,摸着恩竹的脸说道:“你也是够方脑壳的了,假装先收下,过会儿找机会扔了不就好啦?干嘛当面拒绝掉,还让人家当众拿走,这多丢面子?” 恩竹皱着眉问对方干嘛对这种趋炎附势之人这么大方。 “我是怕她回去和她老子娘告状,别到时候给你穿小鞋,然后卡你的审批流程什么的,赶不上三月的军衔核定大会,硬给你拖到明年……吏事部就等于公司里的人事,hr最烦人了你不知道啊?”,沈韶捏了一下军官的脸皮,担心地看着他的眼睛,心想等会儿得想个办法,敲打一下这个许仰诗,别真影响了恩竹的前程。 中校摸上了对方放在自己脸上的纤细手指,开玩笑逗沈韶开心:“主要是她说自己是什么茶艺世家,一听就很无聊,如果是冰激凌世家的话,我可能就收下了。” 沈韶被逗乐,她黑亮的眼睛弯弯,勾了勾手指示意中校附耳过来:“现在大家都去逛游园会了,晚宴结束厨房也关了,没人会往西配殿这边走。” 她说话时的气息好似小风挠人。 因为之前的案子要写报告,沈韶连着两周的周末都加班,两人也已经很久没见了。 军官耳朵发烫,慌张地左顾右盼,他确认四下无人后,看向沈韶晶莹的双眼,他不禁紧张地吞咽下口水:“要、要不还是稍微躲一下,这明晃晃地站在外面还是有点……” 他深呼吸两次,伸手牵住了对方,用大而厚的手掌轻捏着沈韶的手指,先是发动军人基本功,再次侦察了一下没有人在附近,随后把沈韶拉进了西配殿后面的临时仓库里。 …… 中校把沈韶逼至仓库的墙边,用手轻轻护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一兜,压下上半身,把沉重的呼吸凑近了沈韶的脸侧。 “我听说,真正的接吻是要用上舌头的。”,恩竹在她耳边呢喃,“要不要试试看?” 不等红着脸的沈韶回答,中校的嘴唇就覆了上去。 温热、柔软,带着一丝的侵略性的湿滑,漱口后的薄荷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甜味,生疏的试探不敢走得太远太深,只在触觉的末端小幅度地转动,配合唇齿浅而轻地吮咬。 伴随着难以自制的荷尔蒙提升,开始情不自禁地回应,纠缠着牵动,逐渐勾起失控的情欲。 昏暗的仓库里寂静无声,脸颊上细密的绒毛之间布上一层薄薄的汗珠,潮红的呼吸紊乱着交织,喉结上下滚动着,抓紧肩膀的纤细手指伴随着不禁发出的一些嗯咛和呜咽。 “太……唔……够了……!”,沈韶用拇指的指甲猛掐了一把自己的食指侧,强行把理智拉回大脑,随后用力推开对方的肩膀,侧身靠着墙壁,以发软的双腿支撑着被电流穿透后酥麻的身体,手一下一下地顺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平静下来。 她从锦囊里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颈后,指了一下中校的腰带下方小声提醒:“你赶紧处理一下,或者拿什么挡挡,别就这么走出去了。” “放着不管等会儿自然就好了……”,恩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子,“不用特别处理。” 沈韶抱怨着说:“刚才都硌……”,突然,军官一把捂住了沈韶的嘴,拉着她躲进仓库角落的几个箱子后面,用手势告诉她自己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过来。 十几秒后,沈韶才听到了两三个人的脚步声。 “刚刚不是都检查过了嘛,都打扫好了啊!”,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门窗都关了吗?天气预报说夜里可能会下雪呢。”,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应该都关了吧,哎呀没事的,就算下点雪能怎么?”,另一个男人抱怨了一句。 走近了,走近了。 一只手推开了小仓库的门。 “你看,漏了这里没锁!”,一个男人说道,说着,捡起放在墙角边的金属条,从外面闩上了门,并把一只老旧的三簧锁扣上,用钥匙旋转锁死,随后把钥匙放回锦囊里,和里面的金属代币敲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中校一听锁门的声音,急着想提醒他们里面还有人,沈韶猜到了他的意图,迅速一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双眼惊恐地疯狂摇头。 “这个观还真是古色古香的,这年头了还用三簧锁这种老古董呢?”,另一个男人感叹了一声,“嫣嫣真会选地方,连场景都搞得跟穿越似的。” 一个男人用鼻子哼笑一声:“嫣嫣怪会使唤人的,我们刚刚投壶玩到一半,非要叫我们过来再巡视一下已经关闭的区域,就这么点事情,至于吗?” “还不是晚宴的时候出问题给她整怕了,还好有镇关侯世子夫妇帮她解围拖时间。”,另一个男人说着自己听说来的事情,“不知道那个香囊主人是哪位兄弟,啪的一下怪帅气的。” 锁门的男人伸了个懒腰:“哎呀,走吧!咱继续去逛游园会去,这边已经没什么好检查的了,我还想去玩一下象棋呢,那棋子是红木镶了金银丝,嵌螺钿做的呢,精美非常!” 三人叽叽喳喳说着话,脚步声逐渐远去。 “走了吗?”,沈韶小声询问。 “走了。”,中校小声回答,“但现在麻烦了。” 两人从箱子后面直起身子,齐齐地叹了口气。 “刚刚还好你及时捂住我的嘴。”,恩竹开始观察起门缝,可以看到外面的一截闩棍,“我都差点忘了,如果被人抓到我们两个孤男寡女躲在这种地方,就算我们都是衣衫完好,也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花样来。” 沈韶无奈地扶额,点开手环看了一下时间,离花灯制作时间还有45分钟,两个人都必须在这之前回到宝殿的主会场,而且绝对不能是最后两个到的人,还得是分开入场比较好。 “这是传统的三簧锁,你的破解程序用不上了。”,恩竹挠了挠脸,“要不通知你的那几个嘴严实的朋友,让他们过来帮忙开一下?” 沈韶伸出手指盘了一下:“彤彤和阿岳这会儿肯定被记者包围了,脱身不了;上官和桥桥应该在东配殿准备花灯制作的材料清点和搬运,刚刚晚宴差点出事,不能再让她们两个放下手里的事情了;嫣嫣则是忙得爆炸,而且她如果突然跑出去肯定会被家里人问要去哪。”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而且这把锁的钥匙,除了刚才那三个人以外,估计只有嫣嫣手里有备份,但是嫣嫣又没可能自己跑出来,让别人来开门的话我们一样完蛋。” “要不我直接把门拆了?”,恩竹已经在活动关节,做准备运动。 沈韶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首先这个古观是保护建筑,其次虽然观里不设监控,但是如果搞出大动静来了,肯定要引来人的,说不定还要找治安警察调查是谁搞了破坏。” 军官无奈地垂下手臂:“那怎么办?这个仓库也没有窗户什么的,完全出不去啊!”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沈韶盘点的时候漏了个人。 “周主簿……靠谱吗?”,恩竹犹豫地问了一下沈韶。 沈韶也在犹豫,说实话她不太确定。 但也只能赌一把了。 沈韶点开手环,问周自衡在忙什么。 “泡妞呢!说起来你和恩长官人呢?好久了都没看见你俩,是不是上哪私会去了?”,周自衡手里拿着个美女糖画,正在游园会上独自溜达。 沈韶立刻关闭手环:“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中校心说倒也不必,周主簿只是嘴贱而已。 沈韶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手环,给周自衡发去消息:“你在游园会上吗?” 周自衡回复说没错。 “你会不会下象棋?”,沈韶迅速打字,“我和恩中校刚收拾完西配殿的临时仓库,检查卫生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被人锁在里面了,现在需要你闭上你的嘴,悄咪咪地帮我一个忙。” 周自衡一看消息,脸上挂起一个怪异的笑容,他偷乐着回复:“检查卫生?生理卫生吗?” 沈韶再次关闭手环:“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中校心说周主簿你开玩笑之前,能不能先看看现在的情况。 周自衡又回复了消息:“哎呀我开玩笑的啦,帮忙没问题,不过我不会下象棋,这跟下象棋有什么关系?” 沈韶让他开第一人称视频:“刚才把我们锁在仓库里的人说,他们准备去玩象棋。”,沈韶对着耳机里说道,“三个青年男性,来这边检查之前玩了投壶,但是只玩到一半就被喊过来了,我记得投壶的参与奖是箭羽形状的挂饰。” 周自衡恍然大悟:“啊哈!所以你要我去玩象棋的地方,找三个男人一起的旅游团,并且这三个人的身上应该会戴着箭羽形状的挂饰!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沈韶通过视频看着热闹的游园会场景,继续说道:“对,首先需要你帮我找到这三个人,因为钥匙在他们身上。”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他们很着急去玩耍,应该还没来得及去宝殿还钥匙……从时间上算的话,从西配殿走到宝殿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现在距离他们离开刚过去七八分钟,如果你能在玩象棋的地方看到这三个人,那就说明钥匙在他们身上。” 周自衡啧啧称赞沈韶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恩长官会不会觉得跟你谈恋爱很累啊,不管什么事情你都能猜出来,岂不是都没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沈韶心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当时间管理大师,最高纪录一次性脚踩四条船吗? “哇!韶韶姐你真是好运气,我找到他们三个了!果然没去还钥匙,在这儿下棋玩呢!”,周自衡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腰上挂了箭羽,三人组,玩象棋,肯定没错了!” 沈韶喊住他,让他先别急着冲上去问人要东西:“你认识他们几个吗?熟不熟?” “认识当然认识,就是不太熟。”,周自衡挠了挠脸,“这简单,我就说是嫣嫣姐让我来拿钥匙的不就好了嘛?” 沈韶表示这样显得太奇怪了,你都跟人不熟,李雨嫣怎么会突然叫你去找他们三个拿钥匙,而且还不提前通知他们呢? 周主簿问那怎么办。 “所以我问你会不会玩象棋。”,沈韶捏了捏眉心,“我本想着让你借口和他们赌输赢,然后把这几个家伙的锦囊给搞到手,我听到当时锁门的人把钥匙丢进了锦囊的声音,还和里面的代币碰撞发出了声响……你拿到锦囊之后,就说反正一会儿大家都是要去宝殿的,里面的钥匙可以顺带着替他们拿去还了什么的。” 中校凑近了对沈韶说道:“呃……我会。” 沈韶很惊喜:“太好了,那就按这个计划!”,她继续对耳机里的周自衡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交涉技能了,一定想办法让他们三个跟你赌!” 第1606章 品牌价值高于质量 “呃,你确定吗?”,周自衡有点犹豫,“恩中校棋艺如何啊?万一我们输了怎么办?我看了一下,我身上能押的也就两块玉、一个香囊、一个锦囊。” 中校挺起胸膛自信回答:“本人八岁拿下凌水中小学生象棋比赛全市第一!” 沈韶无语地扶额,心说那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而且还是中小学的水平,不过想起他上次说平日休息的时候也会下棋玩,于是说道:“……那先试试看吧,真不行我再求救嫣嫣。” 周自衡亲了一口手里的玉石和丝绸小袋子,跟它们告别。 “哟,三位帅哥,玩棋呢?”,周自衡吊儿郎当地走上前去,和一人下棋两人看的三人组打招呼,“咿呀,这正在下棋的,可不是礼事部宗教司下、秦总督家里的小公子、秦愿嘛?” 姓秦的小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周主簿?”,他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只会看病,原来你还会下棋的?第一次听说啊!” 沈韶和中校一听就注意到,这个家伙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刚才锁门的人。 钥匙就在他身上! 周自衡从耳机里得到确定目标的通知,他挥手赶走了秦小少爷对面的家伙:“你不信?咱们来一局,怎么样?” 秦愿十分不爽,下到一半的棋局被打扰让他强迫症犯了,他看着像搓麻将一样扰乱棋盘的周自衡,忍着恼怒回答:“周主簿好失礼,哪有把下到一半的棋局打乱的道理?!” 周自衡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哎呀,我今晚一个姑娘都没撩到,心情差得很,你就陪我玩玩呗!”,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糖画:“我把这个赔给你,行不?” 秦愿摆手拒绝了那个丢人的女体糖画:“什么东西啊我才不要呢!算了,陪你玩玩就玩玩吧,你赶紧把那玩意儿拿远点,别让记者拍到我跟这种东西同框……” 周主簿嘿嘿一乐:“说起来,秦小少爷今晚收获如何?你长得又高又帅不说,我看你锦囊鼓鼓,是不是都塞满纸条和香香的帕子了?” 秦愿被他气笑了,一边摆棋子一边和他扯两句:“还行吧,有一条手帕,两个纸条。”,他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怎么,你连一个纸条都没有?” 周主簿佯装生气:“哼,她们有眼不识泰山!”,这小子伸手去抢对方腰上挂的锦囊,“你有这么多又消受不来,不如分我一个!” 秦愿立刻闪躲,护着锦囊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你疯了?这都能分的?人家是给我递纸条,想跟我交朋友,你以为是逛窑子呢?拜托,今天来的都是正儿八经、金尊玉贵的世家小姐和贵族千金,不是你平日里玩的那种路边的小姑娘好吧!” 沈韶咬着牙忍着火听这些分级物化的对话,恩竹摸着她的后脑勺给她顺毛。 “我不管!”,周自衡耍起赖来,“这样吧,我们就赌棋好了,我若是赢了,你就分我一个!” 秦愿感觉简直是鸡同鸭讲:“你小心等下记者来了,给你拍了发网上,看你爹抽不死你!” 周自衡似乎是在自暴自弃一般:“我爹抽我那叫刮痧,我妈扎我那叫针灸,没什么可怕的,还对身体好呢!”,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这样,咱们赌棋说得风雅一点不就好了。” “哈?”,秦愿被他绕进去了,居然还跟着对方的话头走,“什么风雅一点?” 周自衡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玩三局两胜了,于是摘下了自己的锦囊,又把身上的两块玉也放了进去:“我这里头还有好多代币,刚刚在猜谜那儿也赢了点有意思的奖品。” 他把锦囊丢到棋盘上:“我就用我的锦囊做赌注,赌你的锦囊,我不管你那里面有什么,只要我赢了就都是我的,如何?” 秦愿冷笑一声:“你那两块是什么玉啊?值几个钱啊就要跟我赌?” 周自衡突然大喊大叫:“赌棋啦!赌棋啦!大家快来看啊!宗教司秦总督家的秦愿公子和主簿御医周自衡赌棋啦!” 秦愿和另外俩人齐齐一震,这是干什么?这小子就有这么想要姑娘的联系方式?! 周遭的人群和记者听见了动静,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秦愿硬着头皮,只好把锦囊从腰上解下来,放到了棋盘上:“行吧,比就比。” 沈韶心说周自衡你小子是真豁得出去啊。 …… “你怎么不摆棋?”,秦愿冷眼瞟了对方一下,“怎么,难道要我给你摆吗?” 周自衡心说我不会啊! “最底下,从左到右,车马相士帅,右边镜像对称……不是放在格子里面,棋子要放在格子的交叉点上。”,恩竹加入了语音,他怕对方听不懂,特意没把车读成ju。 “然后两只马往上数第二格,各放一个炮。”,他在耳机里指挥着周自衡摆棋,“炮再往上一行,每隔一格放兵,从棋盘最边缘的交叉点开始放。” 秦愿疑惑地看着对方用手指数格子放棋子,一脸“你真的会吗大哥”的表情。 “好了!咱们开始!谁先?猜拳?”,周自衡卷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秦愿皱着眉看向他:“……你真的会吗?将黑帅红,红方先行你不知道的吗?” 周自衡尴尬地咳了两声:“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嘛,我先我先!” 秦愿见有记者在拍,只好咽下火。 “我们当头炮!”,中校看着屏幕说道,“呃,你把右边的炮平移到中间那个兵的下面。” 秦愿用鼻子哼了一声,拿起左手的马往上跳。 “我们也跳马,拿右边那个。”,恩竹继续遥控周自衡。 周自衡把马往前移了一格。 空气都凝固住了。 “马走日,你确定要跟我赌?”,秦愿不懂这个人明明完全不会,为什么要自杀式和自己赌。 军官在耳机里道歉:“怪我没说清楚,你把马放到右数第二个兵的下面。” 周自衡打着哈哈说这不是想让你对着镜头多说几句规则,宣扬一下传统文化嘛。 秦愿深呼吸平复情绪,拿起左边的车向右移动一格:“出车(ju)。” “什么出局?”,周自衡提问。 秦愿无语地扶额:“没什么,别管我,你继续吧。” …… 二十分钟过后,秦愿拿着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连车都念不对的家伙,怎么会兵临城下,还有一车镇底,马上将军,双杀之下,秦愿败局已定。 “我……我输了。”,秦愿瘫倒在椅背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这个锦囊,是你的了。” 周自衡哈哈大笑,一手抄起棋盘旁的锦囊,欢喜地打开,钥匙果然在里面。 他从中拿出所有的代币:“这些呢,就送给各位记者朋友了,今天跟拍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乏了,拿去玩点游戏放松一下,买点传统小吃尝尝吧!” 周主簿美滋滋地拿出里面的纸条和手帕,趁记者们去分代币的时候,把手帕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哇哦,好香!栀子、玉兰,柑橘……肯定是一位美丽高雅的小姐姐!” 沈韶心说桥桥你还是别跟这家伙纠缠了吧,如果你就是喜欢医生这挂的话,也可以看看别家的御医小哥,反正肯定比这小子要好。 “啊,对了。”,秦愿想起钥匙的事:“里面有串钥匙不是我的,你等下反正也要到宝殿,顺手帮我还给李雨嫣吧,那个是西配殿那边门锁的各种钥匙。” 周自衡龇了一口洁白的牙,笑着点头:“没问题!小事!” …… “咔哒。”,三簧锁清脆地被打开。 中校和沈韶拉开门,终于重见天日。 周自衡一看二人的脸,嘴角乱飞着乐:“你们这么激情的吗?大晚上躲在小仓库里……” 沈韶用感谢的话打断了对方,并且画饼许诺以后给他介绍美女。 “不是,我的意思是……”,周自衡嘿嘿笑着指了一下恩竹的嘴,“你俩刚刚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不清,又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开灯吧?” 军官的唇周糊了一圈殷红,看起来就像是过敏了一样。 沈韶一愣,连忙从锦囊里拿出小镜子查看自己的情况:“啊啊啊!我口红全晕掉了!” 她慌张地从另一个锦囊里拿出补妆工具,先用手帕擦拭嘴旁的痕迹,再拿粉饼盖住妆掉得斑驳的区域,然后重新补上为了符合活动气氛特意采购的古法胭脂,但她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这么不禁蹭。 “你也擦擦,别就这样进宝殿了。”,沈韶把用过的手帕递给恩竹。 中校擦嘴的时候难免闻到上面的味道,胭脂的甜腻,混合着刚刚沈韶擦汗染上的体香。 他不打算还这块手帕了。 周自衡看着军官趁沈韶补妆没注意,偷偷把帕子塞进锦囊收藏的样子,心说你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分明和我是同道中人嘛…… 果然好色。 …… 沈韶独自前往东配殿,先和其他人会合,中校则和周主簿一起前往宝殿。 “我去给嫣嫣姐还钥匙,恩长官你先入座吧!”,周自衡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我看殿里给志愿者增加的座位摆差不多了,我还完钥匙就去给大家占座,尽量帮韶韶姐占个能让你一眼就看见的位置!” 中校笑着感谢了他,转头看见镇关侯世子夫妇挥着手给他打招呼,他俩趁休息时间把位置换了换,把恩竹的座位移动到了阿岳旁边。 “来来来!”,阿岳热情地招呼恩竹坐他旁边,顾彤彤凑过来坏笑着问他俩刚刚上哪去了。 军官尴尬得一时语塞,只说是在西配殿附近溜达了一会儿,还玩了会儿象棋。 “你都没擦干净,暴露了。”,顾彤彤用手指轻轻捂嘴偷笑。 恩竹一愣,慌张地又用手背擦了擦嘴,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 阿岳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声说道:“一诈就上当,韶韶说的果然没错!”,夫妻俩乐作一团。 中校心说好哇你俩坏得很。 周自衡从后绕了一圈,再次从大门进入宝殿,他走向正在摆下席座位的一个志愿者,询问其他几个人的姓名标牌,他说他要来摆了占座。 “沈韶小姐的呢?”,周自衡数了一下手里的小牌子,发现少了一张。 志愿者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沈小姐自然是坐在上席啊!她之前说要给嫣嫣帮忙,说不参加晚宴,为了画面好看所以我们才没放空座位,现在我们在那边增加了一个,你看。”,她伸出手掌指了一下上席前排的一个空位置,上面已经摆好沈韶的名牌。 周主簿张了张嘴,无措地看向同样愣神的中校。 军官突然意识到,沈韶的身份是文正公的宝贝外孙女、现任辅国公的亲外甥女、内阁大臣之首沈千山唯一的掌上明珠,大名鼎鼎清流沈氏的优秀子孙。 虽然她也和其他的世家子弟们一起,给好朋友李雨嫣帮忙当志愿者,但是除去“世家子弟”这个在这里十分普遍的标签以外,她还是国公血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权官员的孩子。 不管是论血统,还是论家里的权力和影响力,她的身份之高贵完全不是旁人能比的。 虽然姓氏随了沈中堂,而且因为还未结婚,所以暂时没有给她封一个“爵位”,但…… 她怎么可能会坐在下席。 顾彤彤眨了眨眼,小声问阿岳要不要趁记者还没进场,把沈韶的座位也移动过来。 “秀发哥,走!我去拿韶韶的名牌,速度!别被别人注意到!”,世子拍了一下中校的后背。 恩竹迅速把身边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的名牌抄起,和沈韶的换了一下。 他随后觉得不太对,于是提出让世子和顾彤彤也换一下,自己再和沈韶的换一下。 这样才是“恩竹-沈韶-顾彤彤-阿岳”的顺序,大家都知道沈韶和顾彤彤是发小好友,所以这样看起来才不会太明显。 周主簿在下席放好了大家的名牌,看着把座位换来换去的三人,心里感叹了一声。 他想到傅桥声实际上也是侯爵之后,只不过傅桥声的母亲当年因为“国库案”的牵连,为了筹钱救自家蠢弟弟,下嫁给在经济高速发展时期搞电影而变得非常有钱的文艺世家傅氏。 那会儿好多贵族为了筹钱救命,不惜把女儿嫁给商贾之子,或者让次子娶富商的女儿,相比之下,嫁给世家子弟的傅桥声母亲,其实已经非常体面了。 傅桥声的母亲是绝对不可能让女儿再下嫁了。 连傅桥声的妹妹都做了禄敦伯夫人,傅桥声可不能嫁得比她差。 周自衡胸口酸胀,他在想如果对方父母同意自己入赘的话,有没有一丝希望。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场上突然喧哗了起来,周自衡抬头向门口看去,是沈韶抱着一方竹条和一打宣纸走了进来,身旁和身后跟着的是其他几个在东配殿帮忙的世家子弟,她们依次把东西堆到了宝殿布道台的侧边,为一会儿的活动做准备。 周自衡和顾彤彤向她们挥手,引导她们来座位上。 禄敦伯夫人远远地死死盯着坐在对面下席微笑挥手的周自衡。 第1607章 割手的花灯我的心 沈韶落座之后还没来得及和左右的人说话,前后排甚至跨排的贵族就凑上前来和她打招呼,她面带完美大方的社交笑容,有礼有节地一一回应、寒暄客套。 中校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沈韶的视线尽量偶尔瞟向中校几秒,安抚他躁动的心。 “记者进场了。”,世子小声提醒,“大家注意。” 众人一听,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端坐好,防止被做文章说他们趋炎附势、攀附权贵。 哪怕确实如此。 沈韶心说总算可以闭上嘴了,她端庄地跽坐在蒲团上,躲在长长袍子下的脚背压的有点酸,趁没人看见偷偷往旁边偏着放一点以放松。 中校不敢在记者面前表现得和沈韶太熟或者太亲密,也不能做很明显的眼神和表情,他要假装一个意外被安排在沈小姐旁边的幸运儿。 军官用手指蘸了蘸盏里的茶水,在面前的矮几上偷偷画了一个笑脸。 沈韶注意到了他的动静,目光偷偷往对方的矮几上瞟去,看清是什么之后,微微勾起一秒的嘴角,但马上恢复原本的社交假面。 随着记者进场,刚刚在下席休息的内场志愿者们也站了起来,该轮到他们“表演”了。 “沈小姐,请问您喝什么茶?”,许仰诗脚速极快,她几乎是滑着冲到了沈韶面前,毕恭毕敬地跪坐下来,抢先制造和她交流的机会。 沈韶微笑着问今天有哪些选择。 许仰诗报菜名一般说了几款茶,沈韶故意打断她:“请问有没有竹山寒翠?” 许仰诗一愣,表示这个真没有,这种产量极低的精贵茗茶只有在大殿里才能喝上,而且几乎是皇室专供,她还没能耐接触,只有父亲被召入大殿为皇室献茶艺的时候尝过几次。 “请问恩长官现在喝的是什么?”,沈韶微微偏头看向中校,“我记得竹山寒翠本来名不经传,最初也是由长驸马带入大殿才为人所知,家父说当年长公主大婚之日,众人一品便啧啧称奇,皇室宗亲皆赞不绝口,号之沧海遗珠,竹山寒翠从而一跃成为茗茶之首。” 她转回头看许仰诗努力压制着抽搐的面部肌肉,继续说道:“恩长官和长驸马出自一脉、血浓于水,对茶的品味想必也是很相似,我相信他的选择一定不会差。” 中校心领神会,意识到沈韶这是在帮他扫清吏事部的障碍,好让他顺利升官。 “沈小姐,卑职今天喝的是青柑普洱,只不过……”,他故意为难地停顿了一下,“我今天喝到了两种青柑普洱,一杯清凉涩口,一杯甜香浑厚,二者各有滋味,不知您想尝哪一种?” 眼见许仰诗的脸都快绿成茶叶的颜色了,沈韶微笑着说道:“既然恩长官说各有滋味,那我就都尝尝吧,麻烦许小姐为我各制一杯。” 许仰诗哪敢给沈韶喝垃圾东西,她连忙抱歉地表示第一种已经耗完,只有第二种茶了。 沈韶脸上的表情十分遗憾,表示那好吧,就先尝一种吧。 许仰诗一边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惹到了沈韶,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茶具摆上矮几,熟练地烫杯温壶。 沈韶低垂着眼睛看许仰诗搓茶摇香,然后向她展茗,随后又是洗茶和给她闻杯。 “沈小姐,请品茶。”,许仰诗毕恭毕敬地把一盏茶双手奉上。 沈韶微笑着微微点头,她从宽大的袖子里,缓缓伸出戴戒指的手在桌上轻敲两下以示感谢。 许仰诗看到戒指的瞬间头顶汗如雨下,一时间后背都起了寒意,她眼球震颤着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韶漂亮的脸——她以为那不过是可笑的流言,与皇室先祖有亲缘关系的国公之后、金尊玉贵的沈家千金,和商贾出身毫无贵族血统的小军官,怎么可能是真的? 沈韶并没有马上喝茶,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紫砂壶下的水渍,似乎很惊讶地小声说道:“真奇怪,我刚才明明见许小姐手艺精湛,滴水不漏,为什么壶下还是会有水渍呢?” 她看向中校问道:“恩长官对茶比我了解得更多,能否为我解惑?” 恩竹拱了拱手:“沈小姐您有所不知,虽说这紫砂壶看起来壶身一体、顶盖严封,但实际上并非密不透风,若是用现代的显微镜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它周身遍布气孔。” 沈韶似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所以说,这水漏了出去,实际上是从气孔出去的?” 中校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虽说茶壶周身有孔,但是这么多水渍,恐怕……沈小姐您看,这壶可只有一个出口,便是这壶嘴,想必是再精湛的茶艺,也难免会不小心漏出。” 沈韶掩嘴一笑:“原来如此,所以说,茶壶本是十分严实,但凡矮几上有水渍,便是这唯一的出口,茶壶嘴的错了。” 许仰诗双腿发软,这已经是明晃晃地在威胁她,就算今天这里人多口杂,但也只有她近距离清晰地看到了两人的同款戒指,如果一旦再有别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那沈韶就认定了肯定只能是她说漏了嘴,回头就盯着她找麻烦。 虽然沈韶并不是爱打小报告和会用家里的公权力搞打击报复的人,但许仰诗并不了解她。 许仰诗努力直了直腰,绷紧了跪坐着的脚背:“多谢沈小姐规训,茶壶漏水实是我茶艺不佳所致,我一定努力精进技艺,谨言慎行,必不会让这茶壶嘴渗出一滴来。” 沈韶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慢悠悠地拿起茶盏,尝了一口称赞道:“好茶。” 她轻轻撩开宽袖的边缘,把一个藏匿在下的丝绸香囊拿了出来,上面刺绣着精致的竹叶。 “许小姐技艺非凡,我把这个香囊赠送给你,以示嘉奖。”,沈韶把香囊递到了许仰诗面前,许仰诗看着这香囊,眼睛都要直了,这不就是刚才击节传花续诗的那个香囊吗! 她回忆起自己先是给恩竹喝低级茶,再是舞到他面前巴结还硬塞纸条,又是对着他吟阴阳怪气的诗句,最后还把他当快递员对着沈韶孔雀开屏……她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多谢沈小姐抬爱……”,许仰诗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个香囊,脸上写着“你要不还是一刀杀了我让我直接重开吧”,她几乎连头发都在发抖。 她当然也不敢回家和她母亲多话,或是故意卡恩竹的审批流程,估计还得加快一点。 顾彤彤坐在旁边看到了一切,她藏在宽袖下的手用力掐着虎口,防止自己笑出声。 许仰诗标准地行礼,借口自己还要去照顾其他的宾客,灰溜溜地起身离开,由于脚软还差点没站起来,扶了一下矮几的边缘,才成功匆匆跑路。 顾彤彤实在忍不住了,她借着长袍遮挡,在身后偷偷用脚尖踢了一下沈韶压着的小腿,用口型给她说了句“漂亮”。 沈韶面不改色地对她微笑,随后也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矮几上画了个和中校同款的笑脸,想了一下后又添了两笔,画成一个吐舌的表情。 军官仰起头来,不让人看到他乐得完全忍不住笑的嘴角。 …… 一整天都没见到的李雨嫣总算露面,她站在布道台上向众宾客行礼,一脸疲态地致开场辞,肉眼可见她已经是累成了一具空壳,只会机械地背台词。 内场志愿者们开始分发花灯材料,李雨嫣下场之后,布道台上端坐了一位手工艺术花灯大师,他将会给大家展示花灯制作的技巧和手法,并且下台提供详细的解惑教学。 “韶韶,你打算做个什么样的?”,顾彤彤向沈韶搭话,“动物形还是传统的圆筒?” 沈韶戴着防割手套,仔细地把竹条编在一起:“还动物形呢,我能把圆筒的做好都不错了,这个竹编工艺好复杂,嫣嫣也不知道挑个简单点的主题……” 阿岳看了一眼中校的方向,瞪大了眼睛:“秀发哥什么情况?” 只见中校的双手灵巧地翻动着,矮几上已经摆了大大小小三个不同造型的竹编花灯,有经典的扁圆筒灯笼形,也有方灯,还有一个圆球形状的。 沈韶心说如果等下翻车,我就偷一个你的交差。 “从小每年年节都在家做这个东西,做得多就手熟了。”,恩竹轻松一笑,看了一眼沈韶手里的竹条后,又指出一个编错了的地方,看沈韶不知道如何补救,直接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将她的接过来继续操作,把难点替她趟过去之后,再交还给她让她自己收尾。 阿岳把自己的也递给恩竹,让他帮忙看一下有没有问题,随后顾彤彤也请教了一番。 隔着中间的走道,对面下席的三个人手忙脚乱,向对面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是中校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突然离席过去帮忙。 “这到底怎么搞啊?”,上官非迟已经烦躁起来了,她转头看向周自衡,见他虽然做得慢,但是意外地做得还挺好,心说难道是医生的天赋技能——手巧? 傅桥声感觉戴着手套不好操作,于是摘下了防割的手套,徒手编织着竹条。 “啊!”,果不其然,她被边缘锋利的竹条划伤了手,还有一截毛刺扎在了里面。 周主簿心疼不已,情急之下一把将傅桥声的手夺了过来:“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傅桥声连忙甩掉对方的手,慌张地朝坐在上席的妹妹、禄敦伯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责怪周自衡:“你干什么?这里这么多记者,还有这么多熟人!” 周自衡皱着眉,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是医生,你手伤了,我给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傅桥声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看向他:“你是搞传统医学的医生,我这属于创伤外科!” 周主簿又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传统医学刮骨疗毒都使得,我还治不了你一点割伤?” 傅桥声十分无语,又用力挣开撤回了手:“再过会儿都愈合了,你别管了!” 她再次戴上手套,继续编织着手里的竹条,完成骨架后开始往上面糊宣纸。 沈韶隔着过道看到了这一幕,心说你们动静这么大,肯定已经被记者拍了。 镇关侯世子夫妇一脸纠结,他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家开始进入美化的步骤,刚才那几个续诗的人纷纷把恩竹写的字裱了上去,然后再写上自己的名字、画点什么装饰。 沈韶那句诗落在中校手里,他小心翼翼地把它粘好,随后又在一张宣纸上画了墨竹,一同贴到这只最大的花灯上。 周主簿在花灯上写上“世界和平”,画了一些小人手牵手环绕地球的图案,他好奇地转头看向傅桥声,看看她在画些什么。 傅桥声在花灯上画了个大爱心,写上“爱能止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主簿阴阳怪气着说道,“怎么,只要有个家世显赫的大帅哥爱你,你手指就不疼了是吧?有爱就行,不需要医生了是吧?” 傅桥声翻他一个白眼:“我这是说,战争给人们带来伤害,如果世界充满爱的话,就能治愈这些苦痛,希望人人都献出一点爱的意思!” 她故意要气周自衡,又撕下一张宣纸的一角,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对折了三次,丢进花灯顶部的开口里:“顺便和拍下我这只花灯的有缘人交个朋友!” 周自衡一脸荒唐地看着她:“什么啊?哪有你这样的?” “什么叫哪有我这样的?我怎样?啊?我怎样啊?”,傅桥声咬牙切齿地和他拌嘴。 周自衡气得脸都涨红了,他打开手环展示自己的个人银行账户:“你这花灯卖多少钱?我要了!不许你卖给别人!” 傅桥声都要给他气笑了:“哟,周主簿真是财大气粗啊,御医工资这么高的吗?还是说令尊给你的零花钱太过丰厚,每天醉卧烟花柳巷都花不完啊?” 她嘴里啐了一声:“拜托,今天晚上是拍卖,拍卖你懂不懂啊?不设上限,谁出价高就给谁,我凭什么卖给你?而且你是我谁啊?大言不惭地在这不许不许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周自衡被自己噎住,他愤恨地关闭手环,恼火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生闷气。 中校隔着过道看着这场闹剧,心说要不一会儿我拍下来送给周主簿吧,反正刷舅的卡。 沈韶一边给花灯画画,一边心说你俩是怕记者今晚素材不够多是吗?等会儿再吵行吗? 镇关候世子夫妇心说要不想个办法,让皇室给你俩赐婚好了,这也太折磨了。 上官非迟坐在一旁,心说你俩是把我当透明人了吗?谁能帮我编一下这个地方啊? 李雨嫣坐在布道台的旁边,一脸疑惑地看向这两个人,心说你俩在我家活动上搞什么飞机? 禄敦伯夫人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忍着怒火一般,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禄敦伯不明所以,他关心地问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孕反不舒服,需不需要出去透透气。 整个活动现场逐渐凝起一层只有几个人知道的寒霜。 第1608章 偷心的贼是窝囊废 三个月前,禄敦伯府。 “伯夫人,周主簿到了。”,侍女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禄敦伯夫人傅瑜声深吸一口气,她点头示意放他进来,并让侍女们暂时离开会客厅。 随着脚步声和药箱里哐哐作响的动静,周自衡推开了会客厅的门。 “伯夫人。”,周自衡面带微笑,规矩地行了个礼,“瑜妹妹最近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想到叫我上门来给你检查身体?” 禄敦伯夫人眉头一皱:“周主簿,瑜妹妹这个称呼,现在不太合适了吧?” 她倚在椅子上,用眼神示意周自衡坐过来给她把脉。 “手!”,傅瑜声对着想要直接伸手捏她手腕的周自衡大喝一声。 周自衡嬉皮笑脸地回应:“抱歉抱歉,习惯了。”,他从药箱里拿出蛛丝线。 他小心地把三根丝线缠到傅瑜声的手腕上。 “……她最近还好吗?”,伯夫人的眼神有一些黯淡。 周主簿把手指轻轻搭上了蛛丝:“桥声是伯夫人一母同胞的血亲,您二位姐妹情深,她的情况,您应该比微臣更清楚。”,他闭上眼感受来自丝线另一端的颤动。 “我不是问她,我问的是她和你。”,伯夫人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周自衡微微蹙眉,他感受到了不寻常的脉象,但是隔着丝线,他不敢确定。 他又将手指向丝线上压了压:“我们……一如既往。”,他露出了微笑。 禄敦伯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吐出:“为什么?” 周自衡缓缓睁开了眼,毫无情绪地回答:“因为微臣不敢,微臣不配,微臣不值。” 傅瑜声脖子上的青筋有点鼓了起来,她的怒气正在上涌。 这样的情绪通过细腻的蛛丝,传达到了周自衡敏感的手指尖上。 “伯夫人,还请您不要轻易动怒。”,周自衡抬眼看着她说道,“如果微臣没有把错,您身上应该已经怀了禄敦伯的骨肉,生气对胎儿不好。” “啪!” 三根丝线在空中骤然断裂,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 “你他妈的就是个窝囊废!”,傅瑜声几乎是带着哭腔在骂,她孕期情绪不稳定,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扁着嘴红了眼眶。 周自衡缓缓地起身,匍匐到傅瑜声面前的地砖上,行了一个伏跪大礼,语气平静:“伯夫人教训得是,微臣就是窝囊废,所以微臣不敢,微臣不配,微臣不值。” 他的脸埋在双臂和地板之间的阴影之中,傅瑜声看不到他的表情。 禄敦伯夫人被他给气笑了,她抽了两张纸巾擦眼睛,然后把纸巾丢到周自衡朝着天花板的后脑勺上,居然粘在了他还没干透的的发胶上。 “你来见我还特意抓了个头发啊?”,她捂着嘴笑出了声,“怎么,到现在还要跟我一起装样子,演精心打扮来见前女友的戏码吗?” 周自衡抬起了头,他脸上是轻松的笑容,却分明红着眼眶:“当然,我怕桥声看出破绽。” 傅瑜声看着他泪水溢上的双眼和左脸颊上的掌印,脸上瞬间闪过心疼和怅然若失的神色,但很快被无奈的笑容掩盖了过去。 “那周主簿到底想怎样?拿不起,放不下,这到底算是什么?”,禄敦伯夫人低头解开手腕上的丝线,瞟了一眼正在起身的周自衡。 周自衡笑了笑,似是对自己无可奈何一般:“微臣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 他见傅瑜声半天解不开结,于是伸手过去试探性地问道:“伯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微臣可以帮您解。” 傅瑜声犹豫了几秒,缓缓地把手腕递给他。 “失礼了。”,周自衡的手指碰到了傅瑜声娇嫩的手腕内侧,“这个结看着复杂,但实际上只要抽掉这个位置的线头,就会应声而解。” 傅瑜声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的声带也随之颤抖:“周主簿和姐姐,可不是也有这样的线头?”,她的眼睛里是祈求一般的神色,“请周主簿为姐姐解结。” 周自衡一听这话,他慌张地想要撤掉手,却被禄敦伯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伯夫人……!这!”,周自衡眼球震颤,他赶紧抽出手来,又是一个伏跪大礼重重地拍到地砖上:“微臣、微臣刚才失礼僭越!” 傅瑜声摇着头扶额:“别在那微臣微臣的了,少在这装模作样的,在我这的时候一副成熟稳重、有礼有节的样子,在我姐姐那就跟个傻子一样!” “您是禄敦伯夫人,桥声暂时还只是傅小姐。”,周自衡不敢起身,只是随手找了个借口。 “放屁!”,傅瑜声啐了一口,“喜欢和不喜欢的差别罢了,你这个拧巴的垃圾!” 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腕:“你甚至从来不给姐姐把脉。” 周自衡听到这话不禁哽咽:“微……我不敢。”,他支支吾吾的,“我……” “我做了太多让她伤心的事,我……”,周自衡的眼泪滴到了地砖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傅瑜声胸口发酸,她小声劝道:“不如,就把那件事告诉我母亲呢?” 周自衡摇了摇头:“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桥声带着情绪,被迫和我在一起。”,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自始至终,我只是想让桥声幸福而已,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 周主簿颤抖着抬起了头,看向高坐在椅子上的禄敦伯夫人:“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每次她和新认识的男人一起开心地出去的样子,我接受不了她有朝一日穿上嫁衣,和别人走进那红色的帷幔之中……”,他痛苦地揪着衣领,光是说出这些话,就已经似是穿肠破肚、撕心裂肺,他的呼吸一时间上不来,嘴唇逐渐变得苍白。 “那你有没有想过,姐姐每次看到你醉醺醺地被人从花柳阁驾着回家,每次看到你摸着不知道哪里认识来的女孩子的手腕借口把脉在那调情,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傅瑜声的手指扣在椅子的扶手上,“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也一样呢?” …… 七年前。 周自衡已经熬了三个夜晚没有合眼,他在所有力所能及的数据库里搜索,翻烂了祖辈留下来的各种药方病例,寻找可能的解药。 他的眼球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干在脸上的泪痕显示他已经痛哭了数次,身边三十几个药罐子里都是熬干了的药渣。 “不对,还是不对。”,他虚着手捏起一个一次性纸杯,闻了一下又尝了一口,里面是刚刚熬好的药,这是他第67个实验品,“不对……” 傅桥声上周和她新认识的“男朋友”去须磨镇约会,这家伙为了拍照好看,居然穿着短裙去爬天然山,她在野林里被一只不知名的毒虫咬了脚腕,肿起了一个巨大的包块,让国立医院的好多医生看了、用了药也不好使,而且伤口还逐渐开始溃烂,已经蔓延到了小腿上。 “不对……”,周自衡的脚腕上也有一个一样的包块,但是比傅桥声的要轻一些,虽然也开始溃烂,但是还没有蔓延很多——因为他被咬的时间略迟于傅桥声。 周自衡听说傅桥声被毒虫咬伤的消息之后,跑到她家里对着傅桥声臭骂了一顿,说她作为世家小姐居然一点也不知道矜持,才刚认识的男人就约着去爬什么山,还穿什么不知羞耻的短裙,简直就是自作自受,就算截肢了也是活该。 傅桥声对着他扔去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骂他大男子主义思想落后、直男癌入脑已经是晚期,而且自己只是爬个山而已到底哪里不对了,并且说周自衡才是不知羞耻,还没成年就学人去花柳阁玩,跟老爹手下熬药的姑娘苟且还把人的肚子搞大了,他爸花了不少钱才把这个丑闻压下去,那姑娘打掉胎儿之后,周老爹又给人赔偿了一大笔封口费和营养费。 两人争吵之间,周自衡断断续续地打听到了那只毒虫的模样,他撂下一句“让你臭美!你就等着下半辈子坐轮椅吧!”,在傅桥声家工人们的震惊目送下,跑了出去。 他一出傅宅就打了个车,急急忙忙地跑去了须磨镇。 周自衡到村子里召集了四五个矫健的村民,把毒虫的样子形容给他们听,然后掏钱雇佣了这些人,帮他上山找虫子。 他最后得到了十几只不同的毒虫,都和傅桥声形容的样子很相似,这家伙拿着一罐毒虫回到王城,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一只一只地抓起来,对着自己的脚腕让它们咬了一圈。 不同的毒虫制造出来的包块也不一样,他用一些传统的药方给自己的脚腕治疗,其他的几个伤口都被治愈,最后剩下的,是和傅桥声腿上一样的包块,并在这几天之间也开始溃烂。 周自衡对着这个包块取血后,摸清了毒虫的毒性,开始尝试着制作解药。 “不对……”,周自衡忍耐着脚腕的疼痛,继续配药,“肯定是少了什么……” 他已经在药房里不休不眠地熬了三天,周老爹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突然开窍了,居然前所未有地开始研究起了传统医学,难道是上次那顿毒打,让他开始改邪归正了? 周父不知道的是,周自衡在这几天里因为亲自试药太多、太杂,还配上十几只毒虫的袭击,身体已经虚弱不已,过量的药物和毒物摄入让他的肝脏不堪重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第六天的清晨,收拾药房的工人发现了倒在一堆药罐里的周自衡,慌张地喊来了周父和周母,两人急急忙忙地一边上手给他检查身体,一边让人喊来了救护车。 从那以后周自衡的身体就不怎么好,虽然因为年轻暂时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是由于肝损伤,他变得身形消瘦、面色时常泛起蜡黄,手脚偶有软弱无力、腰膝酸软……还好他父母两个人都是很厉害的医生,每天都想办法给他调理,这两年才稍微改善了一点。 …… “最终姐姐的伤彻底好了,只留下一条小蜈蚣似的疤来。”,傅瑜声叹了一口气,“周院判……也就是你的父亲,当时说是在一本祖先留下来的笔记里,找到了治疗的药方,专程来我家给姐姐用了药,居然真的好了起来。” 她看向周自衡疲惫的脸:“那个药方,其实是你夹在笔记里的。” 周自衡笑了笑:“我可是花了好多精力,才做出来那个东西呢……沈韶姐姐教我用稀释了的药汤泡纸晾干做旧,还用石头砸出裂痕,让那个纸条看起来更像是古老的样子。” 他的双眼变得很灰暗,“傅伯伯高兴坏了,居然说要把你许给我,来报答我父亲献药的事情,提前给我们订婚,两家人永世交好做亲家。”,他摇头感叹还好姐妹俩的母亲出面反对,只是给他预定了一个傅瑜声成年之后的相亲机会。 周自衡脚腕上、和傅桥声一样的疤隐隐发痒。 “你也真是脑子有病……”,禄敦伯夫人摇了摇头,“第一次听说相亲的人,见了面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喜欢的是你姐,请你帮我糊弄过去,我们装个样子就说实在合不来,假装处两个月然后就分手吧’的,一点铺垫都没有,我都服了……” 她略有些心疼地看向周自衡:“我看你当时分明就是把我当你的树洞了,对着姐姐什么也不敢说,倒是对着我把一切都吐出来了……我们长得有那么像吗?” 周自衡笑了笑,轻声说其实不太像。 傅瑜声又叹了口气:“你不信我说的,姐姐分明也喜欢你,你自己又不敢问她。”,她用手捏了捏眉心,“姐姐在想什么,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最清楚,你硬说什么子非鱼的……那你倒是去问她啊!你又不是哑巴!” 周自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问了……又如何呢?”,他的双拳攥紧,“我不想知道她的回答,她说讨厌我反而很正常,倘若……”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能担得起这份责任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很清楚……我就算爱她,但我真的能做到不管未来如何,都执着于桥声,保证不三心二意吗?得到的东西我有多不知珍惜,伯夫人您也知道……万一、万一我负了她怎么办?” 傅瑜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烦躁地别过脸去。 “微臣不敢,是不敢接受桥声的真心;微臣不配,也是不配桥声的真心;微臣不值,是微臣自知不值桥声付出真心……”,他伏跪在地,声音颤抖,“伯夫人,求您不要再逼迫微臣!” 傅瑜声有点头疼,她的小腹因为情绪波动而变得不太舒服,于是挥了挥手让周主簿赶紧滚。 “周主簿。”,禄敦伯夫人突然又喊住了走到门口的周自衡。 她咬了一下下嘴唇:“……别再让姐姐伤心。”,随即又挥了挥拳头,“不然我饶不了你!” 第1609章 给你十指连心的吻 李雨嫣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到匿名拍卖的环节了,上席因为有花灯大师和中校给大家帮忙,大家手里的花灯已经全部完成了,下席还有几个人连竹编的骨架都没弄好,但是李雨嫣决定不管他们,先推进程。 所有完成了花灯的人,把自己的花灯放入志愿者递过来的玻璃小柜里,然后在小柜上贴上自己的名牌,依次摆在布道台的桌子上。 “各位手里拿到了新的宣纸,请在上面写上报价和自己的名字,折叠好然后放在喜欢的花灯作品前面的竹篮里,作为盲报价。”,李雨嫣向大家宣布竞拍规则。 中校迅速写好了一张纸,折好之后准备放进沈韶做的花灯前面的竹篮里。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啊,秀发哥。”,顾彤彤瞟了一眼他矮几上孤零零的一个纸条,小声提醒,“你再多写几张,报价低一点的意思一下,多投几个作品呗!” 恩竹心说也对,于是又写了五张,准备给大家一人放一个。 沈韶也写了六张,她犹豫要不要帮周自衡把桥桥的那个花灯买下,但又觉得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以防万一她还叮嘱中校也不要插手那两个人的事情。 “秀发哥你听韶韶的,别掺合那俩扭曲的家伙。”,阿岳也劝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弯弯绕绕太复杂了,我们外人不清楚细节,个人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 军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虽然动过帮忙的心思,但是转念一想也觉得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所以刚刚写的纸条里面是“一万元”这种应付的数字。 “夫人,你这是看上哪个花灯了?”,禄敦伯见傅瑜声写了个很大的数字,惊奇地问她。 傅瑜声把纸条折了起来:“我想要买下姐姐的花灯。”,她微笑着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说道,“上面的内容我很喜欢,正好当礼物送给我们的孩子。” 禄敦伯恍然大悟:“确实,桥姐姐的花灯寓意很好,希望你能生产顺利,不要太疼才是。” 坐在他俩前面一排的四个人竖起了耳朵,听到这样的对话之后面面相觑。 中校感觉禄敦伯的心真是太大了,完全没发现自己老婆好像有问题吗? 沈韶心想这个瓜里似乎有别的隐情,我们之前的猜测恐怕全都是错的……不过有一说一,爱能止痛这个说法也太油腻了吧喂!刚才就很想吐槽了! 世子夫妇则在疑惑,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瑜妹妹为什么要阻止桥桥给外人递联系方式?而且我们还以为瑜妹妹会想买周自衡的花灯呢,怎么居然是桥桥的?姐妹骨科? 在李雨嫣的主持下,大家开始依次走上布道台,把手里的纸条投入竹篮中。 众人回到了座位,中校抬头看了一眼布道台上的小篮子,沈韶作品前面的竹篮都快满出来了,他心里有点担心刚刚写的数字会不会少了点。 “哎呀,一个花灯而已,而且重点是给重建中的国家捐款。”,沈韶小声劝着,“你别太当一回事,我人不是还在这儿呢嘛!” 恩竹表面上说了句“好吧”,实际上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患得患失。 李雨嫣见所有人都已经放好纸条,于是开启盲开报价的竞拍流程。 六个志愿者走上布道台,按次序拿起前六个花灯和面前的竹篮放到中央过道,让大家都可以看到,然后开始阅读每个纸条上的数字,最高的报价被实时更新在面前的宣纸上。 一轮结束,这六个花灯分别被拍出50至100万不等的价格,花灯作品的主人和竞拍成功的人则会收到手环消息,稍后双双去宝殿的后台交换花灯和联合捐款声明书。 中校的花灯在第二轮,他作品前面的篮子里其实纸条不少,但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等会儿去后面交换的时候,私下问问他香囊主人是谁”的心态。 最终恩竹的花灯被某个人以130万的价格拍下,沈韶为了避嫌所以并没有报太高的价格,她其实并不打算当着众人的面拍下对方的花灯,只是如果不放纸条的话又怕中校多想、伤心,所以做了个样子……但哪怕做了恩竹的花灯被别人拍下的心理准备,她还是阴阳怪气地对恩竹小声说着“不知道哪位小姐这么大手笔,我都有点磕你俩了”这样的话。 中校其实心领神会,他也知道沈韶今天身不由己,又要代表沈家出席又不想太惹眼,之前借口给李雨嫣帮忙,趁机躲掉了晚宴和席间采访,减少曝光度,同时还要避免两个人被流言中伤……虽然记者们并不知道世家圈子里面私下传播的说法,但多少还是要小心。 第三轮尤为精彩,这里面包含了周自衡的花灯、傅桥声的花灯,以及沈韶的花灯。 沈韶的花灯面前的竹篮里纸条太多,她心里祈祷着别搞出全场最高价来,那记者肯定要专门写一下,到时候七嘴八舌地扒她的家世,这是沈中堂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同时也很影响沈韶工作,她并不希望公众关注到已经尽力低调、减少抛头露面机会的自己。 “一百七十七万。”,志愿者更新了沈韶花灯的价格,竹篮里纸条虽然多,但是大家似乎也是带着一种不太敢的畏惧心态,小心翼翼地报价,试探着填写数字——说实话,如果真的拍到手,一会儿在后台交换的时候,应该对沈韶说点什么才合适呢? 沈韶转头看恩竹捏着拳头往腰上一划拉,做了一个“拿下!”的动作,料到这个最高价估计就是他写的,心想这家伙今天还算守规矩,没有为了买下她的花灯而写上离谱的数字。 她同时注意到上席和下席有几个家伙捏了把汗,一脸“还好我不是最高价”的表情,心说这帮人也挺好笑的,又投纸条又怕被选中,几个意思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啊?难道我很可怕吗? 傅桥声的花灯引发了记者的关注,她竹篮里有十几个纸条,一开始还是比较正常的数十万,突然一个两百万的纸条被更新上去,随后志愿者又掏出一个三百多万的纸条。 “怎么回事?”,顾彤彤一脸震惊,“谁啊?” 阿岳小声和她八卦,说现场来了有桥桥的某几个前男友什么的,只不过之前大家把关注点都放在小衡和禄敦伯夫人身上,没注意到他们在暗戳戳地觊觎。 志愿者双手颤抖着,又拿出一张写了五百二十万的纸条,更新了宣纸上的数字。 沈韶心说这个肯定是周自衡写的,这小子还搞什么520,也挺油腻的……一个爱能止痛,一个520,你俩的油腻程度简直如出一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赶紧去结婚吧。 之后的几张纸条没有超过这个报价,周自衡一脸得意地把双臂盘在胸前,斜眼看了看傅桥声,傅桥声瞪了他一眼,嘴里呸了一句。 随后是周自衡的花灯,这小子的花灯前只有七八个纸条,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人放的以外,可能也就一两个人是真在报价——最后以极其低的44万成交。 傅桥声差点笑出了声,嘲讽周自衡刷新了今日最低价,真是个不值钱的家伙。 “哼,也不知道是谁写的44这种不吉利的数字!”,周自衡瞟了一眼傅桥声,“该不会……该不会是你吧?” 傅桥声故意闪躲开眼神,这让周自衡更加确信,就是这家伙没错。 后面的几轮逐步开启,大家饶有兴趣地看剩下的余兴节目。 沈韶按老爹给的捐款额拍下了上官非迟那个歪七扭八的花灯,怕她今晚没收获会伤心难过。 禄敦伯高价买下了自己妻子做的花灯,说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行善积德。 镇关侯世子夫妇分别拍下了对方的花灯,还当场表示了出来,明晃晃地秀大家一脸。 中校心里偷偷地羡慕,真希望自己和沈韶也能有这么一天。 沈韶小声告诉他说,阿岳结婚当天就很高调爱秀,对着众宾客大声宣告自己这辈子只爱顾彤彤一人,发誓永不纳妾,这些未经排练的台词给他老娘急得跳脚,估计是怕他万一哪天昏了头又反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世子妃则“你敬我一寸,我还报你一尺”,两人恩爱非常不说,顾彤彤更是三年抱俩,送了阿岳儿女双全,体面地完成继承任务,让他爹妈乐得不得了,在家里把她当菩萨供着…… 但同时也引起了阿岳弟媳的嫉妒,时不时阴阳怪气地说顾彤彤结了婚也不老实,还非要去宣传部门上什么班,天天抛头露面接触外男,不守妇道,一点都没有世子妃的样子。 结果这家伙在跨年宴上被阿岳当众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她对兄嫂不敬才是大逆不道,都什么年代了,自己老婆追求事业不要太正常,他举双手双脚赞成且全力支持。 阿岳还反唇相讥说弟媳天天什么也不做,就知道花侯府的钱打扮自己不知道是想干什么,还说自己弟弟虽然不能袭爵,但是结了婚也一直没有得到皇室嘉奖受封次等爵位,就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太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想让他弟弟这一支断子绝孙。 阿岳弟媳被扣了一顶大帽子吓得半死,从此闭嘴不再说顾彤彤的不是,潜心研究生子秘方。 …… “我先去交换花灯了。”,中校作为第二轮成交的花灯作品主人,率先去后台走流程。 沈韶假装不在意,甚至没有正眼看他,还装作没有听见,和顾彤彤在那聊别的事情。 恩竹见她没反应,觉得有点尴尬,但又不愿就这样离开,而是又说了一遍:“我——先——去——交换——花灯——啦!” 沈韶这才回过头来,鼓着脸说:“你去呗,走个流程还特意跟我说干什么?” 中校满意一笑,但不好做别的动作,只是小声回应:“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怕你等下看不到我了心里急,或者去得久了太过思念。” 沈韶嘴硬说去交换个花灯能要多久,平时经常一两个星期见一次都习惯了,自己怎么可能这么一小会儿就太过思念他。 “我是怕我自己太过思念你。”,恩竹小声丢下一句让沈韶脸红的话,小跑着去了后台。 顾彤彤见中校的身影消失在帷幕后面,立刻改话题问沈韶以后打算怎么办。 “你们俩什么时候公开?”,她和阿岳都很好奇,“沈伯伯还是不同意吗?因为什么呀?嫌弃秀发哥家里是做生意的?还是嫌他出身太一般?说起来和皇室沾亲带故,其实是外戚……” 沈韶没法直说,只是表示自己家里还需要再考核一段时间。 “说起来,我们以前都觉得你迟早会嫁皇子的。”,阿岳眨了眨眼,“沈伯伯也挺奇怪的,一直打太极推掉婚约,完全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沈韶心说原因很复杂,一方面她老爹太心疼自家孩子,不希望她卷入皇室的权力斗争,只是打心底里希望她过得幸福;另一方面则完全不能对外说……沈家要搞体制改革,怎么可能让也加入了这条战线的沈韶,去和要被搞掉的阶级联姻?以后难道要上演老丈人手刃女儿女婿的戏码吗?自家人斗自家人?沈千山再刚正不阿,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但说出口也只是“沈老头一向如此,把国家大事看的比较重,如果女儿和皇室联姻,以后他就不好在朝堂上说真话了,有了亲家关系会太多掣肘,而且平时镇国公舅舅在场的时候,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说有的事情。” 世子夫妇二人摇了摇头感叹,心说到沈韶这个程度的出身也确实很麻烦,还是他们这样不上不下的最舒服,俩人你侬我侬小日子风生水起。 沈韶心里吐槽说什么时候镇关侯都能叫不上不下了,怎么,谕洲人均侯爵是吧? “哟!我回来了!”,中校突然出现,把三人吓了一跳,他们连忙速速闭嘴。 他盘腿坐回了蒲团上,把一个纸条递给沈韶:“小姑娘给你的情书+1,我又当快递员了。” 沈韶无语地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两句就愣住了,顾彤彤也凑过去看,并且睁大了双眼,看了看中校又看了看沈韶,并且转头看向也瞪圆了眼睛的阿岳。 沈韶皱起了眉,她抬眼越过纸条看向中校:“你没想着先打开看看?” 恩竹很疑惑:“没有啊,那人就说,她很喜欢花灯上这句诗所以拍下,然后她就把这个纸条给我了……怎么了,上面写的什么?”,他也想凑过来看内容,纸条却被沈韶一把揉烂。 “没什么,陈词滥调而已。”,沈韶把纸团收进了袖子里的口袋。 中校不明所以,心想难道是纸条内容很露骨,大家都被震惊了? 第三轮的花灯交换开始,沈韶和中校假装不熟地从左右两侧分别走向后台,还有今晚万众瞩目的傅桥声和周自衡,由于傅桥声的花灯拍出了今晚的最高价,记者的闪光灯都对着她狂闪,沈韶得益于此,无人注意地闪进了帷幕后。 “沈小姐,能拍下您的花灯,是卑职至幸。”,中校和沈韶进入了签捐赠书的小隔间,他故意深深鞠躬,“不知道是否能赏脸,加个好友认识一下呢?” 沈韶被他逗乐,问他这是在扮演什么角色。 恩竹直起身子笑着看向对方:“如果花灯被别人拍下,估计就会这样和你说吧?” “也有可能会说,‘恩长官言重了,小女子实则钦慕您已久,万分欣喜今晚能和您相见,日思夜想终实现,朝朝暮暮盼君前’呢?”,沈韶阴阳怪气地说道。 中校一头雾水,他不知道为什么沈韶今天嘴里这么不爽,张口就是唇枪舌剑地带刺。 恩竹挠了挠后脖子:“什么跟什么啊……”,他拿起桌上的笔,在捐赠书上签字,然后拿出长驸马给他的副卡,在平板上输入信息,划卡捐钱,然后双手合十,替重建中的国家祈祷。 “给!”,沈韶把花灯递给对方,“你是要拿回去挂在床头吗?” 中校傻乐着表示自己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沈韶见他对着花灯痴迷的傻样,心里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绕过桌子走向他,并伸手揪了一下恩竹的脸皮:“我的手帕呢?是不是被你小子偷了?” 军官心虚地打开锦囊,极不情愿地拿出来还给沈韶:“……我以为你没看见呢。” 沈韶则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至于吗?一块脏手帕有什么好收藏的?” “因为喜欢你。”,恩竹又打直球表白,“我可以无数次地、反复地配合你确认,我喜欢你,随便你怎么问,不管谁怎么考验,我都是一样的回答。” 沈韶脸颊绯红,她哼了一声:“是吗?如果是记者采访你的话,你也敢这么说?” 中校轻轻地把对方抱住:“只要你不介意,我就不怕,不管是多大的压力,我都愿意。” “哪里学来的油腻情话,可赶紧闭嘴吧!超恶心。”,沈韶笑着把脑袋在恩竹怀里蹭了蹭。 …… “你好。”,傅桥声对着周自衡抬了一下下巴。 “你好。”,周自衡也抬了一下下巴,俩人跟在篮球场见面似的,感觉下一秒就要1v1了。 “你的花灯。”,傅桥声把自己的花灯双手举起,“接着!” 周自衡一把抱住隔着桌子抛过来的花灯,仿佛在接绣球一样。 “你干嘛花这么多钱买这个破玩意儿?”,傅桥声看着对方签署捐赠书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周主簿这么有爱心呢?” 周自衡签好字,把自己的个人储蓄卡刷得只剩四毛钱。 “傅小姐,一会儿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恐怕没钱打车回家了。”,周自衡抬起头来看向傅桥声,“作为回报,我给您把个脉,检查一下身体。” 傅桥声一愣,周自衡从未给她把过脉,今天这突然提出了,难道是从此我们的关系不再特殊,自此一刀两断的意思?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像是要哭了。 “……行吧。”,傅桥声似乎是在赌气一般,把手腕递给周自衡。 周自衡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托住对方的手掌,另一只手则以三根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傅桥声的手腕,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心脏的跳动。 “看出什么来了?”,傅桥声见对方迟迟不说话,不禁发问。 周主簿露出了微笑,对傅桥声说了一个数字:“一百一十二。” “哈?”,傅桥声一脸迷惑,“什么意思?” “你的心率。”,周自衡还是没有松开手指,“和我说话的时候的心率。” 傅桥声皱着眉啧了一声:“你到底是不是御医啊?摸了半天就数了个心率?就这水平……” “桥声,我喜欢你。”,周自衡突然打断对方,“我能不能明天就上你们家提亲?入赘也行。” 傅桥声张大了嘴:“啊?啊???”,她满脸荒唐:“周自衡,你脑子有病吧?” “一百五。”,周自衡没忍住笑了一声,“你的心率,升到一百五了。” 傅桥声连忙抽手:“什么、什么玩意儿啊?” 周自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回答我。”,周自衡深吸一口气,“我刚才说的,你能接受吗?” 傅桥声咬牙切齿地回答:“不能!你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周自衡用力地咽下口水:“你的心率,快升到一百八了。”,他又捏紧了对方的手腕,“我知道了,傅小姐很抱歉,请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傅桥声一脸噎住的表情,似乎有点后悔,只见周自衡松开了手,默默地把桌上自己的花灯推了过去:“这是您的花灯。” 傅桥声用手指把花灯勾了过来,在捐赠书上签字,挥卡。 “……喂,给我看看你的脚腕。”,她一边敲着平板上的键盘输入密码,“是左脚吧?” 周自衡双眼放大:“你是怎么……是瑜妹妹告诉你的?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你早就知道?” “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少废话,快点!”,傅桥声点击了支付按钮。 周自衡犹豫了一会儿,脱下了鞋袜,卷起了左边的裤腿:“……喏。” 那是一条和她一样的、细小的蜈蚣形状的疤痕。 “行了,穿上吧,脚臭。”,傅桥声嫌弃地捏着鼻子。 周自衡立刻表示自己是医生,很爱干净,也没有感染什么真菌,不可能脚臭。 傅桥声把花灯抱在怀里,斜着眼睛问他:“肝损伤会影响寿命吗?” 周自衡表示有可能会有影响,不过现在都一直调理着,应该没什么大碍。 “会影响生小孩吗?”,傅桥声仰起下巴问他。 周自衡皱着眉回答:“……不会。” 傅桥声哼了一声:“那还凑合,我是长女,没有子嗣的话家里不好交代。” 周自衡疑惑地看向对方:“什么……什么意思?” “我的入赘备胎鱼塘准入标准。”,傅桥声翻了他一个白眼,“我们傅氏家大业大,想入赘的多了去了,你前面还排了不少人,乖乖等叫号吧!” 周主簿啧了一声:“就不能给我排前面一点?” 傅桥声嫌弃地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连最基本的贞洁标准都不符合,二手……十八手的烂货还想往前排?不给你一票否决掉,都是看在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上!” 周自衡哑口无言,他继续讨价还价:“那,用什么作为号码牌的标记?” “嗯……我想想……”,傅桥声放下了花灯,手指点着下巴思索,“你有什么?” 周自衡深吸一口气,绕到了桌子的对面,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双手,然后单膝跪地,把傅桥声的双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掌心将其的手指捏在一起,然后郑重地吻了一下。 “医书上说,十指连心。”,周自衡抬起眼看着对方的双目深处,“我肝损身残,又身无分文,就以我完好无损的心脏起誓,从今往后,心甘情愿,唯你一人,秉烛待旦,至死不渝。” 傅桥声微笑着威胁:“立刻马上给我收起你那下贱的勾栏样式,不准对着我说那种泡妞的花言巧语,不然现在我就收回刚才的号码牌。” 她抽出手来,对着周自衡的脸用力地空挥了一下,掌风吹起了对方的睫毛:“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扇你,但是又怕你趁机舔我手!” 傅桥声再次拿起桌上的花灯,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对着一脸傻笑的周主簿丢下一句“慢慢等着吧,最好努力表现!” 第16章 后记 “李老师,麻烦你把这个带给六公主。”,中校从锦囊里拿出小金托他带给椰子公主的实验品,“金中尉还以为六公主会来这个活动,我知道她因为之前的事情,肯定是再也不能抛头露面的了,小金他实在是不太懂这些,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就麻烦你转交了。” 李雨嫣一脸疲惫地收下了东西,虚着身子表示没问题,活动总算圆满结束,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也没捅出娄子,不会让老爹失望。 “李老师,辛苦了。”,恩竹微笑着和她告别,“你也……真是不容易,注意身体。”,他今天也多少体会到了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世家子弟的身不由己和责任重大,家族的重担压在他们的肩膀上,是让人如何喘不上气。 李雨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行啦,秀发哥你倒也不用这样,说实在的,我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早都习惯了,从小家里就一直灌输了以后要怎么怎么的。”,她笑着说自己是女孩儿所以其实还行,她的哥哥弟弟那才是压力山大呢。 李雨嫣撇了撇嘴,突然转移话题,小声问他沈韶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嗯,她说为了避嫌,所以没等我一起,和顾小姐她们往山门方向先离开了,各家的车子应该是都在门外等。”,中校回答道。 李雨嫣深吸一口气:“对了……那个……对不起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上次在积木鸟酒吧,我说的有点过分了,应该没有伤到你吧?” 李雨嫣扭捏地道歉:“我没有恶意的,就是觉得韶韶……我也不是说你不好,韶韶她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明知道家庭条件不合适,还愿意跟你一起偷偷摸摸谈恋爱,就说明你肯定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奇奇怪怪的戳到她的点,而且对她肯定也是挺好的……” 中校连连摆手说自己知道她没有恶意,所以也并没有生气,不用这样抱歉。 “哎呀,秀发哥你也应该要有点脾气!”,李雨嫣突然思维跳脱,“我都这样说你了,居然也不知道生气?”,她双手叉腰,“长驸马也是,脾气莫名其妙得好,一天到晚笑眯眯的……你们这种东南水乡的人都太温柔也不行!要有点男子气概!” 恩竹皱着眉,心说难道我真的很缺乏男子气概吗?为什么都这么说? “话说回来,韶韶可能还真就吃你这一套。”,李雨嫣自言自语着,“不过啊,该强硬的时候你一定要强硬……不对,与其说是强硬不如说是坚定!” 她给恩竹传授秘笈:“韶韶这个人看着好像很厉害很洒脱,实际上她超没安全感的,疑心病也特别重!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巴不得每秒问一遍你还爱不爱她!超级烦人!” 中校心说你这就有点夸张了吧,她知道你背地里这么说她吗? 李雨嫣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反正,她赶你走的时候赖着不走就对了,她阴阳怪气你的时候其实是在吃醋……如果她真的讨厌你了,会对你超级客气礼貌,那时候你就该滚了。” 恩竹笑着先答应下来,心想沈韶倒也不至于,明明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 周六,积木鸟酒吧内。 “真心话大冒险?”,沈韶手里拿着一杯东西嫌弃地说道,“太那个了吧,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古早游戏?有没有先进一点的东西?” 梦尘一脸“难道是我老了吗”的表情,她故作受伤地嘤嘤假哭,沈韶立刻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里面没有不合适的内容吧?”,中校忧心忡忡地翻看着冒险牌,“这儿还有孩子在呢。” 老管立刻把小山驱逐到楼上,梦尘和小山为了省钱,就住在酒吧楼上的空间里。 “好了,现在没有未成年了!”,傅桥声嘻嘻笑着,一副准备吃点大瓜的样子,周自衡心说你和我的前任数量最多,明明最容易被八卦,泥菩萨过江还在这傻乐。 顾彤彤正陪着阿岳研究酒单,给他推荐自己之前尝了觉得巨好喝的一款菠萝饮,六公主和小金则戳着桌上盒子里的一团不明物体,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游戏内容已经被决定了。 “……好吧。”,沈韶心里还是有点不太情愿,心想这群人肯定又是想趁机撬她和恩竹的嘴,因为他俩最注重隐私,没特殊情况基本上都不肯透露进度。 梦尘拿出一叠纸牌,让大家抽,拿到最大和最小牌的人猜拳,分别做真心话和大冒险。 大家依次抽取梦尘洗过的纸牌,恩竹和沈韶亮牌之后对视一眼,两人都怀疑是梦尘洗牌的时候做了手脚,怎么就能这么巧合呢??? 他俩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硬着头皮各抽了一张真心话和大冒险。 “真心话:评价你对象最近的一次酒后行为。”,沈韶读出了卡牌上的文字。 “大冒险:公开一个至少在场超过一半的人不知道的秘密。”,中校念出了卡上的内容。 这套卡牌的内容也太刻意了吧!完全就是吃瓜套组! 沈韶把纸牌放下,假装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最近一次,是在永宙城调查爆炸案的时候……他喝多之后……我的评价是兽性大发。” 在场的男性像突然出现返祖现象一样集体开始嚎叫,女性们则是一脸期待地捂住了嘴。 “具体来说就是……”,沈韶再次深吸一口气,“像猪一样呼呼大睡,完全叫不醒。” 大家一脸无语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失望,李雨嫣攥着拳头似乎是想打人。 沈韶摊开手一脸无辜:“我说的是真的!真心话!真真的!我可以发誓!” 大家心想算了,暂且放过了她,转头看向中校。 恩竹深吸一口气,然后给了沈韶一个眼神:“这件事,我和你提过。” 沈韶立刻心领神会,嘴角乱飞地期待了起来。 只见恩竹拉开外套领口,像是慢动作一般,缓缓地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老管几乎是看到那个信封的一瞬间,就表情失控地大喊:“不——————!” 中校将信封高高举起,闪躲着老管的抢夺:“这封信,我相信大家也很好奇内容!而且绝对满足超过一半的人不知道的条件!” 他一脸得逞的坏笑,打开了信封:“这是管巍桦上尉,在执飞火箭之前,在我这里留下的遗书!内容我提前确认过,没有不适合公开的!” 中校纵身跳到了桌子上,一边逃跑一边开始夹着嗓子念信,老管大喊大叫着追逐: “亲爱的~梦~尘~小~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我很~抱歉~没能~亲自履约!但是~我想说~我的心~早就~交给了你~!” 众人纷纷发出起哄的声音,老管的脸红得像是被炸了一样。 “我知道~我们都不是~彼此的第一次,但是~你却是~我第一次~真!心!爱!的!人!” “在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是你~教会我~爱!是!克!制!” 老管痛苦地嚎叫着,他把整个头都埋进了衣领里。 “我的~银行卡号是……我的~密码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日子~” “里面有~我父母给我的~老婆本,现在~我想把它们~全部~都!给!你!”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虽然~此生~没有这样的~幸运~娶!你!” “但是~如果~有来生,请你~记住~我已经~预!付!过!你!的!彩!礼!” 现场的男人们狂笑着大喊大叫,所有女生都发出了高亢的尖叫声,沈韶被这句话恶心得浑身掉鸡皮疙瘩,而梦尘的脸基本上也已经整个红得炸掉。 “最后~我想和你说~对不起~永别了~祝!你!幸!福!” “请你~忘记我~昂首阔步~向!前!迈!进!” 在众人的掌声中,地上出现了两个直通地心的洞,洞底分别是梦尘和老管,两人还在努力挖掘地层,试图把自己埋进去。 大家开始哈哈大笑着,拍着老管的肩膀叫他“预付哥”,中校则一边拿抹布擦拭自己刚刚踩的桌椅,一边告诉他这是对他上次随意爆自己料的反击。 中校把信放回信封里,递给梦尘送给她当纪念,随后坐回自己的位置,把纸牌交到金利手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合起伙来想干什么,小金是老实孩子,他来重新洗牌。” 小金接过纸牌,看似乱七八糟地洗了一通,大家重新抽。 所有人打开牌面的瞬间,中校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为什么他和沈韶还是最大和最小的牌?! 沈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得意得直乐的小金:“你和老管是舍友是吧……洗牌技术,是柳老板先教会老管,老管再教会的你?” 小金鼓着掌,夸沈韶不愧是谛听精英,今天这场就是鸿门宴,你俩不吐也得吐。 俩人再次硬着头皮抽了真心话牌和大冒险牌,沈韶瞟了一眼偷笑的梦尘,心想恩掌柜说得没错,自己果然会因为心软吃亏。 沈韶念出了卡牌上的内容:“真心话:灵活卡,回答现场提出的一个问题。” 中校也念出卡上的文字:“大冒险:抽取一张真心话并回答,或一口喝掉三子弹杯烈酒。” 顾彤彤、李雨嫣和梦尘三人同时举手,想要提问沈韶,沈韶立刻敲了敲卡牌:“诶诶诶,遵守规则啊,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于是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了一个统一的选择,既不会难堪得让沈韶无法回答,又能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韶韶,你是否期待着恩长官对你更主动和强势一点?” 中校一愣,随即看向了沈韶,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韶一脸稀松平常,表示这也不是什么很刺激的问题:“没有啊,相反,我更喜欢他跟着我的节奏来,我喜欢受控制的事情,更希望由自己来掌控进度,相比失控来说,这样我更有安全感……我不喜欢那种什么强制的、什么霸道总裁的类型,我会觉得不尊重、冒犯。” 大家发出了拖长音的“噢~”的动静。 恩竹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但又有点后悔慈善活动那天的事情,当时没等沈韶回答就擅作主张,而且还被对方推开,估计是让她不舒服了,想着是否应该道个歉。 他心想等会儿结束了再问,见沈韶回答完问题,于是也按照卡牌要求,抽取了一张真心话。 军官看了一眼卡牌上的内容,立刻说自己选择不回答,而是喝三子弹杯的烈酒。 “秀发哥什么情况?!”,阿岳捡起那张卡片,“描述两人的第一次接吻?” 所有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啊”声,中校把双手在空中下压,表示这个问题太侵犯隐私了,他认为自己就因为玩个游戏而不尊重对方,实在是不合适。 沈韶看着梦尘走向吧台,拿起一瓶程家酒厂专供的限量烈酒,倒了满满一子弹杯,开始担心恩竹一口下肚后,又要像上次那样口不择言地突然喊她“老婆”然后昏睡不醒。 “都要一口吞哦!”,梦尘把三个小杯子放在了中校面前,“反正今天老管和小金都在这,你就算睡过去了,他俩也能负责给你搬运回去。” 李雨嫣嬉皮笑脸地打岔,看着沈韶说:“你要是担心得受不了,要么就送到你公寓里去,反正他也不是没在你那过夜过,你照看一下,和去年那次就两清了。” 傅桥声捂着嘴乐:“之前恩长官都是脑袋清醒地老实呆着,但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出事?上演那种特别经典老套的小说剧情?” 沈韶嘴硬着表示自己才不担心,让拖回去基地就完事了,大不了送医院住一晚。 中校缓缓地端起了子弹杯,深吸一口气抱怨道:“这个卡牌的内容到底是谁的主意?” 众人起哄让他少啰嗦,想着把这家伙灌晕了反而更好套话。 恩竹有些为难地把子弹杯放到了嘴边:“……行吧,三口而已。” “等等!” 军官惊异地抬眼,看向了身边的沈韶。 “算了,还是别喝了吧。”,沈韶用手扶额,她很清楚这家伙其实根本不会,“简单描述。” 小金和老管嘴角乱飞:“快描述描述!咱们这个长官简直就是嘴上长了锁,我们连你俩什么时候亲的都不知道!” 恩竹叹了一口气:“就是去年三月,被困在须磨镇河底水牢里的时候。” 老管和小金立刻瞪大了眼睛,俩人震惊得直接喊出声来了: “你不是说那天是互相表白确认心意的时候吗?!”,老管看向恩竹瞳孔地震,“你俩看着这么正经又慢热还零基础的人,居然当天就亲了???” “你俩和三具尸骸共处一室居然都能亲上?!”,小金的关注点则是当时的情况,他作为队内的技术后勤,那天看到龙和女孩的尸体还干呕了一会儿,“我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你们能在那种场景和气氛下还能亲热?!难道三具尸体做背景很浪漫吗???” 六公主啧啧感叹沈韶不愧是传说中的“外星人”水瓶座,说她的点总是奇奇怪怪的,并瞟向了沈韶包上的那个屁股玩偶挂饰。 沈韶难以置信地拿起玩偶,质问所有人难道这个不可爱吗? “星座太扯了,全世界怎么可能只有12种性格的人?这种没道理的按日期粗分类完全就是骗人的。”,沈韶的屁股玩偶挂饰在得到众人的摇头否认之后,她只好把锅甩到星座上。 六公主则说玄学是一种统计学,而且她现在正在研究的所谓“星盘”是更加复杂的一套系统,不单单是12种性格,“比如火星就可以看出一个人那方面的倾向。”,她挑了一下眉毛,“沈韶姐姐你就特别经典,太阳星座和火星落座都是水瓶。” 老管问小金为什么六公主要叫沈韶“姐姐”而非“沈小姐”,小金和他耳语说因为沈韶是国公之后,两大国公和皇室祖先都有血缘关系,真算起来她们其实是远房表亲来着。 梦尘眯着眼问六公主火星水瓶是什么意思,甚至一副要拿出小笔记本来学习的架势,可能是想增加酒吧的副业收入,或者以此为话题吸引更多回头客。 六公主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中校:“意思就是那方面很冷淡,几乎没有自发性的需求,简直心如止水和修仙的一样,甚至对谈恋爱这件事都不会太热衷……”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按沈韶姐姐说的,她喜欢自己掌握节奏的话,你们的进度估计也就要像现在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了,直到走到结婚……不过也有可能会被某件奇怪的事情、对方身上某个奇怪的特征,突然戳中某个大家无法理解的奇怪的点。” 李雨嫣和顾彤彤以及傅桥声都用力点头,说别的方面不清楚,但是沈韶确实一直对恋爱没兴趣,简直是连青春期的那种胡乱悸动都没有过,令人怀疑她或许永远不会谈恋爱……甚至当时沈韶在她们小群里说自己有了心动男嘉宾,大家都怀疑她被人盗号了。 军官皱了皱眉,表示倒也不至于,他自认为还是挺能感受到沈韶的爱意的,而且进度什么的他并不在乎,每个人不一样……而且自己在这方面的观念属于比较传统的类型,他更希望能负责任地先走到结婚这一步。 六公主用手指了一下恩竹:“恩长官嘴上说不在乎进度,实际上呢你火星落在处女座。” 她感受到了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意思是那方面的需求十分旺盛,但是由于心理和生理上都有严重洁癖,所以并不会随便乱搞,只会强行忍耐,或者实在不行了就自己解决……终于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实际上心里非常渴望和期待吧?” 傅桥声斜眼看向周自衡,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同是男人,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老管哈哈大笑:“简直太对了!长官的纸巾消耗量一直特别大!我们部队每个月都会发放生活用品,但是他总是不够用,只能自己网购补充!” 中校大惊失色:“你小子胡说什么!我只是比较爱干净!没事就喜欢抹抹桌子什么的!吃要去壳的东西,如果手上沾了油和酱,马上就会擦而已!” 小金敲了敲手环,说给恩竹推荐了几款不错的全息游戏和小道具,刚刚分享了链接给他,中校恼羞成怒地拍桌表示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沈韶一脸无语,心说这个傻猪到底为什么要因为完全没有道理的东西生气,这群人完全就是故意在用这种言辞刺激你,试图套话、得到更多可以吃瓜的细节罢了。 她趁众人围着中校逗他,没注意桌上,悄悄把扑克牌拿了过来,又亲自洗了一遍。 “再来再来!”,阿岳嘿嘿乐着,让大家继续抽牌。 大家翻开手里的扑克,亲自洗了牌的沈韶瞪大了眼,她更加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自己居然又是最大的牌,不过这次最小的牌落在了周自衡手里。 沈韶通过猜拳被安排了真心话,她为难地又抽了一张卡牌。 “说出你对象除了脸以外,你最着迷的生理特征。”,她念出了卡牌上的内容。 李雨嫣举手提问:“对了,说实话,韶韶你觉得恩长官长得帅吗?” “废话,当然啊,不然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沈韶疑惑地看向李雨嫣,“等会儿,难道我的审美真的有问题吗?你们连这个都要怀疑了?难道你们都觉得他长得很丑吗?” 顾彤彤和傅桥声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们只是觉得你的审美时好时坏的。” 中校皱着眉心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到底是赶上了坏的还是好的时候? 李雨嫣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会儿恩竹,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硬伤但是需要稍微收拾一下”。 “最着迷的生理特征……非要排个第一的话,应该是气味吧。”,沈韶回答了卡牌上的问题。 六公主一愣,连忙点开手环打开了一个星盘软件,再次确认了一下两个人的出生时间: “天呐,虽然你俩单看都很拧巴,但是你俩合盘后,又是金火对拱,又是金火六合!而且你俩是业胎关系宿命纠缠,综合起来就代表着致命的生理和心理双重吸引力……等未来你们试过之后,就会发现超级合拍!一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会失控,一发不可收拾,沉迷到停不下来那种!属于是天雷勾地火,性张力十足、激情四射、荷尔蒙爆棚!” 沈韶心说搞笑吧,我怎么可能会沉迷那种事情……差不多得了,别再扯那些有的没的,话说回来公主殿下你不是搞科研的吗,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恩竹一脸“真的吗”的表情,他对此表示高度怀疑,说自己和沈韶的关系明显就不是这挂的,他幻想中的未来只会是相敬如宾,撑死也就他自己会偶尔上头。 “是吗?”,老管眯着眼打量着中校,“你俩可是表白当天就亲了的人哦?在座的恐怕没有人和你俩一样激情到这个程度哦?” 周自衡嘴角乱飞地透露了慈善会那天的故事,说自己开了锁之后,看到中校的嘴上都是唇印,看起来就像是被沈韶亲烂了一样,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干了什么弄成这样。 沈韶微笑着转过头,威胁说敢造谣就拔了他的舌头,不许夸张化描述,明明只是因为自己新买的胭脂掉色得厉害,不小心沾到一点而已。 李雨嫣和傅桥声乐得颧骨升天,问她要怎么做才会“不小心”沾到对方的嘴,怎么一整天都没沾到她俩;顾彤彤更是煽风点火,说自己那天几乎一直和沈韶待在一起也没沾上。 沈韶罕见地被问住了,而恩竹发烫的脸已经埋入手掌,露在外面的红耳朵出卖了他。 小金一脸嫌弃地啧声,说这两个人玩游戏不老实,偶像包袱太重不肯说真话。 顾彤彤转头看向周自衡:“差点忘了你了,小衡你就别抽卡牌了,这套东西是我们针对他俩专门研制的,里面的问题和冒险牌都不适合你。” 恩竹和沈韶两人都一脸“你们到底多少人参与了这个计划”的疑惑表情。 “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吧!”,李雨嫣清了清嗓子,“你和桥桥现在什么情况?” 周主簿极不情愿地回答:“……备胎。” “哈?”,阿岳十分意外,“谁是谁备胎?” 傅桥声一脸震惊地看向阿岳:“这还用说吗?当然他是我备胎啊!” 顾彤彤摇着头鼓掌:“不错,总算是有进展了,恭喜你。” 大家叽叽喳喳着吃瓜,觥筹交错之间,默默地给积木鸟酒吧增添了不少营业额。 第1700章 楔子 黑夜里的海岛像是一枚静谧地趴在地上的甲壳虫,身体鬼斧神工般机械般精密的结构,背着带有金属光泽的鞘翅,岛上的建筑物似是反射着星光般熠熠生辉。 从高空中俯瞰,会令人感叹是多么安静的世外桃源。 海岛的主体结构像是一个斗笠,这座小岛位于谕洲东部的大海之中,它由亿万年前的地壳运动和火山形成,上面的火山早已被确认为死火山,不过是龟背的标本,或是巨兽的尸体。 这座海岛距离陆地和城市太遥远,每周只有一艘小小的货船会到访这里,送来一些商品、陆地食材和能源结晶,以及少量的药物,支援着这座总人口仅一百五十七人的岛屿。 小岛上只有一座码头、一间诊所、两家便利小超市、一间不过60平大小的单层政务厅、一所只有两个教室和一小片“操场”的学校。 海风轻抚着贝星细腻的沙滩和沥青般黑色的礁石,一些蓝色的荧光浮游生物描绘着波浪的边缘,不断更新着这个小岛的轮廓。 山顶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寺庙,寺庙由数百年前虔诚的神教徒搭建而成,他们徒手搬运无数的海岛山石,蜿蜒着盘旋的山路,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出一条道来。 寺庙并不大,简单兜一圈不过5分钟,它没有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物或是银胎金身的神像,只有简单的一座神殿和藏经阁,外加一片低矮的平房,里面居住着简衣素食的僧人。 古寺里保留了最原始的风貌,因海风侵蚀而破旧的外墙被细心地修复了许多次,每一寸漆都浸泡了僧侣呢喃过的虔诚经文。 神殿里,供奉的并非常见的神像雕塑,而是一块泪滴状的石头。 那是一块巨大的玻璃陨石,它重达四吨余,表面斑驳着熔蚀刻痕,乍一看是黑色的石块实际上却暗暗地透着墨绿色的光芒,并且带有微弱的磁性。 每当太阳升到神殿顶部的天窗之处,光线自上而下地打在这块陨石上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颗仿佛充满了力量的魔法结晶,在黑色的裂纹之间迸射金中带着萤火绿的光芒,圣洁感十足的同时又散发某种诡异的气息,令人后背发麻。 本岛人口口相传着,这块巨大的陨石源自三千多年前的一场神界之战,它是受伤化为石头的善良仙神的化身,它身受重伤无法维持法相,于是从天而降落到这座海岛之上,耗尽力气阻挡着神的战争殃及池鱼,烧尽自己守护了人界的安宁。 岛上的人们为它建造了这座寺庙,由于岛上的人实在是太少,这个建造过程断断续续地维持了近一百年,那是这座寺庙的最早形态。 谕洲曾经过漫长的战国时代和势力割据,终于在一千五百年前形成了如今的大一统国家,而这座小岛在历史上也曾经作为海上基地而被改造过几次,岛上的土着因为战争而匆匆离开,在和平年代又有一些来自本土的移民和海难幸存者来到这里,再次重建了这座寺庙。 第1701章 初春的季节 恩竹烦躁地一键关掉了桌面上的全息屏,狠狠地把拳头砸到了虚拟键盘上,实际上是敲在了他宿舍书桌的桌面上。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就几乎没消停过!!!”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用手指堵住耳朵,军官已经被墙壁对面传来的声音搞到几乎神经衰弱,昨晚本来就没有睡好,好好的周末早晨又被如此毁掉。 经过三月的军衔评定大会,恩竹如之前说好的那样,通过一个保密的特殊贡献,破格晋升为上校军衔,成为准将的预备军,彻底脱离了基层事务,进入管理层,从下个月开始管理包括第四小队在内的、涵盖了六个战斗飞船小队的、特军部队的空中军务专门小组。 而老管则是按照航天员待遇,以航天英雄的军功破格提级为少校,搬到了恩竹的同一层楼,就住在他的对门,并且他也成为了第四小队新的直接领导,既第四小队长官。 前天第四小队的所有人欢呼着,一起帮老管搬了宿舍,老管一反常态地变得大方,自掏腰包在王城的大酒店订了个大包厢,请大家出去吃了一顿好的。 席间恩竹拍着他的肩膀,嘱托他既然做了长官就一定要好好干,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要成熟起来负好责任,走出门也要维护好部队的形象。 管巍桦家里祖辈吃军粮,他爷爷退伍时最后的军衔也不过是中校,老爹更是因为在战争中受伤提前退伍,甚至止步上尉……他这个年仅二十七(还差两个月)就光宗耀祖的家伙,已然成为了家里的骄傲,今年过年节估计都得坐在圆桌的主位。 老管喝多了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恩竹的腰,说自己能有这么一天都是因为跟了他这个好长官,发毒誓自己接手第四小队之后一定好好干,不会丢他的脸也不会让他失望。 然而。 从昨天也就是周六的晚上开始,和恩竹上校的宿舍同层对门、但是卧室墙壁相连的另一头,不停地传来嬉笑打闹和不可描述的动静。 从夜里大概九十点钟开始,大约每隔一个小时就传来女人婉转的声音,持续十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断断续续大概闹到了凌晨四五点才停……今天周日的早上七点刚过,吱吱呀呀的摇晃声和床板的撞击声,外加令人难以启齿的声响又开始了。 恩竹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本来正在检查自己的须磨镇年度汇报,作为改革重镇的行政长官,明天就要第一次到大殿述职,当着皇帝、长公主、两大国公以及包括沈中堂在内的内阁大臣做报告,他本来就心理压力大,老管还不停地制造噪音。 上校攥着拳头打开自己的房门,五步跨到了对面,饱含怒气并高频用力哐哐砸门。 对面房间里羞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大概五六分钟,老管光着膀子打开了门。 “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前天不是发誓说要成熟起来,维护好部队的形象吗?!”,上校咬牙切齿地指着老管的鼻子骂,“我他妈本来以为,你经过去年火箭的事情之后就会改好!戒掉那种无耻的下流爱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恩竹语速极快,他把压力和愤怒以及睡眠不足混合在一起发泄:“你知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校级和以上的军官?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的长辈,你不要因为这边管理没那么严格,就随便带来路不明的女人进这种地方,还搞出那种丢人的动静!这里照样是特军部队基地!” 老管试图插嘴,但是上校怒气值极高,压根没给他机会:“你小子是不是升了校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老子告诉你,我他妈照样是你的长官!维护部队形象是我们的责任!你要是再敢狗改不了吃屎、从花柳阁叫外卖,我一定给你记个处分!” 上校骂完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老管慌乱的脸:“好了,你刚才是要说什么?” “呃,那个……”,老管尴尬地挠了挠脸,“我不知道这里隔音这么差……打扰您休息了……” 上校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管:“我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骂,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老管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怎么了这是?什么事情去那么久?” 恩竹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随后变成了慌张,他听见房间里传来穿拖鞋的声音,和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军官立刻用手把眼睛死死地捂住,手指之间一点缝隙都不留,在眉眼前形成一个绝对的封闭黑暗空间。 “恩中……恩上校?”,梦尘套了件老管的大衬衫,踢着拖鞋走到玄关,“怎么了?有任务?” 恩竹死死地捂着眼,大张着嘴,下巴疯狂颤抖:“不是……我……你……啊?” 他汗流浃背,心里想不是说俩人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了吗?不是说好了做朋友吗?不是说柳老板不想结婚只想一个人好好经营酒馆吗?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不起……打扰了…….没什么事。”,上校的手嵌在额头和颧骨之间,一丝光也不敢放进来,生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他浑身僵硬地原地向后转,踢着正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 沈韶捂着肚子狂笑,她刚听完这个令恩竹崩溃的早晨事故,对着抱住头低垂脑袋、尴尬到脚趾抠出四室二厅的上校直乐,甚至忘了点菜。 “柳老板是不打算结婚呀,我问过她了,这点没变。”,沈韶隔着桌子伸出手,揉了揉男友的脑袋,“但周末怎么过也是她的自由,老管可能只是她的娱乐工具。” 恩竹抬起疲惫的脸,不解地看着沈韶:“娱乐……?啊这……?行吧……” 他这几天精神压力又大,昨天晚上又没睡好,憔悴得仿佛脸颊都凹进去了。 沈韶把菜单递给对方:“你看你都瘦了,先赶紧吃饭吧。” 上校接过菜单,他叹了一口气表示这两天没什么胃口,明天就要第一次步入大殿,当着这个国家政府的最高领导层作报告,说明自己过去一年在须磨镇做的事情。 “而且里面还包括你舅舅和你父亲……”,恩竹用手指折着菜单纸的边角,“虽然明天要做报告的是所有改革试点镇的行政长官,总共有七个人吧……但他俩肯定会提问啊……” 沈韶在桌上抚着对方的手背安慰:“我舅舅人很好的你别慌,至于沈老头嘛,他虽然不喜欢你,不过这人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借机故意为难的。” 沈韶心想要不今晚回沈府住,夜里摸进老爹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作弊资料。 “啊,说起来。”,沈韶突然意识到已经三月了,“恩掌柜这两天有联系你吗?” 恩竹一愣,问沈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昨天约我今晚一起吃饭。”,沈韶点开了手环,展示聊天记录,“她说今天下午到王城。” 上校的双眼立刻瞪得溜圆:“什么?我、我都不知道她要来王城啊!” 恩竹点开手环,给恩喜儿发去消息,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她自从回了凌水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王城,连我十岁的时候到军校报到,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沈韶心想那应该是为了躲株树塔,如今树醒风坐稳了塔尖,恩喜儿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估计是年节的时候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共识。 “她来王城干什么?”,上校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抬起眼问沈韶。 沈韶疑惑地把眉毛一高一低摆放:“啊?她没跟你说要来王城报名的事情?” “报名?”,恩竹一脸“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的表情,“报什么名?” 沈韶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皇首大的复学考试啊!” “复学???”,上校的表情十分荒唐,“她四舍五入一下都五十了,现在回大学里读书?” 沈韶一指节敲在军官的头顶:“五十了又怎样?有谁规定了读大学的年龄限制吗?不管几岁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吧!” 恩竹揉着头顶的痛处:“行吧……不过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没跟我说?” “这我怎么知道?”,沈韶对上菜的服务生微笑着点头说了句谢谢,“估计就是因为怕被你说,什么一把年纪的老太婆还cosy大学生之类的。” 沈韶心说恩掌柜长得十分年轻,全身一直用钱敷着保养得也很好,说实话就算混入大学也不会被认出来是四、五十岁的年纪,有些被导师摧残的硕士博士看着比她沧桑多了。 上校指着自己辩解:“我刚才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很惊讶这件事而已!”,他从眼前的盘子里夹起一条鱿鱼脚,“而且为什么只约你吃饭?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先见我吗?” 沈韶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的妈妈你自己研究去。” 军官一时语塞,他再次打开手环进入和恩喜儿的聊天界面,在前一句“你今天到王城?”之后又不断跟上了几句“你来了住在哪?”、“什么时候报名?”、“打算在这待几天?”、“他知道你来王城吗?”、“晚上你约了沈韶吃饭?” 沈韶注意到上校给恩喜儿的备注是简单的一个字“娘”,她有点好奇这家伙给树醒风的备注会是什么,大概率不会是“爹”这样的字眼,说不定是对方的大名。 恩喜儿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连续消息轰炸,总算回了一句:“你别管。” 上校不解地看着这句回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直接一个语音电话飞过去。 “到底你是妈我是妈?管这么多干什么?”,恩喜儿居然一接起来就是这样一句,让人一时半会儿怀疑刚才到底是谁主动打的电话。 恩竹深吸一口气镇定情绪:“你为什么一声不吭跑来王城?” “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俗话说事以密成。”,恩喜儿一边回消息,一边看着恩氏家族企业的年度审计报告,“万一我没考上怎么办?那多丢人?我想等出结果了再和你讲。” 上校心说你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呢?在儿子面前还有必要努力维持很会读书的人设吗? “沈姑娘现在和你在一块儿吧?”,恩喜儿滑动屏幕阅读着,“是她告诉你的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放心,晚上吃饭你爹不在,不然沈姑娘肯定不来。” 上校叹了口气:“不了,我还要准备明天的报告,再打磨几遍好让自己安心,你们吃吧。” “那明天我汇报完,要不在哪见个面?我下午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带你转一转王城,几个旅游景点打打卡。”,恩竹拿起一串菠萝牛肉,一口撸进嘴里。 恩喜儿接过家丁挥过来的一个全息屏,在上面签章确认了一份合同:“明天我要到皇首大进行实人认证,上午报完名之后,我就会去株树塔,你要是愿意踏足的话可以过来。” 军官一脸吃了苍蝇还噎住的表情:“……你去那干什么?” “当然是瞒着有恋母情结的儿子去跟我的情郎私会,然后过两天二人世界,周四一早飞回凌水见客户。”,恩喜儿转头和家丁说记得把新的保险合同发给律师审核。 上校脸上写了无语二字,他迅速地挂断语音:“……就当我没打这个电话吧。” 沈韶给刚端上来的食物拍照,心说你们一家人可真有意思。 “真是开春了。”,恩竹挂断电话后无力地瘫在椅子上,“一个个的都在这发神经。” 沈韶转头望向餐厅的大玻璃墙外、王城马路街道旁的行道树,看着阳光洒下纱幕,一些喜人的嫩芽正在枝端萌发。 “是啊,春天来了。”,她欣赏着落在枝头的小鸟,多么充满希望的生机勃勃。 第1702章 忘却海岛 沈韶坐在一张红酸枝椅子上,隔着桌子的对面,是一个笑眯眯的女人——她身着一套定制的云锦旗袍,勾勒出令人惊叹的腰臀比;手腕上戴着一枚玻璃种的烟青色翡翠镯子,暗示着她本人的身价不菲;耳垂上点缀着顶级南洋天然白珍珠,散发出优雅成熟的魅力;脖子上没有戴多余的饰品,那傲人的胸脯已经足够亮眼,令人嫉妒是如何做到又瘦又有料的。 她叠膝斜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脸,表情十分沉迷,像是欣赏一幅名作一般看着沈韶。 “恩掌柜?”,沈韶见对方似乎看得入迷了,不禁出声提醒,“您还在听吗?” 恩喜儿眨了眨眼,瞳孔放大证明她实在是喜欢面前的这个姑娘:“我在听,其实拉杰米尔有和我说过,关于你让他帮忙找交易记录和崇智影视海外架构的事情。” 沈韶点了点头:“原来他已经和您说过了,那……”,她有点疑惑,“您今天找我是什么事?” 恩喜儿微笑着继续欣赏沈韶:“没什么事就不可以请沈姑娘吃饭吗?” 沈韶心里嘀咕,俗话说一床被子里睡不出两种人,树醒风三番两次间接利用,恩掌柜您虽然没有前科,但是像这样突然找我,实在还是令人心慌。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恩掌柜时隔二十年再来王城,这里变了很多,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是需要我当导游?”,沈韶礼貌地回复,“或者……是担心我和恩竹?” 恩喜儿看了一眼沈韶手腕上的红绳:“似乎不用我担心,而且如果哪天你把竹儿甩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的错,能不能成只能看他自己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绝对不管。” 恩喜儿端起茶喝了一口:“如果这小子运气好到真能和沈姑娘喜结连理,我不开玩笑,如果你希望的话,你们结婚后我甚至可以和醒风移民到海外去,绝对不打扰你们。” 沈韶连连摆手,表示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恩喜儿摊开手说她刷社交媒体,看到这年头的小姑娘都希望对方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最怕产生代沟和婆媳矛盾——她回忆起树醒风的烦人爹及其叽叽喳喳的四房妻妾,认为也有道理,不过她和树醒风都还想多活几年,想了想只能通过移民来保证做到人间蒸发,正好沈中堂也不喜欢他俩,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沈韶心说开明也不是这个开明法,这操作未免也太极端了……而且树醒风这家伙,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孩子,分明就是自己想移民跑路逃避法律的惩罚吧!还能顺便弥补过去的缺憾,和老婆过上二人世界,对他来说才是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侍者开始上菜,这家昂贵的江南菜餐厅毫无疑问也是树醒风投资开立,他专门从东南挖了几个大名鼎鼎的厨师,为得就是能睹物思人、食味忆妻……哪怕其实恩喜儿压根不会做饭,更别提给树醒风做过饭了,能亲自给他端杯水估计都能令其激动得伏地吻脚。 “正好,我来尝尝正宗不正宗。”,恩喜儿拿起陶瓷公筷,夹了一点到自己碗里。 沈韶心说如果不正宗,树醒风会不会喜提一顿毒打呢?那真是好看,想看,爱看。 眼见恩喜儿往朱唇里送去一片菌类,咀嚼了两下之后竟然直接吐到了骨碟里。 沈韶心说恭喜某位住在楼顶的烦人精今晚将享受字母游戏,最好是往死里抽。 “调味是对的,但是食材的味道不对。”,恩喜儿拿起纸巾擦嘴,“长距离运输果然还是会失去鲜味,哪怕用的是最高运输优先级的冷链。” 她一边高频眨眼,一边思索着生意的事情:“运输环节中的分站和集散转运会影响效率,如果直运的话,成本会很高……不过大部分的天然食材都是时令性的,专供不在乎运输成本高个几块钱的高级餐厅的话,其实可以考虑季节性同类型食材的专机……” 沈韶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在自言自语地思索生意,心想不愧是商人出身,吃个饭都能考虑赚钱的事情,这会儿恩喜儿已经在餐巾纸上用口红写下几个关键词,帮助自己记忆和思考。 沈韶心想恩竹如果当年家里没出那档子事,或许也会变成一个典型的生意人。 没有如果。 “嗯……晚上再跟醒风讨论一下细节吧。”,恩喜儿收起了口红,抬起眼继续微笑着欣赏沈韶,脸上的表情似乎巴不得使上一切手段将其拿下,甚至对恩竹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要不是她没有合适的身份,几乎都想自己上了。 沈韶从这目光中读出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渴望,她深吸一口气:“恩掌柜……说实话您这样没由头地找我,多少还是让我有点坐立难安……要不说说看,您最近有没有遇上或者听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多小都行,是个主题就行。” 恩喜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无奈,但看起来似乎又带着一种“果然”的意味。 她把随手放在脚边地上的包拿起,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文件袋。 沈韶疑惑又震惊地看着对方。 “沈姑娘和沈大人一样,无功不受禄,不然就会如芒在背……原话是浑身刺挠。”,恩喜儿把文件袋递给对方,“醒风还真是很了解你们沈家人,不枉他做了那么多的功课。” 沈韶心说好哇,果然姓树的混蛋又拐着弯来了。 恩喜儿似乎有读心术:“不过这次这个事情,跟株树塔关系不大。”,她用筷子戳着桂花糖藕洞里的糯米玩,“不如说是和你马上要接到的一个任务有关,只不过我个人担心你会遇到危险,所以特地问株树塔的情报站要来了这些东西。” 沈韶心想恩喜儿会知道自己即将做的任务,想必是从长驸马口中得知。 “忘却海岛?”,沈韶看着文件袋上的标题。 恩喜儿点了点头:“位于东部远海,靠近我们国家海域边境的石神岛。” 沈韶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资料,第一页是情况简述。 “传说被忘记的人就会失踪的海岛……”,沈韶皱着眉阅读,“如果岛外所有人都忘记了你的存在,你就会人间蒸发的岛屿……据说如果能被人回忆起来,就会再次出现?” 她简单看了一下材料,似乎是灵异事件和失踪案的混合,虽然她很好奇,但是为什么这种案子会落到谛听手里? 沈韶因为去年的爆炸案和年初樊月初的事情,已经被提拔为执行组长,谛听内部的职级并没有管理层,除了老板以外每个人都是一线探员,只不过待遇、权限、接手的案子强度和保密程度会有不同……可是谛听向来只处理皇室贵族相关的案子,这个案子里失踪的人全部都是默默无名的海岛居民。 “这个‘存在’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只要有岛内人报案,失踪者被岛外的人所知,岂不是就会被岛外的人知道存在,从而重新出现吗?”,沈韶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思索着,“这个定义应该是被观测到这个人的具体存在,比如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恩喜儿怕侍者打扰,亲自给思考中的沈韶盛了一碗文思豆腐汤,轻轻放在她的碟子里。 “这个岛屿远离内陆,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这些年基本都是人口流出的状态,本岛居民登记在案的不到一百六十人。”,沈韶仔细查看文件上的介绍,“失踪案从四年前开始发生,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一声不吭地搬走了,但后来离开本岛去内陆的人到访失踪者的家乡才发现,所有人居然都不认识失踪者,就仿佛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四年前,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或许这就是谛听接手案子的原因? 但是远东一个小岛上的失踪案,能和内战有什么关系呢? 沈韶抬起眼问恩喜儿:“我有点没理解,这个案子为什么会由谛听处理呢?” 恩喜儿微笑着又用公筷给对方夹了一块宝塔肉:“沈姑娘,你往后翻,这座岛上有一方寺庙,里面居住了九个僧人,其中包括一位主持,叫布泽法师,据说这个法号的由来是‘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他是寺庙的管理者。” “布泽法师?”,沈韶没听过这个名字,打算在谛听的资料库里搜索一下。 没想到恩喜儿接下来的话让沈韶会震惊地睁大双眼。 “他是如今的长公主原本的结婚对象。” 沈韶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等等,啊?那……啊这?”,她抬眼注意到资料库显示无法找到任何与“布泽法师”有关的信息。 “他丢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躲到边境小岛上隐居。”,恩喜儿抬了抬掌,催促沈韶先吃点东西,“由于是贵族出身,所以无法随意离境……外加,他本就是三代单传,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都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离世,曾经的好友要么数十年没有联系,要么已经葬身内战。” 沈韶恍然大悟:“所以,如果岛外没有人再记得他的存在的话……” 恩喜儿缓缓地点头:“当然,谛听肯定会要求你,首先去调查清楚这个诡异的说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寻找可能的解决办法。” 沈韶由此明白了,这次的调查的过程中难免会触及到十九年前的长公主婚姻秘史,这毫无疑问是保密级别极高的一件事,而且由于涉及皇室人物,所以才会交由谛听处理。 沈韶心说这不是还有长公主记得他嘛,这么担心干嘛……长驸马也是,老婆的前男友有危险还愿意帮忙,也是心蛮大的。 不过沈韶更想解决岛屿上的失踪案,无辜平民的安危反而更令她忧心,只能说是顺带着帮长公主保护一下前男友。 说实话,如果布泽法师的身份没有那么敏感,他只需要离开岛屿就可以了,但很明显他这个尴尬的身份,肯定不能随便结束隐居状态,估计也是他本人不愿意。 恩喜儿再次发动读心术,这个超能力的使用频率和准确度,已经让沈韶怀疑恩喜儿是真的有点什么特殊能力:“这个岛,据说只要人上去过,就会一直被这样的规则缠身,所以逃离岛屿并没有用。” “啊?那本岛人怎么办?本来就出生在这个岛上的话,岂不是……”,沈韶注意到了规则漏洞。 恩喜儿伸手从资料袋里抽出其中一张纸:“本岛出生的人,如果一生都不离开岛屿的话就不会激活这个规则,但是一旦离开过岛屿,要么永远不回去建立起认识自己的朋友圈子,要么保证岛外一直有认识自己的人。” 沈韶翻看了一下被报了失踪案的人的信息,要么是岛外新移民,要么就是有去岛外读书、生活经历而后又回到岛上的人,“难怪持续有人口流出呢。”,沈韶喃喃自语。 恩喜儿急着让沈韶先吃饭:“沈姑娘要是再不动筷子,我可要开始害怕了,别到时候胃疼了,沈大人又要说你是被我饿坏的,又要说我是蛇蝎毒妇,那可真是草民冤枉。” 沈韶立马把文件放回资料袋,将资料袋塞进包里打算晚上回去再看,拿起筷子开始吃碗里的食物,恩喜儿敲击手环让侍者继续上菜,上点热乎乎的。 恩喜儿由这个话题想起了什么事,感叹了一声:“还是我们平民好,贵族出身都没法环游世界!两大国公……我记得出于皇权的安全起见,在大殿里任职的实权王公都是没有封地的,沈姑娘的妈妈是叫慎博郡主,而且你家就你一个孩子,沈姑娘结婚后应该也会被授予不能世袭的象征性称号吧,到那会儿就会被收掉护照了,你还真得趁年轻多出去玩玩。” 沈韶苦笑着说自己工作很忙,并没什么机会出去玩,除了小时候跟着沈千山出差走马观花。 “如果这个体制倒掉,再也没有贵族平民之分的话,沈姑娘是不是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去玩了呢?”,恩喜儿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寒光。 沈韶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和她对视:“恩掌柜,您讲话好大胆。” 恩喜儿微笑着回应:“那还是沈姑娘家里更大胆,只是不像我这样说出口而已。” 第1703章 考验和审视 伴随着清晨的阳光洒进玻璃,树醒风龇牙咧嘴地捂着后腰从床上缓缓起身,心想要是恩喜儿真通过了复学考试,从而长居王城,还一直这样没节制地折腾的话,自己估计会英年早逝……研究延长寿命的几个项目今年得催着点了。 恩喜儿已经在衣帽间里换好衣服,她罕见地穿了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检查了一下身份卡确实放在包里,简单啃了两口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早餐,对待树醒风像用剩的餐巾纸一样草率地告别,朝卧室方向丢了句:“我去报名现场了,拜拜!” “喜儿!等等!”,树醒风立刻下床穿上拖鞋,一路小跑着追到卧室外面,心里恨屋子面积太大:“这边过去有点距离吧?你怎么去学校?打车?不用我安排司机送你?” 恩喜儿回身看着树醒风的鸡窝头:“第一,株树塔饱受关注,竹儿又是公职人员,我们最好还是谨慎一点;第二,你要是敢对我考试这件事做什么手脚,我就跟你离婚。” 她脸上是温婉娇媚的笑容,嘴里是对树醒风来说最致命的威胁。 树醒风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保证不做手脚,你自己考,我绝不插手。” 他一勾嘴角得意地笑道:“而且……万一你考砸了,到时候还可以窝在我怀里撒个娇、哭一哭,我一定好好安慰你。” 恩喜儿啧了一声:“闭嘴,少在这诅咒我。” 她走向大门,两个下属从外面将双开金属门拉开,“对了,中午我和竹儿约好吃饭,你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记得多备一套衣服,他如果泼你水的话,我可拦不住。” 树醒风挠了挠头自我催眠:“我们的关系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 “是吗?可我看他给你的账号备注是【傻逼】呢,你要不重新评估一下?”,恩喜儿径直走了出去,留下扶着门框倍受打击的树醒风。 …… 恩竹反复深呼吸,试图平静心情。 七个改革镇的行政长官在大殿外的广场上,按照镇子的名字开头首字母为顺序站成一排,等待侍卫的通知和带入。 恩竹排在最后,前5个人都已经报告完离开,第6个人正在殿内,他就是下一个。 他紧张得有点肚子疼,还有点想上厕所。 “殿传——须磨镇行政长官,恩竹上校!”,站在他面前的一个皇家侍卫看了一眼手环上的通知,突然高声大喊道。 上校心说我就站在你面前两米多的地方,不用这么大声。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踩出一步,对皇家侍卫敬了一个标准的抬手军礼:“到!” 两个皇家侍卫回了他一个宫廷礼仪,然后一个拿着手持的仪器,另一个戴上手套,对他进行入殿前的再次安全检查。 “恩竹长官,请随我入殿。”,两个侍卫照例检查完毕,伸出手掌引路。 …… “须磨镇行政长官恩竹,参见圣上。”,上校行了一个标准的、只针对皇帝的单膝谒拜军礼,这个动作是在军校的时候跟着教官学习的,但却是恩竹第一次面对正确的对象实践。 “恩长官请起。”,皇帝端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他左右两边正坐在侧椅上的分别是镇国公和辅国公,身后的幕帘里是看不清楚面貌的长公主。 “谢圣上。”,恩竹缓缓起身,他面前左右各坐了两排人,这十四个人便是内阁大臣,而沈千山就坐在两排人中间的过道尽头,他的椅子在内阁大臣之中最高,仅低于皇位区域。 奇怪的感觉,真的站到了殿内,上校反而不紧张了。 沈中堂小声清了清嗓子,抬眼看着恩竹的眼睛:“恩长官,请开始你的汇报吧。” “是。”,上校深吸一口气,点开手环,将屏幕放大挥上空中,开始播放相关演示。 …… “以上便是须磨镇改革后一年的情况,以及本年度的产业升级、居民福利和经济振兴计划,请圣上训饬。”,恩竹再次行礼,谦逊地低下头。 内阁大臣之间开始响起小声而嘈杂的议论,两大国公也对着皇帝耳边说起悄悄话,上校偷偷抬起一点头,看到幕帘后的长公主也凑上前,对皇帝说了几句什么。 军官汗流浃背,心说这是什么情况?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由内阁大臣向我疯狂提问吧?大家商量什么呢?难道是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恩长官请起。”,皇帝终于发话,让他站了起来,“你是这七个改革镇子里,唯一坚持了一年,都没有和贵族进行土地买卖的行政长官。” 上校惶恐地直起身子,他不确定皇帝的这句评价是好还是不好。 “还不快谢谢圣上的夸奖!”,沈中堂微微蹙眉,一脸嫌弃地小声提醒。 上校赶紧再次行礼:“圣上谬赞,守护改革果实是卑职的本分!”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绿色的眼睛里竟然流出慈爱来:“起来吧,竹儿不必这样拘礼。” 恩竹听到这个称呼,惊得头顶汗如雨下:“圣上折煞了,卑职不敢!” “你虽然名义上是朕姐夫的外甥,但长驸马是入赘,所以你理论上来说,应当算是长公主的内甥。”,皇帝低垂着眼睛看向依旧保持着单膝谒拜军礼的恩竹,“长姐的内甥,便是朕的内甥,朕叫你一声小名并不过分。” 皇帝根本就是在一本正经地瞎扯淡,上校眼见面前的沈中堂脸颊肌肉抽搐了两下。 “果然,改革这种重要的事情,还得是家人才能靠得住。”,皇帝微微向左右偏头,和两大国公确认了一下眼神,又低垂着眼但并不转头,问身后的人:“姐姐,我说得对吗?” 长公主总算出声:“竹儿,上前来让我看清楚些。”,她的语调十分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想念或是期待的情绪,就像是最初级的配音演员在念台本一般。 沈中堂用手指了一下皇位区域前面的一个位置,示意让军官站到那里。 “十多年过去,真快啊,已经一点都认不出了。”,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 长公主隔着幕帘看了看恩竹,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恩竹在读军校的时候,当时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办满月礼,恩家耀特意请了家里的男丁(也就是恩竹)过来,代表恩氏族祠给这个孩子的头顶淋水洗尘,意为让祖先的在天之灵知晓,以保佑他健康成长。 “长公主殿下,是卑职不孝,不能在舅母身边伺候。”,上校在脑子里搜罗着合适的措辞来回应,但是依旧乱七八糟的,称谓和形容词公私不分。 沈千山用鼻子轻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恩竹的散装句。 “恩长官,你可能不清楚。”,皇帝继续说正事,“改革试点经过一年的验证,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唯有你的须磨镇,是按照朕的意思在运行……而且相比之前贵族管辖时期的不温不火,你做的一些事情,包括龙研究所、田产责任制和生态旅游方面的尝试,也颇有成效。” 他想起那些趁改革、土地进入自由流通后,和贵族进行土地买卖的行政长官,心里就有点上火:“不像某些孑孓小人,手里有了一点权力就赶着去巴结王公贵胄!” 恩竹心里汗如雨下,他真害怕沈千山当着皇帝的面,突然提起须磨镇和卡斯诺城邦的合作来,那估计自己莫不是要被猜忌到死。 “所以,朕决定,让你参与第二轮的改革试点。”,皇帝的声调突然提高。 上校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立刻单膝谒拜:“圣上重托,卑职不敢懈怠!” 沈千山点开手环,把一个屏幕挥到了空中:“我国虽已终止了所有的对外战争,但也要考虑外敌入侵的风险,我们现在军事的重点便是国家安全。”,他把谕洲地图的东部海域放大,“而国之边境地区的安全,在国家安全上尤为重要。” 恩竹回忆起古神教的案子,那些白发杀手就是从西南边境偷渡进入,并且策划着发动恐怖袭击和入侵战争,想来第二轮改革的由头,应该就是因此引发了皇帝对国家安全的担忧。 “谕洲的东国境线位于海上,最东端便是石神岛,这个地方在古代,曾经作为前哨海军军事基地,只不过近一百多年以来,已经无人问津。”,沈千山把岛屿的地图放大。 皇帝继续说道:“第二轮试点,便是重启军事重镇,守护国家安全,我们计划以东南西北共八个方位的边境城邦为试点单位,依次开始试点,而第一个就是正东方向的石神岛。” “恩上校正好是军人,军事重镇的管理和重建,算是专业对口。”,皇帝低垂着眼睛说道。 沈中堂继续介绍着:“石神岛那块,本来是由封地位于东部海滨城市的东碣城公爵一并管理,但由于岛上人口稀少、经济也没什么亮点,且离陆地太过遥远,他实际上也没在管。” 上校一愣,这个东碣城,不就是之前李雨嫣说她的婚约对象家里的封地吗?好家伙,原来李雨嫣是要嫁给公爵世子啊?她爹妈的社交手腕也太厉害了吧,就李雨嫣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居然……这种婚约怎么谈下来的啊? “恩上校,这个岛屿,已经由东碣公签署划出,收归中央管理,现在朕把它交给你。” 皇帝示意让人把王印呈上来,他拿起那个大印章,在一个全息屏上按了一下,核发了一份新的行政长官令:“除了须磨镇以外,恩上校接下来也要费一些心思在石神岛上了。” “卑职必尽心竭力,不负圣上重托!”,恩竹再次郑重行礼,用手环接收了新的长官令。 …… 沈中堂躲着恩竹速速溜出了大殿,俩人同时下班还同时从殿里出来,他急着避嫌,脚速极快地蹿上了车,一溜烟没了影。 “至于吗……”,上校望着远去的黑色公务车,敲了敲手环联系沈韶,问她中午怎么吃。 沈韶一大早领了石神岛的任务,正抱着一大盒资料在上电梯,打算回公寓里一边吃饭一边研究一番,然后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去实地调查。 “我在公寓呢,今天你的汇报怎么样?”,沈韶回了消息。 上校迅速打字回复:“好像还挺好?圣上很满意,沈中堂也没有为难我,而且改革进入第二轮,我还多了个管辖区。” 沈韶问他新的管辖区在哪。 “石神岛,原本是东碣城的一部分、李雨嫣准公公的地盘,现在划归中央直辖,然后派给我管理,目标是重建边境军事重镇。”,上校心想反正这种政务过两天就会正式公开,提前分享给肯定不会说漏嘴的沈韶也没什么问题。 沈韶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简直要气笑了:“有意思,你什么时候去那边上任?” “岛上本来就有政务厅,所以我不用像须磨镇一样从零开始管那些琐事,而且改革目的也不是振兴,所以只需要出差几趟,考察岛上的环境,年内把那边的边防设施建设起来就好了。”,恩竹没注意到文字消息携带的情绪,老老实实地回答。 沈韶再次回消息:“是谁决定的这个事情?” “皇帝。”,上校打字回复消息。 沈韶深吸一口气又叹出:“他派给你这个事情之前,是不是扯了点亲缘关系的话?而且还问了长公主的意思?” 恩竹十分惊讶,沈韶为什么连这个都能猜出来?难道是沈中堂说的? “石神岛上有点特别的事情和特别的人,如果要改革,只能是你去。”,沈韶发回消息,“我想知道你的行政长官令什么时候生效?” 上校调出长官令看了一眼,回答她:“明天0点开始。” “好,那我明天早上联系你。”,沈韶需要等到恩竹正式成为石神岛的行政长官后,才可以要求他协助调查,从而共享手里的案件信息。 恩竹猜出沈韶手里有关于石神岛的谛听案子,于是自觉不再过问。 …… 这是恩竹吃得最别扭的一餐。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了。”,恩喜儿微笑着看向军官,“那时候竹儿还小,常常是保姆在后面追着喂,正式像这样坐在一起完整地吃一餐,好像还是第一次?” 恩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瞟了两眼强颜欢笑的树醒风,看得出来他也很不自在。 “醒风你说呢?”,恩喜儿把话头抛给自己的丈夫。 “呃……”,树醒风如鲠在喉,“好像是哈……都饿了吧?我催下菜?” 他敲了一下手环,让侍者快点上点什么东西堵住彼此的嘴,逃避这尴尬的气氛。 很快,三盘前菜就端上了桌。 同时,树醒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杀气在吊灯下泛着黑色的波澜。 下属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从远处走上前问是否有什么事。 “今天这一餐,主题是什么?”,树醒风并不动餐具,只是黑着脸问下属。 “呃……家人重逢?”,下属试探着回答。 树醒风用手掌指了一下恩喜儿:“那么她是谁?” 下属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回答:“是您夫人。” 树醒风深吸一口气,看着盘里的精致前菜:“那道菜这是用什么做的?” “梨……”,下属瞬间额头上布满汗珠,连忙解释:“董事长,前菜的主厨是外国人,不懂谕洲语言,他不是有心的!” 树醒风从鼻子里颤抖着呼出怒气,怒喝一声:“还不快撤掉!” 侍者慌慌张张地走上前来,连忙把三碟前菜拿走。 恩竹心说你有病吧?梨和离,就一个谐音梗而已,居然发这么大火……也未免太患得患失了,好肉麻的两公婆,居然还是我父母,简直样衰。 恩喜儿平静地看向树醒风的脸,一句话阻止了对方准备要做的事情:“今天是团圆饭,我不想看到什么建筑回填材料,或者什么浴缸里的悬浊液,以及任何河里漂着的不明物体。” “……行。”,树醒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转头对下属说道:“去给这个主厨报个班,让他好好学习我们的语言,考出六级之前不准回来工作。” 下属深深鞠躬,并识相地快速跑回远处去,不打扰他们的聚餐。 恩喜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差不多该收敛一点……竹儿为什么讨厌你,你自己不清楚吗?” 树醒风脸上挂起勉强的温暖笑容,看向恩竹的方向:“儿……子,你也没有很讨厌我吧?” 他觉得恩竹至少会在恩喜儿面前给自己一个面子。 “很讨厌。”,上校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还把目光瞟向了恩喜儿:“我甚至无法理解你。” 恩喜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们都慢慢来吧,毕竟是长达二十年的裂缝,当然不可能一朝一夕就修复好。” 树醒风警觉地看着恩喜儿,心想莫非他们夫妻之间也会有难以修复的裂痕。 “当然也有。”,恩喜儿再次发动读心术技能,翻了树醒风一个白眼,故意刺激对方,“你这些年对不起我的、欠我的,每一分我都会讨要回来!我账本上都记着呢!” 树醒风乖巧地闭上了嘴,安静地吃盘子里的前菜。 第1704章 相信 “早啊,昨天的团圆饭吃得如何?有没有消化不良?”,沈韶坏笑着坐上了副驾驶,接过恩竹手里的早餐,“又是豆浆油条,好经典的套餐。” 上校叹了一口气:“你都没法想象那个气氛……哦对,株树塔所有的餐厅,跟梨有关的菜品都下架了。”,他系上安全带,“不过菜蛮好吃的,这次从海岛回来,我再带你去吃一次。” 沈韶带上车门,把早餐放进了座椅中间的置物架,看向男友明媚一笑:“帮我系安全带!” 恩竹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老实照做。 他侧过身去,单手支撑在座椅之间的扶手上,伸出左臂跨过沈韶的面前,从右边的车门上拉下安全带,两个人的脸自然地贴近。 “啾。” 沈韶突然轻轻用手指托着对方的下巴,在上校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什什什什什么新招数?!”,军官肉眼可见地害羞慌乱,红着脸和耳朵迅速把安全带扯下来,手指发抖地嵌入安全带的座椅扣——扣错进了自己的。 沈韶眉眼弯弯还闪着光,她一手捂着嘴乐,一手把主驾驶位的安全带扣打开,将其正确地嵌入自己的座椅旁:“我就是想试一下,没想到效果拔群啊!” “你还是喜欢戏弄我。”,上校挠了挠发红的脖子,重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沈韶拿起豆浆油条开始吃:“上次在西配殿仓库,是你先搞突然袭击,那我也得突然袭击一次,这样一来就扯平啦!” 恩竹偷看了一眼沈韶用力张大嘴、试图一口同时咬下粘在一起的两根油条的样子,紧张地问出上次在积木鸟酒吧的聚会后,因为没有独处机会而没能当面说出口的话: “那……上次那种突然袭击,你会讨厌吗?”,上校咽了口口水,“会觉得冒犯和不尊重吗?” 沈韶咬油条失败,老实地隔着袋子用手将其掰开先吃一半,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 “嗯……不会。”,她的脸颊浮起一层粉红色,“偶尔的话……很偶尔、很偶尔的话……” “……有一点点喜欢。”,沈韶在上次的真心话大冒险中,有撒谎的成分。 上校惊讶地睁大了眼。 “不过,仅限于此!”,沈韶立刻给自己找补,“后续还是要由我掌控!比如我让你停就必须停,不准进一步动作!爪子也要一如既往地老实!不然我会生气!” 恩竹郑重敬了一个抬手军礼:“明白!” 上校启动发动机,松开刹车,将车子驶出公寓地库。 “所以我们这次不是坐船去?太好了!”,沈韶喝了点豆浆来帮助下咽干燥的油条,“那边居然有可以停飞船的地方?” 军官点了点头:“毕竟曾经做过海上军事基地,所以有一块面积足够的空地,以前用来停战斗飞机的,现在用来晒鱼干,不过我联系了那边的政务厅,让收拾出来了。” 沈韶心想会不会有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说起来……”,恩竹偷偷打量了一下副驾驶的沈韶,“你带泳衣了吗?毕竟是海岛游呢。” 沈韶以一脸看傻子的嫌弃表情转过头来:“……大哥,现在是三月,下水玩会冻死的。”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上校略微有点失望,他本来还有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沈韶用门牙咬着豆浆的吸管,戏谑地用亮晶晶的黑色双眸看向他:“你小子好像很期待看我穿泳装啊?肯定偷偷幻想过,果然是个色狼!” “去年夏天你生病了,我们都没机会去游泳。”,恩竹小声嘀咕,“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 沈韶给他气笑了:“不是,你连否认都不否认一下吗?” “那确实……很期待。”,上校假装认真地开车,直视前方诚实地回应,“也确实……幻想过。” 沈韶的耳朵悄悄红了:“那你就幻想吧!我没带泳衣!” 她偷看了一眼耳朵也发红的上校,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等到了夏天再说。” 眼见恩竹的喉结往下滚了两下,沈韶啧了一声:“现在不准幻想!专心开车!安全第一!” …… “来,把这个协助调查令和保密协议签了,老规矩。”,沈韶打开手环,点开两个全息屏幕,把两个文件挥给恩竹。 上校轻车熟路地翻到对应的几个要签字的页面,快速地签字并授权数字身份卡认证。 两人站在飞行训练场上,等待着小金出库飞船,头顶是晴空万里。 “天气真好啊!”,沈韶抬起脸欣赏蓝色天空中的白色丝状薄云,“今年的春天来得真早。” 金利操控着引导车,把一架双人座战斗飞船移动到起飞跑道上。 “我来搬运行李,你开一下仓储箱。”,上校提起沈韶的行李箱,对她说道。 沈韶注意到小金的表情有点怪异,猜到仓储箱里肯定有鬼。 她眼见恩竹鬼鬼祟祟地慢动作移动行李,沈韶轻蔑一笑,先根据小金的指示解锁安全扣,再用手指按开仓储箱的开启按钮。 整个仓储箱里摆满了各色鲜花,中间放着一个小蛋糕,上面点亮着数字“1”的电子蜡烛。 而且这个小蛋糕的造型,竟然是沈韶包上的同款屁股玩偶。 “一周年快乐。”,恩竹微笑着站在她身侧说道,“礼物在前面的座椅上。” 沈韶用手指捂住上翘的嘴角,佯装嘲笑:“好土!” 上校眉头一皱,双击手环给老管发去语音:“沈小姐不满意,她说好土,小武出的什么馊主意!早知道还是听我自己的不搞这个!你替我罚他跑训练场五圈!” 沈韶连忙阻止他折磨下属:“不不不不不,我没有不满意。” 她拿起那个屁股蛋糕拍照,问恩竹是在哪家店买的,竟然有人生产这种东西。 “没有卖的,我找蛋糕师傅定制的。”,军官回答道,“当时我说要做屁股形状,对面还愣了几秒,反复问我确定吗。” 沈韶忍不住笑,轻轻拿下上面的电子蜡烛:“一起吃了再上飞船吧?” “好,等我收拾一下,两分钟。”,上校和小金一起清理仓储箱,再把两个人的行李放入。 …… “确认安全带已经系好,正确佩戴耳机、墨镜。”,恩竹检查了一下沈韶,对方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本次飞行全程六小时,预计到达时间下午三点整。” 小金挥着手向两人告别,随着飞船缓缓抬高、滑行、升空,呼啸声追着火焰奔跑而去。 沈韶隔着舷窗欣赏王城的景色,飞船逐渐攀升高度,以一个轻缓的弧度穿过丝绸般的薄云,阳光温柔地像是拂过眼皮的指尖,颤抖着睫毛上的呼吸。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随着飞船进入平飞模式,上校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恋人在阳光照射下、略微有点棕色的虹膜,伸手把墨镜抬到额头上,以一对金色的宝石作为爱意证明。 沈韶看了一眼手环上的资料:“王城过去应该只要五个半小时吧?为什么全程是六小时?” 恩竹对她的提问像是意料之中般露出了笑容:“因为路上有个景点,我想带你看。” 沈韶眨了眨眼:“我有任务在身,要不返程的时候再旅游?” 上校摇了摇头:“半个小时耽误不了什么事,主要是这个景点不是随时有。” “不是随时有?”,沈韶更加疑惑了,“那是什么东西?” 恩竹宠溺一笑:“这是秘密惊喜,好奇的小调羹,要不先睡一觉吧,一会儿我叫你。” 沈韶被这个爱称逗乐了:“为什么是小调羹?这是你们东南的说法吧?好奇怪。” 上校微笑着看向沈韶的明眸:“你的亲朋好友不是都叫你韶韶吗?勺子不就是调羹?” “太牵强了吧!可是叫起来一点都不顺口啊!”,沈韶噗嗤笑出声来,“三个字不饶舌吗?” 恩竹目视前方,耍赖般摇晃着脑袋:“我不管,我私底下偷偷用。” 军官的余光注意到沈韶还在看自己,于是再次转过脸去,与她对视。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春天的晴朗天空。 飞船身侧的噪音,被耳机隔绝在外,仅剩彼此呼吸在麦克风里、通过数字信号转播的声音。 此刻,二人的脚下是全世界,但无人知晓他们正掠过自己的头顶。 如同恋人的关系,隐秘又坦荡。 上校伸手关闭了中控台上塔台呼叫系统的按钮。 安全带限制了两个人身体之间的最小距离,就像双方身份之间那层无形的壁障。 二人微微把肩膀和脖子向对方倾斜着,只是偏过的侧脸和逐渐靠近的鼻尖,在这寂静无言中,心照不宣地用睫毛缓缓遮盖深湖一般的瞳孔。 沈韶的指腹柔软地抚上了恩竹的手背。 彼此的心脏通过这样的链接,好似正交换着血液。 只是黏膜最基础的触碰,就足以共享逐渐加速的脉搏、和大脑神经元之间闪烁的电流。 不需要夹杂疯狂的欲望或是多余的激素,仅凭一根隐隐约约的红线确认心意。 身心共鸣的选择,比一切空口情话或甜言蜜语,都来得真诚。 “我……”,恩竹缓缓抬起了脸,他很想对沈韶说出口那句话,他的心无比坚定,但不确定自己在现实上,是否已经够格作出这样的承诺。 沈韶眼里的光芒隔着睫毛的缝隙闪烁着:“我也是。” 她微笑着再次重复:“不管你想用哪个词,我也是。” 上校的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来,面上的表情却是开心的笑脸。 她分明比阳光更温柔。 她分明比春日更美好。 根本不应该用愚蠢的世俗眼光来评价她的真心。 她是世上数十亿人中最完美的唯一。 “我爱你。” …… 沈韶的睡脸隐藏在眼罩下面,红色的上下嘴唇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缝隙,隐隐约约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瞥,长发慵懒地披在她的肩膀上,发尾的蜷曲勾着胸前肋骨上的神经。 上校在逐渐下降飞船的高度,进入悬停状态。 “醒醒。”,军官轻柔地拍了拍沈韶的肩膀,“我们到了。” 沈韶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罩:“什么?我睡了那么久吗?” 恩竹微笑着替她整理被眼罩弄乱的头发:“不是,我们到景点了,顺便吃午饭。” 上校从沈韶座椅前的储物空间拿出三明治来。 “到底是什么景点……?”,沈韶还没彻底清醒,“还不是一直有……” 恩竹示意她看舷窗外面。 飞船安静地悬停在蔚蓝的大海上,三月的微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和蓬勃的生命气息,在阳光的点缀下,海面泛起了银色的光泽,沈韶惊叹得不禁摒住了呼吸—— 两头鲸鱼从白色的浪涛之中轮流翻腾起巨大的身体,随后便依偎在这深蓝色的幕布之下,这支舞轻盈而优雅,它们的身影在水中交织,时而疏离,时而紧密相连,宛如一对恋人在水下世界中演绎着浪漫的邂逅。 它们共同追逐着春天的礼物,那些丰盛的鱼群是最好的午餐,鲸鱼大口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这是一场生命的盛宴,也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在这个宁静而祥和的春日中午,两头鲸鱼靠着彼此的肩头,相伴在一望无际的孤寂大洋中,上演着它们自己的浪漫传说。 在捡漏小鱼的那些海鸥群尝试着打破的安静中,两条鲸鱼的声音缓缓升起。 鲸歌的旋律起伏跌宕,时而低沉如同远古的呼唤,时而高亢如同山川的回声,这是一种神秘而古老的语言,这歌声穿透海水,传遍世界,仿佛在诉说着源自大海的、生命的秘密。 在这无垠的海洋中,鲸歌好似最浪漫的誓言,所有聆听到的生灵都能确认它们之间不可分割的细腻感情,正如它们掀起的、旋转的海浪,缱绻缠绵,永不分离。 “天哪…..”,沈韶莫名地想哭,她像是怕打扰到它们一般,捂着嘴小声地说话:“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大自然里的鲸鱼!” 沈韶颤抖着呼吸,看向鲸鱼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它们以温柔的鳍抚摸彼此的疮口,用眼神分享旅途的奇景,约定好从此一同漫无目的地满世界风流。 “据说,鲸的声音能传播超过三千公里。”,恩竹小声地说道,“而且不同的鲸群,它们还能学会彼此的不同曲子,甚至流行传唱起全新的鲸歌。” 他轻轻地抚触着沈韶耳畔的头发:“不同族群的鲸鱼之间都可以互相理解,甚至一同谱写新的篇章,那么我相信人类也可以。” 沈韶转过头,两个人看向彼此晶莹的双眼。 “我也相信。” 第1705章 岛外来客 飞船稳稳地降落在一块空地上,石神岛上的政务厅工作人员就站在不远处等待。 “恩长官,初次见面,我是石神岛政务厅的坊长,您能来我们岛上,实在是咱们的荣幸!我叫张澈元,您叫我老张就行。”,为首的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 上校伸出手臂来和他握手:“张坊长,初次见面,我今天刚正式上任,对岛屿不太熟悉,这几天还得劳烦你带我四处转转了。” 张澈元立刻点头哈腰地表示没有问题,随后又介绍了政务厅的两个办事员:“恩长官,我们这儿地方小,人口也少,按理来说不算个正儿八经的行政区,但因为远离本土、交通不便,为了方便岛民办事,所以才专门设置了政务厅,办事的也就我们三个人。” 恩竹点了点头,用手掌指了一下身后侧、穿着西装套裙的沈韶,向他们介绍道:“对了,这位是小沈,我的秘书,这次陪我一起到这里出差。” 三人一听这样貌美的年轻女性是“秘书”,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 沈韶假装没看见,礼貌地和三个政务厅的工作人员握手,表示之后的工作还需要多多关照。 她脸上是标准的社交笑容,实际上在通过脑电波和恩竹交流: “我都跟你说了吧!我用秘书的身份肯定很容易被想歪啊!你看他们的表情!” 上校点头向张坊长示意可以带路了,实际上在通过脑电波回应沈韶: “那我要怎么介绍你?又不能直说你是谛听的,也不能说是沈大小姐,秘书最合理啊!” 沈韶微笑着向对她说“沈秘书这边请”的人点头致谢,实际上继续使用脑电波和恩竹交流: “你说个别的下属名称不就得了?行政或者财务都可以啊!你小子故意的吧?巴不得别人想歪是吧?你分明就是有意让别人觉得我们关系特殊!” 军官抬了抬下巴说了句“真好”,假装在欣赏海岛的阳光,实际上也在通过脑电波回应沈韶: “是又怎样,你打我呀?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上司哦,可别忘了~” 沈韶悄悄地磨牙,心想任务结束后,必须坏心眼地报复一下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 “恩长官,我们岛上几乎不会来游客,所以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酒店或旅馆。”,张坊长一边带着两人进入岛上的居民区,一边介绍道。 军官四处看了看,岛上基本都是木制或简单石块和水泥搭建的平房,不会超过三层楼,岛上的交通道全部是水泥马路,还有一些细小的巷子和石头台阶,整体是一个非常原生态的模样,本岛居民日常就是打打鱼、用自家窗户开个小店或在路边摆摊,闲得怡然自乐。 上校挠了挠下巴说道:“这里连民宿都没有吗?” 张坊长微笑着回复:“只有几户人家兼营民宿,以前流行小众荒野游的时候,接待过一些背包客,不过我提前看了一下,条件过于艰苦,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二位入住。” 军官摆手表示不要紧:“所以我们可以住在哪里呢?” 张澈元用手掌指了一下远处斗笠一般的小山包:“我们岛上有一座石神庙,寺庙的住持叫做布泽法师,寺庙一直维护得很好,那里的禅房干净整洁,僧人还能提供三餐的餐食,而且现在上山下山也方便,我们已经把以前搬运寺庙建筑材料的索道修好了。” 沈韶一听有索道,对于爬山的焦虑心情立刻放晴。 “今天就不带两位逛太多了,这边距离本土很遥远,实际上有两小时左右的时差,这会儿本岛时间已经五点多,再过半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张坊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 一辆老式的灰色车子停在路边,两个政务厅的职员走上前去,给恩竹和沈韶开门。 “司机会把你们送到山脚,您二位就坐缆车到山顶,布泽法师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他会在索道口迎接的。”,张坊长和两个职员深深地鞠了个躬,目送他们离开。 …… 车子沿着海岸边的道路绕岛行驶,本岛人出身的司机大叔十分热情,说话夹杂着方言和口音,努力向两人推销着岛屿的美景。 “恩长官,你看哩,海上落日多美呀噜!”,大叔让两个人快往左边的窗户看,“现在到处环境污染那么严重欧,我们石神岛可是一片净土哇!” 后排的窗户被恩竹摇下来,沈韶的头发被带着咸咸气息的海风揉到后方去,她欣赏着落日余晖染红着海天分界线,把天空和大海一起混入橙红色的调色盘,向海面洒下整片的金粉。 这座岛并不属于热带,又远离本土所以没有外来物种的入侵,并没有典型海岛那样的椰林。 一些绿色实际上是各种低矮的灌木和鹅掌芋,还有一些灰黄的、刚刚开始从冬天醒来的是芦苇和沙棘以及沙柳,沿海的硅藻等植被像是地毯般铺着。 沈韶心想这个海岛乍一看感觉很治愈,仔细一看其实还蛮挺无聊的……东南西北八个边境,唯有东部这个远离人间喧嚣,真不知道恩竹接下这座岛的行政管理权,到底算是被皇帝看好,还是因为忌惮长公主的亲缘关系,而被故意流放到最偏的地方。 “对了,司机大叔,我想打听个事情。”,恩竹一边盯着逐渐没入海平面的太阳,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刚刚在岛上逛的时候,看到一些墙壁上贴了寻人启事,这是怎么一回事?最近有很多人失踪吗?” 大叔的脸变得有一点阴沉:“恩长官,不知道您看到的是哪种寻人启事,我们这里一般会有两种哩。”,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一种是普通的、在海边玩不小心被卷入海里的,一种是人间蒸发嘚。” “卷入海里和人间蒸发,怎么区分呢?”,上校微微眯起了眼。 大叔轻咳道:“人间蒸发呢,有时候就是人明明在你面前,突然就消失掉咧。”,他叹了一口气,“是大概近四年前开始的,最近越来越频繁哩……给政务厅报案后,他们没有办法处理,也就只是送到东碣城的治安所去,治安所也没法处理这些案子,就一直没人管噜。” 沈韶今天早上联系上校的时候,告诉他自己从谛听拿到的案件资料内容仅有失踪案,是恩掌柜给她提供了额外信息,她计划通过对岛上的实际考察,来对比手里的资料。 而她的任务,是解决无端的失踪案,保证布泽法师的安全。 司机大叔轻轻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建筑物旁边。 “恩长官,沈秘书,我们到噜。”,司机大叔伸了个懒腰,“我也要下班哩!” 司机把后备箱里的出差包和行李箱扛下来,引导他们两个走向那个缆车小建筑。 一位穿着灰麻布衣的年轻僧人站在那里等待。 “这位师父您好,我是恩竹,新上任的行政长官,她是我的秘书小沈。”,上校双手合十向僧人行礼,僧人并不言语,只是双手合十地向他们两个行礼,然后用手掌指挥两人坐上缆车,用手势示意让他们面对面乘坐,僧人自己和行李则在后面的一台缆车上。 随着轻轻的震荡,缆车开始运行。 沈韶稍微有点不放心这个老旧的设施,外加上校比她重不少,缆车略微有点向一侧倾斜,她不敢从高处向下看,只是盯着上校的鞋子。 “害怕?”,恩竹伸出手臂,握住了坐在对面的沈韶的手指。 “一点点。”,沈韶紧绷的肌肉,因从指尖流淌而来的暖意而变得放松。 军官温柔一笑,心想沈韶坐自己的飞船时并不会害怕,相比万米高空,这座小山的海拔不过一百余米,这种恐高似乎是见风使舵式的。 缆车拂过阔叶林荒芜的枝头,初春时节的山坡还有一点寂寥,树木才刚刚点上鹅黄色的嫩芽,不仔细看并不能感受到生机,但随时可以听到的鸟叫声强调着春季。 缆车哐哐铛铛地来到了山顶,上校等缆车停稳后,伸手拉开了锈迹斑斑的金属门。 在山顶的缆车站,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僧人等待着二人,他身着黄栌染的僧袍,眉目清亮,眼神纯净,脸上面无表情,嘴角处是自然的微笑上翘。 后车上的僧人也从缆车上下来,还是不言语,只对着面前的僧人、恩竹和沈韶分别双手合十行礼,随后就将两个人的行李拉走,往寺庙的方向去了。 “恩长官,沈秘书,欢迎来到石神岛。”,僧人向他们行礼,“贫僧法号布泽,是这里的住持,两位今天舟车劳顿,请随我到禅房先行休整吧。” 恩竹和沈韶也一齐行礼,随后跟着布泽法师从寺庙的侧门进入,以最短的路途进入了简朴但干净整洁的禅房区域。 夜晚逐渐染上灰暗的颜色,寺庙里的各种灯逐渐被点亮。 “两位请进。”,布泽法师把他们带入唯一的一间空置禅房,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套办公桌椅,桌子上放了一个保暖水壶,房间里面铺好了两张单人床,中间以一扇屏风相隔,单人床各配备一个床头柜,上面有一盏阅读灯,他们的行李被分别放在两张床的床尾,床底则是一套大小脸盆。 布泽法师用手掌介绍了禅房区域的公共卫生间和洗澡的地方:“岛上供应有热水,这点二位可以放心,只不过由于原本这里居住的都是僧人,所以没有专门配备女性的卫生间,贫僧在卫生间和澡堂门口挂了一个牌子,沈秘书使用的时候,只需把那个牌子翻到【使用中】的那一面,大家就会明白,不会误入或打扰。” 沈韶双手合十行礼,表示自己尽量会挑没人的时候,不打扰大家的正常使用。 “晚餐半小时后开始,禅房的第一间便是食堂,二位先休整一下吧,请自便。”,布泽法师低垂着眼,安静地离开并带上了门。 房间里一时间有点寂静。 “为什么……”,沈韶率先打破沉默,“一开始的那个和尚不说话啊?” 恩竹轻笑着看向沈韶:“巧了,我也在想这个事情。” 上校活动了一下关节,拿起床尾的出差包,拉开拉链给沈韶看自己带的旅行好物:“看!我带了真空包装的陆地肉类,我可不想连吃一周的鱼。” 沈韶尴尬地笑道:“可是这里是寺庙,你这些东西还是藏好吧。” “我又不是僧人,应该不用遵守他们的戒律吧?”,上校心虚地把拉链拉上。 沈韶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衣服和洗脸巾:“最好还是不要吧,尊重他们的习惯,我们等下山的时候再吃这些东西。” 她从床底拿出一个小脸盆,从保温壶里倒出一些热水,洗了把脸。 “我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你不准偷看!”,沈韶躲在屏风后面,探出头来警告上校。 恩竹抬起一边的眉毛,双手摊开:“我什么时候有过偷看的前科吗?需要你这么防着我?” 沈韶轻哼一声,迅速闪入屏风之后,天色渐暗,她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阅读灯照明。 她不知道自己的影子被映在素面的屏风之上。 上校低着头正在出差包里拿出准备晚上穿的睡衣睡裤,一抬头猛地注意到了屏风上正在上演的刺激皮影戏。 “卧槽……!”,他差点发出声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只是瞪圆了双眼。 沈韶的影子侧对着屏风,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随后又是里面的衬衫,展示柔软的轮廓。 军官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确定欣赏这种非故意的、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算不算偷看。 她拥有着完美的细腰,沈韶拉开裙侧的拉链,随后左右扭着髋,脱下了卡在臀部和胯骨处的职业裙,坐到床沿上发出很轻的“吱呀”声,变成了一个正对的角度。 上校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上开始发烫,全身关节都变成了粉色。 那个纤细而又窈窕的影子,开始脱下丝袜。 军官可以看见她大腿和小腿的优美曲线,长长的手指顺着光滑的边缘,褪下一层纱来,从膝窝处换了方向,最后绕过她的脚踝和足弓的弯,从脚趾处抽离。 恩竹感觉脑袋有点晕眩,他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食指上有点热热的、湿湿的。 沈韶迅速换上了运动套装,把头发扎了一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我天!你突然这是怎么了?!”,沈韶吓了一跳,她连忙从随身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仰着脑袋、站得直挺挺的军官。 恩竹的手上和脸上全是血,他心说原来流鼻血是真的,并不是夸张说法。 “你先低头!低头!不要仰头!仰头是错的,捏住鼻翼!”,沈韶拿着纸巾帮着一起擦,“怎么回事?水土不服吗?” 上校支支吾吾地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要么还是算了。 “我也洗把脸吧。”,恩竹鼻子里塞了两卷纸,“然后我们一起出去溜达一会儿,勘察一下地形,估计就差不多是吃饭的点了。” 沈韶把沾了血的纸巾放入垃圾桶,担忧地看着男友:“你真的没事吗?不用去岛上的诊所看看?我看诊所是晚上八点关。” “我没事……”,恩竹心虚地摆了摆手,“海风吹得不习惯吧,睡一觉就好了。” 沈韶心疼地望着他的脸,这让恩竹更加心虚内疚了。 第1706章 宇宙的禅道 一条长桌上坐了九个僧侣和两位岛外来客,沈韶坐在恩竹的身边,眼见他用一碗粥顺下第八个海菜馅的素包子。 这包子一个就有军官的掌心那么大。 “恩长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寺招待不周,膳食备得少了点。”,布泽法师瞟了一眼桌子中央的大蒸屉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您二位可以晚饭后去山下逛逛,看看有没有人家还在卖夜宵?” 沈韶心说不是你们招待不周,是这个家伙实在太能吃了,简直就是饿死鬼转世,令人怀疑他腹腔里除了胃就没有别的器官。 也不知道为什么恩竹居然不会长胖,大概是高强度训练的功劳,这让沈韶有点担心这家伙退伍后,如果不加以节制有没有可能就会迅速发福……不过看恩喜儿和树醒风也是长不胖的体质,这小子有一套好基因在这里,或许也无需担心。 军官向大家确认最后一个包子没有人吃,放心地拿起来五、六口迅速吞下肚。 不过得益于株树塔和恩喜儿的礼仪教育,恩竹吃相还挺可以,虽然食量大,但是一向是闭嘴咀嚼也从不吧唧嘴,沈韶盯着他鼓鼓的脸颊发呆,居然觉得这家伙很可爱。 “我大抵是疯了罢。”,她心里嘀咕着,注视军官嘴角沾着的一点粥渍,沈韶身体里产生了一股奇异的强烈冲动,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硬是忍住了。 军官仰头又喝下一碗粥,环顾一圈见僧人们都还是不说话,他实在是好奇:“布泽法师,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各位师父们都不说话呢?” 布泽法师微微一笑:“因为他们最近正好在修闭口禅。” “闭口禅?”,军官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正是。” 布泽法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温声细语地解释道:“闭口禅也叫【止语】,意思便是通过噤声的方式修行,是为减少口业,消罪免灾,而且不仅是口止,心亦要止。” “心止?”,恩竹有点被勾起了好奇心。 布泽法师把手掌放在了胸口:“口乃心之门户,口闭心沉;此处一静,万物皆景;此口一闭,万籁皆胜;此心一沉,万象可爱。” 他微微颔首,嘴角带笑:“心止并非将自己隔绝于世,反而是随顺所有世俗往来,来而不拒,去而不留,自在顺缘,但同时内心熄止一切凡心杂念,清净自在,不言却胜于言也。” 上校眨了眨眼,他在这方面的悟性有限,这玄之又玄的说法,让他有点云里雾里。 “闭口禅不仅是一种修行方式,亦是一种处世哲学。”,布泽法师抬起眼来,慈爱地看着恩竹的脸,“俗世之中,也有许多不言反胜于言的情况。” 这么一说军官就明白了,有的话说出来反而伤人,那就是法师所说的“口业”了,而心止则是说既然选择了“不说”,那自己的心也要接受不说的后果,并且顺其自然。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恩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韶听说过闭口禅,她刚才看着布泽法师头头是道地说“心止”的事情,脑子里在想这位法师的心,是否真的已经超脱物外,对尘世毫无留恋了呢? 她有意没有告诉恩竹,这位法师是长公主原本的结婚对象,也是她私下里问了沈中堂之后,才知道眼前这位清瘦简朴的僧人,曾经是尊贵的亲王世子,只不过沈父也只知道既定的皇室婚姻被树醒风和恩喜儿夫妇做局搅乱,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故事细节。 他在十九年前,随着长公主轰轰烈烈的大婚仪式举办,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他的家人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身披麻布,手脚结痂,安静地在给石神岛的寺庙刷漆,见到自己的父母之后,也不过是双手合十,缓缓地向他们鞠躬行礼,称他们为“施主”。 头顶的戒疤灼伤了他母亲的心,他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语气平稳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决定遁入空门,从此在石神岛上安静地修行,希望他们不要再来打扰。 自那以后,尽管他的父母还会想办法联系他、给他邮寄各种生活用品,但他从未回过信,就连他双亲去世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沈韶轻轻叹了口气,布泽法师何尝又不是犯了不孝的罪孽呢?如此狠心的业报和因果,岂是念几句禅经就能消弭的? “布泽法师,那为何您不用修闭口禅呢?”,上校再次好奇地提问。 布泽法师轻笑一声:“其实,贫僧一直都在修闭口禅。” 军官疑惑的眉毛一高一低,布泽法师心平气和地给他耐心解释: “闭口禅里的【闭】,也可以是对某些事、某件事执行特定的噤声,初级的学禅之人,因为不明白一句话的口业轻重,总是从完全不说话开始悟道,等到贫僧这个程度,便可以明辨是非,分得清轻重,只需和自己特定的心魔作斗争,便算是在修禅了。” 沈韶眨了眨眼,她想布泽法师的“心魔”莫非是…… 他在对十九年前的真相,修长达一生的闭口禅,直到带进棺材里去。 “二位施主,晚饭后不如随贫僧四处走走,消一消食?”,布泽法师看着恩竹空空的木碗和木碟,脸上露出看贪吃小孩的宠爱表情来,提出了沈韶心里也一样在想的建议。 “好。”,恩竹和沈韶异口同声。 …… 夜幕如同天鹅绒一般,把星星的孩子包裹在柔软的臂弯中,璀璨的星河闪烁着无数的钻石灰尘,数百亿颗太阳般的恒星汇聚成耀眼的、延绵不绝的光带,那便是银河。 “哇……!”,沈韶感觉几乎连呼吸都要被这震撼的景象夺走。 充满了光污染的王城见不到星星,那些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死死地将这一切都挡在身后,伪造出虚拟的色彩和天空来。 而此刻,这座没有一丝污染的边境小岛,让从小生活在象牙塔之中,又因为身负重担而一直低头前行的沈韶,久违地有了合理的喘息时间,得以抬头仰望星空。 昴星团绽放着绣球花一般热烈的生命,每一颗夜晚的珍珠都是时间的见证者,数万年前的光芒穿越了遥远的光年距离,终于抵达她的瞳孔,携带源自远古的欢呼。 在此刻,仿佛沈韶和恩竹的心跳,都被引力束缚在一起,与遥远的万千星辰共鸣,被无限延伸的虫洞,把握住过去和未来的脉搏,物理学的悖论摧枯拉朽——渺小的我们在这浩瀚面前,似乎任何徒劳都归根于“无所谓”三个字…… 无限的时间,并不在乎转瞬即逝的事物。 “二位施主,请看那团光雾。”,布泽法师轻声说道,仿佛怕打扰了星夜的宁静一般。 “古人命名那一片为仙女座,所以这个星系也被称为仙女座星系,既那一小团亮亮的雾气,是地球上肉眼可见的四个星系之一。”,僧人娓娓道来,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热爱。 布泽法师说这是离银河系最近的大星系,并让他们猜猜看,这个星系离我们有多远。 “二百五十四万光年。”,他公布答案之后,两个人的瞳孔都骤然放大了。 沈韶的呼吸颤抖着:“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二百五十四万年前的仙女座星系。” “对,如梦幻泡影,是水中月,镜中花……你们看到的并非是现在的,甚至不是一小段时间以前的星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影像,或者说是过期的事物。” 布泽法师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着。 这样的奇景,跨越了时间,穿梭时空来到这里,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宇宙没有意义。 但沈韶不这么想。 她短暂的百年生命,或许对宇宙来说没有意义,但对千万人来说,是可以有意义的。 “数十年前开始,人类热衷于探索宇宙,寻找生命的秘密。”,布泽法师微笑着转过头,看向沉浸在着星夜美好之下的二人,“但或许,生命的秘密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 他掐了掐手指做了简单的计算:“如果把人体内的dna螺旋体搓成一条线,它能延伸一百六十多亿公里,也就是说,人类独自便能离开太阳系,那倘若是全世界的人连接……” “十亿光年的距离……”,恩竹和沈韶同时做了个简易心算。 “地球的年龄,也不过五十亿年而已。”,布泽法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在这样的时间之尺上,只需要随意地回头一瞥,就能看尽世间所有的繁华,只需五年就能参悟一切自然的奥秘。” “与其去探索宇宙,不如探索我们人类自己。”,布泽法师向这星空深深地合十行礼,“正如贫僧刚刚所说,如果将全世界的人都联系在一起,就能掌控一切,那么最奇妙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我们称之为缘。” 沈韶皱了皱眉,心想这个“联系”和刚刚说的“连接”好像不是一回事吧,突然就从物理变成哲学了,这和尚似乎意有所指。 布泽法师转身过来面对二人:“比如现在,我们三人站在此处,便是缘。” 他突然说出让沈韶眼角抽搐的一句话来: “恩家耀的外甥,沈千山的女儿,和我这个原本应该是长驸马的亲王世子。” 恩竹立刻警觉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不知道这个和尚是如何知道沈韶的真实身份的。 “哈哈哈哈哈……恩长官别紧张。”,布泽法师爽朗地笑着,“贫僧只是觉得很有趣,十九年前埋下的时间种子,竟会以这样的形式发芽,开出如此的花朵来……缘真是妙不可言。” 沈韶的手在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捏着一枚束缚弹丸,恩竹则扎着马步,微微欠身,他的小腿上有一把麻醉弹已经上了膛的手枪。 他摆了摆手:“两位施主不必害怕,贫僧早已遁入空门,对过去的一切都释然了。”,布泽法师转过身背对二人:“……应该是吧。” 布泽法师黯淡的眼睛虚着焦,看向遥远的星野:“就算贫僧有未了的贪、嗔、痴,也和你们两个无辜的孩子没有关系,你们另有自己的因果。” “贫僧来到这偏远边境,就是希望可以净心参禅,远离人生之苦……超脱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修四大皆空之境界。”,他叹了一口气,抱怨二人到来的打扰。 布泽法师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无奈、理所当然和意料之中。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你们注定会来到这里。”,僧人垂下双臂也垂下了眼帘,“那便任之随之,顺其自然……贫僧相信二位,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恩竹和沈韶都疑惑地看着僧人的背影,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布泽法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二位舟车劳顿,今天不如早点睡下吧。” 他脸上的笑容柔和而纯净,没有一丝杀气或任何负面情绪:“三日之后是满月,届时请二位晚饭后来神殿一趟,贫僧带你们见石神本尊。” …… “这老和尚神神叨叨的,难道他真的觉得石神存在?”,上校把禅房周边侦察了一遍,在房间的窗户和门框的连接处布置好警戒铃,将一把枪放在枕头下。 沈韶坐在床沿,一边看资料一边专心思考着,没听见恩竹说话。 恩竹换上背心短裤,拿起洗漱的脸盆,里面放了自带的毛巾和牙刷牙杯,敲了敲屏风提醒对面的沈韶:“一起去洗漱吧?我们同频活动会比较安全。” “好……等我五分钟。”,沈韶的声音慢悠悠地隔着屏风传过来,很明显是注意力没在这边,完全就是在无意识回复。 上校料到她是被案子吸引了,安静地坐回床沿等待。 三十分钟后,由于房间里比较昏暗,沈韶逐渐感觉眼睛有点酸累,她关闭了手环准备暂且休息,随后掏出床底的脸盆,从行李箱里拿出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上校再次站了起来,敲了敲屏风,“一起去洗漱吧?我们同频活动会比较安全。” 沈韶抱着脸盆绕过屏风,心说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听过一样的话,是错觉吗? “好,一起去吧。” 上校率先进入浴室侦察,确认里面空无一人,之后让沈韶进入洗澡,他自己站在门口把守。 “这里都是和尚,肯定没有吹风机。”,沈韶用干发帽包着脑袋,换上了睡衣,从浴室出来,“还好我自己带了,我先回屋吹头发,你去洗吧。” 恩竹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沈韶表示自己还没有这么脆皮:“我会用枪,也长了嘴,你要是担心的话就洗快点。” 军官闪电般冲进了浴室,以极快的速度清洗全身,五分钟就回到了房间里。 沈韶甚至还没吹好头发。 “明天什么计划?”,上校再次检查警戒铃的状态,一边问道。 沈韶暂停了一下吹风机的噪音:“明天我要走访所有失踪者在岛上的熟人,了解他们失踪之前的所作所为,从中找到共通点。”,她继续吹头发。 上校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去。”,他想了一下,“不过你得先陪我一起,和政务厅的张坊长聊几句,假装和我一起检查岛上的地形,规划军事设施重建。” “当然,而且我也正好想从他嘴里,打听打听所谓的那个忘却海岛的传说。”,沈韶继续吹头发,脑子里仍然在想案子的事情,她已经搭建了几个基础假说。 第1707章 昼夜交替之时 “嘶嘶嘶嘶嘶……”,沈韶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心里骂骂咧咧地抱怨被子和禅房的墙壁太薄而寒风又太猛:“不是我说,海岛的夜里也太冷了吧……” 她脑子里不停地在骂这里的鬼气候,这个房间里什么额外的被褥或毛毯都没有,除了一套办公桌椅之外,甚至连衣柜都没有。 “嘶嘶嘶嘶……恩猪……你你你你还醒着吗……”,沈韶一边抖着,一边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缓缓地靠着墙壁坐了起来,尽量用颤抖的声带发出声音。 上校立刻一手掀开被子,一手从枕头下抽出手枪,猛地坐了起来:“有情况?!” “不、不是……”,沈韶手脚冰凉,上下牙齿打架,“帮帮帮我从行李箱里拿几件外套……你你你的厚衣服也给我点,我想加加加加盖到被子上……实在、实在是太冷了……” 恩竹松了一口气,他放下了手臂,将枪放回枕头下。 “我的被子给你吧。”,军官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被子一把抱起,绕过屏风盖到了沈韶身上。 “你你你你你不冷吗?”,沈韶感受到被褥传来的温度,逐渐暖了起来:“那你盖什么?” “你太瘦了,御寒能力低下,我一点也不冷。”,上校拉开自己的出差包:“而且我早有准备!”,他抽出一件压缩了的部队大棉袄,抖了抖之后盖到身上,躺回了自己的床铺。 沈韶往被子里又窝了窝,恩竹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气息,温暖又令人放松,沈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变得十分信任对方,连恐惧在内的负面情绪都会突然消弭殆尽。 而且这个气味她似乎还有点熟悉,仿佛隐藏在某个模糊的久远记忆里,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闻到过。 “你真不冷?”,她担心地再次确认,怕对方着凉生病。 “完全不冷啊!”,上校甚至把手脚露在外面,“说实话我还觉得有点热。” 沈韶心想等明天必须再去弄一床被褥来,这个岛上医疗条件有限、交通不便,她不希望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病倒。 “你快睡吧,有我警戒,放心。”,上校捏了捏枕头下手枪的握把,沉声道。 …… 清晨的鸟鸣唤醒了沈韶,她睁开眼睛,发现被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盖了几件恩竹的衣服。 上校已经起床,他站在禅房的门口,一边观察僧人的活动,一边守护着沈韶房间的门。 “二位施主,昨晚睡得好吗?早餐七点半开始,在第一间禅房。”,布泽法师走向了在门外站岗的恩竹,“恩长官放心吧,贫僧还不至于胆大到,敢伤害你们两位这种身份的人。” 他身后跟着几个刚刚从山下徒步返回寺庙的僧人,这些僧人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上校听见了动静于是出门查看,发现他们只是下了山,去海边捡海菜而已。 “我们虽然自己也种了一些瓜果蔬菜,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收获的季节,招待不周。”,布泽法师双手合十,鞠躬行礼致歉,“二位如果想吃其他的食物,可以去山下的居民区逛一逛,应该能找到一些本岛的渔家菜,荤素兼备,营养均衡。” 恩竹点了点头,他还是无法完全放心眼前的人:“布泽法师,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不过是中层军官和没有封号的普通公务员,令尊已逝,您实则贵为亲王,倒是没什么不敢的。” 布泽法师微笑着颔首:“贫僧早就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了,当年贫僧离家修道,父母随了贫僧的意给报了失踪,如今已经十九年过去,什么亲王世子,那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贫僧不过是个孑然一身的和尚而已。” 上校眯起了眼睛,他确实从沈韶口中得知,布泽法师三代单传,原本的亲王头衔由于无人继承已经被撤销,封地也重新规划给了当今圣上的一个成年已婚的庶出皇子,这个简衣素食的僧人实际上查无此人。 “更何况,贫僧根本没有什么歹念,只是想在这里安心修道,真要算起来,是二位施主的缘引导你们来到这里,我们才有了机会相见。” 布泽法师笑眯眯地继续说道:“贫僧为了专心修禅,寺庙内甚至连实时通讯工具都没有,更不可能有能耐操控朝局,把二位变到此处……贫僧若是有这个能耐,还何苦留二位到如今?还大费周章让你们跑到这个岛上再害你们?” 恩竹思考的矛盾点就在于这里,眼前这个僧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沈韶的身份的呢?是谁在给他传递消息? “恩长官,您心里的疑惑,两日之后,自然就会解开的。”,布泽法师双手合十行礼,和上校告别,转而走向第一间禅房的方向,帮忙准备早饭去了。 …… 沈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迅速地换好衣服,拿着脸盆和牙具走到了门口。 “你醒啦?后来睡得如何?还冷吗?”,恩竹转过身,微笑着对沈韶问候早安。 沈韶摇了摇头:“不冷了,睡得还挺好,不过你还是再要一床被子吧,我怕你生病。” 上校无奈地摇了摇头:“早上我问过,布泽法师说已经没有别的被褥或毛毯,岛上恐怕暂时没有卖的,只有等每周一次的补给船,不过等船到了估计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抬起肩膀曲起手肘,鼓起手臂上的肌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年轻而且身强体壮,俗话说【小火子】嘛,我一点也不怕冷!” 沈韶还是放心不下,提议不如今天问问张坊长有没有办法。 “今天你要去考察地形对吧?”,沈韶一边和恩竹一起洗漱,一边和他交谈。 “对,办完面上的公事,我就借口说个人好奇失踪案,让张坊长把失踪人员的信息交给我,我们一起去从街坊邻居处打听打听。”,中校冲洗着牙刷回答。 沈韶点了点头,她已经有了几个粗略的方向,现在需要挨个去考证:“对了,你的考察路线,包不包括这个岛上唯一的码头?” …… 树醒风看着全息屏上的相册,手指划动着翻页,他带着罕见的慈爱笑容,如果被下属看到这张脸,一定会觉得是见了鬼了,并且会怀疑一定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需要重启。 “几个月大的时候特别认人,皮肤不直接贴着就要闹,非常粘人,还很会撒娇,简直就和小猫崽子一样。”,男人摇着头自言自语。 “小的时候多可爱啊……”,树醒风微笑着叹气,“看这小脸儿,这小手,长睫毛大眼睛,漂亮得跟个女孩儿似的,牙都没长齐,还糊了一嘴的辅食,一看到我就笑……” “这个时候才两岁不到,刚会说话不久吧,奶声奶气的,特别喜欢喊爸爸……现在一声都不肯叫了。”,他又翻了一页,眼里满是怀念。 “这张那会儿差不多三岁半吧,巧克力融化沾了满手,哭着要纸巾擦,一边又要继续吃,一边又要擦干净,刚擦干净又去拿,又弄脏……”,男人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恩喜儿穿着丝质吊带睡裙,慵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躺椅上,她一只手撑着脸,眯起眼睛看向一大早就沉迷于恩竹童年相册的树醒风,一边等待早餐送过来。 “我以为这两天是二人世界。”,她有点不爽地发牢骚,“以前没觉得你有这么喜欢小孩啊?既然喜欢,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见你再找人生一个?”,她甚至开始阴阳怪气。 树醒风连忙关闭了屏幕:“看照片只是习惯而已。” 恩喜儿缓缓地坐了起来:“树醒风你搞搞灵清吧!与其在这伤春悲秋,还不如花点时间,想想怎么修复一下父子关系!” “我其实前天报完名就可以走人,老娘放下手里的事情,连着两天空耗在王城,不是为了看你在这对着老照片唧唧歪歪的好伐?”,她抱怨着对方不好好规划点约会内容。 树醒风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恩喜儿,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一边用拇指摩挲对方的脸颊:“我只是不明白,以前那么喜欢我的儿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听你这个语气,是嫌我养得不好么?”,恩喜儿用力拍掉了他的爪子,并且一脚跺在对方的拖鞋上。 树醒风忍着痛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原因,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幻想,如果当年没出那件事,我们一家人现在会是怎样……” 眼见恩喜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应该会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逐渐中厌倦我,然后借口缺乏个人空间和中年危机,搞婚外情不断地找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的女人,甚至不小心弄出私生子……直到被我发现,然后你、包括替身和野种以内的人,都被我亲手做掉!” 男人冷着脸哼气,他不爽被恩喜儿质疑自己的真心,于是一把将女人抱起来扛到自己肩上。 恩喜儿惊叫一声,她的脸上泛起红晕:“都老夫老妻的了还……一把年纪了悠着点吧!” “那次是意外,不小心从书桌上摔下来才受的伤……我这些年花在研究所上的钱可不是打水漂!”,树醒风坏笑着对挂肩膀上的弹软处拍了一掌,并感受到后背的睡衣被手指捏紧了一些。 他扛着女人穿过走廊,走进书房,敲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呼叫按钮:“早饭过一小时再送。” 恩喜儿的脚踝被手掌捆住,她挥动手臂捶打挣扎:“哈啊?你……大清早的!” 树醒风转过身走出书房,沿着走廊向卧室迈去,他把肩上的妻子放下,转为横抱的姿势,任其的手臂钩住他的脖子,并一路踢掉了自己的拖鞋和睡裤。 …… 上校突然打了个寒噤。 “昨晚果然还是冻着了吧?”,沈韶担忧地看向坐在缆车对面座位上的恩竹。 “倒不是,就是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军官说不上来,只是自从到这座岛之后,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既视感,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沈韶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其实也有类似这样的诡异感觉,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她的一些记忆正逐日变得清晰,原本一些幼儿时期被人脑自动删除的古早记忆,居然凭空出现在了她的回忆硬盘里。 这个岛果然有古怪。 第1708章 岛民的口供 “这片防波堤我们一直维护着,暂时不需要重新修建。”,张坊长介绍着港口附近的设施,恩竹对着“秘书”沈韶抬了抬下巴,嘴里幽幽地说了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记下来?” 沈韶微笑着点头回应“是”,并在全息屏的白板上记录下防波堤的位置和状态,心里在用一个一百吨的锤子狂击男友的肚皮,最后一个上勾拳将其发射到大气层之外。 这家伙今天一副领导做派,平日里主动给女友拉车门挡头顶拧瓶盖,这会儿理所应当地让沈韶给他端茶倒水捶腰捏腿,看得出来他身心皆爽。 “等回去了,我要你给我骑大马!”,沈韶在他耳边轻轻地咬牙切齿。 “你确定?某种意义上这是在奖励我,其实你可以更过分一点,发挥一下想象力。”,上校小声地在沈韶耳边故意开玩笑逗她。 “那就捆在转盘上,头上顶个苹果陪我练射击!”,沈韶一边像贴身秘书一样给他整理被海风吹乱的领口,一边微笑着小声说危险的话。 张坊长夸赞沈韶真是一个眼里有活的好秘书。 恩竹借口检查沈韶做的笔记,走到她的背后,低下上身,一边跨过肩膀看着她的屏幕,一边俯在对方耳边低声提问:“那我是穿着衣服的还是不穿?” 沈韶心说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脏东西?我要调取一下你的手环活动记录检查检查了。 “穿着的,不过穿的是我给你准备的特殊服装!”,沈韶非要往死里口嗨和他争个高低,“项圈、链条衣、丁字裤,满意吗?喜欢吗?” 上校脸上的表情从戏谑瞬间变成了“啊?不是,等会儿,你认真的吗?我开玩笑的啊!” 沈韶不回答恩竹的面部活动,只是关闭了全息屏,转过身故作下属的那种谄媚:“长官,您看像这样记录足够详细了吗?还需要加点什么?” “……可以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上校没法继续,只能吃瘪,并开始默默地做心理建设。 这家伙居然信以为真,甚至说服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不管沈韶是什么样的,自己都要接受,这才是真爱。 张坊长敲了敲手环:“恩长官,今天早上我派人扫描了岛屿的地形图,我现在发给您。” 上校点击确认文件传输,随后一边检查一边提问:“对了,张坊长,我看到岛上似乎贴了不少寻人启事,我个人有点好奇是什么情况?” 张坊长陪着笑脸回答道:“咱们这儿是海岛嘛,总有在海边玩不小心被浪卷走的人。” “是吗?” 军官见这家伙不老实,似乎是想掩盖问题,于是他加重了语气:“石神岛原本是属于东碣城公爵的辖区,如今突然单列管理,圣上亲自把我、长公主殿下的外甥专程派到这个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张坊长立刻变脸,严肃地回答:“恩长官您有所不知,我们岛上的连续失踪案已经持续好久了,之前我们向东碣城治安所报案,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回应……我们几个其实早就想帮本岛居民解决问题,可实在是担心这样的怪事影响国家改革决策,所以才……” “无妨,现在石神岛是我的辖区,东碣城治安所不处理,就由我来处理。”,上校打开手环出示了一份由沈韶伪造的“配合调查令”和“保密协议”,挥过去让张坊长一行人签署。 恩竹用手指了几个签字位置:“你们三个在这几个地方签字,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密内容,我需要在岛上自由调查,你们必须保守整个案件的所有细节,不许让这件事流传出去一个字,否则我会向圣上和长公主直接汇报,听明白了吗?” 三人立刻战战兢兢地签字授权,表示一定遵守规定。 沈韶看似例行公事面无表情,实际上在心里露出微笑,她总算可以着手调查事宜。 …… 岛民a的口供: 啊?哦哦,飞叔一家啊,他们最早是十几、二十年前出去旅游了一趟,全家一起去的,送他家大儿子到王城读大学,好像是叫王城科技大学吧,顺带就在当地旅游了几天。 哦哦,怎么去的王城?那时候是坐飞机去的! 我们这儿当然没有机场啦,是先从我们这儿的码头,跟着送物资返程的船前去东碣城,然后从东碣城坐飞机到王城。 后来嘛……他家大儿子毕业后在当地找了工作,就是那会儿乱的时候,那孩子正好在外面超市买东西,回出租屋的路上,被也不知道是叛军还是特军部队的子弹误伤,没救回来。 还好他们还生了有小儿子跟小女儿,一家四口也逐渐走出来了。 结果前年四月吧,飞叔和他老婆突然就失踪了。 真的特别诡异!当时退了潮,飞叔的老婆跟我姨一起在那挖蚝,我姨刚刚还在和她聊天,结果聊着聊着没声了,我姨一转头,就剩下衣服帽子和挖蚝的工具!人不见了! 我姨还以为她被海浪卷走了,赶紧那是一顿找啊! 当然是没找到,还跑回来让我们一家都帮忙去找,我们家船都划出去找了,没找到! 结果二位猜怎么着?他家俩孩子没事! 至于飞叔,他当时是划船出海捞海胆去了,一个人去的,再也没回来。 …… 岛民b的口供: 我姑没结婚,她在岛上就跟着我爷爷奶奶住一起。 她好像是内战之前十好几年一直在大陆工作,我不太清楚她是做啥的,不过好像后来发展得挺好,赚得挺多的,经常给我爷爷奶奶寄钱。 她跳槽了好几次,最后我记得应该是在餐厅一类的地方吧,叫什么什么阁? 五年前她突然就回来了,虽然平时赚了不少,不过一把年纪了最后啥也没落着,她说是弄坏了老板的什么东西,所以被开除了,还押了她出生纸,赔了一大笔钱才给她放回来的。 怎么回来的?当然是坐船啊,我们这儿又没有飞船起降中心。 而且我姑当时说听到一些风声,好像要乱,结果没几个月之后真乱了,还是我们岛上最安全,幸好她当时提前跑了回来。 回来之后,前几年就给人按摩啊拔火罐那种,我们岛民经常进海里游泳打鱼嘛,还有潜水捞螺什么的,免不了风湿骨痛一类的毛病,所以她生意还挺好。 妈呀,当时那个场面简直了,我姑正给刘哥拔火罐呢,刚盖上去几个罐,刘哥突然感觉背上一烧,老天爷呀,火折子直接掉他身上,给他烫了个大泡! 诶,转身一瞧,我姑人不见了! 她衣服、手里的罐子啥的都还在,都掉在地上,就是人没了! 可给刘哥吓坏了,他身上的汗毛连头发着了火,后背还扣着罐子就跑出来了,还急赤白脸地和我们解释说,他什么也没干,他什么也没看见。 就去年七月份的事,真事! …… 岛民c的口供: 信仰?我们还能有啥别的信仰? 石神岛嘛,我们当然都是信仰石神大人啦,保佑我们出海平安。 会啊,我们当然会去寺庙参拜,每年三月的时候会有祭典,就是每年三月的第一个满月日,全岛的人都会去参加,很热闹的!摸石神祈福的队伍排得老长老长! 真巧,二位赶上了时候,过两天就是祭典了,可以来瞧瞧! 你说失踪的人? 哎呀,本来咱们岛上的人就少,这些人是活该,天天觉得外面好,跑出去了过得不咋样又跑回来,惹恼了岛上什么神仙鬼怪的,遭了诅咒了呗! 我?我是出去过,我去东碣城打过短工,我老婆刚生了孩子嘛,当爹的总要赚点奶粉钱。 你要说不害怕也不是,我也有点害怕吧,不过我这么些年不嫖不赌的,钱都给娘儿俩攒够了,我还买了意外险,要是我真没了,至少家里人不受影响。 而且我儿子也才不到一岁,趁他还不记事儿,我老婆也年轻,大不了再找一个。 您二位也别太勉强自己,我没事的,自己的安全要紧,这多半是妖魔鬼怪作祟呢。 别别别,真没事儿,解决不了也没关系,我后路都留好了的。 …… 岛民d的口供: 我叔他是二十年多前开始,去了大公司做船员,好像叫什么恩氏航运吧,那会儿说是刚开了海运业务,我叔他游泳厉害嘛,就去应聘,诶,给人家看上了,工资可高了呢! 平时不跑船的时候,就是待在王城那儿。 不是运河,是王城东南方向,郊区最靠边的地方,不是有一块靠近内海的那个湾的地方嘛,那儿有个通外海的港口,因为他工作的那艘船就停在那儿。 对对,好多邮轮啊游艇什么的也会停在那!比如特有名那个黑海之星!去年沉海里的那个! 他在那家公司做了二十多年的船员,都当上大副了!年薪百万!本来都准备结婚买房子了! 后来么,逃难回来的嘛,就内乱的时候,太害怕了情有可原嘛。 不过说起来也不光彩,我叔偷了公司的小艇,从内湾一直开到公海,绕了一大圈,为的是把上面的能源耗尽了,因为他不知道上面的定位器安在哪,怕追责么。 最后?最后是拿桨划船,又从海上想着划回咱们岛上来,他是运气好,路上遇到了最后一艘送物资的船,给人救了上去,随着物资船一起回来的。 回来之后,他怕老东家要他赔嘛,所以一直不敢张扬,也没找新的工作,就打打牌。 去年的时候,五月份吧好像是,我跟我叔还有我爸、我姐一起打牌呢,打的双扣。 不是先挨个抓牌嘛,我们就你一张我一张这样。 一开始好好的,我叔一张,我一张,我爸一张,我姐一张。 那接下来就是我叔抓了,我本来盯着牌堆呢,想着他抓完了就是我抓,结果他一直没抓,我就抬头看了一眼,奇了怪了,人不见了! 他当时就拖鞋配裤衩,头上还有个假发,椅子上就剩下这些了。 我爸和我姐都没看到,我爸还说是不是去上厕所了,我说上厕所也不至于脱这么干净吧? 我姐都给吓坏了,说是应了诅咒! …… 沈韶坐在床沿上,整理着今天的十七份口供记录,她已经确定了调查方向。 “这座岛的港口肯定有问题。”,沈韶把每个故事里都出现的地点关键词圈了出来。 “还有就是时间,失踪的人全都是二十年多前去过王城的人。”,她把时间关键词也标红。 恩竹摩挲着下巴,隔着屏风问道:“都是长公主大婚前一年?” “没错。”,沈韶把十七个全息屏收了起来,“全部都是。” 她深吸一口气:“还有,所有的失踪都发生在石神祭典之后,也就是每年的三月之后。” 上校打开手环一看从风眠山庄回复过来的消息,恩氏航运确实有过小艇丢失的事件,也从员工数据库里找到了当年偷艇跑路的大副,巧合的是,失踪者同船的其他船员或认识的人,基本都因为内战去世,或者生病等原因不在人世。 至于那个在“什么什么阁”工作的失踪者,估计已经无法考究。 “所以说,只要岛外不再有认识自己的人,就会失踪是真的……”,军官咬着下嘴唇喃喃自语,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之处。 沈韶看了一眼外面暗下来的天空:“明天我们一早就去一趟港口,后天也就是祭典当日,我们一起搜查一下这个可疑的石神寺庙,看看它到底在满月的时候有什么特别之处。” 军官点头回应:“好!”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躲在屏风后面?只是研究案子也不跟我坐在一起?”,沈韶突然意识到,对方回屋之后就有点怪怪的。 恩竹一时语塞,他其实是想坐在屏风的另一头,等待着沈韶换衣服,然后像昨天一样欣赏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影子,但是他当然不能说。 “呃……”,上校汗流浃背,他想不到合适的托辞,也不擅长撒谎。 沈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盯着恩竹的眼睛:“你跟我换位置。” 军官的额头上肉眼可见地冒出豆大的汗珠:“为、为什么要换位置?” “我想看看,是不是你这边和我这边有什么区别。”,沈韶眯起了眼,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 逃不掉了。 恩竹举起双手投降:“如果我现在坦白的话,可以从宽吗?” 沈韶被他逗乐了,无奈地哼笑一声:“说吧,我根据事实考虑一下。” 上校从床沿上起身,走到了屏风对面,在后面挥了挥手:“看到我的影子了吗?” 沈韶不明白:“看到了,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就是你没开床头灯,我开了,所以你可以看到我的影子?那为什么不坐我旁边呢?难道我一个大活人不比黑漆漆的影子好看吗?” 恩竹尴尬地挠了挠脸,心想既然你不懂那更好,他从屏风后面绕了回来:“……没事了,就这个而已。” 沈韶狐疑地看着他,心想就这有什么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 她回到自己的那半边,准备换衣服吃晚饭。 “那我换衣服了,你不许偷……” 沈韶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影子的作用,立刻嘴角抽搐。 “等等,你昨天流鼻血该不会是因为……” 她先是一手按灭了床头灯,然后捏着拳头从屏风后面冲过来:“猥琐!变态!色狼!你以后都给我出去等我换衣服!” 上校对力度不小的拳击进行完美的格挡防御:“我又不是故意的!灯是你自己开的啊!” “你就不能提醒我吗?”,沈韶一个头槌顶在对方的下巴上。 “痛痛痛……差点就咬到舌头了……”,军官揉着下巴连连后退。 沈韶捏起他的脸皮,将其的脑袋拽得低下来:“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那么好看啊?居然还闷不作声,想继续偷偷看!” “你的腿很漂亮……” 沈韶加大了手指的力度。 “痛痛痛……不是你要问的吗?” “我有承诺过不加手劲吗?我有说回答了就原谅你了吗?” 恩竹看着沈韶害羞得逐渐变成辣椒色的脸,觉得实在可爱,竟突发奇想打算继续逗她一会儿。 “你的腰臀曲线也很漂亮,还有……” “丢不丢人!闭上你的嘴!不准再说了!” 沈韶双手捂住对方的嘴,头顶上冒起蒸汽来。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上校叹了一口气,“看点影子,应该不犯法吧……我也没有偷拍。” 沈韶扶额无语:“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也一样色。” “那也不至于流鼻血吧……我一直以为那是影视剧的夸张手法。”,沈韶摇了摇头,她还是无法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我懂了,大概是因为,你是变态。” 军官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支支吾吾地应声:“……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会控制好自己。” 沈韶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对恩竹也有点太严苛了。 第1709章 港口的秘密 沈韶叹了一口气,像哄小孩一样说道:“倒也不是这个问题,你对我有兴趣是好事,只不过……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比较好。” 上校疑惑的眉毛一高一低,震惊得声音发抖:“那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换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韶急忙捏紧了自己的领口。 恩竹一脸【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的表情。 “就……你可以直说。”,沈韶不知道如何表达为好,“比如说,直接告诉我,你觉得我腿好看,想欣赏一下,我是指健康的那种欣赏。” 上校立刻接话,一点对话的间隙都没有,似乎是早就想这么直接了:“沈韶小姐,你的腿很好看,我想摸一下,想很久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是健康的欣赏吗!”,沈韶的脸一红,急忙把职业裙的裙沿又往下拉了拉,多遮盖住一些腿的部分,随后发现对方在看其他部位,似乎只是借她的举例先说一个点。 她扶额无语:“话说回来,之前捏腿的时候不是隔着衣服摸过了吗……难道你想直接碰?” 上校直言不讳:“我想试试大腿,隔着衣服的。” 沈韶这次直接躲到了屏风后面:“你还真……这里可是寺庙啊……先吃晚饭再说吧。” “那是不是吃完饭就可……” “先!吃!饭!” 上校被驱逐到房间以外,于是自发地在门外站岗,一边观察着搬运物品、装饰寺庙的僧人,一边等待沈韶换好衣服出来。 晚餐的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寂静,那些僧人依旧在修闭口禅,而布泽法师也因为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戒备心,而变得少言寡语,只是让他们尽量放松一点。 “二位想必也计划晚饭后再次参观一下寺庙吧?”,布泽法师见桌上的食物已经清空,想着挑起一个相对他俩感兴趣的话题,“没有问题的,请随意。” 沈韶心说你这么大方,想必是很有信心自己做的手脚不会被发现吧? 恩竹心说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寺庙扫描了一遍了,不用你说。 “正好我们也在布置寺庙,马上就是祭典了,要照顾好前来参拜石神的各位施主。”,布泽法师收拾好自己桌上的碗筷,走向洗碗池自己清洗。 恩竹和沈韶也起身,洗干净自己的碗筷,摆入晾干架。 沈韶再次换上了方便活动的运动套装,她一边对照着扫描下来的寺庙结构图,一边查看僧人们的布置,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把一些家具归类整理,方便大家进入神殿。 “石神……”,沈韶喃喃自语着,向神殿里的那块大陨石走去。 她打开手环,再次确认:“这玩意儿肯定是陨石。” 沈韶返回房间,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盖革计数器,再次前往神殿,她对着石神进行测量。 “只有轻微的放射性,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她看到数值之后放心了一些。 沈韶开始怀疑一些有点天马行空的可能性了。 但这也未必就不是真相,排除掉不可能的一切选项,最终剩下的就是真实。 “走吧,我还要再整理一下资料,我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检查石神岛的港口,然后我还需要你帮忙载我去一趟东碣城的港口,我想看一下补给船的情况。” 沈韶一边搜索东碣城港口的船只信息,一边对上校说道。 “没问题,而且……”,军官笑了笑,“东碣城的六大港口里,几乎都是我们家的船。” 沈韶的屏幕上显示的同样的结果。 “太好了!”,她关闭了手环,“那直接,帮我查一下给石神岛送物资的船的信息吧!我本来还想着去问港口的人要呢!这样都可以不用跑一趟了!” “好,稍等哦,我问一下。”,恩竹点开手环,给恩喜儿发去消息。 恩喜儿迟迟没有回复,上校打了个语音请求过去,又被立刻按掉挂断。 军官皱起了眉:“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株树塔控制了?让她别去不听,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五迷三道,被喂了什么鬼迷心窍药,让人下了什么绝心痴情蛊……” 沈韶心说多半是被控制了没错,不过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控制……你要不直接联系风眠山庄吧,恩掌柜估计没空理你。 …… 上校从小姨恩盼儿那里,得到了过去二十年从东碣城到石神岛的派船记录,包括航次的时间、船只信息、船员资料、甚至携带的货物清单和乘客名单。 沈韶坐在床沿,用智能助手将其简单地表格化,快速做了一下关键信息提取。 “补给船并不是一艘固定的船?”,她指着上面的船只型号列表说道,“我看除了都是一些年份老的小型船以外,其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律,似乎是随机的?” 上校解释说,像东碣城到石神岛这种不频繁、经济效益差的固定航线,基本上都是政府的居民福利性订单,一般来说就是有什么船空着就派什么船去,主打一个节约成本,顺带着减少老旧船只的空置和浪费。 沈韶心说还真是精打细算,平日里铺张浪费,生意上抠抠索索,该省省该花花是吧? 恩竹笑着说这趟航线因为没有经济效益,这些船还会顺带沿路撒网,反正是租不出去的临退休的老船,也不急着送乘客赶时间,不如捞点海货,在港口兜售给东碣城的渔获市场。 他把船只到港的时间指出来给沈韶看,简直就是参差不齐,一看就知道船长沿线干私活,顺带赚点小零花去了。 沈韶心说这就是“水至清则无鱼”吧,恩氏航运默许船员在不影响正事的情况下,赚点小钱。 “果然,所有失踪了的人,都坐过补给船。”,沈韶甚至在上面看到了关于逃亡大副的乘船记录,只不过由于大副偷了东家的船,假装身份证件丢失,写的是“救援海难者一名”。 沈韶看了一眼船员名单的统计结果:“都是临近退休的老船员,按你刚才的效益理论,应该就是不怎么能干活但是又不方便开除的,拉过来干这种悠闲订单。” 上校摸着下巴提问:“会跟补给船有关系吗?绑架?这得是什么神通广大的船员?” “不,不是补给船的船员绑架。”,沈韶立刻否定掉恩竹的推测,“但是,很可能跟船员有关,只不过,我需要到石神岛的港口再次确认。” 她转头看向军官的眼睛:“这个乘客名单和记录,都是船员记录的吧?” “一般来说是的。”,恩竹点了点头,“大船会有专人做这个事,这种小船就船员顺带了。” 沈韶点了点头:“那应该没错了,我想,可能是有船员把乘客信息卖给了某个人,石神岛港口管理处的某个人。” 她拉过来一个老旧的票务网站:“东碣城到石神岛的航线,因为廉价且票少,二十多年前,票务方喜欢搞旅行套票的推销方式来销售,带来一些随着补给船当日往返的游客。” 恩竹看了一眼网站上的信息:“啊我明白了!因为王城东边贴着的就是东碣城,所以会有【王城两日-东碣城两日-石神岛当日往返】这样的旅游套餐!往返票是一段时间内使用既销毁,并不一定要当日往返石神岛,完全可以先坐船出岛,玩了一圈再回来!” “没错。”,沈韶把失踪者名单再次调出,“这里面大部分有王城旅行经历的,很有可能都是买了这个套票的岛民,相比分开购买往返王城和东碣城的机票,外加石神岛的船票相比,套票划算很多,我猜测他们就是这样,从船员处泄露了自己曾经去过王城的信息。” 恩竹看了一眼失踪者名单,除了几个是去岛外工作的人以外,其他的都只是短期旅行而已。 “那去工作了的人,是如何被得知行踪的呢?”,上校提出了合理疑问。 沈韶关闭了手环:“这些人偶尔也会回来,不是吗?” 她微笑着指出了其余失踪者历年返乡的乘船时间:“年节,还有三月的石神祭典。” 上校一敲手掌:“求神拜佛的时候会提到自己的工作!” 沈韶一脸【答对了】的表情:“祈祷自己工作顺利,祈祷自己尽早在王城买上房子等等。” 她瞟了一眼窗外忙碌的人影:“这些和尚只是装哑巴,并不是聋子,平时也并非与世隔绝,下山捡海菜的时候,也会听到岛上的八卦,得知谁谁谁去了王城旅游,谁在王城工作等,由此再次确认这些人去过王城的信息。” 军官啧啧感叹:“这样一来,这个罪犯就可以列一个准确的目标名单出来,然后选择其中符合要求的人袭击……” 沈韶点了点头:“但是,我们仍然未知,为什么要挑选去过王城的人袭击。” “或许,和长公主的婚礼有关?”,恩竹挠了挠头,“失踪者去过王城的时间,都包括长公主婚礼前一年左右,这肯定不是巧合。” 沈韶用手指轻轻敲着下巴:“布泽法师……难道是在收集……当年的信息?” 她嘴唇微动:“光……观测……有人在收集十九年前观测到的景象……就像仙女座星系一样。” 沈韶想到了一个有点离奇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她一边眨眼一边吸气,“就算……那要怎么做到呢?” 上校问她想到什么了,沈韶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我们先洗漱休息吧,快十点了。”,沈韶从床沿上起身,伸手去拿床底的脸盆。 军官点了点头。 …… “我关灯啦?”,沈韶隔着屏风问道。 恩竹没有马上回答,留下一小段寂静。 “怎么了?你还有别的事要做?”,沈韶把手从床头灯处撤回,歪着脑袋看向屏风。 “那个……”,上校深吸一口气,既然沈韶说不要偷偷摸摸,那他就大大方方地表达: “刚才我们说好了,晚饭后让我摸腿。” 沈韶的耳朵立刻发烫:“我我我我们有说好吗?!” 恩竹一愣:“倒也是……只说了先吃晚饭,确实没有约定吃完晚饭后做什么。” 他心想果然口头合同也要审慎,必须说清楚才行,以后得好好注意。 军官躺了下去,盖上了棉袄:“那没事了,关灯吧,咱们睡觉!晚安!” 沈韶捏着身上恩竹的被子,她今天全身心扑在案子上,忘记帮男友去打听被褥的事情了,虽然他本人说不冷,但沈韶还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公平。 恩竹一直在想办法,用自己的长官权限和家里的数据帮她一起调查,明明他这趟来也是有自己的工作,尽管他确实签了协助调查令,有义务配合,但是…… 而且沈韶自己也因为这段时间,沈家和工作上的各种事情太忙,甚至不小心忘记了两个人的一周年纪念日,恩竹为她准备了礼物和观鲸的惊喜,她却什么都没准备。 沈韶开始觉得,或许自己当时不应该那么冲动,不应该这么草率地走进一段关系,她还没有能力兼顾工作的同时做好一个“女朋友”—— 稀疏的陪伴和过高的心理围墙,以及虽然生理上被吸引但又不得不矜持,明明十分期待也很享受和他肢体接触,却因为之前没有经验、不敢彻底抛开理智和对失控感的无端不安、从而本能地害怕和对方进一步亲密。 沈韶认为这对恩竹来说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她的想法开始走极端:他凭什么一定要忍受这些? 沈韶没有关灯,长时间的沉默让上校注意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抱歉,冒犯你了,就当我是开玩笑的吧?”,恩竹侧过身面对屏风上沈韶坐着的影子。 沈韶小声地回应:“只是隔着睡裤的话……毕竟我们是男女朋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勉强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上校打断了她,“也不要因为我陪你一起盘案子,或者给你被褥,觉得麻烦我了就感到亏欠。” 沈韶惊讶于对方发觉了这一点。 “能够自在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可以不顾一切、随时随地随意麻烦对方,这样才是超出普通朋友关系的男女朋友,不是吗?”,恩竹微笑着说道。 “你永远都不用怕麻烦我,不要总想着如何支付和报答,也不用总在乎所谓的【扯平了】,你也不用怕拒绝我。”,他用一只手撑着脸,“你对其他人抱有的那种【平衡感】,在我这里可以完全不用管,我完全不在意,也完全不会因此受伤。” 恩竹其实早就发现了,沈韶似乎总是喜欢追求人际关系上极致的“平等”: 他送沈韶项链,沈韶就回他一辆车; 他救落水的沈韶,沈韶就亲自给他做饭; 甚至他偷袭亲吻沈韶,沈韶也要偷袭回来。 包括其他人也是,每次让梦尘帮忙看监控,沈韶就会自掏腰包请朋友们到积木鸟消费;之前李雨嫣和顾彤彤帮了她忙,沈韶立刻就会请她们吃饭。 这是一种她的家庭自小培养的教养和礼貌,是她自发遵守的社交规范。 但她总是忘记自己帮了大家多少。 她或许是受到当年流弹事件的影响,心理上总是太害怕对他人有所亏欠。 沈韶总是忘记自己给恩竹带来多少欢乐和幸福感,她总是忘记自己如何帮助小金和六公主,也忘记自己为梦尘和老管以及花柳阁的游女做了那么多,也会忘记她帮李雨嫣找回的画,忘记……忘记自己每次做任务的时候帮助了多少平民百姓。 “真的?”,沈韶的眼眶有些湿润。 “当然啦!天天想着报恩的,哪里还叫男女朋友呢?你又不是狐仙。”,恩竹开着玩笑。 沈韶被他逗乐:“田螺姑娘也不行?” “如果是做饭给我吃的话,我会额外地超开心,是额外。”,军官回答她,“因为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我开心了。” “真的?”,沈韶揉了揉眼睛,“不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压力又大,我又总是没时间陪你吗?” “没有压力的话,我可能到现在还是少校,再过两年老管就爬我头上去了,万一他强制所有人一起去花柳阁团建怎么办?”,恩竹故意逗她开心,“而且你现在不就陪着我吗?和你一起做任务我超高兴,这可是公费谈恋爱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沈韶破涕为笑,她打岔说就算领导强制去花柳阁,你也可以装病逃掉。 “不是有种说法是,爱就是互相亏欠嘛。”,上校隔着屏风笑道,“请你对我狠狠地亏欠,然后狠狠地爱我更多吧!当然,你肯定不能马上接受,所以我也会一样【亏欠】你的,我们一起建立像这样新的平衡感如何?” “好。”,沈韶伸手关闭了床头灯,“晚安。” 第1710章 猜忌与纯臣之心 沈千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 皇帝在今天早朝结束后,突然喊沈千山留下单独说话。 甚至避开了两大国公和长公主,只让沈千山一个人等着。 沈中堂心里在猜测,皇帝留他下来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许和自己之前提交的六部下各司的改革方案有关? “所有人都出去吧。”,皇帝连所有的侍卫都一并驱逐。 沈千山感觉皇帝的情绪有些不寻常。 “沈姨丈。”,皇帝突然用一个从来没用过的称呼叫沈千山。 沈千山猛地一个伏跪大礼:“圣上谬也!微臣与先皇后毫无关联,何能有幸成您的姨丈?” 他汗流浃背,心想前几天这疯皇帝突然叫恩竹内甥,差点把人当堂给吓尿了,今天这又是整的哪出?欢天喜地一家亲?春天来了犯精神病了? “沈大人,你妻子慎博郡主是文正公的嫡女,辅国公一脉源自千年以前,乃谕洲建国之国母的同胞亲兄弟,慎博姨娘的丈夫,怎不是朕的姨丈?”,皇帝头头是道掰着手指攀亲戚。 沈千山心里吐槽说我们的皇帝怕不是真疯了,八百年前是一家的梗居然这会儿用。 他在猜测帝王之心,突然说亲缘关系必定是因朝堂之事……或者,源自内战那手足相残的心理阴影,觉得所有亲戚都要害自己,这家伙怕不是又要无端猜忌他沈千山了。 明明沈千山从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为国躬身,当年对上下皇亲国戚以及各色高官劈头盖脸甩拳头的国库一案,更是他沈千山铁面严办,完全不顾自己会惹恼多少人,一片赤诚地为国家、为他扫清障碍,对着这帮高官显爵手拿把掐,才让他有了如今的皇位。 自己怎么看都是皇室最忠心的狗,而且是那种咬人很痛的狼狗。 “圣上,臣从未敢这样想。”,沈千山跪在皇帝面前,毕恭毕敬地回答,“臣乃谕洲内阁官员,一向恪守本分,沈氏自古便是清流派,赤忱一片,一心为国,臣更是从不顾及私情,当年也不是没有处理过自家数典忘祖的混账亲戚,臣一向公私分明……” “沈大人,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帝打断了他的太极章法,“朕只是觉得你很好……” 皇帝顿了顿说道:“我们或许可以亲上加亲。” 沈千山脸色瞬间发青:“臣……没明白,请圣上赐教。” 皇帝眨了眨眼:“沈大人有一个女儿,在谛听工作,朕记得还未婚配吧?” 沈千山忍着要掏刀杀人的心情,沉声回答:“是,小女沈韶今年二十四,尚未婚配。” “果真如此,那便好啊。”,皇帝露出了笑容,“朕记得她小时候就十分可爱,朕的母亲很是喜欢她,那时候她经常随文正公入殿玩耍,如今出落得更是倾国倾城。” 沈千山脑子里在用他所知的一切“粗鄙之语”rap式狂骂狗皇帝,巴不得用香肠切片器给他剁了,心里骂这四十多岁的死变态宫妃成群不说,居然还敢觊觎自家二十来岁的闺女,爷真是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你丫最好不要逼老子造反,我是真的会! “圣上,臣不愿。”,沈千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绿色的双瞳。 皇帝眯起了眼睛:“没想到沈大人一反常态,竟然不说那些打太极的话,而是直接拒绝?” 他勾起了嘴角:“果真沈大人是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那朕就更觉得奇怪了。” 沈千山心里一抖,他立刻在脑子里搜罗可以把这个情况圆回来的合理说辞。 皇帝前倾着上半身,看向沈千山微秃的头顶:“朕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先皇想给沈大人的女儿赐婚,或是嫡亲的皇子,或是年龄合适的皇孙。” 他叹了一口气:“朕的同胞幼弟和沈大人的女儿同龄,可惜他后来早夭,没能活到成年,而朕的庶出长子也没有这样的福分,他们当年居然都被沈大人挑三拣四。” “朕实在是不明白,皇子、亲王、世子都不行,那到底是要什么样的人,才入得了沈大人的法眼,才配得上沈大人尊贵的千金?” 皇帝瞳孔微缩,嘴唇一动:“朕以为你只看得起真龙天子,可你又不愿她入宫为妃诞育皇嗣,难道非得是朕的嫡子,要立了太子的才行么?” 他怀疑沈千山是野心庞大,不做没把握的事。 沈千山心说你他妈是真的有病,既然得了被害妄想症,就早点去挂个号看心理医生吧。 “圣上谬也!臣冤枉,臣委屈,臣心碎不已!” 皇帝一愣,见沈千山居然眼眶发红地落出泪来。 沈千山直接站了起来,直视皇帝的双目:“臣一心为国,故意不让自己的女儿攀附皇室,甚至不让她和贵族子弟一同在大殿内上学,臣的用心良苦,圣上您是真的看不见吗?” 皇帝愧疚地眨了眨眼,他没料到沈千山这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居然会被他弄哭。 “圣上!”,沈千山双眼决堤,他捂着心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演技大爆发。 “呃……”,皇帝不知所措地看着平日里严肃端正的沈千山情绪上头。 “臣出自清流沈氏,祖祖辈辈传承的家训是【赤诚纯粹,以国为先】,臣恪守此志,自小便发誓要做一名纯臣!”,沈千山一把鼻涕一把泪,“臣也是人,是父亲,臣怎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臣就这么一个女儿,俗语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臣何尝不希望为小女韶韶早日寻一良配,好让她能无忧无虑地幸福一生!” 沈千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若是臣的女儿嫁入皇室、攀附贵族,臣还如何能做一名纯臣?臣还如何能在朝堂之上执言不讳?臣不过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抱有私心?臣还如何赤诚?如何纯粹?” “虎毒尚不食子,臣却让自己娇滴滴的女儿去谛听,成日里学男儿一般上刀山下火海,为圣上鞠躬尽瘁,是为何故?”,沈千山自问自答,“臣不要她贪恋荣华富贵,只愿小女做最纯粹的沈氏子孙,和臣一样恪守沈氏家训,宁可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也要以国为先!” 沈千山仿佛释放压力一般崩溃大哭,他用拳头狂捶地板:“臣如此掏心掏肺,小女成年之时,恰逢国内外局势动荡,臣不顾她到了适婚之龄,只是日夜陪伴先皇操心国事!” “小女当年入读大学,朝堂之上却暗流涌动,那些叛国亲王纷纷勾结大臣,臣一心为圣上搜罗线索,与长公主一同设法提前捏清他们的命脉……臣实在是不配为人父,不仅没有及时帮她寻一良人代为照顾,甚至没能陪她参加开学典礼!”,沈千山一脸愧疚后悔,眼见着皇帝也为之动容。 其实这里面有个bug,沈千山作为内阁大臣没空,那沈母怎么不去帮沈韶说亲呢?她不是交际圈很广的吗?而且沈母只是皇家学者而已,又不用天天坐班,如果说是怕政治上有私心,不想攀附皇室贵族,那从世家圈子里给自己女儿找个合适的对象,岂不是轻轻松松? 皇帝没发现这个问题,只是被沈千山的演技和饱满的情绪感染: “小女三年前初出社会,又是内战方休,她虽不言语,但女子到了青春年华,又怎会没有心动之人?臣亦是叫她放下儿女情长,舍身入局,加入谛听为国分忧……臣甚至没有替她安排一个舒服的工作!我们父女二人的爱国之心天地可鉴,圣上却……臣的心好痛!” 皇帝见沈千山哭得前襟都湿透了,他几乎急得要从皇位上站起来去扶他—— 这位老臣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司法部内任职,铁面无私地为国家鞍前马后;之后又是伴在他身边,奉先皇之命随他巡国,日夜贴身相处,不遗余力地和他一起查办国库案; 沈千山升入内阁之后,更是为了国家大事兢兢业业,没多少时间陪伴家人,成日频繁出差外交,只为奠定后世基础; 当年内战爆发,大殿内也有侍卫谋反,沈千山甚至飞扑替他挡子弹,自己被流弹擦伤了腿,之后更是全心全意站在他这边,总算一齐合力平息内乱,帮他坐稳了皇位。 沈千山属于是老皇帝留给他的传家宝,他多少对其有些战友……甚至恩人的那种感情。 “沈大人快别哭了,你年事已高,保重身体要紧!是、是朕错了!”,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他竟然有些心疼自责。 沈中堂还在抹眼泪,他再次跪倒在地: “圣上,臣明白,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帝王之心须时时谨慎,只有圣上殚精竭虑、不被蒙惑心智才能保我谕洲政治清明!圣上今日所述所为,臣心碎之余,同时倍感欣慰!”,沈千山还不忘及时给皇帝顺个毛。 “臣不求别的,只求圣上成全我们父女的一颗拳拳爱国之心!臣懂您为她的一片良苦用心,但小女年幼不更事,若是您用荣华富贵赏赐她,怕是反觉得自己的诚意受辱……臣请圣上切莫要再为她寻什么皇亲宗室、贵族子弟,或是高官世家的婚约……”,沈中堂颤抖着磕头。 皇帝摆了摆手:“好好好,不寻了,不寻了,朕依你就是了。” 沈千山行了两个伏跪大礼:“臣,谢圣上成全!臣代小女,谢圣上成全!” 皇帝莫名感觉怪怪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个猜忌多疑的家伙摸了摸下巴,心里还是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沈中堂……”,皇帝还是觉得这老头没根绳子牵着,什么都不怕的,他也不放心,“可是,沈大人的女儿她,也不能永远不结婚吧?” 沈千山抬起头来:“圣上,臣以为并非不可。” 皇帝皱起了眉:“沈大人,你这就真不配做父亲了!”,他努了努嘴教训道,“你们夫妇要孩子迟,等你老了,她若是孤身一人,谁来照顾?朕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呐!” 沈千山心说我家闺女一个人过也挺好的,老了有沈府工人照顾,用不着你个老色批操心。 皇帝打开一个全息屏,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勾起嘴角:“沈大人,前几日有七个行政长官到殿内述职,他们均没有皇室贵族血统,也都不出身高官世家,你可有看上的?” 这家伙心想,不如让自己亲手扶植的改革新势力替他拴住这老臣。 沈千山额头淌汗:“臣……也不过是大前天第一次见他们,对他们了解不多。” 沈老头心说你的安全感也太低了吧?要不给你龙椅上系个安全带?再安个防抱死系统? “这个恩竹上校,你觉得如何?”,皇帝露出了牙齿,“虽说他是长公主的外甥,但实际上并非宗室子弟,恩氏一族不过是商贾……说起来,他们祖上还出过英雄呢,恩上校当年亦是拼死拦下导弹,分明是祖辈相传的爱国大义,忠心耿耿,和你们清流沈氏甚是相配啊!” 沈千山脸上肌肉抽搐,心里骂这绿眼睛狗皇帝可真精啊,觉得株树塔和恩氏都是区区商贾翻不起什么浪,恩竹一方面是外戚,隔着一层血统论的壁垒,想要荣华富贵就只能舔着这个皇帝,要是龙椅上换了别的亲王他就屁也不是,就算这小子突然发疯、起兵造反夺皇位也没有贵族会支持;一方面恩竹又是皇帝名义上的“亲戚”,可以用亲缘关系绑定沈千山,保证他永远只为自己和长公主这一派尽责,不会有二心跑去支持别的亲王公侯。 躲在殿内的皇帝思维太过局限,他觉得政治斗争只会发生在皇室贵族内部,却没想过…… “臣不甚了解这位恩长官。”,沈千山垂着手回答,“臣爱女心切,婚姻大事乃一生的课题,臣唯恐其遇人不淑,虽说不想令其攀附权贵,但也不放心让她随意找个……” 皇帝冷笑一声:“沈大人觉得朕的内甥是随意的选择?是瞧不起他商贾出身,还是瞧不起他的平民血统?” “臣不敢。”,沈千山心里骂,又在那说什么内甥了,你真得吃点药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而且朕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人应该也一起做过任务吧?本来就认识。” 沈千山深吸一口气,果然那个杀樊月初的任务是试探:“小女确实和恩长官认识,可……” 沈老头心想能不能用“希望让自己的女儿自由恋爱”的说辞糊过去,但很明显这狗皇帝才不听这套,分明就是在想办法靠婚姻来权衡掣肘。 恩竹和沈韶都老实地听从上面的决策,一个作为军人严格执行命令,哪怕是叫他杀贵族也敢做;一个则是放下手里的改革推进案,遵循谛听的原则,优先守护皇室声誉。 至少现在他俩看起来是“安全”的。 恩竹作为政府直辖的改革重镇行政长官,算是皇帝的“自己人”,而且他没有和贵族进行土地交易,在皇帝看来他不曾有攀附其他的王公的意思,还挺忠心,但说实话这家伙也没结婚,这次二轮改革的公务一宣布,万一被哪个贵族看上,这枚干净的棋子岂不是要坏? 皇帝见沈千山憋半天没说出点东西来,对着全息屏敲了几下:“等这次恩长官出差回来,朕会让他到大殿述职,你到时候也带上你女儿,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吧。” 沈千山瞳孔地震:“圣上,小女如今一心一意在谛听任职,勤勤恳恳为皇室服务,平日里工作繁忙,实在是还不适合结婚,放下国事去操心什么家庭琐事,不如再等……” “等什么等?我国女子十六便是成年,她都二十四岁了!”,皇帝咂舌道,“到现在连个婚约都没有,你个做父亲的不急,朕都要替你急了!” 沈千山心说当爹的不急皇帝急,对,你急,你是急着绑死两派人,你就急着系你的安全带! 你就急着绑死沈家和皇室,又怕沈家想登堂入室,怕自己女儿生了皇子皇孙之后,沈家就会去扶持她的孩子去抢你的狗屁皇位,又怕我女儿嫁给别的贵族,沈家的心就跟着别的亲王跑! 你就急着绑死你的外戚小棋子,怕他作为军人,手握兵权还去勾结别的贵族,又觉得他家商人出身太低贱,配不上你自己的女儿,就他妈拿我的女儿去替你绑? “不过……”,皇帝突然低垂下眼睛,“话说回来,长公主这边,朕也不放心呢。” 沈千山的眼睛猛地收缩,只见皇帝在屏幕上起草了两道密令。 “万一这孩子被他舅母所惑,岂不是更可怕?”,皇帝将王印在屏幕上盖了两下,两道密诏飞了出去,飞向远东边境的那座小岛。 他抬起眼来望向沈千山:“不如让这两个孩子自己选吧,沈大人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臣……没有。”,沈千山下巴颤抖,现在不是结不结婚的事情了,这俩无故挨猜忌的倒霉蛋搞不好有生命危险,如果沈韶和恩竹做错了选择题,甚至可能恩氏和沈家都要跟着倒霉。 他们两个必须同时做对。 第1711章 不同时答对就出不去的房间 沈韶托着下巴,欣赏恩竹暴风吸入的鼓脸颊。 他好几餐没吃肉了,今天调查完港口后,上校特意让张坊长找了户人家,把带的那些牛肉羊肉和鸡肉都给热了,外加又点了一桌子的渔家菜,这家伙现在正狂吃鳗鱼饭。 “至于吗?”,沈韶抽了一张纸给他擦嘴,“比我做的还好吃?” “#@¥%&!”,上校嘴里塞了吃的不敢开口,只是闭着嘴,边嚼边用喉咙叽里咕噜地表达。 沈韶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捂着嘴笑。 恩竹拿起桌上的水把食物顺下去:“当然不是!只是太久没吃肉了而已!” 沈韶剩了半盒鳗鱼饭吃不下,她见对方盒子里空了,就把自己的也推过去给他。 “你就是吃太少了才这么瘦。”,恩竹一边接过食物一边说道,“你现在具体多重?” 沈韶翻了他一个白眼:“怎么能随便问女孩子的体重?也太不礼貌了吧!” 她伸了个懒腰:“我已经比三年前好多了,能吃能喝的,我最严重的时候才不到八十斤。” “八十?!”,上校震惊得筷子都掉了,“我们身高差也就十几……还不到二十公分呢!我一百五,这差不多就只有我一半重?!” 沈韶心说你居然有一百五?完全看不出来啊!难道是因为都是肌肉,所以密度大? “现在当然不止,我已经恢复正常了!”,沈韶曲起手臂,做了一个比划肌肉的动作。 恩竹张着嘴看向沈韶细弱的胳膊:“你过百了吗?这不健康吧?” “叫你别问还问!”,沈韶啧了一声,“体检报告说我挺健康的啊,就是体重偏低。” 上校心想俗语说【劳思伤脾胃】,多半是因为沈韶思虑太多才这么瘦,沈中堂也一样,天天操心一大堆事情,于是成了个干巴巴的老头。 他正想着,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 沈韶的手环也同时震动。 恩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这是一封来自大殿的密诏。 沈韶的表情则变得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皇帝的密诏飞到她这个基层公务员的手环上。 两个人转过身去背对彼此,点开密诏查看。 “恩长官,朕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和丰亲王逝世后,由于他没有符合规定的子嗣或侄儿,所以世袭亲王称号被废除,原本的封地亦被收回,现在重新分配给了朕的长子,康亲王。” 恩竹皱着眉查看密诏内容,心想这跟自己这趟来有什么关系? “朕刚刚得到消息,石神岛上有一名叫布泽法师的僧人,实际上是和丰亲王之后,如今新规划的封地和亲王头衔已经确定,朕不希望此人节外生枝,跑出来争权夺利扰乱朝纲,所以朕特意给你发此封密诏,朕要你在规划修建军事设施之余,将此人干净地处理掉。” 上校眼角抽搐,这是什么情况?我记得布泽法师是长公主原本的结婚对象吧?而且似乎长公主还对他有感情?沈韶手里这次石神岛的案子,不就是为了悄悄保护他的安危而来吗? 恩竹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看着密诏页末的【皇帝密诏,阅后即焚,绝密信息,严禁外传】,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如此狠心,要让自己姐姐在乎的人去死,就为了一句“不希望节外生枝”?不承认布泽法师是和丰之后不就够了吗?一个和尚能翻起什么浪?要见尸体才安心? 上校手里的密诏变成了一大串数字碎片,文件拉到底之后自毁程序启动,他现在毫无疑问领取了一个和沈韶截然相反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来自当今圣上,他不能不办。 否则,他或许会被皇帝猜忌和长公主私下结党,对如今的皇权不服,甚至意图不轨——这是可能导致死全家的罪名。 军官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如何答这道题,他不想害沈韶的任务失败。 沈韶则瞳孔地震地看着她自己手里的这封密诏。 “沈韶组长,朕知道你根据谛听的指令,正调查石神岛连续失踪一案,不过朕刚刚与你父亲促膝商议,认为布泽法师的存在,实在是有害康亲王的封地稳定。” 她吞咽下口水,看着第二段的震撼发言: “朕要求你调查之余,设计一个意外事故,处理掉和丰亲王留下来的不安因素,让这个布泽法师安静地葬身海岛,从此真正地成为一个死人。” 沈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皇帝的密诏和谛听的命令背道而驰,而且这个布泽法师毫无疑问是长公主的旧爱,这个密诏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她在长公主和皇帝之间选边站。 沈韶清楚,虽然表面上皇帝把长公主当作自己人,但实际上帝王之榻怎容他人在侧,年逾四十还有个姐姐垂帘听政,民间也时常议论到底谁才是一国之君,这实在是耻辱。 这密诏威胁满满,还什么“与你父亲促膝商议”,意思就是沈老头的嘴我先扣下来了,朕来亲自考考你,看你自主答题会怎么选,分明就是要确认沈家的教育里,他们到底忠于谁。 沈韶看着破碎的密诏,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只担心了一会儿关于谛听的事情,但沈韶并没有考虑过,杀掉布泽法师、惹怒长公主和违背长驸马的命令,恩竹和她之间的关系将会如何。 因为真正要命的是,沈韶在这个任务开始的时候,让恩竹签署的配合调查令里面清楚地写着,要求配合调查者也要保护布泽法师,这家伙也知道这是自己舅母所托,所以他还挺认真,连枪里都没放实弹,就算真有危险都只能用麻醉弹自保。 而沈韶不能告诉他密诏的内容,因为这玩意儿规定了是就天知地知,皇帝知我知——现在恩竹相当于是受谛听和长公主所托,要配合保护布泽法师,而她沈韶却要突然反悔背刺,悄悄杀掉这个和尚,让自己的男友在情理上都有愧舅母,甚至有可能会被追责。 她很难办,但是必须这么做,否则老爹和沈家将会有灭顶之灾。 两个人无言地转过身,不知道彼此收到密诏的二人带着愧疚的眼神。 “怎么了?”,沈韶读出了恩竹表情里的难堪。 “……没什么,广告邮件。”,上校紧张而拙劣地撒谎,“你呢?” “一样。”,沈韶挂起一个虚假的轻松笑容。 恩竹焦躁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前天我签的那个配合调查令和保密协议,能再让我看一眼里面的任务内容吗?” “当然可以。”,沈韶怀疑对方也收到了什么消息,猜测可能是长公主得知皇帝起了杀心,于是给自己的外甥发送密令,要求恩竹尽力保护布泽法师,帮助他脱身,并且用配合调查令里面的内容来压他。 沈韶打开手环,将两份文件挥给对方看。 “……好吧。”,恩竹再次确认了沈韶的任务,确实包括了【保护布泽法师】这一项。 他关闭文件,用十分抱歉的表情看着沈韶:“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沈韶皱起了眉毛:“你什么意思?” 军官挠了挠脑袋:“没什么,当我没问吧。”,他后悔问出这种问题,但他实在是不知道如果自己杀掉布泽法师,要如何补偿任务失败的沈韶才行。 在恩氏全族的安危,和沈韶一次任务的成败之间,他摇摆不定,他不可能放下家人不管,但是沈韶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来自谛听的最高负责人、长公主和长驸马,而且还是她升了执行组长之后第一个任务……可他没有选择,恩竹心碎地认为自己恐怕要因此失去沈韶。 沈韶则在心里想,要怎么避着恩竹偷偷操作。 “要不还是先调查清楚失踪案再说吧!老百姓的安全要紧!”,两个人的脑子里异口同声。 …… 沈千山在大殿里焦虑地踱步,他现在不能直接联系沈韶或恩竹。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女儿会选错,他怕的是恩竹选错,留下活口,最后害沈韶也一同被猜忌。 皇帝和辅国公说,你和慎博郡主两个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偶尔也要把沈母接进殿里见见,说是今晚赏赐了一桌家宴,让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顺带让长驸马也一起见见。 沈母给沈千山发了个消息,问他什么情况。 沈千山百爪挠心,思索了半天,回复问沈母喜不喜欢田园生活,如果以后一家人都搬到农庄去,不请工人,就自己当农民,是不是能接受这样过日子。 沈母一看就知道是出事情了,她回了一句:“千山别怕,等我”,就立刻从郊外启程。 一辆绘有皇室纹章的车子停在了大殿围墙外,沈母一改在农庄里的常态,罕见地穿上了全套贵族礼服,在侍卫的护送下步入那扇大门。 她心里骂沈千山操之过急,肯定是这家伙推改革的态度太积极,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明明刚出了贵族谋杀案这样的敏感事件,这方脑壳老头也不知道避避风头,真是老糊涂了。 沈母一路又端庄又加速快步走,侍卫毕恭毕敬地引导她进入电梯,她很快就来到了位于82层的镇国公的住处。 “哥哥!”,沈母见侍卫和侍女都退下,她终于放下镇定的假面,焦急地迎上一样一脸慌张的辅国公,“快救救妹妹,救救千山,救救韶韶!” 辅国公夫妇让她赶紧坐下:“妹妹莫怕,圣上多半是一时起意,沈大人一向恪尽职守两袖清风,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罪状落在别人手里!” 辅国公深呼吸平静心率:“千山没做错任何事,就算圣上要弃他,他不是贵族,不能以皇室家法处置,必然也是要走司法程序的!司法部那边妹妹大可放心,你们二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最多也就是撤掉他的官职!” 沈母抖着手接过辅国公夫人递来的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哥哥嫂嫂可有头绪?” 辅国公夫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今天突然接到皇帝让人送来的家宴赏赐,也是一头雾水。 辅国公咬着牙说多半是沈千山推改革太急切,让皇帝怀疑他别有所图,于是故意试探一番。 “别有所图?试探?”,沈母放下了茶碟,“圣上说什么了?” “今晚的家宴,长驸马也参加。”,辅国公牙齿打颤,“圣上和长公主虽亲如同胞姐弟,也一向信任她、让她参与政治决策,但恐怕难免因为去年各种事情心生嫌隙……” “去年……”,辅国公夫人转着眼睛回忆,“我听说黄金面具一案,沈大人交上来的面具是碎的,当天长公主连夜让圣上去她的寝殿……之后此案不了了之,再之后便是改革。” 沈母双眼惊恐:“圣上怀疑偷盗皇室黄金是长公主做的,而我们包庇长公主,与其勾结?” 她脸上写着【这傻逼皇帝脑子有泡吧?明明是千山和韶韶秘密调查才抓到证据,我们如果是同谋,为什么要自掘坟墓?而且沈千山当年国库案的时候查抄了长公主母家,沈氏和她压根就是有世仇啊!怎么可能会合谋啊?!】一类的话。 “会不会是觉得,千山故意捅出皇室黄金一事,目的就是推进改革,从而方便长公主从中牟利?”,辅国公尽力思考着可能性,“而千山操之过急,引起了圣上的猜疑?” 沈母无语地摊着手:“长公主哪里牟利了?她自己母家表姐妹嫁的贵族,自愿献出自己的封地来给圣上做改革试点镇,这还不够证明忠诚吗?……难道那个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的外甥当了行政长官也算?” 她简直要气笑了:“姓恩的就是平民一个,又不是贵族,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真不放心的话,直接撤了那野小子的官不就好了,关我们什么事啊?!” 恩竹猛地打了个大喷嚏。 “可我那天听七位行政长官述职,别的行政长官都急着攀附权贵,买卖土地甚至和贵族联姻,反而是只有恩竹长官没有和贵族进行任何产权上的交易,分明忠心于圣上的改革啊?”,辅国公疑惑地挠着额角。 沈母咬着自己的下唇:“还有上次樊月初的事,特意安排了他们……莫非是圣上知道了……” “什么特意安排他们?什么知道了?”,辅国公夫人捕捉到了重点,“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她一把握住了沈母的双手。 沈母犹豫几秒,支支吾吾地说道:“哥哥嫂嫂……可有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辅国公夫人一愣:“风言风语……?莫非韶韶她真……?可恩竹长官不过是外戚,连爵位都没有的呀!实际上和长公主能有多少关系?真算起来还没她母家的几个贵族姐妹夫危险啊!” 辅国公觉得荒唐:“就算这小子狗胆包天起兵造反,名不正言不顺,皇位排队叫号都轮不着他,更不可能有贵族会支持他!不用一个小时就锒铛入狱了,肯定不是因为这种事情!” 辅国公转口教训沈母:“总的来说这小子哪里配得圣上猜忌?不过你也真是,怎么会让这种沐猴而冠的狗尾巴草惹上咱们家韶韶?先说好了,我不同意!” 恩竹又打了一个大喷嚏,把思索中的沈韶吓了一大跳。 沈母烦躁地端起茶来,搓着茶盏盖碗:“我看圣上是怕沈家不忠,想要拿什么拴住咱们。” “那叫长驸马来是什么意思?”,辅国公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跟韶韶的工作有关系?她不是在谛听吗?” 沈母叹了一口气:“可韶韶也没做错什么啊!还刚升了职呢!” “别猜了!” 沈千山不等侍卫通传,直接推门而入,然后转身合上了门:“圣上就是无端猜忌,是我改革太急,导致他怀疑沈氏的忠心,一边想利用韶韶拴住我们,一边又不想让她诞育有皇室血统的孩子,忌惮我们沈家和你们辅国公家合起伙来,两大权贵重臣借着改革培植自己的势力,怕我们之后扶持她的孩子上位!” 沈母站了起来一把抱住沈千山,边哭边骂:“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若是韶韶有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辅国公敲着桌子急:“那不让韶韶和皇室联姻不就得了?而且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们不是一直就这么做的吗?而且这跟长驸马有什么关系?” “圣上是想利用恩竹。”,沈千山咬牙切齿,“他若是通过考验,忠心圣上改革,便是颗干净的棋子,算起来又是皇亲国戚,但是又没有爵位和继承权,用来按灭我们的火焰正好!” 辅国公疯狂摇头:“什么?我们家韶韶嫁进恩氏和株树塔……?这不是搞笑吗?我不同意!”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沈千山松开妻子,双腿一软坐了下来,“若是这蠢货私心作祟,没通过圣上的考验,同时要是今晚长驸马又听说圣上要赐婚,一时太过激动,当着圣上的面曝光他俩其实是情投意合,那就要两家人一起完蛋了!” 辅国公下巴脱臼:“就坐实了恩竹其实是长公主的人,而我们和长公主的人早就勾结?!” “若是这小子脑子清醒,处理掉和丰亲王的遗孤……”,沈千山烦躁地深吸一口气。 “那如此一来,只要拿捏住手无缚鸡之力的恩氏一族,就能同时拿捏住长公主和沈家……”,辅国公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一边挑拨恩竹上校和长公主的关系,让他作为长公主一脉却待在自己的阵营,一边能绑住这两个年轻人和沈家为己所用,又能断了沈家凭贵子上位的意图,防止出现像内乱那样的情况,杜绝大臣纷纷扶持自家子孙的情况重蹈覆辙……” 沈千山垂着脑袋摇头叹息:“甚至只要长公主或者沈家有一点不忠的苗头,只需要一道指令,按谋反的罪名杀恩氏九族,就能把我们两边都一锅端掉,皇帝便是料我们肯定会畏惧这种连带的可能性,因避嫌而不敢勾结!根本无法再选边站,只能一心一意做他的臣子!” 沈母嘴唇颤抖:“圣上太过忌惮贵族势力,又不放心沈家这种根深蒂固的官宦世家,一边害怕有继承权的血亲篡位,一边害怕大臣重蹈覆辙、以带有自家血脉的皇子谋取皇权……想着长公主母家和我们有仇,再叠加恩竹这种没有贵族血统、只能靠皇位稳固才能得势的的外戚和我们的姻亲,就能又保证我们两派不会联手,又能平衡双方势力、一次性拿捏……最后不管是我们,还是恩氏,还是长公主,都只能全部为皇帝所用,只有巩固皇权,我们才能过得更好,反之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圣上甚至在一开始,说想让韶韶入宫为妃。”,沈父攥紧了拳头。 三人同时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什……什么?” 沈母的嘴型说了句无声的“一把年纪的老色鬼信不信老娘马上就杀了你”。 辅国公难以置信地说道:“但言外之意必然是不会让她有自己的危险子嗣,可你们家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啊!难不成是要让你们夫妇断子绝孙吗!这有违法理,不管是臣子还是贵族家中,独生女不可嫁天子为妃,这是白纸黑字的规矩啊!当年你们夫妇不就是因此才只要了一个孩子吗?” “不过,那应该只是试探,看我是不是有让沈家加入皇权争夺战的意思,我已经严辞回绝,说绝不会让韶韶和皇室贵族联姻,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一切可能性,以证明我们沈家的纯臣之心……可皇帝改口便说那就和不是皇室贵族的人结亲!” 沈千山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当时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沈母和辅国公夫人焦急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此事我们无解。”,沈千山头疼扶额,“我们是死是活,只能看恩氏的那两个人怎么处理了……长驸马今晚对赐婚的态度,和恩竹上校面对密诏的决策。” …… 恩家耀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赏赐通知。 “夫君,怎么了?”,长公主见他皱着眉许久不说话,关心地问道。 恩家耀把屏幕挥给了长公主:“圣上说今晚赏赐了辅国公家宴,宣了沈中堂夫妇入殿不说,还同时邀我一起参加。” 他不明白辅国公一家吃饭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这么恐惧。”,长公主一下子看穿了皇帝的意图,“他太没有安全感了。” 恩家耀没懂:“夫人,为夫愚钝,此事何由?” “恐怕这次,是因为那个人的事开始的。”,长公主摇了摇头,“和丰亲王乃先祖世袭的爵位,五代帝王之前,他们家的爵位源自当时皇帝的幼小嫡子,血统十分纯正高贵不说,还与我母家有裙带关系,我小时候唤他作裕哥哥,当年我们的婚约本就是亲上加亲之意。” 长公主看着自己的袍子,懊悔不已:“我不应该让你……让谛听去处理这个人的事情,皇帝知道了此事,定是以为我还和他保有联系和感情,担心我作为先皇为数不多还不在牢狱之内的子女,在皇帝这个混了异族之血的人面前,会暗自生出威胁来。” 她感叹若不是因为当今圣上被无数贵族和大臣背地里骂“杂种”,或许当年的内乱就不会发生,或许大家就会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又是嫡子又是长子,继承大统明明就是名正言顺。 恩家耀大概明白了:“所以,皇帝想用我来掣肘夫人你?” “是用竹儿。”,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一步棋,就能牵住沈家和我们。” 恩家耀眼睛一转:“竹儿没有贵族血统,如何值得圣上忌惮?这孩子和沈家又有何关?” “他会让竹儿杀了裕哥哥,然后再给竹儿赐婚沈家千金。” 长公主痛苦地闭上双目:“皇帝料你必然会爱护你姐姐唯一的孩子,可他杀裕哥哥,我怎能不恨他!皇帝知道我必然不会再信与我有杀兄之仇的恩氏一族,而沈家本就因国库一案与我母家结怨恨,与沈家千金联姻的竹儿,从此便只能是皇帝的人了!” 恩家耀感到胸口酸胀难耐:“夫人,竹儿他……他没有办法,他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不会真心怪他,但也确实无法再真心待他。” 恩家耀抚摸着长公主的脊背安慰:“为夫应当怎么做?” “裕哥哥注定有此一死,躲过了内乱,躲不过如今。”,长公主将头靠在了恩家耀的怀里,“沈家满门忠臣,竹儿也是无辜之人,你不如想办法,让皇帝对他们少些猜忌吧。” “好。”,恩家耀捏紧了拳头。 第1712章 虚假的家人 “姐夫请坐。”,皇帝招呼长驸马坐在自己身边,他的另一侧是辅国公和沈千山。 恩家耀规矩地行礼:“圣上折煞了,臣出身微贱,不敢与您攀亲。” “朕说了,今日是家宴,你不是朕的姐夫,朕怎么会邀请你来家宴?”,皇帝微笑着说道。 恩家耀低眉顺眼着,表示他从未胆敢自认是皇亲国戚,作为皇帝的家臣,只愿能为圣上管理好谛听,消解皇帝心中的一切忧虑。 “长驸马对朕的一片忠心,朕看在眼里。”,皇帝认可长驸马的工作能力,“历史不会忘记,你们恩氏自古就是满门忠烈,竹儿也是名副其实的护国英雄。” 皇帝看向面色铁青的沈千山:“沈家服务皇室百年,世代纯臣,你们两家甚是相配!如今沈大人的女儿正好在长驸马手下的谛听工作,听说她也是忠心不二!” 他拉起了沈千山和恩家耀的手,在自己面前交叠:“朕有意撮合这两个孩子,赐婚二人!” 沈父心如死灰地小声说道:“倘若此事便足以为您分忧,臣……谢圣上为小女考虑。” 他已经是懒得打没有意义的太极,直接说你就一定要这样才有安全感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谁叫你是他妈的皇帝呢?我一个当臣子的还能怎么办?不嫁给你这个臭老逼就还好! 恩家耀突然做了一个令众人都惊讶的选择。 “圣上,我们家竹儿不过是军人,他粗鄙不堪,实在是不配沈家千金。”,长驸马行了一个伏跪大礼,居然拒绝了婚约。 “臣入大殿生活多年,臣出身草芥,知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臣自幼父母早亡,臣的长姐如父如母,她也一直教导臣要懂得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应当日夜感恩圣上,为国分忧,除此之外不求其他。” 沈千山微张着嘴看着长驸马,只听他继续说道: “臣感激圣上体恤我们一家,您能为竹儿考虑婚事,已经是我们恩氏一族莫大的荣耀,臣替姐姐感谢圣上抬爱,只不过臣自己知道,竹儿不配得沈家千金如此尊贵的妻子。” 皇帝疑惑地看着恩家耀抬起来的脸,这倒是他没意料到的情况。 “圣上,若是竹儿与沈家千金成婚,世人会如何看待恩氏一族?他们必定会说竹儿学臣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私心作祟,说他不堪行政长官的重任,不配为圣上分忧!如此一来,臣的姐姐又会如何责怪臣?她日夜教导臣要自知守礼……圣上,您是要弃臣吗?” 长驸马一脸难以置信又心碎的表情:“圣上,圣上是不信臣下吗?臣原本什么也没有,臣今天的一切都是圣上和长公主给的……臣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圣上,若是臣做错了事,求您只罚臣一个人!莫要折磨臣姐和她唯一的孩子!” 皇帝烦躁地撂下擦手巾,手指着地上的恩家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前:“是朕赐婚,是朕!又不是竹儿自己靠哄骗得到沈氏,又不是让竹儿入赘沈家,世人配说什么?你怕些什么?” 他突然情绪爆发,怒喝一声:“你们个个都说要做纯臣!可纯臣是什么?纯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坐这张龙椅你们就效忠谁!” 众人连忙害怕地从椅子上起身,集体行伏跪大礼。 皇帝瞪着沈千山的脊背:“你一直不肯让你女儿嫁入宗室,朕就当你是有自知之明,避讳扶持贵子夺权篡位的可能性,可你有没有想过,朕真正要的是什么?” “朕要的是孤臣,不是纯臣!”,皇帝将茶碗摔在地上,破碎纷飞的瓷片溅起,其中一块尖锐的碎片划破了沈千山的颧骨。 沈千山痛苦地闭上眼,心想自己当年查办国库案,属实把能惹的、不能惹的人都惹了,这如果都还不算孤臣,那到底要怎样才算? 他想到了这次的古神教事件,背后的人还没有找到,配合调查的司法部算是自己的“地盘”,沈韶又在谛听负责此案,到时候要对大殿里的人进行秘密调查,皇帝或许是不放心查案的人全是沈家势力,恐怕会有故意包庇之嫌…… 而恩竹作为和沈家有仇的长公主的亲戚,是非常好的制衡者,他们恩氏全族都得益于长公主和皇帝的血缘关系,是最安全的臣子……用恩竹绑死两方,不管是长公主还是沈家,就会互相监督,也就都不敢再光明正大地偏颇己方,只有讨好皇帝才能俱全。 “一心直前,思虑欠妥,是臣的过错,谢圣上规训!”,沈千山跪在地上回答道,“臣不再有任何怨言,是赏是罚,全凭圣上发落!” 皇帝点了点头:“沈大人一路陪伴朕,朕知你不是真有二心,只是太过刚直,一时忘了。” 皇帝瞟了一眼长驸马,示意他坐回椅子上:“朕也知道你一向谨小慎微、克己复礼,最怕那些风言风语,当年你不得不委身于朕的长姐,吃了大殿内外不知道多少耻笑和辱骂,实在是委屈、为难你了。” 沈千山皱眉疑惑,这和他所认知的情况大相径庭。 只不过那会儿他还只是司法部刑案司的司长,对这些宫中秘密了解不多。 皇帝转头看向沈父:“沈中堂,你也起来,安心坐回去吧!当年的国库案,沈家为了朕能不负父皇重托,不得已和朕的姐姐母家结怨,朕对此也是十分愧疚……一个是朕的姐姐,一个是朕的心腹,朕实在是不愿让自己的左膀右臂,带着这样的仇恨再延续下去。” 他扫视众人一圈,一副【今天老子就要做这个主】的样子:“朕是要借这个机会,让你们两家重修旧好,一齐为朕照顾好谕洲,照顾好百姓!” 沈千山和辅国公立刻脑袋里一亮,这次皇帝突然发臆症,不仅是因为改革推得太快不放心沈家,而且是跟和丰亲王世子和长公主的悔婚、国库案的尾巴也有关系。 皇帝当年留下长公主一家的性命,是因为他也明白自己其实能力有限,而且因为生母是异族人,所以未来还需要依仗血统纯正的长公主和其他贵族的裙带关系、她个人的智慧和手段;内战结束之后也需要她替自己出头,做恶人处理叛乱亲王,遭世人说手足相残的骂。 但帝王的自尊心又不容她总是替自己做决定。 这家伙分明就是同时猜忌两方,又怕自己的左右互恨,都不忠心,各行其道,撕裂政府;又想制衡双方,拿最安全的恩氏当纽带,令其面和心不和,这样才好拿捏。 “沈大人一心为国,有意不混纳皇室血统,是为做纯臣,朕相信你是真心的。”,皇帝拍了拍沈千山的手背,“那朕当然要成全。” “恩氏一族明明满门忠烈,却为了朕和朕的姐姐背上骂名,朕于心不忍。”,皇帝牵起了恩家耀的手,“朕自然要补偿。” “如此一来,沈家能做纯臣,恩氏也能做纯臣,你们都能忠心于朕,又能亲上加亲,都做朕的家臣,做百姓的公仆,做谕洲的忠烈。” 皇帝又将二者的手握在了一起。 辅国公的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及其妻子都傻了眼,璟乡君脸上的表情都快控制不住了,她不曾想过高贵于自己的沈韶会有这么一天,居然因为老爹被猜忌而全家走了下坡路。 她本来以为,除非自己嫁给皇帝当妃子才能压沈韶一头,如今居然不需要了。 恩家耀再次行伏跪大礼:“臣替臣姐、竹儿,谢圣上恩赐,只不过……” “只不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皱眉不爽。 “这两个孩子只是做任务的时候略有相识而已,臣不知他们是否有所谓的感情……”,长驸马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比较有自己的想法,臣姐也可怜这个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疼爱、才满十岁就送去军校的孩子,希望他能寻得珍爱之人……” 沈千山一脸“你就别再演了”的嫌弃表情。 皇帝一听便哈哈大笑:“感情?姐夫是不愿竹儿走你的老路?” 恩家耀点了点头,又连忙找补:“方才圣上一席话,让臣明白了,圣上是打算重用臣家白纸一张的外甥,让他做您的心腹,此举已然是恩氏荣耀,臣不是要别的。” 他又望着辅国公家的一桌人连连摆手:“当然,竹儿能与沈家千金、国公之后成婚,实是高攀,他也自然不敢有什么别的的心思……” 皇帝清了清嗓子:“不高攀,不就不会有世人的风言风语了吗?如果竹儿能有个不可世袭的封号,不就又能纳入贵族体系,而又不会混淆贵族血统了吗?” 沈父和沈母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疯子要干嘛?捡到一颗好用的干净棋子就这么高兴? “朕既然要用他,就不能亏待了他。”,皇帝打开一个全息屏看了一下,“不过竹儿年纪尚轻,军衔也还不够,虽然军功不少,又是护国英雄,但毕竟现在是和平年代……” 他摇了摇头:“还是从长计议吧,朕会让他先多做点事。” 沈母作为政治学者,脑子里已经在引用一大堆外戚掌权之后的历史典故,有好有坏,草根出身确实相比权贵之后要安全很多,因为家里什么政治背景也没有,就只能靠皇帝的垂青,不老实会随时被处理掉,都没人能救他,如果这小子确实能干,那便是翻版卫青、霍去病。 但是倘若他无能…… 沈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位经历过内战的皇帝,心理极度脆弱——他恐惧与他血脉相连、拥有继承和抢夺他皇位法理基础的宗室贵族,同时怀疑着任何趋炎附势的世家官宦;又因为黄金面具案和过快的改革推进,不放心清流派的忠心臣子,担忧他们成为新的压倒性力量;他依仗长公主的能力和血统,重用长驸马这位恩氏外戚,替他组建和管理谛听,暗中监督与大殿有关的一举一动,但又害怕恩氏不忠…… 皇帝需要恩竹这样,能力目前看来不错,也没有攀附权贵心态,而且血统上没有继承权的外戚替他工作,同时又不确定他的心理站位,怕他偏颇舅舅舅母。 所以,才需要他做杀布泽法师这件事,彻底和长公主割席,成为只能依靠皇帝的人。 同时,用他的婚姻捆绑沈韶这个沈千山唯一的牵挂,保证沈千山必须为恩竹的前途着想——也就是忠于皇帝,否则只要恩竹做错事、站错队,那沈千山一家就会一损俱损。 皇帝关闭了屏幕,心想现在还要看这小子的抉择,他要确保这个家伙和长公主决裂、能不留后路地为自己所用,不然就直接弃掉,重新再选拔一批草根出身的行政长官做枷锁。 沈千山和恩家耀一齐站了起来,向皇帝行礼,感激他抬爱赐婚。 “好,好,好。”,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等此二人返回王城,朕就宣他们入殿,你们切要替朕保守这个惊喜,万万不可提前泄露!” “是,臣明白。”,众人一齐行礼答应。 沈千山心说你这哪叫惊喜啊?明明就是考验没完成不放心,没宣布就当是不作数,他俩要是答错题,回王城的那天就是进坟墓的日子。 红事还是白事,就要看这两个人的选择了。 第17章 后记 恩竹在虚拟沙盘上搭建着军事设施模型,进行边防战争的智能模拟演练。 沈韶正在一块平板上把所有的线索牵在一起,她已经明白了事件原委,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件事——究竟是石神的力量使然,还是一厢情愿的人为灾难。 两个人隔着屏风各自忙自己事情。 他们心里都对要处理掉布泽法师这件事,浅浅抱着对对方的歉意,又用“互相亏欠”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安全系数a级,已通过模拟。” 恩竹松了一口气,他设置好的沙盘模型通过了系统的检验。 不过他个人还希望改造一下这座死火山,把里面挖空了,做超大型远程核导弹发射台,他准备回去复命的时候给皇帝提这个建议。 到时候必须要让这个供奉石神的寺庙搬走,这家伙属于是抱着拆迁大队的心态。 来都来了。 上校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了,我们休息吧?明天就是祭典,我们一起狠狠拷问一番这个和尚!” 沈韶关闭了手环:“好。” 她咬着下唇犹豫片刻:“你今晚还是盖上被子吧,我看你白天老打喷嚏,肯定是着凉了!” 恩竹摇了摇头:“我没着凉啊!可能只是因为春天,这海岛上有点什么以前没接触过的过敏原,让我有点鼻子痒而已!” 沈韶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抱着一床被子绕过屏风:“二选一,要么盖上你自己的被子让我放心,要么一起睡。” 上校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我盖自己的被子就是了,不过可以把棉袄给你添上。” “切!”,沈韶嘲讽对方胆小,“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真的为我考虑,还是单纯的怂了。” 军官不容对方刺伤自己的自尊心和一片好心:“什么啊!我才不是怂!” 他站了起来一把接过被子扔到床铺上,用力咽下口水,双手捏住沈韶的肩膀,轻松地将其推倒在被子上,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我要是想,随时都可以!” 沈韶莫名其妙地从一团棉花里用手撑着坐了起来:“所以你突然无厘头地推我一下,就是为了证明这个?你是小学生吗?” “我力气比你大这么多,还不够证明?”,恩竹疑惑地摊开双手。 沈韶冷笑一声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那半边,去拿洗漱的用品:“得了吧,我看你实际上压根都不知道要怎么做,还自以为危险呢。”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咱俩都是铁树开花,谁也别笑话谁。”,上校从床底拿出脸盆牙刷。 沈韶不甘示弱:“我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我们小姐妹私下开起车来你估计都听不明白!” 恩竹眯起眼跟在出门走向水房的沈韶身后:“你们几个到底是在聊些什么东西?” “净是些你不好意思听的虎狼之词。”,沈韶把牙杯和脸盆放在水龙头下接水,“我生日那天不是和李雨嫣还有顾彤彤一起吃饭嘛,问过她俩之后,我就没那么怕你了!彤彤说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实际上什么也不懂,他俩新婚之夜的时候,还得彤彤教他。” 上校不肯相信:“怎么可能?这都是本能的东西啊!而且……” “而且你们都看过影视作品是吧?” 沈韶挤上牙膏,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实践起来路都找不着,急得满头大汗,还开了灯拿床头的红烛找,彤彤教了之后也没成,因为才刚碰到就直接缴械了,阿岳焦虑得天没亮就偷偷摸了出去,私下找周自衡帮他把脉。” 恩竹脸上已经写着“你刚刚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是我听错了吗”云云。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上校扶着额头表示肯定是顾彤彤吹牛,要么就是阿岳是个例,“军队里那么多人,我从来没听谁说过这种事情……” 沈韶一边漱口一边嘲讽:“男人的虚荣心作祟罢了,其实都一样,只是不承认而已。” 她往脸上扑水,挤了点洗面奶到手心:“所以说像你这种没经验的,其实一点也不危险,就算你真的失了智,也是手足无措地在那抓耳挠腮,伤不了我半点。” 恩竹脸颊肌肉抽搐着,他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一般失神地挤牙膏。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沈韶擦干脸上的水,“柳老板也说,你这种要是去花柳阁消费,按行规,不仅不要钱,还得给你包个红包。” 上校完成了刷牙漱口,他反问沈韶既然不怕自己,那为什么昨天她还要躲到屏风后面。 “我只是害羞,不是害怕。”,沈韶从洗漱包里拿出护肤品,噼噼啪啪地拍脸,“不信我考你,女生底下一共有几个……” 恩竹急忙红着脸一把捂住对方的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胡说什么呢!”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卫生知识,军校我不清楚,不过外面普通的中学,生物课上都会教的。”,沈韶掰开对方蹭掉了她面霜的手,重新涂抹,“你要是能答对,我就多怕你一点。” 上校擦干脸上的水,表示不想跟她聊这种东西:“我们八字都没一撇,还是别这样了吧。” “你这么害羞啊?”,沈韶啧啧摇头轻笑,“料你也不知道,算了,睡吧,明天还有正事呢。” 第1800章 楔子 清晨,一艘补给船带着货物和返乡者以及少量的游客,来到了这座边境岛屿。 山上的寺庙正门挂满了彩色的布条和经幡,随着初春的海风轻轻摇摆着。 寺庙中心的神殿里,有一座供奉着石神的神坛。 石神,是被本岛的人们深信能够保佑出海顺利、守护一方平安的神明,那块略微透明的大石头明明并非那种或张扬或肃穆的神像,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 僧人们手捧着鲜花和香烛,一一地在神坛前敬献,闭口禅今日暂停,他们纷纷念着祷告的经文,在檀香的空气中,布泽法师向米里倒入黄酒然后点燃,并且喃喃着颂诵祝辞,为这座岛屿、国家以及远方的皇帝祈福。 随着铃铛打断木鱼的节奏,石神的唤醒仪式完成。 山下的镇子里,传统的游神活动正在热闹地进行。 本岛的居民们身着色彩斑斓的古制短袍,在鼓点的引领下,跳起了古老的舞蹈,他们的动作配合着唱评人关于石神的故事宣读,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弯腰,都充满了敬意和祈愿。 在舞蹈人群的后面,是抬着神轿的队伍,他们头戴高大的红色帽子,身披五彩的锦袍,一手扶住用肩膀扛着的轿子,一手执着象征神力的法器,还有人敲着锣鼓,笛声、鼓声、铙声交织在一起,吟诗的岛民发出悠扬而深远的喉音,好像能直通天听。 肩扛神轿的人们面上的表情庄严而神圣,他们吆喝着船号,步调一致着穿过大街小巷,途径每户居民的门前,为他们带去祝福,神轿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彰显着神明的威严,神轿摇曳间,仿佛石神本人在巡视他的子民,保佑着这座岛屿和居住在上面的人们。 晒成小麦色的孩子们穿梭在队伍之间,他们好奇地观看着这一切,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并接过游神队伍洒下的花瓣和糖果,而岛上的老人们则在一旁点头微笑,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传统的尊重和对未来的祝福。 恩竹和沈韶在张坊长的邀请下,随着游神的队伍一同体验这样的氛围。 “每年的今天游客都会很多,大部分都是从东碣城来的,毕竟最近嘛。”,张坊长介绍道,“补给船当日往返,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放完天灯了走,刚好送游客回东碣城的酒店。” 沈韶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恩竹询问游客数量:“游客一般会有多少人?” “多的时候快百人,基本上有七八十。”,张坊长打开一个系统,查看船只码头登记的内部信息,“所以今天,我们的很多岛民都会趁机卖点旅游纪念品。” 一个工作人员把两串用贝壳制作的大项链,分别戴到了两人的脖子上:“比如这种。” 贝壳项链底下的坠子也是一块玻璃质地的石头,沈韶提问这是否是和石神一样的东西。 “沈秘书问得好,不过不是,这是我们本岛的火山石。”,张坊长回答道,“虽然都是墨绿色半透明的,但是这个是火山玻璃岩,石神本体按科学角度来说,是陨石。” 他手指着远处的斗笠山:“这座死火山已经不会再喷发,但是过去的几百年,它制造了大量的玻璃岩,我们的岛民会爬山去捡这些石头,做成工艺品售卖。” 恩竹饶有兴趣地对着太阳看石坠子,欣赏里面的包裹体。 “接下来,神轿就要上山啦。”,张坊长在一阵欢呼声后解说道,“我们会随着神轿,步行盘山而上,将神轿送到石神寺庙里,然后大家一起将其拆掉,搭成篝火的柴堆,晚上点燃。” 沈韶听到要爬山面色不太好,但她别无选择。 第1801章 石神的真相 游神的队伍一路欢天喜地,沈韶则一边爬山,一边在见缝插针地采访,又发现了一个共性。 “所以说,失踪了的人,他们都参加过抬神轿?” 恩竹摸着下巴问张坊长:“抬神轿的人选是谁决定的?” 张坊长愣住了:“是布泽法师……他会提前收集报名抬神轿的人员名单,然后说会先问石神的意思,挑选抬神轿的岛民。” 沈韶眯起了眼睛:“问石神的意思?” “对。”,张坊长眨了眨眼,“一般来说,年节后大家就会开始报名今年的抬神轿,然后布泽法师会把报了名的人的名字,写在一张黄色的纸上。” 他比划着解释道:“仪式会当众进行,布泽法师会在石神面前念经文,然后祷告,接着把一把火山砂撒到纸上。” 沈韶猜到了后续:“火山砂会标出被选上的人的名字是吧?” 张坊长十分惊讶:“沈秘书是怎么知道的?确实如此!” 沈韶低头看向脖子上花环一般的贝壳项链,捏住了火山石吊坠:“过去火山爆发的时候,高含铁的矿石被岩浆熔出冷却,形成了火山砂岩,这块石头可能是一种富含铁的玄武岩,我看到这个东西颜色黑色偏暗绿,就有这样的猜测。” “所以其实是人为制造出,类似吸铁石引导铁粉这样的效果?”,张坊长吸气惊呼,“布泽法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沈秘书……含铁的火山岩什么的,您怎么知道这些?” “个人爱好,喜欢看点科学纪录片。”,沈韶微笑着回答,“不过布泽法师的目的我也不清楚……不如我们去问问他本人吧?” 恩竹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好奇在拆掉神轿之后,这些抬轿子的人是不是会有特别的活动?” “是有的。”,张坊长回答了沈韶让恩竹代她问出口的问题,“他们作为抬神轿的人,为了奖励他们的辛苦付出,会被带到石神面前,授予特别的祝福。” 恩竹思索着喃喃自语:“抬神轿的人有八个,四年前到现在每年一次的话就算三十二个候选人,失踪的人数是十七个,也就是约一半的人。” “多少也要稍微掩饰一下。”,沈韶无力地冷笑一声,“全部失踪的话太刻意了,总要放一些无关人士凑数,而且还要制造所谓的【被忘记的人才会失踪】这样的效果。” 张坊长有点发抖:“所以说失踪案,是布泽法师干的?可……” 他支支吾吾地表示人间蒸发也太离奇了:“而且失踪的人,在岛外没有人认识是真的呀!” “只是有嫌疑,等下再问问他吧。”,上校拉住了体力不支的沈韶。 一行人来到了山顶,跟着游神的队伍进入了寺庙,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地拆卸神轿,一些人则在帮忙往地上画了圈的位置里堆木材,制作篝火堆。 “他们进神殿了!”,沈韶一边喘着气,一边用手指着,表示看到了抬神轿的人纷纷跟着一个僧人进了神殿。 恩竹立刻递给沈韶一瓶刚拧开的水,担忧地看向她:“你先休息会儿,我跟上去看看,你平时的那些防身武器都带着的吧?” 张坊长对沈韶的身份和这两个人的关系起了疑心,怎么,马上出差要结束了,就不演了吗? 恩竹习惯性地在离开前吻了一下沈韶的额头,随后穿过欢乐的人群,快速闪入了神殿内。 张坊长和两个下属陪在沈韶身边,他们实在是有点好奇: “沈秘书……其实不是沈秘书?” 沈韶盖上瓶装水,心里责怪上校居然一着急忘记人设,她也知道这肯定是圆不回来了,于是尴尬地转过脸,看着三个犹豫又谨慎的人,他们似乎有点无措。 “张坊长,我是谁不重要……”,沈韶直起身子,她必须亲自去调查真相,“失踪案才重要。” 沈韶抛下三人,也走向了神殿。 …… “沈大人,真是稀客啊!今天找我是为的什么事呢?”,树醒风满面堆笑地走进塔尖的会客室,立刻招呼下属快给沈千山奉茶。 “让他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你私下说。”,沈千山不怒自威,只是沉声说道。 树醒风微笑着驱离了下属,开始亲自在茶桌上操作,熟练地烫杯温壶。 “沈大人突然拜访,草民实在是惶恐。”,树醒风打开一个青瓷罐子,“还好贱内前几天来了我这儿一趟,给我带了点上得了台面的土特产,不然我真不知道敢给您喝什么。” 他从罐子里舀出一勺竹山寒翠:“沈大人放心,风眠山庄很懂规矩,唯有送去大殿的贡品是单芽的茶叶,之前送给您的那些,还有我们自己家里留着喝的,都是一芽一叶的。” 沈千山的脖子上爬满了青筋,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力忍耐脾气,但还是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压抑不住的厌恶和憎恨。 “或许是我会错了意?”,树醒风把一盏茶推到沈千山面前,看他心情很差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对,“您想……偷偷尝一下单芽的?我还真有,不过您可千万别说出去……” 沈千山一掌拍掉茶盏,将其摔碎在地。 “我找你做什么,你不知情?!”,沈千山涨红了脸怒喝一声。 树醒风着实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耸了一瞬:“什么、什么知不知的?” 沈千山眼见面前的这个高挑的男人无措地摸着椅子扶手,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树醒风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心里嘀咕说,刚才那个茶盏是古代的官窑出品,存世流通的可不好找,自己为了前几天恩喜儿来的时候惊喜她一下、讨老婆欢心,专门派人到处去淘这玩意儿……就这么一个小杯子,花了我三百七十五万呢。 这家伙明明对艺术品不感兴趣,却对妻子喜欢的东西很在乎。 沈千山情绪作祟,注意力没在这个上面,甚至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茶盏不同寻常。 “我最近真的很老实啊……”,树醒风还在用余光心疼地上的茶盏残骸,“最近的话……于曼曼的事情?先说好,医药司贪腐案真的跟我没关系,一些资金方面的线索还是我给……” 沈千山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多年刑案的背景和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确实不知情。 树醒风微微眯起了眼:“是不是……我儿子和沈小姐有什么事?” 男人叩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液晶虚拟按钮,心虚地召唤出一个全息屏:“我只知道这个。” 沈千山心里一团乱麻,他本就猜测株树塔应该不至于能够操控皇帝的心理状态,心想既然树醒风不知情,恐怕也帮不上忙,但还是顺着男人的手指抬眼看去—— 那是一段看起来是从很远的地方用长焦镜头拍摄的视频,画面上沈韶和恩竹都穿着传统服饰,天色已经变黑,只有路灯照明,他们似乎是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交谈着。 视频里的沈韶还伸手摸了恩竹的脸,又用手指勾对方附耳过来,和他贴着说了两句什么之后,恩竹左顾右盼侦察确认没有别人,转即牵着沈韶的手,将她拉进一个矮房并带上了门。 “马上给我删掉!!!”,沈千山暴怒地一拳捶在茶几上。 树醒风嬉皮笑脸地表示这就删掉:“哎呀毕竟都二十来岁嘛,这很正常,咱们也年轻过……” 沈千山一脸【你是变态吗?为什么会偷拍这种东西?留着这个是打算干什么?而且你是一直在派人跟踪他俩吗?你是真的精神不正常吧?】的荒唐表情。 他血压攀升脑袋疼,用手扶着额头心说刚才的视频里,看起来好像还是自己女儿先主动的,一股子力不从心的感觉沿着腰一路麻了上去。 “看来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树醒风眨了眨眼,给他展示视频文件已经彻底粉碎的界面。 沈千山起身甩手走人:“没你的事了,就当我没来过吧。” 他心说树醒风倒是自首了两件事,一个是私藏贡品,一个是跟踪偷拍…… 但沈千山现在没这个心情管,而且这家伙肯定等他后脚一出门就销毁证据。 …… 恩竹刚踩进神殿,就被布泽法师叫住了。 “恩长官,请您坐在这边观看赐福仪式。”,布泽法师用手掌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两块蒲团软垫,“沈小姐的贫僧也准备好了。” 他话音刚落,沈韶就一脚跨过了门槛,正好对上两人的目光。 “沈小姐请坐。”,布泽法师微笑着请她坐下。 两人犹豫地坐上蒲团,观看布泽法师主持赐福。 僧人从一旁端上来一盆水,布泽法师则对着坐在石神前的人们喃喃念经,然后用一支柳条沾水,洒向抬神轿的人们。 随后,一个僧人又呈上一盒采血针,分发给每个抬神轿的人,让他们刺破手指,将血滴入那盆水里。 布泽法师对着滴入了血的木盆念着经文,并且询问了一下时间 “快了。”,他小声咕噜着。 只见一束热烈的阳光穿透了石神正上方的天窗,现在正是本岛时间的正午时分,一束光照射着玻璃质地的陨石,伴随布泽法师将混入了血液的水小心地浇到石神上,这块巨大的陨石瞬间绽放了耀眼的墨绿色光芒。 “有没搞错,他说的利用dna不是在举例子……”,沈韶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什么?”,上校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等等……你的意思是?” 沈韶看着石神牙齿颤抖:“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不过本来宇宙就有许多未知……真算起来的话,还有一定物理上的科学道理,只不过要借用石神这个媒介来完成。” “像制造虫洞一般拉开光年级别的距离,观测二十年前的王城,穿越时空,改变历史……”,沈韶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力量,竟然真的存在。” 两个人心里都同时想到了古神教。 “他们如果知道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估计会又气又喜吧。”,沈韶不由得紧张地咽下了口水,“百年追随和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政治骗局,而真正的【神】,在这里。” “一个只有不到四百人信仰的真神……”,她甚至觉得可笑。 沈韶早就悄悄按下手环录像,她没有办法直接向谛听用文字汇报,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维度的事情,必须搭配上详细的材料解说。 第1802章 长公主的婚姻秘史 “裕哥哥,这便是月亮的真面目吗?凹凸不平的,好恶心!”,一个穿着华丽皇室袍子的女孩闭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看着一台天文望远镜目镜里的画面。 “对,那便是月亮的真面目,不过我觉得挺漂亮的。” 那是一个眉眼温柔的男孩,他穿着象征高等级贵族身份的服饰,安静地坐在女孩身后侧,正操作着笔记本电脑,拍摄通过制d相机的数据线传输过来的电子图像。 “长离公主,给我也看看吧,给我也看看呗!”,另一个穿着平民常服的男孩十分很好奇,他在女孩的左肩和右肩之间来回探头,也想要一探究竟。 “家耀弟弟,可以从我这边看,是一样的。”,贵族男孩招呼他看自己的屏幕。 和丰亲王的独子将满十七,他单名一个“裕”字,所有谕洲的皇室和贵族分别以国、以封地的古称为姓,因此他的全名应当叫“梁裕”,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只是称他为“世子”。 “我不要!我也想看望远镜里面!”,年仅十四的恩家耀十分不乐意,“明明喜欢天文的人是我!明明和裕哥哥一起进决赛的人是我!明明当年拿了金牌的人是我!” 平民男孩急得围绕天文望远镜转圈:“裕哥哥总是这样,就知道宠长离公主!” “小孩子气!这都能吃醋!”,女孩嗤笑着站到旁边,让恩家耀看望远镜里面。 大公主年方十六,她叫做“长离”,那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鸟,一说同“凤”,不管如何,这个封号和名字都寄托了她生母对这个孩子的期愿。 只可惜,她的母亲早早离世,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美好的记忆,而她的父亲正是流光皇帝,一个在她母亲去世没多久之后,很快就又娶了异族女子为妻的男人。 尽管继母对她视若己出,但女子敏感的心思依旧能感受到父母对自己和弟弟的差别。 恩家耀开心地看着目镜里的画面:“哇,裕哥哥的这台望远镜果然看得更清楚!比我姐夫送我的那台进口的要好不少!环形山的纹路都这么明显!不愧是皇家天文馆的御用品!” “你年纪比我小,玩的设备也没我的好,却能在比赛中击败我,真是让人不甘心啊!”,世子摇头感叹着,“你这家伙,脑子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明明不能用计算器,那道洛希极限的题你到底是怎么算对的?” 长离公主坐到了世子身边,一边摸着对方的手一边说道:“裕哥哥你总是这么要强,比赛结束后也非要抓了他私下决斗,还让我做出题的裁判,结果又连输三局。” “快别说了,多丢人呢?”,世子伸出手指,轻轻地压在女孩的唇上。 公主看向了世子温柔的双眸,她的眼里闪烁着少女春心萌动的光。 漫天的星野下,五十多名皇家侍卫远远地将这三个孩子包围保护着,任其在王城郊外的山坡草坪上“自由”玩耍,尽量不打扰到他们。 流萤划过,好似悄无声息坠入地平线的誓言。 少年少女的侧脸逐渐贴近,一些氤氲的气息在彼此的鼻尖之间缠绕着。 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公分。 “裕哥哥你快来看这个辐射纹!哇——啊!好——宽呐!”,恩家耀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大喊着激动地抬起头来,转身招呼世子过来。 世子猛地从长离公主面前抽身弹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连忙仓促地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很、很特别吗?我看看?” 长离坐着捂嘴轻笑,看向世子和“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恩家耀一起观察月球的背影,他的耳朵分明还通红着,甚至尴尬地挠了挠后腰。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看似枷锁般的婚约,于他们却像是天赐的礼物一般。 一切都如此美好,似乎只需默默地等待梁裕成年……珠帘绣幕,云屏红烛,那朵早就心爱不已并呵护至今的、沾染晨露的鲜嫩花苞便会按时为他绽放。 …… 流光十八年,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帝的贴身皇家侍卫用广播高声宣读着圣旨。 “朕惟我太祖开国,崇树亲藩,分王诸子,匪直荣茅,土于一方,实欲寄屏翰于万世!今皇长子伯麟,适逢十八弱冠,英姿特立,应祯祥于震夙,昭俊伟于孩提,特封尔为贤亲王,锡之册宝,大启尔家!” 众大臣纷纷行伏跪大礼,庆贺皇长子的成年礼和册封仪式。 棕发绿眼、高鼻深目,异族长相的皇长子毕恭毕敬地对皇帝行礼,由父皇亲自将象征性的贵族礼帽戴到他的头顶,伴随着礼炮的响声,他接过了礼仪官呈给他的亲王令。 “麟儿。”,仪式结束的第二天,皇帝在内殿召见贤亲王,他慈爱地看着自己的长子:“昨日是你的成年礼,如今你已是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朕将会委你一项重任。” 皇长子用力点了点头:“父皇,儿臣一定不负您的期待!” “当然,成家立业,先是成家。”,皇帝露出了微笑,“你和青卿的婚事,不如早些办了吧?” 皇长子一愣,他眨了眨眼:“父皇,长姐还未成婚,儿臣这个做弟弟的,不敢逾越。” 皇帝微微蹙眉,他的情绪突然变差:“长离的婚事不能急,和丰亲王、还有她母家近两年都出了点问题,朕觉得不如再拖一拖。” “出了问题?”,皇长子疑惑不解,“父皇,姨母和舅舅家出了什么事?” “他们从来就不是你的姨母和舅舅!”,皇帝怒吼后用力深呼吸,憋着呼之欲出的怒火。 贤亲王立刻屈腰低头:“儿臣失言,请父皇责罚!” 流光皇帝拖着瘸脚,走近了他的儿子:“长离虽然和你自小一起长大,但她并非皇后亲生,她的母家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点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 “是。”,贤亲王颤抖着呼吸应声,“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流光皇帝的半张脸淹没在光影之下,“朕接下来要你做的事情,和他们有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妇人之仁。” 皇长子扬起了青涩而懵懂的脸,不解地看着他的父亲,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皇帝将一封密诏发了出去,收件人是三十九岁的司法部刑案司司长,沈千山。 “朕将最锋利的剑,赐给你。” 帝王的肃杀之气满溢,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看似尊贵的女儿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象征多子多福的摆件,那些被他尊称一声“国丈”或“国舅”的大臣们,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卖官鬻爵、贪污腐败、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掏空国库。 还有无数仗着自己为妃为嫔的女儿诞下皇子,就敢妄想夺权篡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宗亲。 这些令他作呕的老鼠,当时匆忙即位没有办法、只能依仗前朝势力的皇帝,已经忍了很久。 如今,国境安稳,对外战争全面停止,经济繁荣。 是时候处理他们了。 …… 沈千山一手轻摇着婴儿床,里面额头上粘着降温贴酣睡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另一只手悬在键盘上微微颤抖,屏幕上是一封来自皇帝的密诏。 “爸、爸……”,沈千山还不到十个月大的女儿醒来,用小粉拳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呼唤他。 “啊呀,韶韶你怎么醒了,是不是爸爸敲键盘吵到你了?”,沈千山立刻合上屏幕,伸手将婴儿抱了起来,并熟练地检查了一下纸尿裤的显示条。 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伶俐非凡,早早就能开口说话,只是由于父母高龄生育、外加沈母保胎失败不得不早产,她实在是太过体弱多病。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陪孩子的时候要专心,你又在那里工作!”,慎博郡主听到了动静,从另一个房间走了过来,从沈千山手里接过婴儿。 她给孩子测了一下体温,总算松了一口气:“退烧药起效了,已经降下来了。” 保姆拿来一个装了温水的奶瓶,递给沈母来喂孩子、补充水份。 粉白的婴儿一边吮水,一边抬起发烧后无力的手臂,抓着母亲的衣襟,将脑袋窝入温暖的怀抱里撒娇,时不时委屈地唤妈妈。 沈母心疼不已,她看着怀里的婴孩,泪水难过得涌上眼睛:“都是爸爸妈妈不好,没能给你一个强壮的身体,害你总是生病……” 沈千山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要出差的事情。 “夫人,有个事情,我……”,沈父支支吾吾着,他为难地攥着自己的裤腿。 沈千山给一位住在楼下的院正御医发去消息,请求她帮忙多照顾照顾自己的女儿。 “夫人,我接下来恐怕要长期出差。”,沈父发完消息之后抬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圣上要我陪贤亲王巡国,追缴国库欠款,十万火急。” 沈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愧疚的男人:“圣上明明知道我们家里刚添了孩子,也知道韶韶体弱多病,而且你还只是司长,又不是司法部的部长,为什么让你去?”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原因,于是问自己的丈夫:“你、你什么时候出发?” 沈千山小声回答:“下周……” “今天已经周六了,你跟我说下周?”,沈母闭上眼忍火,“也就是后天?” 沈千山无奈地点了点头。 沈母叹了一口气,她把孩子递给沈千山抱一会儿,自己拿出手机联系娘家人:“我带着韶韶去大殿住一段时间吧,正好让我爹爹多拨几个人给我,也把她身体养得好点。” “万万不可。”,沈千山连忙阻止了对方,“此事要查不少皇亲国戚,你带着韶韶住进大殿,宫内盘根错节,万一他们对我心生怨恨,我要如何放心你们的安全?” “那回你家的沈府?”,慎博郡主放下了手机,把还没发出去的信息删除。 沈千山摇头叹息:“也不可,万一沈府里也有人涉案……” “所以我们还是待在这儿,哪也不去。”,沈母环顾一周,“政府大院内有军队保护,所以我们还是就继续住政府派的公房,除了保姆以外一个工人也不请。” 沈千山犹豫地补充道:“安全起见,保姆最好也……” “哈啊?”,沈母瞪大了眼睛,“我、我一个人照顾孩子?还、还要自己打扫、买菜、做饭?” “嗯……”,沈千山心虚地点了点头,甚至不好意思看他那身为高贵郡主的妻子,这些年来她任劳任怨地陪在自己身边,两个人一起学习处理家务…… 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国公嫡女,现在居然连马桶都会修,高官世家出身的沈千山甚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居然真的考出了能源线路维修工的操作证书。 终于沈千山升职司长,夫妻二人从大院的筒子楼区域搬到了小高层区域,总算有了独享一整个大平层的待遇,而且司长级别按规定允许聘用不超过5个帮侍,他们家去年才刚招了两个工人,今年年初沈韶出生后,又招了一个保姆。 沈母可以说是从操劳的家务中才脱离出来不久,沈千山就又接了棘手的活,为了安全考虑,还要把工人和保姆都遣散。 然而实际上两个人并没有必要一定如此,大把贵族出身或世家子弟的夫妻,都舒舒服服地住在家里准备的宅子里,各种庄园豪宅华府,有数十甚至百名工人或侍从服务,许多人哪怕是身为官员也不忌讳,问就是“这是我妻子\/丈夫家的”或者“这是我父母家的”。 “咱们也不是没做过家务……”,沈千山自知亏欠,也不敢大声说话。 他的妻子叹了一口气:“……行吧,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好。”,沈千山张了半天嘴就说了个好字,慎博郡主一脸【算了,老娘已经习惯了,你这嘴里能憋出什么好屁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个好歹!】的表情翻了他一个白眼。 懵懂的婴儿疑惑地看着双亲,她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又或许是因为生病难受,突然哼唧几声,无端地开始呜咽和哭闹起来。 第1803章 过去与未来 “贫僧不喜欢放天灯。”,布泽法师看着天空中无数的橙红色珠玉,小声抱怨了一句。 沈韶没心情欣赏这样的浪漫景色,只是反问布泽法师:“因为污染环境?” “对,还会影响天文观测。”,布泽法师叹了一口气,他手指着一块夜空:“沈小姐、恩长官请看,那里被称作麒麟座,其中有一块巨大的电离氢区。” 上校听不懂专业名词,疑惑地点开手环查意思。 沈韶眯起了眼:“也就是说,那块区域充满了电离氢和氢气?” “对。”,布泽法师的脸上露出了回忆起什么美好事情的微笑,“它们会呈现绚丽的红色。” 恩竹搜到了相关信息:“被称作……玫瑰星云?” 布泽法师转过身来,愉快地点了点头:“没错,是不是很浪漫?” 他将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那样娇艳的花朵,默默地绽放在宇宙的深处……它并非只为了我绽放,也不是为了许许多多的人绽放,它只为它自己绽放。” “当年,我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就是我自己拍摄的、一张玫瑰星云的照片。”,布泽法师低垂着睫毛喃喃自语。 恩竹不知道是低情商还是故意刺激地问道:“她?是指我的舅母?” 沈韶心说你干脆直接用刀子捅他吧,反而更不痛些。 “对。”,没想到布泽法师并不生气,“相比大家称她长公主或大公主,我更喜欢唤她长离。” 上校脸上是不耐烦的神情:“布泽法师,不论过去如何,现在你是石神岛失踪案的犯罪嫌疑人,我建议你还是趁早老实交代,不要在这里说无关的话题。” 布泽法师干笑了两声:“放心,我当然会老实交代,这是我的命运。” “命运?”,沈韶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神殿里,那块巨大的陨石。 布泽法师伸手引导二人随他进入神殿:“请二位施主随我来。” 三人一齐进入了神殿,那块嗜血的石头还在散发幽幽的光芒。 “沈小姐博学,应该知道物理学中,力学三要素是什么吧?”,布泽法师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沈韶轻松地回答这种简单的问题:“力的大小、方向以及作用点。” “对。”,布泽法师用神坛前面桌上的一块镇纸举例子,“如果这是一艘在时间轨道上飞奔的列车,我需要合适的力道、精确的地点坐标、正确的作用点,将它推回到二十年前。” “你需要计算时间线在光速观测意义上的长度,锚准王城这个地点,并且用石神的力量制造虫洞。”,沈韶听懂了他的暗示,“所以你才专门选取二十年前去过王城的人!” “没错。”,布泽法师微笑着回答,“上次我们算过,一个人身上的dna链条长度,足以拉开40光年的距离,我只需折取一半,这样就是一个完整的往返。” 僧人盯着镇纸自言自语:“失踪者的共通点,其一是没有岛外的世俗留恋,这样报案受理的概率低,我的计划更加不容易被发现;其二就是去过二十年前的王城,这样的记忆存在于他们的脑海里,每一个人对王城的记忆,都可以提供我所需的拼图,逐渐将当年的场景完美地复刻组合出来,最后确认出精确的空间坐标系。” 他摇了摇头感叹:“只可惜,我当年也在王城里。” “什么意思?”,沈韶在这里有些不解。 布泽法师的眉间释然地展开:“沈小姐是否听说过外祖父悖论?” “如果一个人可以回溯时间,并回到过去杀害自己的外祖父,那自己就不会再出生,则没有办法完成自己穿越时空去杀人这样的行为……”,沈韶回答到一半,立刻恍然大悟。 “对。”,布泽法师看沈韶的表情已经懂了的样子,故意解释给恩竹听,“只有当时不在王城的人,才能穿越时空,回到我用石神制造出来的碎片式时间线分支上,做额外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但不是所有不在王城的人,都能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只有知晓过去和未来的人,才能懂我的意思。” 上校瞳孔地震:“所以……你是指,我?” 他觉得荒唐:“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为什么要擅自毁坏我舅舅和舅母的婚姻?” 沈韶欲言又止,她想告诉恩竹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一旦恩家耀没能和长公主成婚,那恩喜儿必死无疑,恩竹也不会再存活于世,或许变成株树塔的断剑,或者死于四年前。 而且一旦如此,这样的行为又会导致现实陷入外祖父悖论,从而操作无效,时间线只会重新收束回现在,一切毫无意义地重来。 “贫僧不是希望你去破坏他们。”,布泽法师慈爱地看着年轻的军官,“贫僧只有一个未了的心愿需要你帮我完成,在这之后,贫僧愿意接受任何……” “荒唐!” 上校从腰间拔下枪来,愤怒地指着布泽法师:“你这畜牲视人命如草芥!什么没有世俗的留恋?那些失踪者分明都是有血有肉有家庭的人!你凭什么拿他们当你什么穿越时空的火车燃料?你的阴谋已然被沈小姐看穿,竟不知悔改,居然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布泽法师冷着脸看着上校咬牙切齿:“我只是在做实验而已,他们和实验室的小白鼠不是一样的吗!既然你认为一切生来平等,你凭什么就觉得人类比万物要高贵?” 恩竹一下子被噎住,他脑子没转过弯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完美回击。 “什、什么诡辩言论!”,军官上前一步,将枪对准了僧人的胸前。 “实验动物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它们为科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能拯救千千万万的人!”,沈韶恼得浑身发抖,“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上校反应了过来,立刻帮腔:“哦对、对啊!” “我的实验难道没有意义吗?”,布泽法师高声喝道,“如果能够穿越回四年前,难道沈小姐你,不想阻止内战,拯救苍生吗?!” 沈韶和恩竹愣住了。 僧人拿起桌上用于仪式的宝剑,似乎是打算用于自卫:“我已经做了十七次实验,整整十七次!我穿梭于过去和未来,看尽了前后共四十年的一切,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他颤抖着声带,用刃按住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我试了那么多次,我穿越时间和空间,虽然不能亲自站在她的面前,但我通过间接的信号传递,给了她那么多的暗示,她竟然都没有懂我的意思……长离,我不相信你真的……” “梁裕!你可知道蝴蝶效应?”,沈韶以为是这家伙被拒绝后思想走极端,但沈韶不能让他随意自杀,她还需要完整的认罪报告,搞清楚石神的作用方式,看看是否还有救回那些失踪者的办法,之后才能让这个和尚去死。 布泽法师的眼里流出血红色的眼泪来:“我怎会不知蝴蝶效应?” “就算你的实验成功,穿越回四年之前,就一定能阻止内战吗?”,沈韶转移着他的注意力,眼神暗示恩竹找机会控制住这个家伙,“内战爆发的原因多样且种子深埋,其历史必然性,你根本就没有看明白!在阶级矛盾不断加深、宗室和贵族势力的不断加强下,我们国家的制度问题早就存在!换句话说,内战爆发不是四年前或许就是四年后!就算我能拯救一千人,蝴蝶效应或许会叫另外的一万人莫名去死!” 布泽法师脸上表情扭曲,他喃喃呓语:“那便重来多试几次……总有……” 沈韶残忍地戳穿布泽法师:“你不过是借四年前的内战为由,给自己做实验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骗得了自己,就拿无辜的人做你满足私欲的牺牲品!可你骗不了我!执着于改变过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上校一枪打在布泽法师的小腿上,又一脚踢掉他手中的宝剑,将其震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布泽法师捂着小腿上的伤,“你们二位真是……不管我说了什么,不管重演几次今天的场景,你们除了说的话不一样,阻止我的方法不同,终于还是都会做一样的选择,好似一切都是注定一般……这叫我如何能不相信命运的存在……” 麻醉弹逐渐起效,僧人抬头看向石神,他的双瞳在涣散之际又猛然点亮。 只见他突然暴起,做了一个决绝的举动,将脑袋对着石神冲撞而去。 “等等!”,恩竹和沈韶两人同时阻拦了上去。 布泽法师的血浆迸射在陨石上,石神内部似乎生长出了什么黑洞版的包裹体。 “恩长官,我请求你……”,布泽法师抓住了恩竹的手臂,“我的愿望不过分,真的……” 沈韶四处张望着寻找可以用于紧急止血的东西,只听布泽法师的声音越来越轻:“别找了,沈小姐……这是我的命数,我已经提前看过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今天死去……以各种方式......我已经死了好多、好多次……” “恩长官……你必须帮我……否则这一切又会重来……你必须……补上命运的拼图……”,僧人气若游丝,“求你帮我…和你舅母说……” “帮我和她说……长离……你……” 布泽法师并没有能说完话。 冲石而亡,这是与过去几次循环不同的情况。 过去几次,他都是被二人阻止之后,还没能来得及打开虫洞,就葬身收到皇帝密诏的二人其一的手中。 石神骤然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其中迸发了超新星爆炸般耀眼的光芒,恩竹和沈韶都被卷入其中。 …… “先生?这位先生?您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恩竹猛地睁开眼,他浑身湿透,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一样。 “啊!”,军官从地上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是倒在一个地铁站的站台上。 “先生?您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地铁工作人员给他递了一瓶水,“您叫什么名字?能听懂我们说话吗?您是外国人?” 围观的群众小声议论着,其中几个人说这家伙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自己听到身后噼里啪啦的一声,一回头就看到他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服饰?”,一个围观群众眯着眼观察,“这是军队的制服吗?但是和我们国家的制服不一样啊?莫非是间谍吗?还是cosy?” 恩竹用手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清醒:“刚才我明明在石神岛……” “先生?”,列车工作人员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知道今天是几号或者星期几吗?” 恩竹一脸懵地回答:“今天是周五?应该是十号?” “今天是周四,十二月三十日,马上要过年节啦。”,一个群众笑道,“你该不会是刚才摔坏了脑子失忆了吧?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军官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晕眩,他注意到人们手腕空空,倒是个个都拿着小方块似的东西对着他,那东西在恩竹的记忆里叫做“触屏智能手机”。 “这是……哪里?”,上校眼球颤抖,他不能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今年是……什么年?” 列车工作人员一脸担忧地打电话叫救护车,一个群众嘻嘻哈哈地告诉他答案:“小哥,这儿是王城,这儿是中央大道东站,今年是流光二十年,后天就二十一年了,想起来没有?” “卧……槽。”,上校震惊得下巴颤抖,“卧!槽!” 第1804章 你我之间的暗号 上校一把推开了围观群众,他一边跑一边捏自己的脸,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恩竹三级台阶一起跳,迅速沿着扶手梯冲到了站台上层,又像跨栏一样跃出了地铁站的闸机口,他身后跟着一群地铁站里的治安警察,但这小子实在是腿脚极快,不一会儿就蹿没了影,利落地甩掉了所有追逐自己的人。 “要命……”,军官回头侦察,确认没有追兵,他胡乱钻进了附近一条正在拆迁中的街道。 恩竹背贴着写着大大“拆”字的墙壁,抬起手腕——手环果然不能用了,怎么敲都没反应。 现在恩竹的当务之急有三件事,一是搞定吃穿住行,二是找到一样被卷入虫洞的沈韶,三是搞清楚布泽法师的遗愿,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按他所述地“补上命运的拼图”,防止这一切“再次重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钱包,感叹还好自己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但是他很快就无语地猛击自己的额头: 恩竹打开了钱包,摸出里面的身份卡,身份卡上写着他是流光十五年生人,如今是流光二十年,五六岁的孩子长这么大块头,真的合理吗? 钱包内的纸币也是让恩竹顿时泄了气,谕洲的纸币上会印着发行年份和当朝皇帝的脸,他钱包里都是出差前新取的、从整刀纸币里面抽出来的千元大钞,上面不仅有勒次皇帝的肖像,还写着发行于勒次四年…… 这玩意儿拿出去用会被当成假币不说,估计还要报警把他当谋反分子抓去杀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恩竹焦虑地在钱包里翻找任何能用的东西,他又仔细研究了一番自己的几张储蓄卡,个个都是自己十八岁之后才开办的,只有一张信用卡副卡是当年去王城读军校的时候,恩喜儿给他的——但是那玩意儿是自己十岁那年才下的卡,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五岁的恩竹除了大把玩具以外,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他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掏到了一个令他嘴角一抽搐的东西。 他和沈韶的情侣戒指。 出差前因为要在海岛凹人设,他不得已先摘了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不不不不不不……我怎么能把这个卖掉!”,上校用手把五官一把抓,自怨自艾居然会动这样的心思,真是昏了头。 恩竹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大厦电子屏上时间显示已经快九点,他浑身湿透地走在冬季的王城街道上,没有地方可去,也无处找食,更是没有办法联系未知状况的沈韶。 “好冷啊妈的……”,恩竹回忆起树醒风给他住的那栋凶宅,他知道宅子电子锁的密码,但是这屋子现在应该也还没买呢。 上校前所未有地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多在乎一下亲爹的财产状况,他都不知道另外的那些不动产位于何处,自己还能去哪些地方落脚。 上校努力搜刮自己三四岁的时候在王城的记忆,哪里有可以免费过夜的暖和地方呢? “啊……”,军官不知不觉随着肌肉记忆走到了株树塔附近,尚未翻新的大楼看起来依旧是高耸入云的模样,只不过还没有超过大殿的高度。 他想起翻新前株树塔的配套裙楼附近,应该有位于室内的、二十四小时供暖的货梯间。 上校额前的头发已经结了冰凌,他在担忧沈韶的情况,如果她和自己一样泡湿了被扔在这冰天雪地里,可要怎么办才好。 “哦不对……布泽法师说,只有当时不在王城的人才能亲自来到这里。”,恩竹鬼鬼祟祟地混在人群中,他从株树塔附近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件破洞的工作马甲,于是顺利加入运输货物的队伍,躲进了货梯旁的楼梯间里,并且找到了一个温暖的空调出风口。 上校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烘干,一遍思考既然如此的话,沈韶会在哪里。 他回忆着布泽法师当时说的句句字字。 “我通过间接的信号传递,给了她那么多的暗示……” “我穿梭于过去和未来,看尽了前后共四十年的一切……” 恩竹确信,只要是被卷入虫洞的人,肯定会以某种方式进入这段时间支线,只不过自己是能够肉体穿越,而当时本就身在王城的沈韶和布泽法师不能,同时他们却可以观测到此时的景象,并且处在某个高维空间,通过发送一些间接的信号小范围地干预现实。 沈韶,此时此刻,或许就在他的身边。 但二人的空间维度不同,他看不见对方。 空调出风口上挂着的红色指示布条,正以规律的节奏摆动着,上下敲击风口的栅栏,影子被窗户外的月光投射在恩竹的脚背上。 “哒啪啪,啪啪啪,啪啪哒哒,哒啪,哒哒。” 军官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讯号。 “空调一般来说应该是稳定出风的吧……坏了?”,恩竹盯着那明显摆动不太正常的布条发呆。 他犹豫片刻,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布条,发现它确实以某种规律在上下击打不同的栅栏。 恩竹脑子里灯泡一亮,这是军校里面必修的东西,虽然十分古早,但确实是传统军务密报的讯号传递方式:“难道是摩斯电码?” 他立刻用手指弯曲和伸直来记录每一个信号,挨个翻译出来。 “w o z a i……我在?”,上校几乎要喜极而泣,他抱着空调出风口激动得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应该不是我疯了吧?你是沈韶吗?” 这家伙现在在外人看来恐怕和精神病没什么区别,居然对着空调出风口的布条子傻笑,还幻想这是自己女朋友发来的消息。 布条又啪嗒了几下,这次布条改变了节奏:“啪哒哒,哒哒啪,哒哒。” “d u i……对?”,恩竹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发疯,这确实是沈韶在时空裂缝之间给他传递信息。 恩竹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喜事之“他乡遇故知”,实在是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那种激动和安全感,他忍不住眼眶湿润。 在这之后,恩竹又通过询问和说出推测,接收到了一些讯息,大致是说沈韶能量有限,这样传递信息并不能长久,她每次只能传输很短的关键词,而且考虑到可能会有次数限制,所以她需要好好分配自己所拥有的能量——一旦虫洞的能量耗尽,就会塌缩回原来的时间线,但如果不完成布泽法师的遗愿,她也不确定会不会导致一切再次重来,而且她猜测布泽法师所述的“命运的碎片”,肯定和恩竹穿越有关,不然没有必要拼死把他送回二十年前。 “明天……找我?”,恩竹又收到了两个关键词,但他不明白要如何在这样维度不对等的情况下找到沈韶。 他和之前一样对着布条询问,但是布条不再上下拍打通风口栅栏,它变得寻常,只是规律地随着机器制造出来的暖风阵阵吹出,以正常的频率飘动。 “看来是今天的能量预算用完了。”,恩竹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他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找到”沈韶,继续接收讯息。 …… “沈大人请留步。”,树醒风叫住了沈千山,“您从未踏足株树塔,此次心急火燎地前来,不可能就为了删个视频而已,肯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手掌放在了胸前:“犬子虽说没能过您的法眼,不过他和令嫒不管怎么说也好歹算是朋友,若是犬子的好友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想借此机会讨好一下这孩子,修复一下亲子关系,希望沈大人能给草民这个机会。” 沈千山闭上眼痛苦地深吸一口气:“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诡计多端,可这次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而你却不是做局者,我不知道你可有办法……或是否愿意破此局?” “沈大人不妨先说与我听听?”,树醒风走上前去,请沈千山坐回来。 沈千山犹豫地踱回座椅,他这会儿看到了自己刚才打碎的盏好像不太对劲,似乎是古物。 他虽然愧意上涌,但现在女儿要紧: “圣上,要赐婚恩竹和沈韶。” 沈千山话音刚落,树醒风就直接原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脸上表情十分复杂,类似于颜料盘打翻了之后又往上泼了一桶水,然后再用扫把来回搅动混合,最后乱脚踩在上面。 但总的来说是欣喜若狂。 “……你应该不想帮忙。”,沈千山看对方这个反应,就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盏:“一码归一码,刚才失手打碎了这只盏,是我的责任,看样子应该是盛宣帝时期的东西,我会让人在沈府的老旧仓库里找找,赔给你一只一样的。” 树醒风脸上烟花绽放:“亲家公何必这么拘礼!一只盏而已!碎得好!碎碎平安!你若喜欢摔这东西,我这就给你买一麻袋!让你摔个爽!” “谁是你亲家公!”,沈千山浑身着火,他看起来很想找个地方洗澡,把刚刚自己被泼上的这一声称呼给快点冲掉。 树醒风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他敲击全息屏幕,立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恩喜儿。 “???” 恩喜儿很快回了他三个问号。 沈千山立刻提醒说,皇帝要求对这两个人保密,因为他还需要看到考核的结果,如果被发现有人通风报信,届时任务汇报的时候让他们两个有备而来,恐怕后果严重。 “考核?”,树醒风不明所以,他这才从欢乐中恢复理智,皇帝的这个操作太过离奇,突然把贵族和高官世家双重背景的沈韶配给中层小军官,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沈千山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给树醒风说明,这倒让树醒风皱起了眉。 “你意思是,皇帝不放心宗室,不放心贵族,也不放心世家大臣,决定要开始用外戚?”,树醒风的眉毛一高一低地挂起,“这倒是我没想过的,咱们国家血统至上、阶级分明,人一出生就被划了三六九等,我们这种贱民商贾,除了靠公务考试踩一脚进去,但是无奈上面没人,其实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实在是没有什么上升的好路子。” “所以平民出身的恩竹,只能依仗皇帝的地位和偏爱,才有可能有立锥之地,那他就会是皇权最忠实的拥护者。”,沈千山将其中的缘由说清楚,“皇帝也忌惮我这样的前朝老臣,虽然先皇为了让我做安全的孤臣,特意安排我去查国库案,把能断的朝堂关系都断得差不多了,可最近状况频发的改革一事,还是不免让皇帝心生猜忌。” 树醒风恍然大悟:“所以他就用恩竹和沈韶的婚姻捆绑你们,沈大人就一个女儿,女儿嫁给恩竹,而恩竹只能指望皇帝,如果皇帝过得不好,那恩竹就会过得不好,就会导致沈韶过得不好……这老狐狸是打算用你女儿来绑架你!” “对,他料到我会因为沈韶而投鼠忌器,从而也成为皇权最忠实的拥护者。”,沈千山停顿了片刻,“但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沈家想做什么。” 树醒风在自己的地盘嘴巴一点也不忌讳:“可皇帝的计划有个漏洞啊,恩竹是家耀的外甥,也就是长公主的外甥,实际上依附于……我们不如推长公主上位夺权做女皇如何?” 沈千山打了一个寒噤:“树醒风,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树醒风扁着嘴摊了摊手掌:“我自己在家里说什么,谁管得着?朕就是穿龙袍也敢!” 沈千山一脸震惊,心说这家伙果然脑子有问题,跟那个在铎国一言不合就拿火箭炮炸仓库、在奥里萨布尔市中心一炮轰掉利杰大厦、还携家丁发起街头枪战的恩喜儿,真是一对癫公癫婆,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疯批鸳鸯。 他告诉树醒风,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安排了恩竹刺杀布泽法师。 “杀就杀呗。”,树醒风眨了眨眼,“你不了解我儿子,他一定会遵守命令;你也不了解长公主,她可不是什么妇人之仁、鼠目寸光的傻姐姐,她才不会一心做老实的扶弟魔……她当年愿意和恩家耀结婚,如今他们已然儿女绕膝,还什么和丰亲王的世子?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她哪里找不来?她的心早就变了,她可不是那种离了情郎就活不了的愚蠢女人!” 树醒风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最近使用过度的老腰:“沈家和我想做的事情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我倒觉得皇帝这步棋下得大错特错,他把原本对立的两派反帝势力给结合了起来。” “谁要和你同流合污!”,沈千山也站了起来,他矮树醒风大半个头,气势却不输对方:“你们株树塔恶贯满盈,我们沈氏百年清流,岂能……” “百年清流又如何?”,树醒风冷冷地看着沈千山的眼睛,“亲家公,你做事的能力很强,可惜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了,不像我们这种自小就在泥里打滚抢食的狗!我们只要赢,衣服脏了也无所谓!那些你不愿做、不敢做的事,不如就由我来替你做!” 沈千山瞳孔地震,他总算意识到株树塔的野心和真面目有多可怖,这个疯狂的混蛋做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根本不是为了钱这样的蝇头小利,株醒月也并非她自己招认的那样是个例,这两座双子塔里实际上就是一直在豢养摧毁龙椅的怪兽。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树醒风原形毕露,他微笑着亮出了利齿:“我若做了谕洲新的主人,一定会修史书好好夸耀你们沈氏功绩,说你们如何将鱼肉百姓的皇帝和贵族驳倒,建立起人人平等的自由国度!” “你、你就不怕这么做会连累你儿子……” 树醒风冷笑一声:“够了!沈大人你也没必要再装样子,活脱脱像一个伪君子!” 他将一份沈千山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四年前的绝密文件打开,指着流弹惨案调查报告最下方,结案审核人签字的位置,厉声质问沈千山:“你自己的女儿,不也被你利用?诱骗她加入谛听收集把柄,卷入沈家的计划之中!既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演什么聊斋了!” 审核人签字栏赫然印着沈千山的私章和签名,他完全知道齐鸣事件的真相。 沈千山被揭穿,他眼球逐渐充血,只听树醒风沉声说道:“而我,宁可做个真小人!” 第1805章 命运的碎片 恩竹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戒指,昨天沈韶通过信号传递,让他把这个先卖了换钱,找个住的地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并且表示这叫“紧急避难”,自己绝对不生气,等这一切结束,到时候再买一对新的就是了。 恩竹身上裹着一大堆垃圾,昨天就这样在货梯楼道合着报纸和纸箱子睡了一晚,地板又硬又冷,上校已经十二个小时滴水未进。 “好吧。”,恩竹叹了一口气,他总算切身理解了,为什么花柳阁里的游女就算逃跑也无法生活——没有身份卡根本没法在王城找到工作,哪怕是临时的帮工也不可能;王城辖区面积极大,没有钱也没有办法靠步行去别的管理不严的城邦;如果私自做皮肉生意换取金钱,则可能有安全风险;就算是有人愿意让她们暂时投靠,但她们在谕洲没有合理的居留身份,如果被治安警察抓到,马上就会被强制驱离出境,更没有活路。 上校把僵硬的身体从地上撕起来,他走到王城的马路上,通过询问路人打听附近的金店。 “两千???”,恩竹瞳孔地震,“这可是名牌啊!我这枚戒指买的时候花了快五万啊!而且这里面还嵌了有一颗钻呢!” 金店的店员翻了他一个白眼:“购买凭证和包装都没有,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你这个是男戒,钻都还没我的鼻屎大,碎钻根本不值钱的。” 恩竹忍着火指着戒指内圈的标刻:“你看这、这不够证明是真的吗?你用放大镜看!” “这东西我们店要是想仿,也能仿,不作数的。”,店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反正就按铂金的克重算,两千还是我给你四舍五入了呢,实际上是一千九百六。” 对方又按了一遍计算器,给他看上面的数字。 上校气得憋红了脸,一把抓起戒指,决定换一家店。 恩竹蹿了好几家金店,都不认他这没凭没据的“名牌首饰”,他实在是饿得泄了气,最后以两千零七十三的最高报价,当掉了这枚戒指。 “妈的一群奸商……以后还是买黄金的吧……”,上校欲哭无泪,捧着手里有整有零的钞票唉声叹气,他现在走向一家便利店,购买泡面和瓶装水。 暴风吸入加量版泡面的恩竹总算恢复了一点血糖,他开始思考起现在的策略。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新年元旦,后天就是长公主和舅舅的紧急订婚宴。”,军官搜索着儿时的记忆,“我记得那件事情就发生在今天,原本应该下午坐飞机回家过年节的舅舅并没有上飞机,而明天傍晚会有一艘船载着风眠山庄的订婚礼率先抵达王城运河码头,后天订婚宴的时候,我妈会带着我一起,在前一天晚上坐飞机抵达王城。” 按照布泽法师所述的内容推测,当五岁的恩竹本人抵达王城的时候,穿越而来的他自己就会被弹出现实空间,也就意味着这条时间线分支结束。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搞定一切。 可是来路不明的恩竹要如何进入大殿,或阻止那件事情发生,或见到长公主,替布泽法师说出那句没讲完整的话? “你会怎么办呢……找我……?”,恩竹思考着沈韶昨天留下的最后讯息,“可你在哪里呢……” 他突然醒悟:“流光二十年,沈韶应该是两岁?”,他搓了搓自己的脸,“两岁的沈韶,应该跟着沈中堂住在政府分配的公房!那会儿沈千山还不是内阁大臣,并没有住在沈府里!” 恩竹立刻明白了沈韶的意思,她并非让恩竹去找困在时空裂缝里的自己,而是去找当时两岁的沈韶……上校猜测是让他以此去和沈千山接触,拜托他帮忙带自己去见长公主。 虽然恩竹不知道要怎么跟沈千山解释,也不知道年仅两岁的沈韶要怎么帮助自己,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不如听沈韶的试试看! 说干就干,上校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在附近找了个宾馆开了个钟点房,迅速洗了个澡,并使用宾馆的自助洗衣机和烘干机,将自己收拾整洁,去找沈韶。 …… 大殿七十二层。 一群侍女站在远处,她们低眉顺眼地站立在室外的廊桥区域,虽不打扰正在进行的私密谈话,但依旧注意着桌子旁的尊贵皇女,等待长离公主的召唤,如果她有需要的话。 “你今天下午的飞机?”,长离公主歪着脑袋看着局促的恩家耀。 十七岁的恩家耀点了点头:“对的。” 两个人之间产生了奇异的沉默。 “那个……长离公主。”,恩家耀率先打破这凝胶般的空气,“今天裕哥哥怎么不在?我以为是和往常一样,我们三个一起玩呢……” 长离高频眨了眨眼,她支支吾吾地解释:“裕哥哥他……他说迟点到。” “哦哦这样。”,恩家耀也十分紧张,他手心里正在出汗。 恩家耀深吸一口气,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杯经过大殿安保检查的、密封完好的饮料。 “这个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过的,外面奶茶店里做的果茶饮料。”,恩家耀的牙齿有点发抖,“你们家里不是都不让你们喝外面的东西嘛,我今天特意带了来让你们尝尝,这个是现在民间女孩子最流行的东西。” “是、是吗?”,长离公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正、正好,你不是也没喝过大殿里的贡品茶嘛,我特意让人准备了,我这就让她们呈上来。” 恩家耀手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外面奶茶店里做的饮料”。 那是树醒风让他带进大殿的东西。 树醒风为此提前买下了一家奶茶店,并且让人像模像样地经营了两年,还意外做成了网红店,变成王城最火爆的奶茶品牌,无数年轻的女孩们不惜排队购买。 恩家耀让大公主提前申请了外带食品进殿,于是今天恩家耀在皇家侍卫的陪同和监控下,在这家奶茶店买了一杯“普通的饮料”,并且在封口之前,皇室的御医还留样检查了内容物没有问题,这才让他带了进来。 但树醒风的“秘制小料”,加在了吸管包装纸封口的塑料胶上。 危险的药品随着恩家耀手持的温度融化,逐渐渗入其中。 “长离公主,对不起……”,恩家耀用力咽下口水,脑子里不停地给对方道歉,“我必须救喜儿姐姐,不然株树塔会……我真的必须这么做,对不起……裕哥哥……对不起!” 侍女将一杯茶奉到了恩家耀的面前,随后就退了出去。 恩家耀没有注意到,侍女这次不仅是退到了远处,而是直接退出了长离的房间,甚至离开了七十二层,直接坐电梯走了。 “我们,都尝尝?”,长离公主拆开吸管的包装纸,准备开启饮料。 恩家耀后背出汗,他觉得或许是因为大殿里的暖气太足了。 他端起茶盏,眼睛的余光越过茶盏的边缘,看向了正要插入吸管的长离公主。 长离公主……对不起! 恩家耀闭上眼不敢再看,他就要仰起头抬起手,借着把茶喝下去的视线遮挡逃避。 “别喝那杯东西!” 恩家耀猛然愣住了。 他的手悬在了空中,茶水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牙齿。 长离公主并没有喝饮料,而是满脸愧疚而慌张地看着他,再次重复了刚才大喊出来的句子: “家耀弟弟,你别喝那杯东西。” 恩家耀颤抖着放下了茶盏:“长离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离将双手按在了自己脸上:“家耀,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帮帮你?”,恩家耀的眼角肌肉在抽搐,“什么、什么意思?” 长离公主将手从脸上拿下来,她的眼泪浸花了精致的妆容:“我、我母家……出事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颤抖:“你手里那杯茶,是贤亲王,也就是我弟弟准备的,他还让所有的侍女都走开,留下我们独处。” “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恩家耀一脸不可思议,“这、这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长离无法开口说出那个名词,“我弟弟他查出了我母家的事情,但父皇给他派了个冷面阎王,他虽然有心,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帮我,所以……” “所以?”,恩家耀似乎已经明白了。 “所以,我母家的人就说让我给你下点东西……”,长离公主痛苦地将脸埋入双手,“让你犯错,不得不让我们两家联姻,我母家若是要下狱,一定会株连你们家,但只要……” “但只要我们家出钱,帮你母家还债,就可以从轻发落?”,恩家耀的下巴都在颤抖,他没有想到,株树塔自以为是猎人,实际上却早就反被对方视作猎物,长离的母家得知恩喜儿的弟弟恩家耀是自家皇女的朋友,竟然也打起了风眠山庄和株树塔钱包的主意。 “……对。”,长离公主崩溃大哭,但她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不论是对恩家耀,还是梁裕。 恩家耀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他额间的汗滴到了脚下那精美奢华的地毯上。 “那、那现在怎么办?”,恩家耀抬起头来,惊慌地看着桌子对面大哭不止的公主。 长离用力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恩家耀将手按压在眉骨上,株树塔的计划现在其实也失败了,他十分担忧自己的长姐。 “我们……”,恩家耀说出了自己的提议,“我们不如演一场戏?” 长离公主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他:“演……戏?” “我们什么也不做,你就告诉他们,我中计了。”,恩家耀用手指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让情绪镇静下来,冷静大脑,“然后我们、我们就假结婚,但是什么也不做。” 长离觉得对方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然后呢?” “然后,我让我姐夫家里出钱,替你母家还上国库的欠款。”,恩家耀深呼吸着,“你、你不是公主吗?皇室成员的婚姻允许多偶,公主理论上也是一样的,等还完了债,你到时候再和裕哥哥结婚,他做你的正牌丈夫,我就做个男小妾,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长离公主被这幼稚的无理言论气得破涕为笑:“家耀弟弟,你是疯了吗?” “不、不可以吗?”,恩家耀紧张地吞咽口水,“长离公主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这点你和裕哥哥都知道,不是吗?” 长离公主没法告诉他,和丰亲王听说了长公主母家的情况,已经在考虑取消婚约的事情,就怕引火烧身,而恩家耀说的多偶制,除非是男方入赘,否则反而是梁裕才能多偶。 “你……唉。”,长离公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要如何向裕哥哥开口……” 恩家耀也十分为难:“不如我们先按计划行事,等之后再和他解释?他知道我对你没兴趣,肯定也会怀疑这件事,他那么爱你、相信你,你和他说了他一定会理解的!而且、而且我什么都不会做,保证你到时候照样完完整整地和他结婚!” 长离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痕,木讷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办法真的放下母家人的性命不管,在儿女情长面前,孰重孰轻,她的心里很清楚。 恩家耀长出一口气,他紧张得浑身脱力,手脚发软地靠在了椅背上,抬头望着头顶穷奢极欲的水晶吊灯和那纹样繁复的天花板,心里已然意识到,这个地方将要困他一生。 但为了那位对他百般疼爱的长姐,这一切,值得。 …… 恩竹在报刊亭买了一份详细的王城区块地图,他仔细研究后找到了几个疑似沈韶当年居住的政府大院小区,还好当时再一次人生案的时候,沈韶有说过新手村和自己小时候的小区长得很像,所以上校能够得知那个大院小区的基本结构,由此推测出可能的目标。 “很好,都可以坐地铁到附近。”,军官在地图上标出这几个小区的位置,决定挨个去看看,只要在门口张望,找到那个“特别好看的花坛”,就能确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厦led广告大屏上的时间,已经中午了,恩竹心想很明显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己舅舅强暴长离公主这件事情发生,这会儿估计长公主母家已经联系了风眠山庄,之后发生的事情恩竹已经知道—— 长公主母家和皇帝万分震怒,但又不得不维护皇室名誉,于是取消了长离公主和和丰亲王世子的婚约,令恩家耀入赘皇室,紧急给两人订婚,并且在半年后举办了大婚仪式。 对外则美其名曰地声称说,两人原本是朋友但是日久生情,皇室认为不能用婚约束缚公主自由恋爱的心,于是取消既定婚约,只为成全二人。 风眠山庄也因此遭到了灭顶之灾,由于恩家耀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所以需要恩喜儿作为家长代为出席各种婚礼仪式,于是最后除了恩家耀的两个姐姐及恩竹,作为直接的皇亲国戚得以免罪外……所有的本家和旁支叔伯亲戚的长女,共五十四名恩氏族人,都被暴怒的皇帝以“大公主是朕的眼珠子,此痛必以眼还眼报之”下令秘密处死,她们的父母也有不少接受不了于是自戕随去的,风眠山庄也是从此变得十分寂寥冷清。 但恩竹不知道的是,恩家耀其实根本就没有做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而皇帝其实也知道“真相”是贤亲王和长离公主让人给恩家耀下药所致。 于是二人成婚之后,流光皇帝不仅委以恩家耀组建、管理谛听的重任,更是偷偷补偿了风眠山庄巨量的好处,厚葬恩氏族人不说,还将全国几乎所有行当的商业大门都开放给了恩氏家族企业,恩氏航运更是获取了国家级待遇的全线通航许可,所有大小政府航运订单全部交由恩氏航运,几乎是一个垄断的地位。 当然恩喜儿虽然表面上接受了这件事,并且从此安静闭嘴,但她与皇室实则有灭族之仇,所以在那重逢之夜,树醒风告诉她自己想颠覆国家时,她毫不犹豫地决定支持他。 而在大殿内部流传的风言风语里,则说恩家耀是“小三上位”,靠自己帅气的皮囊诱惑了年轻不更事的公主,导致长离公主与和丰亲王世子不和,非要悔约改与恩家耀结婚。 当然沈千山听到的也是这个版本的“内情”,所以他以为是恩家耀受恩喜儿和树醒风的教唆,插足既定的皇室婚姻,不惜入赘也要攀附权贵上位。 …… 恩竹一路想了许多“如果”的事,但他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束手无策。 军官已经看了两个政府大院,都不符合沈韶的描述,此刻他正从地铁站的扶梯上来,跟着地图指示的方向,步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呜呜……妈妈……” 恩竹走在一条抄近路的小巷里,一个女孩的哭泣声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 上校四处张望着寻找,总算在一面已经画上了“拆”字的墙壁缝隙后面,看到了躲在那里,但是不小心露出了袖子边缘的小小身影。 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抱着一本小小的笔记本,脸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双圆圆的黑亮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 恩竹四处寻找可能认识这个女孩的大人,却一无所获,很明显这孩子是走丢了。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军官蹲了下来,担忧地对着因为害怕陌生人而往墙壁后面躲去更深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扁着嘴落泪:“爸爸出差了……妈妈在家里……韶韶学会写字……就去给外公外婆看,不小心走丢了,还有狗追……躲在这里出不来……” “韶韶?”,上校一愣,心想这是什么运气,“小朋友,你是不是叫沈韶?” 女孩点了点头:“叔叔怎么知道……你是我们大院的军人叔叔吗?” 恩竹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实际上只比自己小三岁,居然叫自己叔叔:“呃……对。” 他见女孩依旧十分警惕,似乎并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毕竟对方不认识自己,而且恩竹身上的制服也是后来改过的新式军队制服,和这个时候的还不一样。 “你们大院是不是有个特别漂亮的花坛?”,恩竹想着先让她信任自己,“你爸爸叫沈千山,妈妈是慎博郡主,外公是辅国公,家里有四个舅舅,对不对?” 女孩有些震惊地点了点头:“叔叔认识我吗?” “认识。”,上校温柔地微笑着,“叔叔现在就救你出来。” 恩竹用力掰开了因为拆迁而倒塌、在一个角落形成了狭小空间的墙壁。 女孩看着那双强壮的手,像是撕裂宇宙、开天辟地般将这牢笼打破,眼见那强壮的手臂从碎裂的水泥块下保护了自己,这在她的眼睛里无疑似是救世主一般的神力。 “叔叔好厉害……!”,女孩看着背光面对自己的恩竹,满脸对超级英雄的那种崇拜。 上校再次蹲了下来:“你刚刚说有狗追你?被咬到了吗?” “没有哦!”,女孩脱困后立刻笑逐颜开,小孩子的情绪真的是一阵一阵的,“韶韶特别厉害吧!一下子就钻到这里面躲起来了!” 军官笑着回答她:“嗯!超厉害!” 他心想小孩子跑不远,多半附近那个目的地就是沈韶小时候居住的大院,于是向幼小的沈韶提议:“那现在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女孩仰起笑脸,甚至伸出了双臂:“韶韶累了,要抱抱!” 上校心想要是现在的沈韶也能这么大方地撒娇该多好。 他一只手抱起了女孩,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走!我们出发!” 恩竹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问对方:“对了,小朋友,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韶韶会开门哦!”,女孩翻弄着手里的笔记本,“韶韶写了字,妈妈说,过年节的时候给外公外婆看看,今天不就是年节嘛!可是妈妈在忙,韶韶就自己去找外公外婆啦!” 军官心说好哇,原来是这孩子趁大人不注意,自己开了家门跑出去,小孩子的脑回路真是离谱,不过为什么大院门岗的军人没有发现呢? “韶韶还看到小猫了哦!”,女孩兴奋地叽叽喳喳,“小猫钻进洞里,韶韶也钻进洞里!” 恩竹心想原来是从大院围墙边的猫洞里跑出去的。 “叔叔~”,小孩的话题也是随机突变,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韶韶口渴,要喝nei nei。” 上校一愣,这个东西我真没长:“呃,那叔叔给你去便利店里买牛奶可以吗?” “好!”,女孩开心地笑着,把笔记本递给了恩竹,“爸爸说,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韶韶把这个给你!韶韶跟叔叔换牛奶!” 上校心里吐槽,这家伙还真是从小就讲究平衡感。 他接过了笔记本,在一瞬间看到了里面的几个关键词。 恩竹立刻打开笔记本仔细查看,看到里面的几页歪歪扭扭地写着“天文馆”、“玫瑰照片”、“码头礼物”、“和尚”、“写信”、“遗愿”、“嘱托”、“好好生活”、“命运碎片”这几个词。 “小朋友,这是你写的?”,上校意识到这个笔记本里的内容很有可能是沈韶的信号。 女孩用力点头:“嗯!韶韶对着报纸学着写的哦!很厉害吧!” “超厉害!”,上校眉头舒展,原来沈韶昨天让自己来找她,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转递更加丰富的信号给他,告诉他如何行事—— 根据布泽法师所述的“看尽一切”推断,进入时空裂缝之后,沈韶似乎是能变成一个“全知”的状态,对这段时间支线内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沈韶料到了恩竹的行动路线,也回忆起来还不记事的时候自己走丢过的经历,通过诱导年幼的自己从报纸上向笔记本写下关键词,以此给恩竹提供相比短促的摩斯电码更加详细的指示,这样一来既可以不用花费大量虫洞能量来影响现实,还能直接用文字给他更多讯息。 相比频繁发送摩斯电码讯息,她只需将自己需要的词放大,被幼年的自己看到,花费影响一次报纸的能量就够,留下更多能量以备他用。 “太厉害了!太聪明了!”,恩竹夸赞着怀里的女孩,“叔叔给你买最最最好喝的牛奶!” 女孩开心地举起双臂欢呼,恩竹也举起笔记本一起欢呼,两人激动地庆祝并购入草莓牛奶。 …… “韶韶!韶韶!”,沈母一边哭一边呼喊着,刚刚回到王城的沈父也在焦急地呼喊,三十几个辅国公派来的皇家侍卫和一大堆治安警察也在一同呼喊寻找。 沈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都怪我……都怪我!”,她把脸埋进手掌里崩溃哭泣,“不就是个年节而已吗……我瞎忙活什么呢……谁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开门……” 沈父内疚不已地扶起妻子:“都怪我!都是因为我遣散了所有的工人,要是给家里留一个保姆帮帮你,或者让你带着韶韶去沈府,或者住到大殿里去……这不是你的错,一个人又要收拾家里又要看孩子,这怎么忙得过来啊!唉!要是我今天早一点回来……” 恩竹远远地看到了正在呼唤沈韶的皇家侍卫和治安警察,他想起自己现在身份可疑,万一被抓到估计要出事,还可能会被怀疑是什么诱拐犯,于是他躲到一旁,轻轻摇醒了喝饱奶就窝在自己臂弯里睡去的女孩:“韶韶,前面就是你家大院了,你自己走过去好不好?” 女孩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他:“嗯?叔叔也要回自己家了吗?” “呃,对!今天不是年节嘛,叔叔也要回家了。”,上校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韶韶这么厉害,自己走过去,好不好?” 女孩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好~哦……” 恩竹把女孩放回地上,躲进草丛,远远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连蹦带跳地走向皇家侍卫,随后又听见侍卫大声呼喊着“找到了!沈小姐找到了!” 沈母激动地从远处冲过来,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沈父更是老泪纵横,紧紧抱住母女二人的同时,命令侍卫通知辅国公,他们马上就带沈韶进大殿,并宣御医给她检查身体。 第1806章 枷锁和雷霆 恩竹坐在一家快餐店里,一边啃汉堡,一边翻看着那个小笔记本,反复思考斟酌上面歪歪扭扭的孩童字迹。 “天文馆和玫瑰照片……”,恩竹打开地图找了一下皇家天文馆的位置,“这边过去坐七号线转十四号线再转九号线,在银河路站下车,c口出来就是了。” 他猛吸一口汽水,继续思考:“码头礼物应该是指明天傍晚到运河码头的订婚礼,和尚是指布泽法师吧,写信的意思是……让我替布泽法师写一封信混入订婚礼物吗?” 恩竹挠了挠头:“遗愿……嘱托……应该就是让我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布泽法师的遗愿,给长离公主带去某种……嘱托?祝福一类的?”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好好生活是让我好好生活还是什么……命运碎片这个关键词应该是为了提醒我确信自己不是疯了,让我确认现实。” 军官摩挲着“好好生活”这一页,心里纠结这个词到底是让他写信告诉公主要好好生活,还是单纯怕他太辛苦了让他对自己好一点? 上校的余光看到一个餐厅保洁走了过来,同时他手边的汽水居然自己倒在了桌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给碰倒了!”,保洁立刻掏出抹布擦拭恩竹的桌子。 “没事没事……”,上校拿起纸巾帮忙一起擦拭,心想刚才饮料其实是自己倒的,估计是沈韶搞的鬼……现在的沈韶搞起小动作就跟闹鬼一样。 或许平时大家遇到的“灵异事件”就是时空裂隙中的某个人给的暗示?但是大家慌里慌张地大喊见鬼了?布泽法师过去的十七次尝试,是否都尝试用这样闹鬼的方式给长离公主送去了暗示呢?但是很遗憾长离公主多半也觉得是闹鬼,两个人的心并没有对上信号。 恩竹正思索着,猛然看到了保洁手里的抹布侧标:“我靠,这块抹布是princess牌的?” “啊?”,保洁愣了一下,将抹布递给这个一惊一乍的客人:“呃,我倒是没注意这个……” 上校张着嘴眨了眨眼,果然是沈韶闹鬼提示,这是告诉他写“好好生活”信给公主的意思。 …… “妈的。”,恩竹站在天文馆门口,无语地看着闭馆时间,他转地铁耗时太久,来迟了。 锁门的警卫哼着小曲儿下班,上校听出来这首歌是《明天》,他不确定是门卫在阴阳他这个迟到者,还是沈韶闹鬼提示,用例如篡改警卫耳机里的音乐歌单、让警卫跟着哼唱。 “来得及~来得及~明天依旧来得及~”,警卫闭着眼沉浸地唱着耳机里的歌曲,甚至扭来扭去好似在伴舞,“盼君今夜安然睡~来日迎着朝阳起~” 上校有点被这个场景气笑了。 他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钱,打算在附近找一家网吧过夜,正好查一下他在意的一些事情。 …… “流光二十年八月,英仙座流星雨极大值为十二点近一点左右。” “流光二十年九月,月掩心宿二,夜空晴朗,利于观测。” “流光二十年十月,半影月食谕洲全境可见,推荐!” “流光二十年十一月,猎户座流星雨,本以为没什么特别的,没想到当夜惊现火流星!” “流光二十年十二月,双子座流星雨突逢暴雨,淋成落汤鸡,十分遗憾!” 恩竹不太熟练地滚动着“老古董”鼠标,浏览着皇家天文馆的论坛,找到了一个账户叫“长离月”的家伙发的观测记录帖。 这家伙绝对是和丰亲王世子梁裕没错。 上校敲着键盘上的下一页按钮,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布泽法师之前的几次穿越都做了什么,这个家伙在想办法用天文现象提醒当年的自己和公主,十二月要出事情。 他用英仙座流星雨的极大值,提醒了时间节点; 用月掩心宿二(大凶之兆【荧惑守心】里的“心”),来提示事件严重性; 又用半影【月】食提示,是公主的事情; 猎户座火流星,或许是在暗示自己需要倚靠军人(猎户)恩竹的突入(火流星); 观测双子座流星雨当夜突发暴雨,这点恩竹没看明白,但进入全知状态的布泽法师,其实是在说让长离纳两个丈夫不可能,不要考虑这种没有可行性的事情;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能接收到这样的信号。 梁裕甚至高估了长离对自己的爱意—— 他这么喜欢天文的一个人,长离却在十六岁才第一次陪他一起观测月球,甚至还是恩家耀闹着求梁裕给他看的,如果长离真的那么爱他,怎么会对他热爱的事物无动于衷? 如果长离真的爱他,为何从来不在乎去观测这些特别的天象,没能读懂这样隐晦的信号? 布泽法师或许一开始,是抱着改变历史的心态进入轮回的,但他一次一次地给长离发去自以为她能懂的暗示,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心碎,逐渐认清了现实。 长离其实根本不懂自己的心。 她或许确实对恩家耀这个通过梁裕才间接认识的朋友没兴趣,但她实际上没接触过多少除了梁裕以外的同龄异性……由于生母在流光皇帝继任前就去世,身份尴尬且深居大殿的她,突然被告知“这是你未来的夫君”,于是年轻的公主对这个温柔的“哥哥”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虚无缥缈的爱慕和心理依赖,以为自己的未来只能依仗这个男人。 说难听些,这只是在给笼养的金丝雀配种而已。 那些两人幻想出来的爱情,其实只是权力交锋之间虚构的影子。 当灾难降临到长离母族的头顶,梁裕的父母、和丰亲王和王妃,竟毫不犹豫地决定逃离。 这个时候,恩家耀不知为何站了出来,答应她陪她演一场戏,问姐姐、姐夫借钱,帮助她的母族脱罪,以入赘这样羞辱般的方式,不惜将自己的一生困入这座荆棘编织成的大殿。 恩家耀甚至鼓励她“纳妾”,去寻找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爱,告诉她不要害怕,遵循本心。 那才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心动。 梁裕不告而别地失踪后,长离更是想清楚了这一切。 新婚之夜,恩家耀诚实地告诉了她真相,自己也是为了从株树塔的手中保护长姐,内心实在是愧对长离和梁裕,不论她以后如何折磨报复自己都无所谓。 长离摇了摇头,告诉他其实自己很感谢他们一家出手相助,并对恩氏一族的遭遇感到痛心。 她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争取,哪怕是低贱如商贾的树醒风,面对雷霆般的皇权和恶如野兽的株树塔,为了自己的真心所爱,赤手空拳的他也敢于去争。 长离的心,前所未有地,如此鲜活地跳动着。 权力,身份,爱情,不论是什么,她都配得自己决定。 不再单纯的公主深吸一口气,决定从此要为自己勇敢,不再受人支配,并告诉恩家耀再也无须惧怕株树塔,恩家耀保护了她的母家,她也会保护恩家耀在乎的一切。 本不同林的鸟儿,却在大难临头之下,成为了真正一心一体的夫妻。 恩竹关闭了电脑,他已经知道,要给这封替梁裕从二十年之后才寄出的信,写什么内容。 …… “一百八!” “就一百。” “一百五,给个整数吧哥。” “一百,不能再多了。” “一百二!一百二!” “成交。” 叹着气的“街头艺术家”被恩竹砍价成功,这家伙刚才正在一片待拆迁的墙壁上涂鸦,被穿着军装狐假虎威、跟着沈韶今天的闹鬼自走易拉罐进到这条小巷子里的上校抓个正着。 恩竹表示只要他帮自己一个忙,就不去举报这小子。 “哎哟大哥啊,这个真的颜料钱都不止啊!”,画家欲哭无泪,手里开始调色。 恩竹光着膀子坐在大冬天的街头,让画家用颜料给自己画个临时纹身。 他要画家给自己绘制风眠山庄家丁同款的纹身,然后计划假扮成运送订婚礼的家丁,混入运河码头的那艘货船,将信藏进礼物箱里面。 恩竹今天一早到了天文馆,询问志愿者是否有一张和丰亲王世子拍摄的、玫瑰星云的照片在展览,志愿者十分吃惊,表示那是昨天傍晚,长离公主刚刚托人捐赠到天文馆的东西,甚至还没有摆出来,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上校一愣,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只是单纯对这张照片好奇而已,但他也由此确信了长离确实是已经放下了梁裕,也确信了布泽法师肯定知道了这件事,信的内容自己推测得不错。 随后志愿者见他这么喜欢玫瑰星云,就给他推荐了天文馆的周边产品——正是印有玫瑰星云图案的明信片、信封信纸和钢笔套装。 恩竹咬着牙花了四百多买下,心想正好用这个东西,让长离相信这封信的来头。 “好了,我拍给你看看?”,艺术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给恩竹看后背的效果。 上校满意地点了点头:“水平不错嘛,你叫什么名字?” “嘿嘿,我叫姚世轩,你呢?”,画家被夸奖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恩竹一愣,姚世轩不就是《秋山八景图》的作者吗! “我……我叫什么不重要,倒是你,你以后一定会出名的。”,上校起身穿上衣服,“不过你还是少搞这种墙绘涂鸦吧,不如试试看花点心思在传统绘画上?” “哥你也这么觉得?!”,画家眼睛一亮,“我就认为啊!潮流和艺术是一个圈!以前流行过的,以后定会再次流行!我跟你说我大学读的就是传统绘画,结果他妈的毕业就失业……” 军官不想听他啰里吧嗦地吐苦水,这家伙以后的画被自己老爹在拍卖会上用粉碎机炒到了离谱的高价,估计这会儿口袋里没有半个子的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一幅画值一个亿吧。 “这是你的钱。”,恩竹把一张一百和两张十块拍到对方手里,“多谢了!” …… “帮把手!帮把手!”,一个风眠山庄的家丁招呼着用头巾遮住半张脸的恩竹,“抬稳了,千万别打碎了这个晓得伐?这里面可是给公主的首饰!” “晓得嘞!震雄哥!”,恩竹对着还年轻的熟悉家丁吆喝道,心说震雄叔年轻的时候还挺像个运动员的,谁能想到他二十年后发福成那样,干不了别的活,改去做帮厨。 上校抱着大箱子从船上下来,下一步是用红色的纸或丝巾包装,之后就是送上货车。 包装这一步,最适合偷偷塞入信件。 “你那个是用丝巾的呀,怎么拿红纸的?哦哟,个小年轻真的是有点搞不灵清!”,一个家丁指挥恩竹到旁边,“对对对用这个,包好看点噢!” “好的好的……”,恩竹趁着丝巾的遮挡,悄悄掀起箱子的一角,把信封塞了进去。 …… 运河码头的桅杆上停满了海鸥,恩竹坐在一只水马上,看着太阳没入运河远方的地平线。 “有点想回家了。”,恩竹突然自言自语地感叹一声,“唉,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啊……别跟我说折腾了半天还要重来……” 他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零零几几的星星悄然闪烁,一架飞机划过了白色的尾迹。 “这会儿我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吧……有点忘了,只记得是晚上到的。”,恩竹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顺带着躲了一团鸟屎。 他眼睛前面变得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干了许久的活,又没吃饭,所以低血糖。 “如果……”,恩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是在和沈韶说话一般喃喃自语着:“如果这次失败了,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一定能看懂你的暗号……” “一定可以。” 上校突然浑身一痛,从水马上摔了下去,后背在台阶上磕了一下,翻滚着掉进了运河里。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在哪里?!我来了!” 好冷…… 好暖…… 好软。 恩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面是一团模糊的雾,一只手在他头发之间温柔地抚摸着,身上盖着乱七八糟的经幡。 “欢迎回来,辛苦了。”,沈韶的声音响起,上校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恩竹侧躺在神殿的地板上背对着沈韶,他的脑袋卧在沈韶的大腿上,沈韶则坐在一个蒲团上,还拖来了神殿里尽可能多的保暖织物盖在上校身上,不远处是布泽法师的尸体,尸体已经僵硬,血也已经凝固,石神被毁成了不知道多少块细小的碎片。 “我们……成功了?”,恩竹想转过脖子来看看沈韶确认一下,却被对方的手一下子掰了回去:“不许转头,从下往上看我肯定很丑,说不定还有双下巴什么的。” 恩竹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你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你自己臆想的吧?”,沈韶戳了戳他的脸,“既然醒了就速速起来,你这家伙还想在我腿上躺多久?” “就让我再躺一会儿吧。”,上校闭上了眼睛,“怪舒服的,一点也不想起来。” 沈韶轻轻推了推他的背:“不行,你的头好重!我的腿都已经压麻了!” “那好吧。”,上校极不情愿地滚了下去。 …… 长公主不知道是第几次打开这个信封。 二十年过去,上面的印花和图案,甚至字迹都已经褪色。 “长离公主,您好。” “我是一名时间旅行者,受布泽法师之托,也就是二十年后的梁裕,给您写这封信。” “他说他第一次给你送的礼物就是玫瑰星云的照片,这件事应该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所以我特意挑选了这套信封,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希望你能相信我说的话。” “他现在去了一个叫石神岛的地方,研究哲学和禅道,他过得很好。” “他始终放心不下你,但也无颜见你,但是他衷心地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忘记他,好好地生活,不过最好偶尔想起他,这个人应该是这样别扭的想法。” “他很抱歉当年的不告而别,你们之间的事情,他也花了二十年才想清楚。” “他尝试过穿越时空来找你,或许是想提醒你将会发生的事情,或许是想亲口对你道歉,但是似乎都没有成功。” “他从来没有怪过你,或者恩家耀,或者任何人,他只是怪罪自己的胆怯。” “他祝愿你能遵循本心,自由地、不为讨好任何人地,像玫瑰星云一样,灿烂地绽放。” “不过不管你如何想,他在时空的缝隙里,已经洞悉了一切,而且已经理解和释然。” “所以不用再对他抱有任何……不管是歉意或是愧疚,你的心意,他都已经收到了。” “祝您新婚快乐,也祝您找到珍爱一生的人。” “哦对,二十年后的恩家耀跟我说,他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或是梁裕。” “他还说他也很爱你,如果你未来有任何烦心事,都不要犹豫地告诉他吧。” 长公主把信放回了信封,抬起眼看着天文馆展览墙上的屏幕,当年的照片已然变成了数字版的图案,穿越时空,这样的虚拟图片将永远不会褪色地播放着。 五十多名皇家侍卫在“今日闭馆”的天文馆外安静地守候。 第1807章 强扭的瓜不甜 “听说您找恩竹上校?”,小武嬉皮笑脸地站在门岗处,对着一个刚得到了许可被放入的女人问道,“您是他什么人?看起来貌似长得有点像?莫非是长官的姐姐?” 恩喜儿皱眉看着这个恰好路过的、满脸轻浮的家伙,她起了坏心思,决定再逗一会儿:“这位军官小哥,你认识我家恩竹?” 小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错!本人武嘉焕,今年二十三,已经是中尉了哦!” 他孔雀开屏地开始自吹自擂,并且表示长官很忙而且不在,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完全可以拜托他来帮忙,“姐姐第一次来我们基地吗?之前没见过呀?需不需要我陪你逛逛?” “我确实对你们这儿不熟。”,恩喜儿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假装思索,“我都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坐着等恩竹?他是今天回来对吧?” 小武微笑着表示一会儿长官回来的飞船会停到飞行训练场,可以去那边等。 “这里走过去远吗?”,恩喜儿十分为难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 小武接过对方的手提包后还秀了一下肌肉,表示如果恩喜儿走不动,自己可以背她。 老管和小金受恩竹所托,开着一辆摆渡车来到了门岗附近接她,远远地看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小武正在和恩喜儿交谈,老管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欢乐,连忙叫小金别多嘴。 “姐姐请上车。”,小武伸出手来牵恩喜儿上摆渡车,并且也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一路上开始和恩喜儿天南地北地聊,还要加她的好友。 上校驾驶着飞船停在了沈韶公寓的楼顶,先把女友送回公寓再回基地。 “拜拜!等我写好报告,忙完就和你说!”,沈韶接过恩竹搬下来的行李箱,“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一趟也够折腾的了!” 上校微笑着正要和她告别,突然手环一震,小窗显示是老管发来消息。 “看来是我妈到基地了。”,恩竹打开聊天界面,“她突然说有要紧事要和我见面说,还特意大老远从凌水飞过来,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沈韶凑过去看,只见老管发来几个爆笑表情包,随后又说叫恩竹赶紧回来,告诉他小武正在泡他妈,甚至已经说到自己是王城本地人、郊区拆迁户,家里有五套房子收租不差钱,还约恩喜儿晚上去吃饭逛街,财大气粗地说到时候看到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买下来送她,老管表示自己已经快要憋不住了,让恩竹速速返程。 沈韶乐得抱肚狂笑且双眼放光,催促恩竹快点回去,然后开个实时第一人称视频,她想看一会儿小武知道真相之后的精彩表情。 …… 飞船稳稳地停在了飞行训练场的起降台上,恩竹摘下墨镜,挂在胸前,从上面轻盈地跳了下来,走向候在不远处的一群人。 恩喜儿坐在飞行训练场旁边的长椅上,第四小队的人都围着她,大家第一次见到除了沈韶以外来找恩竹的女人,都十分好奇地凑上去看。 “哟!长官您回来啦!”,小武一脸灿烂地转头,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草丛里摘的小花。 上校叹了一口气,并不理会他,直接走向了恩喜儿,恩喜儿也站了起来。 “妈。”,恩竹把飞船的启动令交还给小金,让他去入库,“什么事这么急?” 小武肉眼可见地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和五官变成了彩色七巧板。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恩喜儿从小武手里接过自己的包,“你这个小兄弟还蛮热情好客的,一路上又是给我介绍,又是帮我拎包,还说晚上要带我出去吃饭。” 上校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小武:“是吗?你们准备去吃什么?” “呃……”,小武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都……可以,看阿姨喜欢吃什么了,哈哈。” 老管火上浇油:“要不我们都一起呗?刚才不是说你是拆迁户不差钱,要请客?” 小武抖若筛糠:“一起、一起那更好啊,人多点,热、热闹,阿、阿姨你说是吧?” “好的呀,那一会儿见。”,恩喜儿温婉一笑,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小花束,“很漂亮的小花束,和你一样可爱,阿姨很喜欢,谢谢。” 小武心里在思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地球,移居外星。 …… 恩竹将恩喜儿带进了办公室,仔细地关上门。 “所以到底什么事情让你直接飞过来?”,恩竹给自己母亲倒了一杯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恩喜儿深吸一口气,她才不管狗皇帝允许不允许提前透露,她绝不能让恩竹毫无准备地上朝堂,怕他在皇帝面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你……”,恩喜儿正要开口,手环上就收到了树醒风的消息,他料到恩喜儿会担心,得知风眠山庄的私人飞船突然降落在王城起降中心,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于是赶紧发消息阻止。 “我?”,上校疑惑地望着她的脸。 “你……最近身体还好吧?”,恩喜儿把话咽了下去。 恩竹一脸【就为了这事?】的表情:“挺好的啊,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呃……”,恩喜儿犹豫片刻,决定用侧面引导法:“你和沈姑娘最近都还好吗?” 恩竹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挺好的啊?”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哦你是看到我戒指不见了,以为我们出问题了?不是不是,这个是我用到一个地方去了,沈韶她知道的,没生气,准备买一对新的。” 恩喜儿实在是担心:“你什么时候去大殿做这次任务的汇报?” “明天,怎么了吗?”,恩竹以为是自己的那封信产生了什么蝴蝶效应,“是不是舅舅和舅妈和你说了什么?” 恩喜儿摇了摇头,她实在忍不住了:“我问你,假设,我是说假设,你这次任务完成,皇帝很满意,要给你指婚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你说什么?!”,恩喜儿话音刚落,恩竹就惊得原地起跳。 恩喜儿扶着额头重申:“我是说假设,你要怎么回答?” “当然不接受啊!你从哪里听来的说法?是舅舅说的吗?”,恩竹急得来回踱步,“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给我指婚和谁?” 恩喜儿摆了摆手:“是……算了,你明天就知道了,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回答吧,记得不要惹怒皇帝,他若是发起火来,肯定会让你很惨,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她起身表示自己先走了,接下来几天都会留在王城,做一些准备。 恩竹崩溃地抓着头顶的头发,将脑袋埋进手臂中,深吸一口气又叹出后,问恩喜儿晚上不是要跟自己队里的人一起吃饭吗? “当然是逗他玩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让那个小年轻出钱?你们当兵的挣点补贴不容易。”,恩喜儿看了一眼时间,“你好好准备明天的汇报吧,千万记住,不要惹怒皇帝。” …… “你说什么?!”,沈韶接起了恩竹的语音,“难道是我们做的事情产生了蝴蝶效应?” 上校崩溃地回答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要不,要不我明天装病?” 沈韶扶着额头,让他先别慌,自己去问一下老爹什么情况。 “实在不行……我们跑吧?”,军官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沈韶叹了口气:“跑,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容易……你先别急,我给沈老头打个语音。” 她自然是不愿意,沈家有使命在身,不能随便逃跑。 “他说什么?!”,沈千山急得跳脚,心说不是都跟树醒风强调了不能提前透露,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他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沈韶摇了摇头:“恩掌柜也没给他说清楚,就叫他记得不要惹怒皇帝,也没说是要给他指谁,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是……”,沈千山欲言又止,“唉,韶韶,你先别乱想,别冲动,明天我会在朝堂上给他提示,你也劝劝他,不要一时情绪上来就顶撞皇帝,这件事他应该会高兴才对的。” 沈韶不明所以:“高兴?你知道指婚的对象是谁了?高官贵女还是皇室宗亲?皇帝是打算重用他,所以才给他赐婚,从此一路青云直上是吗?” “皇帝不让我们提前透露。”,沈父唉声叹气,“不管怎么说,咱们明天尘埃落定之后,再从长计议吧,你先不要乱想,好吗?” 沈韶表示自己不会做傻事:“你放心,我心里明白,最重要的是沈家的计划和天下百姓。” 语音挂断,沈韶无法再假装冷酷理性,她一头撞在了枕头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存在因果报应?因为我们两个改变历史,一同……算是参与了毁坏了原本的皇室婚约,所以老天爷就要反过来用婚约拆散我们? 莫非是蝴蝶效应?可是我们昨天刚回到现在的时间线,就已经把一切都细细确认过了啊,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的推测明明是时间线本来就是这样,像是粗粗的主动脉上有一条细小的血管链接现在和二十年前,如同莫比乌斯环一般互相影响,是既定的事实才对…… 沈韶满脑子乱糟糟的,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写报告,胸口更是像被用实心的锤子猛击了数十下一般,压抑得喘不上气来,心脏剧烈地抽痛。 沈韶的手环震动,一封工作邮件来到了她的信箱。 “明天早朝,皇帝宣你当堂汇报本次任务,本次任务无需写报告,不记入谛听案件库。记住,明天早朝有其他大臣在场,所以做口头汇报的时候要隐去敏感内容,只需大致汇报失踪案的调查结果即可,切忌透露布泽法师的真实身份。” 沈韶关闭了手环,老板这个时候给她发来的消息,无疑是在她的胸口再插一刀。 明天皇帝要给恩竹赐婚,她竟然要当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 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恩竹被皇家侍卫带进殿内,毕恭毕敬地向皇帝行单膝谒拜军礼。 “须磨镇、石神岛行政长官恩竹,参见圣上。”,全套军装礼服的上校的声音都有点打飘。 皇帝身边左右是镇国公和辅国公,身后是长公主,今天不知为何长驸马也在场。 皇帝微笑着俯视军官,用眼神示意贴身侍卫宣人。 “殿传——谛听小队调查组长,沈韶!”,随着贴身侍卫按下屏幕上的虚拟按钮,殿外传来高声的呼唤,之后就是穿着政府工作人员礼服的沈韶被带入殿内。 “谛听小队调查组长沈韶,参见圣上。”,沈韶先是行伏跪大礼,然后再站起身,将拳头放在胸口,低头鞠躬,保持这个恭顺但是腰和脖子都很累的姿势。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朕听闻,二位这次在石神岛,合作得亲密无间,不仅完成了军事重镇的规划方案,还为当地百姓,解决了搞得人心惶惶的失踪案。” 沈千山背对皇帝,站在两人面前的不远处,他抬起左手假装挠眉毛处的痒,手背上写着两个大字“谢恩”。 “卑职谢圣上夸赞!”,上校老实地照做,“臣谢圣上夸奖。”,沈韶也听话照做。 接下来是两个人各自做口头汇报,皇帝听得连连点头,但明显心不在焉,似乎只是在等待这个流程走过去——他根本不在乎石神岛上几个低贱的失踪平民要如何安抚,至于军事设施的规划,反正镇国公已经审核过说没有问题。 “你们两个果然都是逸群之才,朕没有看错人。”,皇帝缓缓地眨眼,脸上依旧是微笑。 沈韶颤抖着深吸气,她心想接下来恐怕就是赐婚环节了。 她低着头,借视线遮挡偷偷瞟了一眼恩竹,恩竹也正好在偷瞟她,两个人的眼神对上,传递着十分复杂的感情。 恩竹眨了眨眼,告诉她自己不管如何都会拒绝。 沈韶皱着眉,担忧地用眼神让他不要冲动。 “恩竹,你年纪轻轻,就能如此完美地完成朕的指示,不论是军事设施规划,还是须磨镇的行政管理,都令朕心甚慰!”,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已经开始在传递什么文件。 他向前微微倾身:“这次任务,朕的密诏,你也完成得很好!不愧为朕的家人!” “圣上折煞,卑职不敢当。”,上校的嗓子很紧,声音也有些发抖。 皇帝话锋一转,又夸耀起沈韶来:“沈韶,你出自辅国公一脉,又家承清流沈氏,身为女子却还舍己为国,加入谛听替朕分忧,不愧是我谕洲最忠诚的臣子!” “圣上谬赞,此是臣的本分。”,沈韶皱着眉,疑惑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莫非…… 皇帝双手一拍:“一个是忠烈恩氏之后,一个是清流沈氏之后,你们二人又多次一同完成任务,若是能携手并进,实在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朕决定赐婚你们二人!”,皇帝高声宣告,“辅国公的子孙和朕的外甥,怎么不算是亲上加亲呢?你们从此都来做朕的家人!为朕、为谕洲、为百姓做事!” 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哑口无言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皇帝。 皇帝似乎很满意这两个人的表情,说明他们确实不知情。 沈韶脑子狂转,她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什么?皇帝莫非已经猜忌沈家?这难道是在用独木难支的外戚捆绑老臣家族的经典操作? 她赶紧抬眼看向自己老爹,沈中堂又在假装挠眉毛,手背上写着“谢恩”两字。 沈韶心说既然老爹让谢恩,那就先接下来再说:“臣谢……” “圣上!卑职以为不可!”,上校打断了沈韶还未说出口的话,这让沈韶也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他,这小子为什么要拒绝? 皇帝的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恩竹居然还敢打断他: “圣上,卑职以为需两情相悦,相处许久后二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方可成为正式的夫妻,沈组长的意愿如何,卑职尚未可知,可卑职和沈组长相识还不到两年,就算是民间男女正常恋爱结婚也没有这么快,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皇帝愤怒地一拍堂前几:“儿戏?你是说朕在儿戏?恩长官没听过君无戏言吗!” 恩竹似乎是急了,他不顾一切地疯狂输出:“圣上请听卑职一句,沈组长一心报国,她的目前的工作性质需要万分低调行事,她出身高贵,一旦举办婚礼必定引起社会关注,从而会影响她的事业,过早结婚实在不妥,卑职怎能不顾她的前途?” 沈千山崩溃地用右手扶额,手背上写着“闭嘴”二字。 恩竹双眼恳切地望着皇帝,没注意到沈千山疯狂拍额提醒他闭嘴,还在继续说:“卑职请求圣上再三斟酌,此事实是……” 本来就处处掣肘的皇帝被一个小军官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拒绝,已经肉眼可见地恼火:“朕说什么你们都有意见,朕是一国之君!难道连这样一件小事也做不了主吗?!” “圣上,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恩竹慌张地立刻行礼。 沈千山用力拍额,恩竹这才看到他右手背上的“闭嘴”两个字。 皇帝气得脸都绿了:“恩竹,你作为臣子竟敢顶撞皇帝,堂前咆哮!朕作为你的长辈,你竟敢不恭不敬,目无尊长!” “沈韶!”,皇帝突然点名,让沈韶惊得身上一跳,“你沈氏家学便是律法!恩竹是军人,是武官,不是你父亲那样的谏官!非谏者朝堂不敬,你回答朕,按律如何!” 沈韶嘴唇颤抖地回答:“按、按律……杖、杖二十。” 皇家侍卫立刻将上校控制住,准备把他拉到位于地下的行刑室。 “就!在!这儿!打!”,皇帝气得青筋暴起,几个皇家侍卫又把拉到半道的恩竹拽回殿前,两个皇家侍卫从行刑用的地下室坐电梯赶上来,手里拿着两根大棍子。 沈千山双手捂脸,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出。 “圣、圣上,卑职以为……”,恩竹挨了狠狠的两大棍,他还想再劝,但话未说出口就又被一闷棍敲断,持续的剧烈疼痛让他直接昏了过去。 恩家耀见状立刻跪倒在地,他像狗一样从皇帝身后爬到皇帝脚前祈求:“圣上,是臣管教不严,让竹儿冲撞了您,他以前没面圣过,实在是不懂礼仪,臣求您饶他这一回……” 恩家耀在皇帝面前磕头磕得哐哐响,满殿回声,众大臣纷纷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姐夫快起来吧,竹儿年轻不懂事,朕不怪他。”,皇帝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停手。” 恩家耀用力地行了两个伏跪大礼:“谢圣上宽容!臣替竹儿谢圣上宽容!” 皇帝一挥手,让贴身侍卫把两张填好的婚约申报表呈上来,一张让递给沈韶按手印画押,另一张由皇家侍卫拿下去,抬起昏死过去的军官的手沾印泥,替他画了押。 贴身侍卫又打开一个全息屏展示数字版的申报表,让沈韶打开手环授权身份卡,恩竹的手环则由皇家侍卫替他抬起来打开,也点击确认授权。 …… 恩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布草全是白色的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有个人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等待他醒来。 军官抬起沉重的脑袋,眨了眨眼仔细一看,是歪着脑袋看着他的梦尘。 他一脸慌张地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恩上校,你这是什么反应?”,梦尘不解地看着他。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穿越成老管了。”,恩竹用手抹了抹脸反复确认。 梦尘一脸【完了,恩上校这是脑子坏了啊】的表情,她不知道这家伙最近经历了一些比较科幻的事情,还以为是杖刑给他弄疯了。 梦尘打开手环给沈韶发去消息,告诉她恩竹醒了,不过自己怀疑棍子有敲到他的头。 “柳老板,为什么是你在这?沈韶呢?”,上校身上挂着止痛药,还不知道疼。 梦尘叹了一口气:“沈小姐生气了不想见你呗,还能是因为什么?老管和小金他们么则刚结束训练,还在路上没赶到;沈小姐的朋友们还在大殿上班,要午休时间才能过来;就我住的近,而且酒馆也还没开始营业,就先过来了。” “柳老板,麻烦你帮我和她说,我不是不想和她结婚的意思!”,上校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只是像条鱼一样扑棱了两下。 梦尘敲着虚拟键盘给沈韶转达,对方回话之后她又给恩竹转述:“沈小姐说你太傻了,她不想跟你结婚,怕影响后代智商。” “柳老板,你帮我和她说,我只是怕影响她的事业,而且我们确实谈的时间还太短!我不想让她被迫结婚!”,上校又尝试着扑棱了两下,这会儿他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扎了针。 梦尘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打字转述,并告知他回复:“沈小姐说你是世界第一蠢货,她说本来按律规定,未成年的婚约双方待双方均成年后方可履约,双方已成年的情况下,婚约有三年期限,三年内成婚即可,而且现在又不是古代,如果两方商量好了想迟点,也可以一起提交申请延期,但是你这样一闹,皇帝估计要逼你俩马上洞房。” 恩竹张了张嘴,他并不知道有这条规定,于是急切地说道:“柳老板,你再帮我和……” “够了!够了!够!了!”,梦尘恼火地关闭手环,“你俩闹别扭,让我在这当传声筒呢?又不是给毒哑了,自己聊行不行?” 她站了起来,烦躁地拉开病房的推拉门,将沈韶从外面拽进来:“都要结婚的人了,幼稚不幼稚!你俩自己聊,我差不多该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晚上的营业了。” 随着推拉门的关闭,病房变得寂静无声,沈韶依旧站在门边上,没有走近。 恩竹犹豫片刻,决定想个办法让沈韶开口:“呃……老婆?” “闭嘴!谁是你老婆!”,沈韶面红耳赤地大喝一声打断。 “那……夫人?”,军官继续引导对方说话。 “不准瞎喊!谁是你夫人!”,沈韶气冲冲地走近病床,无语地居高临下看着趴在上面动弹不得的上校,“你是不是脑子有泡?我问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恩竹看到红了一圈眼眶,脸上的粉底还被泪痕冲出两条道的沈韶,舒展眉头问道:“所以……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发生什么事?”,沈韶坐到了凳子上,双手还交叉着抱在胸前,“你舅舅叫了救护车,皇家侍卫给你抬到大殿围墙外面,送到医院里来了。” 上校摇了摇头,表示他是想问两个人的事是怎么回事。 “沈家被皇帝猜忌了呗。”,沈韶叹了一口气,“利用你这种只能依靠皇帝在大殿里生存的人,做我们的枷锁,保证我们对皇权忠心。” 恩竹不明白:“沈家不是几百年以来一直都很忠心吗?皇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沈家……”,沈韶欲言又止,“有的事情,等完婚了我再告诉你。” 上校一愣:“你、你什么意思?不是吧,你们家该不会真的……” “别在这说,万一隔墙有耳。”,沈韶伸手捂住对方的嘴。 恩竹瞳孔地震,他没料到沈韶家里居然这么大胆,特别是沈千山这个看起来很死脑筋的人。 “所以满门抄斩的话,现在还要带上我一起呢?”,他尝试着插科打诨逗对方开心。 沈韶翻他一个白眼:“怎么?你不乐意?”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不乐意。”,恩竹伸手去够沈韶的手指,“你说过不想太早结婚,你更希望专心做你的事业,我也不想用这种东西捆绑你、强迫你,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给自己找罪受。”,沈韶嫌弃地啧了一声并抽手,“拖着不就行了,现在又不是古代,这年头妃子都能跟皇帝离婚呢,皇帝赐婚也只是赐婚约而已,又不是强行按头。” 她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这样一搞,倒真不一定了,皇帝现在肯定急着坐实这个事。” “那、那怎么办?”,恩竹满脸愧疚,懊悔自己的冲动。 “不知道,我还没准备好。”,沈韶别过脸去不想看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说起来谈了一年,实际上呆在一起的时间根本就没多少……” 她莫名地紧张,双手捏住礼服的衣角不停搓着,后背里面的内衬都湿透了。 沈韶的手环震动,她的小姐妹们表示午休时间到,这就来找她吃饭谈心。 “你自己在这好好养着吧,后背和大腿被打得都能在上面下五子棋了。”,沈韶站了起来,鼓着脸还在责怪恩竹的冲动,“我去找李雨嫣和彤彤她们吃饭,下午要回趟沈府,反正恩掌柜也在王城,有她照顾,我就不过来看你了。” 上校努力挣扎着,想要挽留,但不管他怎么喊叫,沈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第1808章 世间安有两全法 “秀发哥这个操作我真是服了!”,李雨嫣满脸嫌弃地咋舌,“现在好了,闹这么一出,全大殿都知道了,你沈韶得了皇帝的赐婚,居然被男方拒绝,最后霸王硬上弓,丢人!” 顾彤彤摸着沈韶的后背:“虽然自从二十年前开始实施的新条例,按律婚约是可以取消的,不过你们这个是皇帝指的,估计沈伯伯和伯母也不敢……能拖就拖吧反正?婚约不是三年期限、而且可以申请延期的嘛,王城政务厅我家有人,一秒给你俩批了通过就行啦。” “他们现在还敢拖呢?”,傅桥声为难地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火腿蜜瓜,“皇帝巴不得亲自看他俩进洞房才能安心了吧?我妈跟我说,皇帝突然给韶韶指婚,这明显是对韶韶她老爹起猜疑了呀!多半就是最近改革的事儿!” 上官非迟难以置信地感叹:“皇帝要你们马上结婚?你俩三书六礼都不齐全,难道就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办?这像样吗?辅国公家和沈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沈韶把额头磕在桌沿埋着脸:“恩掌柜……就是恩竹他妈,说都会给我补齐,而且她已经在挑大雁并问我手腕尺寸了……那欢天喜地的样子,我都要怀疑是这小子故意的了!” 顾彤彤摆了摆手:“我爹爹就在现场呢,他说能看出来秀发哥是真心要拒绝,他阅人无数,应该足够确定秀发哥不是故意给你挖坑。” 傅桥声一脸疑惑地问秀发哥为什么要拒绝,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顾彤彤摇了摇头,表示男人的脑回路有时候就很奇怪。 沈韶脱力般喃喃着:“主要是我根本就没准备好啊……救命啊……” “那现在,沈伯伯和伯母怎么说?”,李雨嫣凑到沈韶耳边关心地问她。 沈韶用脑袋砸了两下桌面:“我妈在家哭呢,搞得跟我没了似的,沈老头倒是没说什么,好像也没在家,不知道跑哪去了。” 李雨嫣皱着眉,心想沈千山的行为似乎有点不合理:“沈伯伯好奇怪啊?不应该吧?” 沈韶立刻抬起脸来:“嫣嫣你说的对,我真是昏头了,居然没发现他的古怪!” 她撂下餐具起身和众人告别:“我得去把这家伙抓来问问,肯定有鬼!” 大家试图拦着她让她别冲动,但沈韶仿佛得到了速度加成和听力debuff一般,一眨眼就头也不回地冲出店外没了影。 …… 树醒风给沈千山的茶盏里添茶,他脸上挂着愉悦的表情。 “先说好了,我的女儿绝对不进株树塔。”,沈千山端起盏喝了一口,“这件事没得商量。” 树醒风微笑着回答他:“当然,沈小姐自然是嫁进风眠山庄,我心里有数。” “还有,仪式从简,务必低调,你们不要搞商贾喜欢的那种奢侈之风。”,沈千山着重强调,“我女儿在谛听工作,她不能弄得民间人尽皆知,不然以后没有办法做任务。” 树醒风连连点头:“没问题,一切都听亲家公的。” 沈中堂满脸烦躁地想要躲开这个称呼:“另外,我女儿不会替你家小子生儿育女,她还有自己的要紧事情要做,不准用家庭琐事或子女绑架她!她永远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这只不过是给皇帝做个样子看而已,她也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婚!” “当然!不过生儿育女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毕竟又不是我娶妻,这个让他们自己处理。”,树醒风耸了耸肩,“还有吗?没别的咱们可以商量正事了吧?” 沈父气不打一处来:“正事?你觉得我女儿结婚不算正事?”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以为您会把国家大事看得更重。”,树醒风露着牙齿坏笑,他点开桌上的一个按钮启动屏幕,将一些打包好的文件展示给沈千山看。 沈千山看着文件名称深吸一口气:“北境叛军、皇室黄金、浮格城狼人……你们株树塔竟然掌握了这么多的线索?” “当然,我们又不是每天就在那数账上的钱。”,树醒风微笑着将文件挥给沈千山,“这样的彩礼,亲家公您可满意?” 沈父转头盯着树醒风:“这些线索的来源……你们的人,为什么任何事都愿意干?” “沈大人可别小瞧我们株树塔,咱们这儿待遇很好的。”,树醒风又给自己添了一点茶水,“我们的死士年薪五十万到两百万不等,保险和强制储蓄金还有各色医疗和理财都齐全,结婚后提供一次性奖金和三年无息安家贷款,终身合同不裁员,而且包吃包住,包小孩一直到大学毕业的教育和生活费,包丧葬,包身故后老婆孩子持续可领补贴至员工100岁。” 沈千山眼角抽搐,心说这比贵族家里的私仆待遇好得多,甚至比皇家侍卫的福利还完备。 树醒风双手一摊:“要人卖命怎么也得对人好点,哪像某些贵族,觉得平民为自己做事就是天大的恩赐,跟人生来就应该伺候他们的似的!我们株树氏商业集团就算是非死士的普通岗位也很受欢迎,咱们这儿每年收到的名校应届毕业生的简历那是数不胜数,而且普通员工一样是晋升渠道清晰,绩效考评公正,假期和加班标准都严格遵守劳动法……这么看来我不算个奸商吧?怎么也应该是个良心企业家?” “你……!”,沈千山哑口无言,他有点被这个逻辑绕进去了,但很快意识到不对,这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你们待遇好和作恶多端不冲突,贵族轻贱平民自然也不正确,没有孰是孰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 树醒风快乐地露出洁白的牙齿,夸赞沈千山老当益壮,脑子一点也没有生锈的迹象。 沈中堂的手环突然震动。 “你为什么人在株树塔?” 沈韶借上次沈千山用来定位她的程序,逆追踪了对方的位置。 “哦?看来沈大人有家事要先处理?”,树醒风愉快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千山急忙给沈韶打去语音电话想要解释,却立刻被对方挂断。 “真是万万没想到!我对你很失望!” 沈韶甚至将老爹拉黑,沈父尝试发去文字消息,只得到红色感叹号。 “这……!”,沈千山手足无措,他赶紧起身走人。 树醒风毕恭毕敬地用手掌请他出门:“那我就不送了,亲家公路上注意安全。” …… 沈府的工人们收拾着府上各个位置的婚礼装饰,沈千山和慎博郡主以及沈韶的爷爷奶奶坐在餐桌前,对着食物低头不语。 “韶韶还没回来呢?是因为工作忙吗?”,奶奶提问道。 沈千山支支吾吾地说可能在加班。 “哼!”,沈千山的老父亲、前内阁大臣虽然年逾九十,但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指着沈中堂的鼻子骂:“都是因为你,一言不发自作主张,伤了孩子的心!” 慎博郡主想帮着说两句,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父亲,她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她也应该要理解!我们原本的计划受阻,皇帝已经对沈家猜忌,古语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婚约无法撤销,我们顺势而为改变策略也是正常的事情,世间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两全之法。”,沈千山垂着脑袋叹气,“儿子是伤了韶韶的心,但她也不应该这么任性,连说好的晚饭也不回来吃……” “她不喜欢吃鸡肉你让人买鸭肉不就行了?”,爷爷皱着眉怒道,“孩子爱吃什么就让她吃呗!一两件东西不喜欢这也不算挑食啊!” 沈千山疑惑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老爹退休后耳聋愈发严重,其实压根没听明白。 “来人,把这盘菜撤了换鸭肉。”,耳朵也好不到哪去的奶奶招呼工人过来换菜。 沈中堂无可奈何地扶额,沉沉地出了一口长气,转头问妻子女儿的情况。 “还在生你的气呢。”,沈母小声回答他,“这孩子觉得你把她给卖了,枉她从小就信任你、崇拜你,还文采斐然、引经据典地花式骂你,说你是个无耻小人,类比历史上的大奸臣。” 沈千山操心地问沈韶现在人在哪里。 “去朋友家里了,放心吧。”,沈母给他看聊天窗,“刚刚我给昌宁县主发消息确认过了,这孩子躲在她家长女、傅桥声的屋里呢,几个小姑娘家的朋友都在,都陪着她呢。” 沈父胸口发闷,只好转身招呼父母先用膳,说沈韶今天不在家吃,不用等她了。 …… “哎哟,不哭了!不哭了!”,李雨嫣抱着沈韶顺毛,“你真是很难懂,又不告诉我们沈伯伯做了什么,又要我们哄,这样没有针对性真的很难组织语言诶!” 沈韶委屈极了,她不能对外暴露沈家的计划和目的,亲爹居然拿自己博弈这种事不能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顾彤彤给沈韶递毛巾擦脸:“我懂我懂,你先把脸擦一下呗?” 傅桥声疑惑地看着顾彤彤,脸上写着【你懂什么了我怎么没懂】云云。 “说到底都是秀发哥的错!”,上官非迟突然天降大锅扣在恩竹头上,“要不是跟他的婚约,也不会出这么多麻烦事!” 沈韶鼻涕眼泪还没擦干净,就肿着眼睛无措地抬起脸:“啊?” “妈呀你可闭嘴吧!”,傅桥声慌张地捂住上官非迟的嘴,“你想说是皇帝不对啊?想死啊?” 上官非迟对着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不说了,不说了。” 房门被敲开,由于傅桥声暂时驱离了工人,所以是阿岳和周自衡端着茶水点心进入。 “再哭下去,这眼睛明天不能出门了。”,阿岳啧啧摇头,放下东西后坐在了顾彤彤身边。 周自衡从兜里掏出一瓶眼药水:“没事!睡前滴这个,包好!” 傅桥声接过眼药水暂且放进自己的口袋,劝沈韶先吃点喝点。 沈韶摇头表示没胃口,也让大家不用劝自己,就陪她安静地坐会儿就行。 阿岳抬起手腕,看到恩竹给自己发了一堆消息,转脸问沈韶是不是把这家伙也拉黑了:“恩长官说联系不上你,急坏了。” 沈韶见梦尘也给自己发了消息,说老管他们差点没拦住恩竹,这家伙联系不上她急得要命,怕她走极端出什么事,手上吊着水、四脚着地爬着也要出去找沈韶。 她叹了口气,把恩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只是想安静一会儿。 上校完全不打算让她安静,直接一个视频聊天拨过来,沈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肿着眼睛的样子,关闭摄像头接通了连线。 恩竹趴在床上的脸出现,背景还有一大堆穿着军装的脑袋。 “你怎么没开摄像头?”,恩竹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冲动,我不该惹怒皇帝,也不该拒绝和你的婚约,我……” 沈韶叹了口气:“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虽然你确实也……算了。” 恩竹还在不停道歉,还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银行卡里的钱都转给了沈韶,说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弥补,沈韶问他是不是脑子真被棍子砸到了,又立刻把钱转了回去。 “你已经能起身了?”,沈韶语气软了下来,问候道。 上校告诉她说自己已经能勉强起身,不过因为腿上肿了所以还没法走路。 “那等你能正常活动了,我们就去办结婚纸吧。” 连线的两端一片寂静。 “什么?” “你没听错,我们早点把结婚纸办了吧,速战速决,别影响我工作。”,沈韶重复了一遍。 恩竹怀疑自己是药输多了,赶紧按床头铃让护士过来把止痛泵关掉。 “一张纸而已,先用这个把皇帝应付过去再说。”,沈韶解释道,“其他的我们一切照旧。” “那婚礼……” 沈韶发出气笑了的声音:“你就这么想洞房?登徒子。”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恩竹张了张嘴,画面上的脸痴呆得跟智障一样。 沈韶这边的众人也是下巴脱臼的一个状态。 “一切从简,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依旧是谛听的一员,不能太高调。”,沈韶拿起水喝了一口,“当着皇室礼仪官的面做个仪式而已,我们一起做任务的时候,演的戏还少吗?这回不过是演一下新郎新娘而已,难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她补充道:“如果你表现得让我很满意,我们也一直没有离婚,那等以后我离开谛听了,你再给我补一个盛大的就行,签字画押,不许抵赖。” 上校眨了眨眼:“……行,听你的。” “好了,我要休息了。”,沈韶疲惫地往后一倒,“这一天天的。” 恩竹还在梦游:“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祝您一夜好眠……” 连线关闭之后,病房里爆发了一阵鬼哭狼嚎的集体返祖现象。 梦尘和小山五官皱在一起,堵着耳朵逃走,护士用力敲着桌子让他们不要在医院喧哗。 恩竹趴在病床上,震惊得忘记了眨眼。 傅桥声的房间里则是充斥着女性高亢的尖叫声,李雨嫣使劲捏自己的虎口确认不是幻觉。 上官非迟摇晃着沈韶问她认真的吗,这样难道不算欺君吗。 顾彤彤则和阿岳抱在一起,嘴里念叨着“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之类的话。 周自衡想趁乱偷亲一口傅桥声,被对方条件反射地躲过并赏了一巴掌。 第1809章 假戏真做不了一点 慎博郡主将御赐的龙凤刺绣红盖头小心地披到女儿头上,又没忍住用手指抹了抹眼角。 “韶韶,委屈了你了。”,沈母握着女儿的双手,“你身上这件嫁衣,是妈妈按自己当年的制式,让人按你的身形新做的。” 她摸着袖口的刺绣柔声说道:“袖端的刺绣,是妈妈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你就是披着盖头,只要一低头,也就能从这下面看见……别害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沈韶的眼眶涌上一股温热,虽说今天只是做戏,但母亲对自己的情感千真万确。 “女儿不害怕。”,沈韶将母亲的双手合在掌心,“皇帝自以为是的禁锢,实际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一叶障目,脑子里只有宗室才能掌权的思维定势,从来不知道民间疾苦,也不知道世界的真实模样,更不清楚如今的社会矛盾如何愈演愈烈。” 沈韶坚定地说道:“若是一场戏就能骗过他,不再对我们设防,从而有益于平天下的大计,救千万人于水火,释数亿谕洲人民以自由和平等,那女儿愿意。” 沈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沈家人真是都一个臭毛病。” 皇室的礼仪官队伍已经在沈府外等候,皇家侍卫守护着御赐的龙凤花轿,等待吉时。 恩竹站在沈府门外,身穿御赐的传统婚服,胸戴红花,焦急地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 “长官,别慌,还早呢。”,老管和第四小队的众人穿着军装礼服,列队候在他身后,另外一队也在他身后的是一众挑着大大小小红色礼箱的风眠山庄家丁。 上校过于焦虑,他凌晨三点就跑到宿舍把大家全薅了起来,还提前抵达了两个小时,干巴巴地在人家大门口站岗,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拒婚了在这儿求着新娘子出来呢。 “竹哥儿,喝口水吧。”,一个家丁拧开一瓶电解水递给他,“你这紧张得头上都是汗,别脱水了。” 恩竹接过瓶子,仰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我不紧张,我不紧张,冷静,冷静。” 大家的脸上全是【我看你分明是超级紧张】的表情。 大家又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近一小时之后,皇室礼仪官终于让礼乐队击铙吹笙,并高声宣告迎亲礼启,两个风眠山庄的家丁挑着装有大雁的铜丝笼子走在最前面开路。 恩喜儿为了以防万一怕鸟儿熬不到婚礼当天,所以亲自挑选的一对大雁强壮无比……或者说是有点过于暴躁,前几天还拴着临时养在特军基地草坪上的时候,就把几乎所有好奇去看它们的士兵都咬了一遭,脚下的草坪也啄秃了,今天早上进了笼子也不老实,一直在尝试破坏栅栏,还试图把头伸出去叨挑担的家丁的裤子,于是大家又给笼子加固了一番,但这两个家伙不屈不挠,一路上吊着嗓子狂叫,现在更是伴着礼乐队的婚喜乐曲引吭高歌。 沈家安排的堵门男性亲戚一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压根顶不住这群军人加纹身大汉的蛮力,不到五秒就被轻松突破并控制住,恩竹兜里的红包都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大家就已经帮他把前方障碍物清扫干净了。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失礼了,实在失礼了。”,上校把红包挨个硬塞进了无力反抗的沈家亲戚怀里,仿佛刮蹭交通事故后给受害方派赔偿金和和解金。 沈千山和慎博郡主刚坐到会客厅的主人椅上,屁股还没落稳呢,礼仪官就说新郎到了,他俩一脸【难道是我们记错时间迟到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进来了】的无措表情。 在一系列繁琐的三请四拜礼仪之后,皇室礼仪官宣布新娘出阁,拜别父母、接引上轿。 身穿红色喜服头上盖着盖头的沈韶看不清楚路,只能低头看到自己脚前面几寸的位置,她在李雨嫣的搀扶下,从楼上的居住区域乘电梯下楼,抵达一楼的会客厅,并且按照礼仪官的指示和恩竹一同行礼,和父母告别。 “迎亲礼成,上轿!”,带头的礼仪官高声宣告,其他的几个礼仪官纷纷拿出道具,对着轿子里面进行镜照和爆竹,意为清扫一切邪祟。 同作为喜娘的傅桥声和上官非迟帮忙李雨嫣一起卷着裙摆,三人小心地把沈韶扶上了龙凤轿,顾彤彤由于已婚,虽说沈韶不在乎,但当着礼仪官的面她不能碰新娘,只是口头指挥。 随着皇家侍卫抬起轿子,沈韶立刻一把拽掉了闷热的盖头以顺畅呼吸,点开手环和在轿子前面开路的恩竹发消息:“居然比预计出发时间提前了这么多?效率很高,我喜欢。” 上校正骑着马,手环震动让他抬起手腕查看,见了内容之后立刻回复:“你有几个堂兄表弟之类的亲戚反抗太激烈了,恐怕有自己给自己造成扭伤,我跟他们说了,请他们稍后把医疗账单发过来,风眠山庄包赔。” 沈韶抬手撩了一下轿子的门帘,试图从缝隙里偷看,正好前方骑着马的恩竹回头望来,二人眼神对上了一瞬,只不过可惜轿子里面太昏暗,恩竹没有看清那一闪而过的沈韶的脸。 “真罕见,你居然还特意去弄了下头发?”,沈韶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给对方发消息,“有一说一这个造型还挺好看的,能半永久吗?” 上校哑然失笑,敲字回复道:“那破店宰了我一千二,幸好你喜欢,不然就亏大了,我看看想个办法把这个发型焊头上。” 接亲的队伍特意挑选了一条人少的小路,防止引起太多社会关注,一路来到了城墙附近的无人处,从龙凤轿换成风眠山庄的轿车,前往郊外的王城飞船起降中心。 沈韶一个人一辆车,无聊得开始刷手环看社交媒体,顾彤彤家里安排的人和谛听已经在工作,今天全网所有拍到接亲队伍的帖子都被迅速撤掉。 车队抵达王城飞船起降中心的私人飞船接驳处,沈韶赶紧又盖上盖头,在来开门的礼仪官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礼数周全。 …… 沈韶差点在飞船上睡过去,她今天一大清早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喊了起来化妆造型,还被用“礼仪官已经到了,他们可都是皇帝的眼线”威胁她今天不能任性妄为,她本来前一天晚上就因为迷之紧张没睡好,于是半梦半醒地像个木偶一样说让干嘛就干嘛。 顾彤彤和阿岳互相靠着呼呼大睡,李雨嫣、傅桥声和上官非迟也忍不住小鸡啄米,周自衡则和第四小队的众士兵以及梦尘还有小山混在一起,一群人大吃特吃飞船上的自助式江南点心,一副好像要回什么本的样子。 恩竹被隔断在单独的包厢,按礼制他现在不能和新娘呆在一起,只能一个人搓着手紧张。 恩喜儿特意把礼仪官都安排在了另一艘飞船上,这样可以让沈韶放轻松点。 …… 恩喜儿和树醒风跪在恩氏祠堂前,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祈祷今天的婚礼一切顺利,并且各怀鬼胎地念叨着他们的老实儿子偶尔也要放纵一下,不如干脆趁机假戏真做得了。 “恩掌柜,飞船已经降落,咱们的车子接到新郎新娘了。”,一个家丁站在祠堂外,轻轻叩门说道。 恩喜儿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心说怎么提前这么多,不过还好她也是个焦虑的家伙,提前两天就把各种东西全都让人收拾好了。 皇室的礼仪官和礼乐队从起降中心开始宣锣奏乐,大家先是坐车来到了风眠山庄所在的青云山下,随后再换上龙凤轿,沈韶再次坐上了这个摇摇晃晃的老家伙。 “山坡好陡,有点想吐了。”,沈韶发消息在小姐妹群里,大家呛她说有轿子坐就不错了,她们还得靠自己的双腿爬山。 傅桥声吐槽说虽然知道恩竹不是王城本地人,但万万没想到他家在山上,感觉沈韶像为爱从大城市嫁到山区的无知少女,彤彤唱了一句“于是她转身向山里走去”,李雨嫣更是狂骂秀发哥,说自己的膝盖都要累废了。 恩竹拉紧缰绳,将马停到了风眠山庄大门前。 礼仪官爬得气喘吁吁,一个个看时间还早,就说先在山庄门口坐会儿,大家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待黄昏时刻。 沈韶坐在轿子里没忍住睡了会儿,还是礼仪官到了吉时开始奏乐才把她吵醒。 她在喜娘的搀扶下从轿子上下来,与恩竹并排站立,一同接过礼仪官手里的红绣球花丝带,一人执一头,跟在手捧红烛的一队家丁们的女儿后面,从正门进入风眠山庄。 凌水本地的各色达官显贵宾客们纷纷候在主厅里,他们都在好奇,风眠山庄主人、恩氏族长恩喜儿的儿子娶的新娘是谁,竟有皇室礼仪官主持的风头。 恩竹和盖着红盖头、靠喜娘牵着引导的沈韶一起左右拱手,不断穿越层层叠叠的红色帷幔,沿路向到场的宾客们致意,直到走到了尽头的堂前。 考虑到树醒风的身份特殊性,婚礼的父母高堂设置得特别深,远离宾客区域,不仅用屏风相隔,而且故意将灯光弄暗,令人看不清坐在主位椅子上的两个人。 “行——醮子礼!”,礼仪官站在堂下屏风外高呼,恩喜儿和树醒风把一壶风眠山庄自己酿造的杨梅酒倒入两个小瓷杯,分别递给了二人,再把剩下的酒倒在地上,祭天地祖宗。 这个环节需要恩喜儿和树醒风对恩竹进行作为新婚丈夫的教导和勉励,虽然说好了是演戏,但是俗话说做戏做全套,俩人特意从网上拉了一套时兴的内容提前背诵,叽里呱啦地念经,搞得人有点犯困。 背诵完成,恩竹和沈韶两人把杨梅酒一口喝掉,总算可以进行下一个环节。 老管和李雨嫣分别从屏风左右走进来,各自端了一盆水,随着礼仪官高喊“行沃盥礼”,这对假新人老实地洗手。 “没完没了,不是说一切从简吗?”,沈韶有点不耐烦了,在盖头下小声嘀咕着,“皇室礼仪官真有够烦人的,这么多步骤,有这功夫飞船都造出来了。” 恩竹努力憋笑:“快了快了,再忍耐一下,谁叫你妈妈是贵族出身,上头规定了贵族子女结婚都要皇室礼仪官主持。” 之后便是同牢礼和合卺礼,俩人分食了一块肉、交换喝了两杯杨梅酒。 “行——结发礼!”,礼仪官们大约是爬山累了,也有点倦意。 恩竹从沈韶身前把红缨解下,两人各自把提前剪下的头发装模作样地从头上摘下来,然后用红缨系在一起,放到黄金制的盘子里。 “服了,终于要结束了。”,沈韶听见礼仪官走上前来撤掉屏风的动静,并由礼乐队继续奏响婚乐。 礼仪官击钟高喊:“行——拜堂礼!” 恩竹和沈韶转过身来,按顺序拜天地、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礼仪官似乎也累坏了,一看时间没问题,速速宣布送入洞房。 恩竹留下陪宾客,沈韶的喜娘们领着她进入荣恩阁中恩竹的房间坐到床上,里面已经按制布置好,还安排了俩小孩儿滚床,沈韶的另外几个朋友以及大头兵们则在里面拿着各色干果等着,和喜娘们一起往上面撒帐。 “沈小姐,我们几个就先去吃饭的地方帮长官了,你们在这儿休息会儿吧!”,大头兵们看礼仪官去吃席,也纷纷跟了上去。 阿岳和周自衡也去加入战斗,表示一定把礼仪官灌晕,以保证他们到明天才能醒过来,于是婚房内只留下四个小姐妹。 房门关闭,四个人立刻整齐划一地开始掏身上的包,顾彤彤更是直接把随身包里的东西给倒了出来。 “这都什么玩意儿?”,沈韶掀掉盖头看着她们往桌子上摆放各色“武器”。 “卧槽,你他妈怎么能长得这么牛逼?”,四个人看着揭掉盖头、新娘妆扮的沈韶,被惊艳得忍不住齐刷刷地口吐粗鄙之语。 顾彤彤把桌上原本的酒壶换下,放了一个新的上去:“这个是分体结构的酒壶,你俩今晚喝交杯的时候给你用的!” “这里为什么有两个按钮?你们什么意思?”,沈韶指着壶把上面的红蓝两色宝石。 顾彤彤把酒壶拿到沈韶面前给她介绍:“蓝色按下去之后,里面的暗格a会打开,里面是小衡给放的蒙汗药,一口下去保证大象都睡到明天中午!” 沈韶瞳孔地震:“不是,为什么放这玩意儿?那另一边呢?” “另一边的红色按钮会打开暗格b,里面是小衡放的强力催情药,就算面对的是一头大象他也能支棱起来!”,顾彤彤让沈韶先别乱碰,暗格都只能开启一次、从暗格往正常的酒液里头混药。 沈韶皱着眉,问大家给她准备这种老套电影道具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李雨嫣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都知道你这个人最爱口是心非,所以我们也搞不懂你是打算真就只是做戏还是想做别的,与其坐以待毙赌秀发哥的心态,不如把选择权交给你。” 傅桥声补充道:“毕竟我们也不了解秀发哥,一方面怕他趁乱强迫你,一方面又担心万一你自己想假戏真做但这个木头没懂,所以就把两种都给你备上了,你自己决定给他喝哪个。” 沈韶心说制作出这俩危险药物的周自衡应该先去治安所备个案。 “还有这个是电击棍,这个是麻醉枪,这个是辣椒喷雾,这个是润滑油……”,上官非迟一边介绍一边往沈韶身边堆。 “你们先等一下。”,沈韶竖起手掌阻止往她的婚床上藏各种令人脸红心跳或令人想要报警的东西的几个女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压根就不进行后续操作?” 大家愣住了:“什么意思?” “礼仪官又不会蹲在这观看两个人自己进行的洞房礼仪!”,沈韶无语地扶额,“后续的什么掀盖头、喝交杯、吃汤圆之类的,又不是真结婚,反正他们看不见,当然是取消了啊!” 婚房里一片寂静,这四个人竟然没想过这件事:“靠,对哦!” 沈韶累瘫倒在床上,挥手催促她们出去吃饭休息,今天的戏已落幕,感谢配合与帮助。 “沈小姐……卧槽!你他妈的怎么能长得这么牛逼?”,梦尘突然推开婚房的门,被里面的人和东西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平静,从随身包里掏出两个饭团递给坐了起来的沈韶: “这是恩掌柜让我偷偷给你拿过来的,怕你在这等着饿晕,她原话是管他妈的什么狗屁礼仪官,不让新娘吃饭简直不人道,你快把这个送过去给她,别让沈姑娘饿坏了。” 沈韶立刻接过来打开吃:“这才是累了一天的我真正需要的东西!” 众人被驱赶出房间,沈韶催促其去吃宴席。 沈韶把吃剩的食物丢入房间的垃圾桶,简单漱口和补妆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堆在床尾的各色物品,犹豫片刻,还是心虚地把它们藏到了枕头下备用。 她靠在拔步床的栏杆上,假装悠闲实则紧张地刷着社交媒体等恩竹。 …… 不知过了多久,沈韶听见门外有跌跌撞撞的声响,她以为是皇室礼仪官来突击检查,赶紧又把盖头披上。 “搞定!”,恩竹推门而入,“周主簿的小药丸太厉害了,真的千杯不醉!要是能把之后两天手脚发软和狂尿不止的副作用解决掉,我感觉可以量产销售!肯定很有市场!” 他打着飘合上了房门,告诉沈韶他们几个联起手来把所有的礼仪官都放倒了,并已经送进了客房里面,由风眠山庄家丁照顾,保证不会再让他们出来乱看。 “你这腿脚都快跳起秧歌了,你确定你没喝多?”,沈韶隔着不太透明的盖头看到了上校扶着桌沿坐在了木圆凳上的影子。 “你放心,我现在清醒得能做一套高数题!”,上校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水,但他拿的是刚才顾彤彤换上的酒壶。 沈韶心说你连水壶和酒壶都分不清了,还说自己清醒呢? 他按到了上面的宝石,沈韶听见了极其清脆的咔哒声,心里吐槽这动静也太明显了吧,但是上校似乎并没有注意,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液体,迷迷糊糊地说这个水的味道好像怪怪的,是不是坏了。 恩竹屈臂抵桌,一只手撑着脑袋,转头看向坐在床沿的沈韶:“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还披着盖头?不闷吗?” 沈韶耳尖发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盖头……应该要你来给我揭掉吧?” 恩竹一愣,他努力撑起身体,扶着桌沿走向了拔步床。 沈韶的心跳很快,脸颊也有些发烫,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一小块空间,恩竹的鞋子在这视野中出现,随后就感知到了对方坐在自己身边时的床垫一沉。 恩竹也不管要用挑盖头的专用道具,直接用手将这块绣着龙凤的红色丝绸轻轻抬起。 沈韶头戴黄金嵌宝的凤冠,皇室御赐的珠宝精美非凡,上面的百鸟与凤凰栩栩如生,镶嵌在上的绿松石和红宝石以及钻石璀璨夺目,没有打耳洞的耳朵上夹着翡翠与珍珠串的耳坠,沈韶妆容精致、明眸皓齿,令人窒息于她那娇嫩如月季花苞般的红唇。 恩竹伸出手来,挑起她的下巴细细地端详欣赏,眼里是复杂的神情,有被这美丽夺走一切的惊叹,有难以掩饰或抑制的无限情欲,也有令人心痛的遗憾。 “你真美。”,面对军官直勾勾的暧昧眼神,沈韶浑身发软发烫,不禁用指甲抠了抠身下的红色床单。 “倘若你真的是我的新娘该有多好,那我现在就可以亲吻你了。”,他从沈韶的脸上撤下了手。 恩竹向后一仰,大字摊开躺在了婚床上,被各色坚果硌到了背,又转身把压在身下的花生和红枣以及桂圆扫到一边:“放心吧,我很清醒,我知道今天是演戏,我会好好珍惜和经营我们的感情,直到你愿意和我办一场真正的婚礼。” 沈韶转身看着他,只听对方说道:“考虑到明天一早礼仪官要来叫咱们去拜长辈、敬茶和拜祠堂,今天我只能在这儿过夜了。” “幸好我早有准备!”,恩竹腾地起身,从拔步床下的空间拖出一套卷好的床垫和被褥,摊到地上:“这个收起来很快,你放心,明早保证不会被那几个狗腿子发现!” 沈韶看着这家伙踢掉鞋袜,准备把身上累赘的婚服脱下,迅速进入睡眠模式。 “其实……”,沈韶犹豫地小声说道,“难得气氛这么好,只是亲一下的话……” 她伸手拽住了正要脱去外衣的恩竹:“……我可以勉为其难地陪你简单意思意思。” 上校的睫毛颤抖了两下。 他再次坐到了拔步床上,轻轻牵起了沈韶的双手。 “说起来,我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感觉有点怪怪的。”,军官的双眼变得有些迷离。 沈韶将上身贴近了对方,双手纤细的手指抚在了他的胸膛之前:“可能是今天累了吧。” “要是这一切能变成真的该有多好。”,恩竹托住了沈韶的后背,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恨得万分不甘心地用力吻上了她的朱唇。 恩竹上身缓缓下压,双手改为抓着沈韶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床,她头上的凤冠被震落,碾着干果摔滚到了枕旁。 恩竹将抓着她手腕的手指沿着掌纹上抚,缓缓嵌入对方的指缝之间,二人十指相扣,唇舌相迎,越来越沉重的呼吸逐渐变成野兽的吼喘。 “奇怪……我……突然……好困。”,军官的眼皮疯狂打架,他挣扎着还想要继续亲吻,但是好似千斤重砣挂在眼睑,手脚也逐渐脱了力。 这家伙直接压着沈韶猛地昏睡了过去。 “真服了,感情是你手指粗,一次性按到了两个按钮。”,沈韶尝试推开恩竹却失败,还有一根粗铁棍般的东西戳在她的大腿上,顶得她生疼,估计要留块淤青。 沈韶手脚并用,也没有移动这个沉重的家伙一寸,她逐渐被压得有点上不来气了:“我真是自作自受……谁来救救我啊!” 第18章 后记 沈韶挣扎了许久才把胸口移动到压力区外面,总算可以正常上气。 恩竹趴在沈韶身上酣睡,脸对着她耳边规律而平稳地呼吸,这家伙的睡眠质量过好以至于完全弄不醒他。 “该不会就要这样一直等他睡到自然醒……”,沈韶心如死灰地伸长手臂去够被子,尝试了多次终于勾到了一个被角,然后扭曲地借力将其打开,努力盖到自己和上校的身上。 沈韶心想至少恩竹这样不会着凉了。 新婚的房间灯火通明,花烛摇曳在红色的帷幔后,逐渐一寸一寸地缩短着,上面的龙凤雕花融化成委屈的眼泪,滴落在烛台下。 好他妈令人智熄\/窒息的洞房花烛夜。 …… 沈韶浑身酸痛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手环已经是早晨七点半,身上这个家伙还在呼呼大睡,一点也没有起来的迹象,沈韶心说小衡这个药的效果是不是有点太猛了,总的来说都怪她们几个搞的什么莫名其妙小道具。 叩门声响起,宿醉但是十分敬业的礼仪官呼唤着二人,表示再过一小时就要拜亲敬茶,外加按照风眠山庄的习惯去拜祠堂告祖先。 “好、好的!”,沈韶对着门外喊道,并一边疯狂推打身上的军官,用力掐他的后颈和脸,总算将其成功唤醒。 恩竹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双眼:“什么……什么情况?已经早上了?” 他用掌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头胀得要命不说,还手脚无力,胯下疼痛。 上校仔细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自己身下压着沈韶,连忙慌里慌张地起身,却又因为脚软而跌落床沿,一屁股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他看自己和沈韶都衣衫完好——或者说过于完好,到现在还穿着昨天的全套婚喜服,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沈韶揉着大腿上的痛处,偷偷掀起裙摆,拉开下面的衬裤一看,果然淤青了一片,气不打一处来地怪罪对方:“你昨晚突然昏睡过去了,差点没给我压死。”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上校试图回忆,他其实并没有断片,但是依旧严重怀疑自己肯定忘了什么事情,不然不可能会无端地突然失去意识。 沈韶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换衣服,一边支支吾吾地回应:“谁、谁知道呢?可能是小衡给你吃的那个千杯不醉神药的副作用?” “你说到这个,我现在得先去上个厕所……”,军官感受到了副作用的存在,手软脚软的同时有尿频尿急症状。 他飘着走向了卧房配套的卫生间,关上门在里面飞流直下三千尺,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子孙袋不太正常地有些许发青。 “这个副作用没听说啊……”,他担忧地检查着,心想等会儿私下问问周主簿。 沈韶迅速换好了晨喜礼服,还正好不用弄头发,只需换一个冠饰。 …… 都换好晨礼服的两人互相搀扶着从房间里出来,恩竹囿于副作用,脚软得像面条,而且虚假的尿意频频袭来,沈韶则是因为腿上的淤青和浑身酸痛而一瘸一拐。 他们随着礼仪官,从荣恩阁一路挪到沐恩阁,期间沈韶提出建议认为风眠山庄应该配备平衡车。 恩竹表示自己第一次发觉路途遥远这个问题,竖着大拇指赞同沈韶的观点。 其余的礼仪官和亲友们等在沐恩阁外面,目迎他俩从远处走来,和大家简单打了一下招呼,拖着疲惫的身体跨过门槛,进入厅堂。 “再坚持一下,今天这点结束就都结束了。”,恩竹小声鼓励着沈韶,沈韶苦笑着说第三天还有他妈的归宁礼。 军官小声骂了一句说竟忘了还有这个。 恩竹和沈韶对着躲在不敢开灯的阴影中的恩喜儿和树醒风叩拜敬茶,礼仪官站在沐恩阁外面的台阶上,远远地给他俩喊话主持。 沈韶一脸假笑地喊“爸、妈”的时候,恩喜儿和树醒风屁股底下仿佛坐的是电椅,俩人爽得瞬间鸡皮疙瘩爬了满身,甚至还肉眼可见地痉挛了一会儿。 沈韶暗自诅咒树醒风每爽一次折寿十年。 树醒风心说自己就是现在马上死了也值。 “他俩昨晚是打了一架吗?怎么看起来都颤颤巍巍的?”,李雨嫣小声吐槽着。 顾彤彤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嫣嫣,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 傅桥声瞪圆了眼:“我靠,你的意思是……?” “多半没错!”,顾彤彤回应道,“刚才小衡还跟我说,秀发哥早上发消息给他,叫他一会儿私下帮他看看那儿。” …… “列祖列宗在上,恩氏子孙恩竹,携新妇妻子沈韶,拜见祖宗。”,恩竹牵着沈韶的手,在祠堂里对着牌位行三拜九叩大礼,随后点燃一把六十一支的香火,插入香炉里。 “愿祖宗保佑我们二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子孙满堂,白头偕老。”,上校背诵着,抬眼注意到那一把香火燃旺非常,呈吉祥无比的莲花状。 他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心里还是不禁担忧,欺骗祖宗会不会遭报应或天谴。 恩竹将沈韶扶起,礼仪官端上了一张描金大漆垫红绒的盘子,里面是两张以皇室黄金材料为框裱好的实体结婚纸,上面的双人照片里,两个人脸上挂满了僵硬的社交假笑。 “圣上欣喜,又额外赐了两位的结婚纸装裱,祝愿你们二人琴瑟和鸣,白首不离。”,礼仪官双手奉上了托盘,表示暂时告别,先回王城复命,第三日的归宁礼会再在沈府见。 “谢圣上美意。”,两人行礼恭送礼仪官队伍。 …… “发青?”,周自衡疑惑地皱起眉,“千杯不醉不应该有这种副作用啊?你脱了我看看。” 上校在周自衡的客房里脱下裤子让他检查。 “哇哦……呃,你昨晚是不是喝交杯酒了?”,周自衡一看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顺便心里嘀咕了一句沈韶第一次怕是遭了不少罪,难怪一瘸一拐的。 军官不明所以:“什么交杯酒?我们没做那些礼仪官看不见的步骤啊?哦对,昨晚我好像莫名其妙晕过去了一样昏睡。” 周自衡让他提上裤子:“昏睡?……当我没问,放心吧没事,就是充血太久了,可能有点轻微的血瘀,你手腕给我把一下脉。” 他摸了一会儿上校的手腕,松了一口气:“问题不大,过几天自然就好了,这几日避免刺激,清淡饮食就行。” 军官再三确认没有不良后果,这才放心地离开去吃早饭。 恩竹后脚刚走周自衡就赶紧给沈韶发消息,问她干嘛把两种药都给人下了,就算心里纠结不定也不能这样强制开机关机,还好自己配药比较小心,没有搞出什么互相作用。 “我要说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你信不?”,沈韶一边吃葱包烩一边回他消息,“也不看清是什么,二话不说就拿起来倒着喝了……你确定他身体没事吧?” “没事,放心。”,周自衡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了,你有没有化淤好使的东西?”,沈韶喝了一口桂花藕粉酒酿小圆子,“我怕归宁的时候让我妈见了误会或者担心。” …… “话说……咱们竹哥儿是不是被沈小姐讨厌了啊……”,收拾打扫新房的家丁们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堆令人语塞的东西,看起来完全就是【先拿武器自卫试试,如果实在抵抗不了就给自己减轻点过程上的痛苦】的一个心路历程。 “至于吗……我们家竹哥儿也不是那样的人啊……”,一个家丁拿着电击棍和辣椒喷雾仔细观察,心里有些替恩竹后怕。 另一个家丁看着未开封的某些令人脸红的用品自言自语:“不过沈小姐也是倒霉,就因为被皇帝老儿猜忌,随便就给配个了亲,幸亏对象是竹哥儿,也算是两情相悦?” “这个是什么鬼啊?”,一个家丁拿起桌面上的酒壶,“底下也没贴识别码,芯片也扫不出来,这个东西不是风眠山庄的固定资产吧?” 另外两个家丁凑上来看,商量片刻后觉得还是拿给恩掌柜看一下为好。 树醒风早上结束敬茶仪式后就偷偷摸摸飞回了王城,恩喜儿则在沐恩阁的书房里检查核对财务人员整理计算好的账单。 “酒壶?”,她疑惑地抬起头来,接过明显不太对劲的道具,一个家丁把装了其他防身武器和各种用品的盒子也递给她,表示这都是在新房里发现的东西。 恩喜儿哑然失笑,这么多东西沈韶自然没法一路夹带在身上,猜到多半是她的那几个朋友们出的歪主意:“沈姑娘有一群很好的朋友,这是她的幸运。” 她挥了挥手,示意家丁把这些东西收好,假装没有看见就是了,并叮嘱不要告诉恩竹。 …… 第三日,归宁。 在沈府工人的照料下,恩喜儿挑的一对大雁居然还活着,不仅如此,它们这几天还在沈府花园的池塘边上搭起了窝,甚至还交了尾,正准备下蛋。 恩竹用智能板车拉着一堆礼箱步入沈府,在皇室礼仪官的指导下和沈韶一起行礼。 “爸、妈。”,恩竹对着沈父沈母叩拜敬茶,看得出来他俩有点坐立难安,一脸尴尬好似便秘的表情。 随着礼仪官离开会客厅去宴厅吃回门宴,四个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沈韶还在生沈千山的气,并不理会老爹急切的关心,只和妈妈说话,告诉她一切顺利。 “沈伯伯、沈伯母,这几天辛苦二位了,既然礼仪官已经离开复命,晚辈就不继续在府上叨扰,我先回基地了。”,恩竹不愿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团聚时光,想想也知道这三天估计沈韶的父母也是担心得睡不好,怕她吃亏受伤或受委屈。 沈千山一愣,这个称呼说明恩竹遵守了诺言,这所谓的婚礼只是演戏给皇帝看,并没有逾矩,也清楚地明白这不是真的。 他开始在想树醒风和恩喜儿这俩人是如何歹竹出好笋,也有些觉得无辜的军官遭了无妄之灾的猜忌其实也很可怜。 “韶韶,送一下你朋友吧。”,慎博郡主的语气软了下来,轻声让沈韶送上校回去。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了沈府外,上校打开应用打车,两人站在春风里等待。 “对不起,那天晚上压疼你了。”,上校假装在张望车来的方向,并不敢直视沈韶。 沈韶也看着别处,假装不经意地说着:“累了一天又喝那么多,可以理解,我没真怪你。” “还有……我不是当掉了情侣戒指嘛。”,恩竹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我给我们买了一对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韶扭过脸来,见上校打开了那个首饰盒,里面是两枚刻有莫比乌斯环图案的金戒指。 “你这两枚戒指……”,沈韶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是无名指的尺寸,还是中指的尺寸?” 恩竹一愣,他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个盒子里的是中指尺寸……” “不过,我内袋里还有一对一样的,是无名指尺寸,因为不知道你接受哪一种……”,军官小声说着,红了耳朵。 “都退了吧。”,沈韶说道。 恩竹眼眶瞬间湿润,用近乎是乞求的眼神看着沈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因为明明是虚假的新婚之夜,自己却一时冲动,真的动了不好的心思,居然捏着沈韶的手腕把她按倒在床? 沈韶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金色的太老气了,还是戴我买的吧,里面也是金的,外面包了一层铂金,比较适合我们俩的年纪。” “啊?”,军官愣住了,眼泪没来得及收,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沈韶打开了首饰盒递给恩竹:“你突然哭什么?快帮我戴上,车马上就要到了。” “哦哦哦好。”,上校赶紧接过盒子,拿起里面的女戒给沈韶的左手戴上,却发现无法挤进她的中指。 沈韶捂嘴轻笑:“往哪戴呢?我们现在法律上是夫妻,对外也是,还戴中指的话万一被有的贱人看到,给皇帝打小报告怎么办?” 军官受宠若惊,立刻单膝跪地:“那我能不能用这个姿势给你戴?” “随便你。”,沈韶脸颊发红,“快点,我好像看到你打的车了。” 恩竹将戒指戴进了沈韶的无名指,并私心地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一下,像是盖章一样。 上校给自己也戴上男戒,恋恋不舍地和耳朵脖子都红了的沈韶告别,坐上出租车返程特军部队基地。 沈府院子里的大雁在池塘边交颈厮磨,戏水缠绵,十天后它们迎来了第一枚卵,再一个月后它们的第一只幼崽将会破壳。 大雁下蛋的时候沈韶好奇去看,被雄雁狠狠地啄了一遭,那家伙还怒气冲冲地挥着翅膀追着咬,沈韶一路尖叫着逃跑直到被驱赶到自家花园之外。 第1900章 楔子 两年零六个月以前,神佑国。 男人端着一碗滴了血的酒,毫不犹豫地饮尽,贴身保镖及时帮其擦干净嘴角。 “轮到您了。”,男人微笑着,用手掌指了一下对面的人。 他的对面盘腿端坐着一个喇嘛,喇嘛也端起滴有血的酒瓢,一饮而尽。 “仪式完成,神鉴天知,万世以好,歃血为盟!”,神官用外语唱着,其余的喇嘛纷纷用人皮鼓和人筋琴奏乐,甩着长袖舞蹈,吹奏起用少女的小腿骨制作的笛子,不断旋转着,念诵着。 坐在男人对面那位尊贵的喇嘛是神佑国本土宗教的最高象征,传说中九十九世轮回的转世灵童出身、翻译成谕州语言被称作是“班禅大师”的喀亚仁波切。 神佑作为世界上最严格的政教合一国家,喀亚班禅大师几乎等于是和国王平起平坐的、神的使者。 现在,这个男人通过血酒仪式,成为了喀亚班禅的血誓兄弟。 男人放下了手中用人头骨制作的酒器,双手合十向喀亚行礼,随后由身旁的下属代为翻译他的话:“自此我们便是兄弟,我们在神佑的一切利益都将共享,一切风险都将共担。” “当然,这是神许诺的。”,喀亚微笑着颔首,和这个男人的血誓由神的旨意决定,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神会给出连续九次的肯定回答,要他与这个男人成为兄弟。 男人微笑着,示意下属去拿合同——毫无疑问地,神的旨意不过是小把戏,男人早就让人在法器上做了手脚,愚昧的神佑人不懂得科技的力量,还以为这是天意。 …… “赶紧给我检查,妈的,这帮精神病天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吃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什么血液传染病,或者朊病毒!” 男人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让随行医生给自己检验,得到“董事长,血酒留样和您的身体一切指标都正常,放心没事。”的回答后才松了一口气,反复确认这套测试工具哪怕是潜伏期也能查出来。 “傻逼国家傻逼人,跟政府谈合作八百次都不得行,就非要他妈的神同意!”,男人烦躁地解开领带缓解压力,但瞟到桌面上的合同令他立刻心情愉悦。 “三千七百种原始植株和动物基因数据,全是我们的了。”,他难免露出微笑。 一个首次陪伴出差的下属似乎是被这诡异的宗教氛围吓到了,他颤颤巍巍地问道:“董事长,您真不怕天神的诅咒吗?咱们这样伪造天意真的没事吧?” “天神?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男人鄙夷地瞟了一眼下属,“什么正儿八经的神会把人当牲口一样扒皮剔骨、让自己的教徒饮血食肉?我一路走来到今天,还会害怕个伪装成神、实际上压根就是愚昧的人祸和政治披了皮的破雕像?” 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下属离开自己的房间,他今天一套仪式下来已经精神疲惫,需要休息,更何况接下来还有一个仪式之后的“仪式”要进行。 过了大约一小时,男人的房门被再次叩开。 一个面容娇媚的少女身披白色的长袍,进入了房间,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中端着黄金制作的水盆以及人脂肪炼的油膏。 侍女放下了东西就离开了客房,留下少女和男人独处一室。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冷冷地问端庄地跪坐在他面前的少女,“我说的话,你都能听懂吗?” “妾身名叫秋娘,是特意取的谕州名字,妾身专门学过您国家的语言。”,少女低眉顺眼地回答,她的手指有些创伤应激反应的颤抖。 这是神佑本土宗教的文化之一,这种侍奉喀亚的少女被称作明妃,九岁被神选中,在经过被数十人侵犯的灌顶仪式后,又浑身流血地通过了在冰河里坐浴三日不死的检验,终于获得“资格”以陪伴喀亚双修。 男人今天成为了喀亚的“兄弟”,这个会说谕州语言的十四岁少女,被喀亚作为礼物赠送给他。 “你天天在神庙里,是怎么学习到我们的语言的?”,男人好奇地提问。 “妾身陪伴班禅大师之前,曾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父母厚爱,送妾身去了学校,妾身便从那时开始学习了外语课程,之后成为明妃,依旧在闲余时间看书自学。”,女孩虽然表面上依旧端庄自持,但是连声音都在发抖。 男人微微偏头,看向少女:“你还挺上进。” “谢谢您的夸奖。”,少女深吸一口气,开始颤颤巍巍地宽衣解带。 男人摆了摆手制止她:“行了,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女孩。” 少女的手仅仅犹豫地停止了几秒,依旧继续褪去身上的衣物。 “你没听懂我刚才的意思吗?”,男人皱着眉头,眼前的少女一丝不挂。 少女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妾身是您的人,如果不仔细侍奉,得不到您的喜爱,妾身在神佑国将再无立足之地。” 她跪在地上,慢慢地爬到男人身边,亲吻他的皮鞋,之后又像一条狗或者是一只乞食的流浪猫那般,将头靠在了他的西裤上。 男人冷笑出声:“得到我的喜爱?我只喜欢人,特别是有才能的人,我不喜欢玩物。” 他伸出手指挑起少女的下巴,像是检查什么东西一样确认她的美貌:“但巧的是,我正好知道谁喜欢。” 少女的眼里充满了惊恐和无助,现在还有一丝带着惧怕的疑惑。 “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怎么想?”,男人的眼里流动起了欲望。 少女的双眼立刻明亮了起来,闪烁着希望和求救的光芒:“如果您能带妾身离开这里,妾身什么都愿意做!妾身……妾身的一切都可以给您!”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解男人的腰带,讨好地亲吻舔舐他的手指。 “但首先,你要先成为一个人。”,男人抽离了手指,抚摸着少女的脑袋,一边制止她继续动作,一边顺带着拿她丝绸般的头发擦掉沾在手上的唾液。 少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怯生生地问道:“只要成为人,成为女人,成为有才能的人,就能得到您的喜爱了是吗?” “你要学会的是,被人尊重。”,男人示意她穿好衣服,“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争取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令他人对你下跪,你可以拥有比班禅更加多的荣华富贵,甚至有朝一日还能获得自由。” “你不需要我的喜爱,我也已经有一个有才能的女人了,我的感情有限,妻子一人足矣,不需要这么多。”,男人笑道,“我是个商人,我只要回报。” 少女立刻理解:“妾身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您的人,妾身拥有的一切都会是您的回报。” 她站了起来,行了一个从书上学会的谕州的礼仪:“求您带妾身离开这里。” “好。”,男人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第1901章 带毒的礼物 “婚假不要白不要,换我肯定趁机出去旅游!”,李雨嫣不理解沈韶归宁礼完成后第二天就去上班的操作,“趁宗礼司还没给你拟封号,护照还在自己手里,应该出国玩玩!” 沈韶喝了一口咖啡解释道:“婚假额度可以攒着推迟使用,毕竟又不是真结婚,还是等以后再用吧,而且貌似宗礼司没打算这么快给我安排封号,估计是因为看我还没有子嗣,就跟阿岳他弟弟一样。” “说起来,韶韶你跟秀发哥后来有再讨论过这个结婚的事吗?”,顾彤彤打开了几个屏幕,“我感觉他好像很当真啊,你看,他把所有社交账号的感情状况都改成已婚了。” 沈韶皱着眉探头过去看:“还真是……那我要不要也改了?万一有人看到了,闲得发慌去给皇帝打小报告?” 傅桥声一脸无语:“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那不然呢?”,沈韶摊了摊手,傅桥声咋舌说天塌下来都有沈韶的硬嘴顶着。 上官非迟托着脸问她:“你俩这几天都没空见面吧?今天是周六,如果按你说的一切照旧,那干嘛不约会?” “他出差了,去石神岛监工,还没回。”,沈韶垂下睫毛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我看他也没多当真,他不是一样也没用婚假嘛。” “我没想到的是你俩居然真这么老实,新婚之夜就纯睡觉。”,顾彤彤突然转移话题,“我以为你们俩至少会有一个人忍不住的,有一说一,风眠山庄的婚房布置真的很有氛围。” 李雨嫣打岔问沈韶是不是其实并不喜欢秀发哥,只是空闲时间找个人陪自己玩玩而已。 沈韶表示那倒不是,只是自己很清醒,这种带着政治目的的婚姻不能当真,她和恩竹的感情需要从中剥离,各论各的。 沈韶对友的说法是他俩各自睡觉,恩竹睡前不小心喝了一口那个道具酒壶里的东西,没好意思告诉她们当晚其实差点失控—— 岂止是其中一个人没忍住,压根就是两个人的刹车都坏了,要不是周自衡的秘制小药粉及时起效…… 两个人吻得过深,恩竹的手摸到沈韶掌心的时候她几乎全身酥软,理智更是全线溃败,丝毫没有拒绝反抗的意思,要是上校当时问可不可以当真,她肯定会顺势答应说可以,然后跨越那条其实已经没必要存在、在法律意义上也已经并不存在的底线。 “那你第二天为什么一瘸一拐的?”,傅桥声突然意识到了疑点,“周自衡不是给秀发哥检查身体了嘛,他给我形容的时候用词是【壮美】,虽然不排除中看不中用的可能性吧,但我们都以为你遭了好大罪呢,所以后来才问你是不是自愿的。” 沈韶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这件事情就让它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吧。 “不知不觉都四月了!”,上官非迟伸了个懒腰,“春假也快了,你俩顺便度蜜月呗?” 沈韶心说你们聊春假就聊春假,干嘛一定要拐到我俩身上。 五个人离开了餐厅,准备逛逛。 …… 两年半以前,神佑国。 少女被带进了一栋华美非常的私人宅邸,工人阿姨领着她来到位于三层的卧室,告诉她以后这就是她的房间。 “秋娘小姐,先休息一下吧,我知道您想见董事长,他稍迟一点忙完手里的事情就会回来,之后应该就会让您见他。”,工人礼貌地放下茶点和水果,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 少女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里,这是第一次有人喊她小姐,也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作为“明妃”,她日常也有人伺候穿衣吃饭,但并非以这样的态度和形式,而是动物饲养式的,没有半点尊重的意味。 那只是为了保证她在喀亚面前看起来足够完美,保证她不管是头发还是皮肤都非常诱人,就像一支被精心打理的园艺花朵——需要被送到宴席上供人赏弄品尝。 但那个被人称呼作“董事长”的男人,却对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不认可她是一个女人。 少女并不愚蠢,她大约能猜到,那个男人是打算把她送到某个人的身边,以换取某种利益,也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回报”。 不过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能离开那个会扒皮拆骨、吸血炼油、抽筋断髓的喇嘛庙,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只要能活着,再给她一些她喜爱的书本,就是最大的幸福。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吓坏了少女,她像一头受惊的鹿一般睁着惊恐的双眼,蹲着躲在了床垫后面。 “秋娘小姐,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敲门的人是个中年男性,“我是医生,董事长让我来给您检查身体健康。” 少女一听是那个男人安排的,虽然依旧很没有安全感,但是还是小声同意。 医生轻轻地推开了门,似乎是怕吓到对方,甚至放轻了脚步和说话的声音:“秋娘小姐?您在哪里?哦哦哦看到了,麻烦您坐在椅子上可以吗?” 医生带着温柔的温暖笑容,他递给少女一套一次性的手术检查衣,退出房间让她换好,换好之后自己会再进来。 少女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她换上检查衣,轻轻敲门以示完成。 医生再进来的时候,带着几台少女没见过的机器,以及两位女性护士,专门负责一些隐私部位的检查。 三个医疗人员给她做了全套的体检,确保她的身体状况足够稳定。 “如果……如果妾身生了病,是不是他就不要妾身了?”,少女颤抖着小声地询问医生。 医生微笑着回答:“没有的事,董事长让我们来的意思是,看看您的身体哪里有需要治疗的地方,然后安排给您治疗。” 少女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她怀疑是自己对谕州语言学习得不够正确,误会了这些话的意思。 “嗯……这些地方不容乐观。”,医生和护士对着检查结果讨论分析,“这些人实在是太残忍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竟有这么严重的……恐怕是再也不能……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少女越听越害怕,她大概能猜到自己有问题的地方是哪里。 医生关闭了仪器和平板,转头告诉少女无需担心,可能要做点小手术,不过他有把握让她比之前更加健康。 也更符合董事长的要求。 “哦对了,秋娘小姐,您今天晚餐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下楼的时候顺带着和厨师说一声。”,医生离开房间之前问道,少女惊讶得愣了许久,摇了摇头说自己什么都吃。 …… “啊对,跟你们讲个瓜,我前两天上课的时候,从学生那里听到的。”,李雨嫣一边对着镜子里自我欣赏,一边向大家搭话。 顾彤彤摘下不适合她的一对耳环,回应着李雨嫣:“直接说呗,怎么还有前摇?” 她转头催促沈韶去打耳洞,开玩笑说沈韶没有耳洞连结婚的时候恩竹送的耳环都戴不了。 “他给我送的是耳夹款。”,沈韶并不想给自己的耳朵扎两个眼儿,她从小到大为了社交活动而不得不戴的耳饰都是改造的耳夹款。 “什么瓜快说!”,傅桥声眼神示意店员先离开这个vip独立试衣包厢,她猜和皇室有关。 等店员都离开后,李雨嫣勾手示意大家聚集到试衣间中间的沙发上。 “两个星期以前,差不多就韶韶和秀发哥办理结婚纸第二天吧,皇帝又妃子加一。” 李雨嫣小声说着:“你们还记得去年六公主嫁的神佑国不?就是打那儿来的!” “神佑国?”,沈韶心说不好,“那个妃子几岁?成年了吗?” “十六!”,李雨嫣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说道,“我听到的时候人都傻了!” 沈韶一脸【作孽啊】的表情,她摇着头叹气:“这完全还是个孩子啊!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们皇帝是不是有某种变态的取向……” 傅桥声打了个寒噤,说沈韶这家伙时不时会突然口出惊人,吓人一跳。 “不过说实话我也怀疑……”,上官非迟和李雨嫣微微举手同意,并转头补充说顾彤彤这种十六岁结婚是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除外,毕竟阿岳也没大她太多,俩人当时都不到二十。 但皇帝今年都四十多了。 “那天是神佑国派了外交使臣过来,那边不是盛行喇嘛神教嘛,他们就过来说是弄个什么祭祀仪式给我们国家祈福。” 李雨嫣继续说前因后果:“你们知道的吧,那边祭祀用活人的!那个使臣喇嘛就说,这次祭祀专门选用了一名特意培养的会说我们谕州语言的贞洁少女,作为礼物,以表诚意!” 沈韶后槽牙咬得咔咔响:“把活生生的人当成是什么祭品什么礼物?这真的是……” 李雨嫣让她先别急着发表感言,继续讲故事:“于是那个使臣打开了一个扎了丝带的礼物箱子,里面是一个美艳无比的少女!” “美艳无比的……少女?”,上官非迟疑惑于李雨嫣的用词。 李雨嫣立刻一拍手掌:“我没用错词,我学生给我看了现场照片,确实是如此!” 后面的剧情可以猜到,色魔皇帝沦陷于这个美艳无比的少女,于是提出用牲口替代少女作为祭品,表示要自己收下这个“礼物”。 沈韶听完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当天晚上那少女就被送进了皇帝的寝殿,第二天早上起来,被封了美人。”,李雨嫣连连发出啧啧的声音。 她补充道:“那个少女原名叫做秋娘,皇帝嫌太直白,给改了名字叫素商女。” 第1902章 隐形的锁链 两年半前,神佑国。 少女胆战心惊地坐在床上,她很困很累,但是还不敢放松警惕,这一切过于“美好”,让她不禁担忧是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 一个工人阿姨叩响了她的房门:“秋娘小姐,董事长回来了,他说想见您。” 少女眨了眨深湖一般空洞的大眼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犹豫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走出门去。 “董事长在楼上的书房。”,工人阿姨温声细语地引导着路线,“这个房间就是了,记得先敲门,注意一定听到他说【进】之后再进去。” 少女根据工人阿姨的指示,犹豫着举起手来,在对方点头之后,她小心地敲了敲门。 “进。”,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着慵懒的感觉。 少女的手指出现在门板的侧面,她贴在门旁,缓缓地推进着,将怯生生的半张脸逐渐露出来。 “不要搞得跟做贼似的,直接进来,坐到这里。”,男人用手掌指了一下书桌前的椅子。 少女迟疑了片刻,以极慢的速度进入房间,她把长袍掖着垫在自己的身下,隔着布料坐到了那张椅子上——她自卑于自己的身体和疾病,唯恐弄脏这精贵的皮料。 男人叹了口气:“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家是什么意思懂吗?正常点。” 他看了一眼少女捏着长袍的手指:“你怎么还穿着这条破抹布一样的东西?她们没给你新的衣服吗?” “不、不是。”,少女小声回应,“阿姨说,房间衣柜里的是给妾身穿的衣服,可……” “可什么?不会穿还是不敢穿?”,男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妾身不敢……”,少女将头埋进自己的肩膀之间,声音颤抖。 男人按下桌面上的呼叫按钮:“再安排从国内飞一个心理医生过来。” 他再次抬眼看着如同雨中奶猫一般的少女:“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没什么敢不敢的,也不要在那一口一个妾身妾身的,你看的教科书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东西?” 男人用手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少女:“要用【我】,明白吗?” 少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男人挥了挥手道:“去换一身衣服,再回来。” 不久后,少女换上了一条符合她年纪的花边白衬衫和牛仔裤,再次敲门进入了书房。 “不错,这样看着正常多了。”,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少女努力坐直了身子,尽量假装成不再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这样的行动得到了男人的笑容,她也不禁欣喜地弯曲嘴角。 “很好!很好!你会笑!瞧瞧,多好的事儿啊!”,男人突然鼓起掌来,看得出他心情放晴。 男人翻看着平板上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看来是可以用的。” 他指着平板上一个医生用红笔标注出的位置:“这个是个问题,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主要目的不在于此,其他的都可以手术治疗和修复。” 少女眨了眨眼,她小声咕哝着提问:“妾……我想知道,您需要我如何做,来回报您?” 男人抬眼看着少女求知的双眸,他也不打算隐瞒:“我要你当两年半的训练生,然后到一个我指定的地方工作,并按我的要求做事,这就是我要的回报。” “训练生……?”,少女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男人将平板上的屏幕切了一个界面:“我亲自挑选的金牌团队很快就会飞到神佑国,这段时间他们将和你同吃同住,把你培养包装成那个人最喜欢的样子。” 他微笑着告诉少女:“我将会让你离开神佑国,去到谕州最繁华的地方生活,那里有一切你喜爱的美好事物。” 少女的双眼骤然绽放光芒:“您、您说的是真的吗?我、我可以去谕州生活?” 男人很满意这样的眼神:“很好!就是这种眼神!这种充满了无限渴望的眼神!” 他站了起来,直视着少女那天生如玩偶版精致的脸庞:“如果你能做到我要求的一切,从金牌团队手里合格毕业,你将会拥有无限的荣华富贵,你不必再向除了个别人以外的人下跪,甚至我如果有幸能再见到你的时候,还要给你磕头行礼,尊称你一声娘娘。” “妾身不要您这样!”,少女惊得抓住了书桌的边缘,又急忙撤下手,怕污染了这木料。 男人眯起眼来,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换了一种能让她接受的说法:“我的意思是,你要成为人,我只喜欢人,你明白吗?” “妾……我明白。”,少女小声回应。 “我要你先学会安心地拿着我给你的东西,然后学会去争抢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现在什么也不能给我,直到你坐到一定的位置,才有资格回报我一些我看得上的东西。”,男人换上温柔的假面,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像是在安慰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明白了。”,少女理解了这件事,她现在所有的一切这个男人都看不上,他要的是更高的事物,需要少女用自己去为他争取……甚至她本人在这个过程中,还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地位。 少女终于敢抬起眼仔细地观察这个男人,他的面目英俊非凡,眉宇之间凛冽的同时又暗藏温柔,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手指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光滑细腻,宛若女子。 男人细密的长睫毛下是一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面部骨骼带着混血的气质,穿一身考究至极的定制西装。 少女认为甚至可以用“漂亮”这样的词来形容这个高大的男人。 “对,眼神很重要。”,树醒风满意地又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第一步,敢于直视我,你做到了,这很好,我们一步一步来。” 少女点了点头,树醒风示意她回她自己的房间休息几天,等团队抵达之后开始上课。 “董事长,我看她是不是好像对您……”,一个下属在少女离开后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树醒风冷哼一声:“她怎么看待我,我不在乎,如果是那更好,我就能利用这一点作为锁链,保证她爬上高位之后也不会背叛我。” “夫人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另一个年纪略大、知道内情的下属有些担心地问道。 树醒风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瞬:“她、她要怎么知道我在国外做过什么事?而且我和个小女孩子能有什么?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树醒风的脸上不免露出慌张的神色,在心里反复强调自己的审美取向正常,不是狗皇帝那种变态恋童癖——他只喜欢恩喜儿那种前凸后翘的性感款,甚至觉得恩喜儿生完孩子恢复之后那种带着激素加成的诱惑人妻风比清纯少女更有韵味。 …… 现在。 沈韶回到公寓里,今天在外面逛吃了一天,她也有些疲累,洗了个澡准备睡觉休息。 “你已经回王城了吗?”,沈韶给恩竹发去消息,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今天晚上落地。 恩竹在聊天框里秒回:“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沈韶眼睛一亮,她立刻从卧室跑了出去,打开了公寓大门。 “锵锵!猜对啦!我给你带了土特产!”,恩竹手里拎着两袋子干海货。 他走进沈韶的公寓,一边在鞋柜里寻找一次性拖鞋,一边说着这个鱿鱼干烤过之后有多香,说他开飞船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嚼。 “别穿一次性的了,不环保。”,沈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置物台上,随后从鞋柜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上校。 恩竹喜形于色,接过盒子并打开:“不得了,我居然在你这有自己的拖鞋了!” 里面是一双小熊的毛绒拖鞋和一双黑色的凉拖鞋,分别适合不同的季节或使用场景。 “和你的兔子拖鞋和白色拖鞋是情侣款?”,上校喜滋滋地换上,一脸激动地问沈韶:“天呐,按这个进度下去,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拥有自己的睡衣、牙刷、牙杯和毛巾?” 沈韶开玩笑道:“别得寸进尺,想得还挺美的,早了几百年呢!” 军官指了指手上的婚戒:“那怎么了?我还能想得比这个更美吗?” “你莫非很当真吗?”,沈韶坐到沙发上,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我看你把各大社交平台账号的情感状况都改成已婚了。” 上校并不否认自己改了状态:“不可以吗?我在法律上确实已婚,这有什么问题?” “我看你怕不是已婚半年归来仍是童子鸡。”,沈韶用上了今天刚从顾彤彤嘴里学的歹毒新词。 恩竹受宠若惊地大喊:“什么?!所以说只需再过半年我们就?!”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韶立刻红着脸否认,“半年是一种数字虚词!虚指你懂不懂!” 上校嘿嘿坏笑着屈起手指刮沈韶的鼻子:“我知道,我故意的,谁让你先小嘴淬了毒。” “对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衣架旁,从外套内袋拿出一个小盒子返回。 “除了鱿鱼干,我还给你带了这个。”,军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璀璨的珍珠,“我自己潜水去抓的珍珠蚌里,开出来最圆的一颗。” 沈韶欣喜地接过盒子:“我也想潜水玩,下次带我一起吧,如果我正好有空的话。” “没问题!不过,你怎么不问剩下的珍珠去哪里了?”,恩竹一脸期待地等她问。 沈韶顺坡下:“那让我拷问一下,去哪里了?” “和蚌壳一起磨成粉了。”,恩竹示意珍珠粉放在盒子下面的夹层里,“你不是说大雁生了蛋嘛,可以混进它们的食物里给雌雁补补钙。” 沈韶一听大雁就来气:“说起那个大雁,我妈本来是想着把它俩养到农庄去的,但它们霸占了沈府花园池塘不肯挪窝!现在还不许我们自家人去花园,谁靠近就咬谁!简直就是鸠占鹊巢,雁占我巢……” 恩竹自告奋勇表示可以去替沈府的人帮忙把它俩抓出来,沈韶摆手拒绝,说其实只是怕吓到孵蛋的雌雁,万一弄伤雁妈妈或者不小心打碎了蛋不好,所以干脆就算了。 “本来工人还想检查一下是不是白蛋的,结果压根都没机会靠近……”,沈韶回忆起自己被雄雁追咬的情景,还隐约感觉屁股有点疼,心里骂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色鸟,不咬别的地方就盯着屁股狂叨。 “还好只是破点皮不会留疤,我被咬的地方还恰好和你屁股上的痣位置一样。”,沈韶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双手捂嘴。 “……你为什么会知道???”,军官瞳孔地震,他脑子里疯狂回忆,永宙城那次不可能,沈韶根本没那么大的力气给他翻过来看,新婚之夜也不可能,沈韶被压着根本没法看到。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二十年前我在钟点房里洗澡的时候你看到了?!” 沈韶心虚地怼手指:“当时是因为全知状态,不能算我故意看的……哎呀你当时维度和我不一样没法理解……!” “那岂不是全被你看完了!这不公平!”,军官哀嚎一声,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沈韶捏着他的脸皮质问他那想怎样。 “你不是一向追求平衡感……”,恩竹话没说完就被沈韶连续塞入鱿鱼干堵住了嘴。 沈韶啧啧感叹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厚脸皮,呛他说有了张结婚纸就得寸进尺起来了。 “那也不是,我本来把这东西看作是隐形的锁链,我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失去很多选择。”,上校突然严肃,“我以前以为结婚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但现在看来其实也并不。” 沈韶叹了一口气:“因为世家和贵族圈子里把这个看得很重,我对外社交的时候必须伪装得和他们一样……对皇帝来说,结了婚的女人就算之后离了婚也会比之前安全,因为在这个阶层的观念里,有过婚姻关系的人,不会再有机会和其他要臣或贵族联姻。” “但实际上呢?不管是未婚已婚离异,在单纯【人】的定义角度上,有什么区别?”,沈韶嘲讽地用鼻子冷哼一声,“一样都是人,只要不在乎这样虚妄的标签,不管如何都是平等的,都有权利去选择和追求任何事物。” “倘若我压根就不打算攀附贵族宗亲,这狗屁枷锁与我何干?”,沈韶正色道,“很多人被这种无形的锁链困住,不考虑任何个人意愿,只是一味地追求单方面的贞洁、不管有没有真心喜欢的人也一定要结婚、不管是否有感情也一定要追求高贵血统云云,其实只是因为自身以及社会的偏见、压力或执念。” 军官微笑着点了点头,用力咽下终于嚼烂了的鱿鱼干:“这次事情之后我就明白了,我们的进度也好,各种事情也好,只是遵循你的个人意愿和心理准备;我之前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有那些方面的顾虑,所以一直很小心翼翼,直到那天看明白了才放松下来,你这家伙不在乎也不早点告诉我。” 沈韶开玩笑说要是太早告诉他,岂不是会让他误以为自己很随便? 恩竹皱着眉表示这跟随便不随便有什么关系,遵循个人意愿而不是出于顾虑封建的社会伦理观念,难道不是更加令人崇敬吗? “很好,加十分。”,沈韶满意地戳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上校抓住对方的手腕放到自己脸上贴着:“哦?原来沈小姐评估男人是用打分制的吗?那请问要攒到多少分,你才真正愿意喊我夫君?或者叫老公也行。” “油嘴滑舌,减五分。”,沈韶嬉笑着轻拍了几下对方的厚脸皮。 第1903章 皇后的委托 恩竹从折叠床上爬起,趁沈韶还在睡觉,先行使用卫生间洗漱并在之后制作早餐。 据风眠山庄的家丁透露,沈韶婚礼后第二天的早餐喝了两碗的桂花藕粉小圆子,属于是肉眼可见的喜欢了,于是恩竹今天早上就决定按照厨师给的配方复刻出来。 “风味火腿蛋饼、油醋汁浇无花果蔬菜沙拉配布拉塔芝士、桂花藕粉醪糟小圆子,沈小姐,请问这样的融合早餐您还满意吗?” 上校拉开椅子请洗漱完毕的沈韶上座,甚至抽了一张餐巾纸盖到了她的大腿上,把早餐仪式感拉满。 沈韶看着这些捂嘴轻笑:“恩主厨手艺见长啊,考不考虑退伍之后开个店?” “徒弟还是比不上老师傅,沈大厨若是在我隔壁开一家,我这儿可就要门可罗雀、倒闭关门了。”,上校笑着给沈韶盛了一碗小圆子。 沈韶正要拿起勺子开吃,她的手环就震动了一下,是沈千山给她发来消息: “韶韶,你吃不吃早饭?” 沈韶迅速打字回复:“哟,要不是沈大人提醒,臣下都不知道人早上是要吃饭的呢。” 恩竹看着聊天框里阴阳怪气的回复眨了眨眼:“你还在和沈伯伯闹别扭呢?” “我才不要原谅他!”,沈韶烦躁地啧了一声,“鬻儿卖女的绝世混蛋一枚!” 沈千山再次发来消息:“爸爸买了点你爱吃的,现在给你送过来吧?” “不用劳烦您这位大忙人费心,您给妾身挑的亲亲老公起床后特意做了早饭呢,不知道您拿了人家老爹多少肮脏的彩礼?真是太值了!”,沈韶精准狙击沈千山的多个痛点。 恩竹唏嘘不已,心说这家伙生气了嘴巴毒起来是真的六亲不认。 沈千山的聊天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但过了十几分钟也还是没有发过来内容,想来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沈韶擦了擦嘴,再次洗漱后开始梳妆打扮换衣服,今天两个人准备去看电影。 恩竹换好衣服后坐在沙发上刷新闻等待,门口墙壁上的平板突然响起铃来。 恩竹站起来去查看,是沈千山在楼下门禁处按铃,申请许可上楼。 “是沈伯伯,我要给他开门吗?”,上校对着卧室方向喊了一声征询沈韶的意见。 沈韶直接拒绝:“不给!你让他走吧!” 恩竹叹了一口气,对着平板按下实时通话键:“沈伯伯,沈韶她说暂时没空见您,让您先回家休息。” “你给我开门,我给你好处!”,沈中堂懒得和他沟通,直接利诱,“我手上有韶韶的百日礼照片,可爱得天崩地裂!” 话音刚落,上校的手环就震动了两下,是沈韶给他发了两张照片,分别是自己满月礼和百日礼的,恩竹心领神会地对平板说道: “抱歉沈伯伯,沈韶刚给我额外发了她满月礼的照片,可爱得人神共愤,要不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她心情好一点再来?” “我还有她学走路的时候的视频,可爱得惊天动地!”,沈千山不甘示弱,继续加注。 恩竹转头望向卧室的方向,等待沈韶加码。 沈韶直接发来一个1t大小的压缩包。 “沈伯伯,您回去吧,您这样一直杵在大堂,好像也不太合适。”,上校一边将压缩包存到自己的资源库里,一边对平板说道。 沈千山深吸一口气,用保证沈韶能听见的音量大声说道:“爸爸找到你小时候爱吃的那家餐厅的老板了,带了你最喜欢的炸豆腐,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军官眨了眨眼,在他听来这句话没什么攻击力,但是沈韶却沉默片刻,从卧室传来幽幽的一声:“算了,给他开门吧。” 沈韶小声嘀咕着告诉恩竹,她小时候还住在政府大院的时候,东门口有一家炸豆腐十分好吃,但自从沈韶跟着升入内阁的沈千山搬回沈府,到现在约十二年以来,就再也没有吃到过,因为那个店老板的儿子同年结婚后,他就和妻子一起回了西北的家乡养老,店也关掉了。 沈千山不知道了用什么办法,让远在千里之外退休了的店主再次系上围裙。 随着电梯上升、公寓大门被叩开,沈千山拎着几个小袋子走了进来。 恩竹从鞋柜里替他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沈父注意到了军官脚上的小熊棉拖,眉头没忍住皱了起来,进门看到了客厅的折叠床后,又再次舒展开。 恩竹心说您的心理活动倒也不必如此明显,有一说一我们俩现在是合法夫妻。 沈韶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走出,看了一眼沈千山手里的袋子立刻不快地咋舌:“骗子,这根本不是!” 沈千山连忙解释:“我专门跑到西北去问人要来了配方,这是我亲自做的。” 沈韶注意到沈千山手上被热油溅出烫伤的痕迹,心软了下来:“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沈千山瞟了一眼上校,恩竹立刻反应过来:“你们聊,我先去楼下大堂等着,记得咱们的电影票是十点,别迟了哈。” 随着公寓房门关闭,沈千山把袋子里的炸豆腐倒入盘子里:“韶韶,爸爸并不是把你给卖了……我们已然和恩氏一族的荣辱绑死,既然状况无法挽回,那在此基础上谋求尽可能多的利益,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处理方式。” “我生气的是这件事吗?”,沈韶用筷子夹起一块炸豆腐,蘸上秘制酱料。 沈千山叹了一口气:“我们沈家的策略,是收集贵族和皇室宗亲的犯罪证据,以此作为把柄和谈判筹码,拿捏守旧势力,推动体制改革,从而和平地逐渐瓦解贵族帝制。” 他看着沈韶吃下自己做的炸豆腐,一边期待地等待她的反馈,一边继续说道:“这样的计划从你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已经在悄悄执行,如今的法律和制度虽然已经改善了许多,可这一切的根,我们一直没有办法撼动。” “难吃。”,沈韶吐掉了炸豆腐,“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料理黑洞。” 沈中堂十分受挫,但还是继续解释:“当这一切停滞不前的时候,就需要一些额外的、破坏性的力量来帮助我们推动改革,恰好株树塔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我都说了,我生气的点不是这个。”,沈韶漱口补口红,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生气的是,你做这些事情不告诉我。” 沈韶站了起来去拿置物台上的包:“你从来不把我当作正式的大人来看待,家里的重要决策从来不和我提前沟通商量,只是把我当做你计划的执行工具,让我顺从和接受。” 她走到了公寓门口,背对着沈父:“我是你的女儿,是沈家的一员,也是一个有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我想为这一切贡献自己的力量。” 沈千山懊悔不已,他承认自己的心态很别扭,一方面希望沈韶和他一起推动大计,但同时无法让自己不把这孩子当女儿看待。 “我去看电影了,这炸豆腐你自己吃吃看吧,恶心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顺便一提,我还是在生气!”,沈韶关上了公寓门。 沈千山将胳膊肘压在桌子上,扶着额头沉沉叹息。 …… “看什么一脸幸福的模样呢?” “我去!吓我一跳!”,正专心地欣赏压缩包里的照片和视频的上校被吓了一跳,沈韶的脸突然从后面出现在他肩膀上方。 “我小时候超可爱吧?以前我老爹的同僚看了之后都说想要女儿。”,沈韶瞟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咱们速速出发,电影要迟了。” 恩竹一边用软件打车,一边回应:“上次穿越的时候见过你小时候的本人,比照片更可爱,我以后也想要女儿,光是看这些照片视频就感觉治愈极了,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可是都说女孩儿像爹。”,沈韶打趣道,“你会喜欢你自己的性转版吗?” 军官立刻表示那还是算了。 两个人来到了电影院,几乎是踩点进入了影厅,趁广告时间迅速落座,不影响大家的正常观看。 电影播放了不到半小时,沈韶的手环嗡嗡震动,她本不想在看电影的时候查看,但是嗡嗡声未免太过频繁,已经开始影响心态了。 她将手腕藏在裙摆下方挡光,只开一个小屏,以防影响到其他人。 “紧急任务,今天午餐后进殿,皇后召见。” 沈韶疑惑地往下划: “谛听现役就你一个人同时满足:三十岁以下、女性、已婚,这个任务只能你来处理!” 沈韶心想首先现役的年轻女性总共就三个,另外俩都是去年六月刚毕业、七月才正式加入的。 年龄限制或许和需要伪装的身份有关,比如说内殿侍女都是三十岁以下……但这个任务为什么要求已婚? “怎么了?”,恩竹注意到了沈韶的不寻常,凑近了小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沈韶抱歉地附耳道:“等下我得回沈府换身礼服,中午恐怕没法一起吃了,午后有紧急任务要处理,真抱歉,本来难得的周末……” “无妨,等你忙完空下来再约会就是了,我们来日方长。”,上校贴在沈韶耳边轻声回应,并吻了一下她耳后的头发。 他们心照不宣地十指相扣,继续看完这场电影,沈韶将座椅中间的扶手推了上去,把头靠在恩竹的肩膀上,两人安静无言地彼此陪伴,直至影厅里的灯全部亮起。 …… 沈韶草草吃了午饭并换上了礼服,坐沈府的车来到了大殿围墙,向侍卫出示了老板发过来的召见通知函。 “恩夫……呃,沈小……呃……沈组长请进。”,侍卫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称呼沈韶,根据对方的表情变化【不爽、疑惑、满意】,饶舌几次才将其请入。 沈韶来到电梯厅,用召见函换取了一次性通行许可,只身前往八十七层。 侍女在八十七层的电梯厅内的地方等候,恭敬地迎接沈韶的到访。 “恩夫……沈组长请往这边的会客厅。”,侍女伸出手掌将沈韶带入房间,皇后已经坐在里面的主人位上等待。 “韶韶,好多年没见了,快坐。”,皇后一见沈韶便微笑着热情地欢迎她到来。 沈韶毕恭毕敬地向皇后行礼:“谛听小队调查组长沈韶,参见皇后。”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招呼她快快起身坐到自己旁边陪自己聊两句:“先皇后还在的时候,本宫记得你时常随文正公入殿玩耍,那会儿你才这么点儿大,十分可爱,如今又出落得如此优秀,不知不觉都结婚嫁人了。” “臣虽然不记得,父亲却说臣小时候曾在先皇后的膝上耍赖撒娇,臣幼时不懂事,甚至还唤您作青卿姐姐,现在可不能再那样没大没小的了。”,沈韶一脸微笑地顺着话题寒暄,心说我他妈为什么【不知不觉】结婚嫁人还不是因为你的被害妄想症皇帝老公。 皇后先是快乐地回忆着自己还是太子妃时期的有趣旧事,说到皇帝时忽地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侍女退下。 “韶韶,这次本宫唤你们谛听的人来,是和后宫有关,所以才要求女性探员;要求已婚是想保护探员,不会在调查过程中意外被圣上纳为妃子,别为了个任务把自己折进去了。”,皇后一脸疲态,“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圣上又纳了新人的事?” 沈韶假装不知晓内情,只是摇了摇头道:“臣只在谛听系统中看到皇室人员关系库里新增了一位,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那女孩原名叫秋娘,圣上给改了名字之后叫素商女,本来是神佑国打算用作祭祀的人牲。”,皇后简单地提起前情。 她眉头微紧,继续说道:“说实话,本宫早就不在乎圣上增加宫妃的事了,这家伙一直借口子嗣不够多,不停地往寝殿囤新的女人……讲难听些,本宫和他的感情早已消磨殆尽,估计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只不过本宫毕竟是中宫,本宫的职责就是管理大殿里的女人们,本宫需要保证她们都是正常人,不能有害。” “您的意思是,这位新来的妃子有问题?”,沈韶听懂了皇后的言中之意。 皇后点了点头:“她太奇怪了。” 沈韶竖起耳朵记忆要点,只听皇后说道:“很多细节,男人傻乎乎的注意不到,还以为对方很爱自己,但本宫作为女人却可以隐约感觉出来……这个素商女绝对不简单。” 她垂下眼帘摩挲着手里玉石的纹路,概括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的奇怪之处:“她不爱皇帝,也不怕皇帝,本宫也看不出来她有多真心感激皇帝,她恰好还处处都符合皇帝的喜好,并且很努力地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她好像在拿皇帝当个班上。” 沈韶恍然大悟:“如果她出自高官贵胄家族,那可能是为了自家利益,但她明明是个被救下来的祭祀人牲,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啊!” “对。”,皇后抬起眼来看着沈韶,“她在表演,但本宫无法理解她的动机,本宫不得不怀疑……” “您怀疑,她是神佑国故意安排在圣上身边的间谍?”,沈韶倒吸一口冷气。 皇后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神佑国做这种事的目的会是什么呢?”,沈韶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下巴思索,“我们和神佑远隔重洋,除了六公主之外的联系并不算特别紧密,原始植株方面的合作也不至于需要安插间谍在圣上身边吧……” 皇后放下了盘玩得发亮的玉石:“这就是本宫疑惑的地方,本宫需要谛听帮我调查这个秋娘的来路,搞清楚她的目的,确保她睡在龙榻旁对国家来说是安全的。” 她看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幽幽地说道:“如果确实是本宫想多了,那便好,本宫看圣上最近被她哄得十分开心,留着她给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家伙当心情柔顺剂、以后多生几个孩子也不错,否则……” 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第1904章 私家侦探 “无语,在谛听当差搞得跟皇室私家侦探似的,还要帮委托人抓老公出轨的小三……不对,应该是小二十七,不是我说,家里住这么多女人烦不死他!” 沈韶一边小声地吐槽,一边在沈府里的衣帽间换下礼服,换回自己的日常服装。 她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点开手环,验证身份接入谛听内部系统。 “我看看……后妃、级别是美人……素商女,找到了。”,沈韶打开了素商女的档案。 她往下滑动,不禁冷哼一声:“太干净了,太像是故意制作出来的东西了。” 素商女的档案显示她今年已满十六周岁,第一次入境谕州,之前一直生活在神佑国,无父无母,作为孤儿被班禅收养,在喇嘛庙长大、没有任何社会关系。 沈韶难过地感叹,这个女孩就算得到了一定的教育,也没有办法改变她成为祭品的命运,她日夜努力学习的那些知识仿佛一个笑话,最终只变成“会说谕州语言”这样的装饰品,就好似一盘菜上的萝卜雕花。 宫妃都要经过体检和验身检查,往后翻页就可以看到素商女的体检报告。 “骨骼和牙齿特征符合申报年龄,肤色白,无疤痕或纹身,头发柔顺,五官端正功能正常,四肢无畸形,血液指标正常,无传染病,内脏器官形态和功能正常,处女膜形态完整,子宫未见生育痕迹……心理测试正常。” 沈韶感觉这些词汇好像商品描述。 同时完全符合后妃选拔制度的准入标准以及皇帝的个人喜好。 她对这种完美的东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恩竹的档案……”,沈韶喃喃自语着。 沈韶继续翻页,后面跟着的是素商女入殿以来的观察记录,因为她入殿才半个月左右,所以内容并不算多。 “饮食偏好:不善饮酒,喜食西式料理,不排斥谕州传统食物,偏爱牛肉、海鲜类以及新鲜蔬果,熟练使用刀叉筷子,好饮茶。” 沈韶皱着眉,她总感觉这个喜好很眼熟。 “生活习性:洁癖,喜爱白色系服饰,对珠玉翠石较有兴趣,文化水平较高……”,沈韶的眉头越来越紧锁,“日常性格温顺安静,闲暇时间喜好阅读,艺术品及音乐鉴赏品位佳,有一定的钢琴演奏能力,无不良嗜好,行事端庄言语礼貌,暂未有宫妃冲突或苛待侍女记录……” 沈韶用手捏了捏眉心:“这一点也不像一个准备用来当祭品的人牲,简直就是谁家精心养育的宝贝女儿。” 虽然不排除神佑国的宗教狂热主义者,觉得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祭,是一种对友邦的极大尊重,但沈韶查找对比了一些神佑国和其他国家外交的时候用的人牲记录,这个女孩实在是不像。 沈韶认为皇后的第六感没错,这个素商女绝对有问题。 她翻到了最后一页,是素商女和皇帝的侍寝记录:“喂喂喂……入殿十六天,侍寝十四夜啊???除了最近两天是生理期,每天都?” 皇帝就对她沉迷到这个程度? 沈韶关闭了全息屏,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思索,这个部分涉及了她的知识盲区,需要采访几个场外援助。 ……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我连着两个星期点同一个姑娘?”,周自衡坐在积木鸟酒吧的高脚凳上,从梦尘手里接过沈韶请的酒品。 “所有选项都免费吗?”,老管刚提问,就被梦尘泼了一脸,并微笑着说“哎呀手滑了,我可真是不小心,这就给这位客人重新做一杯,不过刚才那杯您也要买单哦。” 小武看着老管努力睁开眼、拿手抹下脸上的酒液、把水甩到地上的样子忍不住笑。 “呃……算是吧,原本一共有二十几个人可选,都是随时有空且免费的,然后突然来了个新的,就连着两周都选她。”,沈韶努力组织着语言,在对任务内容保密、符合自我道德观念和希望获得有效情报之间来回挣扎。 “那肯定是因为她又漂亮花样又多!”,周自衡刚发表观点就被傅桥声赏了一个肘击,抱着肚子疼得蜷曲在吧台上颤抖。 “或许是因为新鲜感?可能那姑娘技术高超还放得开,床上从来不端着,什么都肯做,吹拉弹唱样样都来?”,小武补充了几句。 沈韶一脸欲言又止的尴尬,犹豫地把这几句都记在白板上。 恩竹一脸【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任务】的疑惑表情。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真的喜欢、对她有感情?”,上校试图加入这个话题,被另外的男性用轻蔑的眼神嘲讽并驱离。 顾彤彤啧了一声,骂男人都脏,阿岳立刻抓着她的手泪眼婆娑,表示自己一直都很乖。 “这位大姐……我只是在帮韶韶姐……而且自从慈善会以来我都好久没去了……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周自衡努力直起身子,眼角带泪地看着满脸嫌弃的傅桥声。 老管用纸擦干净了脸上和流进脖子里的酒液,发表自己的见解:“肯定是她有特别之处,比如额外的情绪价值,能治愈童年阴影,或者让原本精神紧绷的人可以在她那里彻底放松下来。” 沈韶又把这句记上。 “最好是亲自点来看看,会比较直观吧?”,李雨嫣脑洞大开,提出自认为很对的建议。 沈韶心说我要怎么邀请宫妃跟我一起过夜? 梦尘把几杯新做好的酒水放到吧台上,由小山端去给其它散台和卡座上的客人:“哎呀,还能有什么,就是完美贴合对方喜好,让对方以为自己恋爱了,给他拿捏了呗!男人喜欢的无非就是天才辅助+红颜知己+端庄女神+妖艳骚货+清纯少女+贤惠老妈+狂热粉丝+生育机器+无限金库的多边形缝合怪,男人都是既要又要,一群长得丑想得美的蠢货,那些当然都是演的!” 沈韶表情复杂地把这个也记上白板。 恩竹实在想问沈韶到底在做什么任务。 “那么在哪里可以找到这样的女人?”,沈韶指着白板上的关键词,“这种对男人来说完美的生物,不可能是天然野生的吧?” 众人整齐地摇头:“绝不可能。” 阿岳趁机献殷勤,搂着顾彤彤说她就是天生最完美的,顾彤彤微笑着威胁他不准把自己和这种人造人一样的东西类比。 沈韶托着下巴思考,毫无疑问地,这个素商女绝对是某个人培养出来专门送给皇帝的宠物,但她讨好皇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钱、权,无非就是图这两样。”,傅桥声喝了一口用桑葚做的新品后赞不绝口,立刻拍照发了个动态。 梦尘提出可能性:“会不会是为了报恩?” “或许是真爱?为爱演出?”,阿岳插嘴道。 恩竹挠了挠脖子:“为了……通过拿捏心理,间接影响对方的决策或行为?” 沈韶眨了眨眼:“你说的这个有点意思。” 她突然觉得李雨嫣的建议其实也不算太荒谬,如果能亲自接触一下这个素商女,或许就可以获得更多细节上的信息。 “所以韶韶你到底在做什么任务啊?”,李雨嫣好奇地提问,上校一脸得到释放的舒爽愉快,总算有人替他问了。 沈韶为难地笑了笑:“当然是保密任务了,不过类比于私家侦探帮忙调查小三吧,正宫表示如果这个小三危害不大的话就随她去。” “我靠这么刺激?我们能加入吗?”,傅桥声和顾彤彤一下子来劲了。 沈韶遗憾地摇了摇头。 …… 皇帝搂着怀中仅披一层薄纱的少女,缓缓地在她挂了香汗的肩头落下一个吻。 “素商,你说朕这样会不会被人说成是沉溺美色的昏君?”,皇帝垂着眼,看向用丝绸替他温柔擦拭的少女。 “臣妾不许别人这样胡说!”,少女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覆在皇帝的唇上,她的眼里生出无限的暧昧,“圣上明明是救臣妾于水火的好汉,是天神的恩赐,是臣妾的英雄!有这样善良正直的君主,乃是天下人的福泽!” 少女抚摸着皇帝的胸膛,用指尖轻轻在上面打圈:“臣妾感激圣上,钦慕圣上,愿意用一切回报圣上,若是圣上被人说了不好的话,那都是臣妾的错,明明是臣妾天天缠着日理万机的圣上,是臣妾想要报答的心操之过急,用情过深。” 她向皇帝展示着自己的千娇百媚,闹小脾气般窝入对方的臂弯嗔道:“圣上不如让他们都来怪臣妾便是了!就算说臣妾是惑主妖妃、图谋不轨,就算赐死臣妾也使得!只要他们不再错怪圣上,臣妾什么都能接受!” “哈哈哈哈……那怎么行?”,皇帝牵起少女的手,侧过脸含住了她的耳垂:“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何其无辜被当作人牲,若是说图谋不轨,你无父无母,家乡远隔重洋且没有多少利害关系,惑主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刺激着少女敏感的生理反应,享受那细软婉转的声音。 “要朕说,你便是这大殿中唯一纯良之人,不图名利得失,只图朕的真心。”,皇帝的手逐渐沿着曲线向下探去。 “臣妾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要,只求得到圣上的真爱,不管圣上想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愿意。”,少女微启朱唇,任皇帝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头发,脑袋灵巧地向下钻去。 …… 树醒风打了个哈欠,他关闭了屏幕,挂断和各个子公司、孙公司总裁的视频连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休息。 “董事长。”,一个下属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在得到进入许可后,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下属把一份报告挥给树醒风:“董事长,秋娘小姐似乎在后宫如鱼得水,就目前的侍寝数据来看,估计很快就会升位份了。” 男人的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很好,她很聪明,也不枉我们这两年半的培养。” “秋娘小姐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女,都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之后的通话安全性可以保障。”,下属打开一个全息屏展示照片,这几个侍女都是株树塔秘密死士团队“水管工”成员的亲属,绝对忠诚可靠,她们的身家性命都握在株树塔手里,也与株树塔利益一致。 “做得好!等她再扎稳一些,我将会给她送去指示,她不用做什么惊天动地有风险的事,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帮忙吹吹枕边风。” 树醒风心情愉快,不禁用脚尖踩着拍子哼唱起小曲儿。 …… 沈千山试图和刚刚回到家的女儿搭话,但沈韶就像没看见他似的,把包递给工人拿去收纳后,就迅速进入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 沈父叹了口气,他这两天愁得脸上的皱纹都好像更深了。 沈韶倚靠在床,整理着今天的收获,她计划明天入殿和皇后商量,安排自己混入侍女队伍,以近距离接触这个素商女,然后再出差一趟,去神佑国调查求证目标人物的身世。 “韶韶,你睡了吗?”,沈千山轻轻敲着沈韶的房门,“爸爸有话想和你说。” 沈韶大声回应:“已经睡着了!打呼噜呢!呼噜声听着跟说话似的!可神奇了!” 沈中堂一时语塞,又敲了敲门:“是和沈家有关的事,我想和你一起商量。” 沈韶打开门走了出去:“行,那我们去书房。” 沈千山舒了一口气,和沈韶一起进入书房: “爸爸最近在朝堂上遇到一些情况,我想和你聊聊看,或许你会有好的观点。” 沈中堂打开一个屏幕给沈韶看:“西北的邻国诺瓦科锲,自从四年前的内战以来就蠢蠢欲动,消息称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囤积武器。” “我国连续两代对外政策走软,军队规模也减小了很多,他们是打算趁机拿回天策大帝时期被我们占领的土地吧?”,沈韶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圈,“比如雷斯亚尔钦,诺瓦科锲历史上最重要的能源城市之一。” 沈千山一脸惊讶又欣慰的表情:“对对,没错,我们谕州安插在那边的情报人员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我前两天出差,就是长公主派了我和镇国公以及军事部部长,去和西北边境的封地贵族商量对策。” 沈韶啧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这个大骗子爸爸,今天早上还说是专门为了我去找的炸豆腐配方,分明就是去西北出差的时候顺带着的吧!” 沈千山被戳穿后有些心虚,他支支吾吾地狡辩说找炸豆腐配方这件事本身确实是专门为了沈韶才去做的。 沈韶摆了摆手表示懒得听他解释,继续商量正事:“皇室不仅派出了镇国公和军事部部长,还让你这种言官也一起过去商量,看来他们是在犹豫主战还是主和,没错吧?” 沈千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几乎要把【不愧是我的崽】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所以呢?你去出差感觉如何?那边封地的贵族靠谱吗?”,沈韶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们沈家,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 “我个人自然是不希望打仗。”,沈千山用力呼出一口气:“而且那边的贵族不行,完全不靠谱,四十年没打仗,又换了娇生惯养的儿子袭爵,主战派估计在朝堂上没有胜算……如果专门拨军队过去大打一场的话,对于内战后恢复中的我们来说,又过于劳民伤财,而且本身诺瓦科锲的军事实力本就没到要出动大量兵力的地步。”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诺瓦科锲的水平,其实真打过来的话,封地贵族和驻军就够处理,但因为封地贵族本人不靠谱,所以镇国公和军事部部长很担心他能不能搞定?” 沈千山点了点头:“对,所以长公主让我也去了解看看,是否可以用利益交换的方式,保留雷斯亚尔钦的主权,同时避免直接的战争。” 沈韶低垂着睫毛思索:“诺瓦科锲想要雷斯亚尔钦,多半是为了那里的能源矿吧?我们如果可以提供低价出口的能源产品……” “恐怕动机并非如此。”,沈千山打断道,“事实上,雷斯亚尔钦的矿藏已经基本开发到头了,夺回土地的利益有限,诺瓦科锲目前的君主似乎只是想要一雪前耻、在国家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大名而已。” 沈韶皱着眉抬起头来:“那岂不是这战必然会开打?除非击退诺瓦科锲的进攻,让他们明白自己实力不够,不然就不会停止?” “没错。”,沈千山打开了一份改革案的内部文件和地图,“长公主在考虑,在石神岛之后,是否要将雷斯亚尔钦作为第二轮改革试点的第二个边境军事重镇。” 沈韶恍然大悟:“那我们沈家要做的事,是推动此次改革!削减贵族势力!” “正是如此。”,沈千山放大了雷斯亚尔钦的地图,“但如果我们没能抵挡住第一波进攻,就会来不及对这里进行改革性的军事设施建设;而如果贵族率领的驻军顺利击退了诺瓦科锲的进攻,就说明贵族足够靠谱、此处无需易主,又会导致改革一事不了了之。” 沈韶点了点头:“这进退两难的局面,确实需要好好筹谋……还有一件事,皇帝已经因为之前推六部改革的事情对我们起疑,沈家这次不能太过激进,需避其锋芒而动。” “不愧是我沈千山的女儿!”,沈父万分自豪。 沈韶勾起嘴角cosy树醒风邪魅一笑:“正好,我过去一年从你那位一口一个的宝贝亲家公那里,学了不少好使的毒计。” 第1905章 文武两开花 少女穿着成套的正式礼服,装点了最精致的饰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皇帝。 “素商,长公主告病,朕今天不得不忙得迟了些,让你久等了。”,皇帝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寝殿,他让侍女和侍卫都退到门外站岗守候。 疲惫的皇帝平举起双臂,等待少女替自己脱去衣物。 可少女并未动作,只是行了一个十分标准而规矩的礼仪:“臣妾素商女,参见圣上,愿圣上百岁千秋,青史传名。” 皇帝勾起了嘴角,少女一向娇俏可爱,今天却突然一改往日的气质,竟端庄华贵起来,倒让他兴致突起,于是皇帝眯起眼睛走向少女:“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圣上……”,少女露出了一瞬间的、故意让皇帝捕捉到的委屈神情,又迅速恢复端庄的姿态,“圣上,臣妾今夜不愿侍寝。” 皇帝皱着眉头坐到了主人椅上:“为什么?你不舒服吗?” 少女深吸一口气:“臣妾今日读书,看到了楚庄王妻子樊姬的故事,楚庄王喜欢打猎玩,甚至抛下政事不管,樊姬贤能,屡屡劝谏,甚至自己戒食禽兽之肉,终于让楚庄王醒悟改过,最后成就一番霸业,历史上更是夸赞她【庄王卒以霸,樊姬与有力焉】,臣妾不愿圣上因频频来此,被世人误以为昏庸,臣妾虽然日夜期盼见到圣上,但臣妾不能这么自私,臣妾宁可和樊姬一样,被楚庄王笑称是【愚夫人】,也希望圣上清誉满载。” 少女越说越委屈,眼眶逐渐泛红,泪水饱溢,从她那精致如建模玩偶一般的脸颊上悄然滑落,勾勒着她完美的面部曲线。 皇帝爱怜不已,连忙走上前去将少女抱在怀中:“素商,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你什么不好的话了?还是其他宫妃嫉妒伤害你了?是朕不好,置你于众矢之的。” 少女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将脑袋蹭在皇帝的颈窝中小声地呜咽:“没有,没有人说臣妾的不是,臣妾是怕有人说圣上的不是,臣妾很想一直和圣上在一起,可臣妾怕自己的爱反而会误了圣上……臣妾没有其他妃子那样有权势的父母娘家,无法在前朝帮着圣上,便只能这样尽自己的一份力,希望圣上励精图治,万世流芳。” 皇帝不禁为之动容,他柔声安慰着少女:“朕知道你自幼孤苦,如今又远离母国来到异国他乡,偌大的谕洲就只有朕这么一个依靠,你本与世无争,今日有此想法,必定是扑上了全部的心意为朕考虑、为朕好……朕很欣慰,也很愧疚!” 少女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来,深情地凝望着皇帝的双眼:“那圣上能否成全臣妾的一番心意,今夜不如就回您自己的寝殿,或是去皇后那里?” 她双手抱住了皇帝的脸,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不对,是臣妾欠考虑了,今夜圣上来了臣妾这里,若是早早离去或许会被人传什么身体上的不好,臣妾……就对外说是生理期不适,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不能侍寝,可否?” “好,好。”,皇帝伸手拂去少女脸上的眼泪,“素商,那朕今夜就先去皇后寝殿歇息,不过你放心,朕的心里会一直想着你,等过几日那些虚妄的议论少了,朕就马上再来见你!” 少女欣喜地吻上皇帝的唇:“臣妾愿在梦中与圣上相会。” “一定。”,皇帝满眼宠溺地轻抚着少女的头发,恋恋不舍地离去。 房门关闭,皇帝转头点开一个全息屏幕,拟了一个文件向贴身侍卫下令:“传朕旨意,晋美人素商女为婕妤,明日一早通知宗礼司、内务司,她的寝殿装饰、薪俸和一切生活待遇,务必按礼制打点妥当。” “是!”,贴身侍卫恭敬地行礼,护送皇帝进入专人电梯,前往八十七层。 …… 沈韶下巴都快惊掉了,她张着嘴僵硬了好一会儿:“您、您是说,这位叫素商女的妃子,一早就被晋为了婕妤,而她入殿至今才第十七天?!” 皇后闭着眼睛扶着额头,她看起来昨晚没睡好而且脑仁很疼:“……没错,还是皇帝亲自下达的旨意。” 沈韶都快要忍不住给她鼓掌了,这是什么坐火箭的升级速度?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打工天才?奇迹打工人? 皇后叹了一口气,突然用手指了一下几上的一碟荷花酥:“韶韶,你尝尝这个。” 沈韶不知为何话题忽地转向,于是犹豫地用金镊夹拾起一块,放入自己的茶碟,再用手指隔着绸帕拿起尝了一口。 “你觉得如何?”,皇后用试探的眼神看向沈韶。 沈韶心说这荷花酥外形和口感都一绝,花瓣一般的酥皮千层绽放、白嫩透粉,栩栩如生,食之酥松香甜,甚至连糖度都很完美,达到传说中甜品评价的最高境界之“不甜”,仿佛风眠山庄宴东楼出品的正宗江南点心。 “臣觉得一般。”,沈韶启动情商版回答,据她所知,皇后不会厨艺,突然达到这个水平不可能,而且皇后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妃子基本都是家中封地位于中部、靠近王城周边的贵族家庭出身,这种江南点心应该并非出自她们之手。 再结合上文在聊素商女,综合推断,这个东西应该是她做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你嫁入了江南夫家,对这种点心品位要求更高些,但就本宫来看,这荷花酥造型巧夺天工,味道更是无可挑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夜圣上先去了素商女那里,不知为何又转来了本宫这儿,别的不做,净打了一夜的呼噜,跟拆迁队似的,给本宫扰得没睡好。” 沈韶心说您二位莫非是真没感情了,老夫老妻觉得没意思,就纯睡觉? “今天一大早,素商女让人给后宫所有妃子都送了一碟荷花酥,卖我一个人情到各个寝殿都宣称说圣上是欢喜地去了皇后寝殿,所以她昨夜有闲,特地亲自下厨做的,荷花是意为希望后宫一团和气之类的胡言歪理……”,皇后扶着额头恼火,“皇帝在我这儿早上刚一起来,就见到了新鲜出炉送到眼前的点心,一问送点心的侍女便知是素商女熬夜做的,而且还是合宫都有,皇帝吃了一个之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在我面前夸了她半个小时。” 沈韶心说这位妹妹好厉害,你不升职加薪谁升职加薪? 皇后烦躁地竟突然一拳锤烂一个荷花酥,把沈韶吓了一跳:“狗男人自己夸还不够,非要本宫陪着一起夸,问本宫素商女是不是哪哪都好,还说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大殿里又是盘根错节,后宫人心复杂,让本宫作为中宫一定要好好提携帮衬她,千万别让她受人欺负。” 皇后曲着手指手掌朝天骤然崩溃:“他这意思不就是说,只要这逼崽子受了委屈,就是本宫没护好吗?!” 沈韶心说这位婕妤娘娘,您要不开个班课?我感觉报名现场会门庭若市。 沈韶柔声劝着:“皇后娘娘,您也不用太焦虑,臣看谛听资料库里说,素商婕妤爱好读书,日常也是喜静不喜动,她天天宅着不和其他宫妃社交的话,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不至于给您搞事情。” 皇后叹了一口气:“她最好是!本宫年轻的时候还会玩一玩,现在是真的很懒得搞这些,本宫都四十的人了,本来日子清闲地位稳固,就想教养教养自己的二儿一女,等着退休养老,莫名其妙出了这么个事儿,给本宫烦得更年期提前!” 沈韶心想由于谕洲继承权的律法重视血统和长幼秩序,严格遵守【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传统,而且皇后自己有两个儿子,所以大部分的妃子都是一个打工混日子的心态—— 反正自己的儿女最后只能是闲散王爷公主,顶多就在封地的好赖上争抢争抢,就算是内卷也有个头,所以反而一团和气,甚至互相分享育儿经验,偶尔也就是抢私教老师排课的时候使点小招数,个个沉迷鸡娃,在讨好皇帝方面压根没人在乎,除了个别父母是草根官员的妃子偶尔弄点花样帮衬娘家以外,这些普遍有贵族血统和高贵出身的女人们都傲得要死,对阿谀奉承之事嗤之以鼻。 但这个素商女,打破了原本集体摸鱼的工作氛围。 她莫名其妙把皇帝当成kpi疯狂薅点数上分,让皇帝看其他宫妃都嫌她们冷淡无趣,令人焦虑会不会由此及彼,也逐渐漠视她们的儿女,别到时候成年成家了之后,都给打发到税金没几个子儿的、荒郊野外的偏远封地去——未来皇帝过身后,太妃们就要跟着自己的儿女退休养老,她们可不想年纪大了反而要过“苦”日子。 皇后打开一个内务司抄送给她的财务报告,上面显示自从素商女入殿以来,后宫各个寝殿的支出逐渐拔高,变化的主要类目集中在美妆和服饰,支出占比竟有超过育儿用品和教学费用的趋势。 “这不是一个好的势头,后宫恐要被这小贱人扰得乌烟瘴气!”,皇后烦躁不堪,气得手里的茶都忘了喝。 沈韶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皇后行礼:“臣愿为皇后分忧,素商女入殿时间不长,并不认得臣,请求皇后允许臣扮作侍女,近距离接触观察此人,以获取更多细节和线索推断其目的,之后臣欲亲自赴往神佑国,调查素商女出身背景,必替皇后捉到她的狐狸尾巴,以护我谕洲政治清明!” “好!”,皇后立刻点开一个全息屏幕,召唤内务司中管理侍女的赵总督,请她来帮沈韶置办一身行头,并且让沈韶作为临时人员调动,去素商女寝殿帮忙晋级婕妤之后的房间布置和礼制装饰采办。 …… 大殿朝堂内站着沈千山和军事部部长公孙谋,二人面对皇帝恭敬地行礼,与镇国公一同向皇帝汇报他们出差雷斯亚尔钦的情况。 “诺瓦科锲的军事实力相比我国来说实在有限,臣认为只要调拨一些附近城邦的驻军一同前往,在原有的地面军事部署的基础上,搭配战斗飞船和国防导弹,此战必胜。”。公孙谋展示着他的作战计划图,上面还把当地贵族的名字划掉,意思是不让他做阵前统帅。 沈千山看到了作战计划,心说果然。 皇帝疑惑地问为什么明明诺瓦科锲水平不怎么样,光是当地驻军却不够,还要专门调拨大把兵力和武器,采用开支极大的绝对优势火力碾压战术? “臣……还是让镇国公来说吧。”,公孙谋不好意思直接说封地贵族是个废物草包,不仅能力垃圾还很固执,想法天马行空,不肯听当地驻军长官的建议,非要自己瞎搞,公孙谋转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皮糙肉厚的尊贵国公来解释。 年逾七十的镇国公坐在椅子上,缓缓转过身子看向皇帝,一脸无奈地说道:“圣上,当地贵族的军事实战水平有限,毕竟我国近四十年一直对外采取和平策略……而且内战期间由于我们对边防松懈,诺瓦科锲实际上已经偷偷侵吞了西北边境的一小部分,雷斯亚尔钦是他们历史上的重要城邦,所以这一战需要特别重视,臣也赞同公孙部长的火力碾压战略,这样一来也比较保险。” 皇帝皱着眉看地图,他继任才第四年,而且前面第一年基本都在打内战,第二年开始则是在忙着处理各种内战期间遗留的问题,外加这家伙说实话没多贤能,政事一直靠今天告病不在场的长公主辅助(主导),自身对谕洲国境线的了解程度有限,他像是看到新闻一般惊讶:“啊?什么时候诺瓦科锲都吃到这个地方来了?” 沈千山心说西北的那一片的几个贵族估计一直提心吊胆呢,就等着被你责罚,结果都第四年了你都没发现他们丢了土地的事情,你这个皇帝某种意义上也挺牛的。 “岂有此理!”,皇帝突然上火,“诺瓦科锲一个弹丸小国,居然敢侵犯我国国境,这么一点土地都看不住,封在西北边境管理这些丢失土地的是哪个蠢货?!” 沈千山深深行礼回答他:“回圣上,是勤哲子爵。”,并打开了一张沈韶昨晚精心制作、特意标出加重要点、诱导性极强的国境线变化示意图,挥给皇帝查看。 “无能废物!”,皇帝放大了地图一看,“天策大帝辛苦打下来赐给勤哲子爵父辈管理的封地面积,一共有九百多平方公里,诺瓦科锲这四年就吃了一百多!” 他怒气爆棚,用力一拍龙椅扶手:“雷斯亚尔钦原本离国境线十万八千里,现在竟然就快成了最边境的镇子,前面就不过剩下三十平方公里的一点点地方,离国境线最近的地方还不到五公里,难怪诺瓦科锲如此自信地要夺回呢!” 皇帝打开一个全息屏:“朕要命勤哲子爵立刻整备兵力,力敌诺瓦科锲,死守雷斯亚尔钦!若是再败,朕就把雷斯亚尔钦从他的封地里划出,收归中央直辖,作为下一个参与第二轮改革的军事重镇,分配行政长官!” …… 沈韶在脸上简单乔装后,又换上了一身侍女服饰,赵总督一脸讨好地请她拿上最轻的装饰用品,毕恭毕敬地送她从仓库出发,沈韶心说您要不也别这么明显呗?虽然这里素商女是看不到啦,万一别的侍女也学你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穿帮? 她微微低头躬身,完美地假扮成侍女的姿态,可惜脸上手绘的雀斑和阴影效果有限,乍一看还是能注意到她的容貌,沈韶心想自己如今升级为调查组长,以后这样的任务或许还会有很多,是时候进阶一下易容术了。 一队侍女手持或用智能板车拉上了各色物品,乘坐电梯来到位于大殿八十四层的、总面积达四万方的、美人和婕妤级别妃子分户居住的寝殿。 “各位辛苦了,先喝点茶水休息片刻吧,我也来一起帮忙。”,少女微笑着迎接来帮忙装饰的侍女,让自己的贴身侍女给大家都倒了茶水,邀请她们坐到花园里去。 沈韶心说你人还怪好嘞。 素商女的贴身侍女又端上来一些点心,让大家开工之前先填饱肚子。 简单的休息后,大家开始忙活起来。 沈韶趁机在素商女的寝殿内溜达环顾,查看着素商女的日常生活痕迹,进入书房后注意到这家伙居然在练毛笔字,写得还算不错,一张张晾着,还自己用红笔圈出来写得不够好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看到素商女的梳妆台上放了一块平板,点开后上面有几个快捷虚拟按钮,分别是“美妆教程”、“首饰搭配”、“职场心理学”、“歌舞速成”、“房中术”。 一边用人设扮可怜求保护,一边花样百出地讨好皇帝,一边时不时搞点反差感惊喜一下对方,又不停学习谕洲文化,保证沟通顺畅,难怪把皇帝迷晕。 沈韶心说你未免也太上进了,什么谕洲第一卷王啊! 沈韶把手上的装饰挂到正确的位置,继续窜入其他房间,她在一个半开放式的类似阳台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地的健身器材和瑜伽垫瑜伽球之类的东西,这个素商女不仅注重脖子以上,甚至有良好的健身习惯,保持身体健康柔韧。 她进入茶室,里面被贴身侍女整理得井然有序,各色花草茶一应俱全,看样子素商女还有自己玩茶艺的兴趣爱好,居然还养了两只可爱的茶宠,一只是蟹一只是锦鲤,冲上热水就会变化颜色。 沈韶注意到了一罐竹山寒翠,应该是长公主在素商女被纳为后妃时送的礼物,还未舍得开封,好好地摆在茶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沈韶拿着装饰品进入素商女的衣帽间,趁人不注意检查对方的贴身物品,并未发现任何凶器或隐藏的摄像头或非正常通讯工具,倒是注意到这家伙的首饰抽屉里面多是各色翡翠和玉石,还有一些珍珠,钻饰和宝石类反而少些,审美十分传统典雅。 “这也太可疑了,她分明就是一个谕洲人吧?” 沈韶心里吐槽皇帝也不知道是瞎了还是被情欲蒙了心,这一切都和她祭祀人牲的登场人设完全不符啊! 沈韶心想神佑国本土人和我们的人种相似,所以审美方面接近也有迹可循,但是明明文化背景完全不一样,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韶脑袋里突然一亮,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素商女的房间里一点神佑国的痕迹都找不到,就连那边的人崇尚的宗教她也不信仰,并未在自己的房间里放置神像,从不祭拜或祷告……这并非内务司的过失,而是素商女有意为之,她似乎在极力否认自己的神佑国出身,她好像十分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谕洲人,恨不能全身换血。 这样超出正常水平的讳莫如深,已经不是故意隐藏身份的程度了,而且她作为当众被救下的人牲,也没有隐藏自己神佑国出身的必要,这一切行为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她根本不爱、不思念自己的家乡神佑国,她甚至可能痛恨自己的母国。 沈韶可以断定,这个少女并非神佑国的间谍,从不拜神、对喇嘛神教如此忌讳的素商女,绝不可能是由班禅养大,她根本就不是档案里的那个人。 这是她很熟悉的,那种类似谛听专门培养出来、做任务用的虚伪躯壳,完完全全就是扮演出来的角色。 她究竟是谁的人? “这位姑娘?”,素商女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正专心思考的沈韶吓得耸肩炸毛。 少女护着自己的心口:“啊呀,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没有,娘娘,是民女粗手笨脚,搞了半天没把这玉饰挂上去,在这儿想办法的时候发呆呢。”,沈韶连忙躬身行礼,表示自己是新来的,做事不熟练。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观察沈韶,这个“侍女”五官端正,手指细长润泽、皮肤光滑无疤,甚至连干粗活留下的茧子也没有,虽然学着其他人一样弯着腰低着头,但脊背还是不自觉地用劲挺拔。 这根本不是侍女。 “你是新来的?难怪之前没见过呢,不过我本来也就不认识几个人。”,素商女假装无事,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刚工作不熟悉很正常,我不怪你。” 沈韶毕恭毕敬地行礼,嘴里感谢素商女的大度,心说完蛋了被发现了。 “不必客气,姑娘想必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是中宫,她的人自然高贵于嫔妾,嫔妾不敢怪罪。”,少女微笑着,直接在这没有旁人的衣帽间点穿对方。 沈韶心说行吧,反正我的观察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直起身板,重新正常行礼:“娘娘折煞臣了,臣工作时不慎打扰婕妤,万分抱歉。” 素商女微微一笑,坐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嫔妾知道皇后的担忧,不过我相信你今天来调查,也已经能足够确信,嫔妾实非对皇帝图谋不轨之人。” 沈韶礼貌地点头回话:“臣其实并非算是皇后的人,只是尽职奉命调查,皇后也只是想要确认您的目的,保障大殿的安全,亦是为了守护国家的安全。” “这位姑娘大可放心,嫔妾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改变命运,享尽荣华富贵,嫔妾出身寒苦,又差点葬身祭坛,嫔妾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少女低垂着睫毛说道,“嫔妾感激圣上的救命之恩,只想好好报答,再无它意。” 沈韶十分疑惑,素商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撒谎的迹象,她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努力上进,也确实是怀有报恩心态,但感受不到她对皇帝的感情。 同时她的肢体语言和心理状态,实在是不像不到二十天前刚刚被救下的人牲。 这太矛盾了。 沈韶心里有好多问句——到底是谁培养了她?她的感情到底是对谁的?她真的是在真心讨好皇帝吗?她对着别人的脸说出的那些话,心里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臣已经调查清楚,相信皇后也心如明镜。”,沈韶再次行礼,“臣先行告退。” 素商女向沈韶行了一个对上级的礼仪:“恭送姑娘。” 沈韶乘工作电梯回到大殿一楼换乘公务人员电梯,正好在电梯厅遇到了刚刚下了朝堂的沈千山,两人眼神对上,沈中堂一脸【你怎么打扮成这样】的表情,沈韶则是指了指手环,示意自己在处理谛听的工作。 沈千山比划了一个矩形又竖起大拇指,示意沈韶做的那张地图起到了效果,成功暗中引导了皇帝的情绪和思路,让他自己亲口说出要推进改革的决策来。 沈韶得意地勾起嘴角,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意思是自己的下一步操作也在进行中,咱们父女俩继续按昨晚商量的计划打配合,给狗皇帝拿捏了,推动改革大计。 沈千山像是被调皮的小孩子逗乐那样,用拳头挡嘴噗嗤笑出声,他前所未有地觉得高兴和舒心,沈韶不仅是他的女儿,又是他的左膀右臂,让他原本矛盾冲突的心理状态得到了一个平衡的出口,也令他更加有信心让沈韶逐渐深度参与沈家的计划。 沈千山的眼眶莫名温热了起来,曾经那个可爱的、牙牙学语的、在他怀里撒娇的孩童其实早就长大了,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幼稚,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脆弱,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娇气和贪图享受或是自私自利,自己当年不应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诱骗她加入谛听,其实如果自己当时不要那么别扭,而是能大大方方地告诉女儿一切,请求她帮忙一起收集筹码,这孩子一定不会拒绝。 沈中堂万分内疚,他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如何伤了沈韶的心。 他一边从侧门走出大殿,一边抬起手腕,迅速打字给沈韶发去一条消息:“中午一起吃饭吧,爸爸请客。” “好呀,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衣服。”,沈韶迅速回复,她站在电梯前等待,父女二人背对着对方,却前所未有地正面面对彼此。 第1906章 遥远的心 “日夜苦思君,盼君勿忘我,有朝一日复重逢,愿伴君左右,天涯海角不回头。” 树醒风瞟了一眼送来的消息,一脸不耐烦地随手打了几个字,让人下次通讯的时候给对方回过去:“真情岂在朝朝暮暮,在乎心心念念之间,待到大计始成时,自由如风乐如春燕,相携共游大千世界。” 下属看着手里的全息屏,犹豫地问道:“董事长,这个会不会有点……按我们的计划,未来帝制统治崩塌,包括宫妃在内的皇室成员,肯定都是第一批被处死以慰民心的,您这样给秋娘小姐许诺……” “画饼充饥这个词没听过吗?跟了我二十多年,连这都看不懂?脑子慢就去吃鱼油!”,树醒风嫌弃地啧了一声,“如今她有能力了,也成功爬上去了,我不给她画个饼,她以后能好好听话、替我工作吗?” 下属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又心有余悸地小声问道:“可夫人要是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呢?而且我又没出轨!”,树醒风惊恐地转过脸来,眼角肌肉抽搐,“我跟秋娘清清白白,除了画饼以外,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 他掰着手指头,语速极快地说道:“这些年来,好吃好喝好老师,给她养的跟自己亲女儿似的!我还找了最好的医生,把她修复得跟全新未拆封没差别!设计送她进大殿,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享受荣华富贵!我欠她什么吗?更何况我现在也没有要她天天上刀山下火海给我卖命,只是让她先替我做点事情,暂且支付一下这两年半的费用,有问题?而且我救了她的命,那她未来还给我,不是很正常吗?” 下属欲言又止,心说您这明显就是慌了还破防了,您明知道秋娘小姐对您的感情,还装深情利用对方,说什么不欠对方的,分明就是在欠情债,虽然您确实心理生理都没出轨吧……不过话说回来夫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母老虎,让您怕成这个样子? 树醒风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挥了挥手让下属乖乖照做,别再废话。 …… 少女惊叫一声,钻入皇帝的怀里,蜷缩在他胸膛前撒娇:“圣上,臣妾害怕这钵声,像祭祀时候的声音,让臣妾想起以前来……” 皇帝立刻抱紧了少女,用手掌捂着她的耳朵保护:“素商别怕,朕这就让她们别再用钵奏乐,以后你的寝殿再也不会出现这种声音!” 少女满眼的感激和崇拜,她伸手搂住了皇帝的脖子,用精致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再用柔软的指腹贴上他的嘴唇,如此炽烈又浓郁的爱意逐渐浸满了寝殿里的空气,唤醒原始的欲望。 皇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上面马上就落下了一个唇印,无比湿润的吻。 侍女们识相地迅速收拾东西退了出去,严严实实地关上寝殿的大门。 …… 沈韶站起身来,一把将耳机摘了下来摔在地上。 她不想听今天藏在素商女房间里的窃听器刚传来的动静,令她想吐。 “俩人岁数差的比我年龄还大!有病就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恋童癖要是治不好,趁早化学阉割,不行就上物理阉割!”,沈韶踢了一脚地上的耳机,这次的任务内容对她来说还是太过了,想来皇后要挑已婚的探员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沈韶压根就不是真的“已婚”。 上校赶紧也站了起来,轻轻将对方抱住,摸着沈韶的后背给她顺毛:“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任务吧,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动肝火,对身体不好……” 沈韶一边用力深呼吸,一边从恩竹的身侧穿出手臂,去戳了一下全息屏上的虚拟按钮,让智能助手将实时录音转成文字,再自动提取有效内容。 上校转头瞄了一眼屏幕上正在实时转文字的界面,看到上面令人脸红心跳的文字内容,不禁皱起了眉头,心说沈韶这次到底做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任务? 他正想着呢,沈韶突然一把将恩竹的脸捧住扭过来对视,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在想要不要干脆拿你用一用,不如早点攒上经验,以后做这种任务就不慌了。” 恩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错误,但他此刻下巴脱臼:“啊?啊?啊???” “不对,这破工作不值得我牺牲这么大。”,沈韶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再次坐回沙发上,检查智能助手提取出来的内容,看看是否藏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军官还没从刚才的心理蹦极体验里缓过来,只是僵硬地扭过头去,看着开了一个新的屏幕,正专心检索神佑国相关信息的沈韶,他抖着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恩竹心说你要是想让我履行一下合法夫妻义务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他明白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自己嘴里耍滑头,肯定会被讨厌,人家烦着呢。 上校这两天也是须磨镇和石神岛来回飞,不去这俩地方的时候就是在训练特军部队的空中战队,傍晚刚有了两小时的空闲就跑来了沈韶的公寓,本来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的,结果对方却忙得焦头烂额。 “要不你还是回宿舍去吧,在我这待着什么也落不着。”,沈韶没空抬头,只是一边将资料剪到白板上,一边说着话。 恩竹担忧地问她晚饭怎么办。 “你不用操心,我点了外卖。” 沈韶依旧没抬头,一说到这个话题她还气笑了,怒吐粗鄙之语:“这两个人还真是天雷勾地火,我他妈本来以为可以趁她吃晚膳时间偷听点有价值的谈话,谁他妈能料到你俩这个点不吃饭在这儿造人!我倒要看看会不会搞到一半低血糖晕倒!” 恩竹犹豫地小声问沈韶,既然她实际上并不符合接委托人的要求,要不干脆找个借口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做算了? “请问这位先生,我应该要找什么借口呢?”,沈韶微笑着仰起脸来,“您是想让我一夜之间怒涨到三十岁以上还是变性做男人?或者说公开承认自己是假结婚?” 军官立刻闭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多嘴打扰,这就麻溜滚。 “你明天也出差?”,沈韶的余光瞟了一眼准备离开的恩竹。 上校一边穿鞋一边回应:“对,明天上午做完联合飞行训练之后,下午要去一趟卡斯诺城邦,那边的产业园在计划今年下半年开始招商了,我需要过去和女公爵当面开个会,敲定一下产业园的区块规划,估计要第二天晚上才能回。” 沈韶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本来想着去神佑国之前,还能和你一起吃个饭呢。” “你要去神佑国?”,恩竹皱起了眉头,“那地方你一个人去不安全吧?” 沈韶摊了摊手,开玩笑道:“那难道你能放下工作陪我去一趟吗?” 恩竹一愣:“你明天几点飞?” “下午两点的飞船票,怎么了?”,沈韶心说你不会当真吧。 军官点开手环,给卡斯诺城邦的女公爵发去消息,问她如果自己能谈到一个神佑国的原始植株引进合作,是否可以把明天的产业园规划会议暂且推迟,因为如果能谈成的话,就会需要划一块专用的地块给原始植株培育和研究。 大约五分钟后,对方回了消息:“委员长你最好是能谈成,不然临时改变会议计划,我可是会很生气的,说不定就在下次委员会的会议上组织投票把你换了。” 恩竹啧了一声,打字发去消息:“我会尽量谈成,不过我想产业园委员会的各位恐怕也不想突然失去株树塔的投资,至于能不能把我换掉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沈韶跳了一下眉毛,心说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刚的。 “行吧,祝你好运。”,女公爵又回了消息,“改到下周一下午,不许再变!” 军官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欣喜地让沈韶把票退了,明天一起坐风眠山庄的飞船去。 “大哥,万一你压根见不到那边的负责人怎么办?完全谈不了不会有事吗?”,沈韶惊得双眼圆瞪。 恩竹自信一笑:“因为舅舅的关系,谕洲到神佑国的出口订单,全是恩氏航运的船和飞船在做,自从六公主嫁去神佑国以来,两国之间因此增加的、原始植株标本和活体的冷链运输,也是我们在做,所以风眠山庄和他们负责管理原始植株的政府部门有一定的交情,我至少可以拿到一个机会,坐到桌上商量试试。” 沈韶一时语塞,心说生意人搞关系的套路还真是不比官员差。 “那我就不打扰你专心工作,暂且先回去了。”,上校微笑着和沈韶告别,并且在手环上联系风眠山庄,说明去神佑国需要使用私人飞船和政府关系搭线一事。 …… “为什么风眠山庄的飞船突然去了神佑国?!” 树醒风得到下属带来的消息之后,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如果说是去谈商业合作,未免也太巧了吧?秋娘才刚到谕洲不到二十天,昨天升到了婕妤之后,傍晚才刚刚给我传递了一条消息,风眠山庄今天就突然派了飞船过去?!” 下属摇了摇头,表示似乎恩喜儿本人并不在飞船上,安插在凌水的下属也说她并没有离开当地,但由于事件发生得太突然,尚未知去神佑国的飞船上坐的是什么人。 树醒风努力深呼吸平息心率:“不不不不不,我不能自己吓自己,喜儿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而且我是清白的,她就算知道了秋娘的存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下属贴心地给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安神茶。 树醒风慌得连拿杯子的手都在抖,茶盏碗口飘起的蒸汽呈现间隔均匀的波浪形。 …… 沈韶有点睡晕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起手环看了一眼时间,神佑国和谕洲有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这次飞行的时间则是十一个小时左右。 “我居然在下午两点睡了四个小时?”,沈韶从睡眠舱里爬出来,她本来只打算小憩一会儿的,结果恩竹并没有按说好的那样过半小时就叫醒她。 “你这家伙,说好……你们连吃晚饭都不叫我?”,沈韶瞳孔地震,她突然有一种被区别对待的感觉,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结完婚后婆家就露出真面目了? 听到自动门开启的声音,恩竹转头过去,他嘴里正咀嚼着晚餐,手里的叉子上还扎着一块肉,正和四五个风眠山庄的家丁凑在一起愉快地聊天吃饭。 一个家丁见状连忙解释:“沈姑娘,是竹哥儿特意不让我们叫的。” 沈韶疑惑地望向恩竹,他嘴里嚼着东西,不方便说话,就让另一个家丁帮他说:“竹哥儿说你连着忙碌了几天,疲累得很,想让你多睡会儿,正好倒时差了。” 沈韶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现在差不多是神佑国时间的早晨六点半。 恩竹用果汁把嘴里的食物顺下去,向沈韶补充道: “我本想着再过一小时叫你起来吃东西,然后咱们玩牌,保持清醒到十二点,再吃一顿,下午我会安排咱们俩晒晒太阳,这样降落的时候会比较适应,到晚上再按照神佑国时间吃晚饭,吃完晚饭我们早点睡觉,这样一天就能倒好时差。” 沈韶觉得有道理,她也坐了下来:“你提前查了倒时差攻略?” “没错!”,上校一脸等夸的得意表情,沈韶见状立刻提供情绪价值,真心欣喜并故作崇拜地哄了两句,她开始体会到什么叫男人永远是小孩。 一个空乘小姐把沈韶的饭端到她面前的桌上,并给她端了一杯提神的咖啡。 “谢谢。”,沈韶也感觉到饥饿袭来,原地加入干饭大队。 七个小时后,风眠山庄的私人飞船降落在神佑国的首都(当地称神都)机场,停在一堆对谕洲来说是老古董的飞机附近。 下飞船时来迎接的是两名风眠山庄的外派员工,一样是家丁族人出身,满背连着脖子和双臂上都有纹身,沈韶称之为“宾至如归”的体验。 “竹哥儿,好多年没见了,还认识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会儿你连牙都没换齐!”,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一套经典小连招,沈韶不禁有点想笑,觉得这群看着吓人的大叔们其实还都怪可爱的。 上校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突然双眼一亮:“滂叔!” “对咯!”,滂叔哈哈大笑,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的另一个年轻家丁,伸出手掌示意对方支付打赌输给自己的钱。 “什么人嘛,跟自己儿子打赌还这么较真!”,一副不良少年模样的年轻家丁不爽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神佑国的本地货币,拍到了滂叔手里。 他转而向恩竹打招呼:“竹哥儿,我是滂叔儿子,小你五岁,叫我小诚就行,我爹说小时候咱俩经常一起撒尿和泥玩,不过那会儿我太小了,不太记得,后来你就去了王城的军校,我跟着我爹娘来了这边。” 恩竹突然被当着沈韶的面说起小时候的傻事,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明显是有这段记忆的:“没想到你是小诚,你这跟小时候比变化也太大了!” 小诚挠着脑袋嘿嘿笑,告诉恩竹自己现在已经本科毕业,正在攻读硕士学位,十分感激风眠山庄为家丁子女提供全程的私立学校学费和名校奖学金,不过他日常课业不算紧张,所以就兼职给风眠山庄帮忙,顺带着赚点零花钱。 一个随行家丁竖着大拇指说小诚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长了一副高中辍学的脸,实际上竟然是当地名校研究生。 上校用手掌指着沈韶介绍:“这位是沈韶,沈小姐,她这次过来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办,我也正好过来谈事,我们俩就一起来了……” 沈韶礼貌地微笑着和二人打招呼握手,心说就这?你不多说点咱俩的关系? 只见恩竹的脸颊和耳朵逐渐变红发烫,他的眼睛也开始乱转,张了张嘴又闭上,沉默几秒后又深呼吸了两下,沈韶心说原来这家伙只是在做心理建设。 军官再次张嘴说话:“还、还有,我们、我们两个,差、差不多两三周前刚领了结婚纸,上周一办、办的婚礼,本本本来想邀请你们在海外的,都、都来一起参加的,可惜当时一切都太仓促,所、所以驻得比较远的,就、就没来得及都召回。” 沈韶惊讶地见他竟伸手从出差包里,拿出两袋喜糖递给二人,心说这家伙居然准备了这些,而且还没有告诉自己。 这家伙分明就超级当真,但是为了不知道什么面子或自尊心上的原因,硬是假装不在意,自以为帅气洒脱地告诉沈韶他很清楚是演戏,嘴上就按沈韶说的那样俩人的关系一切照旧,但事实上这小子的心态完全就和之前不同。 沈韶莫名突然很想把这家伙的脸抱进怀里狂揉猛亲。 滂叔和小诚一脸坏笑地接过喜糖,和恩竹勾肩搭背,笑他都结完婚一个多星期了居然还这么害羞,嘲讽他说既然是老婆那说是老婆不就好了,还介绍说什么沈小姐,甚至拍着他的屁股问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沈韶心说在神佑国这种宗教国家,童子鸡当爹和处女产子大概是会被视作神迹。 眼见恩竹的脖子都快红到胸口了,他连忙转移话题,问住宿的安排。 “都安排好了,放心吧!”,滂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领着众人离开机场,坐上等待在外的风眠山庄车辆。 第1907章 牢笼中的青鸟 少女坐在大殿高楼之上半开放式花园的廊下,身上仅披着件十金一尺的华贵纱衣,任夜晚微寒的春风撩拨着她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她望着被光污染抹成脸颊上的绯红那样色彩的夜空,厚厚的云层暗示了一场雨的到来,射光灯照耀着那样混沌的天空,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望穿。 少女张了张嘴,没有敢发出声音,只做了一个口型。 “妾身……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嗯……现在来说的话,人和人之间平等的称呼,一般就是先生小姐什么的吧。” “……先生?” “行,就这么叫我吧,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先生。” 她的心里在念着一个始终被雾笼罩的、虚拟的人。 她不愿意细想这其中的问题,她何尝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在利用自己,她只是一意孤行地想要报答他,无论让她做什么事,任何事,她愿意做他的牵线木偶人,只要他对自己说一句“做得好”就能开心一整天。 但也难免有非分之想。 她是人,人就会贪心。 灌顶仪式的时候她想过死,从冰河里走出来之后,想着成为明妃能读到更多的书籍就够她以此支撑着苟活;遇到“先生”的那天,她一开始只是想让他带自己离开喇嘛庙,之后是希望能到传言中富饶先进的谕洲生活;再后来成功进入大殿成为皇帝的妃子,她开始谋求地位和荣华富贵,并且按说好的那样找机会报答“先生”,可现在……现在她真正想要什么呢? “真情岂在朝朝暮暮,在乎心心念念之间。”,少女低垂着睫毛,低声念着贴身侍女夹带来的那张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的回复,“待到大计始成时,自由如风乐如春燕……相携共游大千世界。” 自由,多像一句谎话。 她何曾不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 可是她愿意相信那个未来会到来。 她甚至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一个吻,就可以满足。 可就连一个吻,他都不愿意给。 哪怕是假装出来的爱也可以。 哪怕是冰冷的逢场作戏也可以。 他连装都装得这么草率和拙劣。 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想要他的心。 她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感到惊诧。 或许只要帮他完成他的梦想,他就会施舍自己一点。 “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女孩。”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育成熟的身体,这点明明早就足以被承认了。 “我喜欢的是人,不是玩物。” 可他却偏偏把她培养成了最完美的玩物。 他是一个骗子,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去喜欢她。 她其实早就清楚。 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是交易,而且他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他救她出来、给她提供一个好的出路、她得势后再报答自己,甚至非常公平,他明明给了她变得忘恩负义和精致利己的选择,只要她断了那愚蠢的念头,是她自己贪心不知足。 她应该知足,他也希望她知足,她亲眼见着他粉碎掉了自己的医疗记录,所以就算她现在背叛他,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室妃子,他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顶多只是能跳着脚骂她两句白眼狼而已。 少女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回头望向房间里那些超出曾经的自己想象力的奢华之物,雕栏玉砌、锦衣玉食、鼎铛玉石,唾手可得的自己心心念念的知识宝库和万卷书籍,还有那么多尊敬地服侍她的侍女,已经没人再敢欺辱她…… 等她再升一级到嫔位,号作昭仪,就可以开始凭外出申请,“自由”出入大殿,宝马雕车、乘轻驱肥,再向那个蠢货皇帝撒撒娇,她甚至可以在侍卫的保护和侍女的陪伴下,自己去游览谕洲全境,去看那些从来没见过的风景。 也许会在路上偶遇他也说不定。 可她其实连他名字叫什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根本就没资格去贪心,他连机会都没打算给。 他说过,她可以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但言外之意,是不可以爱他。 他还说过自己有妻子。 他有女儿吗?如果他有女儿,说不定甚至和她年纪相仿呢。 少女哑然失笑,她不能再熬夜了,不健康的作息会让肌肤受损,会让她过早失去皇帝的宠爱,那样就会导致自己迟迟无法升位份,从而难以作为有价值的棋子。 她走进了房间里,褪去薄纱,今夜皇帝又被她打发去了别的寝殿,这样的行为出自她厌烦的情绪,也是欲拒还迎、不满足才会更渴望、有遗憾才会更期待的策略。 “先生,愿妾身能和您在梦中相见。” …… 树醒风冷冷地看着屏幕上的医疗和手术记录,这份报告里还包括了秋娘的真实身世——这是他真正用于拴住秋娘的锁链,他当初根本就没有删掉,愚昧无知的神佑国少女甚至不知道有两个词叫“云端硬盘”和“数据备份”。 树醒风有意没有让她学习任何科技相关的知识,理由是她“不需要”。 如果她敢背叛自己,他就会借别人的手,把这份报告间接地提供给皇帝或皇后,对宫妃来说,欺君之罪,是死罪。 他有自信让她来不及辩驳就去死,只要她有一点弃主的苗头。 树醒风的眼神凛冽非常,他是株树塔尖的一头冷血无情的野兽。 秋娘只是他豢养的美丽家畜,一只鸡棚里的孔雀,他将被雨淋透、疾病缠身、羽毛损毁的良禽幼崽捡回家,把她精心养大,送上款待客人的餐桌。 他在本质上跟班禅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他衣冠楚楚、有礼有节,会在对方面前演出虚假的尊重和平等而已,他表面上给对方自由的选择,让她以为爬上高位的自己此刻就算背叛,他也没办法,实际上却捏着秋娘的命脉,她分明就只有顺从和忠诚这一条活路。 男人的手指揉搓着一个纸团,里面是秋娘回复的消息。 “爱?”,他没忍住笑出了声,“真可笑,一个玩物懂个屁的爱,人才配有爱。” 树醒风弯曲手指,用食指的指背压着拇指的指腹,再用力弹出,将那个纸团击入烟灰缸里,随后又把嘴上的香烟摘下,按在纸团上,任火苗和烟灰践踏她的真心。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纸团里的娟娟小字逐渐被无情地烧毁。 男人深吸一口气,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拾起桌面上的钢笔,写下回复: “梦难成,恨难平,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他故意把两阙不同的《长相思》拼接在一起,渣男到这个份上也是够级别了。 树醒风得意地邪魅一笑,心说对付这种恋爱脑女文青就要这样才最有效。 下属在他的召唤下进入房间,拿走了折好的纸条。 …… 恩竹和沈韶呆滞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张巨大的、圆形的床。 上面甚至撒了玫瑰花瓣,用浴巾叠了两只白天鹅。 这是神都市中心唯一一家有电梯的现代化酒店,滂叔“贴心”地为这对“新婚小夫妻”安排了浪漫主题套房。 恩竹识相地开始动手打扫不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并拿出消毒工具把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清洁一遍,用检测软件确认房间里没有隐藏的录音录像设备。 沈韶一边拿着杀菌喷雾帮忙消毒,一边无语地扶额,心说难怪刚才办理入住的时候,滂叔特意让他俩出示了一下电子版的结婚纸,在这个传统的宗教国家,要是不能提供合法的婚姻关系证明,还“住不上这样的房间呢”。 真是谢谢您了哈。 “不好。”,上校的声音从衣柜方向传来,“这里没有备用的被褥。” 沈韶右眼皮一跳,她颤抖着手指,走过去检查确认:“……确实。” 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转过身背对着背对话。 “我去问前台要。” “现在都四月了,天气已经热了,被子也够厚了,问起来要怎么解释?” “现在告诉滂叔是假结婚也没关系吧?都是自己人。” “你不是没看到他刚才有多开心,要是告诉他了,看他还吃不吃得下你的喜糖。” “……我不该给他发喜糖的。” “所以你为什么会随身带喜糖啊?!” “就……社交礼仪,默认习惯,人情世故?” “……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随身带喜糖。” 沈韶崩溃地单手捂脸,她甚至怀疑这小子年龄造假,实际上才五岁,一下没看住就会跑去撒尿和泥玩。 恩竹似乎读出了对方的心理活动,他心里的天平衡量评估了一会儿之后,觉得相比装傻还是说实话比较好:“其实是因为……我想听到别人说祝福我们的话。” 上校的脸通红,支支吾吾地嘀咕着:“我其实……很当真,还希望你也能当真。” 沈韶一听这话也羞红了脸,小声地回应:“可、可是,不能当真,这个完全是政治目的性的东西,我、我……” “我想和你之间只有纯粹的感情,不想夹杂别的东西。” 上校替她把话说了出来,他转过身来,只见沈韶也转过身,向他抬起惊讶而晶莹的眼眸,恩竹轻轻地抱住了沈韶,闭上眼在她头顶的发间印下一个吻。 “我们的关系,其实始于政治利益的博弈,融合动物案其实是内战期间六皇子事件的尾巴,有时候我会害怕,如果一段关系一开始就始于利益,是否就会永远地和利益捆绑在一起,有没有可能它一开始就不纯粹,将来也无法纯粹。” 上校的手臂逐渐箍紧了沈韶的身体,似乎是怕她逃跑,他继续说道:“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纯粹的感情这种东西吗?” “喜欢也好,爱也好,都是同时自私又利他,既付出又有所图,人心是复杂的,从来就不是实验室里的蒸馏水。”,恩竹在沈韶耳边轻声说道。 他吞咽下口水,颤抖着声音:“但我们可以假装它很纯粹,只要不去用显微镜观察,不要刨根问底,其实根本分不清杯子里的是不是纯净水。” 沈韶意识到这个家伙其实并非幼稚,反而可能是过于成熟。 就像他面对树醒风那样,他其实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受骗,实际上他很清楚,他会不断给对方伤害自己的机会,实则在试探对方的真心。 他的童年有缺失,他的成长过程实际上十分缺爱、缺乏安全感,他分明心理上有缺口,但他不愿意承认,他假装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假装自己很坚强,他假装自己能无伤地去保护他人。 他会微笑着和母亲说自己一切都很好,他会说自己不在意树醒风是否在乎他,他可以克制自己,表现出对沈韶无所图,他可以强迫自己愿意陪她一直慢慢演绎。 他确实对自己的感情很诚实,他会直接告诉沈韶自己喜欢她,也打心底里认为她要时间来验证和做心理准备很合理,但他其实也期待坚定的肯定。 只是偶尔,他也想满足一下自己那一点点、小小的自私和渴望。 故意给人发喜糖,听人说一两句新婚祝福,让别人误以为他真的和沈韶是夫妻,制造一点多巴胺,沉浸在一瞬间的快乐和虚荣之中。 不吸烟、不喝酒、不泡吧、不打游戏、不赌博、不去花柳阁,一直恪守道德行为标准、滴水不漏地紧绷着生活的他,很需要这样小小的放纵。 人不是机器,他也会受不了,他很聪明地用最无害的方式解压。 “我也没有要求到蒸馏水的程度。”,沈韶的双臂环着恩竹的腰,“但至少也不能指着一杯苹果汁说这是水吧?” 上校被她逗乐:“那我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我只是举个例子。”,沈韶笑眼盈盈地抬起脸来看着对方,“现在这个水平,我觉得就挺好,不用太追求极致,我们自然而然就好了。” 恩竹再次确认:“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就能通过你对纯粹的卫生标准?” “能啊。”,沈韶抱着他的脸蛋,“我们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 “发喜糖也没关系?” “虽然有点鸡贼,有点贱嗖嗖的,但是没关系。”,沈韶嬉笑着,“不过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这样才不至于面对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 上校一愣:“话说回来,现在怎么办?” 沈韶一脸理所当然:“还能怎么办,一起睡就是了,我们又不是不合法。” 第1908章 血色的阴谋 “那万一发生点什么……” “如果是自然而然,且双方自愿,发生就发生呗。”,沈韶故作镇定地眨了眨眼,“我要是不乐意或者中途反悔了肯定会说的,你耳朵仔细听好就行。” 沈韶又何尝不需要释放压力,她一样也是个紧绷着过日子的家伙,眼下恩竹和自己有了合法关系,外加她本来也没有额外的顾虑,倒是确实可以将彼此用于解压。 但说实话她其实心理上也还没准备好,而那种从恩竹身上莫名其妙流出的纯粹生理性吸引,和沈韶因此产生的冲动以及身体反应,又会时不时打开她羞耻心的按钮,让她保护性地自动运行大脑重填程序,在理性崩溃的边缘及时清醒过来叫停。 她无法完全放松下来的强大神经和无比强烈的羞耻心,不允许她完成这一切。 她缺乏的是将自己全身心托付的安全感,而羞耻感带来的低价值感也让她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无法接受,她能做到坦率地表达情绪,但很难坦然地表达需求。 她恐惧失控的感觉。 但又享受失控的瞬间。 她希望有人懂她的需求并满足。 但要在她开口之前或反过来替她承认。 可她同时又是个在情感表达上直来直去的性格,很难分清楚她现在说的话是情感和意愿的直接表达,还是压抑的需求提出。 喜欢和不喜欢,需要和不需要,完全不同。 一个是仅出于个人角度,对她来说非常简单;一个涉及他人,对她来说难如登天。 “……行。”,上校立刻感到如坐针毡。 沈韶对着镜子涂抹防晒霜,对呆坐在沙发上的军官说道:“你不是说下午安排了晒太阳调节生物钟吗?我们等下去哪里?” “说是今天广场上有祭祀仪式,主持的还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班禅大师,喀亚仁波切。”,恩竹回答道,“你不是说需要调查这边的宗教祭祀和班禅来着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具体任务细节吧,不过还是让人安排了车,带我们去观礼。” …… 咚咚作响的鼓声、笛声和钵声响起,身披五彩羽毛的祭司或者说是类似巫师、萨满一样的神官将一碗血泼在地上,绘制出某种图腾或者法术的阵图。 恩竹用耳机里的自动翻译软件得知,他们信仰的神其实是大自然,这些神佑国的人们相信万物有灵,神就是大自然,就是一草一木。 沈韶注意到乐队吹的笛子形态不太正常,神官手里拿着的酒碗更是不对劲,她虽然提前查过资料,但亲眼见到还是感到一阵因心理受到冲击的恶心反胃。 “少女的人皮作鼓、女孩的小腿骨作笛,孩童的颅骨作酒碗。”,沈韶忍着强烈的不适,小声给上校解说,“平民家出身的女儿,九岁要经过神官的选拔,根据神的旨意挑出明妃的候选人,通过考验的成为明妃,没通过的则被制作成食物或者法器——从头顶破开一个洞,灌水银进去,令其逐渐循着地心引力流下,直到浸透身体的每寸缝隙,此时便能完整地剥皮拆骨,而人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是清醒的。” 军官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皱着眉提问:“考验是指什么?” 沈韶犹豫片刻回答他:“灌顶仪式,就是经过数十名喇嘛的轮流侵犯,不死就算通过第一轮考验,然后由神的旨意选出去往冰河接受考验的女孩,她们被要求坐在冰河里浸泡七日,期间只能吃冰河里的鱼虾和泥沙、喝冰河的水,如果没有昏死过去,时间到了能够自己爬出来,就会成为明妃,得到资格陪伴班禅双修。” “没选中的和失败的就活剥?”,上校惊讶得眼球震颤。 “对。”,沈韶深吸一口气,“死掉的就做成肉食,分给信徒;活着的先灌药令其清醒过来,再生剥做成法器。” 滂叔满脸激愤地补充:“刚才神官用的血也是从人身上取的,他们还将所谓【有罪】的平民的脂肪熬作油,用来点灯或者食用,他们不仅拿活人祭祀,还吃人。” “所谓有罪的平民,可能不过是在斋礼期间吃了个饼充饥被人举报。”,小诚摇头感叹,他作为外国人虽然不受这样的戒律的束缚,但他有同学因此遭难,也有要好的朋友的妹妹被挑走参与明妃选拔,最后没能活下来。 这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吃人的社会。 “贵族和神权氏族在这个国家拥有一切。”,滂叔继续说道,“他们拥有政治的权柄、富饶的土地、收税的资格、解释神意的权力,他们的社会没有律法,神的旨意就是律法,他们甚至可以随意决定平民的生死。” 平民对于贵族和神权氏族来说,就是奴隶,是物品,是可以随意支配的“东西”。 沈韶叹了口气:“而且他们的平民没有护照,就算想换个地方生活,也只能作为非法移民黑到外国去,然而神佑国的交通不便,想要逃跑也难。” 这是大自然野生生物的乐园,却是人间炼狱。 几个神侍簇拥着一队穿着精美当地服饰的少女,从远处的喇嘛庙里走出来,她们个个妆容精致、五官端正、头发柔顺,但一看就知道,都是不满十六岁的年轻女孩。 “那些就是明妃,明妃过了十六岁就会变成人牲。”,小诚向二人解释道,“而且明妃是班禅的私人财产,就算不到年龄也可以随意赠送或者处死。” 现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就是今天的人牲,她被神官带到了祭台上。 音乐响起,她看起来并不害怕,或者说早就已经麻木了。 沈韶抓过了军官的手掌,挡在自己眼前,她不忍心看这残忍的画面,作为一个普通的外国访客,她也对此无能为力。 少女似乎是被灌了某种麻醉药品,神官割下她的五官时,她一声不吭,甚至还在乖乖地念叨经文,放血直到血液流干,全部渗入祭台的凹槽里,汇聚成一条小河。 神侍们将少女的尸体摆放好,尊贵的喀亚仁波切穿着象征神族最高地位的、累赘繁杂的当地传统服饰走上祭台,从神官手里接过一把金制的小刀,割下少女的舌头,放入自己嘴里吃掉,然后由神官将祭品开颅,挖出一勺脑子供给班禅,由他品尝。 上校忍不住吐了出来,滂叔赶紧给他递上纸巾。 沈韶将对方的手指紧紧捏严实,不让一点光线或画面漏入缝隙。 …… 恩竹和沈韶被滂叔招待来到市区的一家餐厅吃晚饭,但他们两个完全没有胃口,更是没心情吃荤菜,草草点了一些蔬菜和素食主食。 沈韶甚至闻到隔壁桌的肉味都有点反胃想吐,上校更是浑身不适。 “两位多少还是要吃点东西,你们大老远飞过来,体力本来就消耗大。”,滂叔柔声劝着,又帮他们两个点了两杯升血糖快的果汁,而且特意避开了红色系。 沈韶看着碗里的蔬菜叹了一口气,她想到素商女本来也是人牲。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问桌子对面的人:“滂叔,我想问一下,做人牲的少女,是只从明妃里选吗?” 滂叔摇了摇头:“不是哦,也会挑选平民家的贞洁少女,只不过不同的仪式用的人牲是不一样的。” 沈韶连忙继续问他什么叫不同的仪式用的人牲不同。 “明妃是最高级的人牲,一般都是一年一度的神诞日的大型祭祀,或者国事外交才会用;平民家的贞洁少女则是普通祭祀也会用。”,滂叔解释道。 沈韶一愣,又再次确认:“明妃会有护照,而平民没有,对吗?” “对,只有贵族和神职人员才会有护照,明妃属于神职人员,被选上之后就会由神官登记、办理各种方便的身份证件。”,小诚点了点头。 沈韶眼球抖了一抖,这些细节的信息,无法从资料库里获取,谕洲也对这种心照不宣的规则并不了解:素商女如果是平民贞洁少女,那就无法被用于国事外交,没有护照也不可能出境;而按照神佑国的祭祀规则,国事外交应使用满十六周岁的明妃作为人牲,那素商女如果原本是明妃,经过灌顶仪式后的她,不可能符合皇室妃子准入标准,根本不可能通过体检和验身检查。 素商女明明就不是真的用于祭祀的人牲。 只是有人让她在当天的仪式上,扮演一个楚楚可怜的人牲角色,又把她打扮得美艳无比,故意让皇帝看见,再按剧本被皇帝救下,由此混入大殿之中。 而有人故意培养了她,这个人甚至手眼通天,能够让外交使臣和神官配合他演出。 沈韶毛骨悚然,她立刻问滂叔和小诚,在这个国家什么人才有这样大的权力。 “只有班禅本身,或者他的家人。”,小诚眨了眨眼,“班禅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和儿女,被称为圣尊、圣母和圣子或圣女,神圣家族的人可以影响政治决策,也能命令神官……这个国家的神族人员权力极大,班禅几乎和国王平起平坐。” 沈韶扶着额头泄了气,这样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如果素商女确实是班禅或班禅家族养大,专门培养成用来送入谕洲的间谍,那素商女不可能不拜神、不思念敬爱母国;但如果素商女不出自班禅或其家人手中,则无法做到偷天换日。 她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自暴自弃般地自言自语胡说八道:“要是我也能成为神族的非血缘亲戚就好了,那我肯定马上下令释放所有奴隶,取缔明妃选拔和人牲制度,颁布法律、推翻贵族和神族专制,分配土地,建立现代化政府机构。” “还真不是没有先例。”,小诚眨了眨眼,“确实有一个和神族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根据神的旨意,变成了班禅的兄弟。” 沈韶惊讶地睁大了眼:“你刚刚说什么?” “两年多……差不多两年半以前吧,好像是。”,小诚喝了一口果汁润润嗓子,“班禅在神诞日做祭祀的时候,得到神的旨意说,有一个他非血缘关系的神族亲戚来到了神佑国,神指引他去寻找这个人。” 沈韶疑惑地皱眉,心说这神的旨意是怎么一个翻译法? “于是班禅就派人根据神的旨意提供的线索和特征,找到了这个人,然后再次祭祀问神确认九次,与他完成了血酒仪式,结为血誓兄弟。”,小诚比划着仪式说道。 小诚解释说因为血酒仪式不对外公开,所以大家也只是听过这样的传言,并没有人知道那位神秘的“兄弟”是谁或者长什么样。 “据说,是一个外国人。”,滂叔也插了句嘴,“我在码头听当地的工人讲的。” 沈韶眼睛都亮了:“外国人?!” 她激动地问道:“神的旨意是如何确定的?” “问神的东西是一块刻满符号的古董石板,沈小姐你还记得刚才的人牲祭祀仪式吗?被放血后的人牲,她的血会沿着祭台凹槽流进骨碗,然后神官会把骨碗里的血倒在石板上,放在太阳和月亮下面曝晒、让雨冲洗,七日后,血迹残留的符号,就是神的旨意,这个过程是全程公开的,所以班禅也没有办法控制。”,滂叔说道。 沈韶笑出了声:“这太简单了,只要我让人往石板上,偷偷提前涂上凝血剂和胶着药品,不就可以伪造天意了吗?” “确实,如果收买一下在祭祀之前看管石板的奴隶,这件事不难做到。”,小诚眨了眨眼,随后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有鬼。 沈韶再次提问:“那个问神确认九次是不是这个人的仪式,又是什么?” “那个需要用到九个奴隶,也就是无辜的平民,神官会让他们各自吞下一个充满孔洞的石球,一天一夜过后把他们剖腹,打开胃,看看石球在不在里面。”,滂叔一边回忆一边介绍,“如果石球消失,则投票给【是】,石球还在的话,就投票给【否】,根据票数多寡,来判断神的肯定或否定。” 小诚激动地说道:“当时闹得全国皆知,神居然给出了九个【是】!” 沈韶单手捂脸,深吸一口气:“石球应该是碳酸钙之类的东西做的,只要提前给这九个奴隶吃下大幅度增强胃酸分泌的药品,就能做到这一点。” 大家一脸“哇”的表情,上校也忍不住惊呼:“所以,这所谓的天意,其实完全就是人为的操作,这个外国人故意设计这一切,让自己成为班禅的血誓兄弟,从而一跃成为能够左右政权的人?” 沈韶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恐怕我的任务需要找的人,就是他。” 第1909章 过去的痕迹 沈韶的时差并没有完全倒过来,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就变得哈欠连连,眼皮打架,恩竹看她这副模样,竟觉得异常可爱,一向清醒自持的沈韶变得迷迷糊糊的,还因为犯困走路不稳,而抱着他的胳膊下意识往他身上靠。 妈的,好想把她揉进怀里猛亲。 “竹哥儿,沈小姐,你俩今天早点休息吧!”,滂叔和小诚将二人送到酒店楼下,和他们挥手告别,“沈小姐让帮忙找的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送来,放心!” 上校和二人告别,扶着连挥手都软绵绵的沈韶上了电梯。 沈韶像梦游一般飘进卫生间,强撑着简单洗澡换衣服、洗脸刷牙,她实在太困了,从浴室出来之后一直扶着墙走,晃晃悠悠地飘到床边,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 “晚安……受不了了,实在太困了……我先睡了,你随意,别吵我就行……” 沈韶几乎是说完话的下一秒就昏了过去。 上校木木地站在床边,心说这就是你说的自然而然是吧。 还真是自然而然地入睡。 恩竹换下外出的衣物,仔细地洗漱,他也冲了一个澡,为了不发出噪音,使用毛巾擦干头发而非吹风机,军官反复深呼吸平静心情,走进了卧室区域。 沈韶已经熟睡,她的长睫毛乖巧地贴着眼下的肌肤,黑色的根根分明,从侧面看会被鼻梁挡住一部分,红润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上下唇瓣自然地贴在一起,好像还略微张开了一丝不好觉察的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绺牙齿的白色影子,她在被子下侧躺的身体伴随着平稳的呼吸,小幅度地上下沉浮。 恩竹撩起被子的一角,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滑进去,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下颌,静静地撑着脸半卧在沈韶旁边,观察对方的侧脸睡颜。 妈的,好想把她揉进怀里猛亲。 恩竹伸手关闭了房间里的灯光总控,直挺挺地躺在沈韶身边,好像在床上立正那样,手掌心紧贴自己的大腿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站军姿呢。 他莫名地紧张,明明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昏睡的沈韶现在和一个枕头没差别。 那么,我可以躺得再近一点吗? 或许我们牵着手睡可以吗? 我如果抱着她睡,会不会把她吵醒? 万一我睡着了打呼噜怎么办? 现在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他必须自己做决定。 恩竹用力咽下口水,他犹豫地侧过身,面对着沈韶轻轻往她身边挪了挪,想了一下后伸出手臂,想去碰她的手,又怕打扰,抱着么又不太敢,最后决定将手臂隔空环着从她身上跨过去,按在了沈韶身后的床单上。 这样一来,就好像让她睡在自己的怀里一样。 好香,是什么味道?是她身上的吗? 沈韶的呼吸扑到了恩竹的胸膛上,有点痒痒的。 上校浑身发烫,被窝里的温度正在攀升。 沈韶也感受到了不适,在睡梦中无意识地一脚踢开被子,露出小腿和大腿散热。 上校的心跳声很重很大,但是很有节奏,令人安心。 沈韶双手空握成拳,放在身前,离恩竹很近。 上校抬起脖子看了一眼被子的状态,沈韶那一脚踢得有点多了,上身的睡衣也因此被掀起一角,露出腰侧和上腹来。 他轻轻掂起一点被子,小心地帮沈韶盖了一下肚子区域,以防着凉。 恩竹在心里告诉自己:“睡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别想那么多。” 他闭上了眼睛,悬空撑着的手臂随着他入睡,逐渐失去力气,坍塌到沈韶的身上。 四月上旬的夜晚,还是有一点寒冷,夜间降温十分寻常。 沈韶本能地寻找热源,她自然地往恩竹的怀里窝了窝,甚至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跨栏背心肩带,还把膝盖曲起,架到了上校的腿上,就像她平时对待玩偶抱枕那样。 恩竹并没有被弄醒,他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地高,完全陷入了深度睡眠,但却本能地收紧手臂,将沈韶更加紧密地搂住,抱进自己的怀里。 温暖,柔软,还有令人安心的气味。 对二者来说,都是一样的体验。 …… 神佑国的生态过于优良,早上不到六点,就有一阵婉转且吵闹的鸟叫声将沈韶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抬脖子,头顶就磕到了恩竹的下巴,给他也砸醒。 “痛痛痛痛痛……”,两个人分别揉着自己的下巴和头顶,眼角带泪,嘴里嘶嘶地抽着气,不明所以地强制开机。 两人同时低头和抬头,疑惑地看着对方,对视一眼后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韶还在揉着头顶的痛处,“昨晚……算是我们两个第二次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吧?” 恩竹还在觉得刚才的情景好笑:“哈、是、是吧,洞房花烛夜是我昏过去,昨天是你太困了昏过去,我们扯平了。” “你没有趁机做奇怪的事情吧?”,沈韶伸出手指戳了戳恩竹的鼻尖。 军官一脸无辜:“完全没有,我还给你盖被子呢!” “没有偷偷乱摸?”,沈韶捏住了他的鼻子,“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哦。” 恩竹因为被捏着鼻子而发出鸭子的声音:“没有,哪里也没有碰,怕吵醒你。” 沈韶被他的声音逗乐:“那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你的手在我后背?” “我还想请问,为什么你的腿压在我身上呢?”,恩竹用手指了指被子里。 沈韶连忙红着脸撤下了腿:“无意识行为不作数!” “那你现在有意识了吗?”,恩竹微笑着欣赏沈韶刚睡醒有些红扑扑的脸蛋,“我现在很清醒,昨晚睡得好像特别好。” 沈韶点了点头:“……我也是,居然中途都没醒。” 上校将手臂穿入对方脖子下方的空隙,另一只手则压住她的后腰,他的大手从沈韶后背一兜,把她揽入怀中:“这是有意识行为。” 还未等沈韶回应,他双臂弯曲,将她轻轻地抱住,并往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也是有意识行为。” 沈韶的心跳极快,她烧红了耳朵,整个人浸泡于恩竹的双臂之间,脸蹭在他胸膛的肌肉上,鼻腔里全都是他身上那种干燥又炽热的气味。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如此满溢的安全、放松和爱意。 “这个……也是有意识行为?”,沈韶注意到了对方的早晨特殊情况。 “……这个不是。”,恩竹松开了手臂,往旁边稍了稍,拉开安全距离。 军官挠着后脖子,不好意思地起身坐到了床边,随便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抱着很绵软,一点也不硌,感觉不到骨头,完全想象不到你体重这么轻。” “因为我骨架很小,很能藏肉,只是看起来很苗条,体重也是只是在数字上偏轻,其实我现在很健康。”,沈韶顺着话题脱离尴尬,“我当年厌食的时候才是真的瘦,看着像骷髅,吃什么都没胃口,还有焦虑症,觉得所有食物都不干净,后来听了心理医生的建议,自己做饭自己吃,这样就能放心,也能按自己的口味吃饭。” 恩竹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是那时候学会做饭的。” “是的。”,沈韶也缓缓起身,靠着枕头伸了个懒腰,“不过,都过去了。” 上校突然明白了,沈韶做的饭里那种特别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伤口愈合之后留下来的痕迹,是一条康复的坚强伤疤,也是她的勋章。 “那个时候……”,恩竹小声地嘀咕着,“要是、要是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在那个时候,我就可以陪在你的身边了。” 沈韶缓缓地转过脸来看向恩竹,她眼里闪烁着温热的光。 “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恩竹脸上是温暖的微笑,“你再也不用一个人面对那样的事了,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你,站在你这边。” 沈韶的心狂跳不已,但她偏要在这种时刻犯个贱来隐瞒自己的触动:“……你竖着那玩意儿讲这种话,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上校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这个是早晨的特殊情况,跟那什么没关系……我去上个厕所。” …… 两人简单吃了酒店的早餐,出门到昨天和滂叔约好的码头见面。 “沈小姐,你要的东西我们已经搞定了。”,小诚将一叠厚厚的地图递给沈韶,“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神佑国的【政府】曾经有发布过禁止平民进入的【神域】位置列表,也就是神权氏族所居住和工作的区域。” 滂叔点了点头补充道:“由于这边基本上是一个没有网络的社会,所以这样的文件发布都是通过官方报纸或纸质文件,我们让在这边的风眠山庄的兄弟们一起,把过去三年的文件全都收集了起来,并且按不同的颜色都标在了地图上。” 沈韶感激地双手接过地图,并将一个平板递给小诚:“这里面是我从皇家首都大学的内部资料库里找到的论文和数据,希望对你现在研究的课题会有所帮助。” 小诚欣喜地接过平板,万分激动地看着那些在神佑国很难获取的研究资料,乐得简直想要原地放烟花庆祝。 恩竹和沈韶来到一块空地,把地图展开,铺在地上,上面一共有两百多个地址。 “神域的列表更新是每月一次,按照你们所说的和求证来的具体时间,这个血誓兄弟是两年半以前通过的仪式,那么他的居住地点最早应该会在当月、或者下个月更新在平民禁入区域的列表里。”,她将时间符合的地址保留。 沈韶对比着地图上的图案继续说道:“大部分更新的地址都在神都市区或者周边,有的是宗教用地,有的是住宅区域,做这种事情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在有众多信徒会造访的宗教用地,先排除这些。” 她把血誓仪式当月和之后每个月的报纸和公告复印件摊在地上:“住宅分为公寓和独栋,要对工具人进行系统的培育,且有能力做到伪造天意、偷天换日的人,应该不会蜗居在公寓里,所以也排除所有的非独立住宅。” 沈韶又用笔划掉了一些记录:“他想要培养一个工具人,有可能很多年之前就在筹划,所以在血誓当月及以后新盖的房屋都排除,这件事情绝不是临时起意。” 最后剩下三个地址,符合沈韶的要求。 “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城区边缘,一个在靠近机场的郊区。”,恩竹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三个地点,“相隔较远,我们坐风眠山庄的车挨个跑一趟吧。” 沈韶摇了摇头:“这三栋宅子,我已经知道是哪一栋了。” 三人惊讶地看向沈韶。 沈韶打开手环,把她之前调查收集好资料的白板打开:“神佑的土地,分为三种,贵族所有、神族所有、无主之地。” 她指着地图继续解释道:“市中心和城区的土地,分别由神族和贵族所有,平民和外国人是没有资格购买这种位置的房子、或者租下土地自建房屋的。” “所以。”,沈韶开始收拾地面上散乱的文件,“只能是郊区靠近机场的那栋。” …… 几个纹身大汉穿着迷彩服,小心地穿越原始森林,逐渐靠近一栋藏身其中的、白色的豪华别墅。 “安全。”,滂叔对着对讲机里说道,“外围并没有人。” 上校迅速从围栏安静地突破,他绕过院子里荒废的泳池,背贴着墙壁靠近了门窗。 “安全。”,恩竹对着对讲机里说道,“里面似乎也没有人,都结蜘蛛网了。” 他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门,发现上了锁,门板上分明是密码锁。 “是密码锁,这是现代科技。”,恩竹向对讲机里汇报,“是谕洲常见的牌子。” 沈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你试试你的生日。” “啊?”,恩竹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地输入了,更离谱的是,大门居然真的成功打开了。 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处都落了灰,看起来至少快一个月没人来过了。 “没有人,安全。”,恩竹和风眠山庄的家丁们迅速把四层楼和地下室以及天台都扫了一遍,向对讲机里汇报,让沈韶可以放心进来了。 沈韶从远处一路小跑地进入别墅区域,在门口等着迎接她的恩竹迫不及待地问出他的疑惑:“为什么你会知道密码?还正好是我的生日?这地方的主人莫非是……” “我之前只是胡乱猜测,试了一下你的生日就彻底证实了。”,沈韶哼笑一声,“你的薄情爹,我的魔鬼公公,居然背着自己老婆,在国外偷偷养了个小姑娘。” 上校惊讶地问她是怎么猜到的。 沈韶歪了歪脑袋:“那个姑娘不自觉地学习着养她的人,或者说是在模仿她心仪对象的生活习惯,这是在亲密关系中很常见的一种现象。” 沈韶心里偷偷吐槽树醒风是个魅魔,怎么总有女人被他迷晕,前有恩掌柜为他辍学生子还给他分家族企业的股份,后有素商女入宫为妃替他办事。 “每次你老爹请你吃的东西,包括你下冤狱的时候他给你送的食物,就可以看出来他的个人饮食习惯。”,沈韶帮助恩竹回忆,“偏西式的料理,喜欢牛肉和海鲜,每餐必须要配新鲜的蔬果,以及饮茶的习惯……那个女孩子也一样。” 恩竹小声嘀咕说这些他也爱吃,沈韶微笑着说这大概就是基因的力量。 “还有他的个人审美偏好和闲余爱好。”,沈韶厌恶地啧了一声,“喜欢女人穿白色系的服装,戴复古传统的典雅风首饰,还有书法和钢琴。” 恩竹嘴角肌肉抽搐:“他居然敢背着我妈,在外面养小老婆???这就是你的任务?你不是说是抓小三?” 沈韶摇了摇头,表示她的任务并不是这个:“不过,你老爹应该也不是在养小老婆,可能是类似养女儿……呃,养工具人……嗯……比较复杂的一个心理吧。” 她指了指密码锁:“用自己的生日被查到太明显,用自己妻子的生日又不好意思,毕竟是偷偷养了个野女人,所以就用你的,这也和他养女儿的部分心态吻合。” 上校怒啐了一口,骂这个家伙沾花惹草、心猿意马,明明婚姻关系还存续,在外面偷偷养女人还能是什么,那肯定就是出轨了。 “哦那倒不至于。”,沈韶立起手掌替树醒风说句公道话,“这个女孩子,明显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对他口味,应该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不过他倒是有可能假装喜欢,诱骗青春期的无知少女为爱做蠢事。” 恩竹眯着眼问沈韶树醒风什么口味。 “他的个人癖好很明显啊!”,沈韶耸了耸肩摊开手掌,“他就喜欢成熟性感,身材火辣的美艳少妇,最好是生过孩子而且脾气不好,这个姑娘年纪太小而且太乖巧了,他肯定没兴趣,不过这姑娘恐怕也发现了他的癖好,所以才会故意往那个方向打扮,形成一种奇异的混搭风格——美艳无比的少女。” 上校一脸震惊,他眼球颤抖地问沈韶为什么这么说。 沈韶皱着眉疑惑地问恩竹,难道不觉得他妈就是自己刚才说的那款吗?恩喜儿甚至还符合梦尘说的多边形缝合怪假说,而且一边母性光辉一边性格火爆,提供的反差感强烈,就像吃零食的时候搭配咸甜永动机,把男人迷得根本停不下来。 “恩掌柜年轻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发育得很好的那种外形,外加土匪一样的做事风格在他眼里简直性感得要死,恩掌柜后面生完孩子,得到激素和年龄以及阅历加成之后,更是把他迷得时隔二十多年都忘不了……你爹明明心狠手辣什么坏事都敢做,面对你妈妈就怂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跪下来吻她的脚求她别离开自己。”,沈韶一边说着一边往别墅里走去。 上校心情复杂地说没想到沈韶这么了解树醒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算是女公爵和他一起教我的。”,沈韶幽幽地飘了一句。 两人步入别墅区域,在确认家丁们已经搜索完毕后,郑重地感谢了他们的帮助,并请他们到室外先坐会儿休息休息。 “你要启动侧写啦?”,恩竹期待地看向沈韶,“看看能不能抓到出轨证据?” 沈韶抱住恩竹,闭上眼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对,这里有很多过去的痕迹,不过你不用期待出轨证据,我估计倒是能抓到一些玩弄人心的证据。” “你说到人心……”,上校挠了挠下巴,“我刚才检查地下室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手术室,里面还有很多医疗检查仪器。” 沈韶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地震:“你、你说什么?这里有手术室?” 第1910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十二小时前。 皇帝轻抚着少女的头发,闭着眼睛将鼻子贴在上面呼吸香气。 他轻轻叹了一声,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天亮了,是时候起来让人伺候洗漱更衣,准备早朝。 “圣上,您昨夜到今晨总是频频叹气,是不是有心事?”,素商女从皇帝的身后伸出手臂,环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乖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皇帝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皇姐自从布泽法师去世,久病不起,一直不来上朝,偏偏最近事情又特别多,实在是让朕疲累不堪……” 皇帝单手扶额,头痛渐生:“这几天西北战事令朕烦恼,诺瓦科锲攻势渐猛,眼看着就要收回雷斯亚尔钦,雷斯亚尔钦是勤哲子爵封地里的镇子,虽然这家伙因为朕下的命令,正在拿自己的钱贴补军队,或向邻近城邦借调兵力在死守国境线,但这样僵持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他根本就没能力守护国土!” 素商女用手指仔细地帮忙揉着太阳穴,皇帝继续吐苦水:“而且最近不知怎的,雷斯亚尔钦那边的居民似乎是从什么网络渠道,听说了诺瓦科锲要收回土地的计划!也可能是诺瓦科锲的信息战吧,社交媒体上有很多ip地址在海外的账号频发勤哲子爵苛待边民、大幅加税、收缴过量的公粮供给前线士兵的信息,导致雷斯亚尔钦民怨沸腾,说什么再打下去饭都吃不上了,一个个都吆喝着要回归祖国,朕实在是担心一旦里应外合,雷斯亚尔钦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沈韶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抬起手环检查了一眼自己匿名租用的海外服务器,发帖机器人运行良好,雷斯亚尔钦本地话题讨论数据也逐步攀升,虽然好几个号已经被官方封掉,但只要雷斯亚尔钦不断网,她的舆论战策略就会继续进行,直到皇帝的焦虑心理攀上高峰,忍不住下令改革;而一旦政府下令管控雷斯亚尔钦的社交媒体,那这样无法发泄的情绪就会在现实中爆发,民众会做出极端行动,从而更有效地加速她和沈千山的计划,让皇帝更快地下决策对当地进行改革。 不管政府如何应对,这招一定会起效。 沈韶得意地勾起嘴角,她收到了沈千山发来的一句“不愧是我的女儿”,过去一年多她遭遇的倒霉事和算计,如今全都变成了她的羽翼。 “勤哲子爵不管是作战能力还是笼络民心的能力,都已经眼看着是不行了,朕打算把雷斯亚尔钦收归中央,设置一个行政长官来管理,可一时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要选谁才好,朕并不像皇姐那样了解每一个臣子。”,皇帝焦虑地塌下酸痛的身体。 素商女用手指轻轻按摩着皇帝的肩膀:“臣妾无知,不懂朝政,没法替圣上分忧……臣妾只知道化妆打扮,臣妾初来乍到,又不太懂谕洲的各色品牌,若是圣上或皇后娘娘赏了臣妾一款特别好用的皇家特供护肤品,那臣妾下次再用自己的月例向内务司申请采购,肯定也会买一样的东西。” 皇帝一愣,他伸手轻轻按住了素商女按摩的手指:“素商,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连忙起身穿鞋,去拿卧榻旁边几上的手环,打开了恩竹的档案: “须磨镇改用田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公粮上缴质量超越之前不说,库存也是十分充足,完全可以供应去前线也不会影响民生!恩竹长官还是军人出身,他可以直接以特军部队上校的权限,调用飞行战队前去雷斯亚尔钦支援,而且特军部队本身的预算就特别充足不用再额外批经费,如今王城也没有什么很紧张的安全问题!他甚至还布置过石神岛的国防建设,方案得到了镇国公的高度认可!” 皇帝激动地继续下拉恩竹的个人档案,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他今年年初还闹了个假绯闻,原本一边倒的舆论,居然也被他成功反转!他或许也可以让雷斯亚尔钦的民众对谕洲的统治改观!他还老老实实地和沈家姑娘完婚,是朕的忠臣!” 素商女惊喜地眨了眨眼,她不知道为什么先生让她说的这几句话,会有这么强大的效果,但似乎自己已经完成了先生交代的任务?先生说,只要让皇帝高兴地说出“恩竹”这个名字,就算是成功。 她披上半透明的薄纱,走下卧榻,小心摘下衣桁上的龙袍,前去伺候皇帝换衣服。 素商女一走近,就看到了皇帝打开的全息屏上,那个叫“恩竹”的人的脸。 她瞳孔放大,手里的龙袍骤然掉落在地。 太像了,和他太像了,除去嘴唇和下巴,简直一模一样。 素商女的情绪疯狂上涌,她感到一阵晕眩,变得好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难道“恩竹”就是“先生”吗?可他看起来又太年轻了,“先生”周身散发的那种成熟感至少是三十岁以上才对,而且“先生”明显不可能是军人出身,他的皮肤太娇嫩,气质又太过儒雅,可是为什么他们长得这样相似?这个“恩竹”是先生的亲人吗?谕洲人的姓氏在前,所以先生的姓氏原来是“恩”吗? 她突然难以自制地手脚发软,浑身脱力,昏倒在地。 “素商?素商!”,皇帝听到了身后少女摔倒发出的动静,一转头便惊呼起来,“来人!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 “是……是您吗……?”,少女缓缓地睁开眼,“先……圣上……。” 皇帝见素商女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身上还穿着礼服,刚刚下了朝堂回来。 皇帝刚刚在朝堂上宣布,命特军部队上校恩竹,为雷斯亚尔钦行政长官,吏事部已经在拟旨和进行公职人员变动的相关流程,周一上午就会通知到当事人。 皇帝一下朝堂就急急忙忙地回了素商女的寝殿,得知御医已经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并且给她吊上了营养液,只不过人迟迟没有醒来。 “圣上……”,素商女试图起身给皇帝行礼,皇帝连忙把她扶着按回床上。 皇帝脸上的表情又喜又忧,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素商,你一直醒不过来,可朕一来你就醒了,实在是奇迹……” 素商女浑身疲惫,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这倒像是臣妾装病,故意等到圣上来了才睁开眼,若是有人这样说,臣妾百口莫辩……” “何人敢这样猜测朕的爱妃?!”,皇帝的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又有何人敢这样空口污蔑朕皇子的母妃?!” 素商女听到这话一愣:“圣上……您的意思是说?” 皇帝万分激动地拉过御医挥来的一个全息屏,上面显示着hcg的检测数值:“素商,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御医一脸高兴地行礼恭喜:“圣上、娘娘,hcg数值说明您二位的受精卵已经着床,再过三周就可以通过b超检查孕囊,监测胚胎发育的情况。” 素商女没听懂这些专业词汇,她只知道这话的意思是自己腹中有一个生命在孕育。 “传朕旨意,晋素商女为昭仪,由宗礼司拟定封号!”,皇帝感激地捏住了素商女的双手,“素商,你可知道,朕已经四年多没有过新生的皇子皇女了,御医怎么都查不出毛病,只说可能是由内战引起的心理阴影导致的……而你入殿还不到一个月,这分明就是奇迹!是天意!” 素商女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这个孩子不可能生下来。 可皇帝看起来太开心了,如果让他的期待落空,要如何处理以后的关系?要如何继续笼络他的心,维持这份宠爱,从而为先生做事? “素商,你好好休息,再睡一会儿!”,皇帝小心地吻了她的额头,“朕不打扰你了!你需要什么就和侍女说!朕会让内务司满足你的一切需要!” …… 沈韶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个定时引爆的炸弹,这就是为什么这栋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的原因——再过十分钟,这颗炸弹就会把这里彻底毁掉,消除所有的痕迹和证据,而现在这颗炸弹已经被沈韶锁住,彻底无害化。 沈韶看着手术室里丢弃的各种东西,望向那不属于这个国家的技术、那台蜘蛛一般的智能手术机器人,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素商女,甚至不是普通的平民女孩。 她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娃娃,在这里经过了大量精心的修复,才通过了体检。 “明妃?”,恩竹瞳孔地震地看向沈韶,“什、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救了一个明妃?听起来不像是这个冷血动物会做的事情啊?” 沈韶戴着手套捡起地上的几张破碎的纸,那是手术过程笔记,这些手写的只言片语隐约地透露出过去的秘密,结合她在其他房间找到的生活痕迹,真相已然在眼前。 那个女孩接受了至少三次大型联合手术,一边恢复术后的身体,一边学习她需要的一切能力,她差不多每半个月见一次树醒风,那个男人会像一个父亲一般温柔地关心她,问她过得如何,身体如何,学习成果如何,向她许诺会带她去谕洲生活,告诉她自己会把她许给谕洲最有权势的男人,从此享受荣华富贵和人们的尊重。 她把那个男人视作救她于水火的英雄,视作再生父亲,视作……她的恋人。 她吃他喜欢吃的食物,喜欢他喜欢的东西,打扮成他喜欢的模样,为他做他想做的事,以为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的身体实际上是拼凑起来的金絮其外,器官不可逆的损伤也只能短暂地伪装成健康的形态以通过体检,她已经再也不可能生育,作为宫妃如果没有儿女傍身,当皇帝身故后,她就会被秘密赐死,对外宣称“伤心过度自戕随去”,给皇帝陪葬。 而没有娘家、没有除了树醒风以外的人认识她的外国人牲,也没有人可以帮她提交离婚申请,她根本没有办法在死前逃离那个牢笼一步。 她注定是被利用到无价值后,随意丢弃的一次性工具。 而树醒风也一定保留了她真实身世的证据,用来作为威胁和控制她的锁链。 沈韶愤怒地深吸一口气,恩竹注意到沈韶气得连握拳的手和肩膀都在发抖。 “给你爸打个语音。”,沈韶转过身来对恩竹说道,“就现在。” 上校乖乖照做,他给备注名为【傻逼】的账号拨去语音。 树醒风正在睡梦之中,下属叩开他的卧室门,递给他接进来的语音请求,树醒风看了一眼上面通话人的名字,立刻接了起来:“宝贝儿子,怎么这个时候联系我?” “不好意思,不是宝贝儿子,是您的宝贝儿媳。”,沈韶故意用甜美的嗓音阴阳怪气地说话,“不如用您聪明的小脑瓜猜猜,我们去哪里度蜜月了?” 树醒风一愣:“那艘去神佑国的飞船上,是你们两个?” 沈韶鼓起了掌:“答对了,恭喜您。” “你想干什么?”,树醒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慌张地大声喊道:“你们是不是在别墅里面?赶紧离开那里!快点!” 沈韶冷笑一声:“放心,炸弹我已经锁住了。” 树醒风捏了一把汗,他刚才一瞬间吓得后背都湿透了。 沈韶深吸一口气镇定情绪,对着耳机里面说道:“我听说,您特别看不起我们家的策略,觉得我们太幼稚、太理想化,只是用罪证拿捏别人实在是没什么屁用?您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树醒风紧张地咽下口水:“……你想说什么?你要举报我?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做这一切的人是我吗?” 沈韶轻笑着说道:“您放心,咱们现在是一家人,而且家父好像还和您达成了什么合作的协议,做女儿的肯定不能不孝,那我自然是不会坏了他的好事。” 树醒风用鼻子冷哼一声:“你想要什么?” “我要她的手术记录和身世报告,还有你跟她的联络方式。”,沈韶回答他。 树醒风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只要沈韶也有这两个东西,那秋娘就同时是他们两个人的工具,而如果树醒风利用秋娘做什么不利于沈家的事情,沈韶有了实打实的秋娘犯下欺君之罪的证据,就能随时毁掉他的棋子,大不了掀桌子都别用。 当然,沈韶也可以凭这两样东西策反秋娘,告诉她树醒风的真面目,让她清醒过来之后只为自己所用,而且秋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像那些有家族需要照拂的宫妃一样不敢离婚,沈韶可以作为她的宫外联系人,马上帮她委托律师提交离婚申请,逃脱陪葬的命运,也让她获得自由。 “我凭什么给你?”,树醒风觉得可笑,“我可以即刻就让她死,再送一个新的进去,你不会以为我就只准备了一个吧?你抓得过来吗?” 沈韶微笑着说出一句让树醒风血液倒流的话:“哦对了,我在这个别墅里找到了一些用过的乳胶制品,不知道恩掌柜看到了会怎么想呢?我记得我婆婆脾气很差。” “你胡说!不可能!”,树醒风急得都破音了,“我根本没……你伪造证据?!” 沈韶夹着嗓子装无辜实则威胁:“您在说什么呢?像我这么正直善良又温柔纯洁的女孩子,怎么会做这么卑鄙的事情呢?人家刚刚说的是手套,您想的是什么呢?” 树醒风脸上的表情精彩非常,他的下半张脸是狰狞的笑容,眼睛里则是恐慌无比的神色,一方面他害怕恩喜儿误会自己出轨而和他离婚,一方面又为自己儿子和沈韶这样优秀的女人结婚感到欣喜非常,同时还因为这局势均力敌的博弈而兴奋不已,他抽着气颤抖: “沈……韶……!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是吗?可我实在是一点都不喜欢您呢。”,沈韶故意嗲着说道,“一把年纪了就少熬夜了吧?别把身子给熬坏了,我还想以后给您养老呢,爸?” 树醒风听到这个称呼爽得浑身痉挛,一边又被恐惧和愤怒以及欣喜的情绪来回碾轧,外加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畅快淋漓的计谋互殴了,直接原地心理高潮。 “乖儿媳,查收一下你的邮箱。”,树醒风平息了呼吸对话筒里说道,“我们是一家人,共享好东西很正常,以后不用这样拐着弯问我要,喜欢什么就直说。” 沈韶打开邮箱看到两封从匿名账户发过来的信件,分别是一份电子版的报告和一个物理寄存柜的地址和密码。 “谢谢,晚安。”,沈韶马上挂断了语音,一秒也不想再和他多费。 上校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韶。 “干嘛?”,沈韶把耳机递还给他,“合上你的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恩竹呆楞着下意识地说出心里话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性感……” “瞎瞎瞎、瞎说什么呢你!”,沈韶第一次被对方用这种词汇描述,羞得满面通红,她赶紧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一独处就露出真面目来了!变态!色狼!一天天脑子里净是些黄色废料!你该不会是想要在这种地方……” “我不是那个意……啊好痛!”,恩竹急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第19章 后记 氤氲的白汽交织着,二人唇舌相勾,身体相拥,宽厚的肩膀上落下手指的抓痕。 “等等……”,理智闪回的瞬间慌忙地问出重要的事情,“你有没有带那个……” “……什么?”,因为过度呼吸和紧张而导致的缺氧,已经令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循着本能活动,“哦……呃,没有。” 沈韶用力推开对方,坐了起来将衣服整理归位,尴尬地扶着额头:“我猜也是,你压根就没料到过会有这种可能性,肯定是以为我们绝对会分开睡吧?” 恩竹尴尬地挠了挠头:“是的……那你有带吗?” “……当然没有。”,沈韶起身去冰箱里拿饮料,此时只能战术性喝水。 上校穿上裤子表示自己这就下楼去买。 沈韶无语地转过头来:“神佑国是传统的宗教国家,在这里避孕和打胎都是违背神的旨意的,商店里根本就不卖那种东西。” “那怎么办?”,恩竹满脸不甘心,这种气氛和机遇一旦错过,真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下次。 沈韶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表示可以用其他方式帮他解决...... “啊!”,上校猛地从睡眠舱里惊醒,他赶紧跳了起来冲向飞船上的卫生间。 “你这人怎么突然大喊,吓我一跳!”,沈韶捂着心口,从另一个睡眠舱里坐起来,看到了上校冲进卫生间的背影,“什么情况?难道是你做噩梦吓到尿床?” 躲在卫生间的恩竹没有回答她,而且当然也不能告诉她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梦。 两个人从别墅出来之后就直接乘上了风眠山庄的私人飞船返程,因为恩竹收到了来自特军部队总参谋长的通知,要求他即刻返回基地,接受关于率领空中飞行战队、前往西北边境支援雷斯亚尔钦前线的作战任务。 本来计划好的关于原始植株授权合作的谈判也没来得及去,但女公爵在国家战事面前也只能吃瘪,只是扣了恩竹一个月的委员长薪金作为惩罚,并且再次推迟会议。 一个也被这动静吓醒的风眠山庄家丁的手环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了恩竹的求救信息,让他帮忙给自己拿条干净的内裤。 家丁一脸坏笑地走向睡眠舱所在的区域后方的衣帽间,从军官的出差包里拿出换洗衣物,再次穿过睡眠舱区域,递给困在卫生间里的恩竹:“竹哥儿,你干脆洗个澡吧,换洗衣裤我都给你拿了,一会儿降落后你直接穿着制服回基地不是正好嘛。” “……好。”,上校的声音幽幽地飘出来。 沈韶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卫生间方向和一边摇着头一边嘴角上翘的家丁,疑惑地皱起了眉毛,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家丁注意到了沈韶的目光,尴尬地微笑道:“沈小姐您继续睡,不用管他。” 沈韶犹豫地躺回睡眠舱,心想这小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个年纪不应该会尿床了才是。 …… 大殿八十七层。 “你的意思是说,查来查去,这个素商女都一点问题也没有?”,皇后皱着眉看向沈韶挥过来的全息屏,上面是关于素商女的背景调查报告,“她就真的只是长得漂亮的人牲,运气好被皇帝救下来而已?” 沈韶毕恭毕敬地行礼:“是,臣特意跑到神佑国调查考证了她的来路,没有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一切都和档案内容一致,她的寝殿里也没有搜出任何有害的物品,窃听器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谈话。” 皇后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我自己最近太焦虑,想多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既然如此,那就留着吧,反正我也已经对皇帝没什么感情了,就当是新添了一个同事妹妹,更何况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沈韶震惊的眼睛瞪得溜圆:“您说什么???她怀孕了?!这怎么可……” “是啊。”,皇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简直就是奇迹,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御医说hcg数值显示妊娠约三周,按时间往前推算,恐怕是初夜当天就中了。” 沈韶心说你跟我开玩笑的吧,这他妈能确定是皇帝的崽吗?要不到时候还是做个亲子鉴定吧? 哦不过皇室血脉可能老早就混淆了,而且狗皇帝戴什么颜色的帽子关我屁事,更何况按我们的计划,不管是谁的崽,以后都得下台当平民。 “臣……恭喜圣上。”,沈韶犹豫地鞠躬行礼。 皇后摆了摆手表示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招呼沈韶坐着陪自己聊聊天再走。 …… “韶韶,一起吃午饭?”,沈千山给女儿发去消息。 沈韶打开手环回复:“围墙等我,马上出来。” 今天是周一,皇帝命恩竹任雷斯亚尔钦行政长官的决策已经正式公布,而恩竹实际上昨天就已经率领特军部队空中战队赴西北支援,他属于是打仗打到一半突然得到消息,说自己变成了当地的行政长官,身上莫名又多了个事情。 沈韶猜到这应该是素商女的“功劳”,多半是树醒风让她给皇帝吹的枕边风。 “这一趟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定。”,沈韶担忧地叹了一口气,再过一周就是恩竹的生日了,她提前准备了礼物和活动计划,如今有泡汤的风险,“唉,其实也无所谓,不求别的,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行。”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路过了一队推着各种婴儿用品的侍女,得到皇帝额外赏赐的她们欣喜地小声议论着素商女——也就是静纯昭仪腹中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韶心说这孩子至少也还要再过八九个月才出生吧?这么早就让内务司置办这些用品,皇帝的喜悦程度也太过肉眼可见了吧? 沈韶走出了侧门,远远地看到沈千山在围墙处向她招手。 “想吃什么?爸爸请客!”,沈中堂满面春风,二轮改革顺利推进,皇帝也对沈家重拾信任,沈千山今天重新提交的、修改过的新版医药司改革方案也得到了认可。 沈韶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想吃牛排和龙虾……吃个surf and turf吧!” 沈父疑惑地眯起眼睛看向女儿:“你原来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吗?” “一般,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吃。”,沈韶嬉笑着跟在沈千山后面通过安检门离开大殿区域,“还要搭配上shopska沙拉和果汁!” “好,没问题!”,沈千山微笑着一口答应。 第2000章 楔子 “前线消息:雷斯亚尔钦大捷!” “突发:空中战队奇袭诺瓦科锲大本营!” “神兵天降!借道第三国,迂回包抄战术一锤定音!” “西北战事特辑:用兵如神!军事专家直播剖析雷斯亚尔钦战役!” “喜报:诺瓦科锲投降,双方签署停战协议!” “重磅:西北国境线重回天策大帝时期!” 阿岳对着沈韶啧啧感叹,表示没想到秀发哥居然这么能打,看模样长得那么白净,平时相处起来也很是彬彬有礼的,对沈韶也是十分温柔,没想到上了战场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像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 “才一个多月就能反转战况,真不知道是原来的勤哲子爵实在太草包,还是恩竹上校实在是太强。”,周自衡也惊讶地划动着看最新的军事新闻。 沈韶拿起桌面上的酒精饮品一口喝完,看不出来她有多开心:“去了三十九天,生日也没过成,春假也错过了,因为战区讯息管控,也联系不上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梦尘收走了她的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不是都打完了吗?新闻不是说下午刚签了停战协议嘛,估计他们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一早就能回来了吧?” 顾彤彤和傅桥声也安慰说秀发哥这么猛,肯定没事,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昨天晚上梦见他断了条腿,还傻乎乎地卷起裤腿说【看!我换了条机械的!现在我是钢铁侠了!】什么的。”,沈韶叹了一口气,“什么破梦…….可能是我最近加班太累了吧。” 大家心说你这个梦的内容还蛮搞笑的,倒是一点也不恐怖。 李雨嫣努力憋笑,但这个梦的内容戳中了她的笑点,她实在是难绷,于是趴在吧台上,把头埋进手臂里假装自己喝多睡过去了。 梦尘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她过去的一个多月也因为老管无法联系而提心吊胆。 突然,沈韶的手环震动了起来。 是恩竹发来消息:“你不在公寓?” 沈韶欣喜地准备立刻回复,她正要打字,积木鸟酒馆的门就被一掌拍开,给她吓了一跳。 管巍桦还穿着作战服,喘着气,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 这家伙为了省钱,从地铁站下来之后的这段路用的是双腿。 梦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老管,化作一脸懵逼的雕像。 “我回来了!”,老管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吸引了酒吧里其他顾客的目光。 他从背后拿出一捧从西北边境的战场上带回来的鲜花,直接一个箭步跳到了吧台上,将花束塞进了梦尘的怀里。 “柳梦尘小姐!”,老管涨红了脸,突然从内袋掏出一个戒指,“请你嫁给我!” 整个积木鸟酒吧里一片寂静,只有作为背景音乐的浪漫萨克斯曲还在播放。 老管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门,他忘记说准备了好久的前摇内容,居然直接脱口而出求婚。 “呃……”,梦尘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大脑无法运转。 “不要。”,她也脱口而出本能回答,完全忘记要说一些委婉的托辞,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拒绝了老管。 整个积木鸟酒吧的安静水平达到了巅峰,冷凝的空气几乎把音响都噎住了。 “什……为什……?”,老管没反应过来,似乎是没有料到会被拒绝,古铜色的脸瞬间刷白。 梦尘率先清醒过来,她干干地假笑两声,敲了敲手环换了一首欢快的背景音乐,示意其他的顾客继续该喝喝该聊聊,不要在意这边的小闹剧。 “沈小姐,恩竹上校应该也回来了,你要不也先回去?”,梦尘挂上了标准的【我现在情绪和心态出了问题但是别问我怎么了请让我自己处理】的假笑。 沈韶张着嘴愣愣地点了点头,并招呼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先撤:“好、好的,不打扰柳老板做生意了,酒品超级好喝,再见,我们下次还会再来光顾,期待新品,生意兴隆。” 沈韶迅速买单,大家也纷纷告别,火速离开车祸现场。 老管听到关门时的风铃声才醒过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梦尘,随即垂下眼看着吧台桌面安静地发了会儿呆,随后老实地从上面爬下,规矩地坐到了高脚凳上。 “这位客人怎么了?似乎是有心事?”,梦尘拿起一个摇酒壶,故意不正眼看老管。 “给喜欢的女人求婚被拒绝了。”,老管叹了一口气,“老板,麻烦推荐一款?” 梦尘耍了两下花式抛酒瓶,往调酒盅里倒入龙舌兰,又挤入一个柠檬:“不如就点一款,玛格丽特(又名“失恋”)吧。” “我喜欢的女人又没中弹。”,老管苦笑着哼了一声,“我倒是中弹了,刚才的戒指,就是用取出来的弹片做的……这个馊主意还是我在手术的时候,在麻药的作用下想到的,果然不清醒的时候不应该做重要的决定,等醒了容易后悔。” 梦尘愣神了一瞬,她颤抖着把酒放到吧台上,轻轻推到老管面前:“……严重吗?” “还好,当时没打到要害。”,老管接过酒杯说了声谢谢,“但是刚才打到了心脏。” 梦尘低头看着手里的摇酒盅不言语,半晌才又开口说话:“那这位客人千万注意休息,身体要紧,祝您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只是……长命百岁?”,老管拿起酒杯一口喝干,面带苦涩的笑,“谢谢老板,我明白了。” …… 沈韶跑着冲进了公寓大堂,随后又冲进了电梯厅,从电梯出来更是直接冲向了房间。 她敲击手环授权开锁,大门解锁的一瞬间,她就一把拉开了门板。 公寓里的暖色调落地灯亮着,还飘出一股饭菜的香气。 “欢迎回来,我擅自拿你冰箱里的菜做了夜宵。”,上校穿着背心短裤,脖子上挂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洗衣机里滚着没来得及换就跑过来见她所以穿着的、脏兮兮的作战服。 沈韶几乎是跳到了对方身上,她的双臂箍紧了恩竹的脖子,双腿也绞死着他的腰,将脸埋入恩竹的肩膀确认他的体温。 军官的脸耳通红,他一手拿着锅铲怕上面的油沾到对方身上,只能用一条手臂抱住沈韶的后背,并用厚厚的手掌温柔地顺着抚摸:“我回来了,平平安安,一点事也没有哦。” 沈韶从他身上滑下来,双手猛烈揉搓了几下恩竹的脸颊,又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观察,还用手指敲敲叩叩他的小腿。 “这是在检查什么?”,上校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沈韶捏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确认痛感:“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没有变成机械战士。” 恩竹哈哈大笑,问沈韶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你别管我做了什么梦。”,沈韶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锅铲,“回来了就好好歇息,干什么还要在这做饭?肚子饿想吃什么叫一个算了呗。” 上校摸了摸沈韶的脑袋:“我想和你一起吃点热乎乎的而已,我吃了一个多月的军粮,实在是太怀念这样有镬气的食物了,外卖怕点到预制菜。” “好,那我和你一起。”,沈韶抬起微笑的脸,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换鞋。 …… “老管向梦尘求婚了?”,恩竹停下了嘴里的咀嚼,“他居然还真这样做了?” 沈韶皱着眉问恩竹为什么提前知道这件事还不劝劝。 “我劝过了,没用。” 恩竹吞下食物补充道:“当时老管的飞船被敌方击中,他虽然及时跳伞脱离,但还是有碎弹片扎进了他的手臂,军医做了个局麻小手术给取出来了。” 他喝了一口果汁继续说道:“我们都怀疑是麻药下多了,这家伙手术过程中突发奇想,非要让手术的医生帮他留着弹片,说是要用来当纪念品和求婚。” 沈韶叹了口气,猜到了后续——战争结束后,恩竹和军部大臣去和诺瓦科锲谈判停战协议,老管则趁那会儿拿着弹片去雷斯亚尔钦当地的五金店,让人给熔了做成一对戒指。 “不怪老管,这是生物本能。”,沈韶吃了一颗鱼皮花生解释道,“濒死体验会让雄性动物想要尽快留下后代,在人类身上的表现可能就是自杀式求婚。” 军官叹了口气:“大家都劝他别冲动,可这家伙偏不听啊!” 沈韶表示他俩之间的这个矛盾迟早要爆发,趁机早点聊开了也好。 “哎呀,不说他们了。”,恩竹又喝了一碗汤,夹起一片爆炒猪肝,“特军部队给所有参加战争的军人批了十五天的全休假,大家都趁机回老家看望父母家人了,虽然这个假对我来说可能没什么意义,我周一还要去大殿述职,后面还要去雷斯亚尔钦出几趟差,监工边防设施建设,外加女公爵那儿也要开会,不过明天是周日,我们要不要一起做点什么活动?” 沈韶微笑着敲击手环,打开一个白板:“不如把你的生日补上?” “好啊!”,恩竹看着上面的活动安排,“双人自行车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从来没骑过!” 沈韶站了起来跑进卧室,拿出一个礼物盒子:“正好,你的生日礼物!” 上校期待地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一瞬,随即惊喜地大喊:“这……你从哪里找到的!” “花了不少功夫。”,沈韶很满意对方的表情,“问了三十多家当铺,总算找回了你二十年前当掉的戒指,据说辗转了不知道几手,还好没被熔掉,我花了你当时得到的三倍价钱赎回,不得不说真是一群奸商。” 恩竹又拿出盒子里的另一个东西:“这又是什么!” 沈韶用手势示意他翻过来看背面的机关:“看起来普通,其实内部是纯金的手环腕带,关键时刻好换钱的贴身物品,给你提供点安全感。” 上校又惊喜地拿起第三个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准备自己买这个?!” “之前你不是扭扭捏捏地说,想在好友圈动态和社交媒体上,发我们两个人的合照嘛。”,沈韶微笑着示意他打开镜头盖试试看,“如果没有相机,要怎么拍照呢?” “这是顶级品牌的中画幅相机,还配了三个定焦镜头!你这一套下来十五万不止了吧?会不会花太多了?不是说好了送礼预算不能太高吗!”,恩竹激动得爱不释手。 沈韶笑着说只是给他定了预算上限,可从来没说过自己也要遵循这个规则:“要是不给你约定预算上限,肯定会乱花钱!上次我过生日,你重新挑选后送的那台竖琴就差点超了!我和你这种不识数的家伙不一样,我自己会控制,你不用操心。” 恩竹立刻对着沈韶拍了一张试机,翻转屏幕给她看效果。 “哦哟,你还怪有天赋的。”,沈韶发现这随手拍的照片居然还挺不错。 “人像三要素,模特好看,模特好看,模特好看。”,军官咧着嘴说道。 沈韶捏了捏他的脸,笑他愈发油嘴滑舌了。 “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上校又吃了几颗鱼皮花生。 沈韶掰着手指给他说自己处理了几件麻烦的任务,用类比的方式对具体内容保密,但是能体现案件的狗血程度。 “哦对了,我还花了不少时间自愿加班,帮于曼曼恢复记忆。”,沈韶鼓着脸抱怨道,“这家伙现在已经康复出院了。” 恩竹表示自己看到须磨镇的信箱里,最近也收到了于曼曼工作室的合作邀请,原来是因为这家伙已经康复且复出了。 “我帮她回忆起了林圳辉和那个要挟用的电影镜头,还有她制造火灾和自杀的事情。”,沈韶垂着眼说道,“基本符合我们之前的推测,但一些细节她还没有想起来,不过她现在已经是签了协议的协助调查者,之后她如果想起来什么,都会告诉我。” 恩竹吐槽说希望于曼曼已经改过自新,别再折腾绯闻的事情,自己心有余悸。 沈韶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哦这你放心,在我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控制和记忆植入下,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对男人绝对没兴趣。” “你说什么?!”,上校差点呛到。 沈韶忍不住哈哈大笑:“当然是开玩笑的,看你都吓成什么样了!” 她抽出一张纸巾,给军官擦去嘴上的酱汁:“我感觉你这一趟回来之后,好像很没精神,整个人似乎都麻木了。” 沈韶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温柔地用拇指轻抚着恩竹的脸颊:“大家都以为军人都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但我明白,直面战争的残酷会带来多大的心理刺激,你的心也不是钢铁做的,面对自己队友和平民的伤痛或死亡,一定很辛苦吧,所以想开个玩笑,给你换换心情,不过看你的反应,我好像不太擅长讲笑话。” 上校忘记了眨眼,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却露出笑容来:“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吧。”,沈韶缓缓起身,在上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慰的吻。 第2001章 记得对齐颗粒度 恩竹本想今晚留宿沈韶公寓,却突然被基地门岗的电话叫了回去处理意外事件——说是老管喝多了耍酒疯,还摔在了部队基地外围的防御网上,给自己划伤了,呲呲飙血。 沈韶也跟着上校一起过去帮忙照顾,队里的人全都回家省亲了,梦尘刚和老管闹了别扭,有概率不想见他或者还不知情,老管又没有亲戚在王城,实在是可怜……又活该。 “这就是你讨厌醉汉的原因吧?”,恩竹签完代理监护人协议回到病房,和正用一个小板子按护士要求轻扇老管促其苏醒的沈韶搭话。 “正是如此。”,沈韶一脸【一天天的都什么花式幺蛾子】的表情,手上动作不停,并悄悄加大力度,发泄对重逢时光被破坏的不满。 恩竹拿起病房里的保温壶,出门去接一些热水备用。 他刚再次返回病房,就刚好看到老管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一脸绿色,上校赶紧冲上前把沈韶拉远保护,并将一个水桶一脚踢到老管的病床旁边,让他吐在里面。 沈韶堵着耳朵扭过脸,怕看到这画面自己也会想吐,走远两步去给老管倒热水。 “呃啊……”,老管被上校拍着背,嘴里还在流出彩虹。 沈韶把热水递给恩竹,伸手按了护士铃,通知她们病人已醒。 “长官……沈小姐……”,老管似乎酒醒了大半,虽然还大着舌头,但是已经能正常表达,“二位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哕……我身上怎么这么多纱布?” 恩竹简述了他撞上防御网的事情,并嘲讽道:“不用没齿难忘,不如叫声爸妈来听听。” 沈韶连连摆手拒绝这样的报答方式,脸上写着【我可不要这种儿子】的字样。 护士进入病房,检查了一下老管的情况后,叮嘱恩竹和沈韶注意病人状态,并通过老管腕上的留置针加了一管止吐药后离去。 “呜呜……”,老管吐完了开始回忆起伤心事,“沈小姐,你说梦尘她为什么要拒绝我……” 沈韶心说这个问题你问我干什么?你要不亲自去问问柳老板呢? “她也不是拒绝你吧,她应该只是在拒绝结婚这件事本身。”,沈韶先劝了劝,“或者是她还没做好准备,觉得两个人没到那个份上,你又搞得太突然,她就本能地防御性拒绝。” 沈韶说估计是因为两个人对未来的计划没有对齐,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车祸事故——老管满脑子爱一个女人就是要和她结婚,所以贸然出击,还以为自己这样的行为很负责任,很有男子气概;梦尘则是一心想经营好自己的生意,如今积木鸟酒吧的营业额稳步攀升,名气也越来越大了,她或许只是并不想和任何人结婚,担心会影响自己的人生规划和节奏。 老管抹了抹泪,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身上痛。 “反正你先别想那么多,等过几天两个人都冷静冷静,再当面好好沟通吧。”,沈韶把一杯新倒好的热水递给老管,她心想梦尘那边估计也很崩溃,不知道是否需要陪伴。 老管双手接过水杯,抱歉地看了看二人:“长官、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麻烦你们俩赶过来,明明好不容易才又能见面了……” “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才又能见面呢?”,恩竹没好气地一边检查他伤口的止血情况,一边抱怨,“你小子竟敢坏我好事,打算怎么赔偿?” 老管酒后口不择言:“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没钱,要不我赔你个好使的胶妻吧?” 上校涨红了脸一拳挥到老管鼻尖前五毫米的地方:“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还是闭上你的狗嘴吧!老实躺下睡你的觉!” 沈韶皱着眉疑惑,她没听懂那个词的意思,心说什么叫“赔你个好使的娇妻”? 她暗自揣测老管狗改不了吃屎,还想拉恩竹下水学坏。 “那你俩要不睡隔壁那张床?反正没别的病人。”,老管躺下之后指了指隔壁的空病床,又开始说酒后胡话,“拉上帘子就行,动静尽量小点,我堵上耳朵绝不偷听。” 上校反手就抄起刚才沈韶用来扇醒老管的小板子,给他来了一下重的。 沈韶心说看来梦尘拒绝你的求婚是有原因的,柳老板,做得好,应该拒绝得再狠些。 “长官,俗话说打人不打脸……” “你他妈有脸吗?就说我打的是脸?” “唉你是真的有暴力倾向……沈小姐我跟你说千万小心这个人……” “闭上你的狗嘴!” …… 恩竹让沈韶枕着自己的胸口,环抱着她靠在老管旁边的病床半梦半醒地睡了一觉,直到早上护士过来检查老管的情况,确认他已经意识清醒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后,两个人才打着哈欠离开……两人临走前还接受了老管的三个磕头,一个是感谢他们照顾,一个是给他俩添麻烦道歉,还有一个是对自己昨晚酒后对着他俩不尊重的胡言乱语赔罪。 “双人自行车还是改天吧,我怕你刚下战场又没睡够,再剧烈运动对身体不好,而且最近王城到处都是柳絮......我带你去泡私汤温泉祛除疲累。”,沈韶在出租车上轻抚着恩竹的手掌,遗憾地临时改变计划。 上校抱歉地看着对方,怪自己没管教好下属,才导致了这种事情。 “这种私德和个人行为你也约束不了,我们又不是真的是他爹妈。”,沈韶叹了口气,“我还在想老管住院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柳老板。” 军官为难地耸了耸肩,两人一致认为还是别插手为好,让他们自己处理,除非梦尘求救。 沈韶的手环嗡嗡震动,是李雨嫣在小姐妹群里@了沈韶,问她昨晚过得如何。 “昨晚我们俩当爹妈了。”,沈韶故意制造一些跌宕起伏的效果。 顾彤彤发了一个仓鼠震惊的表情,责问恩竹为什么不做措施。 “管巍桦少校喝晕了撞上防御网,弄得一身血,我俩被叫过去照看一夜,给他当爹当妈。” 沈韶及时解释,并配上一个崩溃地瘫坐在一束光下的猫咪表情。 群里瞎闹着七嘴八舌聊了一阵,傅桥声突然问大家想不想参加今年的电影节。 “包括去年就在筹备的那部历史正剧也要开机了,还有很多片子试映,来的嘉宾不少,我手里大把亲友通行证。”,傅桥声发了一张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一般打开的吊牌照片。 沈韶问历史正剧是不是指原本女二定了于曼曼的那部。 “对,不过因为年初的事情,又换了演员。”,傅桥声回复道,“不过于曼曼也还是受邀了……或者说是她工作室主动付费参加,她刚复出,估计是想着来电影节上社交一下。” 顾彤彤发了一张嫌弃的表情包,说这家伙闹出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有脸复出。 沈韶心说其实光偷税漏税的事情,就够于曼曼死个透了,只不过因为这家伙签了配合调查令和证人保护协议,所以故意让她再次曝光在聚光灯下,以用于钓一些隐藏的幕后黑手。 “秀发哥有空不?最近雷斯亚尔钦大捷的热度很高,他如果来帮我们家电影节站个台的话,肯定能吸不少流量!”,傅桥声突然想到了恩竹。 沈韶转头问恩竹的时间安排,军官表示之前于曼曼和樊月初的事情,傅桥声帮了很多忙,自己不管怎么说也肯定要去出席一下人家办的电影节,感谢感谢她。 “他说ok,还说虽然不知道自己来有什么用,如果真能吸到流量就太好了,十分感谢你之前的帮忙。”,沈韶敲字在群里回复傅桥声,傅桥声则说倒是不必这么客气,有空来玩。 顾彤彤和阿岳说刚好和侯府的典仪撞时间,只能踩下红毯帮忙吸流量,晚宴就不参加了。 李雨嫣发了个“来了”的表情包,还说这次会带上自己不熟的未婚夫一起。 “东碣公的世子,全名叫楚濯昂,以前也是在大殿上的私教修习,后来去了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预计后年毕业,身高不及嫣嫣,但是脸长得巨帅无比。”,沈韶提前预告。 上校心想李雨嫣撑死也就一米七,于是问怎么样算叫“巨帅无比”? 沈韶打开照片图库,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张幼年李雨嫣和东碣公世子订婚约时候的照片:“先给你看下,他小时候长这样,像个女孩儿。” 她又进入东碣城驻军部队研究所的官网找了一下博士研究生的活动照片,然后将一张合照拉出来放大在全息屏上:“你能在人群中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他。” 军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的直男审美没能和广大女性的审美对齐:“你说的巨帅无比,是你个人觉得巨帅无比,还是大家公认的巨帅无比?” 沈韶捏着恩竹的脸皮警告他不许怀疑自己的审美,并重申是大家一致认为巨帅无比,她个人其实反而私心觉得一般。 于是上校犹豫地指着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男性:“这个?” “对。”,沈韶点了点头,“你也觉得一般吧?我就知道我的审美没有问题!不过其他人都说巨帅无比,李雨嫣时常感叹对方的身高不够,可惜了这张脸。” 上校犹疑地再次查看照片,心说这人到底帅在哪里,并且暗自嘀咕说这位东碣公世子,好像和齐鸣是一挂的那种长相……齐鸣个子不低,难怪那小子在大学里那么受女生欢迎。 但却偏偏恰好避开了沈韶的审美好球区。 军官开始怀疑是自己二十多年前救幼年沈韶的事情给她的审美拐偏了。 恩竹转头问沈韶觉得和照片里的人相比,自己长得如何:“吾孰与东碣公世子美?” “君美甚,东碣公世子何能及君也?”,沈韶嬉笑着回答。 军官一脸得意又得逞的模样:“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沈韶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刚才是真心话……你小子趁机占我便宜是吧?” “是你自己说了妻子回的那句话的。”,上校狡猾地笑道。 沈韶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那我总不能回你妾或者客说的那两句吧!” “所以在妻、妾、客,三种关系中,你还是选择了承认是妻咯?”,恩竹摸着手臂上凹凸的牙印,一边忍痛一边心里乐开花。 沈韶一时语塞,想了一下突然甩锅回去:“你还敢想着妾的事情呢?胆子够肥的啊?” “我刚才说的话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上校满面惊恐。 出租车司机在后视镜里,看着后排拌嘴的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心说妈的新婚小夫妻真是腻歪的要死,老子要在你俩的爱河里尿尿。 …… 上校呆滞地坐在汤池中,他才明白原来沈韶说的“我带你去泡私汤温泉祛除疲累”,是让他去有两个私房汤池的房间里坐在男汤泡着,自己在另一边的女汤。 “可恶!”,恩竹含泪捏了一把拳头,他还满心期待地以为私汤是两个人一起泡。 “没错啊,是一起泡啊!”,沈韶仿佛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一个房间正好有两个池子而已,都在一个房间里了,怎么不算一起泡呢?我们甚至还能一边泡一边聊天呢!” 军官推了一把漂在水面上的橡皮鸭子:“……你把两个汤屋中间的门反锁了,这跟两个房间有什么区别吗?不是,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沈韶嬉笑着说自己就是做这种情报收集和分析的工作的,属于职业病,最会找地方了。 “不过,泡温泉还确实蛮解乏的。”,上校向后摊倒了一点,让按摩喷头对准腰部和肩膀。 沈韶得意地嘿嘿一笑:“是吧?” “要是有人给推拿按摩就更好了。”,军官揉了揉自己略有些酸痛的肩膀和上臂。 “您猜怎么着?”,沈韶的身子藏在墙后,伸手打开了两个汤池房间之间的门。 恩竹听见开锁声瞬间脸上一红,心想莫非对方是要来给自己按摩:“这、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沈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理所当然,“我俩什么关系,还跟我这么客气?” 上校连着耳朵一起发红,紧张又期待地吞口水。 但他脸上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从房间外进来两个戴眼罩的盲人阿姨,分别摸着墙壁走进两间汤屋,给两人进行肌肉放松和按摩。 “怎么样,我想得周到吧?”,沈韶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我请你!不用客气!” 恩竹欲哭无泪,但又确实得到了放松:“……谢谢。” …… 前一天泡完温泉吃完午饭后,恩竹就回了基地办公室,二次检查自己的战事汇报材料,为第二天的大殿述职做准备。 “圣上,以上便是关于雷斯亚尔钦战役的报告,目前我们谕洲已经和诺瓦科锲签署了停战协议,且此次谈判重申了西北的国境线,将天策大帝时期打下来的土地一并收回。”,上校把两张战前战后谕洲实控区的地图对比放大在全息屏上。 皇帝欣喜非常,最近一个多月好事频发,战场有捷报频传,前朝的改革顺利推进,后宫则是心爱的静纯昭仪有孕……甚至长公主的病也养好了,重回朝堂帮他处理繁杂的政事。 “好,好,好啊!”,皇帝心花怒放,转头看了一眼长公主:“竹儿不愧为朕的得力家臣!” 长公主为了不让皇帝疑心,硬是装了一个月的病,这下总算能出来走动,还要稍微表现得虚弱一些,故意难受地咳嗽两声,声音飘忽地说着话:“是啊……如今竹儿长大了,能为皇帝做事了,舅母也感到很欣慰……” “卑职谢圣上、长公主抬爱!卑职十分感激圣上给臣这个机会,卑职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恩竹用力地向皇位方向行礼。 皇帝满面春风地轻轻拍了拍龙椅扶手:“怎么还自称卑职呢?朕都说了,你是家臣,以后自称臣就是了!” “圣上,卑职身为军人,不敢僭越,不敢自称臣。”,恩竹挨了一次打就学乖了。 镇国公和皇帝交换了一下眼神,皇帝又转头看了一眼长公主,再次转过脸来看向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在殿前的上校:“恩竹上校临危受命,在西北战事立下汗马功劳,朕必须嘉奖!如今你是朕的家臣,朕决定亲封你为四等勋爵,由宗礼司按督尉的礼制给你置办!” 沈千山一脸【你小子真他妈走运】的表情,一边觉得恩竹作战能力是还不错,一边想着沈韶也能因此受益就感到舒心,尽管勋爵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头衔,也不能世袭,但至少自己女儿能少在背后被某些世家和贵族圈子里的讨厌家伙嘲笑……虽然沈韶并不在乎,但是作为父亲,偶尔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传到自己耳朵里,还是觉得自家孩子可怜。 “臣,谢圣上隆恩!”,恩竹立刻改变行礼姿势,从之前军人专用的谒拜礼,改按臣子的伏跪大礼给皇帝磕头。 …… “勋爵大人,这些御赐的嘉奖,和爵位的礼制用品以及礼服,过几天就会送到您府上。”,宗礼司的办事司郎恭敬地向恩竹行礼,“麻烦您留个地址。” 上校愣了一下,他犹豫地问特军部队的宿舍地址可不可行。 “宿舍?”,办事司郎一脸不可思议,“您……结了婚都还没有自己的宅邸吗?” 军官尴尬地点了点头,心想可以用一下凶宅地址:“要不……先寄送到我亲戚家里?” “呃……”,司郎为难地挠了挠后脖子,“可这些礼制用品,很多都是要装饰在您宅子里的。” 恩竹窘迫地搓着手,说自己可以和亲戚讲一声,装饰在那里应该也没事。 “哎呀勋爵大人,圣上不是赏了不少钱财嘛,您就用那笔钱,先在王城郊外偏一点的地方,买栋便宜的房子呗?而且勋爵每个月的爵位俸禄也很可观,就是用来还贷款也足够了!”,司郎拿计算器简单做了个算数题给恩竹看。 “这边呢我帮您先暂时存着这些东西,您到时候地址确定了再来告诉我,我届时再让人给您送过去。”,司郎低声劝着,“您现在是有爵位的人了,买楼房公寓也不合适,怎么也得买个独栋,有个排场,不然多丢圣上的脸面呀!” 司郎又用可怜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上校,几乎要把【你们恩氏一族不是很有钱的吗?怎么儿子都结婚了也没给置办个宅子?】写在脸上。 恩竹一脸【行,我想想办法】的为难表情,感谢司郎帮忙考虑,嘴上说是因为结婚太仓促,后面自己又去了前线,所以新房还没来得及购置,心说总不能告诉大家自己是假结婚,俩人仪式弄完就完全忘了做戏做全套的操作,要是被皇帝听说他俩夫妻分居,怕不是又要胡乱怀疑沈家,别到时候再次加码,要求他俩生个小孩出来才放心。 “没事儿没事儿,刚新婚没多久就去西北为圣上效力,实在是不容易,您地址确定了和我说一声就行。”,司郎满脸讨好地向恩竹行礼,恭敬地送他出了大殿围墙。 上校后脚刚踏出围墙就赶紧给沈韶打了个语音,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靠!”,沈韶刚交完任务材料往大殿外面走,“你去前线太突然,我都忘了这茬了!刚才和你说话的司郎叫什么名字?我得确认这家伙不会把这件事传进皇帝耳朵里。” 恩竹把司郎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表示自己大致看了一下,王城市区的独栋基本都是五千万往上的价格,他打算尽量买个离大殿近点的方便沈韶上下班,那估计都要八千万起步。 “我银行卡里应该是有两千七百万左右的现金,口袋里的不太够,我再问我…….卧槽?” 沈韶的耳机里传来一声破音的动静,对面安静了几秒之后再次出声:“我忘了结婚之后,家族信托就会解冻一半,之前二十七年没分配过的红利收入的一半,一次性都打到我账上了……没事了,钱不是问题,你下午有空吗?我们去挑个宅子?” 沈韶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下午还有事,你自己看看买个差不多能应付皇帝的就行,最好是精装修、家具齐全、能拎包入住的那种,早点解决安全隐患。” “……好吧。”,上校有些遗憾,“我想着这是我们的家……但你说过不能当真,我下午速速看几个,挑中合适的我就把地址发给你,你下班后来看一眼行不行,没问题我就打款。” 沈韶沉默片刻,她隐约感觉到了恩竹的难过情绪:“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庆祝一下。” “庆祝我得了个勋爵头衔?” “庆祝一下……我们有了自己的家。” 第2002章 再见竟是红着腚 老管正趴在病床上五官皱作一团,一个护士戴着手套给他换药,这个倒霉蛋摔到防御网上的时候还翻滚了两圈,前胸后背以及屁股大腿上全是血口子。 “嗷……小姐姐你轻点!”,老管的手指扭曲地抓着枕头忍痛,为了面子尽量不叫出声。 护士翻了他一个白眼,敷衍地说“好,我轻点”,实际手上的动作和力度毫无变化。 病房的推拉门突然被打开,老管疑惑地转头过去,但是被病床一圈拉上的帘子挡住了视线:“是长官吗?我在帘子里面换药呢!有事你进来说!” 梦尘身后跟着小山,她一把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怎么是你?!”,老管惊慌地伸手去抓被子,想把自己的大红屁股盖住。 “别乱动啊!蹭到伤口上会发炎的!”,护士立刻大喊阻止。 梦尘伸手打掉老管去拖被子的爪子:“像我什么没见过似的!听护士的!别乱动!” 护士心说等会儿你俩啥关系?病人档案说这家伙未婚啊? “那你先出去!”,老管满面通红,光着身子露个红腚见自己求婚失败的对象也太尴尬了。 梦尘忍着火长出一口气,甩手掀起帘子又拉着小山走到了外面。 “你怎么会在这?”,老管一边嘶嘶一边问。 “不是你自己发消息告诉我你住院的吗?”,梦尘冷笑一声,“连定位和房号都发给我了。” 老管沉默片刻继续问:“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来医院?” 梦尘抠着手指甲旁边的一点起皮处:“我带小山来看医生,上次体检说他有点发育早熟,我担心这孩子以后长不高,今天抽空带过来查骨龄了。” 小山由于之前生活环境的不良影响,比同龄人更早地进入变声期,有合法身份后去参加了体检,发现很多指标不太乐观,在医生建议下保守治疗和观察了半年后按时来复查。 护士心说卧槽这孩子是你俩的?都到青春期十二、三岁这么大了?不对等会儿,虽然管少校长得显老,但是医疗档案上说他这个月才刚满的二十七啊??? “医生说他情况怎么样?”,老管关心地问道。 “关你屁事,你又不是他亲爹!”,梦尘没好气地和他拌嘴。 老管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啊!我关心关心怎么了?” 小山感动得红了眼眶扁起嘴来:“呜呜,管叔……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的……” 护士心说卧槽等会儿?这是找了个离异带娃的?你俩差几岁??? “他没事,只是医生说最好是要打生长激素。”,梦尘简述了一下情况,“每天打,先打三个月再来复查,医生说可能要连续打一年左右。” 老管焦急地问梦尘针药多少钱,她的收入够不够花。 “沈小姐帮忙配置的补充保险能报一部分,而且积木鸟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现在收入不比你低,我自己养得起孩子,不用你操心。”,梦尘轻捏着拳头,“我只是顺道来看一下你的情况,看看是死是活。” 护士心说怎么听着还有另一个女人的事儿?沈小姐是前天晚上和恩竹上校一起来的那个吧?他俩不是夫妻来着吗?你们四个到底什么关系? 护士内心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并且故意放慢收拾东西的速度,想要多听一点对话内容,然后一会儿出去和其他同事疯狂八卦。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老管发出气笑了的声音。 梦尘沉默了半晌,幽幽飘出一句:“那就好,我先走了,你记得回头好好感谢恩上校和沈小姐,要不是他俩,你可能已经投胎去了。” “你不感谢感谢他们吗?”,老管梗着脖子喊住她,“梦尘,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梦尘欲言又止,小山一脸难过地看了看她,又拽了拽她的衣角,眼神示意她快说点什么。 护士脸上的表情和管巍桦脸上的表情一样期待又焦急。 “是……”,梦尘深吸一口气,话语梗在喉头又泄掉,“反正,我不想结婚,我对婚姻这种东西没有兴趣,没有期待,也没有信心,我现在过得就很好。” 老管眼里涌上不甘的泪水,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难道不期待和我一直在一起吗?是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不够让你有信心吗?” “……不是。”,梦尘低垂着脑袋小声回答,“你是一个好人。” 护士心说完了,发好人卡了,管少校您game over了。 “那为什么?”,老管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咸涩地刺激着他前胸的伤口,好似用利刃描着新鲜的血肉再刻一遍。 梦尘捏着拳下定决心,反复深呼吸几次,终于说出心里话:“你真的知道婚姻代表着什么吗?在你的观念里,和一个人结婚是什么意思?” “是…..是责任?”,老管一下子被问住了。 梦尘无奈地笑了笑:“好,是责任,什么是责任?是什么责任?” “是……”,老管突然闪回了沈韶前天晚上说的话,“是肩负起,齐头并进的未来?” 梦尘心酸地抿着嘴,她抖着肩膀问出那些话:“好,所以,你有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吗?你知道我想如何过我的生活吗?你愿意把我的计划编入你自己的计划里吗?你做好准备了吗?你能为此、为两个人共同的人生负起责任吗?” 老管被这连续的问题噎死,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队里的人都劝他不要冲动。 他没有做好准备,只是一时的情绪发泄,求婚好似儿戏,对梦尘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搞得就好像她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她这个人也不值得被好好对待一样。 就好像她还是花柳阁里的游女一样,是没有自我意志的玩物。 “梦尘……”,老管内疚万分、后悔不已,“对不起,是我……是我太幼稚了。” 梦尘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她也知道老管不是主观恶意的。 “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老管再次大声喊住了她,“让我花足够的时间,好好了解现在的你,然后未来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可以吗?” 小山看着犹豫的梦尘,小心翼翼地问她:“等管叔出院了,还能让他来给我辅导作业不?” “我没说他不能来。”,梦尘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 “仰韶居?”,沈韶一脸【这是在干什么】的表情,看着恩竹花了一亿两千万买的花园式独栋住宅大门口刚挂上的匾额,“首先听起来像新石器时期的彩陶文化博物馆,其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赘婿呢?” 她掰着手指给恩竹科普:“勋爵不是真贵族,你也不是内阁大臣,所以不能用【府】字,这儿也不是西部,不会用【城堡】或者【庄园】这样的说法,但是一个勋爵用民用的【居】字也太奇怪了……按礼制一般都用姓氏+【宅】这样的格式,你干嘛独树一帜?” 军官一脸尴尬,他本来还很得意这个小惊喜:“那、那怎么办?” “赶紧重新做一块,搞特殊容易被抓典型,小心又被狗皇帝盯上……诶哟别伤心呀,我又没说要把这块扔了,我们可以移动到里面,锯小点挂在卧房门口。”,沈韶扶额叹气,并从资料库里拿出一本《谕洲皇室贵族礼制大全》发给上校让他学习。 沈韶表示虽然这些繁杂的礼仪制度很智障很讨人厌,但是俗话说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在外面尽量还是低调合群一点比较好,咱俩等关起门来再偷偷骂狗皇帝。 恩喜儿调任了几个风眠山庄的家丁过来,他们打扫完了宅子,走到外面呼唤两个人进门。 “主体建筑物上下有五层半,总共六百六十平,地面三层外加一个小阁楼,地下室两层,b1是娱乐室、健身房和储藏间,b2是车库。”,恩竹开着全息屏上的房屋结构图对照着看,“外面花园一亩不到点,自带有池塘和乔木、绿植、花圃、石板路,还有一间不到三十平的设备小屋。” 沈韶心说这房子年纪大,且远没有那栋凶宅宽敞豪华,花园面积更是只有三分之一,但是价格却差不多,看来就完全是地理位置的区别——凶宅位于王城市区中环区域,而这栋房子步行到大殿仅需十五到二十分钟,开车如果不堵车的话,则是七八分钟就能到围墙。 这小子的钱都花在地皮上了,为了方便沈韶上下班。 “宗礼司的人说是两点半到,我们大家先一起吃个午饭休息会儿?”,恩竹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一个家丁表示厨房已经做好饭了,就等他说开饭呢。 沈韶皱起眉来:“等会儿,我们还有厨师?勋爵按制只能雇佣三个及以下的帮侍啊!” “没有没有,恩掌柜就外派了我们三个过来,只是其中一个刚才顺道去烧了个米饭,其他菜都是点的外卖。”,家丁连连摆手解释。 沈韶松了一口气,郑重感谢了三位家丁大叔帮忙搬家(她公寓里的私人物品满满当当装了六个大纸箱子,恩竹的全部身家只有一个箱子),并且劝说让他们仨都回去算了,就两个人住,而且还都忙得很,经常出差,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家里,压根不需要什么帮手。 “那打扫卫生和花园打理……” “我们自己有空了收拾,或者定期请钟点工就行。”,沈韶打开手环给恩掌柜发去消息,感谢了她的帮忙和好意,但实在是不想这样麻烦家丁大哥们,还很愧疚让他们远离家人调到这边又无所事事。 恩喜儿很快回复:“你俩去开个联名账户,以后竹儿的信托利息就自动打到这里面,我会让风眠山庄的人远程帮你们管理日常开支之类的杂事,每月抄送给你们电子版开支报表,安全起见也别叫钟点工了,我派运河码头的家丁每周来打扫两次,这样又省事又省心。” 沈韶同意了这个方案,并且决定晚上请三位家丁大哥好好吃一餐,再亲自送他们去起降中心,让他们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 “可恶。”,恩竹咬牙切齿地看着天花板,“本来在你公寓的时候,我们只隔一小段走廊和你的卧室门,现在两个主卧室套间分别在二楼和三楼,我们俩甚至都不在一个海拔上!” 他不甘地抱怨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倒退,并骂狗皇帝乱两人的节奏、坏自己的好事。 “优点是你如果大清早起床去郊区的特军基地,绝对不会吵醒我。”,沈韶从楼上的楼梯栏杆上探出头来,“这房子楼层间隔音非常棒,你出门早,你住二楼,三楼就归我了如何?” 上校垂头丧气地说都行,表示自己一直在部队没什么生活情调,以后这里沈韶说了算。 沈韶笑着说他要是不乐意,也可以睡同层的客卧,至少能消除高低差。 “算了,那样容易打扰你休息。”,上校摇了摇头,“而且三楼另外两个房间分别是书房和衣帽间,二楼的两个客卧都背阴,不适合长期住人。” 三个家丁心说竹哥儿您就真没考虑过睡一间是吗?有一说一你俩现在合法哦?你要不猜猜恩掌柜天天在祠堂里烧香拜祖宗,心里许的会是什么愿望呢? 第2003章 糟糕的回忆想忘记 沈韶蜷缩在被子里写报告,过于空旷又没有别人的宅子让她不是太有安全感,沈韶准备趁周末对这个宅子智能布防一下,这家伙甚至在打沈府里大雁幼崽的主意,想着等它们再大一点,挪两只健壮又认主的过来陪伴,给宅子增加一点热闹的动静和生物防御力。 恩竹刚上从卡斯诺城邦返程的飞船,估计还要四个小时才能到家,时间上也要过一点了。 沈韶心说恩竹简直就是打工皇帝,一边当三个改革镇的行政长官批晨报批到吐,一边在特军部队管理空战队定期检查训练情况,同时还要操心卡斯诺城邦的产业园和试验田,如今又多了个有皇室俸禄的勋爵的头衔,一个人领七份工资。 沈韶的手环震了两下。 “乔迁都不请我们吃饭?”,李雨嫣在群里@了沈韶,“小气鬼!” 沈韶回复说前天才买的房子,从刚搬完东西到现在不过三十个小时,连地砖都没踩全,而且彤彤阿岳不是有事嘛,想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候请过来吃个家宴,她和恩竹下厨招待。 “你俩自己做饭?”,傅桥声疑惑地提问,“没请工人?韶韶你是被沈伯伯夺舍了吗?” 沈韶发了一个猫咪头顶一个问号的表情:“你觉得我们俩有必要请工人吗?” 上官非迟插了一句:“工人驻家时长约为主人的五至六倍。” 大家集体发送爆笑的表情。 沈韶关闭手环,智能化浴室里的浴缸热水已经按时放好,她准备洗个澡睡觉。 她走进淋浴室,把头发沾湿打上泡沫,洗净后用干发帽包起来,再简单冲洗身体。 沈韶放在洗手台上的手环突然震动,是梦尘发来消息。 沈韶心说这个点积木鸟酒吧不是应该正在营业吗?现在酒吧名气大了生意那么好,应该很忙才对,莫非是出了什么要紧事?还是花柳阁有了新发现? 于是她赶紧点开手环: “沈小姐,有空陪我聊聊吗?” 沈韶眨了眨眼,看来是老管的事,于是一边试水温,一边回消息:“没问题,不过你今天店里生意不忙吗?” “例行能源线路检修,今天这条街上的商铺都暂时停业。”,梦尘坐在积木鸟酒吧门口的台阶上吹着五月下旬的夜风抽烟,小山则蹲在一旁拿着平板写作业。 沈韶泡入浴缸里,将手环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将屏幕拉过来回消息。 “原来如此!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正好有空!” 梦尘直接打了个语音过来,沈韶不好意思拒绝一个伤心的人,只好点击接听。 沈韶听梦尘单方面大吐苦水近半小时,手指已经泡皱,水也凉了大半,连浴缸里的泡泡都消了,她现在很想去淋浴间冲洗,但是无法从浴缸里站起来,暗自后悔今天何必泡澡。 “感觉只有你能懂我,其他花柳阁出来的姐妹个个说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们都说有个男人愿意娶你不是好事吗之类的,还一味地夸老管是前途无量的特军部队少校……”,梦尘开始哭哭啼啼地进入一个纯情绪发泄的状态。 沈韶心说你觉得只有我能懂是因为我俩被狗皇帝强行按头吗? “沈小姐……我能来找你吗?”,梦尘抹着眼泪嘤嘤哭泣,“我带酒来,不带小山。” 小山猛地抬头,一脸【我一个未成年人大晚上的一个人留守真的合适吗】的表情。 沈韶心想梦尘也是太过受伤,她看了一眼时间,恩竹大概还要个三小时才回来,于是回答道:“可以呀,我把地址发给你,快到了给我发消息。” 她想着尝试开玩笑来逗对方开心调节情绪:“不过你动作得快点,趁我老公还没回家。” “等会儿?你俩什么时候住一起了?”,梦尘沉迷伤心,没有收到更新消息。 “呃……等你到了再和你解释。”,沈韶的本意是不打扰梦尘和老管处理问题,却导致延迟。 …… 凌晨一点半,上校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出租车上下来,他整个人都已经困得有点恍惚了,左顾右盼愣是一时没认出自己新买的房子,还以为是司机送错地方了,又乱走了一圈。 “恩宅……总算找到了……”,军官根据勋爵礼制的门头挂饰和匾额,重新找到了自家的门。 他用手环刷开前院大门,踩着石板路走向家门口,又半梦半醒地用手环解锁家门。 恩竹踩进一层的玄关打开灯,却发现有一双不认识的女人的鞋子摆在门口。 “哦……是有客人吗……?”,他疲累地放下出差包,想着已经是周五,上午开完特军部队的早会,批完两个军事镇的晨报,下午就在家休息半天补个觉。 上校想着沈韶应该已经睡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进入二楼,飘进自己卧室刷牙洗脸、简单冲澡,淋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个点为什么会有客人? 他擦干身子,换上结婚的时候宾客送的礼物——情侣款丝质睡袍,努力睁开困得像上下眼皮安了吸铁石的眼睛,走上楼梯去三楼查看是什么情况。 沈韶的卧室门没关严实,缝隙里还亮着灯,里面传来聊天和哭泣的声音。 “凭什么一定要结婚呢?法律有规定吗?就一直谈恋爱不好吗?说什么不结婚的女人老了没保障,老了我可以去养老院啊!而且我也已经有小山给我养老了啊!” “我也觉得,结婚麻烦死了,屁事一堆,而且一点好处也没有!” 上校愣了愣,心说这是什么对话?客人的声音听着应该是梦尘,她最近应该是被老管惹生气了吧?话说沈韶怎么也赞同这个观点?和我结婚是很不好的事情吗?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胸口一阵酸麻,心想这所谓的婚姻对沈韶来说恐怕确实如此,不仅是政治博弈的产物,还扰乱了她的人生节奏,更是对她在上层社交圈子里的名声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恩竹通过和阿岳私聊得知,许多人私下议论沈家被皇帝猜忌后肯定会走下坡路,还说什么原本沈氏是满门朱紫、百年清流的高官望族,如今本家子孙的前途恐因一朝嫌隙毁于一旦;一些人认为皇帝逼迫沈中堂的独生女和身份低微的平民外戚结婚,是无异于强奸和凌迟一般的侮辱和惩罚;还有人说除非沈韶和恩竹的孩子能再和有世袭爵位的贵族联姻,不然高贵的辅国公家族的这一嫡系血脉,就算是彻底完蛋,迟早沦为平民,几代之后的贵族血统纯度能不能进大殿当个皇家侍卫都难说。 尽管沈韶说自己完全不在乎那些出身论的狗屁,也极度厌恶拿血统和阶级当一切的传统糟粕,但恩竹觉得这些难听的风凉话多多少少也还是会伤害到她。 军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木已成舟,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让沈韶物质上尽量过得好一些,日常生活上让她自由一些,在精神支持和情绪价值上给她带来正面效益,努力工作向上爬让大家相信沈韶没有嫁错人、沈家和辅国公的这一脉也没有完蛋,以及在各种事情上多多支持她一些,两人的事情更是一切以她的节奏为准,不要再给她带来更多意外。 他悄悄在胸口捏拳下决心,并鼓励自己一定要让沈韶幸福,让她觉得和自己结婚是好事。 然而事实上,沈韶这个时候完全是已经困得神志不清,单纯是因为梦尘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支持她,嘴里义正辞严,而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在想。 当然她也浑然不知恩竹在她房间门口私自对天发誓。 …… 早晨五点,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恩竹被闹铃唤醒,他有一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错觉。 上校凭借肌肉记忆洗漱更衣,走出房门后犹豫了一下是开车还是打车去郊区的特军基地,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连走楼梯都嫌累的他站在室内电梯里按下了一层的按钮。 恩竹打着哈欠走向门口,随即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大跳。 梦尘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家玄关的地板上,一身酒气,呼吸平稳的同时嘴里还流着口水,看起来像是半夜发泄完情绪准备走人,但是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时候睡过去了。 恩竹单手扶额,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要假装没看见直接跨过去,还是好心把人叫醒防止其着凉生病但是导致一些尴尬的场面。 他心里掂量了一下后果,如果老管住院期间梦尘再生病,梦尘又没有别的靠谱朋友可以托付,小山肯定送过来让他俩帮忙照顾,那他和沈韶就要从未生育但积攒大量养娃经验。 上校拿起玄关柜上的一张广告纸,卷成棍状,轻轻敲击梦尘的鼻子和脸颊,并对着她喊“柳老板,天亮了”,试图将其唤醒。 梦尘烦躁地挥动手臂驱赶,恩竹见常规方式叫不醒,于是换了个句子:“柳老板,管少校来找你了,你眼线都花了,快起来补补吧!” 梦尘猛地一个起身,慌张地四处不知道在抓找些什么,疑惑地环顾四周环境,并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穿军装的人是表情复杂的恩竹。 “柳老板,早上好。”,上校嘴角抽搐,“地上凉,都早上五点半了,小山一个孩子待着估计害怕得很,赶紧回家吧。” 梦尘张着嘴哑口无言:“恩上校……早上好,再见……当我没来过可以吗?” “我昨晚很迟才回来,一个人也没看见。”,上校从她身边绕过去,打开门离开。 第2004章 蝗虫如野草般生命力旺盛 “咦?你今天下午请假了?”,沈韶正坐在餐桌前吃面,看到上校打开门形容枯槁地回来。 恩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很缓慢地点头:“对……打仗期间堆着的事情都要处理,但是一整个星期连轴转还是有点吃不消……” 沈韶担忧地问他要不晚上还是别去电影节了,就在家好好休息。 “没事,我下午睡一觉,我定个四点的闹钟。”,上校摆了摆手,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在部队食堂吃过午饭,让沈韶不用麻烦地再去给自己煮面。 军官换下鞋子,双腿飘忽地穿过玄关,走向楼梯,他突然想起早上的事,回头问道:“哦对了,你昨天是不是让柳老板来做客了?” “对。”,沈韶咽下嘴里的食物,“我让她到家给我发消息报平安的,但是早上六点多才跟我说到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我问了她又说没事,只是忘了发消息。” 上校犹豫片刻,告诉了沈韶早上的事。 沈韶尴尬地扶额,后悔自己昨天困得实在是爬不起身,没有送梦尘出门上车。 “所以他俩怎么样了?和好了吗?”,上校强撑着提问。 沈韶摇了摇头:“柳老板已经和老管说了自己的想法,老管也给她道歉了,但是柳老板觉得这家伙还是没有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而且柳老板还是不想结婚。” 恩竹点了点头走上楼,他也没别的好办法,而且老管不主动求救,自己也不适合插手。 四点来得太快了,上校感觉睡觉的时间简直就像假期时光,一下子没注意就溜过去了。 他强撑着起床,换上正式的西装套装,准备参加今晚的电影节活动。 “你记得戴那条酒红色的领带。”,沈韶微笑着叩开了他的房门,“虽然我不和你一起走红毯,因为要防止记者拍到我影响我工作,不过我今晚穿酒红色。” …… 闪光灯爆炸着电影节会场门口的红毯,由于首日活动除了开幕式以外,包含大量保密项目的宣讲和选角筹资会议,所以是不对外公开的,红毯是记者唯一接触到今晚参与电影节开幕晚宴宾客的机会,他们绝不会错过任何爆点。 禄敦伯夫妇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二人都穿着体面的贵族礼服,傅瑜声挽着她丈夫的手,简单地向记者们打了一下招呼,她的孕肚已经十分巨大,一些记者如同蝗虫一般疯狂地凑上去,在侍卫的阻拦下于安全距离外提问: “禄敦伯夫人,有消息说您腹中是双生子,请问是真的吗?出生顺序会影响世子身份吗?还是说您二位会人为地选择其一继承爵位?这样会不会导致兄弟不和?” “禄敦伯夫人,请问大概预产期是什么时候?会选择顺产还是专门挑吉时剖腹产?” 禄敦伯体面地微笑着,两人并不回答问题,只是自说自话地宣传着傅家的电影事业,伯夫人也只是说这次长达两周的电影节是自己姐姐的心血,希望大家多多关注。 他俩心里差不多已经把记者的嘴都撕了个烂碎。 “是于曼曼!”,一个记者注意到了后面一辆停下的轿车,因为之前住院而有些瘦脱相的于曼曼在经纪人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 记者见禄敦伯夫妇嘴巴上锁,都纷纷赶往新的热点。 “于曼曼,请问这次复出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听说你因为绯闻和自杀的事情丢掉了《天策大帝》的女二角色,请问你有没有后悔之前的炒作行为?” “于曼曼,之前和你闹绯闻的须磨镇长官、恩竹上校如今平步青云,前几天政府还发公告说恩竹上校得到皇帝嘉奖、荣封勋爵,请问你有没有遗憾没能和他假戏真做?” “于曼曼,你有没有听说恩竹上校被皇帝赐婚的消息?听说他那位神秘妻子的身份高贵非常,你有什么话想和他们两位新婚夫妇说吗?” “于曼曼,你有没有关注军事新闻的习惯?雷斯亚尔钦的战事你有了解吗?” 经纪人一脸假笑地驱赶着这群苍蝇,于曼曼也微笑着说请大家多多关注自己后续的作品。 沈韶脸颊肌肉抽搐,她隔着车门阻光玻璃看到了红毯上的战况,心想还好提前让傅桥声安排了她从后台工作人员的出入口溜进去,不然真是不知道如果自己和恩竹一起出现在记者面前的话,会被攀咬成什么样。 另一辆车上的恩竹一脸被激起创伤应激反应的惊恐表情,他回忆起当时从须磨镇政务厅走出来之后看到的画面,真的是堪比丧尸围城,他心里万分不想下车,但是都说好了要给傅桥声家里的活动带流量,都到这儿了,这个恩情现在是不报也得报了。 “镇关侯夫妇来了!”,一个记者发现了新大陆。 阿岳率先下车,伸手牵出自己的妻子,两人在侍卫的保护下走上红毯。 “镇关侯世子大人,之前网上有一些消息说您有很多关系好的女性朋友,请问是单纯的异性好友还是女朋友?会考虑纳妾吗?” “世子妃大人,请问您有考虑再生一胎吗?侯爵继承任务重大,只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只有一个儿子是不是不太够?有没有考虑让世子大人纳妾帮你生育?” “这次活动的主办方是世子妃大人闺中好友傅桥声家,听说傅桥声尚未婚嫁,请问世子妃大人有没有考虑过让自己的好姐妹也嫁入侯府?这样妻妾关系会很和谐吧?” “都说镇关侯夫人当年是看中世子妃长相圆润旺夫,所以才定的婚约,请问你们感情好是真的吗?还是说只是在公众面前表演恩爱,实际上各玩各的?” 阿岳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不顾妻子疯狂拽衣角暗示他别冲动别理记者,手臂跨过侍卫的肩膀,一把抓过离他最近的一个话筒: “我不会纳妾,也没有什么无中生有的女朋友!傅桥声是我们共同的发小,大家只有纯粹的友谊,不许你们对着未出阁的清白姑娘造谣!我妻子生养两个孩子很辛苦,你们不准用这种恶毒的玩笑来伤害她!连我父母都没有用继承的事情强迫过她,生不生孩子关你们屁事!我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而且我们的婚姻也容不得你们这群人置喙!” 顾彤彤无奈地扶额,眼见阿岳气得满脸通红,却激起记者们更加疯狂的提问。 上校见阿岳已经炸肺,顾彤彤脸上的神情也愈来愈焦急,他赶紧开门下车去吸引火力。 “是恩竹上……恩竹勋爵!”,一个记者高声大喊。 刚才还围在阿岳和顾彤彤身边的记者立刻就跑了大半,顾彤彤也趁机拦住阿岳继续爆发,眼神示意侍卫快点带他们逃进会场。 “多亏秀发哥大义,你这个猪脑子,跟我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没学聪明!”,顾彤彤进入会场后用胳膊肘猛戳阿岳肋骨,“说出去你还是宣传部部长的女婿呢!丢人不!” 阿岳捂着肋骨眼角带泪:“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说你?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桥桥?一个个的都不怕下拔舌地狱吗!” 顾彤彤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丈夫的脑袋安慰,将他的手臂挽入柔软的怀中:“我知道你是好心嘛,不过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好吗?好宝宝乖乖,多听老婆的话可以吗?” 两米多大个子的阿岳像个小朋友似的立刻被哄好,半蹲着窝进妻子怀里撒娇。 “好软……要不我们今晚再要一个……” “闭嘴。” 会场外的记者火力全被恩竹吸引,现在没有人可以救他,其他人还有侍卫或经纪人帮忙开道,他属于是单枪匹马独闯敌军本部。 “恩竹勋爵,请问您今天为什么没有穿军装礼服或者贵族礼服参加?难道是以恩氏家族企业的投资代表身份来看项目的吗?” “恩竹长官,有人说您的妻子身份高贵非常,您是和您舅舅一样入赘,请问是真的吗?” “请问您对皇帝赐婚这件事怎么想?和自己不喜欢的对象结婚感觉怎么样?” “恩竹勋爵,您现在有了爵位,纳入贵族体系,按律可以纳妾,有没有考虑过要娶几个老婆?有没有考虑过于曼曼?” “您妻子今天为什么没有和您一起来?是感情不和吗?于曼曼今天也来了您知道吗?” “恩竹上校,听说您新婚还不到两周就去了雷斯亚尔钦前线,请问您妻子对此有意见吗?” “您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勋爵的爵位无法继承,您会对子嗣性别有要求吗?” 上校寸步难移,只能微笑着挨个回答问题让他们满意: “臣十分感激圣上赐婚,圣上为臣的人生大事考虑,能得到圣上的美意实在是无上荣耀,臣打心底里喜悦,毫无不满的心态。”,恩竹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 他一脸严肃地回答另外的问题:“我妻子是皇媒正娶,并非是我入赘或设计攀附权贵,我对我的妻子十分敬重,她在国家战事面前大公无私,非常支持我为国家效力,哪怕我们连蜜月也没有、婚假都没有使用,她在国家利益和圣上的旨意面前也没有半分怨言。” 恩竹亮出无名指上的婚戒:“而且我们婚后感情日益美好,她对我真心实意,我自然也会对我的配偶忠诚,我认为一夫一妻制是优良先进的婚姻制度,我也没有继承压力,所以不管是子嗣还是其他家庭决策,我都会优先以尊重我妻子的意愿为准。” “今天我作为恩氏家族企业代表受邀单独赴约,希望能在本次策划十分优秀的电影节中寻觅到优秀的项目,谢谢大家。”,上校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赶紧趁大家被后面新下车的人吸引注意力,脚速极快地一溜烟跑进了会场里面。 …… 沈韶焦虑地看着手环上的时间,顾彤彤告诉她说恩竹在外面被记者围攻,她担心这家伙脱身不了,自己又没办法去救他,简直心急如焚。 “来了来了, 秀发哥来了!”,阿岳长得高望得远,他跨过被严严实实地隔开的亲友区和嘉宾区,看到了通过安检后匆忙进入会场的恩竹。 沈韶直到看见恩竹从亲友区的隔门进入,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是不是记者狂问你问题?”,沈韶观察着恩竹的周身,似乎没有被拉拉扯扯的迹象,她本来担心对方没有侍卫和保镖守护,会被那群蝗虫生吞活剥。 上校微笑着让她放心:“问了我很多问题,不过我都按我们排练过的内容体面回答了,也听了顾小姐的话没有理会和于曼曼相关的任何问题。” 沈韶放心不下,非要他复述一遍回答了什么话,听到确实没有问题之后才坐到位子上。 “恩竹上校,我们上次在慈善花灯活动上打过照面。”,禄敦伯夫妇主动来问候,“二位新婚快乐,恩夫人是姐姐的好友,以后咱们便都是最亲近的亲友了。” 沈韶很不爽这种强行冠夫姓的称呼,但是不好当着只把这当作约定俗成的圈内人的面发作,只是和恩竹一起微笑着向他们行礼和问候,并就雷斯亚尔钦战役的话题寒暄两句。 见禄敦伯和恩竹热聊佯攻和绕道包抄的细节,对此没兴趣的傅瑜声一脸怜悯地望向沈韶,眼神示意她到旁边说话。 沈韶心说这个战术的话题我还挺有兴趣的呢,不过伯夫人好像有话要讲,而且你这个表情我可能大概猜到了你要说什么。 “伯夫人请讲。”,沈韶和傅瑜声一起走到了一旁。 傅瑜声孕期情绪过于饱满,她居然眼含热泪地轻抚沈韶的胳膊,难过地问她最近过得如何:“又是强行赐婚,又是没个爵位的粗野人,又是新婚不久就去打仗……韶韶姐姐,你自小就待我如亲妹妹一般,你如今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可千万莫要客气……” 沈韶心说看来果然是所有不知内情的人都觉得她倒了大霉,好像嫁给恩竹就是天天苦大仇深的,可能还会幻想她被军人出身的丈夫家暴、新婚之夜惨遭强行圆房、婚后丈夫不管不问转头就去前线打仗,可能还分析一堆狗皇帝是故意让恩竹去战场送死,让她洞房完了马上就变寡妇,以此打压沈千山之类的……但说实话我过得挺好的。 “好多人都传你不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问姐姐,姐姐也只是说那都是谣言,可我实在是担心韶韶姐姐你……”,傅瑜声抹着眼泪,她是真心担忧沈韶。 沈韶安慰着傅瑜声,让她别太担心,自己一切都好,也告诉她恩竹并非传言那样粗俗。 沈韶能猜到这些流言蜚语是怎么来的,许多别有用心的家伙巴不得看到她摔得很惨,血统高贵外加家族在前朝势力雄厚,肯定会引来很多的嫉妒,不过这两件事依旧没有改变,所以大家还是不敢在她面前公然变脸,毕竟辅国公还是她亲舅,沈千山也还是内阁之首,未来有了子嗣后,宗礼司还得给她想个郡主封号…… 但是背地里个个都因为她嫁了平民外戚而乐开了花,觉得女人只要嫁得不好就会彻底完蛋,虽然沈韶无法理解恩竹到底哪里不好,自己又到底哪里完蛋了,她沈韶有胳膊有腿的,事业也没受影响,但是那些家伙们都莫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沈韶来说他们似乎纯纯靠的精神胜利法,或者觉得只有靠皇室俸禄衣食无忧的世袭爵位才是唯一人生追求。 就算很势利地按他们的价值观来看,有一说一恩竹攒了二十七年没提取过、而且每年得到股份分红后本金规模还在不断增长的恩氏家族信托,目前还只是解冻了一半而已,每个月光红利就已经能吊打绝大部分的爵位俸禄,贵族从封地收税就不论了,有很多城邦都还是赤字呢,总的来说,可继承和存续性的东西在物质水平上也一点也不差啊?况且爵位现在不也有了吗?四等勋爵除了不能世袭以外,各种待遇和子爵不是一样的吗?勋爵的头衔甚至还能凭功劳升级呢,子爵是世袭制度定死的,都不能升级呢! 沈韶想不通,看不懂,也无法理解这些幸灾乐祸的人到底在爽些什么,更何况未来取缔帝制和瓦解贵族阶级之后,那些头衔和爵位更是虚无,只有能力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她要说有什么最大的不满,可能也就跟树醒风这个混蛋扯上关系这件事而已,只不过除了两家至亲,所有人都不知道罢了。 “好,好,韶韶姐姐你亲口说了,我便放心了。”,傅瑜声抽了抽鼻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眼睛里还是那种可怜沈韶的神情。 第2005章 草台班子屎里找食 “是东碣公世子和李雨嫣小姐!”,记者每十分钟当一次哥伦布,嗓子都快叫劈叉了。 李雨嫣今天特意穿了个平底鞋,为了照顾她一米六五的未婚夫那脆弱的自尊心。 侍卫保护着二人往会场内走去,记者们蜂拥而上抛出各色问题。 “世子大人,前天有记者拍到您和两名貌美的女性,一起出没在东碣城的一家私密酒吧,还拍到您和她们举止亲密,请问您对此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李雨嫣小姐,据说上个月您在王城一家高档餐厅,和一名英俊的高大男子手挽手共进晚餐,请问您和那位男子是什么关系?” “如今李小姐马上就要二十四岁,有传闻说二位已经延期婚约的履约时限三次了,明年就是第三次延期的最后一年,请问二位是否有打算取消婚约的计划?还是囿于父母之命准备明年结婚?或者要继续申请延期?” “请问你们两位平时交流多吗?是不是如传闻所诉的那样,婚前婚后都会各玩各的?” 李雨嫣身着由着名艺术家设计的晚礼服,亲密地挽着东碣公世子楚濯昂的胳膊,微微躬着腰,努力折着脖子试图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展示两个人关系很好,但实在太费颈椎了。 “一次性两位美女啊?你小子玩得还真有够花的啊?”,李雨嫣表面上是得体大方的微笑,实际上对着东碣公世子的耳畔,嘴不动但是用牙齿缝隙挤出很小的声音。 楚濯昂被李雨嫣挽着右边的胳膊,突然抬起另一条手臂,去捧着对方的脸,当众吻上李雨嫣的嘴唇,吸引了一阵闪光灯。 “记者胡说,明明只有一个,另一个是我僚机。”,楚濯昂也不动唇地小声回应,并含情脉脉地望着李雨嫣故作娇羞的脸,“你也不赖,还特意找个高大的是吧?故意羞辱我?” 李雨嫣将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微微推动来拉开距离,示意他继续挽着好好走路,表现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她很不好意思似的,实际上趁机继续不动唇对话:“我也不是故意找高大的羞辱你,实在是路上随便一个男人都比你高大。” 楚濯昂用拇指轻轻拂去嘴角的红色唇印,勾起嘴角宠溺一笑,伸手和李雨嫣十指相扣,微笑着牵起她往会场里走去,并低声警告她:“现在我不管你,婚后不准再搞出这种花边新闻,我们公爵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想也是,如果被记者拍到你婚后还在外面招妓,楚伯伯和伯母恐怕会被你这个不孝子气得晕过去。”,李雨嫣明媚一笑,又将脑袋倚靠在他肩膀上。 楚濯昂转过脸轻吻了一下李雨嫣的额头:“拜托, 这位小姐,我是公爵世子,要是被拍到的话,我说是纳妾不就得了?” “我记得这个问题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在外面玩不准带回家,彼此都是,只要我们李氏的艺术品交易平台还是东碣城的纳税之首,只要你家里贪的那些脏钱还要靠我们拿一些狗屁不通的艺术品帮你洗干净,只要你公爵府上下都要看我李家的面子,你就趁早断了纳妾的心思吧!”,李雨嫣微笑着回了他一个吻,并用牙齿咬了一小口他的脸皮制造疼痛。 楚濯昂别过脸去亲吻李雨嫣的肩膀,并故意留下一个吻痕:“有没有人说过你脑容量有限,除了吵架的时候脑子转得快以外,就什么别的都想不明白?结婚纸一领,你不让我纳妾,我就偏纳,你一个有名有姓要脸皮的世家小姐,难道还敢和我离婚不成?” “首先我们已经进入会场,这里没有记者,别再给我弄这些恶心的东西!”,李雨嫣注意到了自己肩膀上的皮下出血,立刻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被对方一个下蹲灵活地躲开。 “我怎么不敢和你离婚?就算我和你离婚后没可能再嫁,但你小子是觉得我一个人过不了日子还是怎么?别忘了这婚约还是你父母亲求我家求来的!要不是我们掏钱,你们家早就在二十多年前的国库案里死透了!还什么狗屁公爵?早就被剥夺爵位,轻则牢底坐穿,重则全家杀头!”,李雨嫣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在楚濯昂耳边提醒他。 楚濯昂得意地指着李雨嫣肩膀上的草莓:“至少挡你一周的异性缘,今天还是我赢了。” 李雨嫣闭着眼忍火,捏起拳头自己一个人走向亲友席,和沈韶一行人会合。 沈韶注意到了刚才的骚动,并看见了李雨嫣肩膀上的红紫,她嘴里啧了一声,问李雨嫣为什么不还手,也给他脖子上抓几道:“你这延长美甲做得这么好看这么尖,可别浪费了。” 李雨嫣一脸【对哦你说的有道理】,又转身走向楚濯昂,在对方还皱着眉不明所以的空当,立刻伸手绕上他的脖颈,在侧面和后面狠狠地留下三条为一组的多处抓痕。 “李雨嫣!你!你这个泼妇!”,楚濯昂捂着脖子上的疼痛,随即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沈韶,他咬牙切齿地跨步上前:“沈韶!肯定又是你在背后煽风点火地支招,净给她出这种下三滥的鬼点子!” “泼妇?对付你这种下作的流氓胚子,我倒觉得用这招还是太过温文尔雅了,早知道你脸皮这么厚,吃了教训还敢顶嘴,我就应该教她个更狠的!” 恩竹立刻将开口替李雨嫣还击的沈韶护在身后,冷着脸一步踩到楚濯昂面前,以二十厘米的绝对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抬起下巴,下置眼球死死盯着对方,周身散发出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那种、杀过几千上万人的恐怖而血腥的气息: “下三滥?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你是觉得抓痕不够公平,也想身上被弄得红一块紫一块,才更满意?我可以替李小姐免费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楚濯昂被这气息吓住,腿脚发软浑身发抖,他紧张地吞咽下口水:“你、你是哪位?” “身为东碣公世子,消息居然这么不灵通,不知道是因为沉迷校对你那些找人代笔的博士论文,还是因为你们家依旧由于以前的烂事,被排除在社交圈子以外啊?”,顾彤彤眯起眼睛看向楚濯昂。 沈韶挽住了恩竹的胳膊,郑重地回答楚濯昂的问题:“他是我的丈夫,特军部队上校,雷斯亚尔钦战役总指挥,三个改革镇的行政长官,前几天刚封的四等勋爵,恩竹。” 沈韶心里自己吐槽这话听着跟大冰自我介绍似的,不过这个势利圈子就要这样才行,所有人都装逼的情况下你搞抽象搞低调,只会被当成智障软柿子欺负。 阿岳挑起眉毛补充了一句:“恩竹上校还是长驸马的亲外甥,他现在可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碣公自从二十年前到现在,就再也没被召入大殿觐见过?” 楚濯昂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冷哼一声嘲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四等勋爵,和我讲话居然还敢这么狂!你小子不就是攀了沈家的高枝,在这儿狐假虎威么!我东碣公家就是瘦死的骆驼,也比你这种野马大!什么行政长官,还不是只配捡石神岛这种我们不要的垃圾吃!” “攀高枝?野马?楚濯昂你好大的胆子啊!”,傅瑜声故作惊慌地捂住了嘴,“你竟敢质疑圣上亲口说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的赐婚,难道是你们东碣公家族因为被冷落了十几年,就想要造反了吗?!” 楚濯昂人都傻了:“赐婚?什……什么???” 顾彤彤摇着头感叹:“你连这都不知道?这事在圈子里早都不算新闻了,你们东碣公家到底是有多闭目塞听?到现在都没人陪你玩么?以至于只能花钱买个一晚上的临时朋友?” 禄敦伯走上前去拍了拍楚濯昂的肩膀,假装打圆场,实则把他吃瘪这件事坐实,防止他再反击时伤害到沈韶:“濯昂,够了,安静落座吧,别再给楚叔叔在外面丢脸招祸了。” 楚濯昂气得面目扭曲,他脖子上的抓痕渗出红色的小血珠,沾染在他白色的领子上。 沈韶心说顾彤彤和傅瑜声战斗力不容小觑,赐婚明明是件在圈子里被人嘲笑她沈韶跌落神坛的事件,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拿来当武器攻击东碣公世子。 主要还是因为这家伙一家人都因为当年的事情被迫远离朝堂,这个天天周折于实验室和夜店的二世祖,可能都搞不清楚现在大殿里的弯弯绕绕,没意识到反击点的存在。 骚动平息,顾彤彤和阿岳因为家里的事情要率先离席,其他人都安静地依次落座,互相聊着天等待晚宴开始。 李雨嫣不想和楚濯昂坐一起,她抓起自己的晚宴手拿包就凑到了沈韶旁边。 “东碣公不是公爵吗?而且东碣城不是挺发达的吗?我还以为公爵都很牛逼,为什么他家是这个情况?还被排挤?”,上校小声地问李雨嫣和沈韶,让她们给自己补补课。 沈韶一脸为难,这事儿她说不合适,于是给了李雨嫣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雨嫣完全不在意分享自己未婚夫家里的丑事,她满脸烦躁地简述:“二十多年前韶韶她老爹查办的国库案,抓了东碣公一个大的——他们家居然敢侵吞流光皇帝亲自下令、下发给海啸受灾民众的额外赈灾款,不仅如此,甚至还贪了国库下拨的灾后重建工程款,甚至海啸灾损巨大也是因为那些他家投资建设的民房有问题,原本的质量就是豆腐渣。” 恩竹一脸震惊,心说就这个情况,为什么李雨嫣家还要把女儿嫁过去??? “东碣公家和我爷爷和老爹算是世交、发小,然后他们家求我爹出钱帮忙,以双倍金额补上了窟窿和罚金,这才免了罪。”,李雨嫣叹了一口气,“我那个老爹么也是老思想,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总算有机会能攀上公爵了,就让四岁的我和这个公爵世子楚濯昂定了婚约作为回报,希望我以后变成公爵夫人,也让我的子孙后代都能继承世袭爵位。” 李雨嫣表示自己和楚濯昂处于一个互相嫌弃的状态,所以当他俩逐渐长大,开始不得不正视这个该死的婚约时,讨论后竟然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说好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在外面就装得体面恩爱点,婚后直接试管一对龙凤胎,好给各自家里交代。 沈韶心里感叹李伯伯也是爱女心切,宁可不要东碣公家还钱,也想着为女儿谋划个好出路,想让李雨嫣无忧无虑地做个公爵夫人,没有后顾之忧。 但李父没想过李雨嫣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压根不在乎那些多余的荣华富贵,她现在的物质条件已经够她每日花天酒地十辈子了,她又不缺什么爵位俸禄的钱,也对贵族头衔没有特别的渴望或追求,她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更是很不乐意搬到东碣城的公爵府去,她就想过过现在这种教书、画画、聊八卦的快乐小日子。 反倒是这个被整个上流社会排挤、看不起的楚濯昂,时不时犯贱很影响她的心情。 “不过反正我也没有特别心动的对象啦,就这样混日子算了。”,李雨嫣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嘴里抱怨说明明这么好看,都被那个混蛋的皮肤给污染了。 “哟!就差我们俩了?”,周自衡和上官非迟一起进入会场,脚步轻快地进入亲友席。 李雨嫣笑着问他俩这是什么稀奇的双人组合。 “美女和野兽。”,上官非迟坏笑着落座,由于傅桥声忙着后台的事,周自衡不想一个人被记者围攻,利诱加祈求地让上官非迟陪他一起趟铁水。 “还说我俩呢,你们这又是什么组合?”,周自衡环顾一周,趁禄敦伯夫妇去和刚刚进入亲友席的其他人社交的间隙,偷偷吐槽: “怀孕的前女友和她的老实人老公、被皇帝按头赐婚强行催熟的童男童女、被父母婚约束缚的同海拔死对头、万年单身狗和傅大小姐的赘婿备胎。” 上官非迟一个肘击,否认自己是万年单身狗,她表示自己的老公明明多达五个,都是某乙女游戏的男主角们。 “唯一的一对模范恩爱夫妻还提前离席,想必是怕沾染我们这桌人的霉气。”,周自衡揉着肋骨的痛处,嘴贱地开着只有和亲近的人才敢开的玩笑。 恩竹一脸较真地表示自己和沈韶也是恩爱夫妻,周自衡反唇相讥问他做过夫妻该做的事情没有,一句话就给他静音了。 沈韶心说你也太容易破防了,反击他说他【排队当赘婿到现在几个月了还没轮上是不是过号了】不就行了。 和众人分桌而坐的楚濯昂感到无聊,他擅自从亲友席的围栏区域离开,偷偷跑去后面的嘉宾席和年轻的女演员聊天。 第2006章 真正的秘方不会外传 “周自衡你这家伙的嘴是真的贱。”,李雨嫣摇着脑袋啧啧感叹,“你一直位列我最想毒哑的人排行榜第二。” 恩竹好奇地问第一是谁。 “唱歌时候的韶韶。”,李雨嫣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秀发哥听过韶韶唱歌吗?我第一次知道一个平时讲话声音如此甜美的嗓子,唱起歌来居然能有那么恶毒。” 上校尴尬地表示用【恶毒】这样的形容词是不是有点过了:“还好吧我感觉……去年春假我们自驾游,她在车上唱了一路,我也没有觉得特别难听……” 沈韶微笑着狠掐了一下军官的手臂:“没有【特别】难听?所以你觉得我唱歌难听是吗?” “反正比我唱歌好听。”,恩竹挑眉笑道,“当年我还在军校的时候,教官为了不让我开嗓,人人参与的唱军歌比赛直接把我给除名了……如果李小姐听过我唱歌,你和周主簿在那个排行榜上的排名都要往后移动了。” 沈韶心说排第一的应该是内心活动版的我才对,其实我懂很多粗鄙之语,只是不好意思当着你们的面说而已。 “原来如此,卧龙凤雏,茫茫人海还让你们给遇上了。”,李雨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俩。 周自衡哈哈大笑道:“希望世界上的每个音痴都能遇上他们的知音……说起来你俩不是刚搬了房子么?千万别在家里装音响,不然我怕你们那儿周边的宅子都卖不出去!” 上官非迟感叹说真的不知道沈韶为什么唱歌会难听到那个程度,明明学过乐器,而且竖琴还弹得很好,理论上应该很有音乐天赋才对,怎么一开口就令人想逃命。 “原来我唱歌有这么恐怖的吗?那太好了,下次小衡要是再嘴贱说你,你就把他绑在柱子上,让他听我唱歌。”,沈韶转过脸着看向恩竹。 周自衡惊恐地表示这种刑罚也太过分了,他只是嘴贱,罪不至死。 沈韶微笑着表示他现在就是在嘴贱找死。 “等会儿?”,李雨嫣突然发现原本坐在旁边一桌的楚濯昂不见了,“那个跳蚤哪里去了?” 傅瑜声和禄敦伯挽着手回到桌子前,表示他们刚才好像看见这家伙从围栏区离开,看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去了后面的嘉宾区。 上官非迟从傅瑜声口中得知了刚才错过的剧情,她嘴里啐了一声:“这人只有死了挂墙上才能老实!没有契约精神的玩意儿,既然和嫣嫣说好了一起在外面的时候要保持恩爱体面,就应该做到一言九鼎!既然约定好了不互相干涉对方自由恋爱,那就不应该给嫣嫣肩膀上弄出这种东西,影响她的个人生活!” 李雨嫣火气立刻蹿了上来:“到时候别被哪个明星演员的发到社交媒体上,说他骚扰,又要搞得我们家跟着一起丢人!” 沈韶心说这蘑菇脑袋地精要是身上皮痒了就去洗澡,实在不行就拿拖鞋拍拍,要么上门口便利店买个钢丝球刷刷:“真不行趁早取消婚约得了,两个成年人按律可以自己提交取消婚约的申请,以后一别两宽,各行各道。” 李雨嫣一脸烦躁地说她倒是想,但是单方面提交无效,必须两个人一起提交才行,这个楚濯昂明明也很烦李雨嫣,但就是不愿意取消婚约。 “怕不是也知道自己要是没了这个婚约,以后也找不到别的像嫣嫣这么好的对象了吧。”,周自衡摇着头感叹,“楚濯昂还是有继承压力的,他如果不娶妻生子,没法继承爵位。” 恩竹好奇地问收养或者让女朋友生子但是不结婚的话? “都不行。”,沈韶给他科普贵族继承制度的律法,“法律规定可继承的子嗣男女不限,但必须是【以嫡、以男、以长】为先,而且这三条是有顺序的,也就是说继承顺位是:嫡系男性子嗣(先长后幼)、嫡系女性子嗣(先长后幼)、非嫡系男性子嗣(先长后幼)、非嫡系女性子嗣(先长后幼)、其他两代内同姓氏叔伯子侄。” 沈韶竖起手指补充道:“但这样的规定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必须是有血缘关系的婚生子嗣,才可以有继承权,非婚生子、继子和养子都不可以,目的是防止卖官鬻爵——比如周院判可以花钱让禄敦伯收养周自衡,这样就可以把爵位传给毫无贵族血统的人。” 傅瑜声听到这个举例乐坏了,逗周自衡让他叫自己一声妈来听听,禄敦伯不知道他俩是前任关系,一头雾水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妻子会因为这个例子笑成这样。 “所以如果楚濯昂不结婚,那东碣公就会考虑到后嗣无人问题,东碣公去世之前可以把爵位交给其他人继承?”,上校提问关于转移继承对象的问题。 沈韶点了点头:“正确,因为继承法还有一个补充条款,当继承人有失去继续继承能力的风险时,被继承者可以酌情顺延爵位给继承顺位的下一位,并提交世子登记修改表。” “而且这个继承法最狠的点在于,如果交由非嫡系继承,爵位要自动降一级,甚至连封地面积也会缩水。”,沈韶又补充了一点,“这个条款是我爷爷在任的时候改进去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妻生子的权益,虽然无法立刻取缔贵族多偶制度,但是如果削弱妾室利益,就能逐渐减少为了利益而把女儿嫁给贵族做妾室的家庭,推进一夫一妻制度普遍化。” 沈韶心说虽然当时也是因为天策大帝时期,国土闲置封地面积和俸禄预算吃紧,所以爷爷才趁机成功推行了这个法条,但是她个人认为妾这个东西的存在就纯粹是糟粕,相当于好好的姑娘家要去给贵族夫妻当牛做马,一个屋子里的家人也要分个高低贵贱,辛苦生的孩子再优秀也没法变成继承顺位第一,还可能毁了原本可以挺直腰杆生活的人的一生。 李雨嫣托着脸遗憾地表示可惜楚濯昂不是独生子,不然她倒是很期待东碣公的爵位无人继承,直接从楚濯昂这里断子绝孙。 “我记得他是有个庶出妹妹来着。”,禄敦伯眨了眨眼睛,“要是让他妹妹继承爵位多好,我记得那个姑娘人还挺正常的。” 李雨嫣点了点头同意:“他家y染色体基因有问题我跟你们讲,他妹妹的母亲原本是他家的女佣,被他老爹侵犯后怀孕,于是才紧急纳的妾,这才让他妹妹不至于是非婚生子。” 上官非迟问为什么要紧急纳妾,而不是处理掉胎儿。 “当时东碣公申请来照顾孕产妇的御医刚好是小衡的妈妈,阿姨心善,问那个女佣是想留下胎儿还是不想要,女佣觉得孩子可怜,外加可能也是觉得既然如此不能亏了,不如生个孩子分点好处?就跟小衡的妈妈说她想留下。”,李雨嫣戳了一下周自衡让他继续说明。 周自衡喝了一口水补充道:“于是我妈妈就谎称检查结果是男孩儿,东碣公说那就留下,后来出生发现是个姑娘,问就说是当时b超看错了,其实是脐带,被罚了一个月薪水。” “那这个女孩儿不能继承爵位的话,以后怎么办?”,恩竹继续提问关于法律的事。 沈韶掰着手指给他讲解:“嫡系非爵位继承者,婚后或有子嗣后,由宗礼司拟封号、赐予【无封地、无实权】的次等爵位(男性)或平级爵位(女性),此爵位可递至二世;非嫡系非爵位继承者,其他都一样,但是皇室俸禄折半,且爵位递至二世时降一级。” 傅瑜声拿自己举例给上校说明:“比如我母亲,她就是平闫侯的嫡系非爵位继承者女性子嗣,所以她的爵位是【县主】,我和姐姐,都是嫡系二世子嗣,我们结婚后或生子后,也会获得【县主】的头衔。”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瞟了一眼周自衡,继续补充道:“但如果我不是和禄敦伯结婚,而是和无爵位的世家子弟或平民结婚,我的女儿就不再是【县主】,儿子就不再是平级的【伯爵】或者次一等的【子爵】了;但我现在是县主的同时也是禄敦伯夫人,那我的儿女就可以继承禄敦伯一脉的爵位以及皇室俸禄,其中世子可以继承封地。” 军官恍然大悟:“难怪沈韶的其他几个舅舅都是什么什么侯爵,表妹却是乡君,所以文正公的非继承爵位者嫡女、沈韶的母亲就是慎博郡主,然后沈韶以后也会是个有白拿的俸禄的什么什么郡主,但是我们的孩子就没有头衔了……难怪都喜欢在贵族圈子里找对象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沈韶心说对啊,你才知道啊?不然图什么呢?图近亲结婚的孩子更容易天生就蠢吗? “当然,由于贵族之间基本都有点什么或远或近的亲缘关系,所以为了下一代的基因健康,一般来说父母是贵族出身的人,因为可以递二世,所以除了婚约之前会查一下双方的上五代亲缘关系以外,都会喜欢搭配一代非贵族的世家子弟或朝堂新贵作为结婚对象来过渡,这样孩子会更聪明些,下一代再继续找贵族。”,禄敦伯期待地看着妻子的孕肚。 上官非迟给恩竹总结了一下这个圈子里的结婚对象价值排名:“嫡系继承爵位者 > 嫡系一世非继承爵位者 > 嫡系二世非继承爵位者 = 非嫡系一世非继承爵位者 = 家里有钱或者有权的世家子弟 > 非嫡系二世非继承爵位者 = 潜力股朝堂新贵 > 平民。” 傅瑜声额外补充道:“当然,可继承或不可继承但是有俸禄的爵位价值,也要按照亲王 > 国公 > 公 > 侯 > 伯 > 子 > 男的顺序排名,其中,国公在爵位分类上是公爵的一种,但是俸禄和待遇都高于公爵,而且在血缘和组织架构上却属于皇系宗室,并且深度参与皇室政府顶层决策,有权参政议政,你可以理解为皇室近亲血脉公爵+权臣,缺点是没有封地。” 上校挠了挠后脑勺提问:“那郡王是什么?上次慈善游园会遇到了个叫琢郡王的人?” “郡王是亲王的非继承爵位男性子嗣的头衔,或皇室非嫡系非皇位继承者子嗣的过渡头衔。”,沈韶解释道,“亲王都是皇帝的嫡出成年子嗣或者高级妃嫔诞育的优秀庶出子嗣,比如那些有封地可继承的亲王,他的庶出儿子或者嫡出次子,就是郡王;还有皇帝低级妃嫔所生的庶出子,在成年后先可以给个郡王头衔赶出大殿吃俸禄,等他娶妻生子之后再给亲王或者公爵这种可继承且有封地的爵位,但如果这家伙太废物或者犯了罪,可能就一辈子当郡王,子嗣也是郡王或郡主,传二世后就没了。” 恩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二世子嗣反正下一代不能再传了,除了俸禄上有区别以外,分爵位高低有什么意义吗?” “家庭背景当然重要啊,兄弟姐妹帮忙,还有各种家里给的财产之类的。”,周自衡说道。 禄敦伯问他是否了解皇家侍卫和高级侍女的选拔标准,军官摇了摇头。 “能在内殿工作的皇家侍卫和高级侍女,都是高级爵位的后嗣,进大殿当差是要验祖上的户口记录和dna的。”,李雨嫣喝了一口餐前酒,“祖上贵族爵位的高低,会决定他们升职的上限,只有高级贵族的后代才能进入内殿,为皇室核心成员服务,其他的都只能在80层以下干活。” 上校惊呼这难道不是纯纯的出身论。 “怪不得他俩能成夫妻,原来是一家人呢?”,周自衡笑了笑说道,“沈韶姐姐也这么说,出身论真该死啊、完全就是不公平的社会阶级固化云云,明明她自己也是贵族出身,还是牛逼哄哄的国公血脉,再搭配沈伯伯这个官职,在婚恋市场可以说是比公主还厉害。” 军官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内容:“所以说理论上,沈韶是二代嫡系,按照圈子里默认的操作,她应该找个有爵位可继承的贵族?而不是排在最底下的、我这种平民?” 李雨嫣龇着牙说岂止呢,按照这个国公和郡主的爵位等级,外加沈千山的官职权力,最差也得是个嫡系亲王才算是门当户对。 “不过韶韶从来不在乎这些,包括她家里人也是。”,上官非迟开始吃第一道前菜,“不然她早就应该结婚了,还在妈妈肚子里查出来性别之后就跟人定好婚约,指腹为婚的多了去了,这个圈子里自由恋爱的人真的很少。” 恩竹震惊地问【指腹为婚】是夸张说法还是真的这么一回事。 “当然是真的,我没夸张,不信你问韶韶,她那个璟乡君表妹就是。”,上官非迟解释道。 周自衡更是补了一句:“俗话说真正的秘方绝不会外传,就是这样的啦,韶韶说得一点都没错,确实是阶级固化,利用血统论和出身论制造阶级壁垒,平民几乎永无出头之日。” 第2007章 水泥地缝隙里开出的花 “属于是在一块好好的土地上浇上水泥,平民就是土地上的花花草草,而贵族和世家子弟是摆在水泥地上的花盆。”,沈韶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世家子弟没有爵位却也受欢迎,是因为以前有个制度叫【遴选】,也就是说在大殿内的所有重要政府职能岗位的用人,都是在世家子弟的家谱范围内择优录取……我父亲在当年国库案之后,和辅国公一起提出了使用【公务考试】制度,这才让平民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进入大殿65层以下工作。” 李雨嫣撇了撇嘴:“然而公务考试依旧保留了遴选制度的【面试】部分,所以哪怕平民在笔试部分发挥极优,在面试里也不一定能拿到高分,除非他笔试吊打所有人,不然面试只要分数不够高,一取平均值可能就够不上录用线了……而且从小就在大殿上私教修习的人,甚至可以【凭平时成绩】免除文职类岗位的笔试,其实就是内定名额。” 上官非迟啧啧感叹:“不仅是大殿里的岗位这样,其他地方性政府部门的文职岗位也一样,面试占一半的分数,平民要想纯靠个人努力出头,只能去当兵,军校毕业之后去武职部门当差,比如驻军、消防站或者治安所,这些工作都辛苦得要死,没什么人愿意去。” 恩竹补充说其实军队里也会讲出身,比如老管家里世代从军,所以他其实也是会有优待的,军队系统里有很多人都是他父辈的战友或战友的亲属朋友,多少会帮衬着,老管也是因此外加自己身体条件好,才从西南老家进入王城军校就读,一毕业就进了特军部队。 “所以实际上这个壁垒依旧存在,只是稍微松动了一点点,裂开点缝隙。”,周自衡说道。 禄敦伯微笑着说恩竹属于是水泥地缝隙里开出的花。 “我……其实也是靠舅舅吧。”,恩竹垂下了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周自衡眨了眨眼,表示如果靠舅舅的话何必去军校呢?直接走私教修习那才叫靠舅舅。 傅瑜声点头赞同:“恩长官,说实话,我们其实打心底里挺佩服你和韶韶姐姐的。” “你们两个可以说是几乎都没靠家里。”,李雨嫣用纸巾擦了擦嘴唇,“一个当兵从军,天天拿命去拼;一个不上私教修习也不去文职岗,身体那么差还累死累活徒手考谛听。” 沈韶开玩笑说这叫“能站着绝不躺着”,属于一种自讨苦吃和叛逆犯贱。 “不不不,这是我们没有的勇气。”,禄敦伯摇了摇头,他温柔地看向傅瑜声的脸和她的肚子,“我舍不得让我的孩子去这样辛苦拼搏,只希望他们能安逸舒服地过一生,不能继承爵位的,我和瑜声肯定也会给它很多的财产,只希望它能过得轻松一些。” 李雨嫣好奇地看了一眼傅瑜声的肚子:“说起来几个月了?看着怎么这么大,怪吓人的。” 周自衡把鼻子一翘,阻止禄敦伯夫妇回答问题:“你俩不说,我来把一个,保证超级准!” “你又没带丝诊的工具,怎么把脉?”,上官非迟啧了一声。 禄敦伯哈哈大笑说他不在意那些传统的老古董规矩,认为医生把脉碰异性手腕很正常,只要傅瑜声自己不介意就行。 “啧。”,傅瑜声一脸【我很介意】的表情,想了一下之后将一张四层的纸巾捻开,抽取其中的一层盖在手腕上让周自衡来把脉。 周自衡将手指放上去闭着眼摸了一会儿,努了努嘴似乎是在算什么,他突然皱起了眉,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傅瑜声:“你中午和下午吃什么了?” “中午……就家常菜啊?厨房炖了甲鱼汤。”,傅瑜声疑惑地看向周自衡,“饭后水果吃了点山楂,最近一直想吃酸辣的东西,来之前吃了点零食垫了垫,是些杏仁干果。” 周自衡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眼看着他额头开始淌汗:“你说的家常菜……是不是还吃了很多辣的?你今天吃的全是会刺激宫缩的东西!!!你双胎在腹三十二周了,伯爵府请的御医是哪个傻逼?!他没告诉过你双胞胎在第三十至三十五周期间早产概率很高的吗?!” 禄敦伯一下子慌了:“你说的这、这是什么意思?” “先兆早产!早产你听不懂吗!”,周自衡急了,“你个当爹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叫车啊!” 禄敦伯瞳孔地震:“我、我这就叫救护车!” 他慌张地点开手环,先是拨打了伯爵府被分派的那位御医的语音,随后又呼叫侍卫把轿车开出来加入外面单向车道的排队队伍,以防万一大殿太医院出的车太慢。 傅瑜声一头雾水:“我明明好好的啊?一点感觉也没有啊?你不会是诊错了吧?” 周自衡已经在脱西装外套,并让恩竹也把身上的干净衣物脱下来给他备用:“等你有感觉了就来不及了!你现在必须马上进医院保胎,不然万一羊水突然破了,你第一次生产,双胞胎能靠自己顺出来吗?要是来不及剖,你出血量又大的话,早产加上难产,会死人的!” 沈韶赶紧给傅桥声打去语音,问她会场是否有配备简单的医疗设备,傅桥声接到电话吓得脚都软了,她转头就让会场里的医护赶了过去,并立刻通知会场门口的警卫,马上停止继续进车和下宾客,将进入内部道路的车子全部驱出去,把场馆外面的道路空出来给救护车。 “不是,你们全都没有妇产科经验?!”,周自衡吓得脸色铁青,面对赶过来的一众医护,问了她们的从业经验之后急得嗓子都劈了。 一个护士为难地表示本来会场就只会配急救设施,谁能想到妇产科的事情。 周自衡拿餐巾擦汗,而傅瑜声也开始感到了腹部的不适,她害怕地捏着禄敦伯的手,说自己感觉好像有点疼,似乎还有液体逐渐流出。 “周主簿,你、你会吗?”,禄敦伯已经吓哭了,他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周自衡。 周自衡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我?我算是有点理论……可我是男的啊!别人也就算了,瑜妹妹她可是伯夫人啊!这这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这些?!”,禄敦伯对着周自衡大吼道。 周自衡深呼吸三次,以一个双手投降的姿势说道:“先等救护车,目前还没有到那么危急的阶段,她应该只是刚刚开始宫缩,如果实在不行了,我就试试!” 李雨嫣突然惊呼,说看到椅子上有血渗出。 傅桥声从后台跑了出来,焦急地看了一眼自己妹妹的情况,赶紧对着会场里的安保下令,让他们立刻把嘉宾都带出会场腾空间,然后拆掉亲友区的围挡,不要影响担架进出。 “桥声!你在做什么!”,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从后台走了出来,“怎么回事?是谁不让外面继续进车?怎么还把嘉宾都赶走了?你们在做什么?不许拆围挡!坐在亲友区的宾客全都高贵非常,怎么能让那些坐在嘉宾区的平民戏子之类的人随便看到?!” 傅桥声带着哭腔回头说道:“妈!妹妹她情况不对,已经叫了太医院的车,可是我怕外面继续这样排队进车、单向通行的话,救护车会被堵住……” “康渡侯一家马上就要到了,你知不知道侯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所有影视剧的版号,都是她叔父、文化司副司长批理的!康渡侯的世子还未订婚约,今晚我本来就打算让你……” 禄敦伯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岳母:“母亲,现在是瑜声的身体要紧啊!” 傅家姐妹的母亲昌宁县主瞟了一眼靠在椅背上一头冷汗的女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焦急和担忧难过,但很快消失。 昌宁县主高声宣告道:“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不管是她还是她腹中的孩子,都已经是你们伯爵府的人,照顾她是你禄敦伯的责任!你该叫救护车就叫救护车,不要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影响我们傅家的活动,也不要影响我们家长女傅桥声的前途!” 众人全傻了眼,沈韶赶紧换了昌宁县主的逻辑和她谈判:“可瑜妹妹她腹中是伯爵世子,相比世家子弟来说尊贵非常,万一……” “我又没说不让叫救护车,等会儿让车停到后台出入口就是了!虽然这里过去后台的路远一点,但就算是伯爵府的车开在路上,也得先给侯爵府的车让路!”,昌宁县主喝止了安保,表示本次活动十分重要,绝对不能突然就取消或打断。 恩竹完全愣住了,不管是昌宁县主说的话还是做的事,都让他无法理解,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她为什么会如此冷漠? 傅桥声和禄敦伯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昌宁县主,傅瑜声的状态越来越差,已经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攥着丈夫的手掌问救护车还要多久才能到,她担心孩子早产,也害怕自己出事。 “太医院、太医院说还要一个小时……”,禄敦伯抱着妻子涕泗横流,“我们的御医说,圣上的爱妃静纯昭仪突发先兆流产,所有给嫔位诊疗的、院判级别的妇产科御医现在全都被叫过去了……只有几个御前和奉上级别的还有空,可是我的爵位级别没办法让他们……” 沈韶深吸一口气,转头向昌宁县主体温:“按您的意思,只要有比侯爵更高级的贵族的车要进,就可以让其他所有车辆都让开是吗?” 昌宁县主愣了一愣,只听沈韶继续说道:“我现在就让我舅舅派大殿的车,带着奉上御医以及救护车来!请您清理外面的通道,为辅国公的车队开路!” …… “让一让!让一让!”,恩竹以及几个亲友区的男性宾客,纷纷和安保一起抬着围栏,将后面的嘉宾区从中分成两半,开辟出一条供给担架进出的通道来,同时又能挡住外人的视线,维护伯夫人的尊严。 沈韶蹲在地上,她是女性,她的手最小、手指最细,而且见惯了血腥画面,她正在周自衡的口头指导下,伸手摸进傅瑜声的裙下,确认宫口开放的程度。 “这么大是多少?”,沈韶从礼服裙下钻了出来,举起血淋淋的手,比划了一下给周自衡看。 周自衡焦头烂额地说两指三指是有了,现在没法保胎了,只能生出来,但是辅国公派的救护车队过来至少还要十几分钟,而他刚才的判断,傅瑜声恐怕是遇到了十分凶险的胎盘早剥,必须马上手术。 “最近的医院是在大殿里的太医院,可是大殿不是人人都能进,禄敦伯作为贵族更是非诏不得入内,国立的妇产科医院离这里太远了,一旦胎盘大面积剥离,胎儿……胎儿可能几分钟之内就会窒息!”,周自衡一边深呼吸一边解释,他不敢说其实产妇的死亡风险也很大,怕吓到禄敦伯夫妇,“时间……我需要时间!瑜妹妹第一次生产,双胎顺产根本不可能,就算她自己敢我也不敢!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她马上就被送去医院?来的车上有奉上御医,所以只要是任何有剖宫产医疗设备的地方都可以!” 上校摆好围栏,连忙赶回来问有没有别的可以帮忙的,在沈韶简述了情况后,恩竹眼睛狂转,他突然脑袋一亮:“只要有设备就行的话,民间的私立医院也可以?” “可以!”,沈韶耳机里正和舅舅车上的御医打着语音,“奉上御医说只要有设备的地方,再给他配一个御医打下手,外加两个助产护士就行!“ 恩竹立刻说道:“株树氏私立医院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车程,我是……反正我有办法让他们配合!” 李雨嫣和上官非迟一个给傅瑜声喂功能饮料补充体力,一个安抚着已经吓到崩溃的禄敦伯,问他能不能接受妻子在民间私立医院生产。 “能!能!什么都能!”,禄敦伯哭道,“我不管别的,我只要瑜声平安!” 上校躲到一旁打了个语音电话,转身过来对傅桥声说道:“傅小姐,请借用一下你们会场的担架,株树氏私立医院说已经派直升机来,五分钟就到,先把伯夫人送进抢救室!” 沈韶也立刻向耳机里通知,让车队直接带着御医去株树氏私立医院,到那边会合。 “立刻清理红毯区域!医疗直升机会停到外面的广场上!”,傅桥声马上对着耳机里向会场外的安保人员下令。 …… 禄敦伯抱住脑袋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哭着祷告,李雨嫣和上官非迟一边安慰他,一边也焦急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周自衡进去帮忙了,沈韶和刚才一起抬担架的恩竹两个人都是满手的血,紧张得根本没心情去洗,而傅桥声却被昌宁县主勒令不许离开会场,还被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会场的布置和秩序,继续进行电影节的开幕活动以及宾客社交。 “产妇家属?哪位是产妇家属?”,一个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探出头来。 禄敦伯立刻腾地起身,冲过去抓着对方的肩膀哭喊:“医生!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我选保大的!孩子我可以不要,我只要瑜声!我只要瑜声!” 护士一脸看智障的表情:“这位先生,首先呢我们没有什么保大保小的说法,建议您少看点小说电视剧;其次你妻子没事,而且还好送来得及时,两个孩子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因为早产发育不全,自主呼吸有困难,需要插管住保温箱而已。” 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禄敦伯情绪过山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原地静止了。 “所以你是病人家属对吧,我是让你在这儿签字,确认一下这次的费用。”,护士递给他一块平板,“产妇剖宫手术外加小孩早产护理,他们都需要住院,对,这里签好字,你再点这里授权预缴一下。” 禄敦伯木木地接过平板,根据护士的指示脑袋一顿一顿地点头,“哦,哦,好,点这个是吧,好的,哦,哦好。”,他傻乎乎地打开手环授权支付。 众人也都愣住了,茫然地看着这平和的付款画面,好像今晚并没有发生任何惊心动魄的故事。 周自衡从门后走了出来,一把拽掉口罩:“真尼玛差点吓死我了!幸好幸好,母子平安,母子平安!生了双胞胎,俩男孩儿!嗯?你们怎么都一动不动的?这是怎么了?” 直到周自衡出声提醒,大家才反应了过来:李雨嫣和上官非迟尖叫着抱在一起激动地哭,沈韶和恩竹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地瘫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沈韶抬起手臂,点开手环给傅桥声发去消息,替她妹妹给她报平安。 第2008章 再难的结也有解法 “孩子都好?”,傅瑜声苍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坐在一旁的禄敦伯摩挲着她的手,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点头。 “真的?你没骗我吧?”,傅瑜声一脸怀疑,“孩子在哪呢?两个都好?拿给我看看。” 禄敦伯被这话逗得喷鼻涕:“真的!不过孩子还要住保温箱,所以现在不能抱给你看。”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傅瑜声还是十分怀疑,因为她并没有听到婴儿啼哭,觉得是禄敦伯怕自己伤心,所以故意隐瞒实际情况。 “医生说孩子可能要住一两个月的nicu,不过等你恢复好,能下地了就可以去隔着玻璃看看。”,禄敦伯亲吻着妻子的手,“放心吧,你就好好休息,什么也别管了。” 傅瑜声问那孩子吃什么,禄敦伯乐得又哭又笑,说自己妻子操心太多,护士会照顾好他们,甚至周主簿还料到了傅瑜声会有分离焦虑,特意先回家一趟拿一个什么秘方去了。 “我操心很正常啊!”,傅瑜声鼓起脸嗔道,“哪像你,没心没肺的家伙,都不担心他们健康不健康、饿不饿也不管……” 她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说自己都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我拍了两张,不过不太好看。”,禄敦伯犹豫要不要给妻子看,因为照片上的婴儿看着很瘦小,身上还插着管子,“要不还是等你好了,再亲自去看吧,别让我破坏了第一印象。” 傅瑜声想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其他人呢?姐姐呢?”,傅瑜声才注意到这个豪华的vip病房格外安静。 禄敦伯微笑着告诉她,大家怕打扰产妇休息,就都自觉在房间外面等候,至于傅桥声则是刚刚结束开幕式,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和傅家的父母一起过来看她。 一提到昌宁县主,两个人都突然黑着脸安静了下来,叹了口气后沉默不语。 “瑜声,别担心。”,禄敦伯用力攥住了妻子的手,坚定地看向她的双眸深处,“我会一直照顾你的,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家人,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傅瑜声缓缓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禄敦伯:“我知道,我相信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先父当时病成那样,你明明也才刚成年,就已经愿意担负起一切责任,说什么也要救,连你母亲都劝你说放弃,甚至还有很多人说什么早点去世,你就早点袭爵的混账话,你硬是扛住了压力……我从那时候就认定,嫁给你不会有错。” 禄敦伯眼里再次泛上热泪:“父亲他在内战时期为了百姓,亲自上战场死守禄敦城,被叛军从城墙上击落,摔得颅脑内脏都出血,变成一个植物人……在医院里住了近三年,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俸禄和储蓄,所有人都说要放弃治疗,连我原本的婚约对象都要和我取消婚约,说什么禄敦城本就不富裕,再这样下去,俸禄和税金都拿去维持一个连呼吸都不会的尸体,空有伯爵头衔还有什么意义……所有人都不明白,只知道什么爵位什么荣华富贵,可他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伯爵,他只是我的父亲,是我的家人,是那个会牵着我的手教我识地图、把我扛在肩上玩、摸着我的脑袋告诉我要承担起责任的男人……只有你,瑜声,只有你支持我,愿意陪我一起,全力救治我父亲,相信能等到他康复的那一天。” 傅瑜声的眼泪夺眶而出:“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 恩竹和沈韶两人打着泡沫洗手上的血,商量着要给禄敦伯夫妇送什么礼物。 “婴儿和孩子母亲都要照顾到,不能只送小孩的礼物,因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生儿身上,但其实孩子妈妈的心理和身体才是最需要关心的,生产过程实在太危险也太辛苦了,如果再被漠视,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沈韶一边冲掉粉红色的泡沫一边说道。 上校点了点头表示有道理,夸赞沈韶真是心细又温柔。 “比如嫣嫣这个家伙的嘴就得先堵上。”,上官非迟戳了一下李雨嫣的腰说道,“在那讲什么据说小孩第一眼看到谁以后就会像谁,俩儿子看到的都是周自衡,简直大事不好。” 李雨嫣非说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还说当时就不应该让周自衡进去帮忙,万一以后瑜声的两个儿子都是大色狼可怎么办。 沈韶大笑说有个屁的科学依据,禄敦伯夫妇都是善良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教出坏孩子。 “话说回来周主簿的人生阅历也真是不得了,前女友是青梅竹马暧昧对象的亲妹妹不说,连前女友的孩子都算是他参与接生的。”,恩竹突然打趣道。 三个女生突然一愣,然后满脸【卧槽对哦】的吃瓜表情,纷纷说这实在是太劲爆了。 “笑死我了,干脆让禄敦伯真的收养小衡算了!”,李雨嫣捂着肚子狂乐,“一家五口一起生活,怎么不算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呢!” 上官非迟笑得颧骨乱飞:“喂你们还真别说,都说早产的孩子要认干爹干妈,我真怕禄敦伯让周自衡当孩子干爹,那真是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混乱的关系了!” 沈韶震惊地瞪大眼,心说我靠,老婆的前男友是自己孩子的干爹,也太那什么了。 而对此浑然不知的禄敦伯,正将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妻子的额头上。 …… 梦尘正摇着酒,突然听到了推门而入的声音。 “晚上好,现在里面没有座位,不介意的话麻烦请在门口等等叫号,也可以打包带走哦。”,梦尘说着话,将摇酒壶里的液体倒入一个蝶形杯,随后才抬起头看向门口。 老管包得像个木乃伊,由一个不认识的、别的队的士兵扶着进入积木鸟酒吧,士兵把老管小心地暂时靠在酒吧的吧台旁,然后退出到门口等待,一会儿结束了再把老管搬走。 梦尘将一杯酒放到吧台上,由小山拿走去给卡座客人。 “这位客人,您是要打包什么吗?”,梦尘微笑着转过脸看向老管,并把一张酒水单放在他面前的吧台桌面上。 老管看了看酒水单,抬眼看向梦尘:“我要一杯纯手搅水割威士忌,不对,我要两杯,给外面那位也来一杯。” 梦尘嘴角抽搐,酒水单上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纯手搅】水割,积木鸟酒吧的做法一向都是直接往威士忌里加水加冰,【纯手搅水割】这玩意儿的做法,是把威士忌和冰块放在特制酒杯里,不加水,然后像搅饺子馅一样搅个十五分钟以上,直到把冰块搅出足够量的水来,并且要到整个杯子起雾结霜才能停。 这个混蛋的意思是让她硬搅三、四十分钟的棍,酸到胳膊发痛。 “不好意思,小店没有这么高级的饮品,麻烦这位客人出门左转,坐免费的公交早点回家歇着去。”,梦尘咬牙切齿地抽走了吧台上的酒水单,心想这小子是莫非是在故意报复被拒绝求婚的事情?用这种方法未免也太幼稚了。 老管沉默片刻,抬起眼向梦尘提问:“那请问柳老板,有没有别的,可以让我在这里和你聊久一点的方法?你做别的酒速度太快了。” 梦尘原本愤恨的眼神变成了看傻子的眼神:“我倒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某个人没有办法找个同龄小姑娘谈一段正常的恋爱……因为你在这方面的智力完全就是小学生水平!” 老管一愣,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不不不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折磨你!” “你还是一样。”,梦尘叹了口气,看向平板上来的新订单,拿起一个新的摇酒壶,开始往里面放入各种基酒,“你永远只想着自己,不在乎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什么。” 梦尘盖上摇酒壶开始混合:“可能是我那天没讲明白,我就和你直说吧,我不想结婚。” “我不想去承担婚姻的责任,我不想面对你父母,也不想生儿育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和你一直保持现在这种……呃,算是某种……朋友以上的关系。”,梦尘将酒倒入一个长饮杯里,再倒入气泡水拉出高高的泡沫柱。 “好。”,老管斩钉截铁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梦尘疑惑地皱起眉来,将鸡尾酒放到吧台上,转头看向老管:“你有病吧?药输多了?” “没有。”,老管解释说自己今天早上就出院了,“我理解,婚姻的责任太束缚人了,你需要专注自己的事业,不想被家庭分心;至于我父母你不用管,家里这么多儿子,不差我这一个给他们养老续香火;不想生育我更理解,你已经无痛当妈有小山,而且生育年龄也……” 梦尘将一个挤完的柠檬丢过去砸在老管头上:“闭嘴,我三十多风华正茂,不准说我老!而且谁跟你说我是小山的妈?还有就是柠檬帮我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梦尘姐姐,刚刚你叫我了吗?”,小山端着空的托盘回到吧台。 梦尘挥了挥手让他闪一边去,别偷听大人说话。 老管嘴里咕哝着:“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这小子管你叫姐姐,但是管我叫叔?” “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个大叔啊!”,小山一脸坏笑,“梦尘姐姐一看就是大姐姐啊!” 老管啧了一声,说自己干脆换个形象,把胡子都剃了。 “别,你胡子刮了我看不习惯。”,梦尘继续摇酒,“一切,我是说一切,都保持现状。” 她将新摇好的酒放到吧台上,让小山连着刚才那杯一起给客人端过去,“你要是自愿按我说的做,但平时又有很多类似想求婚那样突如其来的冲动,不如就去好好维护世界和平,让我这样开心快乐又充实的日子,一直延续下去。” “好。”,老管微笑着看向梦尘,“如果你有一天改变主意了,记得和我说。” 梦尘滑动平板看着新订单,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没问题,大概等她退休之后吧。 “你去找别人结婚我也会祝福你啦,反正我们只是朋友以上一点的关系而已。”,梦尘将两个橄榄穿上花式竹签,放入马天尼杯里。 老管努力避开伤口,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天的戒指:“不会的,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辈子当老光棍也没问题?”,梦尘不太相信男人的鬼话。 管巍桦考虑了一下,伸手一把拽住送完酒品回来的柳羡山:“小山,你愿意以后长大了给我和你梦尘姐姐两个人养老不?” “当然!”,小山微笑着扬起小脸儿,“等我长大了挣钱买大房子,然后给你俩养老!” 老管满意地摸了摸小山的脑袋,转头向梦尘说道:“那就没问题。” 梦尘用鼻子哼笑一声,像是抢什么东西似的,从老管手里抽走那个碎弹片做的铜戒指:“行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反悔……也没什么问题,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话说回来你的审美真是糟糕,这个戒指也太丑了,而且你也太抠了吧,求婚都不买个钻石什么的,我靠,我才反应过来,你小子跟女人求婚居然一分钱都没花啊!” 老管一边喜悦,一边急着狡辩:“这个、这个戒指比较有纪念意义嘛!这叫无价之宝!” …… 树醒风办公室的房门被叩开,一个下属向他汇报了秋娘的情况:“董事长,秋娘小姐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生育,根据贴身侍女刚刚递过来的消息,说胚胎在第十三周已经停止发育,确认是自然流产了。” 树醒风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消息没有多大的情感波动:“正常,当时医生都说是不行治不好了,不过我关心的是御医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没有。”,下属回答道,“负责体检和照顾妃嫔生育的御医,本来也就是官官相护的同僚,他们可能也是怕担责任,只说是因为秋娘小姐年纪太小又是第一胎,外加皇帝年纪上去了种子质量不好,所以才会导致胚胎不够健康,自然淘汰。” 树醒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估计皇帝还会因此感到很愧疚,应该不至于一次流产就影响秋娘的前途。” “只是……”,下属犹豫地说道,“再多几次的话,恐怕就不好瞒了吧……” 树醒风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无妨,到时候我们再送个别的女孩子进去就行,狗皇帝喜欢的那种玩意儿太容易批量生产了,品味真差。” 他后仰到椅背上:“对了,那个今天晚上送到我们医院生孩子的伯夫人怎么样了?” “早产双生子,母子平安。”,下属回答道,随即脸上浮起遗憾的表情,“真是令人难过,同一天里,有人失去了孩子,有人却有了孩子。” 树醒风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很正常的事情,你的感情未免也太过于丰富了。” “也不是。”,这个跟了树醒风三十年的老下属微笑道,“想起当年夫人也是在株树氏私立医院生的孩子,当时也是十分凶险,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些感慨。” 坐在皮转椅上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惧神色,但很快又用冰山一般的温度来冷却这样的情绪波动。 “我们那个人造子宫的项目,下个季度再多拨十个亿的研究资金。”,树醒风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来,“希望能早点试验成功……这个项目要是商用了,肯定能赚很多钱。” 下属郑重地鞠了一躬,安静地离开了塔尖的办公室。 树醒风从玻璃远远地望出去,眼神温柔地看向凌水的方向。 第20章 后记 今天是周日,沈韶邀请了一众好友来恩宅吃家宴庆祝乔迁,恩竹则说队里的人还在放战争假,这么多人根本坐不下不说,而且要是做家宴的话,这群大头兵都巨能吃,家里的四口锅估计都要擦出火星子了也喂不饱,于是决定等他们放假回来再请他们去外面的酒店吃。 顾彤彤和阿岳周六忙完了侯府的事情,今天带着他俩的一双儿女一同前来; 李雨嫣不想带楚濯昂,说怕影响气氛; 傅桥声和周自衡每日打卡株树氏私立医院,今天看望过傅瑜声之后,两个人一起过来; 傅瑜声周五刚开的刀,还没办法下地,所以派出禄敦伯作为代表,禄敦伯不想离开妻子的身边,却被傅瑜声强行赶走,说他这几天黏黏糊糊的,自己想清净一会儿,更何况禄敦伯的母亲和伯爵府的工人也已经抵达王城来照顾,外加有医护,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梦尘带着小山一起来,但是不让老管跟着,说他刚出院还是个木乃伊,要求他老实休息; 上官非迟是个路痴,在附近转悠了四五圈才找到恩宅大门,但实际上她每次转圈都从这里路过,硬是没看见门匾上的两个大字。 …… 恩竹将一盘刚出锅的菜端上桌:“这叫可乐鸡翅,平民美食,各位尝尝?” 众人看着盘子里被撒上葱花和芝麻装饰的棕褐色鸡翅,他们都对【可乐鸡翅】这个名字十分好奇,心里嘀咕可乐这东西还能用来做菜?而且这盘看着还挺好看的东西,闻起来迷香四溢,顾彤彤和阿岳的一对两三岁的儿女更是双眼放光。 阿岳给两个孩子各夹一块,顾彤彤腿上年长一岁的女儿徒手抓起来就啃,吃得糊了一嘴。 “别乱动!等会儿等会儿……爸爸又不是不给你吃,慢点慢点!你别噎着!哎哟我老天了……啊!都叫你别乱动了!你踩着爸爸那儿了!就这么不想要弟弟妹妹?!”,阿岳手忙脚乱地拆骨,把肉喂给抱在怀里年龄较小的儿子。 沈韶又端上一道清炒山苏叶:“采摘后五个小时内坐飞机紧急送达,绝对新鲜。” 她微笑着说都是些粗茶淡饭,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众人一边往嘴里放食物,一边说从来没吃过这么爽脆的山苏,比王城顶级餐厅里的食材还新鲜,仿佛一键传送到了江南。 桌上的龙虾鲍鱼一类的东西全进了梦尘和小山的肚子,其他人反而对“平民美食”兴趣更大,新鲜感和在上层社会的厨房里不流行的调味方式令人胃口大开,禄敦伯更是感叹好东西还得是从民间智慧里来,伯爵府里平日净是些健康又无趣的、千篇一律的食物。 “妈妈,女儿还要可乐鸡翅!”,顾彤彤膝上的孩子激动地要求再来一块,顾彤彤见两个孩子都这么爱吃,于是转头问恩竹和沈韶要菜谱。 “没问题,我发给你。”,沈韶点开手环,“不过说实话,这东西也不合适天天吃,民间食物虽然好吃,但是可没人去算热量和盐、糖度,只能说是不同的食物各有所长吧!” 阿岳一边暴风吸入,一边说人均寿命一百一十,短暂的时间里当然是吃好吃的才有价值,他宁可吃好吃的开开心心五十就死,也不想天天没有油水地苦着脸活到两百岁。 顾彤彤翻了他一个白眼:“到人家里吃饭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你给我好好活着!” “爸爸快快呸呸呸!”,阿岳的女儿急忙催促他撤回刚才的话,连手里的鸡翅都放下了,“女儿不要爸爸死掉,爸爸要一直一直好好的!要长命百岁!你快呸呸呸!” 阿岳见可爱的女儿鼓起肉脸蛋,挥着沾上酱汁的小粉拳,眼睛里已经漫上泪水,小嘴儿也撅了起来,他的心脏整个融化,立刻微笑着呸了三声,并宠爱地亲吻她的脸颊和额头。 “救命,这也太可爱了!”,沈韶和恩竹不禁感叹。 顾彤彤龇牙笑着说沈韶既然这么喜欢,打趣着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上校心说周五晚上回来的一路,沈韶一直在后怕傅瑜声这一遭,说自己严重恐婚恐育,甚至恩竹提醒她其实她已婚,沈韶都疯狂摇头否认,前所未有地坚决否认,就像在甩掉一只粘在腿上的水蛭那般恐惧又慌张—— 到第二天更是连亲嘴都不跟他亲,沈韶一直害怕得闪躲,一直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没能抱一下,仿佛碰到男人就会怀孕似的……恩竹心想产妇没看出来有什么心理阴影,反倒好像全都长到沈韶身上去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起来,自从搬到这个宅子,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以前还能偶有亲密接触,如今连牵手都要突袭才行,难道是风水不好? “现在就要。”,沈韶面无表情地说出让所有人震惊的话,恩竹更是连下巴都脱臼了。 她向着顾彤彤伸出手,掌心朝上:“现在就要,就决定要你的这个了,给我。” 顾彤彤皱着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阿岳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心说你居然真的在考虑? “不行。”,顾彤彤抬起头来看向沈韶,“女儿这么乖,我可舍不得。” 她用手指了一下阿岳怀里的小儿子,这小子嘴里喊着【可!乐!鸡!翅!】,正抱起碗砸自己的脑袋玩:“不过这个可以给你,赶紧拿走,不准反悔。” 沈韶嫌弃地啧了一声,阿岳抱着孩子呜呜假哭,说着“爸爸会抽空来看你的”,一边作势要把儿子递给雨刮器般摆着手躲远的恩竹。 阿岳的小儿子拽着父亲的袖子不肯离开,周自衡笑嘻嘻地嘴贱说了一句“跟着恩叔叔的话每天都有可乐鸡翅吃哦”,这小子居然瞬间改变态度,点着头说好,傅桥声立刻给周自衡手臂上拧了一个狠的,让他以后闭嘴不许再说话。 所有人都陷入了迷之沉默,阿岳和顾彤彤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并且开始认真地商量起未来把世子头衔给女儿的事情。 而阿岳的儿子还在傻乎乎地问冷汗直冒的恩竹,是不是以后就要管他叫爸爸了,完全没看到身后的亲爹脸都黑了。 沈韶赶紧哈哈大笑打圆场,说这孩子有幽默天赋,李雨嫣和上官非迟也赶紧附和,傅桥声更是说现在喜剧挺挣钱的,以后这孩子天赋异禀,可以去专门投资搞笑影视剧。 梦尘摇头叹气说男孩普遍发育迟缓,脑子更是,等长大一点就好了,还装单亲妈妈,拿实际上根本不是她儿子、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的小山举例,说他在酒馆里帮忙多么听话,学习成绩也好起来了云云,小山很有眼力见地拍着胸脯表示正是如此,说自己小时候比这更离谱,实际上他和梦尘都压根就没有这段记忆,就硬编。 “这家伙六七岁了还撒尿和泥玩,还吃鸟屎冰凌。”,沈韶爆出恩竹的童年傻事附加举证,上校更是自爆小时候踩在荷花叶子上非说自己会轻功水上漂,结果变成个落汤鸡。 顾彤彤叹了口气:“希望长大点能好起来吧,这小子每天变着花样把我俩气得七窍生烟,奉劝在座的每一位,干脆以后都试管直接要女孩儿,养儿子真的会折寿。” 周自衡在傅桥声的瞪眼威胁下完全不敢吱声,他其实想说男人长大了也好不起来,自己就是个例子,青春期发育外加体力增加后,只会捅更大的娄子。 禄敦伯满脸【完蛋了,我家一次性来了俩】的崩溃表情,顾彤彤注意到了他的面部肌肉抽搐,连忙说还是跟基因有关系,说阿岳从小就淘气且缺心眼,所以这是遗传,禄敦伯小时候是那种文静乖巧的类型,所以他的儿子肯定也不会太调皮。 但实际上顾彤彤和阿岳心里都在可怜禄敦伯夫妇,觉得他们夫妻俩恐怕迟早要气死,自己家里就一个男孩儿都快受不了了,一次性两个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人间炼狱。 李雨嫣和沈韶偷偷说这到底是什么聚会,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居然像大爷大妈一样凑在一起说家长里短,沈韶表示谁知道话题就突然这么飞出去了,周自衡凑过来说你们没发现吗,每次只要彤彤阿岳带着小孩,话题就会自动往那个方向偏,但只要他俩不带,整个活动气氛就会正常许多。 “好,我决定了,不要小孩。”,沈韶将拳头击入掌心,“小孩会影响思考,整个人的生活重心都会不可避免地倾倒,我不能被影响。” 沈韶心想自己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身,她不能贪恋舒服度日的小家生活,后顾之忧越来越多的后果,只会是让自己失去向前的勇气,她早就决定投身改革事业,先天下之忧而忧。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大家在沈韶面前都顺着她的意,承认结婚纸除了法律效益以外,两个人的事情一切照旧,一桌人尽管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想秀发哥能同意这事儿?这话换种说法难道不就是断子绝孙的意思?你俩可都是独苗啊! “好,那就不要了。”,恩竹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他早就下定决心,不能再让沈韶面对更多打乱她人生规划的意外,一切都以她的决定为准。 顾彤彤和阿岳连忙摆手阻止:“你们可别一时冲动就瞎下决定,真不想太早要,就趁年轻冷冻点健康的胚胎,以后还能后悔,特别是你俩工作性质都这么危险,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给双方父母留个保险和念想也是好的。” 沈韶指着上校,看向顾彤彤和阿岳,抬起一边的眉毛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玩意儿?我只是说我自己不想要,跟他有什么关系?都说了结婚只是糊弄皇帝的,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一切照旧,现在也不过是变成住在楼上楼下的室友而已。” 傅桥声说天塌下来也有沈韶的硬嘴顶着。 周自衡表示没听说过谁会跟室友亲嘴的。 “冷知识,我们现在已经不亲嘴了。”,上校苦笑着说道,“真的是纯室友。” 沈韶斜眼看着他,说自己只是还没从傅瑜声的事情里缓过来而已,少在这阴阳怪气,要是不爽的话,反正明天是周一,政务厅一开门就去离婚,让恩竹找别人亲嘴去。 军官立刻道歉认错,表示自己没有不爽,也不会再胡说,周自衡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秀发哥别搞得都离过婚了还是童子鸡,梦尘啧啧感叹,说这事儿要是告诉老管,说不定连抠门到一分钱也要掰成两半用的那个家伙,都会忍不住给恩竹买点什么硅胶替代品。 李雨嫣和上官非迟也说自己周五晚上吓得不轻,和沈韶一样严重恐婚恐育,李雨嫣甚至已经在认真地考虑和楚濯昂取消婚约的事情,但还需要一个契机。 两人表示有一说一沈韶应该是比她俩更害怕一些,毕竟沈韶还亲自伸手掏了血洞,她不像周自衡是个医生,沈韶受到的画面和触觉冲击力实际上远高于在场的其他人。 恩竹再次向沈韶郑重道歉,表示是自己没好好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以后一定改进,并且会借着一起生活的契机,好好学习一些之前尚不了解的事情。 “秀发哥在部队里长大、生活、工作,对女孩子不了解、不能及时共情也很正常啦。”,傅桥声替他找台阶下,转头骂周自衡才是应该好好反省的人,从小跟他们几个姐姐妹妹混着玩的家伙,居然还能做出那些混账事情来,实在是不可原谅。 周自衡瞪大眼睛指着自己,脸上写着【他俩拌嘴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突然骂我?】的字样,解释说自己当时是年少无知,现在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阿岳给恩竹分享了几个文件,说是自己的经验之道,顾彤彤皱着眉问他发了些什么东西,明明也不算懂得多少,不要在那好为人师、误人子弟。 恩竹看阿岳发来的文件,皱着眉眯起了眼:“第一章:老婆永远是对的;第二章:生理期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第三章:不准动家里任何不认识的瓶瓶罐罐否则会死……每章末尾居然还有配套的练习题?” 顾彤彤用威胁的笑容看向阿岳,问他这个文件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他自己写的? 沈韶心说这玩意儿也太刻板印象了,搞得好像女人都很情绪化、完全不讲道理似的。 “还是让韶韶慢慢教算啦,像秀发哥这种全新未拆封的,缺点就在于什么也不懂。”,李雨嫣托着脸感叹道,“所以我约会都喜欢找那种有恋爱经验的,方方面面都给你照顾得很好,从来不会惹人生气,缺点是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再也不会动纯粹的真心。” 傅桥声连连赞同,并且开始和李雨嫣吐槽起她上一个男友的奇葩故事。 上校尴尬地捏了一把汗,翻了几页之后,他不禁感叹结婚果然对两个人来说还是太早了,难怪沈韶说要各论各的,自己现在非常能理解原因——他对沈韶的了解完全不够,不仅是那些瓶瓶罐罐的连线题他一头雾水,由于很多事情沈韶从来都没提过,所以他甚至连对方生理期大概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更别提要如何照顾、生理期用品的日夜区别等等。 如果出成一张卷子,他连及格的可能性都丝毫没有。 恩竹备受打击,自己傻乎乎地把结婚这件事当真,实在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他根本还不配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泄了气一般说道:“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一切照旧。” 阿岳哈哈大笑:“你看!很实用啊!第一章标题没错吧?老婆永远是对的!” 沈韶心说你那个标题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老婆都是对的,哪怕她其实不占理】,我这个明明是根据理性分析得出来的正确结果好吧?怎么能混为一谈? 梦尘好奇地问能不能也发她一份,她准备把里面的内容按自己的情况改一改之后,再转发给老管让他学习,这样一来可以省很多事。 禄敦伯尝试着做了一下综合练习卷,发给躺在医院里的傅瑜声批改,竟得了95分的高分,一跃成为这张桌上最有面子的男人。 第2100章 楔子 炎热席卷了王城,从五月末开始,气温疯狂地飙升至三十摄氏度,才六月的第一天,居民们就纷纷开启了空调或智能房屋温控系统。 周六的早晨,虽然没有闹铃,但恩竹的生物钟依旧让他六点半就自然醒来。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心里在想今天和沈韶一起做点什么事。 洗漱完毕的军官打开了房门,准备到负一层的储藏室拿点饮料和坚果零食,今天外面天气这么热,沈韶不一定愿意出门,那可以两个人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点轻松的节目。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降到b1的电梯门刚刚打开,上校就听见了喊节拍的声音——沈韶穿着一身炭灰色的吊带背心和运动短裤,正在健身房里跟着全息屏上的虚拟教练,努力地挥洒汗水。 “哇、哦。”,恩竹被这稀奇的画面震惊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打扮……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突然开始锻炼身体了?我以前健身的时候从来没在这儿见过你。” 沈韶暂停了视频,喘着气扭过头来看向恩竹:“今天已经六月了,我不能再躺着了!” “呃?为什么?这跟六月有什么关系?”,上校没明白,他想了一下前段时间在阿岳的文件里看到的内容,惊喜地问沈韶是不是打算和自己一起游泳,所以怕穿泳装不好看什么的。 沈韶皱着眉表示让他别再看那些没用的东西:“哈?当然不是!谛听每年七月都要对现役探员进行能力测试,保证大家有继续任职的水平,去年我生病所以躲过去了,但是今年我身体健康得要命,已经逃不掉了!还有就是我穿泳装好看得很!再乱说把你牙打掉!” 沈韶挥着拳头自以为十分凶狠地威胁,在恩竹看来着实有些可爱。 上校尴尬地假装没提过泳装的事情,顺着话题问测试要考什么,自己或许可以帮忙? “文试和武试,都要及格才行。”,沈韶拿起瓶装水喝了一口,“文试的内容很简单,不用特别准备,考试前一天翻一遍就行了,战斗技巧和体能测试才是我头痛的!” 只见沈韶点开手环,挥来一个标准表,上校仔细查看及格的标准:“俯卧撑一分钟十个,仰卧起坐一分钟四十个,三千米十五分钟,立定跳远两米……这挺简单的啊?” 他翻页看了一下战斗技巧的内容:“徒手战斗、枪械使用、陷阱制作......综合实战?这个是在训练场地里面打机器人是吧?看起来也挺简单的啊,三十分钟内干掉五个就及格了。” 沈韶表示男女的标准是一致的,对普通男性来说可能是挺简单的,但这对普通女性来说就有点难度了,特别是对她这种身体素质实在是不怎么样的家伙来说,简直能要她半条命。 “所有的项目必须都要及格,不然就要上继续教育课程了,那我之后两个月的周末就全都完蛋了!”,沈韶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继续点开视频跟着训练。 恩竹拍着胸脯向她说道:“那不如让我来带着你训练?有个教练也能保证你的安全,防止意外和受伤什么的?” “你?”,沈韶再次暂停视频,“对哦,还真是!你带过兵,应该很懂怎么训练人!” 恩竹微笑着表示没错:“而且这个战斗技巧的实战训练,我们基地也有这样的场地,你甚至可以到里面模拟考。” “我不是部队的人,外来访客把你们的机器人打坏了不要紧吗?”,沈韶担忧地提问。 上校微笑着表示没关系:“把我的消耗额度给你用就行了,我已经不需要打机器人,那玩意儿对我来说太简单,但是每个月还是会按人头拨预算。” 沈韶开心地表示那最好不过了,提前模拟考一下也安心点。 恩竹再次翻页,看到了笔试的内容,瞪圆了眼睛看向沈韶:“我靠等会儿,文试有十几门课啊!你确定不用好好准备,提前一天翻一遍就行?!” “文试简单得要死,都是些记记背背或者实景侧写、毒物鉴定、案情推理和找不同一类的东西。”,沈韶拿起哑铃,“我用脚考都能拿a,你不用操心,专心帮我过武试吧!” 军官点了点头:“好,那接下来每个工作日的早晚,我们都做体能训练,周末体能训练加战斗技巧训练,我接下来两个月都没什么特别麻烦或者要出远门的事,如果期间你有出差任务则暂停,这样安排如何?” 沈韶举起哑铃说就这么定了,具体训练计划就由专业人士的恩竹来决定。 “好!”,上校挺起胸膛,他决定一定要让沈韶及格,“我们先吃早饭,然后休息一小时,之后我们先看一下你目前的水平!” 沈韶立刻敬了一个礼:“是,长官!” 她眼前的恩竹突然耳朵一红,将脸扭了过去看向别处:“呃……你左边肩带滑下来了。” 沈韶赶紧伸手捞了一下:“又没露哪,在那胡乱害羞些什么呢?” “是、是没露哪,但……”,上校不知道如何解释,沈韶微张着唇轻喘,漂亮的脸上热起一层红晕,身上挂着薄汗,扎起的长发黏了几根在她修长的脖颈上,穿着吊带和短裤,大腿和臂膀以及后背外加锁骨一览无余,再加上滑落的肩带,这个画面对他来说已经过于香艳。 沈韶疑惑地看了一眼墙面镜,转了一圈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转而用看垃圾的眼神斜眼瞟着恩竹:“你脑子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我只是普通地在运动而已啊?” 上校单手扶额捂脸,他也对自己无语:“不知道……大脑有点不受控制……我先去做早餐。” “那我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沈韶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这个色狼不许偷看!” …… 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餐厅数字大屏上的早间新闻,沈韶注意到了一个让她有些在意的新闻——西北边境最近报告了几起奇怪的病例,就在雷斯亚尔钦附近的一个镇子。 她怀疑这件事不是偶然,恐怕和诺瓦科锲悻悻战败脱不了干系。 “放心,这件事当地的政务厅和我都已经提前知道了。”,恩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雷斯亚尔钦战后已经全面转型为军事化管理,并且城门哨卡和水源线路也额外增加了检疫。” 沈韶问瘟疫源头是否也已经在调查。 “那倒没有。”,恩竹转头看向她回答道,“毕竟报告病例的地方不是我的辖区,我也不好伸长手去管贵族封地里的事情,勤哲子爵应该会调查的吧?” 沈韶心说那个草包还真不一定,你别对他抱太高的期待,说不定疫情不严重就不管了,甚至死了人也不一定会在乎,除非严重影响到他收税和收粮。 “你似乎不太了解勤哲子爵。”,沈韶吃掉碗里最后一个小馄饨,“他这个人吧,家里的热水壶最多只能烧到九十九摄氏度。” 恩竹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然一个屋里有两个沸物(废物)还得了?”,沈韶面不改色地牙尖嘴利。 上校被逗得哈哈大笑,直到被沈韶手环拨进来的一个语音打断。 沈韶对这个来电者感到十分意外:“恩掌柜?早上好,怎么了吗?” “囡……韶……沈姑……呃……”,恩喜儿在这两个人【结婚】后第一次给沈韶打电话,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比较合适,“那什么,今天上个月的收支表已经出了,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上个月都没用联名账户里的钱?甚至还打了一笔钱进去?” 沈韶理所应当地回答:“打进去的是房租,那个联名账户里都是恩竹的信托红利,那是他的钱,除非是用于恩宅的开支,我个人怎么能用?” 恩喜儿扶着额头给沈韶掰扯:“你们、你们两个都已经结婚了的呀!他的钱就是你的钱,他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还、还什么房租啊?!噶小姑娘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脑稀糊涂,连这个都搞伐灵清的啦?!”,她急得方言都冒出来了。 沈韶尴尬地表示当时说好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心说恩掌柜似乎比恩竹更把这事儿当真。 “可、可是法律上就是这样的呀!房子是婚后买的,红利也是婚后才发的,这些就是共同财产呀!”,恩掌柜试图用对方的逻辑说服她,“沈姑娘家里不是最讲法的吗?既然是共同财产,你该花就花,钱堆在那里不花还有什么用?” 沈韶心说您这位在奥里萨布尔直接搞爆破的人居然跟我讲法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不是也和我说,人要学会变通吗?我认为这就是一种变通,我们法律上的关系和日常生活以及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各论各的。” 恩喜儿一脸崩溃,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计上心来:“沈姑娘,你听我的,因为这个逻辑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韶心说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扯。 “按我的逻辑,我和醒风结婚了,他的就是我的,他现在爬上了株树塔的顶峰,所以株树塔是他的,也是我的。”,恩喜儿循循善诱着,试图给沈韶洗脑。 她继续着说到了关键处:“醒风这个人脑子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的,所以有时候他不一定会帮你,但是我,你大可以信任,只要你承认这个逻辑,以后株树塔所有我有权接触的东西,全都可以一比一分享给你。” “一比一?”,沈韶好奇于这个规则。 恩喜儿表示没错:“你花多少,我就给你价值多少的情报,或渠道工具,或人力物力。” 沈韶立刻把自己的购物账号绑定了联名账户,并下单了一包螺蛳粉。 “我刚刚花了。”,沈韶想实验性地尝试一下。 恩喜儿打开一个全息屏,看到了仪表盘上显示联名账户中,沈韶支出了十二元。 “……”,恩喜儿一时语塞,“呃……那,告诉你一条树醒风的个人信息,他的鞋码是46码。” 沈韶心说我要这个情报干什么?不过原来树醒风的一条情报只值十二块啊?真适合他。 上校打开联名账户,他忘记开资金变动的消息推送,甚至都不知道沈韶往里面打了房租,于是迅速操作了一下,将这笔钱退回了沈韶的账户。 “不要再提房租这种事了,我会很伤心的。”,军官对沈韶郑重其事地说道,“当时不是都说了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室友只是开玩笑的说法,你和我都是这里的主人。” 只见恩竹把自己所有银行个人账户的钱全都转入了联名账户,并且对部队补贴、行政长官薪俸和爵位皇室俸禄等收入,都做了自动转存的操作,一旦收到就会转入联名账户里。 “我知道你是不想只花我的钱,所以你的也这样处理吧。”,上校对沈韶说道,“以后我们两个人的收入全都放在一起,然后我们不要管具体数字,就都一起花,好吗?” 沈韶为难地表示不用这样,她说自己的薪水收入十分可观,完全足够她包括定期购物在内的各种日常开销,而且就恩竹这个日常低物欲、除了吃以外个人几乎零开销的状态,沈韶就算连他一起养都完全没有问题。 “这么说吧。”,上校严肃地看着沈韶的眼睛,“我们现在去离婚,就算是让法院判,包括房子在内所有的婚内财产,也都要分你一半,你更能接受这样之后才愿意花吗?” 沈韶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从恩竹口中听到【离婚】这两个冷冰冰的字眼,她本以为对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提这个词,明明知道结婚只是做个样子,她竟然还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慌的心情。 “什、什么啊?”,沈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搞出容易让皇帝疑心的操作,怎么也不至于……我也转进去就是了,搞这么严肃干嘛?” 恩喜儿在语音那头都吓坏了,蠢货儿子干嘛突然提什么离婚,慌得她冷汗直冒。 “那以后都一起花?”,恩竹表情严肃地再次确认。 “知道了、知道了!行,好,花!”,沈韶鼓着脸答应他,“突然板着个脸,怪吓人的!” 军官总算舒展眉头露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嘛!” 恩喜儿也在耳机里满意地说“这才像样”,并且提到了另一件事: “去你们那儿打扫的家丁和他们的女眷跟我说,你们都没添置点有家的味道的东西?比如花啊、装饰品啊、小摆件啊之类的?连床单被套、洗浴用品都用的是以前的?” 两人愣了一愣:“……是的。” 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把自己之前的住所平移到了这栋房子的两间主卧套房里,其余的什么也没动。 恩喜儿连忙解释说自己不是想多管闲事,只是提个建议,觉得应该做戏做全套比较好。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没别的事了,我下周来王城参加考试,到时候请你们俩吃饭哈!”,恩喜儿挂断了语音。 沈韶收拾了一下桌面,将碗筷放入洗碗机内,提出想到恩竹的房间去看一下。 上校眨了眨眼,开玩笑说沈韶好像内务检查的教官。 “我就是想去看看,可以给你添置点什么。”,沈韶支支吾吾地说道,“恩掌柜说的也不无道理,正好开始今天的体能训练之前,不是有一小时休息时间嘛,我们就一起去附近的商场逛逛,买点新的东西吧,也算是搞点家的气氛。” 实际上沈韶知道,根本就没必要在宅子里也做戏做全套,又没有人会来这儿检查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生活在一起。 她就是单纯地头脑一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自然而然地想要入侵对方的空间,留下共同生活的痕迹,想要让恩竹因为她而变得不一样。 上校虽然不知道沈韶的内心活动和心路历程,但还是微笑着表示没问题,并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沈韶看着和恩竹的军官宿舍一样朴素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床上只有叠成豆腐块的部队被子和摆正的枕头,床头柜上除了一个军用水壶以外只有一包抽纸,至于床尾椅和躺椅以及沙发上更是一尘不染,套房配备的桌椅上也什么都没有。 她表情复杂地欲言又止,转头进入浴室,看到恩竹淋浴间里的“洗发水+沐浴露+洁面三合一”洗浴用品,实在是有点忍不住想吐槽了,她又看了一眼洗漱台,镜子架上的牙具和剃须用品以及发泥整齐地排列摆放着,以上全是部队发的军需品,台面上除了一瓶洗手液以外,什么也没有。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沈韶终于憋不下去受不了了,“你搬进高级军官宿舍之后,应该就不存在内务检查这个东西了吧?而且这里是你的家,不是军校,也不是部队宿舍,为什么……就是,怎么说呢,为什么给人感觉,这个房间好像任何人住进来都没问题似的?” 恩竹眨了眨眼:“呃,因为没有任何能体现个人特质的私人物品?” “哎哟我真谢谢您,答对了。”,沈韶叹了一口气,“走!我们去逛商场,我得好好地给你收拾一下!第一件事,头和脸还有身子以后给我分开洗,那瓶奇怪的东西现在马上就给我扔掉!” 第2101章 乱糟糟的感觉才像家 两人不约而同地穿了t恤牛仔裤的简单搭配,来到恩宅附近的一片商区。 “我的购物策略,是按房间来。”,沈韶和恩竹牵着手,步入一家商场。 “房间?”,上校眨了眨眼,“我以为只是给我换个床上四件套和洗浴用品呢?” 沈韶摇了摇头:“是要给你买那些没错,但不仅如此,不过考虑到还要做体能训练,今天采购时间有限,所以先处理最重要的客厅。” 军官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客厅。 “当然是因为,那是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最主要的活动场所啊!”,沈韶看了一眼商场里的指示牌,“之后是厨房和餐厅,再是阁楼的洗衣房,再是地下负一层的娱乐室。” 上校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客厅没什么好买的吧?这房子买的时候就是刚装修过,家具也都是齐全的,我们还需要什么吗?” 沈韶掰着手指给他解释:“有很多可以买的呀,地毯、沙发巾、靠枕、小凳子、桌面摆件、客厅用的水杯、装零食和水果的盘子、花瓶和鲜花、纸巾盒……” 军官把牵着的沈韶的手夹到腋下,像是什么很怕丢的东西一样,他腾出手来敲了敲手环,打开一个白板,把沈韶刚刚说的东西列成购物清单。 “哎呀不用记!”,沈韶被逗乐了,“我们就一起逛家居用品商场,看到什么可爱的东西,然后想象一下它放在家里的样子,不用这么死板像做任务一样,放松随意一点。” 她眉眼弯弯笑眼盈盈:“这些是生活,不是工作,重要的不是对错,是感觉。” 恩竹一愣,他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一起生活”的感觉。 是如何让死气沉沉的、为了应付皇帝而购买的“样板房”变成一个真正的家。 一切属于他和沈韶的生活的痕迹,是鲜活的情调,是能够被侧写出来的情感具象化表现。 恩竹不知为何,突然有一股极为强烈的温暖的热流从腹部向胸膛蔓延,几乎要化为眼皮下喷涌而出的泪水,他的眼眶竟立刻红了一圈,眼球也湿润了起来。 他关闭了手环,用一种感激的眼神望向沈韶温柔的笑脸。 沈韶将手抽出来,改用双臂挽住他的胳膊:“前面就是了,这家店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 恩竹推着巨大的手推购物车,和沈韶一起进入上行扶手梯,排在两人前面的一对年轻情侣十分甜蜜,男生把女生抱了起来,放进了购物车里,两个人嬉笑着亲吻对方的脸颊。 上校转头看向沈韶,刚想问她要不要也坐进购物车里,沈韶在他问出口之前就直接回答了他:“我们就不了吧。” 恩竹眨了眨眼,再次转过脸去观察前方的两个人,他们看起来似乎是大学生,或许是刚毕业,或者只是从宿舍搬出来一起住,不论如何,应该都是长期朝夕相处的关系,他们的肢体语言十分亲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旁人地亲热。 “或许他们也一样认识彼此不到两年,但他们一同相处的时光,恐怕是我们两个人的数倍。”,军官不禁这样想,“聚少离多的伴侣,果然还是很难做到像这样的状态。” 他有点……他很羡慕。 那不是普通的牵手和拥抱或者亲吻,这是一种每个细胞都彼此熟悉的轻松感。 是私人空间可以被对方随时入侵的高度信任。 啊,好刺眼的爱意。 上校别过了脸,他注意到沈韶也在看前面的两个人。 但她的眼神里不像是“羡慕”这样的情感,更像是“真好”一类的感觉。 她在庆幸内战的阴影逐渐消散,如今国家稳定,世道和平,人民安乐。 恩竹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和心胸太过狭隘,第一反应只是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沈韶从来都想的更多、更高。 她期待的,或许从来就不仅是自己拥有一个温馨的家,而是能让更多人幸福。 甚至可以为此放弃一己私欲,抛下那些她拥有的享受和特权,去赴汤蹈火。 可她不是超人,也需要有人作为她能够放松和发泄的港湾。 上校向后撤了一步,站到了沈韶的身后,双臂绕过她的身体,扶住了推车的把手,将沈韶环在胸前和手推购物车之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后脑的头发。 “今天,只是今天而已。”,他温柔地在沈韶耳畔小声说道,“或者说,就这一个小时,放松下来,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吧。” 沈韶红着脸轻声嘀咕:“突然胡说些什么呢……我本来就是普通的女孩子……” “嗯,再普通不过了。”,恩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注意脚下,我们到啦。” …… 高大的货架和大金属框以及整齐排列的柜子,整个家居商场像是仓库,又像是把一间间样板房剖开放置的展示区,这个商场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商品——包括看起来只是供人休息的沙发和椅子,和那些嵌在墙上的柜子和随处可见的桌椅板凳,甚至样板间里的花瓶。 “新品区!”,沈韶用手一指眼前的第一个区域,“正好有沙发抱枕!” 恩竹拿起货物框中的一个抱枕,用手掌相对着噗噗地拍了拍:“这个抱枕的手感好像你。” 沈韶疑惑地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什么叫像我?” “就是有一种……空气感。”,上校解释道,“这个抱枕里面好像用的是那种很蓬松的绵,抱起来很轻,很软,很……脆弱?感觉无需用力就能轻易挤扁,好像一团云或者空气一样,需要格外小心翼翼地对待,不然就会碰痛弄伤。” 沈韶一脸【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很虚吗】的表情。 “哪有那么夸张,是你的力气太离谱了吧?”,沈韶又抱了抱这个抱枕,“不过颜色和我们的沙发很搭,而且非常软,面料手感也很滑很舒服,要了!” 沈韶挑了两个底下的丢进购物车中。 “看那边!”,沈韶跳了两步走向儿童区,拿起一个巨大的恐龙卡通玩偶,举在身前向恩竹展示:“超可爱吧!ruaaaaa!” 军官看到沈韶如此活泼的调皮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超可爱。” “是我可爱,还是这个玩偶可爱?”,沈韶心情大好,突发奇想故意逗一逗对方。 恩竹微笑着故作惊讶:“什么?哪有玩偶?哦哦,你手里这个吗?我刚才光盯着超可爱的你看了,都没注意到它。” 沈韶噗嗤笑出声来,她将玩偶抛向恩竹,上校一把接住了它,妥善安置到购物车中。 “你小子真是第一次谈?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沈韶走上前来,回到推着购物车的恩竹身边,“为什么突然这么会说话?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从实招来,是哪个小姑娘教你的?” 上校站直立正对天发誓:“我真的是第一次谈,没有人教我,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我知道,因为你撒谎的话我能看出来。”,沈韶戳了一下对方的鼻尖,“鼻子也会变长。” 恩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可不行,本来就已经很碍事了,再变长的话,我就根本没有办法亲你了。” “你没有办法亲我的话,那不如这样。”,沈韶抓着上校的短袖t恤前襟下拉,踮起脚尖,歪着脖子将脸横了过来,迅速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我可以亲你。” 上校的整个脸瞬间爆炸,他的眼球正在发生八级大地震,恩竹手脚颤抖、结巴着轻声惊呼:“这这这这这是在外面!!!” 恩竹慌张地左顾右盼,周遭走过去许多购物的客人,大家都专心地在挑选商品,仅有几个正好视线向这边过来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人看到了! “你现在就像那个东西一样。”,沈韶龇着牙指向远处的一个红脸蛋小猪脸盆。 上校惊讶地问沈韶,以前不是从来都不在有人的地方这样的吗? 她不是在外一向表现得很矜持克制的吗? “你不是说,我这一个小时,可以做普通的女孩子吗?”,沈韶将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在购物车前方,微笑着面对恩竹,引导上校推着车前往下一个区域。 恩竹愣住了,摆脱一切身份头衔和责任压力的沈韶,如果她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处在热恋期的女孩子的话,就会像是这样。 沈韶小跑着去货架上摘下两只锤纹的无铅玻璃杯:“这个很适合夏天喝饮料用!” 恩竹提醒说家里已经有结婚的时候,宾客送的昂贵的钻石切割水晶杯套组。 “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沈韶非说不一样,“那个用来装酒,这个是喝小饮料的。” 她又摘了两只不同的陶瓷杯,问上校觉得哪个更适合用来喝水。 “左边的吧?右边那个是奶牛花纹,感觉应该用来喝牛奶。” 沈韶仔细看了看,将两个杯子都放进购物车中:“你说的有道理,都要了!” 沈韶又摘下两只一样的,也一起放入,恩竹眨了眨眼问她:“我们的杯子都一样,是不是不好区分?要不要在杯子底下贴个标签?” “为什么要区分?难道你很嫌弃我吗?”,沈韶嬉笑着转过头来。 上校连连摆手:“只是记得你很洁癖,我看你和你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分享食物,也不和她们喝同一杯东西,连用吸管尝一口你的都不行。” “你又不只是我朋友。”,沈韶毫不犹豫地发射直球,“我喝过你喝过的果汁,你也不止一次吃掉我吃剩的东西,两个接吻过的人还需要区分杯子吗?” 上校又脸红了,他心说得到一小时封印解除的沈韶好强,超级主动的直球发射器同时还是个漂亮到全身上下无可挑剔的美女,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沈韶敲了敲手环看了一眼时间:“逛得有点忘乎所以了,现在我们直接去挑你的床上用品四件套,然后就回去开始体能训练吧。” …… 上校犹豫地将可爱得有点令他不好意思的床上四件套放入洗衣机,刚才在商场,沈韶执意要求购买这套“感觉很夏天”的、白色为底、绘有简笔画小菠萝图案的床单被套。 恩竹有点不好意思,他感觉这样像是姑娘家的东西实在是不太适合他的形象,为难地对沈韶说,这属于是那种如果被队里的人看到,会让他羞到钻进地洞的程度。 “看起来真的很清爽啊!手感也超舒服,让人感觉很想躺在里面!” “让你感觉很想躺在里面……?买了!” 他单手扶额捂脸,着名的雷斯亚尔钦大捷总指挥、堂堂特军部队上校,株树塔和恩氏航运两家顶级奸商的联名产品,竟然就这样被轻松地诱骗着买下此物。 “算了,买都买了。”,恩竹叹了一口气,丢入洗衣凝珠后合上洗衣机,启动清洁。 他看向了旁边的烘干机,恩竹记得沈韶出门前好像丢了什么进去滚来着,反正自己都在这儿了,来都来了,不如替她先取出来折好。 他拿起一个装衣服的天然竹篓,打开烘干机的一瞬间又立刻将其合上。 上校的脸红得像是烤熟的螃蟹。 “不不不……我不是有意的!”,恩竹深呼吸平静心率,他刚才忘记了阁楼有两台洗衣机和三台烘干机的原因——其中的一台烘干机,是沈韶的贴身内衣裤专用。 好真实的视觉刺激,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和一个女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要命,刚才那不到半秒的画面为什么记忆如此清晰?连款式和花纹的印象都如此分明?! 恩竹强迫自己赶紧忘掉,但是大脑却不听使唤,反而记忆得愈发深刻,甚至还擅自加工,想象着沈韶将它们穿在身上的样子。 他再次确认自己根本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变态色情狂。 恩竹丢下衣篓,火速逃离现场,前往b1,和已经在那里做准备运动的沈韶会合。 …… “你来啦!我已经做完准备运动了,我们先测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吧?”,沈韶站在电梯门前等待,“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上校支支吾吾地说今天挺热,大概是太阳晒的。 “我说过你撒谎的话,我是能看出来的吧?”,沈韶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从实招来!” 军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承认自己不小心打开了沈韶的专用烘干机。 “……”,沈韶无语地看着抓耳挠腮的上校,“既然是在烘干机里……那就只是衣服而已。” 她懒得再追究对方脸红的原因,现在体能训练要紧。 第2102章 不合适的话题要及时刹车 “三十五!再坚持五个!”,上校按着沈韶的脚踝,抬起头看向天花板,通过手臂传递过来的震动和沈韶靠近的呼吸声,来确认沈韶仰卧起坐的次数—— 他不敢直视对方,因为在沈韶做仰卧起坐的时候,从恩竹的角度可以看到大量会让他耳朵发烫的画面,但军官将此归结为自己见识太少、防御力太低,沈韶的运动装束其实再正常不过,而且根本就什么重要部位都没有露出。 “三十六!”,数字和一分钟倒计时的铃声同时响起,沈韶脱力地向后一躺,倒在垫子上。 恩竹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只差四个就及格了,一个月内提升到四十个很容易,这个项目你可以放心了!” 沈韶支起身体接过水喝了一大口:“这个项目还好,我怕的是俯卧撑和立定跳远。” “我以为你会最担心三千米呢?”,上校惊讶地眨了眨眼。 沈韶摇摇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三千米是我成绩最好的项目。” 军官惊喜地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我爬山和爬楼梯不行,但其实我只是怕垂直运动。”,沈韶又喝了一口水解释道,“短跑我基本可以做到压线及格,但是长跑……一开始会感觉累得快要死了,但是熬过了最开始的一千米之后,我整个人就麻掉了,后面就会失去知觉不停向前,最后意外地成绩很好……副作用是第二天爬不起来,全身报废,连勺子都拿不动。” 上校哈哈大笑,说这是身体在做濒死挣扎,一般人用来逃命用的本事,沈韶用来考试。 “切!笑屁笑!”,沈韶鼓着脸哼了一声,“你三千米能跑多少?” 恩竹一脸【你是要跟我比吗】的嘲弄表情:“在王城军校读书那会儿,我身体最差的时候也才十一分钟,我们其实不怎么跑三千米,一般是五公里越野,我进特军部队的时候成绩是十八分钟,而且跑完之后还要做别的训练或测试,第二天也正常作息和照常训练。” 沈韶心说你小子的体力是真好啊。 “休息时间到了,我们下一项。”,上校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来,俯卧撑。” 沈韶哀嚎一声,抱怨恩竹是魔鬼教官。 “姿势要正确,才比较好发力,也能避免受伤。”,上校在沈韶在垫子上趴好后,用空水瓶轻轻敲击来提醒她把腰部顶起来。 沈韶老实地努力顶起腰部:“可是这样感觉更累了啊!我光是撑在这儿就已经很酸了!” “肩胛骨打开,手肘内收,小臂垂直于地面,头抬起来。”,恩竹又用空水瓶敲敲打打。 沈韶的手臂颤抖:“一定要这样吗……偷懒一点呗……” 军官忍俊不禁:“不行啦,那样就锻炼不到了,而且万一动作不合格,你辛苦做了好几个,却一个也不给你判完成,岂不是更气人?” 沈韶被说服,只好照做。 “先保持这个姿势,坚持六十秒,我们慢慢开始。”,上校盘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沈韶不爽地表示不想就自己在辛苦锻炼,恩竹在那悠哉游哉地休息。 “行,那我也陪你一起。”,军官脱掉上衣,在沈韶旁边趁这六十秒做俯卧撑。 沈韶瞪圆了眼睛,只见对方先摆好标准姿势,又将一条手臂背到后腰上,做单臂支撑,开始轻松地屈起伸直,做了三十个连续不断,气都不带喘。 “我、靠。”,沈韶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清两个人身体素质上的差距。 恩竹换了一条手臂继续:“你的六十秒到了,休息一下吧。” 沈韶塌坐在垫子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恩竹继续轻松地做单臂俯卧撑。 她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的手臂肌肉确认真实性。 “你你你干、干、干嘛???”,军官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向沈韶。 沈韶一脸疑惑不解:“你这个身体构造不太科学吧?明明不是老管那种肉眼可见的肌肉牛蛙怪,看着也就普通健身教练……薄肌以上的水平,腹肌也就六块,为什么会这样???” “呃,因为我没老管有天赋?他躺地上都能长肌肉。”,恩竹解释说老管是他王城军校的校友,比他低一届,这家伙的肌肉天生发育得就比同龄人夸张很多,而自己属于在士兵中身材平平,但是成绩却很好的那种——在刚开始上搏击课的时候令人轻敌,于是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的东西就变成了倒置的了。 沈韶心说幸好,她并不喜欢肌肉很大块的类型,甚至十分讨厌牛蛙身材,恩竹这个匀称又精干的状态,在她的标准里属于顶级仙品。 “叮咚——!” 大门的铃声突然响起,两人都望向了墙上的平板。 沈千山那张烦躁的老脸出现在屏幕里。 军官赶紧捡起衣服穿上,沈韶也迅速从垫子上爬了起来,抽了几张纸巾擦汗,并冲到电梯处,分别按了一楼和三楼的按钮。 “你去开门,我回房间披件长外套!”,沈韶在电梯中分配任务。 恩竹敬了一个抬手军礼:“是,长官!” …… 沈千山眼前的恩宅大门打开,他踩着石板路穿过前院,瞟了一眼花圃里盛开的莲台芍药,用鼻子哼了哼,转头看了一眼池子里名贵的三色锦鲤、秋翠锦鲤和黄金锦鲤,嘴里啧了一声,又注意到明显是刚移植过来没多久的几棵高大的造型老罗汉松,拳头不禁捏了起来。 他走到了别墅门口,再次按铃。 恩竹打开了门,满脸堆笑地欢迎沈千山。 “沈伯伯,您的拖鞋。”,上校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双手递给坐在玄关凳上的沈千山,又讨好地拿起他的鞋子放入鞋柜。 沈中堂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咽口水的恩竹:“看到我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女儿呢?” “没紧张……沈韶在楼上她自己房间呢,一会儿就下来了。”,恩竹将其带到沙发上就坐,然后熟练地在茶几上烫杯温壶,以一芽一叶的竹山寒翠给沈父敬茶。 沈千山冷笑一声,拿起乌金蓝毫的茶盏喝了一口:“有客人却不来迎门,她是知道我来了,才急急忙忙、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吧?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恩竹心说天爷了,我们就是怕你误会才分头行动,实际上明明什么也没干啊!这下欲盖弥彰不说,直接制造更大的怀疑了! “我们刚才在健身房锻炼,沈韶她出汗比较多,所以想先上楼冲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再见您。”,恩竹说的是大实话,沈千山却愈发眯起眼睛审视他的周身。 沈中堂看向恩竹短袖下的手臂:“你肌肉充血,应该确实是在用手臂做什么体力活。” 沈韶从室内电梯里走出,她换了一身长袖长裤的家居服,尴尬地笑着走进客厅。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这儿呢。”,沈韶嬉皮笑脸地和老爹打招呼并坐在了他身边,“之前搬家了恩竹想请你吃个饭,都跟我赌气说才不稀罕。” 沈千山叹了口气:“我那是恰好在忙,不是不愿意见你。” 他用查刑案的眼光打量了一番沈韶:“锻炼身体,是在为七月的体测做准备吧?” 沈韶尴尬地微笑着,点头说没错,并吹了几句沈千山宝刀未老一类的彩虹屁。 “既然如此,就不必这样东遮西掩的。”,沈中堂叹了口气,“我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对对对,您不可怕,也不知道上次误会了就抄起水果刀,大喊着要杀人的是哪位】之类的内容。 沈韶心说有一说一我俩干什么都合法,事到如今你到底是在较劲些什么玩意儿? “沈伯伯,我去给您洗点水果,现在正是白枇杷的季节,老家刚寄了一些来,自家果园里种的,没农药,很是好吃。”,恩竹十分有眼力见地滚去厨房,留他们父女两个说话。 沈千山见恩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立刻转头焦急地询问沈韶有没有受委屈。 “如你所见,我好得很。”,沈韶摊开双手,“倒是不至于一根头发都没掉,你屁股底下就坐着一根,不过我离秃头应该还有较远的距离。” 沈千山沉沉地叹气:“寄人篱下能过得有多好?以后周末都回沈府或者去农庄吧,爸爸妈妈实在是见不得你受委屈,万一那小子再找什么借口、装什么意外要占你便宜……” 沈韶立刻用恩喜儿的逻辑安抚操心的老父亲:“什么寄人篱下呀,这房子是婚后买的,按谕洲律法,这是共同财产,明明有我一半,也是我的家。” 沈中堂一脸【你这样说,搞得好像是我们在占人家的便宜】的不愉快表情,嘴里叽里咕噜地说早知道婚前给沈韶先置办些个人财产,至少显得体面些。 “花了多少?我给这小子打回去!”,他愤怒地一捶大腿。 沈韶微笑着告诉他价格,沈父面色苍白地沉默了许久,他做贼一样从老婆眼下偷偷攒的私房钱很明显远远不够。 “我可以分期付给他,总比他仗着这个欺负你要好!”,沈千山咬了咬牙说道。 沈韶又给他添了一杯茶,安慰他不要想太多了:“我们说好了感情和婚姻关系各论各的,他很尊重我的意愿,也很老实,甚至从来没私自进过我房间,你就放宽心吧。” “你这孩子太天真了,这小子也就是装正人君子罢了!爸爸也是男人,他在想些什么,爸爸最清楚不过了!”,沈父没好气地抖了抖胡子。 沈韶觉得这个话题正在往尴尬的方向去,试图说囫囵话把这个对话结束:“哎呀俗话说的好,君子论迹不论心嘛……” “韶韶你错了!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君子!男人压根就没一个好东西!” 沈千山直接爆发,他觉得沈韶的防备心实在是太弱了,必须说点什么让她警惕起来:“你以为你是怎么来的?爸爸今天和你说实话,就算是我,我跟你母亲也是还没订婚就……” 沈韶赶紧堵住耳朵逃跑,她可以和小姐妹私底下满嘴飙车,或者和妈妈正经地讨论这个事情也没问题,但是她永远不想从亲爹嘴里听到任何关于这个话题的内容。 “笨手笨脚的家伙,洗几个枇杷都能洗这么久,还是让我来帮你吧!”,沈韶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进了厨房,脑子里嗡嗡地在回响那半句“还没订婚就”,她堵耳朵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恩竹疑惑地转过头,看见面色铁青的沈韶走上前来夺走他手里洗好的一盘枇杷,非要再洗一遍逃避这一切,并且制造一些冷静的时间。 上校一边擦手一边关心地问沈韶怎么了,沈韶摆手表示现在先别跟她说话。 沈千山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忽地反应了过来,头顶骤时淋下瀑布。 沈韶仔细地观察着枇杷上的每个细小的斑点:“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永远也不想和父母讨论自己具体是怎么来的……除非是很小的时候好奇不懂事才会问。” 恩竹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我理解,我也不想知道。” 沈韶心说不好意思,我好像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地点十分劲爆,你应该被取名为水生。 她单手扶额,心说就沈老头刚刚没讲完的那半句,恐怕自家看起来端庄稳重的爹妈,年轻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去……不得不说天策大帝时期和流光皇帝中早期的谕洲实在是太开放了,社会氛围和大众思想甚至文艺作品都没有流光后期和现在这么保守,而且与其说是开放,不如说是有点太奔放了,难怪谕洲对外全面停战后,新增人口会爬上巅峰。 “沈中堂为什么突然要跟你说这个……”,恩竹感觉有些割裂,在他对沈父沈母的印象里,沈韶应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不过恰好有父母双方的dna,属于是大自然的馈赠。 沈韶又将枇杷过了一边水:“担心我疏于防御,被你占便宜吧……有一说一咱俩合法。” “别洗了,果皮都快被你洗成透明的了。”,军官阻止沈韶继续搓洗枇杷。 沈韶叹了一口气,放过了无辜的水果:“他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要被激起逆反心理了。” 恩竹一脸欢乐,他肉眼可见地有点期待了。 “哎呀父母都这样,我看社交媒体上经常有人吐槽,经典语录诸如【你是我生的,我什么没见过】、【你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的澡】之类的,其实也没恶意,就是会不小心忘记孩子已经长大了而已。”,上校接过水果,和沈韶一起返回客厅。 沈韶表示她知道是知道:“这种事情我和我妈聊就没事,但老爹就是不行!” “我懂我懂……”,恩竹连忙安抚,“我属于他俩谁跟我说都不行的类型,比你严重多了。”‘ 沈韶心说那你好像是有点夸张了,军校也不给你上正经的生理卫生课的话,请问您的知识要从哪里来呢?想象力吗? 两人回到客厅,继续挂上微笑,沈韶也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把果盘往沈千山跟前推了一推,让他尝尝看。 第2103章 替父母干活都是打白工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沈韶拿起一颗白枇杷准备剥皮,被恩竹接了过去,微笑着示意他来给沈韶剥,让她专心和沈千山聊天。 沈千山手上抠着过于薄和滑的果皮,嘀咕着“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自家孩子吗?” 恩竹把一块果肉喂进有些不好意思的沈韶嘴里,她一边吃一边说道:“只是来看我的话,应该会带着妈妈一起吧?单独过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还有一定危险性。” 沈千山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容,又自豪又心虚,恩竹心说看来之前没少被老婆骂。 “又要我给你打白工呢?又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沈韶面露难色,“我最近要花心思锻炼准备谛听的体测,最好别占用我太多时间哦。” 恩竹放下了手里的水果,起身准备回避。 “你坐下。”,沈千山幽幽地喊住了军官,“跟你也有关系。” 上校眨了眨眼,疑惑地指着自己:“啊?我吗?” 沈父点了点头:“这件事和西北的勤哲子爵,以及雷斯亚尔钦有关。” 两人一愣,同时问道:“是西北边境瘟疫的事情吗?” “正是。”,沈中堂半天没剥皮成功,他一向不擅长处理食物,沈韶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来替老爹剥枇杷,一脸【还没到坐轮椅的年纪就要子女伺候了】的嘲笑表情。 恩竹递给沈父一颗刚剥好的枇杷,却被对方一脸嫌弃地拒绝,只听他继续说道:“勤哲子爵能力不足,疏于管理,这次瘟疫他也没当回事,长公主十分担忧,怕瘟疫会沿着物流和人流等渠道从边境深入谕洲,但是瘟疫发生在勤哲子爵的封地,在没有发展到十分严重的状况之前,中央也不好直接插手贵族的法定行政权。” “所以,长公主希望有人可以去秘密调查瘟疫的源头,及时控制住疫情?”,沈韶把手里剥好的枇杷递给沈千山,沈千山微笑着接了过来吃掉,似乎这颗尤其甜美非常。 沈千山点了点头:“没错,这个任务将通过谛听下达给你,然后考虑到你和恩竹的婚……某种法律上的关系,外加他正好是雷斯亚尔钦的行政长官,会让你们两个一起合作调查。” 沈韶眯起了眼睛:“既然是谛听本来就要给我的任务,你却还是专门跑来找我,果然是有别的需要我做的事情吧?” “韶韶,你还记得我们沈家在做什么吗?”,沈千山眼里闪过一丝凛冽,“我不管你调查到了什么,我希望你都能牢牢地记住自己的使命。” 沈韶立刻明白了沈千山的用意:“知道了,交给我吧。” 沈中堂擦了擦手,将手环点开:“我这里有一些西北政治局势的资料,还有一些勤哲子爵的家族关系图,外加他们一家以及勤哲城和周边国家的关系,这些是谛听的瘟疫任务不会给你提供的【无关】材料,你在做任务的时候尤其要仔细注意。” 沈韶用手环接收了数据包,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一定会处理好这次任务,精心准备汇报。 恩竹还坐在一旁心碎,他难过地看着手里没人要的枇杷果肉,脑子里难过地回响着沈千山的用词“某种法律上的关系”,没注意到两人都在等他表态。 沈韶用肘尖顶了一下对方的胳膊,示意他说点什么。 “哦哦哦,沈伯伯您放心,我肯定全力配合沈韶调查,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她,支持她的一切合理行为。”,上校赶紧反应了过来,郑重其事地许诺。 沈千山叹了一口气,从军官手心里拿起枇杷果肉,十分勉强地吃了一个。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吃到了烂果子一般。 沈韶心说也没必要这么明显地区别对待吧……说老实话,恩竹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你就有这么讨厌他? 军官犹疑地吃了一块手里的枇杷肉,心说这也没坏啊,还挺甜的呢。 沈韶从他手里拿走剩下的一颗剥好去核的枇杷,一口整个吃掉,眼见着恩竹脸上放晴。 沈千山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只是来和沈韶说一下这件事,他该走了。 “沈伯伯慢走,欢迎您和伯母以后常来。”,上校毕恭毕敬地将沈千山送到恩宅大门口,一路上沈父抱怨说只是一个四等勋爵的家里,居然净是些高官或高级贵族府上才会布置的名花贵木珍鲤,虽然他知道恩竹是花合法的钱购买,或者是由恩喜儿花合法的钱购买后又合法地通过亲子关系赠送,但是观感令人不爽。 沈韶眼神示意军官别放在心上,这只是沈千山的老毛病,合法就行,她实在是怕这个一根筋的家伙连夜铲除花草树木,让那几棵才刚挪过的老松吃不消以至于枉死。 “对了。”,沈千山上车之前突然停顿了一下,“韶韶,今天晚上来农庄吧,你妈妈已经从你姨婆那边探望完回来了,说今晚一家人一起吃饭。” 沈韶点头说没问题,随后指向一旁尴尬的恩竹:“那他……” 沈中堂转过身去,坐入漆黑的车里:“白枇杷不错,你妈妈应该会喜欢,带一些来吧。” 随后侍卫关上车门,公务轿车一溜烟地没了影。 “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恩竹没看到沈千山背过去的表情,刚才那句话听称呼应该也不是对着他说的,“我只听懂了让你带枇杷,那我是能去还是不能去?” 沈韶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脑壳:“别扭的老头意思是让你也来啦!这么笨呢!” ……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行驶在一片近200亩的农庄道路上,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或花田,时不时能听到一些牛或猪的动静,还有一队队的鸭子正趁落日前回到自己的禽舍里。 “到咯!”,沈韶从越野车上跳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上校及时冲过来扶住她。 “你今天训练了一整个白天,还敢这么狂呢?”,恩竹忍不住看着沈韶轻笑。 沈韶顺了顺心口,刚刚下车突然腿软给她吓了一跳:“我都忘了……我现在手软脚软,明天早上可能需要你把早餐送到我房间里来了。” “好的沈小姐,包在我身上。”,军官微笑着鞠了个躬。 恩竹绕到车后备箱,大包小包地拎上了一堆礼物,和沈韶一起走进眼前的一座占地面积超过一千余平的四层独栋建筑物里。。 “荷锄农庄?”,上校看着大门上的匾额,心说慎博郡主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韶韶来啦?”,慎博郡主穿着一身简朴的常服,正往大厅中央的餐桌上端菜,“恩上校,欢迎来荷锄农庄……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哎呀,只是吃个便饭而已!” 沈韶耸了耸肩,回应着母亲怪罪的眼神:“不能怪我哦,劝过了的,偏不听。” “伯、伯母好。”,军官一下子没认出来面前这个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是慎博郡主,上次见面是在沈府归宁礼的时候,当时沈母穿着端庄华贵的全套礼服,妆容和首饰都精致非常,和眼前这个不施粉黛的朴素农妇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这孩子,刚才是没认出来吧?”,慎博郡主见对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哑然失笑,“在这儿穿礼服的话,怕是刚走出门就要被稗草和苍耳绊得摔个狗啃泥了。” 军官赶紧鞠躬道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样打量着看实在是失礼。 “别拘礼了,不然我搞这个农庄还有什么意义?”,沈母摆了摆手让军官随意坐,“上次是有别的客人在,今天我那几个一起住在这儿的小姐妹都趁周末回家去了,今天晚上我也让工人都别来打扰,没有外人在,恩上校你就放松些,当作是在自己家吧。” 沈韶从一旁的卫生间探出头来,喊恩竹去洗手,自己走进厨房里给母亲帮忙,把在里面添乱的沈中堂赶了出去,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糟蹋粮食。 被驱逐的沈千山一脸委屈地走进厅里,正好碰上了刚洗好手出来,手足无措的恩竹。 “沈伯伯好……”,军官半张着嘴看着沈千山,那个一丝不苟的、每次见到都不是正装就是礼服模样的沈中堂,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大叔,甚至穿着带蕾丝花边的围裙。 “啧。”,沈父发出了不爽的声音,“看什么看?没礼貌的毛小子,我让你带的枇杷呢?” 上校连忙把一个放在地上的箱子打开,表示自己这就去洗一盘。 恩竹进入厨房讨要一个果盘,慎博郡主一听就举着锅铲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吼道:“沈千山你几岁的人了?!连基础的礼节都不知道?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你给我来洗!” 恩竹被这一嗓子吓得一抖,却见沈父一脸得意地接过恩竹手里的一袋枇杷,喜滋滋地再次进入厨房,如愿以偿有了理由继续和母女二人黏在一起。 军官心说天底下成大事的男人莫非都惧内?不过沈大人您这个操作未免也太别扭了吧,就不能直说想和老婆孩子呆在一起吗?非要挨一句骂? 恩竹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看着不远处厨房里忙碌的三人,沈韶正在给汤试味,沈母正在炒一道菜,沈父拿着枇杷检查洗干净没有,还剥了一个喂给沈母问她甜不甜,反被对方嘲笑说他脸上的老人斑都快赶上枇杷了,沈韶听到这话笑得汤都撒了,一家子其乐融融。 “真好啊。”,军官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恩喜儿不会做饭,而且恩竹十岁就离开家乡去了军校,和母亲多少有点情感上的生疏和相处上的不自在,更多的只是尊敬和想要保护她的想法;树醒风将母子二人“赶出”株树塔后,又是二十多年不见人影,恩竹对他的感情以恨为主,又复杂地夹带着其他内容。 他们一家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温馨时刻。 而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周都在这里上演,在沈韶工作之前,或许甚至是每天。 恩竹的胸膛里泛起一阵酸楚,他感到百爪挠心、如坐针毡、麦芒在背,他羡慕、嫉妒、恐惧、自卑,他想逃跑、又想加入,他被这刺眼的阳光温暖着,同时又被狠狠地晒伤。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的事情:沈千山坐在马路对面的车上,恶狠狠地瞪他,并且让侍卫用枪抵着他的脑袋;沈千山在沈韶之前居住的公寓,拿着水果刀冲过来说要把他给杀了;沈千山否认他和沈韶的婚姻关系,并嫌弃地拒绝他剥的水果,以及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厌恶得像是在看虫豸的眼神…… 恩竹将双手撑在膝盖上,脑袋埋入了肩膀和胸口之间,他现在完全能理解为什么沈千山不喜欢自己,尽管他已经努力把自己的心伪装成完整的模样,用上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感情去爱沈韶,但如此用蜜糖泡着养大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野地里长出来的苦瓜呢? “你个小猪呆坐着想什么呢?吃饭啦!” 沈韶一拍上校的肩膀,微笑着看向他抬起来的无措的脸。 “哦哦……”,恩竹犹豫地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跟着沈韶坐到了圆桌上,像是做贼一般打量着桌上的饭菜。 “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慎博郡主见对方迟迟不动筷,疑惑地问道。 恩竹慌张地抬起眼来,连连摆手:“不不不,只是……” 他想离开这里,让沈韶一家人自在地团聚,而不是被他这个外人打扰。 “那就快吃吧。”,沈母温柔地笑道,“添一双筷子的事儿,不要想太多了,韶韶她那几个小姑娘家的朋友个个嘴馋得很,以前还读书的时候周末经常来我这儿蹭饭,我都习惯了!现在都长大了,不怎么来了,就我们三个人吃,我还觉得没以前热闹了呢!空有一副好手艺,怕浪费都不敢做一大桌子菜,韶韶说你很能吃,一个人顶仨,可把我乐坏了。” 恩竹一听这话,眼里充满了感激的神情。 沈母催促恩竹赶快尝尝她新学的一道炖蹄膀,说是东南水乡的做法。 上校听话地扯下一块尝味道。 浓油赤酱,咸香的同时带微微的甜口,蹄膀肥瘦适当,软糯无比,入口即化。 是家乡的味道,也是“母亲”的味道,是他想象中“妈妈做的饭”的味道。 恩竹的眼泪突然决堤,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他连忙抬起碗往嘴里扒饭,遮住自己的脸。 “快给人拿张纸。”,沈母让沈韶给恩竹递纸巾,一脸担忧地摇了摇头,“这大小伙子的,怎么说哭就哭了呢?是不是我做的味道不对?” 军官用力地摇头,嘴里塞满了米饭,努力稳住声带,含含糊糊地说很正宗,很好吃。 “异乡人在王城生活,总是不容易的。”,沈母叹了一口气,“韶韶说你十岁就一个人过来了,那么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年纪,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舍得的……” 恩竹咽下混着苦涩泪水的米饭,把情绪强行憋了回去,放下遮住脸的碗,换上微笑:“多谢伯母关怀,其实还好,军校有吃有喝的,而且我是男的嘛,这不算什么。” “男人也是人,你和韶韶这个年纪的,在我眼里都是孩子。”,沈母让他把碗递过来,又给他添了一碗饭,“吃这么香,让人动力满满,以后不要拘束,每周都来伯母这儿吃饭吧。” 军官愣了一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默不作声的沈千山。 沈千山的眼神慌张地躲开了。 沈韶的嘴角勾起坏笑,她意料到了一阵劈头盖脸的骂。 “哦?”,沈母的眉毛挑了一下,“我就说是怎么回事呢,果然是因为你!” 沈千山连忙埋头扒饭,还发出【好吃、真好吃】的声音。 “你给我停筷,不准吃了。”,沈母脸颊肌肉抽搐了几下,“老实给我交代,是不是给人甩脸子了?是不是又拿你那一套幼儿园水平的善恶观欺负这孩子了?” 沈父一脸无辜,表示自己并非如此:“我没有,真没有,不信你问他!” 恩竹心领神会,连忙摇头摆手说没有。 沈母啪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停筷!” 上校吓得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没说你,你继续吃。”,沈母微笑着看向恩竹,然后一秒变脸恼火地转头瞪着沈千山:“我说过多少次了,不管人父母是做什么的,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上次电影节的事情我听说了之后,也严厉批评了韶韶,我说东碣公夫妇再无恶不作,他们的孩子也是无辜的!以前那几个小姑娘家的朋友来吃饭,我也一直鼓励她们几个要跟楚濯昂一起玩,说这孩子因为父母的关系被人排挤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不能再欺负人家……他折腾嫣嫣是他不对,替朋友出头没问题,但是你们反击的时候,什么狠话都可以说,就是不能拿人父母说事儿!” 沈千山心虚地点了点头,还在嘀嘀咕咕地犟嘴,说自己没有。 恩竹看了一眼沈韶,脸上是【我记得你没拿楚濯昂父母说事,是别人来着】的神情。 沈韶回了他一个【哎呀别计较细节,白挨句骂又不会少块肉】的表情。 沈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抱歉地望向恩竹:“你沈伯伯他也不是人不好,就是脑子太一根筋,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分什么清流浊流的……我一直叫他改掉这个习惯,也一直教育韶韶,为人要心胸宽广,千万别自居名门正派,就轻视他人,或抱有偏见。” 她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道:“正邪二字,本就难分,清流世家若是心术不正,那就是贪官污吏;浊流出身若一心为民,那便是正人君子。” 恩竹突然明白了,沈韶身上那些不像沈千山的部分是从何而来,那样的温柔、善良、包容,以及对自己和树醒风的区别看待,毫无疑问是得益于这样的家庭教育。 “更何况,善恶本来也就是辩证的一种概念,水可为生命之源,亦可杀人溺毙无数。”,沈母翻了沈千山一个白眼,“啧!还什么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满门朱紫,我看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多丢人呐,多丢人呢!” 沈父汗流浃背,唯唯诺诺地说夫人教训的是。 沈韶龇牙咧嘴地看老爹的笑话,并适时地打圆场:“哎呀妈妈你也消消气,其实沈老头就是嘴硬,还不是老老实实听你的话让人过来了嘛,也没有偏不让恩竹进农庄的门。” “他敢?”,沈母笑着扬起下巴,“我看他不过是自知理亏罢了!” 沈中堂一脸【我的家庭弟位今天暴露无遗】的崩溃表情。 餐桌上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沈韶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趣事,时不时提起恩竹,让他补充一些故事细节。 沈母一直认真地听着诸如老管和梦尘、禄敦伯夫妇、傅桥声和周自衡之类的故事,温柔地微笑着点头,认可并支持每个人的人生观和选择;沈千山时不时吐槽两句现在的孩子都不像样,又被沈母引经据典、用比喻或举例一一驳倒,并嘲笑说他是个方脑壳老头,一点也跟不上时代,古板老土得很,一看就不招年轻人喜欢。 第2104章 打闹的时候千万小心 沈韶浑身酸痛,在床上艰难地拱来拱去试图起身却失败,像一只尺蠖。 “小竹子,速来救驾!”,正在制作早餐的恩竹手环上收到了一条来自沈韶的消息。 他哈哈大笑着关火,脱掉围裙洗干净手,坐电梯前往三楼。 恩竹敲门三下,得到“门没锁”的回应后,旋转把手轻轻推门而入。 沈韶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头乱发,睡裙卷到了腰上,哀嚎着说自己全身上下哪里都痛,甚至连头发丝和指甲尖都疼。 上校面红耳赤,慌乱地赶紧用被子遮住对方不宜露出的部位,双手捂脸蹲坐了下来。 “我是让你来帮我起床的,怎么反倒给我盖回去了?”,沈韶故意逗他,明明自己四肢都报废了还不消停,非要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恩竹双手抱头,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涨着脖子几乎是委屈地大喊道:“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为什么?!” “看看你会不会乘人之危呗……”,沈韶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在被子里把睡裙拽了下去。 上校一脸荒唐地抬起头来:“乘人之危?我要是有这个心思,有必要乘人之危?” “那谁知道呢……”,沈韶嬉笑着看向窘迫的军官,“扶我一下呗。” 恩竹咽了口口水,问沈韶里面穿好没有。 “已经拽下去了,放心吧!”,沈韶满脸坏笑,似乎这样耍人有让她感到愉快。 恩竹犹豫地站起身,先隔着被子给沈韶翻了过来,再把手臂从她后背和膝盖下穿过去,准备将沈韶托起来令其倚到床的靠背上去。 就在他刚抬起对方的时候,沈韶忽地发力,伸出双臂勾挂住了恩竹的脖子,一瞬间拉近了两个人脸部的距离。 她缓缓地抬头亲了一口对方的耳朵,随后慢慢拉开距离,眼神暧昧拉丝地看着他的双瞳。 恩竹将沈韶一把丢回被子里,踢掉拖鞋,翻身上床,跨跪在被子上将其压在身下,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恼羞成怒地控制着喘气声,颤抖着说道:“……别开玩笑了。” “不是说不会乘人之危的吗?”,沈韶嬉皮笑脸地看向对方滚动的喉结。 恩竹好像没有听见,只是逐渐下压上身,沈韶嘴角一抽搐,心说不好玩脱了。 他将脸埋入沈韶的颈窝,呼出的气息像是滚烫的火焰,手掌从她的肩膀顺着手臂往下抚摸,在越过肘部之后轻轻划过小臂,向腰部伸去,胸膛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伴随着高耗氧而导致的口鼻一起的喘息声,军官又厚又大的双手捏住了沈韶那柔软的腰肢,并换方向开始沿着肋骨的侧面,隔着丝质睡裙逐渐一寸一寸地向上推进。 “等等,我错了!我错了!我起床!”,对方力气太大,沈韶根本反抗不了,只是徒劳地推了几下,“不是,我还没准备好!而且……家里也没有那个什么,至少先去买……” 恩竹的手在禁区前突然刹车,折回沈韶的腰侧,胡乱掐了两下,把沈韶痒得大笑出声。 “让你耍我?嗯?好玩儿吗?”,军官坏笑着挠对方腰上的痒痒肉,沈韶无法自控地狂笑不止,双手本能地推打阻止对方挠痒的爪子,反被恩竹一把控住,捏住她的双手手腕,举高越过她的头顶,将其压在枕头上,恩竹的另一只手继续挠痒,让沈韶眼泪都笑出来了。 “啊!”,沈韶痒得起了应激反应,一边大笑一边猛地一抬腿,膝盖用力地撞到了恩竹的致命打击点,使其爆发一声破音的惨叫。 上校捂着裆蜷成一只西瓜虫,痛苦地倒在一旁颤抖,满头冒冷汗。 沈韶连忙拖着酸痛的躯体起身,紧张又愧疚地爬过去:“我我我不小心的,你没事吧?” 恩竹的脸皱成了一团用过的纸巾,他疼得全身脱力,连话都说不出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韶急得赶紧点开手环,“我叫救护车!” 上校一把拽住对方的手,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表示那太丢人了。 “我我我……我叫个医生来!”,沈韶立刻打开聊天软件召唤周自衡,并给他发了个大额红包,备注周末急诊费以及封口费。 …… 沈韶在周自衡来之前换好了衣服,焦急地在卧室外踱步,等待里面的消息。 随着门再次被打开,她赶紧迎上了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周主簿:“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周自衡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唉,这情况……去医院没什么意义了。” “啊?!”,沈韶心说完了闯大祸了,这可怎么跟恩掌柜交代啊!不过现在技术很发达,就算……但应该不至于会断了香火? “唉,你啊,又……真的是,唉。”,周自衡责怪地看向惊慌失措的沈韶,“准备准备吧。” 沈韶内疚得快哭了:“准备、准备什么?” “准备一个冰袋。”,周自衡坏笑着露出了牙齿。 “啊?”,沈韶呆住了,任由眼泪随着地心引力滑落。 周自衡哈哈大笑:“问题不大!那个位置神经密布,所以特别敏感,受到撞击疼起来是很要命,不过幸好实际上并没有伤着什么!冰袋外面隔着层棉布,敷一会儿就行了!恩上校估计是之前没被撞到过,所以不知道碰一下会有这么疼,这次是真给他吓坏了。” 沈韶还没反应过来,周自衡龇牙咧嘴地把红包退了一部分给她:“周末急诊费呢,本御医就收下喝酒去了!封口费还给你,因为我现在就要去告诉所有人!哈哈哈哈哈哈!” 周自衡仰天大笑着,连蹦带跳地提着他的诊疗箱,坐电梯去一楼客厅吃水果,让沈韶自己进房间安慰安慰恩竹,好好给人道个歉。 军官直挺挺地平躺在沈韶的床上,盖着被子的一角,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 “小衡说你没事,放心吧。”,沈韶坐在了床沿,摩挲着对方的手掌安慰道,“我去给你拿个冰袋和毛巾,你包着敷一会儿。” 恩竹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觉得阿岳和顾小姐的建议或许挺对的……要不我们去冻点胚胎备用吧,我怕下次就不是这么好运气的情况了……我才二十七,甚至还没有那什么过……” 沈韶尴尬又愧疚地先顺着他的话答应,并且表示今天自己来伺候他,以表歉意。 她先离开了房间,回到一楼,瞟了一眼一边颧骨乱飞地在发小群里分享新闻,一边狂吃白枇杷的周自衡,沈韶现在懒得理他,转身去厨房把锅里煮到一半的滑蛋牛肉粥完成,盛了一碗后,又到冰箱里拿了一个冰袋,放到托盘上坐电梯回三楼。 沈韶用毛巾包裹住冰袋,塞到恩竹手里让他自己放进去敷,并扶着对方倚到床的靠背上,用勺子挖了一勺牛肉粥,吹凉后给他喂食。 “不夸张地说,这个痛感吊打所有的伤……差点真成小竹子了。”,上校一口吃掉勺子里的食物,“这个称呼不吉利,还是别用了吧,这年头连大殿里都没有这种非人道的职业了。” 沈韶被他逗乐:“好好好,不用了!不过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挠我痒!” “也不知道是谁今天突发奇想,非要调戏我。”,恩竹斜着眼看向不好意思地讪笑的沈韶。 上校接过沈韶手里的粥碗,自己拿勺子吃:“你看你拿碗的手指都烫红了,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说好今天伺候你给你道歉的。” 见沈韶又要夺回粥碗,恩竹赶紧把碗移动到安全区域外:“别,万一不小心又打翻了,再给我那儿给烫坏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冰火两重天。” 沈韶立刻举起手投降,表示自己不乱动了,今天她肌肉酸痛,四肢确实有点不受控制。 “等会儿我们吃完早饭,就去特军部队基地。”,上校吹凉了粥,伸出勺子给同样没吃早饭的对方也喂一口,“按计划,今天我们去做实战训练。” 沈韶犹豫地问他还能起身吗,要不今天先算了。 “现在已经不疼了,问题不大。”,军官坚持要继续执行训练计划,“与其说是生理上的……其实心理上的创伤更大一些吧……我当时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早知道……不说了。” 沈韶双手捂脸,再次内疚地道歉。 …… 白色的越野车驶入特军部队基地大门,停到了指定的位置。 两人从车上下来,等待摆渡车前来接应。 “长官!沈小姐!久等啦,我来咯!”,小金开着摆渡车前来接应,顺便看了一眼那辆越野车,“这是你俩的车?新买的吗?” 上校皱着眉说金利多少有点健忘:“这是去年生日沈小姐送我的。” “还是那辆?都一年多了?”,小金旋转方向盘啧啧称奇,“你们两个的车干净得和新的似的,里面除了置物架放了水和纸以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车行领的呢。”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他:“因为车里放装饰品或杂物不安全。” 机械师哈哈大笑,说他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和你们的车相比,老管那台才买了一个星期的车那是真脏啊!”,小金嫌弃地说道,“昨天让他顺道载我去城里,我坐在副驾驶,脚底下踩到个什么盒子一类的,后排乱得跟被抢劫过一样,乱七八糟的零食啊衣服什么的一大堆,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的内衣……” 恩竹和沈韶突然噎住,心说以后绝对不要坐老管的车,谁知道上面发生过什么沾着什么。 小金一路上开心地说自己这次长假如何愉快度过,摆渡车不知不觉来到了模拟训练场。 “到啦,两位自便,我先走了!”,小金笑嘻嘻地说自己准备去网吧,和六公主线上约会。 上校牵着沈韶来到训练场门岗,敲击手环授权数字婚姻纸,登记军属临时访客,并授权恩竹本人的预算和资源配额,领取防具和限制在场馆内使用的武器。 “搞定,现在你可以刷身份卡进入了。”,恩竹微笑着转头看向沈韶,示意她操作。 两人来到训练场内,场馆包括三个区域,分别是自由练习区、枪械练习区、实战模拟区。 “我们今天先不打机器人。”,上校把防具包递给沈韶,给她指向了更衣室的方向,“你昨天刚进行过体能训练,肌肉还在酸痛,所以我们今天主要做战斗技巧的教学和复习,以及枪械使用的技巧训练,今天的目的主要是掌握正确的方法,相对轻松一点。” 沈韶点了点头,认可这样的计划,随后歪着脑袋问道:“你不去更衣室?” “我就在这儿换了呗。”,军官耸了耸肩,“反正都是男的。” 沈韶尴尬地左顾右盼,她早就注意到了大量的、陌生的好奇目光:“我知道你们特军部队是罗汉堂……所以同理更衣室里也都是男的,我可不想长针眼。” 恩竹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沈韶一个女性在这里的诸多不方便:“我陪你去。” 上校带着沈韶走向更衣室方向,沈韶捂着眼睛让对方牵着自己进入一个独立隔间。 “我在外面守着,你放心换吧。”,恩竹放下防具包,转身到隔间外,背靠着抵住门警戒。 沈韶很快换好了轻便的训练服,敲击门板示意,再次由恩竹牵着死死捂住眼睛的她离开。 “先是徒手战斗。”,上校在自由练习区找了一块空地,“我先看一下你现在的水平,然后教你一些无需大力也很好用的技巧。” 沈韶活动着关节拉伸四肢:“好!” 两人间距三米面对面站着,沈韶摆好进攻的姿势:“开始!” 她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向对方的鼻子方向挥去一个摆拳,恩竹轻松地用手掌拦下,随即又一个侧身躲过沈韶向他腰部鞭来的腿,紧接着又竖起手臂格挡冲着颈部来的一记手刀。 军官皱起了眉,沈韶的这些格斗技巧毫无疑问是经过了系统的训练,估计就是谛听的岗位培训教会的她,但是这些攻击技巧,实在是不像打机器人的手段。 沈韶瞄准的都是一些或神经密集、或无骨骼保护的内脏区、或大动脉所在的脆弱位置,要么能制造致命伤,要么能够迅速令对方失去意识、丧失战斗能力。 更像是在打真人。 沈韶将双手团成锤,跳起来从头顶砸下,恩竹顺势屈体躲避,只见沈韶立刻弹起一个膝盖上顶,冲着恩竹下降中的下巴击去。 军官迅速用手掌格挡,卸掉对方的力。 他再次确认,这些徒手战斗的技巧,是针对活人的,恩竹骤然明白了,为什么沈韶在上次暗杀樊月初的任务里,能做到那么松弛的心理状态—— 她之前一定杀过人。 上校不禁分心去想那个据说会淘汰90%的入围考生的谛听培训,究竟是什么恐怖的内容。 就在这时,一记速度极快的肘击朝他的太阳穴方向袭来,恩竹刚才分心在想事情,但好在军人的反射神经让他立刻摆头躲避,但同时也导致了他肌肉记忆般抬起肩膀,用力弹出手臂去击打对方的肘部,击偏对方的准心。 这一下他是纯纯的条件反射,一时忘记了对沈韶必须要收着力,恩竹不小心使了太大的劲,直接把她给撞飞了出去。 恩竹几乎是在打到沈韶的同时反应了过来,他赶紧扭转腰部伸出手臂,一把将眼前在空中失去平衡的沈韶抱住,并且一个马步扎稳站立,防止两个人一起摔倒。 “啊?你你你你放手!”,沈韶满面通红,由于她刚才是一个跳起来袭击的状态,被恩竹击飞之后又抬升了一些高度,上校这一抱直接是在眼前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非故意地抓在了她的屁股上,整个脸更是一头埋进了她的胸前。 “呜!”,军官赶紧抬起脑袋,他右眼皮一跳,一个响亮的巴掌下一秒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沈韶揉着自己被击得疼痛的手臂,半恼火半心疼地瞟了一眼捂脸懵着蹲在一旁的军官。 “对不起……”,间隔两米的两个人同时小声说道。 沈韶单手扶额:“我真是无语了……你刚才分心在想什么呢?” 她啧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这家伙肯定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恩竹顶着一个红巴掌印站了起来,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的战斗技巧是从哪里学来的而已……” 沈韶一愣,她心想恩竹作为军人,肯定是战斗方面的专家,恐怕自己那些有意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事情,已经从刚才的交手中露出马脚,眼下估计是瞒不住了。 “呃……还能是哪里学来的,当然是谛听培训……”,沈韶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这次年度测试,在你的帮助下我全都及格了,考完之后,就告诉你我正式工作之前的事。” 上校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我一定要让你及格,至于之前的事,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如果分享那段记忆会让你不愉快或者失去安全感,其实就算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沈韶心里漾起一阵暖流,但很快又被对方脸上越来越肿的巴掌印吸引了注意力:“听到袭胸摸屁股的色狼说这样体贴的话,真是令人感觉十分割裂呢!”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那是、那是情急之下!不小心没收着力把你击飞了,我、我抱住你只是怕你摔倒而已!”,恩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解释。 沈韶在他急急忙忙的时候突击提问:“软么?” “软……还很香……”,上校呆愣地回答。 眼见沈韶面色骤变,一脸嫌弃的看垃圾的表情:“啧!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我不是!!!” 第2105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沈韶一边摆好姿势准备第二轮进攻,一边使用语言攻击,“沈老头说的还真没错,你小子果然会装意外占便宜!” 军官百口莫辩,他心想要么放个水,让沈韶打中两下给她泄泄火气。 但问题是这个家伙招招都往死穴打,而且半吊子下手没轻重,被她碰到实在是不太安全。 “开始!”,沈韶冲上前去,出拳佯攻恩竹的面中,趁他后仰躲避的时候,迅速下蹲,猛地一个扫堂腿去踢对方的脚下,试图趁机将其绊倒。 上校作为军人的反射神经和肌肉爆发力都极强,他在上身后仰的状态下,竟然还能收紧腹肌和大腿肌肉发力,卷起身体和双腿,原地腾空躲过了这一击。 “中计!”,沈韶勾起嘴角,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恩竹整个人四下无依地悬空,上下重心都偏离了中轴线,此时他可以说是全身都是破绽! 沈韶一个靠身利用体重全力冲撞上去,以左手手掌按住右手的拳头,夹紧左臂抬起右肘作为武器,对准了恩竹的喉管,一击必杀! “啪。” 沈韶地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军官的双手竟然瞬间合到了身前,掌心相对着一压,轻松地夹住了她的手肘,并且顺势借自己下坠的方向往下卸力,反而带偏了沈韶的重心。 恩竹及时扶住了向前方地面摔去的沈韶,在对方呆愣着站稳后,他又拿起放在地上的瓶装水拧开,递给她喝一口压压惊。 “你是怎么做到……”,沈韶皱着眉看向对方,“这也太变态了。” 军官无辜地摊开双手,惊恐地说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连扶对方都是碰的手臂而已。 沈韶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不是说那个,我意思是你的战斗技术也太变态了,我之前培训徒手战斗的时候,虽然方法技术没问题,但是因为打击力度太小,平时成绩都是不及格,靠刚才那招才在最终考核拿了a,最后以平均分c的成绩通过了战斗技巧的考试。” 恩竹点了点头:“看出来了,你的问题就是肌肉水平不够,力气太小,但是说实话每次攻击的位置都很有效,如果力度到位的话,不至于是c的水平。” 沈韶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恩竹的脚下:“尽管如此,我早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打了两轮,你甚至都没挪过位置,而且只防守不攻击,我跟你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军官微笑着说她不需要打败自己,只需要通过考试:“你需要的是继续做体能训练,再举哑铃长点肌肉和力气,技巧方面我觉得及格绰绰有余,我们可以去练习枪械了。” …... 两人进入枪械练习区的开放式隔间,沈韶戴上耳机和护目镜,把训练服上保护肌肉的魔术贴绷带拉紧了一些。 “我看看,枪械使用项目一,三秒内换弹夹,只分通过和不通过。”,恩竹看着全息屏上的表格,“这个就是熟能生巧了,你试一下我看看?” 沈韶迅速在手枪上一阵操作,计时显示刚好三秒不到一点。 “看来这个还好,最近在家手空着、闲着没事的时候,稍微多练练就行。”,上校看着表格上的第二项,“十米固定靶,一分钟内击打十次,六十环及格。” 他按了一下桌面上的平板,沈韶眼前的地面缓缓上升起一个靶子。 “双手握枪,手臂伸直,单眼瞄准。”,恩竹用空水瓶抬起沈韶手里的枪头,调整她的姿势,“一击八环,很好,对,保持这个状态。” 沈韶击打到第五下的时候成绩开始下降,恩竹注意到是她的手臂因为酸累而发抖。 最后两枪沈韶直接打飞了,有效成绩只有八枪,总环数也只有五十三。 “今天手臂酸,发挥不太好。”,沈韶放下手枪拆出空弹夹解释道,“正常来说这个项目我及格没有问题,但要拿高分就做不到了。” 军官点了点头:“没关系,今天我大概知道你水平就可以,我们先把这两盒子弹打完,主要目的是纠正你的持枪姿势,也能提高准头。” 沈韶认真地打完了两盒子弹,成绩逐渐提升到了六十四环,恩竹高兴地鼓励她,说只要手臂恢复好,肯定能打得更好。 “第三项,十米移动靶,五分钟内击打二十次,六十环及格。”,上校让沈韶稍作休息,再继续项目,他敲击桌面上的平板,一个士兵又送了四盒子弹过来。 坐在墙边凳子上休息的沈韶一边喝水,一边用余光左顾右盼,自从她进入这个训练场馆以来,各种令人不舒服的、好奇打量的目光就不停地飘过来,好像她是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周末来这儿训练的,大多数都是刚加入不久的新兵。”,上校坐到了她的旁边解释道,“新兵要集中封闭训练一年,直到正式分配了服役的小队之后,才能在休息时间出入基地。” 沈韶抬起眉毛点了点头:“所以这一年都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那确实会觉得很稀奇。” “倒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吧。”,恩竹有点得意又害羞地挠了挠脑袋,“主要是你太漂亮了。” 沈韶从口袋里掏出为了训练安全而提前摘下的婚戒,一下子套到了无名指上,一瞬间那种让她不舒服的目光就消减了八成。 “现在还在那看的,你可以处理一下了。”,沈韶鼓着脸不爽。 恩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鼓起胸膛,绷起全身的肌肉,换上冷血的表情和杀人的眼神,抬起下巴一脸凶狠地在场馆内环视一周。 沈韶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有意避开了这个方向,她立刻自在多了。 “沈老头和柳老板说得对。”,沈韶摘下婚戒放回口袋里,“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恩竹心说你连我一起骂了哦……不过你骂的好像倒也没错吧。 沈韶叹了口气,像在这种没人知道她身份的地方,大家的行为就非常真实了,不像谛听里的同事或者其他大殿里的人们,对她甚至是惧怕多于尊重……最近还增加了私下的嘲笑。 “刚才真的是意外啦……”,上校苦着脸解释道,“虽然可能不管我怎么说你也不愿意信吧。” 沈韶一脸【那请问为什么你还享受上了呢?】的反问句。 “哦?那如果我能让你再摸一次,你难道不想么?”,沈韶盯着对方的眼睛挑了一下眉。 恩竹立刻回答说不想,这么明显的陷阱他才不会找死。 “我说过你撒谎的话,我是能看出来的吧?”,沈韶满脸威胁的笑容。 军官快要崩溃了,这道题不管回答什么都是死:“那、那你要我怎么说呢?” “虽然刚才真的是意外,但你要问我想不想摸,那说实话自然是想啊!怎么可能不想啊!可恶啊!简直想得不得了啊!每时每刻每天都在想啊!连做梦都在想啊!!!”,恩竹捏紧了拳抱住头,自暴自弃地将脑袋埋入膝盖之间,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低声咆哮着。 沈韶其实知道刚才是意外,她能看出来恩竹没有撒谎,但也看出来他确实是爽到了,所以有点不甘心地想故意逗他玩一下,顺便听听他压抑的心声。 “哇哦,好热烈的变态发言。”,沈韶摇着头轻轻鼓掌,“勇气可嘉,我刚才录下来了。” 军官惊恐地抬头看向沈韶,却看到了她恶作剧得逞的坏笑:“当然是骗你的啦。” “你……!唉,你是真的很难懂,到底有没有生气也不知道。”,恩竹站了起来示意休息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继续进行枪械训练。 沈韶熟练地换上弹夹:“如果换个人的话,我会很生气并马上报警。” 恩竹一愣,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全起见,他决定先仔细琢磨琢磨再下结论。 上校按下了平板上的按钮,前方的场地里出现了打地鼠一般的移动人形靶。 “别急,稳住,先观察,再射击,注意靶子的移动方向。”,恩竹一边纠正她的姿势,一边提醒道,“打靶的时间很充足,但是子弹有限,所以重要的是准确度。” 沈韶按照中校说的技巧,发射了第一颗子弹:“可问题是我的手臂撑不住那么长时间啊!” “六环,还可以!”,恩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得分,“没关系,我今天对你的水平已经有数了,我们之后会加强手臂的训练。” 沈韶专心地瞄准、射击,手枪里的十发子弹很快打完,她迅速换了一个弹夹,继续抖着手臂射击移动人形靶,虽然打飞了好几发子弹,但最后的成绩居然及格了。 “好厉害!”,上校惊奇地恭喜她,“你今天的进步好大!说不定这次能考个优秀呢!” 沈韶被这一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扬起笑脸说和恩竹的教学脱不了关系。 “我们再练习两次,然后就差不多吃饭时间了。”,上校帮忙往替换弹夹里安装子弹,“今天中午,我带你尝尝我们的食堂如何?” 沈韶一边装子弹一边微笑着点头:“好!” …… 恩竹在食堂入口点开手环刷了军官证,然后让沈韶用结婚纸和身份卡授权,一边自言自语着笑道:“军属也能白吃白喝,赚到了!” 沈韶心说你这句“赚到了”根本和前面半句“白吃白喝”没关系,纯粹是在高兴结婚的事吧? 两人领取了餐盘,来到食堂档口排队打饭。 “长官!”,几个恩竹队里的士兵正好也来吃饭,“哇,沈小姐?稀客啊!” 沈韶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心想自己好像确实是第一次来特军部队的食堂。 沈韶心说我靠,这么一想,两个人都已经谈了一年多了,因为傻逼狗皇帝连结婚纸都早早领了,现在甚至还住在一起,自己以前居然从来没到他食堂吃过饭! 队伍很快排到了二人,恩竹刚把餐盘摆上台子,食堂阿姨抬眼一看是他,就微笑着问道:“恩上校,今天也还是【多打点】对吗?” “是,谢谢阿姨。”,军官当着沈韶的面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能吃的程度已经让食堂阿姨都记住了,但又还是懒得不够吃再跑一趟来加,于是接过了堆得满满的几座小山。 食堂阿姨好奇地看向排在他身后的生面孔:“这位是?” 沈韶正要自我介绍,几个阿姨立刻眼睛一亮:“您就是传说中那位恩上校的夫人吧?” 沈韶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心说哪个大嘴巴在传我的闲话?都成传说级的了? “啊呀,果然和传闻一样呢!”,她们凑在一起八卦,一脸愉快的姨母笑,“那些个臭小子老给我们吹嘘,说有长得有多好看多好看……现在看来是他们几个太没文化,连形容都形容不好,谁能想到竟是这等地上难见的、天仙似的妮儿哩!” 一个阿姨特意给沈韶额外多放了两个鸡腿,打米饭的阿姨更是给舀了和恩竹一样的三大块饭,垒成一座小山:“我瞧这姑娘瘦成这样可不好,要学你夫君多吃些!” 沈韶心说这么多我哪能吃得下,我只是和恩竹结婚,又不是拷贝他的胃,但她知道阿姨们是真心好意,礼貌地微笑着连连向她们道谢。 “对了,恩上校,上次你给我们发的喜糖,我孙儿说里面的巧克力特别好吃,天天缠着我说还要呢。”,打汤的阿姨专门从底下捞了几块排骨,额外加入两人的汤碗。 恩竹微笑着说既然孩子喜欢,自己可以再送她一些。 “不用不用!都结婚了,以后还要养孩子什么的,花钱的地方可多了,你的补贴要放放好,叫你老婆存起来!阿嬷自己有工资!”,阿姨赶紧摆了摆手,“而且这孩子牙都蛀成那样了,真不能再给他吃了!再说之前他胳膊脱臼,您帮忙请的医生手艺真厉害,一下子就给弄好了,一点也不疼,还不收钱,就这阿嬷都还没有谢你呢……” 恩竹哈哈大笑,说起当时那小子哭得鼻涕都流到肚子上了,自己拍了照片给他看,告诉他以后就要记住了,别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世界上当然没有不收钱的好医生,沈韶心想估计是恩竹私下给付了诊疗费。 她见阿姨们看向恩竹的眼神都带着感激一类的感情,猜到他肯定不是就因为吃得多被食堂阿姨们记住,多半在各种大事小事上都有帮忙,甚至连基地门岗大叔也是,沈韶第一次来特军基地的时候就发现了,所有认识恩竹的人,他们眼里除了尊敬以外更多的是感激。 沈韶眼神温柔地望着在前面带路找座位的恩竹的背影,心想果然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没错。 他是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的人。 沈韶第一次见到恩竹的时候,沈韶那敏锐至极的直觉就这样告诉了她。 甚至两人第一次在飞行训练场外的树荫下对视的时候,沈韶的瞳孔还不由自主地放大了。 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一见钟情。 毕竟这小子给人的初印象,实在是轻浮得有点烦人,承认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品位很差? “坐这儿吧?”,军官放下餐盘占了一个桌边的位置,沈韶点了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 几个士兵也随之落座,其中靠近沈韶的那个士兵非常有眼力见地空开了一个位置,和对方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鸡腿你再吃两个吧,这两块饭也给你,阿姨们太热情了,我实在吃不完这么多。”,沈韶在餐盘里愚公移山,恩竹那边正在筑起珠穆朗玛峰。 一些非第四小队的士兵们开始好奇地问东问西,沈韶友好地和大家搭话,大部分的问题也都很有分寸,当然有一些话题她还是选择假装没听见,随意糊过去。 “长官,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听说越早生恢复得越好?上次看到您母亲,她很年轻都生孩子了吧?天呐,看着根本就才三十吧,要不是您喊她,我们完全认不出来啊!” 恩竹一脸烦躁地让他们少管这种闲事:“你也是看不出来年纪,瞧着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没想到和碎嘴子大妈一个岁数,不然你催生做什么?” 沈韶被恩竹阴阳怪气的话逗得差点喷饭,同时心说到底是谁在那乱传早生早恢复的?恩掌柜之前和沈韶闲聊的时候透露过,她生产后身材没变化,是因为她产后修复耗时六个月,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同的项目,花了一百九十多万,那可是近三十年前的物价! 沈韶记得当时恩掌柜翻着白眼说,显年轻的日常保养,自然也是花费不菲,哪有什么体质和运气的事情?那都是抠门的家伙们编出来,专门骗无知的小姑娘的!至于那些嫌弃自己妻子辛苦生完孩子身材走样的畜生们,倒是先真金白银掏钱出来再说,不然谁给你的脸? “你们下午打算做什么呀?”,一个士兵见恩竹生气,及时换了个话题,问大家伙儿午后的安排,“要不要一起打球?或者去城里逛逛?” 沈韶也问恩竹下午做什么训练。 “下午是休息时间,我带你做拉伸和肌肉放松。”,上校温柔地微笑着回答,“训练要循序渐进、松弛有度,不然会受伤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2106章 面对喜欢的人身体最诚实 “啊!!!”,沈韶趴在一张小床上,满头冒汗,涨红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疼得嗷嗷大叫。 “再忍忍,就快好了。”,恩竹在她背后前前后后地移动着,一下一下地使着巧劲,手上拿着筋膜刀,正在她的小腿肚上仔细地刮着。 “啊!你这个大……啊!大骗子!这根本不是休息!这分明是……啊!是酷刑!啊!” 沈韶的手指紧紧地抠着床单,训练后酸痛的肌肉被筋膜刀刮得又疼又涨,这所谓的“放松”比训练本身更让她受不了,她的眼泪都快要喷出来了。 上校抬起筋膜刀,擦了一把汗:“小腿好了,翻过来吧,现在给你刮手臂。” 恩竹换到了治疗床的前面,一个部队理疗室的护士阿姨拿着另一把筋膜刀走上前,她要同时给沈韶放松大腿的位置,两个人一起开工。 “手臂和大腿一起刮?疼痛转移是吧?让我不知道先叫唤哪儿?”,沈韶双眼惊恐,她很想逃,但是护士已经把她的腿按住了,恩竹也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正在涂抹理疗油。 …… “怎么样,是不是松快多了?”,恩竹扶着双眼空洞的沈韶从理疗室走出来,“这样一来,你明天就能正常去上班了,不会感觉很酸痛或者很累。” 沈韶看上去魂都没了:“是松快多了……但是同时感觉自己已经投胎了……” 她喃喃自语着诸如【我还活着吗】和【这是哪儿】一类的话。 “好啦好啦,结束了,回家啦。”,恩竹怜爱地揉了揉沈韶的脑袋,牵着她上摆渡车。 沈韶茫然地看着身旁呼啸而去的树荫,远远地还看到几艘战斗飞船正要降落。 “突然想起来,你新买的床单被套还没换上呢。”,沈韶冷不丁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恩竹一脸不可思议,他疑惑于对方的思路:“到底是什么让你突然想到这个事情?” “大太阳底下的绿叶和树荫什么的,就很夏天啊。”,沈韶把胳膊杵在栏杆上托着脸,“新买的床上四件套也很夏天,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呗。” 恩竹欣赏着她随着风飘到耳后的鬓角,还有那完美侧脸上因为眨眼而颤动的长睫毛,他能想象到沈韶鼓着脸用吸管喝玻璃杯里加冰柠檬汽水的样子: “是啊,夏天来了。” 他琥珀色的眼里全是沈韶的倒影。 …… “搞定!”,恩竹抓着被角,用力把被子一抖,蚕丝的缝隙吸饱了空气,鼓鼓囊囊地从空中缓缓降落,像一朵云一般,落在了king size大床上。 沈韶纵身跃了上去,扑进新换好的蓬松被褥里:“这个面料果然很适合夏天!真的是看上去就让人很想躺进里面啊!早知道我也买一套了!” 上校站在一旁,心里偷偷小声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睡我的……一起。 沈韶把脸埋进枕头蹭了蹭,双腿快乐地拍打着床垫:“要不今晚我们……” “我们换房间睡吧?”,沈韶的鼻腔里充满了代表干净的洗衣液和柔顺剂的香味,以及包裹着她的大量恩竹的气味,让她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呃……”,军官激动的心理活动骤然暂停,他本以为沈韶会说……没想到对方还真就只是纯粹喜欢这套床品而已,“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也行。” 沈韶爬了起来,坐在床沿上兴奋地推荐恩竹也躺进去试试。 上校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四肢都整齐地摆放着,直挺挺地平躺在里面,只露出脑袋,安静地感受了一会儿,惊奇地说道:“还真是,好像确实特别凉快,很适合夏天。” “是吧!”,沈韶得意于自己的选择十分正确,“而且上面还有小菠萝!比你那硬邦邦黑漆漆的部队被子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你盖着那玩意儿是怎么睡着的!” 她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突然隔着被子扑到了恩竹身上,将脸侧着靠在他胸口前的褥子里:“你现在像个超大号抱枕。” “那就请你多抱一会儿。”,恩竹抬起脖子,在沈韶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 沈韶用手指戳着眼前的小菠萝图案:“我想抱到明天早上。” 恩竹的脸刷地红了,他一时噎住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话,沈韶刚刚洗过澡,她身上有一股类似奶油糖霜加热后的味道,头发上还带着桃子和花朵的洗发水香气。 沈韶正闭着眼睛舒服地放空,她突然睁开眼脸色骤变,起身用看无语的眼神斜瞟着恩竹:“这个抱枕不太对劲,枕芯里好像有异物。” 她看着愣住的军官,嘴里啧了一声,抱怨说怎么就不能好好抱着午睡一会儿。 上校崩溃地皱起了眉,拍着额头捂住了脸:“对不起……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开关。” “你脑子里不乱想的话应该就不会了吧?”,沈韶移动到床边穿上拖鞋,心想如今两个人住在一起,虽然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为一些没经历过的事感到很紧张和对未知的害怕,但她理性分析后认为,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出事,安全起见要不先买点某物备着。 恩竹支起上身,只能说自己尽力控制,心想搬进这个房子已经快两周了,要么以后每天晚上趁沈韶睡着之后,偷偷在自己房间里试试脱敏疗法,让自己别那么容易受刺激起反应,训练一下看怎么减少胡思乱想,毕竟两个人住在一起,以后这样的场景只会多不会少,恩竹心里很明白自己的防御墙已经接近断壁残垣的状态,他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理智早晚要被日夜不断袭来的欲望冲烂,要是再不想想办法控制一下,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两人各自思索着一起离开了房间,双方都安静地沉默着,一个上楼去阁楼取烘干机里的衣服,一个下楼去客厅准备一会儿看节目的饮料和零食以及水果。 “没想到枇杷消耗得还挺快的。”,恩竹把最后剩下的十几颗白枇杷洗干净,“这玩意儿的季节真短啊,也就两周,一眨眼就过去了,每年也就初夏这个时候能吃到。” 他将水果放入新买的果盘里,放到了客厅茶几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他提前一天冰镇的、加入了石榴汁的绿茶,倒入沈韶挑选的锤纹玻璃杯中。 “红烩味薯片,芝士蜂蜜爆米花,混合坚果仁。”,军官把三袋零食也摆好,等待沈韶。 而沈韶,正一脸复杂地站在阁楼的烘干机前。 搬进这里的时候,两人商量着购买了三台烘干机,一台专门用来处理鞋袜,一台是沈韶的内衣裤专用,剩下的一台则是用于其他普通衣物。 沈韶现在觉得当时考虑欠妥,其实应该再添一台。 因为她在普通衣物烘干机里,发现了一条恩竹的内裤混在自己的衣服中。 “……这到底是抹布还是内裤?”,沈韶看着手里的一块旧得已经半透明的布料,她刚刚研究了半天才确认这玩意儿是衣服,咂着舌将其丢进垃圾桶。 她回忆起以前在永宙城那次看到的场景,这家伙明明有部队发的新内裤,现在看来是和自己出差的时候才会专门穿那个,可这小子也不缺钱吧?到底为什么要留着这些垃圾破烂? 沈韶抱着衣篓回到自己房间,将它们叠好或挂好,前往客厅。 “顺手帮你处理了一个垃圾,不用谢我。”,沈韶倒在沙发上,愉快地看着桌上的零食,按了一下遥控器,打开嵌在客厅墙壁上的屏幕。 上校疑惑地问她什么垃圾。 沈韶摸了一下玻璃杯,被冻得立刻抽回了手:“你的破裤衩,对了我现在不敢喝冰的,预计生理期快到了,这两杯都归你了,我喝常温水。” “等会儿?!”,军官大惊失色,“你扔那个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驯服它!” 沈韶满脸听到科幻故事的表情:“驯服?你说的是谕洲语言吗?我怎么听不懂?” “是啊!”,恩竹着急地解释,“新内裤都很磨也不合身,要穿着穿着才会变舒服,每次部队发新的,我都会规划一个完美的驯服计划,每日轮流换洗,把它们培训好再正式上岗。” 沈韶张着嘴吃惊:“那首先不好意思,我刚刚开除了你的老员工,离职手续都办完了;其次是我觉得应该是你们部队发的东西的问题,并不是全世界的内裤都有这个毛病的。” 她心里疑惑,心说恩竹也不是七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军校和部队里的啊?难道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也一直用军需品?他就没有自己的东西吗? 沈韶突然反应了过来,恩竹十岁就进了军校,那会儿还是个小孩,等年纪再长大点了之后,想来恩喜儿也是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但这家伙又没有父亲在身边关心他,家丁们估计也不好越俎代庖,外加想着男人又没多少事儿,于是也就随他去了……或许其他方面比如刮胡子之类的,会有军校的教官带着学,可这种私人问题,他就只能自己琢磨了。 沈韶突然心生怜爱,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母性腾然升起,她伸手揉了揉恩竹的脑袋:“可怜的竹宝宝,今晚我们逛街去,姐姐给你买点儿好东西。” “你刚才叫我什么?”,恩竹一脸荒唐,“而且我比你大好吧?你什么时候成我姐姐了?” 沈韶给他喂了一口薯片:“没什么,一时心血来潮胡乱叫叫……莫非你很烦这种称呼?” 恩竹一边嘴里咔擦咔擦,一边回答她:“没听过宝宝这种叫法……不过我发现很多人喜欢对象喊自己【哥哥】,可是我不喜欢这种奇怪的称呼,因为我真的有很多弟弟妹妹,他们都会叫我哥哥,所以如果你也突然这么叫我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很不舒服。” “那你喜欢听我叫你什么?”,沈韶一边将视频投屏,一边问道。 上校咧嘴一笑:“我喜欢你叫我夫君。” “哦?原来你是传统派的?”,沈韶哑然失笑。 恩竹一脸暗爽:“倒也不是,举个例子而已,任意同义词都可以,比如老公什么的。” “想得倒挺美的,醒醒吧,该起床了。”,沈韶为了掩盖害羞故意啧了一声,她背过身张了张嘴尝试了一下,发现就算是想假装哄哄对方,她也一点也喊不出口,她的羞耻心暂时还接受不了这种直接的称呼,顶多对外介绍的时候用“他是我丈夫”这样的第三人称说法。 恩竹拿起一个枇杷去皮除核,将果肉喂给沈韶:“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会好好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丈夫,比如刚才我就知道了你的生理期是下周,我们来日方长。” 两人在沙发上的肩膀逐渐靠近,手臂慢慢地贴在了一起,用身体的侧面进行大面积的肌肤接触,在矜持和绅士的范围内,缓解彼此那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断堆积的思念。 …… “我们还是走吧,不合适。”,上校面红耳赤地拉扯着沈韶,两个人刚刚在商场里的餐厅吃了晚饭,沈韶提出带恩竹去买衣服,谁知道这人牵着他就要往内衣店里走,两个人起了争执,但因为是在公共场合,不好大声喧哗,只是低声吵了起来。 沈韶非要拽他进去,她今天就要让恩竹知道,世界上就是有好穿合身的裤衩:“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而且是买你的又不是买我的,我都不害羞,你个大男人在这胡乱害羞什么?” “不了,不了,真不用……”,恩竹摆着手岿然不动,“部队会发,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买的?” 沈韶用力拽着他的胳膊:“不行,你部队发的那些以后都当抹布用,你就老实穿我给你买的,我还专门搜了信息做了攻略呢,都说这个牌子的最舒服!” “哈?什、什么啊?”,军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始口不择言,“可那是男人的……你个小姑娘家的,都看了些什么丢人的东西啊?还还还做攻略?这这这都写的什么呢?” 沈韶一听这话生气了,她皱着眉怒道:“丢人?衣服而已,到底哪里丢人?我看的也不过是些面料和透气性以及剪裁之类的内容而已!你可以说你不想我管着你的事,但你不能在这儿评判我!还说这样带着性别偏见的蠢话!” 她用力甩开对方的爪子:“行,以后我都不管了,你就自己爱怎么邋遢怎么过吧!” 军官心说不好,刚才说错话了,他赶紧追上去拽住了对方,而沈韶此时正处于一个【听力-500%,肢体硬度+1000%,速度+600%】的愤怒加成状态,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好拿下。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都听你的!听你的!”,恩竹见对方是真生气,立刻红着脸投降,“我我我就是害羞而已,刚才的话也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沈韶转过头来挑起眉:“没听懂,说人话。” “……夫人,请您管我。”,上校整个人都烫熟了,头顶上冒出蒸气。 “住口!谁是你夫人?”,沈韶的脸也瞬间蹿红,连忙拖着恩竹进了店。 第2107章 你是我特别的人 “先生,您更喜欢这种平角的,还是习惯三角的呢?”,店员将两条热卖款举起询问。 熟虾一般的恩竹用对方听不见的蚊子音量小声回答:“平角……” 他脑子里在用凌水方言自言自语,说这次是真的“死蟹一只”了,简直丢人至极。 “他喜欢平角的。”,沈韶看不下去,替恩竹加大音量回答店员。 店员表面上十分礼貌,背地里偷笑,她看着眼前二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心说估计是新婚刚没两天的小夫妻,还这么害羞,看来这个男的是没法正常沟通了,于是微笑着面对沈韶说道:“好的,那稍等我拿几款适合夏季的过来,到时您看看需要哪些?” 恩竹一脸难堪地低着脑袋,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和他正儿八经地聊过生理方面的事,几乎所有相关知识的获取渠道,都是通过军校和部队里战友的道听途说—— 刮胡子是发军需品的时候,教官统一教学,某物的用法是野外求生课顺带着教的,其他的都是在军校里,同宿舍的同学或者年长一些的同校生讨论的时候,他竖着耳朵偷听了一些……父亲长期缺席,母亲在这方面能做的,除了在教育上反复叮嘱他尊重女性和负责任以外,也就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暑假,带着去做了个说是有利于干净卫生的小手术,这件事甚至还在幼小的恩竹心里留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总感觉自己不完整了。 “好了差不多行了。”,沈韶摸着他的手指,“慢慢放平常心吧,真的只是衣服而已。” 军官支支吾吾地说:“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带我买这种东西……” 沈韶有点后悔刚才对他发脾气,心想大概是生理期逼近的缘故,她这两天耐心水平下降,但实际应该对这个家伙再温柔一点才对。 “嗯……其实吧。”,沈韶脑袋一转心生一计,“本来夫妻就是会一起买这些,你不是说想学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丈夫嘛,那就应该慢慢接受才对,我陪着你。” 效果拔群! 恩竹立刻抬起脸来看着沈韶:“对哦,我们、我们都结婚了啊!虽然……但也是结婚了啊!” 沈韶心说我好像不小心发射了核弹来处理蚊子。 “你、你说得对!”,恩竹猛吸一口气,挺起了胸膛,“买!冬夏的都买了!” 沈韶心说那倒不至于,等夏天快过去了,到时候再来不就是了?而且今天挑好款式和适合的尺码以后,未来都能直接网购,一劳永逸多方便。 “您好,这里几款都是舒适透气的新款冰爽面料。”,店员将一些样式放在桌面上,“区别在于囊袋的形状,以及中腰或低腰款,这两边分别是全包臀和半包的。” 军官震惊地张大了嘴,好陌生的名词们! 店员完全没有理这位实际用户,甚至连说话都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直接和沈韶沟通,她才懒得浪费时间给恩竹教学,只想快点制造营业额。 沈韶的眼珠转向左上方回忆了一会儿:“中腰款,全包,囊袋的话这款就差不多,请帮我拿xxl尺码的,黑色灰色深蓝和白色各两条,谢谢。” 恩竹的脸部肌肉疯狂抽搐,他开始怀疑沈韶不仅是在穿越时空的时候偷看了,在永宙城那次自己断片期间,这家伙绝对偷偷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干嘛这样看着我?”,等店员离开去拿库存,沈韶转头对上了恩竹的眼神。 上校表情复杂地小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韶立刻耳朵连着脖子都红了:“不不不不该问的事情少问!管好你自己!” 恩竹心说你管我可以,我管你就不行了,这是不是双标得有点太明显了? “您好,这边一共两千三百九十二。”,店员将商品包装好,在平板上操作着开单。 上校一脸【等会儿?!多少?!】的表情,一块布而已,原来这玩意儿这么贵的吗? 沈韶点开手环付款,一脸稀松平常,瞟了他一眼说其实女生的比这贵的牌子多了去了,自己给他做攻略的时候,也只考虑了舒适性,还没给他选最贵的。 恩竹对这种东西实在是没概念,他只知道老管如何吹嘘自己十九块九买了六条。 沈韶的表情变得像是看到一团呕吐物一般:“别给我说老管的事,我不想知道,好恶心。” 上校突然意识到,沈韶没觉得自己的事恶心,也没觉得穿越时空的时候看到会长针眼,但她并非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她不想在训练场更衣室看到脏东西,也不想知道老管。 但他是特别的。 “迟钝的家伙。”,沈韶让他拎上购物袋,走出了商店,“有没有搞错,到今天才发现呢?” 恩竹一脸要哭的表情,他连肩膀都在抖:“请你负起责任来。” “我?”,沈韶疑惑地问对方。 军官用力点了点头:“对。” 他捏紧了沈韶的手指:“请你……不要抛弃我,不要像某个塔尖上的骗子一样,嘴里宝贝宝贝的叫着,明明前一天还视若珍宝,下一秒就弃之如敝屣……我、我求你。” “放心吧。”,沈韶的眼神和语气都柔软了起来,“我绝对不会扔掉你。” 沈韶在心里暗自发誓,绝对不要再让恩竹体验到那种残忍的被抛弃感。 沈韶心想他的童年恐怕充满了同龄人各种各样的冷嘲热讽,侮辱性的话不绝于耳,哪怕恩喜儿那个暴脾气知道了肯定会替儿子出头,但这种霸凌还是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很缺乏安全感,会下意识产生不配得感,用自信掩盖自卑,虽然在感情上表现得很勇敢,实际上根本就接受不了被拒绝,去年沈韶生日他从餐厅落荒而逃,当时就暴露无遗。 沈韶把生理期逐渐增长的烦躁,全都发泄到了树醒风身上,在脑子里疯狂骂他,同时为恩喜儿感到不值,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干嘛就非得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同时她又觉得恩竹实在是坚强,就这种情况下,还硬是让自己成长为一个善良温柔的人,而非陷在阴暗的沟渠里变得自私自利、因为失去而报复性地被疯狂的占有欲控制大脑,反而是能做到包容和利他,明明被至亲背叛伤害,却还是努力地去全心全意相信沈韶,去爱这个世界,去爱他人,勇敢地去战斗,去保护,不让其他人经受苦难。 “恩掌柜真是个伟大的妈妈。”,沈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个人把你养大真是不容易。” 上校开玩笑调节气氛:“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她会用钱和暴力解决大部分的事情,而且风眠山庄的常驻家丁有三百多人,她很强不需要担心的啦,但是连泡面都不会煮。” “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沈韶狠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以后有机会多去看看她吧,恩掌柜一个女人一边养孩子一边做事业的艰难,比你想象中多多了,你得对她好点!” 沈韶一击手掌:“对了,来都来了,顺便早点给小山买个生日礼物吧,正好快到了。” 她联想到了另一个“单身带娃”的女人——梦尘。 “小山生日什么时候?”,军官满脸迷惑,心说沈韶怎么什么都知道,他连队里那几个人也只是大概知道几月生日,具体哪天完全不知道,通常都是一个月的一起请大家吃个饭。 沈韶啧了一声:“当时柳老板和我说过,小山是花柳阁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游女生的,好死不死居然和你亲爹是同一天,六月六。” 军官瞪圆了眼:“你连他生日都记得?你调查得好仔细啊!” 沈韶心说我本意其实并不想知道,而且他档案锁着不让调查,但很遗憾我记性太好,听了一次脑子就自动记住了,洗都洗不掉。 “我还知道恩掌柜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八日,并且有理由怀疑你不记得。”,沈韶翻了恩竹一个白眼,“彤彤说的没错,儿子真不行,你这小白眼狼从来都不送她生日礼物。” 恩竹急忙替自己辩解,说他记得恩喜儿生日,而且她的喜好就是钱,自己有给她转红包。 沈韶说够了,你解释得越多越证明儿子养不熟,连我都知道恩掌柜喜欢什么。 “那我今年给她送一个。”,上校和沈韶走进一家礼品店,“我去把那个住楼顶的傻逼抓来,扒光了捆住手脚堵上嘴,装进盒子里,打个蝴蝶结,给她寄过去就行。” 沈韶爆笑着说自己收回刚才的话,她承认恩竹其实很了解恩喜儿。 “她品位也太差了,除了个子高,外加有点钱以外,那种贱嗖嗖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军官拿起货架上的一个机械八音盒好奇地查看。 沈韶心说讲句公道话,首先树醒风个子不是一般的高,而且还个是顶级模特水平的衣架子,株树塔作为谕洲第一大财阀,它的主人也不是“有点钱”的程度,至于有什么好,估计把这家伙扔到大街上,恐怕都会有一群人冲上去抢,而且这群上去哄抢的人的年龄段,说是【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也不为过,恩喜儿很迷他也不是毫无道理。 “有一说一,你觉得那家伙长得帅么?”,恩竹皱着眉转过脸来,“我母亲一直觉得他帅得天崩地裂宇宙大爆炸,说自己是重度颜控,什么【你老娘以前谈过的男朋友就没有一个是不帅的,反正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那干嘛不吃点好的?】,但那家伙是她见过最帅的,所以当年才会决定和他结婚,说长得帅至少基因好。” 沈韶心说恩掌柜听着像是说的心里话,但其实还是有所隐瞒,不知道恩竹有没有对比过,他俩结婚纸登记日期和自己的出生时间,悄悄说一下,只间隔了六个月多一点,不到七个月哦,而您是足月生产的哟,啧啧啧,二位当年可真是一对疯狂的痴侣啊。 沈韶点开手环,给他展示树醒风的社交平台账号:“他粉丝比很多一线男明星都多。” “我问的是你啦。”,恩竹见沈韶把一个益智玩具放入购物车。 沈韶嘴里啐了一声:“如果排除所有个人主观偏见,单从客观角度上来评价的话,他的脸和整体外形确实是挺能打的……可以说是全面覆盖所有人类的好球区吧。” 军官眉开眼笑:“你的审美反着听就对了。” 沈韶用力地对着恩竹的后背赏了他一拳:“我警告你,我这两天脾气可不好!” 恩竹拿起一个新款的大号变形机器人,放入购物车里:“为什么?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阿岳那个文件,你还是稍微看一看吧。”,沈韶有点无语,“正好,反正都来商场了,那今天也顺便采购一点卫生用品回去吧,我搬到这里之后还没买过呢。” 军官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一会儿去超市,他想了一下微笑道:“不过这我还是知道的!女孩子的生理期,一个月一次,要用卫生巾,对吧?” 沈韶勾起嘴角挑了一下眉:“这么自信?恩竹选手,请听题。” “放马过来!”,上校心说这能有什么难的,那些女性用品的广告什么的,自己还是看过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十分钟后,沈韶把几盒礼物拿到柜台结账,身后的恩竹双眼空洞,他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和沈韶的真实性:“你是活人?怎么做到的?” “大马路上走着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沈韶轻蔑地嘲笑道,“这很寻常啊。” 上校难以想象每月不受控制地持续性流血5-7天,并且在其间遭遇类比被踢到裆的疼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正常工作生活,并且经受这种折磨总时长大约是30年-50年。 “我知道女性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军官摇着头感叹道,“我以后得对你再好点儿。” 沈韶微笑着说你要不对恩掌柜也好点儿,今年好好想想各种节日送什么礼物、做点什么事情孝顺孝顺,母亲的伟大和艰难之处比寻常姑娘还更胜一筹:“上次禄敦伯夫人生产,你也看到了,真的是到鬼门关走一遭,每一个母亲都是这么勇敢坚强可敬的。” “我知道了。”,恩竹眼见着有些愧疚,并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沈韶:“对了,你说你生理期是下周,具体是哪天开始?” 沈韶回答他:“不知道,只是预计,等来了和你说,到时候给你研究研究。” 第2108章 出发雷斯亚尔钦 “尊亲节?”,恩喜儿一头雾水地听着儿子在耳机里的唧唧歪歪,“你日子过糊涂了?那都老哩八早的事情了,上个月的节日,你今天跟我说给我寄了礼物?” 恩竹解释说是因为当时自己在西北打仗,所以现在补上。 沈韶没听懂凌水方言,心说“老李八”是谁? 恩喜儿皱着眉浑身不自在:“少在这给我搞花头精,有这种心思就多放点到沈姑娘身上去,要是你把这事儿给我搞砸了,气得她要跟你离婚,我跟你小子没完……” 她突然自以为搞懂了其实会错意:“哦册那!你该不会就是搞砸了吧?然后现在想办法先讨好我再跟我说?是怕我骂你对伐?” “不是!”,军官崩溃地扶额,“我就是想给你送个礼物而已!我孝敬你一下怎么了?!” 沈韶心说好经典的母子关系。 恩喜儿不信,她认为这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开始焦急地质问恩竹:“个缺西说错话了?个六二欺负她了?作孽了,侬只污作胚莫不是强迫人家小姑娘……” “不是!不是!”,恩竹挠着脑袋着急解释,“沈韶她跟我说要对你好一点,我们今晚在外边荡马路,正好看到了合适的,我就想着送你点你喜欢的那种老噶桑的东西而已!” 沈韶心说你们讲的话我听得时懂时不懂的,有没有好使的翻译器? 恩掌柜放心不下:“竹儿我同你讲,妈妈这个事情有发言权,离婚这个事情跟离职是一样的,原因不外乎那么几样,要么是有更优选择,要么是钱不够,要么就是干得不爽……” 沈韶心说等等,是我的错觉还是您在开车?所以您不跟和树醒风离婚,是因为没找到更帅的,钱的话不仅恩喜儿自己有的是,株树塔更是多的数不清位数,外加…… “没有!没有!”,上校已经有点脾气上来了,“我都跟你说了没有离婚的事!哎哟不跟你扯了!你专心复习你的考试吧!我挂电话了!” 军官一肚子火地挂断了语音,转头看向正在倒水的沈韶:“我说什么来着?” 沈韶尴尬地龇牙笑:“多几次就习惯了……还不是因为你以前从来不送?我妈就不会这样。” 上校叹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无语。 沈韶给他也端了一杯水,坐在恩竹身边,让他给自己翻译一下刚才没听懂的那些词。 “好的,我学到了好多骂人的话。”,沈韶哈哈大笑着,表示果然学一门语言最先学会的都是脏话,“你好像跳过了一句,【侬只污作胚】是什么意思?” 上校眼球飘忽,但在对方检查灯一样的目光下,只好给她释意:“【污作胚】就是类似于【下流胚子】的意思,意思说我是流氓、色狼、登徒子。” 沈韶一脸坏笑地不停重复这个词,开玩笑说知子莫若母。 “我哪有?!”,恩竹无奈地瘫倒在沙发靠背,“我已经够绅士君子的了好吧……” 沈韶挑了挑眉:“是吗?今天有好几件事都可以佐证哦?” “上午的那是意外!”,军官面红耳赤地解释,“下午那只是生理反应!我什么都没做!” 沈韶似乎很热衷于逗这家伙玩,一脸愉悦的样子,幼稚得要死。 …… 沈韶早晨八点在自己的房间里起床,恩竹早早就出门去了郊外的特军基地,离开前给她今天准备的早餐是豆腐脑配油条,已经摆在了一楼餐厅的桌上。 早饭后沈韶慢悠悠地步行十五分钟去大殿围墙,这段路正好作为饭后运动帮助消化,并保证她精准地在八点五十九分于大殿一层打卡。 “上面再次重申了纪律问题,我们谛听也不例外,迟到这件事我也强调过很多次……”,老板叽里呱啦地开着无聊的早会,沈韶偷偷摸摸在桌下使用手环,刷一点社交媒体。 “好了,接下来叫到名字的,到我这里领任务,其他已经有任务在身的,就各自去忙吧。”,老板收起了屏幕,走向玻璃房。 沈韶已经知道今天自己将会领取什么任务,沈千山给她的文件沈韶并没有查看,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提前阅读这类二手信息会让她产生先入为主的错误印象,她已经从工作中逐渐成长,不再依赖资料库的信息,而是改为先实地考察事实,再结合资料来判断和决策。 错误的辛苦努力并没有帮助,沈韶已经明白,真正有效率的是使用正确的方法做事。 “沈韶,进来。”,老板果不其然地呼叫了她。 沈韶进入玻璃房坐下,老板将一叠资料从桌面推过去:“西北最近有瘟疫的事情,你应该也有在社交媒体上看到,那边是勤哲子爵的地盘,上面担心这个家伙搞不定,以至于殃及内地甚至威胁王城,所以派出谛听去秘密调查瘟疫源头。” 老板瞄了一眼沈韶按规定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手指:“最早报告了病例的位置,正好是距离雷斯亚尔钦很近的、一个叫的努塔克的镇子,我们谛听是秘密调查团队,所以你需要在对外不透露身份的情况下,让你丈夫……让恩竹上校配合你,一起调查这件事,他可以用他行政长官的权限,假装检疫疏漏,帮你引来病例,从而获取病原体信息,并且借口流调溯源,前去努塔克进行调查。” 沈韶打开手环,数字版的资料已经发到她的邮箱:“老板,您说的【对外不透露身份】的意思是,我也不能以恩竹上校妻子的身份前往吗?” 老板叹了一口气:“考虑到你的工作需要,这不是一直保密着嘛,民间也只知道恩竹上校被皇帝赐婚,顶多传言说他妻子身份高贵,有皇室礼仪官主持婚礼,你当时出门后全程遮着盖头,我们也把沈府附近的街道清得很干净,所以大家并不知道他的妻子是谁……但你这次如果公然以恩竹上校妻子的身份出行,雷斯亚尔钦和努塔克那种小地方不像王城,几乎人人都认得他,老百姓知道了,万一去告诉记者说【恩竹长官带着他那位神秘的妻子来啦】,等你回王城的时候,肯定会被狗仔拍到,然后个人信息被扒个底儿掉。” “……确实。”,沈韶转了转眼睛,“那让我想想,用什么身份合适……” 老板倒在椅背上耸了耸肩:“跟之前一样,说是秘书不就行了?等去了努塔克,你就假装是他带来的防疫工作人员呗?反正到时候大家都穿着防护服,看不见脸的!” 沈韶一脸难办:“……您稍微考虑一下他的名声行么?刚结婚两个多月的男人带着个年轻的女秘书去出差,肯定会被骂成草履虫。”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现在是勋爵,大不了坐实恩竹上校被强行赐婚、夫妻感情不和的传言,有爵位的男人在外边儿找个漂亮女朋友、准备纳个妾什么的,完全合法啊!有贵族头衔的人不都这样干么?既然是合情合理的,那老百姓也不会说他不好,顶多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舆论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可怜,非常支持他寻找真爱呢!”,老板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急着叫下一个人进来布置任务,早点弄完早点下班,中午去吃顿好的。 沈韶无语地扶额,她看出来对方是想赶她走:“好了您别说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 恩竹今天开早会,按上面发下来的军功奖励通知,在长假结束后,召集了所有参加雷斯亚尔钦战役的士兵,挨个给他们授旗和发放奖章。 “除此之外……”,恩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不要忘记我们重伤住院、至今未能康复的同队战友,还有那些为国牺牲的当地驻军。” 特军部队支援前线的空中飞行战队,在本次战争中总共损毁了十九架战斗飞船,其中轻伤者包括老管是十三人,其余六人则是重伤,所幸没有士兵死亡。 但负责地面进攻、和诺瓦科锲的部队进行直接冲突的、勤哲城当地驻军组成的陆军战队,伤亡人数就比较大了,近一千五百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当然,不管是装备还是战力都不敌谕洲的诺瓦科锲死伤更大,总计超过了五万人。 “全体都有,默哀三分钟。”,上校脱下军帽颔首,众士兵也纷纷脱帽致意。 恩竹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想到了诺瓦科锲占领区,那些被逼拿起木棍和斧头作为武器,强行赶到战场上,痛哭着、颤抖着,和装备精良的谕洲军队交手的无辜民众。 里面甚至还有孕妇和孩子。 可他是军人,他必须服从军部部长的命令——摧毁一切手持武器的敌人。 他毫不犹豫地下令进攻,他也毫不犹豫地亲手发射炮弹杀死了他们。 军官痛苦地闭上了眼,颤抖着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想,只要自己早一点结束战争恢复和平,就能减少更多无辜的死伤。 哪怕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谁来为那些平民叫屈呢? 没有人在乎他们。 三分钟在恩竹内疚的回忆中很快过去,他在倒计时结束的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立刻收起了情绪,双手将军帽戴正,恢复了他威严的长官形象。 他扫视着众人,看到了所有士兵发红的眼眶。 这些钢筋铁骨的男人们,心都是肉做的。 上校深吸一口气:“半面向左——转!” 他咽下了所有想为“敌军”致哀的、大逆不道的话,只是简单地下令:“行礼!” 士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用力地朝西北方向行了抬手军礼。 恩竹的手环嗡嗡震动,是沈韶发来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接到赴西北的任务,今天下午和他一起出发,前往雷斯亚尔钦。 “好,午饭我回家吃。”,恩竹迅速回了消息,遣散众小队,让他们各自的长官带走训练。 …… 沈韶今天下班早,溜了一圈市场买了一些菜,回到宅子里制作午饭。 “我回来了。”,上校从电梯里走出来,微笑着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沈韶将锅铲放下,盖好锅盖,高兴地踩着拖鞋穿着围裙迎上来:“欢迎回家!” 她临时起意逗人玩,伸手摸上军官的胸膛抚至肩膀,抬起脸来媚眼如丝地看着对方,故意逐渐放慢语速:“你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 恩竹的脸比花园里的石榴花还要红:“你你你说的什、什么呢!” “还是先洗手并把你从外面穿回来的脏衣服换掉?”,沈韶坏笑着,双手捏起对方两颊的脸皮,“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军官低着头捏起拳头咬牙切齿,他恼羞成怒地说可恶:“……硬了,拳头硬了!” 沈韶嬉笑着跑开,去洗了个手继续回到厨房,关火并盛出里面的食物:“希望你心里有数,我刚才给的并非选择题,你先收拾干净再来吃饭。” “我知道。”,上校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军装换下,挂在衣架上喷洒消毒,穿上居家睡衣,并用消毒洗手液洗了手,这才再次回到一楼的餐厅吃午饭。 恩竹看着桌上热腾腾的三菜一汤,一下子心情柔软了下来。 “以后别再辛苦做这些了。”,恩竹坐下来给沈韶剥虾,“你下班早就多休息,保持身体健康,工作日的午饭我们随便吃吃就行。” 沈韶给两个人盛汤:“偶尔做一下不碍事,闲着也是闲着嘛!正好我觉得做饭很解压,而且你几乎每天出门前都会做早饭,那我有空了就做个午饭,很正常啊!” 军官宠溺地微笑着,温柔地看向沈韶:“好吧。” “对了,你有兴趣纳妾吗?”,沈韶突然说出一句让上校喷饭的话。 恩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警觉地用筷子指着对方,并死死地瞪着她:“你是谁?为什么假冒沈韶?你把她本人怎么了?!” 沈韶举起双手投降,故作邪恶地和他玩:“哼哼,没想到还是被你识破了!你心爱的沈韶已经被我吃了!hia hia hia!” 上校无奈地扶额叹气:“你这次任务到底要我干嘛?” “厉害啊!”,沈韶露出惊喜的表情,“现在连这都能猜出来了?” 恩竹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道:“先说好,我认为妾这种东西必须要被取缔,都什么年代了,所谓的妾完全就是女性奴隶!明明原本都是有合法身份的正经姑娘,做了妾室就不能单方面提出离婚,也不能自由找工作,没有婚姻自由权也没有人权,连办个银行卡都要丈夫和正妻授权同意才行,不仅如此,连自己辛苦生的孩子也要记到别人名下,被赶出家门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简直太过分!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应该搞这种恶心的玩意儿,不管你任务需要什么,我绝对不做这种事!” 沈韶开心地鼓掌:“好!很好!看来你有在研读我发给你的律法学习笔记,这才像样嘛!” “那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恩竹疑惑地咀嚼着红烧排骨。 沈韶嬉皮笑脸地说了上午的事:“我给你当三四天的绯闻女友,你觉得如何呀?” “这么刺激?”,军官搞清楚事情原委后哈哈大笑,“还搞什么偷情y,怪有情趣的。” 沈韶听了这话筷子一顿,斜眼看向恩竹:“……你手环给我检查。” 上校把手环摘下递给对方:“怎么了?我很专一的好吧?” 只见沈韶打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我知道你没那个胆,但是……” 军官见状慌张地伸手去抢:“不不不不不,只有这个不能看!你会长针眼的!” 沈韶一掌打掉对方的爪子,并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命其静止不准动:“我就知道有鬼!我得检查一下你这家伙每天躲在房间里偷偷看什么!” 第2109章 沙漠玫瑰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沈韶啧啧感叹着,把手环丢回给上校,“性感兔女郎?真空温泉浴衣?高跟黑丝私人秘书?温柔小护士?裸体围裙?你喜欢的类型还真不少嘛!” 恩竹把脸埋在手里,他现在想能不能用石神穿越回午饭之前,先把浏览记录删一删:“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没说你不能看小电影。”,沈韶鼓着脸不愉快地哼了一声,“你血气方刚功能正常的,总得有个发泄的出口,这我理解,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看的类型没有不合适的,比如那种什么违法犯罪的、违背伦理道德的、或者取向不健全的。” 军官用碗挡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以疯狂吃饭掩盖难堪。 沈韶夹起一只剥好的虾,蘸了蘸酱说道:“刚才看了,并没有那些,那就无事。” “可……我以后要如何面对你……”,上校放下吃完了的饭碗,双眼和碗一样空洞。 沈韶假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一切照旧呗,当没发生过就是了,我也当不知道就是了,反正我进你房间之前一向都是先敲门的。” 上校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当没发生! 沈韶挠了挠脸说继续吃饭,实际上她也没法当作不知道,而且她还发现这家伙看的女主角们全都有和自己一样的黑色长发,身形也相似,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在意,外加她小腹开始有些隐隐作痛,心情也随之变差:“只是……对你的喜好挺意外的,原来你喜欢角色扮演。” “……不可以吗?”,恩竹直接破罐子破摔,“人没有办法想象未知的事物,因为没有实践经验,就连做梦都会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我就只是想给自己的大脑收集一点素材嘛……” 他心如死灰地给自己盛了第二碗饭:“而且……算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 天气和身体不适导致沈韶的胃口不太好,她站起身收起了自己的碗筷:“我先回房间收拾行李,下午三点出发雷斯亚尔钦对吧?” “是,不过我想提前一小时去。”,上校见对方似乎是状态不好,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我……有其他的事想办一下。” 沈韶眨了眨眼:“呃,那岂不是现在就得出发去部队基地?你需要开战斗飞船去吧?” 军官点了点头,但他注意到沈韶吃得比平时更少,而且似乎身上有些发软无力的迹象,于是提出可以等她:“没事,你慢慢来,我路上加加速就行了。” “行,我尽快收拾!”,沈韶突然感到身下涌来一股热流,脸色一变立刻上楼冲进卫生间。 恩竹一愣,心说不好,好像沈韶是生气了,怎么刚才那个表情就跑走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临时改变出行计划没提前和她说?还是因为自己看肮脏的小视频? 上校将剩余的碗筷和垃圾收拾好,启动洗碗机,回到自己房间收拾出差包,随后就收到了沈韶的求救信息,让他给自己递卫生用品——上次采购回来的还放在她房间的矮柜里,她刚才跑得急,一时忘拿了。 “没问题!”,军官挺起胸膛,他已经经过了沈韶的教学,必然不会搞错要拿的东西。 卫生间的门被叩开,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给!” “……那么远我够不着啊大哥。”,沈韶虚弱地哀嚎,军官只好闭紧眼,一只手摸着墙壁拿着用品进入,小心地把东西交给了沈韶。 恩竹闭着眼再次原路返回退出,并询问沈韶:“你需要带哪些东西?行李我来帮你收拾吧,你就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去给你煮红糖水!用保温杯装着路上喝!” “因为知道要出差,所以我提前收拾过了。”,沈韶腹痛袭来,她没力气大声说话,“你帮我从烘干机里拿一下我洗好的夏季内衣,其他要带的我都已经放在箱子里了……哦对了,记得用两个袋子分开装,不要和其他衣物混淆。” 恩竹向沈韶的房门敬了个礼:“是!长官!” …… 军官颤抖着手从烘干机里取出那些“不合适”的东西,他反复给自己洗脑,这些没穿在身上的时候就只是布料和衣服而已。 他还是没忍住捏了一下海绵。 “不对!我在干什么!”,上校赶紧一把将东西放入分装袋里不再乱摸,并加速手里的动作,很快把烘干机里的衣物都装好,返回沈韶房间,将其安置入行李箱。 恩竹将出差包和行李箱都搬上车,随即返回了一层的厨房,将红糖水灌入保温杯。 “走……我们出发……”,沈韶从电梯里扶着墙出来,“帮我倒杯温水……我吃个止痛药。” 她从玄关的置物架上拿下自己中午回来后放在那里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瓶药,接过一脸担忧的恩竹递过来的杯子:“没事……三十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 上校拎着沈韶的包,将她扶进电梯下楼,期间恩竹问能不能推迟几天去雷斯亚尔钦,沈韶严词拒绝,表示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置任务于不顾:“西北每天都有新增的感染者,我只不过是生理痛而已,孰重孰轻,我很清楚,别再问这种问题。” “好。”,军官叹了一口气,“我尽全力帮你。” 两人很快驱车来到了特军基地,并抵达飞行训练场。 “长官,沈小姐,一路顺利。”,小金向二人敬礼,“对了,长官,你叫的速递我也已经放在储物箱里了。” 恩竹点了点头,提着出差包和行李箱,走向飞船的储物箱,沈韶这会儿止痛药起效,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并没有先上座位,而是好奇地跟上去看恩竹叫的【速递】是什么东西。 两大捆散装的白色玫瑰。 “你买这个干什么?”,沈韶一脸疑惑地看向放入行李的军官。 恩竹合上了储物箱的门:“我说的想要办的其他事,就是这个。” 沈韶眨了眨眼,只听他垂下眼说道:“我要……去见一些人。” …… 飞船以最高速度飞行了三小时,逐渐下降高度,穿越白色的云层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沈韶的胸口发酸,她有意没有问恩竹那三十九天的事,她想等对方想说的时候自己说出来,但未曾料到他憋在心里的情绪有这么严重。 她觉得参战的士兵都应该去做一下心理疏导。 “我们到了。”,恩竹将飞船稳稳地停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方圆几里内寸草不生,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黄沙被晒得发烫冒烟。 恩竹独自抱着两捆玫瑰,他不让沈韶碰这种带刺的“危险”东西,并且说她在生理期,就不要碰任何重物,只需要陪自己一会儿,提供一点心理支持就行。 “今天刚好是那场战争的七七。”,恩竹蹲在地上,将玫瑰一支一支地插入黄沙之中,“就在这里,这个坐标,我记得很清楚。” 沈韶心疼地看着上校那痛苦的表情,她知道西北这边民族的习惯,白色的玫瑰是专门祭奠逝者的,今天是一个忌日。 “我们突袭,他们没有准备,于是占领区的平民,都被他们当作人质,诺瓦科锲的指挥官让那些人拿起斧头、锄头一类的东西作为武器,让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和我们的陆军对峙……里面甚至有女人,有孩子,有孕妇,有老人。”,恩竹声音颤抖地说出那句话来: “我……我杀了他们。” 沈韶红着眼眶看向插下最后一支玫瑰的上校。 “我当时在飞船上盘旋着指挥,我先让陆军主帅向对面喊话,告诉他们只要放下武器,就是平民,我们不会伤害他们。”,恩竹站了起来说道,“有人哭着放下了武器,她马上就被身后持枪的诺瓦科锲士兵击毙。” 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哪怕人种略有不同,长得不太一样,但是他们说我们的语言,他们认可、学习我们的文化,他们在谕洲的统治下,已经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安然生活了七十多年。” “同时,诺瓦科锲的士兵,也和他们血脉相连。”,恩竹捏紧了拳头,“他们同根同源,他们有一样的皮肤和头发,他们说一样的家乡话,他们明明也是同胞……为什么,为什么……” 沈韶酸胀着喉咙,她不会打断对方的情绪发泄,只是静静地从身后抱住恩竹的腰,听着他继续说当时的事情:“我是一个军人,我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和保护家国。” 恩竹痛苦地闭上眼:“军部的命令,是不择手段地夺取胜利,是摧毁一切手持武器的【敌人】,是把我们失去的土地抢回来。” “全体都有,听我号令,进攻。”,上校重复了那天他在广播里下的命令,“我第一个发射了炮弹,并且重复了一遍【进攻!】,随后大家才和我一样,对我们的同胞痛下杀手。” “我、我根本不是新闻里那个用兵如神的英雄。”,军官的眼泪滴在了沙漠中,一瞬间消失不见,“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凶手。” 沈韶箍紧了手臂,这片昔日的战场一片寂静,风沙早就带走了一切战争的痕迹,她没有办法用侧写的技术来得知当时的惨烈,但她能想象到无数的烈焰和鲜血,痛哭和尖叫,眼泪和颤抖的双手,以及恩竹在全队广播里撕心裂肺地大吼着“进攻!”的画面。 “我想,早点结束战争,就能早一点把被占领区夺回来。”,上校摸着腰上沈韶的双手,“只要我早一点打败他们,让那些平民早一点回到我们的保护下,就能减少无辜的牺牲。” “没有人,没有人为他们哀悼。”,军官忍不住涕泗横流,“他们连墓碑都不会有,他们甚至在战斗记录中,被算进【剿灭敌军】的人数里,被打上敌人的标签,谁为他们流泪,谁就是大逆不道,谁就是国家的叛徒。” 恩竹崩溃地吼道:“他们、他们明明有谕洲身份,他们只是百姓,只是平民,只是人啊!” 沈韶的眼泪也无法再忍耐,她和转过身来的恩竹紧紧地抱在一起,陪伴他发泄一切痛苦。 沈韶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与他一起哭泣和哀悼:“你的想法和决策是正确的,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诺瓦科锲想要夺回他们曾经的土地也没有错,被偷袭而不得不采用这样策略的敌方统帅也可以说是【兵不厌诈】……没有守护好原本远离居民区的国境线,没有保护好封地百姓的贵族才是罪魁祸首,是他的无能,让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也被卷入战争。” 她更加憎恨这糟糕的体制,将只有贵族血统却毫无能力的人,放在一个统治的位置上,让无辜的平民成为代价,为他献祭血肉,替他承担这样错误决策的后果,而高高在上的肉食者躲在豪华的城堡里,他只在乎他的税金,他只害怕被中央惩罚后,皇帝会降他的爵位、削减他的皇室俸禄,他对百姓的死活不屑一顾。 恩竹的手环突然震动了起来,有一个语音试图拨入。 两个人轻轻地松开对方,恩竹抹了一把鼻子,点开手环: “两位注意身体,不要伤心过度,换季的时候容易生病,更何况那附近还有瘟疫肆虐。” 树醒风收到了下属的消息,得知恩竹的飞船偏离了正常的航线,猜到他是去了什么地方。 上校烦躁地准备挂断语音,却被树醒风制止:“竹儿,先别挂断,再听我说一句。” 这样的称呼让恩竹一愣神,树醒风也由此得到机会把话说完。 “沈小姐。”,树醒风叹了一口气,“想要改变现状,你们两个就需要向上爬,俗话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想要做人上人,做决策者和统治者,那么吃苦是没有用的。” 他顿了顿,说出一句带血的话来:“你得吃人。” 沈韶打了个寒噤,她听懂了树醒风的暗示。 “你不是有她的联系方式嘛。”,树醒风微笑着说道,“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可别浪费了。” 语音被挂断,两个人站在沙漠中沉默。 第2110章 行军帐篷实在是不方便 战斗飞船降落在一片军用起降区,雷斯亚尔钦战后已经全面转为军事化管理,由于之前被诺瓦科锲占领的土地基本上已经被夷为平地,所以也就不再恢复为之前的独立镇子,而是纳入了雷斯亚尔钦的行政区划,作为居民区和国境线之间的缓冲带,驻扎部队镇守。 “勋爵大人!”,雷斯亚尔钦镇长毕恭毕敬地站在起降台旁,迎接恩竹的到来。 沈韶今天穿了一套商务风的淡粉色连衣裙,她在恩竹下飞船之后自己扶着下来,尽管她今天身体不适,但毕竟角色扮演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感,所以她再三叮嘱恩竹千万别照顾自己,她这趟出门甚至连婚戒都放在家里没带来。 但她让恩竹一定要戴着,不然让人看到这家伙带着个女秘书出差还故意不戴婚戒,肯定会背后议论他在外面出轨乱搞。 “刘镇长,其实不用特地来接我的,基地这边有摆渡车。”,恩竹打开储物箱,把里面自己的出差包拿出来,留着门让沈韶自己去搬她的箱子,没成想镇长身边跟着的一个男助理主动献殷勤,温柔地微笑着去帮她扛行李,还伸出手想去扶着她下飞船。 上校忍着不爽,表面上只是瞟了一眼那个小子,实际嘴里牙都快咬碎了。 沈韶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扶着她的好意,自己迅速下了飞船,礼貌地感谢对方帮自己拿下来行李箱,拖着拉杆毕恭毕敬地站到了恩竹身旁。 “那怎么行,勋爵大人千里迢迢赶来,又要辛苦监工和管理,这里条件已经够艰苦的了,我必须好好招待。”,镇长向恩竹行礼,并招呼助理把他的行李包接过来。 上校感谢了镇长的好意,用手掌指了一下沈韶:“这位是我在须磨镇的老部下,她姓沈,我的秘书,这次和我一起过来出差,有一些事情正好让她帮我一起处理。” 镇长礼貌地向她问好:“沈秘书您好,初次见面,我是雷斯亚尔钦的镇长,这次不知道您也来,招待不周,您和勋爵大人如果有什么额外的需要,都直接找我们就好。” 他身边刚才那个助理立刻打开手环,提出加沈韶的好友:“勋爵大人,沈秘书,我是刘镇长的助理,也是他儿子,您二位叫我小刘就行,我父亲平时忙的事情多,有时候可能会看不到消息,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有什么需要的,您直接找我就好了。” 上校极度烦躁,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加了联系方式——虽然用的是沈韶【做戏做全套】新弄的秘书账号,里面的好友动态全是须磨镇官方账号内容的转发、一些须磨镇政务厅的活动宣传以及须磨镇的自然风光照片。 “二位先安置,晚餐的话我请二位到镇上吃。”,镇长将他们两个送上摆渡车,表示自己会在基地外的车子上等候。 摆渡车载着恩竹和沈韶来到了部队驻扎的生活区,这边整整齐齐地搭着行军帐篷,像是一个临时的街道一般,分为了居住区和功能区两块,功能区提供医疗和餐食以及仓库。 “总指挥统帅的帐篷并没有比别的帐篷宽敞。”,恩竹用抱歉的眼神看了一眼沈韶,“只是上面贴了个标志用以区分,外加是一个人住,其他的都是两人到四人一个帐篷。” 沈韶表示理解,毕竟是刚刚打过仗的地方,主要的资金和资源肯定都放在重建和军事设施上,军人生活方面的物资估计就不是太充裕,恩竹说能省则省,优先用在老百姓身上。 她不仅不介意艰苦的条件,反而对此十分满意,甚至对恩竹的爱意更上一层楼。 摆渡车上的士兵帮忙把行李放入行军帐篷,里面是简易的吊灯、两张折叠床,一张临时用纸箱子堆成的办公桌,两张折叠椅,一些脸盆和水壶。 士兵敬了鞠躬军礼后,退出了帐篷,转头就去和战友八卦,说长官带来一个超级无敌巨漂亮的美女秘书。 “公共厕所和洗漱浴室就在旁边,不过毕竟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肯定不方便,所以我让他们搭了一个新的简易棚屋专门给你用。”,恩竹掀开帐篷的门帘,向沈韶指了一下旁边的一间装了锁的、塑料材质的临时板房,“到这边出差,这趟实在是委屈你了。” 沈韶摇了摇头:“别小瞧我,我可是谛听精英,才不是连系个鞋带都要工人或私仆帮忙的那种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或者废物贵族。” 军官噗嗤笑出声来:“我才不是小瞧你,只是作为丈夫的私心偏爱而已。” “嘘!别说那个!”,沈韶瞬间羞红了脸,“别搞得我身份暴露,让勤哲子爵知道谛听的人来了,到时候影响我调查!” 恩竹立刻变脸,假装干咳两声:“沈秘书,给我捏肩膀。” “你……!”,沈韶无语地看着对方,“你把帘子拉好,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我们正常活动就行了,只是叫你别说那些话,万一被人听到不好。” 上校讨好地凑上前,说自己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并递上了装有红糖水的保温杯:“你快先在椅子上坐下休息,我来铺床,对了,你肚子还疼吗?” “止痛药快失效了。”,沈韶疲惫地倒在折叠椅上,“但是一天不能吃太多,对身体反而不好,中午那会儿是太疼了,不吃没法出门,现在暂时还好,我就忍忍吧。” 恩竹迅速收拾好了床铺,担忧地看着沈韶,出差撞上生理期外加艰苦的军区环境,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想象不到沈韶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就硬扛呗。”,沈韶将行李箱稍微整理了一下,“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哪有那么矫情?走吧,别让刘镇长等太久了,战后重建事情这么多,他也不容易,还一片好心招待我们。” …… 沈韶没料到是这样的饭局,以为只是镇长带他俩吃点什么特色,没想到进了一家看起来像是商务宴请的老式酒店,来的是一大堆当地的各种官员,包括不同分管部门的署长和督事、监察等,十几个人黑压压地坐了一桌子。 “勋爵大人之前几次前来监工,我们没能好好招待,实在是因为刚刚结束战争,没这个条件。”,镇长举起酒杯抱歉地说道,“多亏您励精图治,事事以重建和民生为先,还让部队也出力帮忙,才两个星期就已经把主要的干道修复好,各种物资运输和能源供应现在都已经全面恢复,雷斯亚尔钦的老百姓也能大致正常工作生活了。” 他表示之前招待不周,实在是愧疚,先自罚一杯。 恩竹赶紧拿起杯子还了他一杯,表示自己受之有愧,说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安抚雷斯亚尔钦的居民的情绪,而是勒令将其都封闭在各自居住的社区内,还要求家家户户上交所有的粮水,和他从须磨镇带来的资源放在一起,以军事化管理的方法,由部队统一按人头重新分配发放,实在是让大家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勋爵大人,如果您不这样做,那些投机倒把的、那些想趁机囤货居奇和倒卖的家伙,会把这里家中存粮不多的人害死的。”,粮署长又端起酒来要敬他,“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也就是刚开始有些不满,后来逐渐都理解了,十分感激您。” 上校立刻又端起沈韶刚给他添的“酒”,两人一起举杯感激粮署长、交通监察、和管理居民社区的民政督事,说当时多亏有他们配合,才完成了这一切。 随后又是当地治安所的警长、能源署的署长、当地的驻军长官等等,几个人轮流上阵灌恩竹,这群西北汉子都巨能喝不说,恩竹又是个酒精脆皮,沈韶虽然已经偷偷把自己和他杯子里的东西替换成了水,但是经不住别人给恩竹斟的时候用真酒。 “署长大人,您歇着,没事儿,我来吧,我来吧!”,沈韶已经尽力阻止别人给上校添杯,她作为秘书的功能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她主动用水把恩竹的杯子及时补满,并且说各种体面话表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员,倒酒这种小事就交给她这个下属就行了。 她实在是怕这家伙喝晕了开始乱说话。 “沈秘书也是不容易。”,镇长儿子突然举杯说要敬她,“作为勋爵大人须磨镇时期就跟在身边的左膀右臂,您年纪看着很轻,但在这事儿上却是我的前辈,还希望接下来这段时间,能多多向您学习,我们多多交流。” 他作势要给对方倒酒,沈韶立刻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替换后的水,表示她自己来,就不麻烦小刘助理了,毕竟这些官员不会主动给她这个秘书添杯,所以沈韶一直喝的是白水,她可不能醉酒,不然两个人要是都昏过去就不好了,她还有任务在身,必须警惕不能断片。 这顿饭从六点半吃到了十点多,恩竹不得不喝了好几杯不该吞下肚的东西,眼前的画面已经越来越模糊,他的反应也逐渐变得迟钝,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清醒,于是借口还有军中事务要处理,趁现在还没倒下赶紧跑路。 “勋爵大人,让小刘送您二位回去吧!”,镇长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提醒他好好巴结一下行政长官,“他就喝了一杯,这么一点路,路上也没什么车,没关系的。” 沈韶连忙委婉拒绝,说大家明天也有工作要忙,恩竹长官交给她照顾就行,打个车的事情而已,她心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就算只喝了一滴也不行,别在这儿搞事情! 然而小刘助理不依不饶,最后只好说让司机开车,请恩竹和沈韶坐后排,他坐在副驾驶陪着一起,把他们送到外人进不去的基地门岗。 在返程的路上,酒精的作用逐渐显现,恩竹双目失焦,手脚发软,脸颊红扑扑的,他困得要命,脑袋沉沉地靠在沈韶肩膀上,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韶给正把脸往自己颈窝里钻的恩竹递水醒酒,并不断地把对方伸过来想抱她的手推下去,小刘助理就坐在前面,完全可以从后视镜看到后排的情况,她不想暴露两个人的关系,万一这个小刘助理是勤哲子爵的人怎么办? 核心的贵族圈子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恩竹被赐婚的对象是沈韶,大殿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沈韶是谛听探员,毕竟雷斯亚尔钦曾经是勤哲子爵的地盘,这里的人说难听点都是他的旧部,勤哲子爵多多少少也有亲友什么的在大殿工作,要是知道恩竹带着妻子一道来,只要稍微一打听就会明白是谛听来调查了,那他肯定会有所防备,从而让沈家抓他小辫子的计划破产。 小刘助理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恩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顿时义愤填膺,心说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借着权力骚扰下属的登徒子,都结婚了还对女秘书动手动脚的,人家都把你的脏爪子推开多少次了,居然还不死心地要去抱人的肩膀! “抱……抱抱嘛……”,恩竹竟然开始哼哼着撒娇,沈韶一边觉得他这个反差感十足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炸,一边怕他再说不得了的话,连忙慌张地将他推开,把他小心地靠在车门上:“长官,您喝多了,先睡会儿吧,等下到了我叫您。” 恩竹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小气”和“就抱一下”之类的只言片语,他的音量逐渐下降,总算消停了靠在车门上呼呼大睡。 沈韶捏了一把汗,心说睡着了就好,这下不用怕他乱叫了。 小刘见恩竹已经昏睡过去,这才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怒哼一声:“这什么人啊!什么英雄?什么青年才俊?我看就是狗屁!” 沈韶疑惑地看向前排转过来的脑袋,只听他说道:“沈秘书,你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他是公职人员,他骚扰你,你到吏事部投诉他就是了!” 小刘眼里直冒火:“要是你迫于淫威不敢反抗,我可以帮你去举报!” 沈韶心说完蛋了,更麻烦的情况出现了,遇到热心肠的正义使者了。 “他除了像刚才这样以外,还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小刘捏紧了拳头问道,“沈秘书你别害怕,他是勋爵又怎样?他是长公主的外甥又如何?我可以保护你!” 沈韶心说谢谢您,刘镇长有一个好儿子是喜事,但我是真不用。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长官他就是喝多了而已,估计是脑袋迷迷糊糊的认错人了,他平时不这样的。”,沈韶连忙解释道,“多谢小刘助理关心,我真没事。” 小刘并不信这话,心说正经人谁结婚了还故意找这么漂亮的女人当秘书?还单独两个人出差?这家伙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让沈韶有什么事就发消息给他。 总算抵达了部队驻扎的基地,沈韶试图叫醒恩竹,但是毫无疑问地失败了,于是在司机和小刘助理的搀扶下,先将其从车里拖了出来,随后由沈韶唤来的士兵们,把恩竹架回了基地里面将其送进行军帐篷。 “谢谢司机大哥和小刘助理,真是麻烦了,请二位也早点回去休息,都十一点多了。”,沈韶礼貌地向二人道谢,“恩长官就放心交给我照顾吧,明天我们一定会准时到政务厅,和镇长以及卫生署全员按计划开会讨论本次瘟疫的事情。” 小刘放心不下,他想去握沈韶的双手叮嘱她小心,却被对方灵活地闪躲开,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做不太礼貌,于是只是和她面对面站着说话:“沈秘书,晚上如果有什么情况,要是这个家伙借口喝醉酒对你不轨,你就给我发消息,或者打语音也行,我一定马上就带人来救你!” 沈韶十分尴尬,她再次感谢了小刘助理的关心,表示她会照顾好自己:“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开会,我们到时候再见。” 小刘助理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目送沈韶进入基地。 …… 沈韶洗漱完回到行军帐篷,见恩竹呼呼大睡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忍着小腹的不适,用脸盆接了水,拿毛巾给这家伙擦了把脸,又帮他脱掉鞋袜和外衣裤,给对方盖好被子。 “我也是服了。”,沈韶拿自己打趣开玩笑,“还真是做戏做全套,真给你当贴身秘书了。” 她感叹恩竹也是不容易,被十几号人轮流围攻,也不知道这群人是真的敬他,还是故意灌他,毕竟他们原本是勤哲子爵的旧部,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没人管他们,说不定之前一直在这儿快乐地敛财,如今来了个中央直辖的行政长官,外加雷斯亚尔钦全面转向军事化管理,恩竹又是个恪尽职守还不缺钱的人,那么贿赂对这家伙肯定是不管用,至于油水之类的,他们几个肯定也是一点也捞不着了。 这群人如果是贪官污吏,估计会对恩竹恨之入骨。 “抱……抱一下呗……”,军官叽里咕噜地说着梦话,“夫人……抱抱我……” 沈韶憋着笑,打开手环开始录像:“你看你这傻样,就知道抱抱抱。” 她关闭了手环,心想刚才一直推开他也不好,那就睡前简单地抱他一下吧。 沈韶脱下鞋子,凑到了折叠床上,从身后抱了抱恩竹,她想到了下午的事:“唉,等这次任务结束,你们队里的人还是都去做个心理疏导吧。” 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后就和恩竹一起摔了下去——这张单人折叠床是旧物,它的支架原本就不太结实,早就不堪重负,上了两个人的重量后直接从中间拦腰折断,两个人从床垫中间陷了下去,都弯着腰屁股砸在地上,翘起的腿和身子掰成了直角。 上校由此惊醒了过来,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身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的沈韶。 第2111章 驯服骆驼的技巧 “我觉得你的名声又要完蛋了。”,沈韶正和上校一起整理床铺,刚才士兵给他从仓库拿来了一张新的折叠床,并且带着一脸坏笑离开,“你们一家三口凑不出一个好名声。” 恩竹还没完全清醒,他迷迷糊糊地说这里是军管区,消息传不出去的。 “那你在当地名声臭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沈韶叹了口气,把床单的角压平,随后扶了一下摇摇晃晃的军官,再次把他安置好躺下。 沈韶给这家伙掖了掖被子,本来还想和他说点事情,结果上校一秒入睡。 “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沈韶将行军帐篷的门帘拉紧,也躺到自己的床上休息。 清晨六点,恩竹被生物钟唤醒,他揉着脑袋起身,折叠床吱吱呀呀的动静吵醒了睡眠不足的沈韶,她在被子里拱了两下之后突然瞪大了眼:“不好!” “怎么了这是?”,军官不解地看着满脸难堪的沈韶,只见她背对着自己,小幅度地掀起被子看了看里面,随后崩溃地扶着额头叹气。 沈韶回过头来,让恩竹先别看她这边:“我要处理一下意外事故,你转过去。” 上校老实照做,他不知道沈韶在他身后脱下了睡裤和内裤,换上了新的内裤后又换上了生理用品,并穿上内衣和蝴蝶结领的米白色丝绸衬衫,下着金丝浅卡其色职业鱼尾过膝裙。 沈韶将脏污了的衣物放进一个密封的卫生袋里收纳,藏进行李箱带回家处理(她不想在这里晾贴身衣物),并拆下了弄脏的床单,之后才让恩竹转过身来:“好了,就是有点麻烦,今天要洗床单了。” “为什么?”,军官转过头来,看到了沈韶正在将沾了血污的床单塞进一个洗衣盆,他恍然大悟道:“啊,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侧漏】吧?” 沈韶叹了口气:“对,我应该铺个卫生垫或者穿安睡裤的,本以为第一天不会这么夸张,谁知道来势汹汹,还是大意了。” “你别弄这个了。”,恩竹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洗衣盆,“这里的洗衣房没有热水供应,我来给你洗,你生理期不能碰凉水。” 沈韶惊讶地眨了眨眼,心说这家伙学了新知识之后应用得好快。 恩竹一手拿着洗漱脸盆,一手抱着洗衣盆,前往公共浴室。 沈韶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间里化妆和使用卷发棒,不一会儿上校就回来了,他不仅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夏季军装,还把沈韶的床单也洗好晾了出去,并且带回一张新的帮她铺好。 “吃完早饭,我要稍微处理一点军务,随后我们就去镇上开会。”,恩竹一边欣赏着沈韶的新皮肤,一边和她说起今天的计划。 沈韶将卷发棒放下,拿起口红和香水做最后的步骤:“正好,我本来想昨天晚上和你商量计划的,结果你睡得太死了,我们去镇里的路上说吧!” 她见对方打量着自己,于是趁机提问:“看出来我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了吗?” “你这身衣服我没见过,新买的吗?”,恩竹眨了眨眼回答道。 沈韶摇了摇头:“不是买的,是谛听的服装团队根据这次的任务内容,按人设专门给我搭配的造型,外加我想让你发现的点并不是这个。” 上校皱着眉疑惑了一会儿,又仔细观察:“呃,那我就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是眼影啦!我新买的眼影!”,沈韶指着自己的眼皮,“不觉得这个很好看么?” 军官尴尬地表示他大部分时候连沈韶化妆没化妆都分不出来:“我一般都是靠你有没有涂口红,来分辨你有没有化妆,眼影的区别我自然是看不出来。” 沈韶欲言又止,心说这次回去给这家伙培训一下这些瓶瓶罐罐:“等这趟任务结束,你陪我逛街去吧,正好参考参考你的意见……不过你的意见也就仅供参考而已,我自己觉得好看要紧。” …… 简单的早餐内容是馒头稀粥小菜和肉罐头,趁恩竹处理军务期间,沈韶研读了一下沈千山给她的那份西北片区各个官员情况调查的文件,她基本确定了自己昨天观察得出的猜测。 “贪官污吏?”,上校驾驶着驻扎部队的军用车辆,沈韶坐在副驾驶开着几个全息屏。 “没错。”,沈韶拉了一张表出来,“昨天坐在桌上的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 恩竹勾起嘴角称赞道:“不愧是谛听精英,只见了一面就发现了,我在这儿打了三十九天的仗,战争结束后又来这边出差好多次,和这群人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外加前几次过来的时候仔细查了当地的账,才确认了这群变色龙的问题。” 沈韶掰着指头回忆昨天晚餐的细节: “粮食署的署长,脖子干净洁白无晒痕,他如果经常检查农田的话必不可能如此;” “卫生署的署长,脸上没有一点口罩带子的压痕,手腕上也是光洁嫩白,没有一丝手套的勒痕,最近瘟疫的事情这么大,昨天又是个工作日,她怕不是从来不去前线坐镇指挥,一直让手底下的人干死累活替她做事,自己在家敷面膜涂护手霜;” “能源署的署长的手指指节上没有任何茧痕,能源数据记录因为事关皇室资源,所以一直恪守传统,同时要提交纸质版的署长签字和核对,能源署的数据报告每月多达数万张,他不可能从来不握笔,而这家伙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民政督事很谨慎,身上没有戴任何昂贵的首饰,但这家伙的衣服出卖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是【起球】的破衬衫,其实那是双宫丝做的绸缎面料,这东西看着凹凸粗糙,实际上价格不菲,他的家境和岗位薪水自然消费不起这种昂贵的定制衣物,顺便一提上次我注意到你老爹用这个面料当口袋巾;” “交通监察最蠢,他手腕上的那个手环腕带是奢侈品牌的配货,他夫人是普通出身的家庭主妇,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三个孩子,这家伙的年薪根本不够他买这么贵的东西。” 上校连连惊叹,沈韶一边听取“哇”声一片,一边把每个官员身上有问题的地方都指了出来,最后说到镇长: “这个家伙装得很是高超,刚开始我也差点被他晃过去了,还以为他是个好官,直到昨天晚上他儿子送我们回来,这小子路上说沙漠昼夜温差大怕我冷,下车后脱了外套想给我披,我才看到他的腰带不对劲,居然用的是最顶级的鳄鱼腹皮的头区下颌部位,还用的是破壳不久的小鳄鱼,按长度至少要六条小鳄鱼拼接而成,工匠手艺精湛,硬是把纹格对接得十分整齐,这一根皮带就要至少三十万往上,最离谱的是这玩意儿一看皮带扣孔就知道是新买的,雷斯亚尔钦才刚打完仗,这小子就消费这么贵的东西!” 恩竹脑子里说什么叫【怕我冷,下车后脱了外套想给我披】,嘴里把牙齿磨得尖尖的好似准备咬人,只听沈韶继续补充说镇长家里条件很普通,她根据沈千山给她的资料确认过,镇长夫妇如果只有正常的薪资收入,必然不可能买得起这个价格的东西,更何况是战时。 “你既然早就发现他们不对劲,为什么不处理一下?”,沈韶收起了屏幕,提问对方。 上校叹了一口气:“因为现在还需要他们给我干活,雷斯亚尔钦战争方休,外加这些官员在本地深耕多年,上上下下同气连枝,如果现在就处理他们,就没人做事了,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可是我在政治上经验有限,也是头疼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韶勾起嘴角坏笑:“虽然现在不能马上处理他们,但是你可以想办法先拿捏这群家伙,让他们老实干活,别在这个艰难的时候还趁你不在的期间,偷拿公家和老百姓的东西,正巧,你现在有个姓沈的小秘书,勋爵大人可知沈氏家学是什么?” “不是律法吗?”,恩竹不解地眨了眨眼,“要法办他们,得先等这边大致稳定下来吧?” 沈韶捂嘴轻笑道:“是太极章法,四两拨千斤。” …… 政务厅的会议室里,众地方官员坐在大会议桌的两侧,由于人数较多,战后草草修复的政务厅条件有限,还有很多官员只是坐在靠墙的塑料凳上,等待行政长官的到来。 上校大步流星地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抱了一叠材料的沈韶,他看起来十分严肃且心情不佳,大家都注意到了他黑着脸的样子。 在路上给自己画了浅浅的黑眼圈的沈韶替他拉开椅子,请军官坐上去,随后站在了他的身旁,将那叠资料中的一张单子拿出来,放在他眼前的桌面上。 镇长坐得离恩竹最近,小刘助理就坐在他身后的塑料凳上,他担心地望向一看就没睡好的沈韶,只见他脸颊肌肉抽搐,面色骤然突变——他注意到了沈韶脖子上用粉底遮盖不全的吻痕,以及她手腕上淤青的掐痕指印。 当然,这是沈韶刚才在路上用化妆品给自己画的。 “在今天的会议开始之前。”,恩竹肉眼可见地在忍耐怒气,“我有一个事情要强调。” 他一掌拍在桌面的那张单子上:“昨天的晚餐,竟然花费了两万有余!要不是我今天醒了让沈秘书去问餐厅要消费记录,都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搞这么奢侈!” 镇长一脸慌张地解释说昨天吃饭的有十五个人,人均加上酒水也就不到一千五,并没有超出当地的官员宴请标准,他们几个并没有违规:“勋爵大人,战时普通食材也会涨价,我们冤枉啊!” “哦?是吗?”,恩竹用手指敲着小票上的菜名,质问道:“昨晚这道鲜切骆驼肉是怎么回事?雷斯亚尔钦现在正在重建的关键时刻,骆驼这种在沙漠里用于运输的牲畜,居然叫酒店杀了做成肉食?是谁允许的事情?!” 粮食署的署长连忙起身回话:“勋爵大人,属下今天就回去好好管教做事的人,不过我记得,应该还没有恢复允许骆驼宰杀啊!也有可能是战前的冷冻肉,只不过写了鲜切的名字,酒店糊弄人卖高价呢?” “糊弄人?一个普通的酒店,居然都敢糊弄到官员头上来了?”,上校怒瞪着市场监察,“你是怎么做的事?连一个小小的餐厅都管不住?趁战后重建的时候,在这儿扰乱市场!” 市场监察委屈地赶紧辩解:“长官,我一向恪尽职守,严格管理,不应该会有这种事啊!而且昨天、昨天的那道骆驼肉,我吃着,是新鲜的没错啊!” “粮食署说没有,那这骆驼肉是怎么来的?”,军官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变为惊恐,“卫生署,你们和交通监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从外私自流入的东西?雷斯亚尔钦全面军管,所有官方的资源都是部队的车辆在运输,最近瘟疫肆虐,骆驼肉正是容易携带病菌的东西之一,你们怎么胆敢放这种玩意儿进来!” 卫生署的署长和交通监察满头大汗,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也并没有骆驼肉的进城申报:“勋爵大人,我们管理哨卡和检疫十分严格,雷斯亚尔钦目前一个病例都没有,应该不是走私的东西,许是居民私自宰杀,供应给酒店也未可知呢?” “居民私自宰杀?”,上校斜眼瞟着民政督事,“怎么,战争结束了,社区放开了,你就不管事了?私宰牲畜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完全没有人发现吗?!” “属下冤枉啊!”,民政督事手脚发抖,“我们社区管理一向未曾松懈,怎么可能……” 沈韶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喜滋滋地看着这群人互相甩锅,内斗一气,欣赏着他们几个内部分裂,推卸责任。 众官员像是在传递一个火球一般互相攻击,但所有人都不敢往镇长那边扔,沈韶心想多半这骆驼肉就是镇长弄来,用于讨好恩竹这个皇帝亲派的行政长官。 当然,这个流程链条肯定也少不了这群“沆瀣一气”的官员们的帮助。 “够了!都给我闭嘴!”,恩竹一拳砸在桌上,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立刻噤声,大气不敢出。 上校勾了勾手,沈韶立刻把几份文件放到桌上给他,只听他说道:“这次出发之前,圣上特意和我再三强调,他十分关心西北瘟疫的事情,还透露出对西北吏治的担忧来。” 恩竹抬起眼扫视众人:“我相信各位大人的一片忠心和恪尽职守,可手底下的人做事这么不仔细,万一有病例进了镇子,到时候圣上问责起来,自然不会去细究具体是哪个小公务员的责任,只会惩罚上边管事的人,届时倒霉的可就是我还有你们了。” 众官员纷纷低着头咽口水,镇长率先表态,说会让各个署长、监察以及督事进行一次严格的、仔细的内部调查,把制造疏漏的害虫抓出来,给行政长官一个交代。 “如今雷斯亚尔钦重建,事务繁杂,也不适合放下手里的要紧事,统统都去调查弄来骆驼肉的内贼。”,上校先自退一步,随后话头一转,“今天正好,各署的署丞、副监察、副督事也都在,内部调查的事情就由署长、监察、督事负责,而具体的管理事务就暂时交给副官吧,各位副官可以提拔一位下属帮忙一同做事。” 他向椅子里倒去,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有主位官员负责内部调查,我也好放心不会有内部员工互相包庇偏颇的事情,也能顺便锻炼锻炼副官和手下。” 沈韶及时给众官员的桌面下发内部调查报告模板,众官员注意到其中一个模块是由其他部门的主官来填写。 这招“反间内讧、分而化之、储备后秀”正是沈韶的妙计,表面是查骆驼案,实际上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趁机培养万年老二的副官们,等到时候处理掉这群贪官污吏,好提拔新人上来接替他们,这样又能整治这里的风气,又能保证后续管理的稳定。 “这件事,我不允许不了了之。”,上校再次强调道,“骆驼案,必须查明!你们几个,给我全力以赴,这次的内部调查,我要你们每个人本周五,一个个地来当面向我汇报,我将会在回王城的时候,将这个雷斯亚尔钦的害虫,和管教不严的官员一并上表,让圣上杀鸡儆猴,以佑我谕洲政治清明!” 众官员如临大敌,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次的内部调查上,完全没注意到分权的事情,在掉脑袋的死亡威胁下,他们无暇顾及其他,只担心着这群人里会让谁做这个替死鬼。 “斗吧,斗吧。”,沈韶心里坏笑着,“我倒要看看,你们最后会推谁出来承担责任。” 第2112章 厉害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沈秘书!”,小刘跟在开完会正要离开的二人后面,突然叫住了沈韶。 恩竹烦躁地回过头去,只见小刘气喘吁吁地从他父亲身边跑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长官,能否借沈秘书一会儿?我有事想和她说。” “有什么事在这说就是了。”,军官冷着脸说道,“我们等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忙。” 小刘的表情凶狠了一秒,马上又恢复原本讨好谄媚的模样:“那好,长官您先上车坐着等吧,我们就在这儿说几句话,不会影响您的行程。” 上校不爽的表情没法遮掩,他转头上了停在路边的车辆,留沈韶在政务厅门口的广场上。 “小刘助理,请问您找我什么事?”,沈韶看了一眼已经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的恩竹,转头回来问道,她有意故意掖了掖袖口,似是要遮盖手腕上的伤痕。 小刘快把【怜香惜玉】四个字写脸上了,他伸手去拉拽沈韶的袖子,小声说道:“沈秘书,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磕到了而已。”,沈韶躲开了对方的爪子,又将领子往上拽了拽,遮盖脖子上的痕迹,“小刘助理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恕我先告辞了,我不想耽误长官的工作。” 小刘急得满脸起褶子,他低声怒斥:“磕到?那分明是指印!还有你脖子上……这!你居然还在担心耽误他的工作?这小子分明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这是我的事,跟您没关系。”,沈韶一手捂着脖颈处的红紫,一手拉了拉领口遮盖锁骨上的淤痕,满脸慌张地瞟了几眼车辆,好像是怕上司听到,“时候不早了,如果我回去迟了,长官他一定会生气的……他不让我和别人说太多的话。” 小刘急得冒汗:“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被他欺负!我去替你举报!” “不不不,小刘先生请您别这样!”,沈韶连忙摆手阻止,“我不像您,是镇长的儿子,您自然是什么也不怕,敢于挑战权威,可请您不要为难我,我父母只是须磨镇的农民,家里还有两个读书的弟弟,这份工作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更何况您也没有实质证据,您向吏事部举报,是做了好事,可最后若不了了之,长官再怪罪起来,倒霉的还是我。” 小刘愣住了,他随即愤怒地捏起了拳头:“是、是我考虑不周,我会想别的办法的。” “谢谢小刘先生您的好意,不烦您操心了,我自己有数。”,沈韶微微鞠躬感谢,“而且……其实长官他平时待我很好,昨天也不过是醉酒后有些意识不清,今天早上起来后,他给了我补偿,也承诺了一定会负责的,您就别担心了。” “该走了!”,上校放下车窗,远远地向沈韶吼了一声,“上车!” 小刘一脸【他这明显是骗人的鬼话啊!你怎么这都能信呢!】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舍地看着一步一回头的、楚楚可怜的沈韶上了车,缓缓将车子驶离了视线。 “快停吧,停吧!”,恩竹焦急地想让沈韶停车,“你生理期不舒服,别累着了,我来开!” 沈韶并没有刹车的意思:“哎呀急什么,等出了镇子再说,万一被看到了怎么办?” “你今天肚子还痛吗?我回基地再给你煮点红糖水。”,上校心疼不已,“你看你床单上那么大一滩血,这两天吃得又少,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沈韶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她见对方这么关心自己,心情大好:“我今天好多了,已经没昨天那么疼了,糖是重要的战期物资,还是省着点给士兵和百姓们吧,我就不用了。” “只是一两勺而已,能有什么事?” 沈韶摇了摇头:“我昨天在你们基地仓库看到了,箱子上都贴了封条,说明那些都是中央政府派发的赈灾物资,你怎么能私自拆了挖两勺?” 恩竹肉眼可见的心焦:“那……回去之后,你就老实躺好,午饭我去领了,拿回帐篷里给你吃。” 沈韶起了小心思,她心想反正现在没别的事要做,今天只需等待鱼上钩,明天再处理卫生署的事情,不如故意装个柔弱,享受一下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的精心照料。 …… “又疼了?”,恩竹抱着两盒饭回到帐篷,见沈韶无力地瘫软在折叠床上。 沈韶努力支起身体,气若游丝:“已经吃了止痛药,再过一会儿等它起效就好……我现在没胃口,手脚也软,你吃吧,我躺一会儿。” “那不行,你早上就喝了半碗粥,刚才又不肯喝红糖水,这样下去你会低血糖的!”,上校拉了一个折叠椅到沈韶床边,“你没力气拿筷子,我喂你!” 沈韶背对着军官,在被子里偷笑。 她虚弱地转过身来:“好吧,你记得拉严实帘子,别让人看见了。” “放心。”,军官将她扶起,把自己的枕头也拿过来给沈韶垫在后背,然后用筷子夹起餐盒里的食物,小心地喂给对方。 沈韶摇了摇头,表示想先喝点水,自己实在没胃口。 “我怎么感觉你比昨天状态更差了呢?明明昨天还能起身的啊?”,恩竹把水杯递给她,“该不会是到这边水土不服,又生病了吧?” 沈韶喝了一口水,把杯子递还给他:“会不会发烧了?你摸摸我额头?” 军官放下水杯后担心地照做,用手掌贴了贴沈韶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放心不过,又凑近了对方,将额头贴上了沈韶的额头。 “好像……甚至还是我热一点?”,军官皱着眉仔细感受对比。 沈韶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破你的甲!” 恩竹的脸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番茄色,他看着坏笑的沈韶怒道:“好哇,你这家伙又耍我!” “你也太好骗了。”,沈韶嬉笑着,“诶!别动!我生理期很脆弱的,不准报复我哦!” 她及时喝止了想要伸手挠她痒的上校,并且继续逗他:“哎呀,这几天激素波动大,就想摸摸有肌肉的胳膊还有腹肌什么的,真烦心,不知道哪里有免费的呢?” “……这种故意刺激我的话术,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呢?我请问这位小姐?”,上校舒了一口气,庆幸沈韶不是真的不舒服或者生病了。 沈韶摇着食指连声说“no”,她表示自己说的话可是有科学依据的,并给恩竹科普了一番。 “所以你现在是真的很需要我?”,军官将信将疑地指着自己,看向吃着盒饭的沈韶。 沈韶咽下食物回答他:“对呀,很多人都在这个时候会特别想贴贴。” “贴贴?”,恩竹学会了一个新词,他迅速吃完自己饭盒里的食物,并且漱了个口再次回到帐篷里,当着沈韶的面开始脱衣服,手指熟练地将上衣衬衫的纽扣打开几个,又解开左右袖扣,然后抬起胳膊,抓着领口往脑袋上一拽,饱满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你干什么?”,沈韶放下了餐盒,心说这家伙总不是要在这里做不得了了的事情吧? 上校裸着上身走近了她:“你也脱了。” 沈韶慌张地抱住了自己:“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对我说这句话,竟然会是在这种时候!” “不是要贴贴么?穿着衣服怎么肌肤接触?你不是说要这样才能补充激素波动带来的能量损失吗?”,恩竹褪下了裤子, “只是贴贴而已,你这个情况我也做不了别的,怕什么?” 他躺倒在自己的折叠床上,侧身对沈韶说道:“你要是怕我的手会乱动,我就背对着你,你从我身后来贴我就是了,而且这样就算我有什么反应,也不会硌到你。” 沈韶心说怎么感觉我反而被这家伙绕进去了呢? 但她又确实很想和恩竹肌肤接触。 倒也不是因为生理期,她早就想了,这次又是恩竹主动提出,沈韶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等我会儿。”,沈韶拿起餐盘,先去归还,顺便漱个口,紧张地再次回到帐篷里,并仔细检查帐篷的门帘已经拉紧关好。 她走向了恩竹的折叠床,见对方已经盖好被子侧躺在内,沈韶深吸一口气:“你闭上眼,不要转过来偷看哦,不然我会生气。” “遵命。”,恩竹背对着沈韶闭上了眼,“只要你别去购买奇怪的服务,以后有需求都来找我就行,只要是你,我其实什么都愿意做,就算你的爱好比较奇怪也没事。” 沈韶鼓着脸小声嘀咕:“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真的去购买什么奇怪的服务……” 她轻轻解开了衬衣领口的丝带,又褪下了裙子。 上校能感觉到身后的被子被掀开,有什么带着体温的柔软潜入。 沈韶还没有碰到他,恩竹的脸就已经开始发烫,好似浑身的汗毛都在着火。 沈韶的手有些冰凉,或许是因为最近身体不适,又可能是由于紧张,纤细的十指分别抚上了他的后腰和腹部,随之而来的便是之前仅用脸感受过一瞬的绵软,隔着海绵犹豫地贴在了后背上,在不断侵袭紧抱的同时,温热的鼻息以及脸颊的触感淹入恩竹的肩胛之间,他的大腿侧也逐渐覆上带有一丝微妙重量的凉滑和柔软。 军官的喉结滚动,血液奔腾,两耳红成了珊瑚色。 “你这个火炉,正好给我暖暖肚子。”,沈韶的脑袋蹭了蹭,将他抱得更紧。 上校这会儿完全说不出话了,他还能自控理智已然是用尽全力。 “我给你买的这种舒服吧?”,沈韶的手指往下探去,摸了摸对方腰头的织物。 恩竹眨了眨眼努力镇定:“嗯……确、确实不会磨。” 沈韶好奇地再向下一寸,才刚碰到了什么不对劲,就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恩竹慌得脑子里都炸了,他赶紧把沈韶沾湿的手撤下,面红耳赤地满地捡散装的词来拼凑成句子以辩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纸巾、纸巾给你,你你你你赶紧洗个手……还有就是我平时没这么快!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几乎是从折叠床上弹起来的,而且他还记得身后是什么情况,所以不敢转身,只是背对着沈韶给她递了纸,又抽了两张塞进自己的裤衩,随后拿起一个脸盆从保温壶里倒了点热水,告诉沈韶可以用这个洗手,然后一把抓起椅子上的衣物,又从出差包里拿了一条新的换洗物,从帐篷里跑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敢回头看一眼。 沈韶难以置信地张着嘴,目睹了这一切的迅速发生,她将被子夹在身前,默默地擦着手,之后又穿上外衣,到热水盆里用自己带的消毒洗手液清洗。 当恩竹再次回到帐篷里,沈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纸箱子办公桌前的折叠椅上,正在全息屏上整理这次任务的线索。 “你洗了个澡?”,沈韶头也没抬,在白板上贴着人物关系图。 上校一脸【人生重来算了】的崩溃表情,颓着回答:“是的……对不起,但平时我真没……” “等这次任务结束去看个医生吧。”,沈韶关闭了手环,转过脸来用一种十分担忧又可怜他的表情看着对方,“我陪你一起去,没关系的,你还年轻。” 军官想要狡辩,但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但这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他很确定自己没毛病不需要看医生,刚才只是意外。 “虽然彤彤和我说过吧,但他俩那毕竟是正式来的时候……你这个也太……我只是出于好奇碰了一下而已就这样了,那以后还怎么……”,沈韶一脸的忧心忡忡,她甚至愧疚地认为是自己上次不小心击伤所致,暗自决定要为此负责。 恩竹把脸埋进手掌,请求沈韶不要再说了,问她能否忘记这件事。 “不吧……我觉得早发现早治疗比较好,毕竟你才二十七岁,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吧……”,沈韶脑子里甚至回响起恩喜儿说的离职离婚论。 恩竹想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只好答应这次任务结束后去看医生,但他的焦虑心理已经攀上高峰,心里也在暗自担心是不是上次被击伤所致,害怕是周自衡医术不精没看出来,实际上已经出了严重的问题。 第2113章 恰到好处的天赐大礼 七天前。 男人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飞着,在黑白色的钢琴键上高速跳跃,弦槌如同波涛般敲击着制音器,流淌出的乐曲诡异又神秘,带着嘲讽和一丝不知名的鄙视。 “降b大调feux follets,太精彩了,不愧是您。”,树醒风停下了演奏,一个穿着低胸包臀吊带连衣裙的女人放下了送餐托盘,不禁连连鼓掌称赞。 “你是怎么进来的?”,男人冷峻的脸上皱起不快,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更对计划外的突然闯入深恶痛绝,“滚,自己去找人事办离职手续。” 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嘴角抽搐,她立刻慌了神,连忙走上前来双臂撑在三角钢琴的面板上,故意将上身低俯下,露出胸口的酥白,娇声解释:“董事长,我……” “滚。”,树醒风转过脸来重复道,他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我不想听解释,没有我的允许,竟敢私自进入我的房间,你,还有放你进来的人,我都不想再见到。” 女人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她直接一下子坐在了树醒风的长腿之上,露出裙下的蕾丝吊袜带,涂上了红色指甲油的双手从西装外套的胸口抚上肩膀,随后去轻轻地划着男人脖子侧面的皮肤,再顺着肩头向下,试图轻解衬衫的领扣和领带。 树醒风瞬间用他的大手一把控住了女人的双腕,只见他勾起嘴角,将高挺的鼻梁凑近卧入怀中的对方的耳畔:“你身上好香,是什么香水?” 女人感到耳后和脖子一阵酥痒,娇哼着回答他:“是、是洛神五号。” 他的眼睛从女人的眉间流转到眸上,再顺着鼻梁垂下看向她的嘴唇,随后再次抬起那双被长睫毛覆盖的琥珀色的眼睛和女人对视:“你想要什么?升职加薪?还是别的?嗯?” “我想……”,女人的红唇凑了上去,几乎快要贴到树醒风的嘴上。 “想都不要想!”,男人小臂上的肌肉突然收紧,手指使劲,狠狠地捏伤了她,引起一声惊叫,树醒风甩开了对方的手臂,粗暴地将其丢下钢琴凳,随后便是抬起他昂贵的定制巴洛克雕花皮鞋,一脚踹在女人的胸前,用力地踢出一米远。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痛苦地屈在手工镰叶地毯上的女人捂着胸前的疼痛,又抬起腿来对着女人的小腹踢了一脚:“身为水管工的一员,居然喷洒香水,涂脂抹粉,还留超过规定长度的指甲,连基本的岗位工作守则都做不到,竟然还敢跟我提要求?” 女人努力直起身子道歉认错:“董事长……对不起……您就宽恕我一回……” 树醒风瞟了一眼她的胸口,又打量了一圈周身,不禁冷笑一声:“前面平得都能停下两架飞船了还不知好歹地穿低胸装,一眼都能直接望到肚脐了!腰粗成这样,你每天上班打卡进闸机的时候不会卡住吗?屁股更是一点也没有,从你后背倒一杯茶下去都能直接浇在地上!腿就更可笑了,拿尺子画的似的,毫无曲线美,而且这么短就算再直又有什么用?当筷子使都怕汤沾到手指上!想用这种招数也不先去照照镜子,连自我评估都做不到的废物,还能成什么事?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然失手把你这种玩意儿给招了进来!” 女人难以置信地张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脸不可思议,心说这人要求也太高了吧? “今天执勤那小子的水平和品位也是有够差的,居然被你用这种三元店里买的廉价装束和幼儿园水平的话术就骗过去了。”,树醒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到一旁的茶几前按下桌面的呼叫按钮:“清理一下垃圾。” 女人满脸惊恐,立刻跪在地上爬了过来抱住男人的皮鞋哭:“不……董事长,求您饶了我,我已经替您工作了快十年,从来没有出过错,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家里还有老人……” 几个黑衣下属走了进来,将一个已经用绳子捆起来的家伙丢在地上,随后控住了求饶的女人并拖离了树醒风,两个下属毕恭毕敬地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个仔细地帮他整理西装领口,另一个替他换下“脏了”的鞋子。 “老人?那不是更好么?”,树醒风冷哼一声,“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祖孙在下面团聚,顺便还有这个蠢货陪你,既然他这么喜欢你,你们就去地下结婚然后一起尽孝吧。” 女人疯狂摇头哭喊,求他只惩罚自己,放过家中的老人。 树醒风用鞋尖挑起女人的下巴,又用鞋底狠狠地扇了她的脸颊:“谁指使的你?说!” “没有……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心存侥幸……”,女人痛哭流涕着坦白,“我不过是倾慕您,妄想能攀龙附凤,但又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您……” 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很遗憾树醒风才不信,这家伙警惕得很,今天这件事在他眼里是严重的安保疏漏,于是转头吩咐下属对两人严刑拷打并彻查。 “办公室主管按规章制度处罚、通报批评,让他给我仔细地查!查不出来的话,他那个位置就换人,换了人继续查!查完之后,就把这两个没用的垃圾都给我无害化处理掉!”,树醒风眼里只有冷漠,就像是在看两条濒死的虫子。 “垃圾如果用对了地方,也能变废为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树醒风的眼神瞬间变了,他惊喜地露出难以自控的快乐笑容,连忙伸出手臂迎了上去。 “把你衣服换了再碰我。”,恩喜儿向后退了一步并竖起手掌阻止,她嫌弃树醒风身上被别的女人碰过的西装外套,“有够巧的,我前脚才刚进来,就撞上这么热闹的事。” “好、好。”,树醒风讨好地立刻脱掉里里外外的衣服,一并丢在地上,让下属捡起来拿去扔掉,并且给自己拿套新的来换:“你怎么突然来了?考试不是下周吗?” “今年梅雨季来得早,山上湿得不舒服,王城干爽,我就提前几天住过来,不行么?”,恩喜儿将手里的包往一旁随手一丢,一个下属立刻扑倒在地一把接住。 男人乐得嘴角都压不住了,他小心地搂上妻子的腰:“故意瞒着我行程,到了株树塔还不让人通报,是要搞个小惊喜?明明是想我了吧?还不好意思承认,就这么害羞?” “这惊喜怕是差点就变成惊吓了吧?”,恩喜儿瞟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 树醒风连忙解释,说这只是刚抓到的贼而已,并且表示可以去调监控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给下属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把这两个家伙关起来,留他们夫妻独处的空间。 “所以为什么突然过来见我?”,树醒风殷勤地给恩喜儿泡茶,“是因为我生日快到了?” 恩喜儿玩味一笑:“我不是说了么?山上湿,你这儿干爽。” 树醒风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他把茶盏推到了恩喜儿面前:“那不如就别走了吧。” “对了,刚才那个玩意儿,你不要的话就送我吧。”,恩喜儿欣赏着手里的茶盏,是一枚汝瓷天青釉的斗笠盏,盛上今年新的春茶简直绝配,她成功被树醒风讨好到,满心欣喜。 树醒风疑惑地眨了眨眼:“你要她这种垃圾干什么用?怎么变废为宝?” “我正好手头缺一个用于支付积分兑换的礼品,就决定要这个了,听上去很好使。”,恩喜儿对这枚茶盏爱不释手,树醒风则是一脸得意,暗爽自己的小巧思起效了。 “那就送你了,反正她家人在我手里,你放心用,安全得很。”,树醒风眼巴巴地馋望着对方,他几乎要忍不住搓手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恩喜儿放下了茶盏,勾手让树醒风附耳过来:“我先去洗个澡,最近这阵子备考压力太大,你待会儿得好好给我放松放松。” “一起吧?我也想洗个澡,天热了,容易出汗。”,树醒风双眼迷离,似是被勾走了魂。 …… 女人一身破烂的衣服,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在沙漠之中。 “咳咳……”,她痛苦地咳嗽着,捂嘴的手放了下来,掌心中是带着血的口水。 “奶奶……对不起,都怪我一时糊涂……”,女人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我一定……” 她骤然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 沈韶穿着严丝合缝的防护服,检查着这个说是【士兵在雷斯亚尔钦和努塔克之间的沙漠中巡逻的时候,发现她倒在地上,探了气息好像是活的】就带了回来救治的女人。 所有接触过这个女人的士兵都已经被隔离观察,卫生署也派来了防疫人员,专门给这个昏迷的女人以及封闭管理的基地里的所有人采血检验,确保瘟疫没有流入。 但沈韶注意到这个女人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对劲,于是提出要亲自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 “手腕处有掐痕,肩膀处有扭伤,胸骨前的皮肤有淤血,小腹上也有不规则的损伤,左侧脸颊有轻微的打击伤,口腔内侧有自己造成的咬伤,手臂上有多处针孔。”,沈韶从隔离帐篷里钻出来,脱下了手套和防护服,一边仔细地洗手,一边对给自己喷洒消毒水的恩竹说道。 恩竹疑惑不解地问道:“所以这个人不仅感染了瘟疫,还挨了顿揍?” “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感染了瘟疫,所以才挨了顿揍被赶出门。”,沈韶抬起脸来说道,“她的指甲上有未完全剥落的指甲油,身上的衣物虽然破烂,但是能从光泽度和切面看出来,是用料还算考究的丝织品,而且衣服内侧的洗衣标上也显示这是一条奢侈品牌的裙子。” 军官呆滞地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她原本生活条件不差,有一定的高消费能力,但是却这样出现在沙漠中求生,如果是自己或父母或丈夫有钱,就算感染了瘟疫,也应该不会被这样抛弃才对。”,沈韶低垂着眼睛思索,“正常来说肯定是送到医院救治,被打一顿扔到沙漠里的话,有可能……” 恩竹恍然大悟:“会不会是游女?或者妾室?情妇?” “努塔克并不是一个风俗业发达的地方,这条裙子并非高仿,而是正品,我刚刚查了一下要三万多,游女应该不至于花钱买这种东西,而且丝织品太脆弱了,游女穿的话基本就是一次性,肯定会被扯坏;如果说是收到的礼物,之前柳老板有和我聊过,根据她的经验,这么大手笔的客人正常不会在努塔克这种小地方消费。”,沈韶先排除了一个可能性。 沈韶再次排除妾室的可能性:“根据资料显示,生活在努塔克的贵族只有一个,还是个女的,而且因为战争和瘟疫,她早就躲到了勤哲城的市区里去了,并不在努塔克镇里。” “那就只能是某人的情妇?”,恩竹挠了挠脑袋,“那她总也有自己的家人或者存款吧?就算生病了,也总有个倚靠和去处啊!怎么会身无长物地走在沙漠里?” 沈韶点了点头:“更像是被抛弃的工具人,身家性命和收入全都在她的主子手里。” 沈韶打开一个白板做了个计算题:“根据这个女人手腕上的掐痕,可以大概知道掐她的人手的大小,人类的身高大约是手掌长度的九到十倍,也就是说这个家伙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九到两米一之间;结合胸口的伤痕,看上去是用脚踢出来的,我大概比划了一下,这个人的鞋码应该在你之上,恐怕是四十六码。” “一条三万元的裙子,根据社会调查显示,一般来说女性的衣服消费会占收入的20%,会消费奢侈品成衣的女人,这个三万元估计是她月收入而非年收入的20%左右,由此得知她的年薪税前可能是接近一百八十万的水平。”,沈韶用笔圈出了那个数字。 上校表示这不是更矛盾了,收入这么高的人却被扔在沙漠里? “所以我说她可能是被抛弃的工具人,不得不流浪到我们门口。”,沈韶关闭了白板,“沈老头说株树塔有一群人叫【水管工】,是专门卖命的,年薪五十万起步,上至两百万。”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女人年龄应该不到三十五岁,如果是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十年的工作年限,应该够她一年赚个一百八了。” 恩竹吃惊地张大了嘴:“所以说,这个是……” “某人送的礼物。”,沈韶叹了一口气,“也有可能是根据联名账户消费,一比一积分兑换的奖品。” 第2114章 沙漠里钓鱼的一把好手 “说句题外话,这个等级的丝织品,卖三万?”,军官和沈韶走向了领取晚餐盒饭的帐篷,“江南盛产蚕丝,所以我对这种东西还是略懂的,这条裙子的售价,八成是品牌价值。” 沈韶耸了耸肩:“毕竟她还没有到你父母那种,只穿名匠亲制或品牌高定的收入水平,普通成衣的用料自然诚意不足,外加很多乍富的高收入打工人都会格外沉迷奢侈品,比如盲目追求logo什么的,大部分人其实也不懂面料好坏。” 她拿起一盒饭,手环正好震动,是恩喜儿发来的消息: “走在路上顺手救了一只被卖到肉铺的流浪动物,你们如果能治好的话,就放生吧。” 沈韶垂下眼叹了口气:“果然,应该是从株树塔手里救下来,转手送来给我们当病例了……所谓的一比一积分兑换,一条人命,居然只等于她儿子的八条内裤。” 上校也拿起盒饭,提起之前的事情:“上次我母亲来王城报名考试,当时那家伙不是搞了个所谓的家庭团聚餐嘛,然后主厨是个不太会谕洲语言的老外,前菜上了个用【梨】做的东西,明明只是个谐音梗而已,但那个傻逼当场就黑了脸要杀人。” 沈韶满目厌恶,心说要不是沈老头要留着这个混蛋“借力”,她早就想把这家伙绳之以法。 “当时也是我母亲出手拦截,最后送那个主厨去上培训班了,据说已经考出了四六级。”,恩竹带着沈韶回到行军帐篷里,准备一边吃晚饭,一边根据现在的情况重新做一下计划。 沈韶不禁感叹道:“恩掌柜也算是在替这家伙积德了,命债能少一笔是一笔……有时候我都怀疑恩掌柜是不是真的还喜欢树醒风,她反正兜里有的是钱,什么也不缺,有你舅舅在大殿,她也什么都不用怕……这是拿你亲爹当免费的鸭子使呢?顺便当积分兑换的奖池?” 军官哈哈大笑差点喷饭:“她可能就好那口吧,你不是一样也有怪癖?上次买的那个什么螺蛳粉,煮的时候就给我臭得闻风丧胆,甚至第二天都还有怪味,感觉那房子都不能要了,趁我们出差这几天正好让人通通风,给咱们的宅子晾一晾。” 沈韶嘴里啧了一声并轻轻捶了恩竹一拳:“什么怪癖!螺蛳粉才不臭!明明好吃得很!你下回别逃,吃一口尝尝看就知道了!” 军官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当时沈韶就追着要让他尝,好在这小子腿脚快,嗖地就跑了:“你看看,臭成这样的东西还欲罢不能,你们女人是真的都多多少少有点怪癖。” 沈韶虽然鼓着脸否认,但心说好像确实如此,树醒风就像螺蛳粉,她沈韶之蜜糖,恩竹之砒霜;恩喜儿之蜜糖,她沈韶之砒霜。 一个士兵突然在帐篷外呼喊:“长官!病毒检测报告出了!” 两人立刻放下了吃到一半的盒饭,起身拉开帘子。 军管区不让普通士兵用手环,在这里一切都以最古老安全的方式运行——士兵递上了两张纸质版的检查报告,是卫生署刚刚派人递过来的。 “阳性。”,沈韶倒抽一口冷气,“雷斯亚尔钦的第一个感染病例出现了!” 恩竹立刻敲击手环联系镇长:“刘镇长,明天早上九点,召集卫生署所有执行负责人开会,雷斯亚尔钦刚刚有了第一例瘟疫感染者,你今天提前联系一下努塔克的镇长,我们届时需要派出防疫人员去那边进行流调。” …… “沈秘书,一起吃晚饭吗?” “谢谢小刘先生,我和长官在基地这边已经吃过盒饭了。” “一切……还好吗?” “别担心,我一切都好。” “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我父亲在雷斯亚尔钦还是有门路的!” “您别为我这种人费心了,我不想就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您或者镇长。” “什么叫这种人?什么叫这点小事?我很在乎你!” “谢谢您的关心,明天还要开会呢,我现在正帮长官整理材料,您也早点休息吧。” “你居然还在替他加班?我听说今天早上,从你们的帐篷里送出了一张沾了血迹的床单!这个畜生玩意儿,他到底做了什么?而且都这样了居然还让你辛苦工作?” “带血的床单?您是从哪里知道的?您别想太多了,整理资料只是我的职责。”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你别管这个……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换一个工作呢?” “因为……我很缺钱,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钱哪里都可以挣啊!他给你开的工资很高吗?” “很高,王城消费也挺高的……而且,跟着长官还有很多好处,我也有机会改变人生。” “改变人生?不,你错了,他是不可能负责的!都传闻这个家伙的妻子高贵非常,是皇帝亲自下令赐婚!勋爵本非贵族出身,又有这样强势的亲家,他不可能敢纳妾!” “怎、怎么会呢,长官他亲口答应了的……” “你太天真了!不行,我必须想办法帮你!这样,你配合我收集他侵犯你的证据,如果你不方便直接交给我,我会让我的人想办法从基地里面送出来!” 恩竹的五官都皱成一团了,咋舌说虽然自己早就怀疑驻军里面可能有镇长的人,但没想到这个内应居然连他都敢监视,甚至包括盯着自己的行军帐篷。 沈韶面无表情地继续打字钓鱼:“这不合适吧?小刘先生……我好害怕……”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他不会对你负责,但我可以做到!” “嘶……女人好可怕啊……”,上校挠了挠脑袋,“你不是说这小子有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都准备结婚了来着?乐于助人我理解,但他说什么【负责】?这是在干什么?” 沈韶在虚拟键盘上敲字回复,她的内心毫无情绪波动:“见色起意,自作聪明,狂妄自大,觉得女人都天真脆弱又愚蠢,没有自己就会完蛋倒霉,还喜欢英雄救美的老套剧情,最好是救风尘,男人不是都这样吗?你也差不多,半斤八两。” “我……我哪有!”,军官急得差点咬到舌头。 沈韶转过头来微笑着问他:“也不知道第一集跟我说两句话就上钩的是哪条傻鱼?在北部特快上逞能单挑叛军受重伤差点死了也不向我求救的又是哪位嘴硬英雄?之前樊月初案的时候女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升官机会都可以不要的又是哪位超级恋爱脑?” “我又没有谈了五年准备结婚的对象!”,上校抬起下巴强调道,“我那叫为喜欢的人付出一切拼尽全力,他这是明明有对象还出轨……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去跟未婚妻分手?” 沈韶噗嗤笑出声来:“自然不会,他就是想白嫖,最后肯定还是该结婚就去结婚,他怎么可能为了【父母务农、两个拖油瓶弟弟、贫苦出身的二手货】出轨对象,去抛弃他那【勤哲城市区有房、勤哲城财政总署衙家的女儿、冰清玉洁的千金小姐】未婚妻?。” “你试试呢?毕竟是个顶级美女?”,恩竹挑了挑眉。 沈韶转头打字示意让他看好:“小刘先生……我的一个弟弟马上要考大学了,可是我担心他的学费,所以还请您先不要在这个时候做什么,我真的很害怕会失去这个工作……” “你弟弟准备考哪一所?” “王城文理学院,那所学校的学费很高,四年下来怎么也要二十万了……” “别担心!大不了以后来雷斯亚尔钦,你可以和我一起工作!王城生活成本那么高,让你弟弟以后也别在那边呆着了,不如换个地方读书生活也好!小城镇有小城镇的好!” 沈韶双手一摊:“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换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都买三十万一条的皮带了,四年二十万的学费算什么?我肯定会说你弟弟的学费我包了,他以后在王城的一切都由我来照顾,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维权。”,军官脱口而出,随后反应了过来,“哇!好鸡贼的家伙!说得好听会负责,实际上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是一点也不出?甚至还是【和我一起工作】,都不是帮你安排别的工作?还要你这个人设里,一家子都出身王城周边镇子的人背井离乡来这儿生活?” 沈韶点了点头:“他压根就没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根本没有行动,换做是你,早就提出多个行动方案、和我商量好计划、说干就干了,他只是想靠耍嘴皮子零成本地把我从你身边变到他身边罢了……话说回来同样是抠门,这家伙还不及老管!老管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他爱屋及乌,是真心待小山,柳老板跟我说他给小山存了教育基金来着,老管是那种纯抠的类型,他不是针对谁,他是连对自己都抠,可这家伙是会给自己买三十万一条的皮带,但不会给别人掏一分钱的那种。” “所以你才笃定,他这么自私利己的一个人,肯定不会自己出面惹恼我,而是让内鬼替他铤而走险?”,恩竹恍然大悟沈韶为什么自信能抓到内应。 沈韶表示没错:“万一没能扳倒你这个行政长官,你肯定要折回来报复,他才不会让风险落到自己头上,当然是让手底下的人去,做个正义的样子给我看,让我感动不已投怀送抱,至于事情能不能解决、我会不会因此失业,之后又要怎么办,他才不管呢。” 只见她又在键盘上敲了字回过去:“小刘先生,谢谢您,但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慎重吧,我怕搞不好还会连累您,毕竟他是雷斯亚尔钦的行政长官。” “行政长官那又怎样?这里是雷斯亚尔钦,是我们家的地盘,讲到底还是我爸说了算!他不过是个空降的光杆司令,实际上也就是个吉祥物罢了。” 上校满脸不爽:“吉祥物?这小子是真敢说啊……” “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以依靠您?” “当然!他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能叫他车子四个轱辘都不会转!只要你跟了我,他就再也不会胆敢伤害你!” 沈韶做了个干哕的动作,心里吐槽为什么这种恶臭官员家庭出身的家伙,都这么喜欢用“跟”这种奇怪的动词,听着像领着条狗跟在身后似的。 “明天会议后……我想个办法和您当面说吧。” “好!” …… 沈韶今天穿的是荡领长裙外搭薄开衫外套,出门前被恩竹吐槽说谛听到底是一个什么部门,真的是皇室秘密调查团,不是制衣局吗? “不好看吗?”,沈韶转了一圈问道。 “……好看。”,军官红着耳朵眼神闪躲,“但一想到是为了任务,就莫名不爽……” 沈韶伸出手来,抱着这家伙的脑袋将其的脸转正:“不许躲,看着我。” “你……!”,上校满面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沈韶满意地微笑道:“看来效果拔群!不过你这家伙是真的防御力低下,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怎么会还这么害羞呢?我发现你这个人跟我对视无法坚持十秒,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快两年了也毫无进步。” 恩竹开着车往镇里去:“你也要求太高了,怎么可能超过五秒?” “要么忍不住亲上来,要么慌张地躲开眼。”,沈韶调皮地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好菜。” 前方大道十字路口有个七十秒的红灯,上校将车拉了手刹。 “我菜,难道你可以?”,他转过脸来盯着沈韶的眉心,“计时开始。” 军官的心里有些紧张,他怕沈韶确实能做到。 沈韶犹豫地将平时讲话时落在对方鼻子上的目光,缓缓地抬至恩竹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睫毛细密修长甚至微翘,有着比扇形更宽、接近平行的双眼皮,琥珀色的虹膜在阳光下似融化了铁水,宝石般嵌在眼眶中,深邃而温柔地倒映着沈韶的脸。 “你的眼睛真好看。”,沈韶不禁夸赞出声,恩竹也将目光移入她那如繁星之夜的双瞳。 四、五、六……恩竹忍不住向沈韶倾去的身体,被安全带狠狠地一勒。 第七秒,沈韶按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扣。 第八秒,她闭上了眼。 第九秒,沈韶的唇覆在了恩竹的唇上,在他嘴角沾染殷红。 第十秒,两个人迷离的双眸隔着睫毛眼神拉丝,呼吸炽热得像沙漠里被烤干的露水。 沈韶突然清醒过来,连忙向后一撤坐直了身子,将安全带重新扣好。 红灯还有五十秒,军官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低的同时,将放在后座的军装外套递给沈韶:“你、你还在生理期,注意保暖,我今天特意带了件外套。” “学、学得真快。”,沈韶的双颊还烧着,她接过外套盖在自己的小腹上。 军官突然忍俊不禁,用拳头捂住了嘴。 “你笑什么?”,沈韶别过脸去,用后脑勺对着恩竹。 “笑你呗。”,上校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五十步笑百步。” 沈韶故作不屑地嗔道:“你怎么知道刚才不是我精湛的演技?一点小甜头就把你钓成个翘嘴了,以为我对你情根深种、死心塌地,从此心甘情愿地被我拿捏,玩弄于股掌之间!” 恩竹的嘴角压根放不下来:“那就请你按这样的水平,演我一辈子吧,被你拿捏我很乐意。” “说好的只要真心呢?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沈韶不知道是在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气。 “因为我知道,你的话,是一定不会骗我的。”,军官放下手刹,踩下了油门。 第2115章 挖坑埋下捕兽夹 听完镇长和卫生署署丞的防疫和流调计划后,恩竹和沈韶表示先返回基地做一些准备,明天一早就和卫生署的疾控流调团队一起前往努塔克。 往政务厅外走的路上,镇长拍了一串马屁夸恩竹亲力亲为、坐镇一线,是个体恤爱民的好长官,上校懒得听他装模作样说废话,只是假意愉快地和他客套。 “沈秘书!”,小刘助理小声地对走在恩竹身后的沈韶发出“噼呲噼呲”的信号,示意她趁现在溜走,和自己去旁边说两句。 “长、长官。”,沈韶轻声呼唤恩竹,“我……我有点不太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间。” 上校转头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快去快回,别耽误我的事。” “是。”,沈韶怯怯地应声,随后小碎步跑到了政务厅的侧门。 小刘也悄悄从他父亲身后闪离,在沈韶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也跟了过去。 “沈……你这是怎么了?”,小刘一绕过转角,就看到沈韶扶着墙边抱着肚子似乎要作呕。 沈韶摆了摆手,她生理期胃胀气,外加有点水土不服,刚才跑了两步又吸进去几口带着沙尘的风,突然一阵嗳气难受。 小刘助理紧张地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赶紧焦急地问她:“他居然没……你该不会是……” 沈韶心说你有脑子吗?没有一点基本常识的吗?前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就孕反吗?我是人类,不是十五天就能产崽的鼠兔好吧? 她走向绿化带,自己从挎包里拿出一瓶水漱口,小刘一脸难过地问她是否没事。 沈韶心说我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你看着我正在这难受的时候问我这个?而且你关心人就光动嘴皮子的吗?连给人递个水都不会?你甚至现在手里明明就拿着一瓶新的哦? 但她嘴上说的却是:“谢谢小刘先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 “沈秘书,你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刘挠了挠脑袋,“雷斯亚尔钦的医院现在也是军管,除非去其他镇子上,或者去城里才行……但是现在雷斯亚尔钦有了第一个病例,那个姓恩的说要全城排查,这个时候肯定不会随便放人。” 沈韶摆着手表示自己没事:“小刘先生,您别担心,我不要紧,而且或许这样,长官才会早一点兑现诺言,其实换个角度看也是好事。” “我都和你说了!他不可能负责的!”,小刘急得跺脚,“而且非婚生子连继承权都没有!你别被他给骗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沈韶故作恐惧地嘤嘤道:“那、那我怎么办?小刘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 小刘用力地深吸一口气:“首先,我们要找到证据!” “怎么找证据?”,沈韶歪着脑袋问道。 “这种禽兽,肯定还会再次向你出手!”,小刘助理挠了挠下巴思索,“如果能拍摄视频之类的,就可以作为证据!” 沈韶心说这种案子,法律上有效取证的方法多了去了,你小子为什么就非要录像?莫不是想拿到视频之后自己私藏吧?然后再以此威胁我委身于你?拜托,我难道看起来真的很蠢么?这么明显的坑你都觉得我会信?不是我说,男的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都觉得长得好看的都是笨蛋、成绩肯定都不好、女人脑袋都聪明不到哪里去、头发长见识短是吧? “这……我怕被长官发现……”,沈韶一脸难堪地表示自己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别担心!”,小刘拍了拍胸脯,“我来让我的人在你们帐篷里设置!” 沈韶一脸震惊地问他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边境军区基地管理严格,不许任何消息流出,普通士兵连手环都不能用,这不可能做到吧?” “沈秘书,你别小瞧了我,也别太高看了那个姓恩的小子!”,小刘得意地勾起嘴角,“他设置的保密措施,对我来说就是个屁,那些个当兵的还不是得听我的?我让他们帮我传递消息,他们没有哪个敢违抗的!” 沈韶心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沈韶心虚地点了点头,并在犹豫片刻后突然抓住了对方的双手:“小刘先生,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和依靠您了!” 沈韶双眼晶莹,朱唇轻咬,风吹过她耳畔的头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加上一滴演技超群的眼泪滑落,她的开衫也被风撩起一瞬,长裙的吊带恰到好处地一闪而过,配上她令人惊叹窒息的容貌,所谓美人垂泪和梨花带雨恐怕也比不上此时此景。 小刘一下子浑身过电,这家伙立刻打包票:“没问题!放心交给我!” “你们在干什么?!”,上校的声音突然大声响起,只见他从转角方向怒气冲冲地向绿化带走来,沈韶赶紧松开了小刘的手。 “长、长官……”,沈韶支支吾吾地瞟了几眼小刘助理,示意他说点什么。 恩竹皱着眉厉声质问沈韶:“沈秘书!你不是说你去卫生间了吗?藏在这里干什么?磨磨唧唧地浪费时间,是还嫌我行程不够紧吗?不想干了是不是?” “那个……是小刘助理他……”,沈韶继续给小刘使眼色,让他帮忙打掩护。 小刘故意避开沈韶的眼神,打了个哈哈说自己父亲那里还有事,先走了。 沈韶简直目瞪口呆,心说有没搞错,你个大男人能不能稍微有点担当?就说是刚好路上遇到会死啊?就不能编一句“长官您别误会,是我缠着沈秘书陪我聊天”吗? 恩竹也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小刘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说这人怎么这样? “他刚刚没对你做什么别的吧?”,上校在小刘的身影消失后立刻焦急地问沈韶。 “放心,你头顶没帽子。”,沈韶烦躁地从包里掏出免洗的消毒洗手液疯狂搓洗,“恶心死我了!不行,我得真的去趟洗手间,再用洗手液和水洗两遍!” …… “偷拍录像?”,回基地的路上,沈韶向恩竹说了刚才的事情,上校震惊得人都傻了,心说这群家伙简直胆大包天。 沈韶打开手环的同时点了点头:“还好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帐篷和这辆车上没有录音录像设备,因此并没有提前暴露任何信息。” “基地除了登记过的手环以外,其他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所以视频只能存在本地,然后由人手回收,通过某种途径将储存卡带出基地。”,沈韶一边在全息屏上操作着一边说道,“你给我开个权限,我要确认一下没有出现额外的讯息传输装置。” 军官在等红灯的时候快速地将系统管理权限临时授权,沈韶检查后确认了基地登记的手环只有自己和恩竹的两只,并无其他能够通过防火墙的设备。 “我会埋一个trigger在这里,以防万一。”,沈韶打开了两个命令行界面并解释道,“如果出现除了我们两个人的手环以外的设备,就会自动标记、截断信号并追踪。” 恩竹问那被藏在帐篷里的本地设备怎么办。 “我们先找到它,然后我来控制它,之后入侵存储卡,我会放一个脚本在里面,只要它再次被人打开或连接,就会向我返回地理位置和ip地址。”,沈韶勾起嘴角。 上校一边开车一边回忆思索:“非法传输、泄露管制军区的保密信息,我记得你给我点学习手册上写的,根据情况严重程度,要判五至十五年?” “不仅如此,还有诽谤、侵犯他人隐私。”,沈韶提醒道,“且律法规定,若事涉贵族,刑罚加倍,而超过三十年的监禁时间,在判罚更加严格的军事法庭上,最高可定至死刑。” 上校继续补充:“我国律法刑法判定是多罪叠加制而非罪名最高制,泄密加上诽谤和侵犯隐私,叠加我的勋爵爵位双倍,这样算起来,最高可达四十年的监禁!但如果在诽谤和侵犯隐私这两项上,得到受害人谅解的话,就可以不定罪,这样的话只判泄密的罪名,年限就不至于到死刑标准了!我们就能以此来劝说那个内应做我们的双面间谍,将功折罪!” 沈韶十分满意地看着恩竹的侧脸:“真不错,看来学得很勤奋嘛!看来你小子真的是【连蹲坑的时候都在学习】哦?” “那当然!”,恩竹微笑道,“想要做真正的沈家女婿,怎么能不懂律法呢?” 沈韶立刻羞红了脸,连脖子都烫了起来:“你、你就有这么想要名分啊?” “是。”,上校将车缓缓驶入基地哨卡,“我一定会让你父母真正地承认我,我并不想以【朋友】的名义到你家吃饭,而是以【女婿】的名义。” 沈韶脸上的红晕不禁蔓延到了耳朵上,她连忙转移话题:“那、那你好好努力吧……对了,说不定帐篷里现在已经被装了东西,记得进去之后就要开始演了哦?” “演什么?”,恩竹一头雾水,“不是正常活动就好了吗?反正你会入侵设备。” 沈韶竖起食指摇了摇:“我要伪造视频,至少也要先收集一点素材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至少先拍点场景和人物的镜头喂给我的ai,也就是智能助手,然后……” 她坏笑着看向上校:“你发我一点你爱看的那些小视频,我仿造着做一段,以保证让姓刘那小子信服、自以为得手,虽然不知道他敢不敢真的拿着伪证去向吏事部举报、把这事儿捅大,但至少不会让他拿回储存卡的时候就发现上当中计、立刻处理掉关键的内应。” 恩竹一脸【我和你分享肮脏小电影这件事好奇怪】的纠结表情。 “哎呀,你们男生之间不是都会互相分享链接的嘛!”,沈韶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只是发送对象不同而已!” 上校扶额崩溃:“你又不是男的……而且你还是我……反正很奇怪,但我会发给你的。” “至于剧情的话……”,沈韶想了想,“你看过不少吧?你历史纪录里我记得有秘书系列?” 恩竹想想就尴尬得手足无措,差点开错路:“不是,真的有必要吗?你你你的智能助手好像不够智能啊?就不能我们站着随便舞两下,然后就自动生成吗???”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采样太少的话,整体做出来的会很假哦?”,沈韶遗憾地摊了摊手。 …… 恩竹羞耻得满面通红,他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莫名保持了一个立正的姿势,直愣愣地在帐篷的门帘前站岗。 “过十秒就action哦?表情和肢体动作尽量自然……你现在就太僵硬了。”,沈韶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她刚刚完成了设备搜查和控制,现在这台微型摄像机的控制权完全被她掌握。 军官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真是抱歉我没有经验,恐怕要ng好几次……” “你要有经验我就不喜欢了。”,沈韶叉着腰说道,“我极度洁癖,别人用过的我才不要!” 两人念着倒计时:“三、二、一!进!” 沈韶被一把推进帐篷内,她连着趔趄倒退了几步,心说你这个力气控制得倒不错,要是用你正常的力道,我应该已经被发射出去了。 “愣着干什么?”,恩竹拉上了门帘,随后指了指沈韶身后的折叠床,“脱了上去!” 沈韶心说这么直接的吗?没有任何前情提要吗? “停,重来。”,沈韶竖起手掌,“完全没有剧情的吗?那影片分类的意义在于?” 上校噎住,立刻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一般都跳过前面的内容,直接开始那什么……” 沈韶尴尬地扶额:“行吧……那你至少说点什么和我们人设符合的内容。” 两人退到了帐篷外,重新开始。 沈韶再次被一把推入帐篷,恩竹走进帐篷后拉上门帘,转身严肃地吩咐道:“沈秘书,替我换下这身脏衣服。” “是,长官。”,沈韶表演着害怕的颤抖,这让恩竹高度心理不适。 她走上前来,轻轻地解开上校的领带,随后再替他解开衬衫纽扣。 当沈韶半蹲下来解开衬衫最后一粒纽扣时,上校突然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低垂着眼下命令:“腰带也是。” “是,长官。”,沈韶咽了口口水,犹豫地伸手去解开皮带和纽扣,随后拉下拉链。 军官在对方的手接近时就已经紧张了起来,他反复在脑子里强调这是在拍摄素材,后面关键剧情会用ai生成,千万别想太多。 恩竹按在沈韶肩膀上的双手顺着手臂下滑,褪下了她的薄开衫,她优美的锁骨展露无遗:“沈秘书,今天辛苦了,你也换身衣服休息吧。” 他的手指不老实地伸入了肩带下,轻轻一勾,令其滑落沈韶的肩膀。 沈韶这会儿也真紧张上了,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过于暧昧,似乎可以感觉到恩竹的指纹正凹凸不平地在她肩膀和手臂上划过,带来酥麻的触感,而对方的体温也正在上升,甚至……沈韶看到眼前的拉链之间有什么隔着她买的织物逐渐膨出。 “长官,我、我不累,我先整理今天会议的资料吧?”,沈韶将红透的脸别了过去,并把恩竹的手推开,自己站了起来,伸手把衣物捞回原位,走向纸箱子做的办公桌,坐在折叠椅上打开手环检查今天的会议纪要文件。 军官就这样穿着敞开的衬衫和半截耷拉着的裤子,站在了沈韶身后,压下身子并将手臂越过椅子,环抱住了坐在上面的沈韶:“怎么了?难道你不愿意吗?不是都做过了吗?” “长、长官,我……我今天不太舒服。”,沈韶心跳加速,心说我怎么感觉这小子状态有点问题啊?呼吸声未免也太重了吧?而且你的手还很烫啊! 上校像是没有听见,他直起身来砰地将纸箱子推开,站到了沈韶面前,随后突然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臂,将其拽了起身。 沈韶惊叫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恩竹迅速的下蹲和有力的横抱,她还未反应过来,军官就抱着她走向了折叠床,并且把她粗暴地丢在了被子里。 “您、您别这样!”,沈韶捏着衣服向后缩着躲,她这会儿是半真半假的害怕,恩竹完全没有管她在说什么,伸手拽掉了她的外套扔在一旁,又踩掉了自己的裤子爬上床垫,捏着沈韶的腰用力地把她拉向自己。 恩竹咽了口口水,表情不知道怎么做才合适,看着怪狰狞的。 他单手抓住了沈韶的两只手腕,将手腕越过她的头顶,同时把她压在身下,在悬殊的力量下任其无谓挣扎,另一只手开始拉扯对方的衣物。 “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忍了。”,上校强行吻上了沈韶的嘴唇,轻轻咬着对方的唇瓣,舌尖不顾阻拦地侵入齿间,另一只手开始在她的腰际和后背游走,霸道的吻逐渐从唇上转向耳后、脖颈、锁骨和胸口,甚至有往下方柔软处去的趋势。 沈韶全身都被这抚触和亲吻诱得酥软麻痹,她甚至闭上了眼忍不住哼唧出声,但沈韶很快被自己羞耻的声音惊醒,她感觉对方有些失控,连忙剧烈地扭动着挣扎想要逃离。 军官还以为对方在演戏,并没有停下动作,甚至把他粗大的手探入裙下,作势要去抚摸大腿,继续着强行侵犯的剧情。 “不是……停下…..别……”,沈韶的意识在努力抵抗,她自己也快要失去理智了,沈韶的声音越来越娇软,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在恩竹碰到她腿的时候还不禁颤了一下。 “够了!停下!”,沈韶的理智强行上线,她大声喊了出来,喝止试图进一步动作的恩竹。 军官一愣,他抬起身子,看到沈韶眼眶通红、泪流满面,她害怕得浑身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上校赶紧倒退爬远,犹豫了一下直接穿上鞋子走到两米开外,拉开距离让沈韶安心,“我是不是做过头把你吓到了?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会真的这样做,你放心!” 他手足无措地去拿热水壶倒了杯水,递给躲进被子瑟瑟发抖的沈韶:“对不起,我、我是不是用的力气太大把你弄伤了?” 他十分内疚,坐在折叠椅上双手抱头:“唉,我……我讨厌这样……这其实并不是我想要的和你第一次亲密互动的场景,我也不想像一个罪犯一样强迫你,我幻想中的模样,应该是很温柔、很放松、爱意满满、自然而然的,可我们却为了别的事情,毁掉原本可以很美好的事物……抱歉,是我做得不好,给你带来了糟糕的初体验……我也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害怕我……我、我理解,对不起,你肯定觉得我刚才很恶心吧?抱歉,我、我再也不会碰你了,再也不会了!” 沈韶的情绪逐渐恢复,她小口啜饮着热水,她已经明白刚才其实上校并没有失控,失控的反而是她自己,随后沈韶又被对未知的恐惧控制了理智,结果伤了对方的心,让恩竹误以为自己很怕他,甚至厌恶他的触碰,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样的状况。 军官懊悔不已,他的本意是做好沈韶要求的事情,没想到却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此刻觉得或许自己和沈韶真的不会有未来——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自己,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管是结婚还是住在一起,只是为了让皇帝放心而已,她对自己的好或许只是怕让他伤心难过,其实并非她真心愿意。 两个人远远地沉默着,军官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沈韶:“你是不是……还在害怕?我、我先出去吧?这样你会不会好一点?然后……今晚、今晚我睡外面,你放心。” 军官垂头丧气地穿好衣物,伸手去拉帘子滚蛋,却被沈韶喊住: “别,别走。” 恩竹惊讶地回头,沈韶低着头小声重复: “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请你......回到我身边。” 她咽了口口水承认道:“我没有讨厌你,也不是害怕你,我只是......无法诚实面对我自己。” 第2116章 打破心理围墙 一个多月前,春假,镇关侯府花园,不带男人的小姐妹聚会。 顾彤彤把一个聊天截图挥给沈韶,说这是镇关侯世子阿岳靠在军部的关系了解到的情况。 “只知道还活着,别的没法透露?”,沈韶焦虑得挠头,“战区讯息管控也太让人崩溃了!” 顾彤彤抚摸着沈韶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他是指挥统帅,一般不会有事的!” “万一对面擒贼先擒王怎么办?”,沈韶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害怕。 李雨嫣的嘴一向不带个锁,脑子也没半点情商:“秀发哥该不会到死都是个处男吧?” 傅桥声赶紧一把捂住李雨嫣的嘴:“韶韶你别当回事,这个人的脑子和肠子一向是连在一起的,她说的不过是个屁!” 沈韶知道李雨嫣没恶意,她只是观察着冰镇杯子上滚下的水珠喃喃自语:“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是个问题吧……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迈出那一步。” 她抬起头来看向顾彤彤:“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彤彤理所应当地回答她:“就自然而然啊,气氛到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要发生什么,外加男人的本能,稍微指导一下路线,提供一点心理支持,鼓励鼓励多试几次就成了。” 李雨嫣掰开了傅桥声的手指插嘴道:“韶韶你呀,就是道德感太高、羞耻心太大、自尊心太强!我在想是不是家庭教育的缘故?” “不是家庭教育的事情,我妈超开明,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就跟我说,只要保护好自己,其他的别在意之类的,还说什么谈恋爱自己开心最重要。”,沈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家里并非传统派,慎博郡主甚至和她说最好结婚前就试试,不然未来会后悔。 上官非迟啧啧感叹:“这下可好,结婚太仓促了,都没提前试试看!” 傅桥声敲着桌子说周自衡那天看过了,外形优秀,别的不清楚。 “外形我也看过了啦……”,沈韶竖起手掌让打住,“重点不是这个,是我的心理问题!” 顾彤彤瞪圆了眼问沈韶什么时候看过,沈韶低声承认是永宙城那次,因为自己从来没见过,所以出于好奇,趁恩竹昏睡偷偷脱下来看了看,甚至还上手捏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这家伙的反差感能吓死个人!”,李雨嫣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 顾彤彤摇头感叹说自己就亏在没提前看看试试,这让众人都瞪圆了眼睛看向她,一脸【你刚刚好像不小心自曝了什么私密大瓜】的表情。 顾彤彤为难地形容道:“阿岳两米零四,结果是大树挂辣椒,好处是他第一次成功的时候我没遭什么罪,愉快地过渡到了日常夫妻生活,其实也还行,能凑合使。” “这个东西居然不是成比例的吗???”,沈韶十分了解刑侦知识,心说手和脚的大小基本上都和人的身高成一定的比例,或者正好能和身体的某些部分对应上,比如脚长等于人肘弯到手腕的长度,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器官独树一帜,非也非也。 “那个东西据说是遗传的。”,李雨嫣提供了一条她所知的信息,“不过有一说一,实际体验跟size关系有限,只要达到平均值就行,甚至并不是越大越好,不合适反而会不舒服,重要的还是技术和两个人match的程度!” 众人又瞪圆了眼睛看向未婚的李雨嫣:“等会儿,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呃……”,李雨嫣支支吾吾地承认,“好吧,事到如今,既然已经不小心说漏嘴了,就不瞒你们了,其实我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好几次……呃,好几个……回国后谈的几个男朋友偶尔也会啦。” 所有人瞳孔地震:“我靠,这事儿你爸妈知道吗?!楚濯昂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干嘛告诉他们?找死啊?你们也都给我记好,不准说漏嘴哦!”,李雨嫣心虚地拿起杯子战术性喝饮料。 沈韶心说你这家伙也是会突然曝点什么吓死个人,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采访李雨嫣:“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反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做不到?”,李雨嫣突然智力顶号上线,“你是不喜欢秀发哥吗?会觉得和他肢体接触很恶心很难受吗?” 沈韶摇了摇头:“完全相反,我光是看到他好端端地坐在那,就会莫名想贴到他身上猛吸,看他看稍微久一点就忍不住想亲他,出门在外要是手不牵着就浑身难受,最好是能七天二十四小时抱着……之前贵族谋杀案的时候,我甚至都想过他要是因此失业沦为平民,我就把他当宠物养在身边,栓条绳子天天陪着我。” 大家脸上的表情是【你最后那句话稍微有点吓人】,上官非迟偷偷和傅桥声耳语,问她沈韶是不是有点什么小众的癖好。 “那到底为什么啊?”,李雨嫣满脸疑惑不解,“你让他碰过你吗?接吻的时候他手在哪?” 沈韶努了努嘴回答她:“我们一向是,我可以随便摸他,但他不能乱来,目前为止他只碰过我的腰、背和手臂,之前帮我按摩的时候碰过一次小腿,除此之外全部禁区。” “why???”,李雨嫣百思不得其解。 “我其实自己也进行过心理剖析。”,沈韶鼓着脸说道,“我接受不了自己会做这种事,我克服不了羞耻感,自尊心也让我没法想象自己要居于人下被摆弄或者被激素操控……我难以想象自己不再清醒克制,在他面前颠覆独立自持的形象,赤裸裸地展示动物性……我坚信自己是理性的人类,我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欲望,我就是……我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了!” 顾彤彤一拍手掌表示这简单:“你像之前那次一样,喝半打啤酒,不就勇得要死吗?” 沈韶仰天长啸道:“然后他就也会像之前那次一样,像个护工一样把我照顾得妥妥贴贴,说不定还会给我煮蜂蜜水再一勺勺喂我喝,绅士得要命啊!” 沈韶抱头崩溃:“这个人完全接受不了稀里糊涂地发生什么!他非要两个人都很清醒才行!可是清醒的时候我怎么可能放下心理防线啊!我没有办法拉下来脸啊!!!” “还有就是,他当时表白的时候,他说他喜欢我的坚强独立,我怕他在这之后,不再喜欢我了怎么办?”,沈韶到处给自己找理由,“在他面前我一直表现得很自强,我几乎不撒娇也不示弱,感情里我也一直是主导者,我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变成好像什么很依赖他的娇妻一样的形象!可是这种事情总不能我主动来吧?我霸王硬上弓这合理吗?”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要男生主动的啦,话说回来你碰他的时候,他不会有反应的吗?”,顾彤彤岔开话头提问道,“之前小衡不是给他把脉说很正常?” 沈韶拿杯子上的水珠在桌上画画:“不如说是过于敏感了,我亲一下他手心都会有反应。” 大家的脑袋一齐凑了上来:“然后呢?” “然后他就去钻厕所了。”,沈韶倒在了椅背上,抬起头来看天上的云。 李雨嫣一脸被噎住的表情,突发奇想道:“要不让秀发哥先去花柳阁进修一下开个苞?他没经验就算了,这未免也太羞涩了吧?” “嫣嫣你要不要先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沈韶无语地把手掌盖在了眼睛上。 “我不信男人能顶得住诱惑!成年人的恋爱都是靠勾引!”,傅桥声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这种大美女亲自动手,是他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难道秀发哥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沈韶疑惑地皱着眉抬起头来:“勾引?” 李雨嫣一拍桌子说道:“搂他脖子!坐他腿上!亲他的嘴!蹭他那儿!” 沈韶瞳孔地震的同时面红耳赤:“你你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呢!” “把他按倒!和他对视!吻他耳朵!挠他胸口!”,顾彤彤也一拍桌子说道。 沈韶张着嘴惊呼你们两个小点声! 众人七嘴八舌地给她出馊主意,主要宗旨就是引诱对方,令其破防,让恩竹自己忍不住,这样沈韶就可以顺水行舟,半推半就,只要到时候眼睛一闭什么也不要想,一定能成。 “不行不行不行,我想想还是很害怕!”,沈韶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感觉他失控的样子肯定也会很可怕!他必须超级无敌温柔才行,稍微吓到我一点,我肯定都会忍不住喊停!” 顾彤彤连忙劝她:“不会的!又不是强行来!两情相悦怎么会可怕?肯定是意乱情迷呀!” 傅桥声咋舌说不如想办法把他们两个关进【不色色就出不去的房间】,沈韶问她这是什么年代的老梗,都勒刺四年了还用? 李雨嫣一把按住沈韶的肩膀:“这样吧,你就按我们说的试试看!就定在秀发哥打完仗回来的那天晚上如何?气氛又很好,理由也很充分,久别重逢你肯定也会情绪上头!” …… “等会儿?!”,恩竹下巴脱臼,“所以说本来我回来那天晚上,如果老管不出事的话?” 沈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由于错过了那次机会,自己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没有合适的时机,因为没有充足的理由又很难说服自己,情绪和心理准备也很难到位,甚至自己为了当时准备的一些没用上的东西,也在搬家前都扔掉了。 上校直接从腰上拔出枪来怒道:“管!巍!桦!!!我现在就要回去杀了他!!!” 眼见这家伙是真的火大,沈韶赶紧下床穿鞋一把抱住恩竹让他冷静。 “可恶……”,军官眼角带泪手捏成拳,“姓管的,我恨你!!!” 这时候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敲了两下,一个士兵大声道:“长官!您要的东西到了!” 沈韶疑惑地看着前去打开帘子的恩竹,只见他不一会儿就回到帐篷里,再次拉上了帘子,随后将一个小袋子举起向沈韶炫耀:“看!是红糖!还有胃药!我都给你搞到了!” “怎么回事?”,沈韶急忙嗔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能私自开封和偷拿政府救灾物资!” 军官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那个,所以这是扣押的走私物品,完成充公手续后,我就可以自由分配它们啦!部队人均两勺红糖,两颗胃药,不过分吧?” 沈韶如释重负,随后问恩竹怎么知道自己胃不舒服。 “我……我不放心,所以在你骗走小刘之后,一直躲在墙后面偷看。”,恩竹支支吾吾地承认,“刚好看到你恶心嗳气,心想可能是水土不服外加生理期闹的,于是当时就问了处理充公手续的人,除了缴获红糖以外,有没有抓到胃药一类的东西,让一并送来。” 上校红着脸拿起保温壶,给沈韶冲了一杯红糖水递上并关心地问她:“今天好一点了吗?” “偶尔会突然痛个几分钟,几乎不疼了!”,沈韶十分感动,她接过热水顺下胃药,似乎是心理作用,沈韶竟感觉马上就全然大好了起来。 她心说还真是一对比就高下立见,小刘泡妞只出一张嘴吹牛画饼,恩竹对沈韶好是真心实意,行动力十足,沈韶需要什么、哪里不舒服,他说干就干绝不拖延,甚至并没有提前说过自己在找红糖,听到之后就默默记下,转眼把实在的事儿先办了。 “或许,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全部模样都交给他。”,沈韶不禁这样想,“他不是那种看了自己未知、难堪、羞耻的一面,就会翻脸不认人的那种混蛋。” 恩竹在她内心活动未了之前,突然温柔地揉了揉沈韶的脑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也不用压力太大,更不要觉得这事儿对不起我什么的,不要勉强自己!和你母亲说的一样,自己开心最重要!其实我没关系,反正我前面二十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嘛,也不怕未来继续这样再二十七年又二十七年的,如果你实在是心理上接受不了那个,我们完全可以那叫什么来着,柏拉图式?一直维持在你很有安全感的理智和精神层面,听起来也很美好不是吗?” 他又为刚才吓到沈韶的事情道歉:“我刚才确实做的过头了,肯定是正好和你想象中恐怖的情形对应上,才会让你害怕成那样,实在抱歉,我也收回之前的话,什么【再也不碰你了】之类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和我肌肤接触,正巧我也很喜欢,不如我们以后就多多拥抱吧!” 沈韶已经分不清对方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在忍耐和撒谎,还是真的觉得永远不到那一步也无所谓,只是被温暖如厚重毛毯或棉被的情绪包围。 “话说回来,刚才那些素材够用了吗?”,军官抬手指了指帐篷顶部骨架上的一个小黑盒子,“至少得到了有价值的ai口粮?” 沈韶被【ai口粮】这个词逗乐,点了点头说应该足够,场景模型衍化之后,再拼接一些小电影的片段就行,脸和细节其实没必要太清晰,有个大概的样子就行,外加把存储卡修改为不可复制和迁移模式,这样就能防止这个视频随意流传出去,同时配上自动销毁的小脚本,只要沈韶的目的达到了,这个有损二人名声的东西就会立刻被粉碎。 第2117章 关键的证词 恩喜儿正在认真地刷预测套题,完全没有注意到树醒风在她旁边安静地坐着有一会儿了。 “完成!”,她放下演算草稿纸,在平板上点击了提交,并停止了计时器。 恩喜儿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懒腰,等待智能阅卷的结果。 树醒风微笑着凑上前去,帮她按摩肩膀:“喜儿,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荣升恩氏族长第二十九年纪念日。”,恩喜儿拗了拗僵硬的脖子,“不过不是整十周年,所以风眠山庄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我已经吩咐了发年薪30%的奖金给每个人。” 树醒风一脸噎住的表情,他讨好地按着恩喜儿肩胛骨缝的酸痛处:“还有呢?” “还有……”,恩喜儿转了转眼睛思索,“啊对!我送给竹儿和沈姑娘的快递今天差不多能醒来了吧?他们应该已经去努塔克了,今天是他们去努塔克的日子!” 树醒风嘴角抽搐,于是故意加大了手指的力度,用力按压恩喜儿酸痛无比的大圆肌位置,期待地继续问:“嗯……还有呢?” 恩喜儿被揉到了肩周的疲累处,不禁失声惊叫,她忍耐着这又疼又爽的筋膜指压回答道:“今天……啊!今天还是竹儿和沈姑娘领结婚纸第八十天的纪念日……啊嘶!” 树醒风已经确信这家伙是故意的了,他扯下领带系在了恩喜儿的腰上,迅速绑了一个蝴蝶结:“看来你是完全忘了!那我猜应该也没准备礼物吧?不如我自己挑一个你送我吧?ok我选好了,就决定是这个了!我现在就要拆礼物!” 他说罢将对方转了过来,一把抱起放到了书桌上,正准备下压上身吻她,却被恩喜儿一脸惊慌地推开:“搓气!你压到我平板了!我刚做完的题还没出分呢!!!别给我删了!” 树醒风尴尬地赶紧松开爪子连连倒退,恩喜儿焦急地拿起桌上的平板查看,幸好没按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批完了!七百一十四,稳的稳的!”,恩喜儿欣喜地看着自己做的第十六套卷子批改结果,这几天的模拟考成绩都很好,她的信心因此上涨了不少。 树醒风苦着脸站在一旁搓手,妻子忘记他生日这件事,他还是有些伤心。 恩喜儿用余光偷偷观察着树醒风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你就这么在乎我是否在乎你这件事吗?我人都在你身边了,天天陪你睡觉还不够?” 树醒风叹了一口气:“对…….你也知道,我很贪心,字面意思,我贪图的是你的心,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不太确定你是否还爱我。” 恩喜儿勾起嘴角,将腰上的领带解下,系在了树醒风的手腕上:“跟我来。” 树醒风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被对方牵着走进了会客厅,只见一个小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了茶几上,下面还压着一张反背放置的、破碎的、被用透明胶仔细粘好的贺卡。 男人看着那个扁扁的盒子,好奇地解开上面的丝带,大手掀起了盖子: 那是一张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女孩穿着姜黄色的衬衫和深绿色的背带裤,脚踩一双沾满了泥巴的牛皮靴子,正在草坡上欢笑着奔跑,黑色的长发系成一股麻花辫,她手里拿着一个草编的篮子,篮子里放满了新鲜采摘的浆果,她的身后跟着一只白色的小狗。 “我听说你父亲在你出生后处理掉了她所有的痕迹……我找到了你妈妈的照片,这是她十五岁的样子。”,恩喜儿将脑袋靠在了树醒风的肩膀上,“她原本是一个农民的女儿。” 今天同时是树醒风的亲生母亲去世的日子。 树醒风惊讶地看着这张老旧的照片,他伸出手指在上面摸了摸,他有些不敢直接碰那个女孩的脸,只是轻轻拂过那条小狗的尾巴,指尖传来的触感像是摸到了那绒毛。 “她和你长得真像。”,恩喜儿挽上了树醒风的胳膊,“下面那张贺卡是她留下的,在你出生之前她下写了这张东西,我估计是本来计划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给你的。” 树醒风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他慌乱地拾起那张曾经被某人撕碎的卡片,翻了过来: “小风,成年快乐!希望你每一天都开心!我不知道未来你这个年纪会想要什么,不过既然你是男孩子,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句泡妞好用的话!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你就直接告诉她——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也一定会喜欢!因为我会永远相信你、偏爱你!不过前提是你千万不要变成一个花心的人渣哦!不然我会用赶牛的鞭子狠狠地抽你的屁股!就像我当年对你父亲那样!” 树醒风用拳头捂着嘴笑出了声:“什么啊!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或者惊天大秘密呢……不是我说,这句话也太老土了吧?真是年代感十足,就算是我们当年那个时候,也没人会用这种话表白了吧?讲这个还容易被人当成废物妈宝,不浪漫也就算了,甚至毫无参考价值,我绝对不会说的,百分之一百会被甩啊!这土气的小村姑难怪只能当个小妾,原来是谈恋爱的水平太臭了,被老男人随口编的三言两语就能骗到手……” 这家伙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他脸上的表情明明是温柔的笑容,照片上的这个女孩他素未谋面,写下这张贺卡的人他不曾认识,他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也没有牵过她的手,可这样陌生但纯粹又朴素的温暖和爱意,却实在地传达到了他的心。 哪怕这张贺卡迟到了三十一年,但这是曾经有人如此爱他的证明。 男人敲了敲桌上的按钮,召唤进来一个下属,把手里的照片和贺卡递给他,平静地吩咐道:“仔细裱起来,放到我书桌上,摆在明竹的照片旁边。” 他转身将恩喜儿紧紧地抱在怀中,闭上了双眼,轻轻吻她的头发:“等你考完试,竹儿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一起拍一张全家福吧。” 恩喜儿抚摸着他的脊背:“如果你能劝得动他的话。” …… 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缓缓地睁开了眼,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但还是看不太真切,只见大约是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正隔着护目镜观察她。 “哇!醒了醒了!”,左边的那个男人惊奇地呼喊着,右边的女人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好?请问能听见我说话吗?这是几能看清吗?” 女人张了张嘴,肿胀的喉咙让她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雷斯亚尔钦,你是从努塔克过来的对吗?”,沈韶把折叠床旁边柜子上的一杯绿色的水端了过来,“先喝点这个药吧,嗓子能舒服些。” 女人努力张开嘴叼着吸管,她这时候也不想别的了,虽然这个液体颜色很诡异,但是这两个人若是想要她的命早就可以下手,所以不管杯子里是什么她都会喝下去。 “怎么样?好一点吗?”,沈韶把杯子放回了床头柜。 女人用力眨了眨眼,她本来想揉揉看得不清晰的眼睛,但奈何手臂完全没有力气,一寸也抬不起来,沈韶见她似乎是眼睛不舒服,又让恩竹递给她眼药水,给女人滴了两滴。 女人这下能看清了,她见到只露了上半张脸在护目镜下的恩竹,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不不不!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恩竹连忙摆了摆手:“这位女士你冷静!我们没有恶意的,别害怕!你前几天倒在沙漠里,是我们的人把你救回来的。” 女人听到这声音又安静了下来,她搞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树醒风。 沈韶心说看来是把恩竹认错成他老爹了,看这个反应,似乎之前是折磨得不轻。 “别怕,我们能帮你,不过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沈韶隔着丁腈手套牵起对方的手,柔声询问道,“你是先去了努塔克,然后来的这里,对吗?” 女人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是有一个人把我抓到了一个地方,没收了手环,我在那里的一个房子里生活了几天,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之后,每天都有人来采血……后来就把我扔到了沙漠里,只告诉我直走往东有个镇子,除此之外连水都没有给我……” “西边的话确实最近的就是努塔克,你是从努塔克来的没错……抓到?是谁把你抓到了努塔克?是和他很像的人吗?”,沈韶指了指恩竹。 “不……并不是。”,女人虚弱地回答道,“我是……我先被送到了勤哲城,之后是被绑架……” 沈韶皱起了眉:“先去了勤哲城?你从王城先到了勤哲城?然后被绑架到努塔克?” “对……”,女人咳嗽了两声继续回答,“我、我做错了事被降职,从总部调到了分公司。” 沈韶心说不得了,这里面还有别的问题,这个女人并不是简单的快递。 “你去分公司做什么工作呢?”,沈韶循循善诱着提问。 “我去分公司做市场调查。”,女人忍不住咳嗽,能直接听到严重的湿啰音,“勤哲城夜间经济的市场调查,一个人半夜活动……然后就被绑架了。” 沈韶疑惑地皱起了眉:“勤哲城是有宵禁的你不知道吗?哪来的夜间经济?这不搞笑吗?” “我、我知道……”,女人气若游丝,“但是领导这么要求了……” 沈韶猜测是恩喜儿或者树醒风知道勤哲城治安不好,经常有绑架团伙夜间活动,找个理由让这个女人大晚上不顾宵禁在外面乱逛,令其被人抓走—— 或许这个诡计更加精细,株树塔知道有某个人在计划着什么阴谋,于是这个女人的活动区域被故意设置在对方的路线上,让她被对方盯上,被顺利运输到这里。 “你被调到勤哲城分公司,结果被绑架,绑架你的人把你关到了努塔克的一个房子里,让你生病,又把你丢进沙漠里,让你往东一直走?”,沈韶总结了一下女人刚才的证词。 女人艰难地点了点头:“应该、应该是的。” “被绑架的房子里还有别人吗?”,沈韶提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女人吞刀片般咽下口水:“有的……但他们都没活下来,只有我……” 沈韶又把绿色的药水递给她喝:“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呢?你……你去勤哲城之前,是不是打了什么疫苗之类的东西?” “……是。”,女人将吸管松开,“包括在员工医疗保险里的联合疫苗……我们所有人今年都接种了的,可能是那个有点用吧……” 沈韶转头拍了拍上校:“你去要一份联合疫苗的内容,可能有什么和瘟疫的病毒有关!” 恩竹立刻离开了隔离帐篷,去缓冲区清洗消毒,然后使用手环联系树醒风。 沈韶继续留在帐篷里问话:“对了,你是为什么被降职?” “我……”,女人突然哑住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是因为违规搞办公室恋情。 沈韶看得出来这人在撒谎,不过反正这句只是她个人好奇所以顺带问的,并不重要,而且如果这个女人是水管工的话,肯定囿于把柄什么保密信息都不会说,而且她既然能被株树塔放出来,那作为水管工的一切痕迹肯定也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沈韶叹了一口气:“搞办公室恋情的我实在不懂,每天上班都要见面,下班继续见面的话,难道不会有加班的感觉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喜欢上同事的?还有喜欢上领导的就更离谱了,我反正是只想把他们都杀了。” 女人尴尬地战术性闭眼装困,她实在是浑身疲惫,问沈韶是不是回答完就可以休息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问完了,有什么需要的话按铃,护士会来照顾你的,放心吧。”,沈韶把她的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掖好。 第2118章 溯源努塔克 恩竹向着从消毒缓冲区里出来的沈韶啧啧感叹:“你每次做这种事我都觉得谛听真是不得了,谁能想到你给她喝的那个药水,不仅对喉咙疼有奇效,还会越喝越渴?” 沈韶活动了一下腰部:“那不然呢?万一她不肯开口怎么办?我往嗓子药里稍微加点料怎么啦?又不是没给她治,只不过会让她渴求更多药水而已,为了赶紧让我再给她喂一口,就只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上校耸了耸肩:“我没说你的方法有问题,只是感叹一下其中的妙处。” 沈韶坏笑着戳了戳军官的脸颊:“我也给你下了类似的药,所以你才会如此迷恋我,要是不老实,我就随时停药让你毒瘾发作!” 恩竹迅速地轻轻抓住了沈韶靠在他脸上的手指:“我现在就有点发作,快给我来一口。” 说罢,他就微笑着啄了一下沈韶的脸颊:“嗯……好像剂量不足,再来一口!” 上校又将对方拽近,低下头吻了一秒沈韶的双唇,随后满意地揉了揉肚子以示吃饱了。 沈韶鼓着发烫的脸哼了一声:“真是愈发油嘴滑舌了!天天没个正形!” “不喜欢吗?”,恩竹歪着脑袋用头顶蹭了蹭沈韶的额角。 沈韶赌气说一般,表示这招还不够高明,马马虎虎吧。 “那请问怎样做,沈小姐才会满意?”,恩竹牵着沈韶往隔离区外走去,“要我蹲下来学狗叫转圈圈?还是反过来给你戴个链子然后抽你屁股?” 沈韶脸颊肌肉狂跳:“怎么回事?原来你有这种癖好的吗?” “我只是举个例子。”,上校哈哈大笑着,“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讨好方式?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主观上有和我进一步的打算,只是很难做好心理建设的话,那就需要我来制造合适的契机和气氛,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但至少我得了解能让你上头的偏好吧?” 沈韶挑了一下眉毛脱口而出:“我喜欢你穿猪猪超人卡通内裤给我看。” 军官一下子愣住了,他眼球狂转,似乎是没料到沈韶真的会提出来:“你认真的吗?” “真的啊!”,沈韶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办,“我肯定兴奋得不得了!说不定就不害怕了!” 上校张着嘴静止了一会儿,他红着脸转移话题:“咳咳……马上要出去外面了,注意一下,记得恢复长官和秘书的形象,别穿帮了。” 沈韶放肆地嘲笑他食言而肥,说恩竹像那种夸下海口说【随便选】然后逃单的男人。 “我没说不行……”,军官头顶升起蒸汽,“如果你发誓不拍照不录像也不告诉别人的话……” 沈韶点开手环:“那我下单了哦?寄到恩宅?” “什么?!”,上校惊恐地转过头去,“不是,为什么这东西已经在你购物车里了啊???” 沈韶一脸稀松平常:“我都说了想看,那肯定是早早就加购了呗!” 恩竹瞪圆了看着沈韶勾选、支付,商品图片上绘于裤衩背面的猪猪超人戴着墨镜穿着披风,前面的囊袋处则是画了个能源水晶图案,还写着“猪猪能量”的卡通字体。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上校崩溃地扶额,“这根本不是给小孩穿的吧!” 沈韶指着【猪猪能量】说道:“当然不是了,不然你以为呢?” 军官不禁嘴角抽搐:“我以为你是喜欢让我穿儿童款……没想到是……算了,你的审美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穿就是了。” “我的审美哪里奇怪!”,沈韶龇着牙怒捶了恩竹后背一拳。 …… 车队在沙漠中前行,恩竹、沈韶外加卫生署的流行病专家以及六个防疫工作人员,都穿戴着严密的防护服,分别坐在四辆车子上。 车队为了安全起见,停在了镇子外的沙漠里,众人从车上下来后,留下六个工作人员搭建消毒缓冲区,其余的人进入努塔克城镇门岗,沈韶终于得以观察这个地方的真实情形。 整个镇子一片死寂,随着瘟疫蔓延,哪怕是白天的时候,这个地方都几乎没有多少商业活动,大量的裹尸袋一队一队地从一些楼房里运出来,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恶臭,一些商店半拉着门营业,随处可以听到人们咳嗽和哀嚎的声音,大部分的居民都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其他镇子也不敢和这里有什么往来,任何从努塔克出去的车辆和人都不会被接纳,但商人看中了这里的日常必需品市场,依旧会向此处输送物资,以及其离谱的高昂价格售卖。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迎上了努塔克的镇长。 “恩长官,朴医生,各位好,我是努塔克的镇长,姓覃,请大家随我来。”,覃镇长也穿着全套的防护装备,在互相简单介绍后,把大家邀请到一个隔离帐篷里。 沈韶注意到努塔克本地的防疫人员设备并不齐全,有一半的人并没有穿防护服,只是戴着口罩、护目镜和手套、鞋套,有一些志愿者甚至连护目镜都没有,收缴垃圾的工作人员甚至戴的是非一次性的橡胶劳保手套。 “覃镇长,我想请问努塔克是防疫用品不足吗?”,沈韶在落座后担心地询问道。 覃镇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护目镜上蒙上一层水雾:“唉,没有办法,我们的人没办法去其他镇子采购,他们都把我们当作瘟神赶走……网络购物和快递公司也大多拒送此地,我们只能买一些商人送过来的高价物品,但镇子的财政公库已经见底。” 沈韶皱着眉问既然这里是勤哲子爵的封地管辖范围,难道勤哲子爵没有拨款、调拨医疗资源或者拨一些生活物资过来吗? “子爵大人他……我们努塔克是小地方,没什么经济价值,土地贫瘠,人口也不算多,每年为子爵提供的公粮和税金微乎其微,如今瘟疫肆虐,他唯恐避之不及,不仅没有给我们送来什么帮助,反而把努塔克的社交网络也管控了起来,这是要我们自身自灭……”,覃镇长咳嗽了两声,表示他自己也已经感染,恐怕时日不多,努塔克眼见着是要完了。 覃镇长悲伤地说,努塔克当地相对有钱有势一点的人基本都在五月底,也就是瘟疫开始的早期,就拖家带口地离开了这里,留下的都是没有办法抛下房子或工作或财产的本地人,到了六月,瘟疫严重起来之后,则完全走不了了,这年头消息灵通,哪里都不接收他们。 “唯一好运的事情,恐怕就是咱们这儿位于边境,四周沙漠环绕……”,覃镇长苦笑着自嘲道,“所以瘟疫没有失控地蔓延到其他地方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但要说因此我就能死而无憾,恐怕是做不到,镇子里的人们一个个地死去,我实在是无法瞑目……” 沈韶仔细地查看着覃镇长挥过来的报告,上面每日新增感染、死亡的人数节节攀高,当地医院已经爆满,其他镇子也是不愿接收,而其中感染和死亡风险最高的就是设备不足的一线防疫人员,人手不足已经是无法忽略的危机,整个镇子已经走到了毁灭的悬崖边。 沈韶难受得胸口酸胀,她转过头递给恩竹一个眼神,上校心领神会,他询问镇长是否接受捐款和捐物——由于恩竹是雷斯亚尔钦的长官,避嫌起见不会用自己的名义来捐赠,但是可以借用其他的方式来帮助努塔克。 同时,雷斯亚尔钦由于是军事重镇,恩竹虽然有心想自掏腰包协助当地加速战后重建,但是沈韶早早就提醒了他,千万不要用自己的私人财产去混淆政治敏感地区的财政公库,还容易引起皇帝猜忌他是不是想收买人心或者做别的危险事情,叮嘱他就老老实实地用政府批的钱和物资做事,如果实在不够可以再问大殿提拨款。 但努塔克不同,这只是一个位于边境沙漠中、几百年前依着一个地下水井诞生的、没什么特色的小镇子,贫瘠到连打仗的时候,诺瓦科锲都没往这边走的意思。 “恩长官……勋爵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覃镇长一边咳嗽一边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您的大恩大德,努塔克的人民不会忘记!只要能救他们,我死而无憾!” 恩竹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覃镇长,您身体要紧!我会想办法的!” …… 沙漠中的车辆旁搭建起了四个行军帐篷,一行人暂且安顿下来之后再继续工作。 “钱就从我们的联名账户出,走一下第三方慈善基金会的账,然后向株树塔商业集团下的企业以亏本价采购物资,再委托恩氏物流公司的陆运订单,用智能板车拉到沙漠里,工作人员离开后,我们再让努塔克的车子把箱子拉进城里。”,恩竹再白板上画了一个能够避嫌的方案,沈韶提出李氏经常做慈善艺术活动,和很多官方或半官方的慈善基金会关系都很好,所以这个第三方完全可控不怕会偷钱,她来联系李雨嫣帮忙。 沈韶也打开一个平板,盘了一下现在手头上的事情: “第一,帮助努塔克的防疫救援行动:除了刚才说的捐赠物资以外,等下我们还要和防疫专家一起商量一下隔离和治疗的对策,外加你拿到的那个联合疫苗,我会让谛听的实验室对比我送回去的感染者血样和疫苗成分,看看能否研制对症的药物。” “第二,溯源雷斯亚尔钦的首个病例来源:按照她的口供,似乎有人在故意把努塔克的瘟疫向雷斯亚尔钦引,虽然暂时未知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恐怕和我要调查的瘟疫源头也脱不了干系。” “第三,雷斯亚尔钦的官场整顿:内应预计会在今天我们离开后行动,抓到这个家伙能获得不少证据,还能让他替我们埋陷阱,把以镇长为首的贪官污吏全部拿捏。” 恩竹点了点头,感叹沈韶这一趟出来真是忙,明明很多事情都跟她的任务没有关系。 “调查瘟疫是我的工作,完成它只不过是我最基本的职责。”,沈韶关闭了手环,“同时,我作为沈家子孙,作为辅国公血脉,我比无可奈何的平民享受了太多的特权,我生来就拥有的这些东西,不是让我躺在上面享受和剥削的。” 她咬牙切齿地怒道:“我厌恶出身论,是因为我认为地位和责任应当是对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能的贵族腆着肚子说何不食肉糜,不顾民众死活,也不承担照顾子民的责任!因为只要交给大殿的税收和公粮无碍,中央就不会因此过问什么,于是勤哲子爵就图省事或者怕支援这边会【浪费】钱,计算着交完中央的粮税后能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钞票,打着用漂亮的收支报告讨好皇帝的小算盘,竟任孤岛一般的努塔克毁灭!” “而我既然有这个身份和能力,我就应该担当起这份责任!瘟疫本身对平民带来的伤害,混蛋贵族罄竹难书的罪状,以及贪官污吏对民众生存权和利益的剥夺,我绝不能坐视不管!”,沈韶目光灼灼。 上校牵起她的手,眉眼温柔地望着沈韶坚定的明亮双眸: “我一直知道,我的真心没有给错人。” …… 防疫专家的帐篷里搭起了一张折叠桌作为沙盘,上面用全息图像将努塔克的城镇、医疗资源、病例数量及分布、周边环境等数据清晰展示。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这么几个。”,流行病专家在沙盘上戳画着,“努塔克楼房数量多,城市小,人员居住密集,很容易传染;医院已经不堪重负,不管是轻症还是重症患者,只要是感染的都堵在里面,连走道里都躺满了;医护和志愿者倒下太多太多,人手不足。” 上校在沙盘上圈起一块地方:“我们打仗的时候有类似的情况,重伤士兵需要的医疗资源多,所以会把他们送到就近城镇的医院,轻伤士兵则留在医疗帐篷里处置,同理,我们可以在努塔克镇子外的沙漠里搭建简易隔离区,把轻症患者先从医院里接出来。” 沈韶也画了一个区块补充道:“沙漠里还可以搭建缓冲区和安全区,感染的病患不适合移动,但是未感染的民众可以先进入缓冲区的独立帐篷,潜伏期验血确认未感染的,转入安全区生活,进入安全区的健康民众可以负责物资搬运和沙漠里的工作,减轻人手压力。” 流行病专家连连点头,表示这两个方案和自己所想差不多,具有可行性:“只要勋爵大人说的物资抵达,再调一些驻军在安全的沙漠里把这些设施搭建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上校表示没有问题:“慈善基金会的资金三个小时内就能验证完合规性,物资采购也已经签好合同等待打款,至于物流也无需担心,幸好西北这边有沙漠作为天然的壁障,外加全程无接触式配送,这样一来就可以保证往来人员的安全,不至于因此把病毒染上带走。” 专家再三确认道:“运输的板车和集装箱,是到了努塔克就不再要回去了?一次性使用?” 恩竹点了点头:“是的,只有这样才能严格保证安全,在有效的疫苗和药物研制成功之前,绝不能让瘟疫离开这里,深入谕洲大地。” “而且那些集装箱搬空后,还可以改作临时居住的隔离房,也不算浪费。”,沈韶补充道。 流行病学专家咋舌说恩氏真是有钱,这相当于把钞票扔火堆里拿来烧着取暖。 …… 树醒风看着手里下属刚刚挥过来的合同文件,喃喃自语道:“你可真是给我生了一个大孝子,父亲生日就给我送这样的礼物?六千四百七十七万零二十一的亏损?” 恩喜儿看着手环上的消息:“不止呢,我这儿还有二百六十七个集装箱,以及五十三架配备沙漠轮的智能运输板车,扣除折旧的剩余成本是一千九百万零五千三百四十一。”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合计八千三百七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二。” 树醒风挥手关闭屏幕:“无所谓,他开心就好。” 恩喜儿歪着脑袋问这样无条件付出会不会把孩子宠坏:“你不如以此为借口,让他同意跟你拍全家福作为报酬?” “你说的有道理。”,树醒风立刻敲击手环给恩竹去了一个语音。 …… “全家福?”,上校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你们如今是旧情复燃,痴男怨女,干柴烈火,怕不是马上要生个新的出来,不如等弟弟妹妹出了月子再一起拍吧!” 树醒风云淡风轻地说出一句让沈韶和恩竹都惊得瞪圆了眼的话:“不会的,我已经结扎了。” “不是…….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军官差点咬到舌头。 “就今年过完年节后,我受伤卧床,想着反正都是要躺着,就趁那时候做了。”,树醒风说道。 “为什么啊?!”,恩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 “省心,方便,舒服,性能无影响。”,两个人在语音里齐声回答。 上校表情复杂,他不打算细想这四个理由的具体含义,只想快点挂掉这个电话:“……行吧,等我这趟出差回来之后再说。” 第2119章 收网时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小山一口吹灭了蛋糕上所有的蜡烛,随后转头看向老管:“管叔,我刚才许的愿望是你永远也不再唱歌。” 老管坏笑着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梦尘把几个礼物盒子放到了桌上:“这些是恩上校和沈小姐提前放在我这儿的,他们两个出差还没回来。” 小山期待地拆开两个摆在一起的礼物,眯起眼睛说道:“这两个一看就是沈韶姐姐选的,只有她会送这种物理和化学实验益智玩具……突然感觉学业压力好大。” 他又拆开另一个巨大的盒子:“这个一看就是恩上校选的,智能战斗机器兵人套装……我应该已经过了玩这种玩具的年纪了吧?我今年九月就要上初中了诶!该给我买点大人的东西了吧!” 老管敲了小山一个板栗:“要饭的还嫌饭馊呢?人家送的礼物不许挑三拣四!而且你离成年还早着呢!毛都没长齐就在这想什么大人的东西?不学好的小子!” 小山揉了揉头上的痛处,向梦尘撒娇说如果自己中考成绩不好,都要怪老管给他脑袋敲笨了。 “剩下的礼物是?”,老管好奇地翻看着,“噢,是沈小姐那几个朋友送的,对了,小金也托我给你带了。” 接下来的拆礼物流程就有些不一样了,梦尘双眼放光地打开一个个来自侯爵府和伯爵府的、用内务司下负责贵族礼尚往来的督办处官方包装纸粘好的、装满了各色珠宝的礼物盒子,又把一幅李雨嫣挑选的精品油画挂在了店内的墙上,她还小心收纳了傅桥声寄过来的明星签名海报,以及一套上官非迟送来的绝版少女漫画也被摆在了架子上。 “发财了,发财了……嘿嘿嘿……”,梦尘把所有的金银珠宝一股脑儿全戴在了身上,美滋滋地对着玻璃酒杯上的倒影自我欣赏,夸小山是她的招财猫,说什么养儿防老此言不虚,如果按一直收礼物和压岁钱到十八岁算,自己大概可以提前个十年退休。 小山崩溃地问到底是谁过生日,这些根本就不是送他的东西,直到打开小金送的礼物之后才露出兴奋的表情——小金和六公主一起制作的、能够根据受到的压力大小不同而变换颜色的新材料史莱姆玩具。 “你们俩的呢?”,小山放下了史莱姆,向梦尘和老管伸出手掌心。 这两个家伙异口同声:“我们俩平时对你都够好的了,还要什么礼物?这蛋糕就算是礼物了!” “哇……超抠的……夫唱妇随的两个财迷!”,小山啧啧摇头,被梦尘用抹布扇着后背赶到楼上去复习考试。 …… “物资预计明天一早送到,我们确认好数量之后就回雷斯亚尔钦,下午各个部门的主位官员将汇报骆驼案的调查情况。”,恩竹给沈韶铺好被子,让她快些休息。 沈韶专心地在屏幕上操作着,没有听到他说话,半晌才伸了个懒腰说总算确认了内应的身份和行径。 “果然,在我们离开之后就有人去回收了那个隐藏的摄像头!”,上校凑近了看沈韶屏幕上她自己设置的隐藏摄像头拍摄的画面。 “存储卡在中午的时候被再次连上设备并打开,定位就在镇长的家里,连接了存储卡的设备已经被我扒干净了,可以从里面的文件确认它的主人,就是小刘没错。”,沈韶把几个文件放到了一张分屏上,大量小刘个人的文件和照片出现。 恩竹伸手滑了一下文件列表,发现了亮点:“哈哈!挖到宝了!这家伙还有记账的习惯呢?简直和香蕉一样方便吃啊!” 沈韶勾起嘴角,告诉恩竹好东西不止这些:“你是看不懂另外的几个文件,这是一些交友软件的后台记录,我解析之后找到了这家伙在各个平台上聊骚、约炮、打赏主播、叫肉体外卖的记录,不知道如果让那位财政总署衙的千金见了,会如何呢?” “我比较关注的是,内应理论上没有命令不可以擅自离开基地,这个存储器到底是怎么被送出去的呢?”,军官挠了挠下巴问道。 沈韶把拍到的内应照片放大:“明天抓来问一问不就得了?” …… 上午十点,恩竹调来的驻军队伍正按列清点沙漠里的集装箱内的物品,大约半小时后,一个上尉向他敬了一个鞠躬军礼,汇报清点和检验、二次清点后的结果,东西一点也没少,各类物资包装完整、功能正常或新鲜可用。 “很好。”,上校点了点头,“我看刚才清点呼吸机的那个,办事特别利索,让他卸了枪进我帐中领赏,其余人速速开始装配简易居住区!” “是!长官!” …… 一个士兵满脸笑容地走进恩竹和沈韶的临时帐篷,向坐在椅子上的上校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军礼,没注意到沈韶在他身后把帐篷帘子拉得死死的。 “说吧,是谁让你偷拍,又是怎么把东西送出基地的?”,恩竹拿起军用水壶喝了一口。 士兵面色突变,他本能地后退想逃,却被很熟悉的东西抵住了后脑勺。 “老实回答长官的问题,否则直接以叛国间谍罪按军纪处死,父母妻女、上下三代一律同罪共诛!”,沈韶面若冰霜,将一把手枪按在了士兵的脑后,并当场上膛,发出清脆的机械声,警告对方这里面实实在在地装了子弹。 上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掌掀掉士兵的军帽,随后伸手捏住他的脖子,朝自己的方向用力拽过来,按着他的后脑勺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恩竹面无表情的脸上是冷酷的表情,他那双眼之中流淌着金色的刺眼光芒,像是刽子手刀尖的反光。 “难道要我再说一遍吗?”,上校嘴唇微动,“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死?你这个勾结诺瓦科锲的叛徒!” “长、长官!”,士兵浑身颤抖着求饶,“不是的!我、我没有叛国!我我我不是诺瓦科锲的间谍啊!” 恩竹敲了一下手环,把沈韶设置的隐藏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放大:“好,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解释解释吧!” 士兵恐惧地抬起眼来望着恩竹,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吏事部……让我调查您的个人作风问题……” 上校差点没给这句话气笑了:“吏事部?让你?来调查我?个人作风问题?” 他揉搓着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士兵的后脖子,凑近了他耳边说道:“看来你是掌握了不少板上钉钉的【证据】啊?居然还敢装大尾巴狼,在这儿胡说八道?” 士兵努力控制自己的肌肉不要抽搐,继续嘴硬道:“长、长官,我劝您还是不要再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趁、趁早向吏事部自首,若是再伤害我这个调查者,您恐怕会罪加一等,被撤职也未可知……” 上校扬起一拳揍在士兵的左脸颊上,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只是在暴打一个沙袋一般,又抬起一脚踹在倒地的士兵胸口:“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他抬起头看向沈韶:“夫人,替我行刑吧,就由你来亲自杀了这个偷窥的下流狗贼泄愤!” 沈韶将手腕一翻,眼见着就要对着倒在地上满脸震惊的士兵开枪,只听这士兵带着哭腔大喊:“不不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说!我说!” 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了士兵肩膀上方一寸的位置,没入沙漠之中,在帐篷的防水布底子上烧开一个大洞。 士兵吓得尿了裤子,他脸上的表情也彻底失控,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摸了摸自己确认存活。 “你不认识我夫人很正常。”,军官蹲了下来用两根手指抬起了士兵的下巴,并把一个显示了结婚纸的全息屏拉了过来给他看上面的照片,“但你信口雌黄、污人清白可就问题很大了,你可知道冒充政府人员和诽谤要判几年吗?” 士兵颤抖着摇头。 “泄密军事基地消息再加上偷窥他人隐私,案涉贵族罪加一等,刑期翻倍!” 恩竹摇头感叹道:“我本来给你算的是三十到四十年,没想到你还冒充政府工作人员,那看来说不定拉满能到五十年呢。” “按军事法庭判罚,可至死刑。”,沈韶收起了枪支和屏幕,“你还是要死,区别只不过在于是今天还是一个月后。” 士兵吓得涕泗横流,他爬起身一把抱住了恩竹的腿:“长官!长官!我求您!别把我送上军事法庭!我是被迫的!您行行好!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求您就饶我这一回吧!我求您了!” 沈韶看着士兵把尿湿的污渍蹭在上校的鞋子和裤子上,洁癖的她已经快要难受死了,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说得让恩竹赶紧去洗个澡。 “来,好好说。”,军官从折叠桌上拿起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自己边说边写,底下画押签字。” 士兵老实交代了自己是如何被镇长儿子小刘威逼利诱,又是如何把存储器藏入准备运往镇子里的物资车中。 “所以,负责门岗检查的交通监察也有一份?”,上校检查着白纸上的认罪书,“之前传消息出去,是通过卫生署来部队例行检查的医护?而传递指令给你,是通过粮食署派来清点粮草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是单向交流对么?” 士兵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的有限,只是单纯的军中耳目,离了基地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参与半分。 “可以了,你一次性给了我三个部门的线索,我可以饶你一回。”,上校转头看向假装恼怒的沈韶:“夫人,你说呢?” 沈韶演得一手好戏,她掖着自己的衣领和裙摆羞愤交加:“不成!我非挖了这猥琐之徒的眼睛不可!” 士兵用力磕头,说自己没有看储存卡里的内容:“基地里不能用手环,我、我读取不了里面的录像啊!我真的没有看啊!” “那谁看了?”,恩竹明知故问。 士兵立刻心领神会:“只有、只有镇长儿子小刘助理能看,他……他应该也不会发给别人!长官,我可以将功折罪!您要惩治这帮贪官污吏,我能为您效犬马之劳!” 上校勾起了嘴角:“我就等你这句话呢!记住,你的认罪书在我手里,若再敢耍滑头,我能叫你一个人死,也能说你实是卖国求荣,让你全家团聚!” …… 小刘激动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频繁地摸着自己的身下,时不时遗憾地捶打自己的大腿——录像里没有拍到半点沈韶褪净衣物后的躯体,“恩竹”压在对方身上给挡得严严实实的,甚至到后面的时候,两人还盖上了被子。 这段录像不知道为何没有声音,小刘气愤地抱怨肯定是笨手笨脚的士兵没调好麦克风,这下连听声想象的空间也没有。 “至少,两个人刚进帐篷的脸都拍清楚了,那小子如何把人强行糟蹋的过程也都完整!下午开会之前,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雷斯亚尔钦真正的主人!”,激素退去进入贤者时间的小刘摩挲着手里的储存卡,勾起嘴角邪笑起来,计划以此威胁恩竹,让他下午的报告会不了了之。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回忆着前天在政务厅侧门,沈韶抓他双手的画面和那柔软的感觉,双眼迷离地自言自语:“还有你……我一定要好好品尝……” …… 沈千山翻着司法部的卷宗资料库,检查是否还有被他遗漏的有价值信息,能够用来推动下一步的改革方案。 突然,他左手腕上的手环嗡嗡震动,是一个境外的未知号码拨打了语音请求,这个通话是直接打到了他手环的电子识别号码上,而非通过常用的社交软件,这样的行为早就不是主流的通讯方式。 沈千山点开了语音,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亲家公近来可好?” 沈千山冷哼一声,他没好气地向耳机里回复道:“你又想干什么?” “草民还能干什么呢?自然是有事要求助于中堂大人了。”,树醒风嬉皮笑脸地说道,“主要还是拙荆太操心两个孩子,我又是个乖乖听老婆话的窝囊男人,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您这位大丈夫帮忙了。” 沈千山一听事情和自己女儿有关,连忙问怎么回事。 “我发现有人要害雷斯亚尔钦的行政长官。”,耳机里说道,“两人如今是夫妻一体,一损俱损,有人要害他,那便是要害沈韶小姐,便是要害您沈家和辅国公家,啧啧,真是好大胆啊!” 沈千山听了十分钟后逐渐皱起眉头,心想这苗头不太寻常,这事儿说小了是局部权斗,说大了却可以是要毁坏革命,开历史倒车,甚至是在挑衅钦定改革镇的无上皇权。 第2120章 作茧自缚 “开完会之后,我们得再去见一下雷斯亚尔钦的零号病人。”,沈韶在返程的车上说道,“她今天情况应该好一点、能多说点话了,我打算让她回忆一下关于被绑架期间的细节,虽然我们可以拿到努塔克的监控记录,但是勤哲城的监控恐怕不好得,外加我怀疑子爵和这件事有关,不宜直接联系他,以免打草惊蛇。” 上校提问道:“所以你打算找到那个关押她的房屋,通过侧写来寻找线索?” “没错。”,沈韶点了点头,“详细地分析监控我怕时间上来不及,作案者多半也会损坏监控,反其道而行之,我们直接把监控有缺失的地点列入候选名单;死掉的其他被绑架者多半会被混入病死的裹尸袋中,也不好找,只能想办法先靠分析零号病人的口供找到位置。” 恩竹佩服沈韶清晰的思路,连连鼓掌说夫人真是秀外慧中,蕙质兰心。 沈韶正红着脸狡辩说自己才不是什么夫人,她的手环突然嗡嗡震动,是沈父拨来语音。 “怎么了爸爸?”,沈韶迅速接听,“是不是你有什么线索或者想法?” 沈中堂语气焦急:“韶韶,我有个不准确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查到没有,似乎有人在故意危害雷斯亚尔钦,试图给恩竹扣上治理不力的罪名。” 沈韶立刻回答他:“和我们目前调查到的情况一致,我也猜测有人在故意向这里引来瘟疫,不过暂时还没有确切证据。” 沈千山听到了确认的回复后十分激动:“太好了,那我即刻开始撰写奏疏,届时你查完,我就在前朝让皇帝趁这次的案子好好惩罚西北贵族!边境乃是咽喉要塞、兵家必争之地,应当换个更合适的人上台管理!目前皇三子成年分封在即,他的能力还不错,品行也端正,让他获此封地最好不过!削勤哲的爵位一事我志在必得!” 沈韶欲言又止,她嘴上先答应了下来,说如果查到任何可以落在实处的罪状,一定交给沈父作为上表的材料。 语音挂断后,沈韶转头看着开车的恩竹:“我不打算只是让勤哲子爵被削去爵位就善罢甘休。” 上校一愣,他立刻明白了沈韶的目的。 “我要的是血债血偿。”,沈韶攥紧了拳头,“我要他给努塔克和被占领区作为人质送上战场那些枉死的百姓偿命!” “好!”,恩竹毫不犹豫地支持她。 …… 车辆缓缓驶入雷斯亚尔钦的镇子,在通过了迅速检疫闸机后,恩竹和沈韶驶向了政务厅大门。 小刘助理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中午收到了返回基地的内应送来的新消息,说恩竹挪用了中央政府刚刚拨给雷斯亚尔钦的重建公款,拿去给努塔克的镇长,支援邻镇抵抗瘟疫。 小刘一听大喜过望,哈哈大笑着说恩竹这次是必死无疑,嘲讽他是个不懂政治的大头兵,居然慈悲心发作,敢做这种完全可以被歪曲成“公款私用、贿赂贵族、收买封地内镇级官员”的蠢事。 此刻,他手里还有一个存储卡,认为两把利刃的双杀之下,雷斯亚尔钦马上就要变天,刘镇长父子相信即将如愿以偿地换一个不那么“死板”的行政长官。 “水至清则无鱼。”,小刘勾起嘴角自言自语着,“软硬不吃,金银不收,这年头还有傻子要当清官?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要当自己去当,别影响我们!” 军区车辆停在了门口街边的临时车位里,恩竹迅速地从主驾驶位上下来,跑到副驾驶去扶着沈韶下车,沈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两个人一起演戏给小刘看。 “恩长官,沈秘书。”,小刘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咦?沈秘书这是怎么了?” 军官尴尬地说沈秘书身体不适:“估计是水土不服,这两天她肠胃有点不好,所以今天就换我自己开车了。” 其实恩竹说的是大实话,沈韶吐槽说这次生理期撞上出差叠加水土不服,一下子什么总裁的胃病和娇妻的头晕症都冒出来了,随便吃点什么就胀气,肚子鼓起来难受得很,晚上稍微吹了点风就脑袋疼,还好今天已经是第五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小刘看了一眼沈韶今天这条稍稍紧身的裙子下隆起的小腹,向沈韶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他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沈韶马上就猜到,今天下午这个会议恐怕并非各个部门汇报内部调查的结果,而是镇长为首设计的鸿门宴。 上校随着小刘走进政务厅,由小刘毕恭毕敬地打开会议室的大门,这家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恩长官,快快请进,大家都在等您呢。” 会议室的主位上赫然坐着一名来自王城中央政府六部里的吏事部下,专门负责官员纪律监察和弹劾的司级部门的、隶属于督查司的一名吏巡。 “邓吏巡。”,上校向对方行了一个抬手军礼,“您大驾光临,我这两日在努塔克盯着病例溯源的事情,不曾知道您来了雷斯亚尔钦,实在是有失远迎。” “恩长官,我不请自来,还希望您不要怪罪他们几个没有向你通报的事。”,邓吏巡也向他行礼,下一秒就看到了跟在恩竹身后端着茶水盘子进入会议室的沈韶,他见到沈韶对着在座的众官员毕恭毕敬倒茶的样子,顿时愣住了。 恩竹见各个官员都冷着脸不理他,只好自己拉了一个塑料凳在门口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韶给邓吏巡倒茶,而邓吏巡吓得不敢接的滑稽情景。 “吏巡大人,还请您不要多言,我正在做谛听的保密任务,在调查结束之前,不宜暴露身份。”,沈韶在给吏巡倒茶的时候在他身旁低声说道,邓吏巡刚才差点就要站起来给沈韶行礼了,被对方这么一提醒,连忙收起了惊惧之色,犹豫地接过了茶水,心说妈呀这是要我命啊,居然让沈中堂的女儿给我奉茶??? 邓吏巡曾经在大殿的电梯里和沈韶打过几次照面,因为吏事部督查司的办公室就在谛听楼上,他还好几次还看到沈韶和沈千山一起出入大殿围墙,前段时间又听说沈韶被赐婚了长公主的外甥恩竹。 邓吏巡作为在大殿内工作的公务员,他和所有的其他人一样,都老实地遵循着皇族大殿信息保密规定,且不敢违抗谛听最高负责人长驸马的命令,并未向外透露半分,因此大殿围墙之外几乎无人知晓恩竹被赐婚的细节。 今天他到雷斯亚尔钦,则是被一封镇长发送的投诉信引来——镇长向督查司举报恩竹强暴女下属、挪用公款、逼迫当地各署为他的私利奔走等多项罪名,司里看到这些东西一头雾水,但还是按规定把这个现场调查取证的任务随机地派给了他。 邓吏巡半小时前刚下飞船,本来心里还嘀咕着恩长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说他人品极佳、能力不错,是圣上亲口夸赞的青年才俊,没想到竟色胆包天,妻子是沈中堂的女儿、辅国公的外甥女,居然还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他现在汗流浃背,心想自己这波怕不是被人坑了,仿佛双手掌心都握着碳,火辣辣地烧着他的皮肤,又没地方放,也没法左右手轮换。 “吏巡大人从王城千里迢迢来到西北,我还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恩竹坐定后微笑着提问道。 邓吏巡抽了一张纸擦额角的汗:“我……我奉命前来调查雷斯亚尔钦的官员,话说这里是不是有点太热了?” “吏巡大人,很抱歉招待不周,我们这里还在重建初期,因为长官说能源要优先供应民众,所以政务厅的空调和温控系统还未启用,要不我先用蒲扇给您扇扇?” 沈韶作势要去取扇子,邓吏巡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不,我随口一说而已!其实也不是特别热,还好!” 上校抬手让沈韶回到自己身边:“好了好了,沈秘书,别打扰吏巡大人做事了,坐到我这儿来吧。” 小刘助理突然开口:“不,沈秘书,你坐到我这儿来!” 这家伙一脸【坐我身边我来保护你,别怕被那小子威胁,一会儿当着吏巡的面好好说】的表情,沈韶一脸无奈,只好搬了个塑料凳坐到了小刘旁边。 邓吏巡看着这情形大概猜到了三分,心想着既然都来了,还是要按照司里的工作规范,把这个取证的流程走一遍。 “恩长官,有人举报你强暴良家女子,挪用公款,逼迫在座的各个署长为你的私利违规办事!”,邓吏巡清了清嗓子说道,“司里派我来此处求证事实,所以今天召开这次会议,我希望你能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军官一脸【天呐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的震惊表情,他连忙演了一波慌张:“我在雷斯亚尔钦说是兢兢业业也不为过,吏巡大人何出此言呐?我实在冤枉,望明察!” 邓吏巡瞪圆了眼睛一脸【我他妈刚才有说是我这么说你吗?你这是要把我架起来啊?】的表情,他尴尬地敲了敲工作手环,开启取证录像软件:“呃……我自然会明察,这三项罪名我们一个一个来盘吧!” 上校点了点头:“好,第一项,不知是谁说我强暴良家女子,实在是空穴来风!” 小刘助理立刻站了起来向吏巡行礼,随后指着恩竹的鼻子怒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登徒子!借长官的权力强暴沈秘书,致使未婚女子怀孕!还敢在这大言不惭!” 邓吏巡脸上色彩缤纷,他想到不能暴露正在做任务的沈韶,只好连忙说不可能。 “吏巡大人,我得到一个善良之士送来的录像,记录了恩竹军帐内的情形,里面清楚明白地拍下了这个畜生奸污沈秘书的全过程!我现在就播放!”,小刘把一个存储卡从口袋里掏出来,连上了手环。 “大胆!!!快住手!”,邓吏巡面色铁青,他吓得冷汗直冒,赶紧喝止小刘当众播放视频,“你你你你快把那存储卡放下!不许在这儿播!” 沈韶心说小刘先生你可真是勇,完全不顾【受害者】的名声和隐私,就想着自己的事儿是吧?真是好一个正义使者啊! 小刘一脸疑惑不解:“吏巡大人,我不播的话,您怎么取证呢?” 邓吏巡腿都要吓软了,这会儿要是让他站起来走两步,估计都要用飘的,他心说当众播放人家夫妻生活偷拍录像本就不妥,更何况里面还是尊贵无比的沈家千金、国公嫡系后裔!谁他妈敢看啊!你小子自己嫌命长能不能不要拉着我一起死? “你……你把存储卡给我,这种东西有伤风化,不宜当众播放!”,邓吏巡深吸一口气想了个说辞打圆场,心说等下就直接还给沈韶让她回收销毁。 小刘只好把存储卡拔下,犹豫地把这个孤品递给了吏巡,他不知道刚刚连通手环接口的一瞬间,沈韶布置在内的自毁程序得到了能源,就迅速自动运行完毕,这张存储卡里现在是什么也没有了。 小刘心有不甘,继续补充道:“不仅如此,沈秘书被此人侵犯多次,致使其未婚怀孕,按律应处以奸污罪的最高判罚!” 邓吏巡心说新婚二月余就有了喜,真是恭喜二位,贺喜二位,咱们这次事情之后也算是相识了吧?让我想想到时候送个什么礼物合适…… “姓刘的,你不要信口雌黄!我是圣上亲口封的勋爵,诽谤贵族可是要坐牢的!” 上校拍桌而起,随后怒瞪着沈韶问她:“沈秘书,你自己说有没有!” 在小刘的鼓励下,沈韶怯生生地从塑料凳子上站起,只说自己最近腹部不适,小腹胀痛,偶有呕吐。 “沈秘书不敢说,无妨,一验便可知!”,小刘看了一眼卫生署的署长,示意她叫一个护士进来给沈韶采血检查。 沈韶按着采血针孔上的棉花,心说这白挨了一针的痛我也记下了,姓刘的小子你给我等着,每一分都要还的,到时候我要给你丫来个十针! “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先盘另外两个罪名吧。”,邓吏巡让护士把血检仪器放在桌上,保持在取证软件的拍摄画面内。 第2121章 瓮中捉鳖 “好,第二项,挪用公款。”,吏巡敲了敲桌子,“我们查案一向是【谁主张,谁举证】,麻烦刘镇长来详细说明一下这件事。” 刘镇长毕竟是比刚开始工作的小刘资深得多的老狐狸,他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也注意到了邓吏巡对沈韶的态度不太对劲,于是连忙临时甩锅先避避风头:“吏巡大人,下官也只是综合了各署的意见,把他们抱怨给我的内容总结成的这么一封举报信,挪用公款的事情,恐怕要财政署的署长来解释一下了。” 财政署署长一脸莫名其妙,心说这事儿不是你和你儿子让我查的吗,但心想自己来解释可能也更清楚些,于是站了起来向吏巡行礼,当然也不会忘记把锅推一寸回去:“吏巡大人,下官奉刘镇长的指令,一直监控着自恩竹长官就任后,从大殿发来的专款金额,由于这批专款同时要用于军事设施建设以及雷斯亚尔钦重建,而军部和我们地方行政部门又是分开管理的,所以这笔钱一向是从大殿先发到勋爵大人的公务账户中,再由他这位行政长官来进行分配,分别划拨至部队基地财务和我们雷斯亚尔钦财政署。” 他打开了一个屏幕:“就在前日,大殿财部的预算司给我们署发来了对账单,表示这笔公款已经按时发放至恩竹长官的当地公务账户中,可是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新入资金,考虑到雷斯亚尔钦目前重建任务重、百姓缺钱得很,以往恩竹长官都是次日就会划拨公款,可我问了一下部队的财务人员,他们也说没有收到任何资金。” 上校敲着桌子佯装着急狡辩:“你有什么资格私自问部队的财务?而且基地消息严格管控,严禁外流!更何况我这两日监督卫生署的工作人员,去努塔克进行流调,没来得及拨款不是很正常吗?!” 财政署署长深吸一口气:“可下官听说,您到努塔克那边巡游了一圈,就给努塔克捐了一大笔钱,替他们弄来大量物资。” “我见他们可怜,爱心泛滥不行吗?”,恩竹扬起下巴质问道。 “自然可以,但您挪用雷斯亚尔钦的公款,去捐给努塔克,就不合适了吧?”,财政署署长厉声道,“下官斗胆问了一下努塔克的财政署署丞,他告诉我您捐款的数额恰好和大殿拨款的金额一致,丝毫不差,连角分都对得上!” 军官哈哈大笑,说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那我请问勋爵大人,您可敢当着吏巡大人的面,将您的公务账户打开,让我们看看,未分配的公款资金是否好好地在里面!”,财政署署长不禁勾起嘴角。 沈韶心说财政署署长真是好大胆,居然真敢违规私自查询行政长官的公务账户! 官员公务账户应该由镇子所属封地的财政总署衙负责监控管理,而恩竹的这个账户的管理权在行政上,其实和当地行政长官的性质一样,应收归中央直接管辖,但由于雷斯亚尔钦刚刚从勤哲城剥离出来不久,所以暂时还是由勤哲城的总署衙代为保存,尚未转移—— 也就是说镇长和财政署署长勾结了小刘未婚妻的父亲、勤哲城财政总署衙的知府,违规查阅只有中央才有权力检查的行政长官账户。 他们很清楚,这个账户里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才让恩竹当众打开。 沈韶努力控制着大鱼咬钩的兴奋感和愉悦感,她开始有点理解树醒风为什么机关算尽的同时却不觉得心累,甚至还乐在其中。 上校冷笑一声:“你们有什么权力看我的公务账户?这个账户和我一样,是由大殿亲自颁与,只有大殿的财部金管司才有这个资格!” “恩竹长官,您莫不是不敢吧?”,小刘助理趁机火上浇油。 他演出了一个恼羞成怒的模样,一下子站了起来:“闭上你的狗嘴!看来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们父子俩教唆,带着一群狗官狺狺狂吠!污蔑我挪用公款不说,甚至还编造我逼迫各个镇级部门谋取私利?!净是些捕风捉影之事!我便问证据在哪里?” 邓吏巡眨了眨眼,想着不如干脆一次性搞清楚两个罪名,早点录完像收工:“各位署长、监察、督事,可有恩竹长官逼迫你们替他谋取私利的证据?一并呈上来吧!” “吏巡大人,您看这个。”,镇长将恩竹和沈韶落地雷斯亚尔钦当晚的宴请小票取出,摆在了邓吏巡的面前,“这其中有一道鲜切骆驼肉,来源不明。” 沈韶心说牛逼,没想到各位踢皮球的臭皮匠还挺团结,脑袋凑在一起想出来这么个妙招。 刘镇长详细解释了恩竹为了要吃一道菜,如何让各个镇级部门配合,硬是从外面走私进来一头骆驼进入军管区,非法宰杀成鲜切肉:“下官听闻各部门的抱怨,实在是骇然,只是一道菜都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瞒天过海……”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军官仰着双掌的手心怒道,“证据呢?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做这些事情了?聊天记录或者录音之类的,你们有吗?” 交通监察和民政督事急忙表示,恩竹向他们下这种命令都特别谨慎,从来不给留证据的可趁之机:“能调集各个部门成功做到此事的,在雷斯亚尔钦除了您,还能有谁啊?” 沈韶看了一眼桌上的血检仪器滴滴叫了两声,看来是出结果了。 她见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于是从塑料凳上站了起身:“除了恩长官以外,刘镇长,您也可以做到,不是吗?” 小刘惊异地看向沈韶,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反水,明明替他向努塔克财政署拿到捐款物品清单和价值换算表的人就是沈韶。 邓吏巡清了清嗓子:“好了,别吵了,我看血检结果已出,恩竹长官您也麻烦打开一下公务账户吧,我是从大殿督察司派出来的官员,还是有权要求您提供材料的。” 上校起身询问邓吏巡:“吏巡大人,我想请问,若是这一切都是空穴来风,他们如此编造谣言,沈秘书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她的清誉要如何?我在雷斯亚尔钦的清誉要如何?” 邓吏巡心说倒也不用把你老婆也编排进去:“恩竹长官,您可依照我谕洲律法,将刚才录像拍摄到的所有涉事官员,一并上告司法部和吏事部,我们自会处置。” “我对法律法规不甚了解,请问要如何处置?”,恩竹对着录像取证的镜头提问。 邓吏巡开始背规定:“谕洲刑事律法规定,诽谤平民者,根据事实严重性,可处以三年以下监禁及十万元以内的罚款;而伪造证据、诽谤政府要员,导致影响其正常工作者,除罚款外,可处以三年至五年监禁,若该受害官员有爵位,则以加倍方式处刑;同时,吏事部的任免律法则白纸黑字地写着,恶意弹劾、越级行权、借用政斗行违抗皇帝手令、危害国家政策之事者,一律削去官职,上下各三代内直系及旁系子孙不得参加公务考试。” 沈韶心说邓吏巡背得还蛮溜的,说明任这个职位的能力水平不错,看来平时没少干实事。 “那便好!”,上校环视众人一周,看到大家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难看,镇长更是面色铁青,“那就请邓吏巡大人,亲自查看血检结果,我也会打开公务账户。” 吏巡伸手按了一下血检机器的报告出具按钮,在一阵哒哒声后,一张纸被吐出。 “hcg值未超过5u\/l,判断为未妊娠。”,他将报告展示给众人查看。 邓吏巡心说好吧,看来还不用着急想礼物的事儿,两位加油,早生贵子哈。 上校勾起嘴角转头看向小刘:“小刘助理,我和你说的一直是实话,沈秘书最近只是水土不服,有点胃胀气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自己幻想出来的事情呢?莫非你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吗?” “可……”,小刘惊慌失措地看着沈韶,眼见她从包里拿出一颗胃药,说自己今天差点忘记吃了,还一脸无辜地和吏巡说恩竹长官待她很好,从未强迫过自己什么,她和小刘的聊天记录里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她的发言里甚至没有使用过相关词汇。 刘镇长疯狂眼神示意儿子闭嘴认怂,但小刘怒气上头没有看见。 这家伙不依不饶,他指着吏巡眼前桌面上的存储卡:“血检报告只能证明没有怀孕,可这里面照样有证据!吏巡大人,这女人恐怕是被姓恩的小子威胁了,或者许诺了她什么好处花言巧语欺骗,这会儿不肯出来作证……” 吏巡皱着眉骂道:“你脑子清楚点行吗?奸污罪首先就是要受害人自己承认,你空口白牙的在这造谣,受害人自己都说没有,一个视频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人俩关系好,就是闹着玩呢?而且勋爵是属于贵族体系的,他就是要想纳个妾室也很正常,这关你什么事?” 小刘哑口无言,咬碎了牙看着沈韶端起自己的凳子,坐回了恩竹身旁。 “至于公务账户。”,恩竹点开了手环,“里面确实没有钱。” 镇长眼睛放光,心说看来这个是稳了。 “不过……”,上校露出了微笑,“这是因为金管司放款后,又把钱收回去了。” 沈韶打开一个全息屏挥到空中解释道:“我来替长官说明一下,由于雷斯亚尔钦出现了瘟疫病例,所以长官递交了增加经费的申请,巧合的是,恩竹长官是四号晚上提交的申请,而金管司是五号中午放的款,由于前一天的申请到了下午才批完,所以导致这里出现了一个时间差——金管司在五号下午收到了经费变更的通知,因为谕洲的公款系统为了安全起见,一向是十二小时冻结可撤回制,于是金管司就在当日下午撤回了中午放出的款,这个撤回操作在账户上是没有记录的,但是邓吏巡可以问金管司查证,他们那边会有记录。” “金管司正在走平账、审核、重新发放的流程,所以暂时还未重新放款,而六号我和长官在努塔克监督流调,长官当日把努塔克的情况告诉了熟识的慈善机构,努塔克的救援行动是由正规的慈善机构拨的经费,并非是长官挪用公款,这一点吏巡大人也可以向慈善机构核实。”,沈韶将恩竹发给慈善机构请求帮助的内容以及对面的回复聊天记录截图放出。 军官啧啧感叹:“谁能想到这两个数字居然如此巧合地一模一样呢!” 众人汗流浃背,只见他摸着下巴眯起眼睛盯着财政署署长和镇长:“更有趣的是,你们二位刚才竟言之凿凿……我看有必要向上面申请检查一下我的账户访问记录。” 沈韶听到小刘的手环震动,这个节骨眼上这小子还不敢离席去接私人语音电话,不过沈韶料到应该是勤哲城的财政总署衙的女儿找上了门—— 她把这个家伙的聊天记录和那些恶心的后台文件整理成了pdf,用匿名帐户打包送到了那位不知真相的可怜姑娘的邮箱里,并且贴上了伪造的性传染病阳性报告单。 这会儿财政总署衙的女儿正在暴怒,疯狂给小刘发消息,让他马上去做全套的血检,然后把报告发给自己看,证明那个pdf上都是谎言,否则就要和他分手。 “答应得这么快?万一是潜伏期呢?你怎么证明?”,小刘满头大汗地在桌面下偷偷回复对方的质问消息,对面又发来一句“十四天内,你每天都给我去抽一管血检查!” 没错,沈韶还附赠了电子版的科普小册子,告诉她雷斯亚尔钦这里的老式医疗仪器暂时无法在疾病潜伏期检测出来,但小刘又拉不下脸跑一趟勤哲城区,到未婚妻的地盘做个检查,那儿的嘴可不受他控制,万一传出去多丢人啊。 沈韶倒是很惊讶,这位千金居然只是担心传染病,倒是没把小刘在外面“助人为乐”以及“负责”外加“跟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看来对面也没多在乎他,估计是不打算继续了。 恩竹双手抱在胸前,敲起了二郎腿:“至于骆驼案,你们甚至没有证据的话……正好今天吏巡大人在场,各位,不如我们还是把会议恢复到原本的话题吧?” 他重新端正坐姿,打开一个文件夹,将里面的文件汇到几个屏幕上,目光灼灼地看向邓吏巡:“吏巡大人,本来今天的会议,就是关于各部门自主调查骆驼案的结果汇报,我没想到大家居然给我搞了个惊喜派对…..这是之前的会议纪要,我还私下让各个部门的副官也安插了秘密调查的人,目前已经拿到了不少罪证,而且我手上还有一封来自军中奸细的认罪书,里面也清楚地提到了多个关键人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沈韶的建议下,副官们被恩竹偷偷召开会议,告诉他们只要抓到主位官员在骆驼案和军事基地泄密一事上的犯罪证据,事成之后就提拔他们当一把手,一个个这个星期是废寝忘食,一边在岗位上努力表现,一边撬动一切当地关系疯狂调查。 沈韶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你办事儿没问题,上面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这几个副官的手有多干净也不见得,而且非要较真起来的话,全谕洲恐怕几乎没有几个官员经得住查,但问题是你偷东西也得看时机,雷斯亚尔钦刚刚打过仗,现在邻镇又有瘟疫的事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正事前头,是不是有点过分……是不是太没有眼力见了呢? 邓吏巡接过材料翻了几页,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仔细阅读,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声来。 沈韶不免露出微笑,没错,哪怕是捕风捉影的“能做成这事儿的除了您还有谁”这种扣帽子的话,她都不会让一个标点符号落到地上,每一个笔画都要反击回去。 吏巡将手在文件包的屏幕上抓了一下,存入自己的取证库:“事情的真相我已经很清楚了,恩竹长官,您临危受命上战场,又空降雷斯亚尔钦做长官,还被当地的旧势力挖坑设陷阱,实在是委屈您了。” 他瞪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众人:“叫家人替你们收拾收拾吧,记得多带点厚的,牢里冷。” 众官员全都愣得像是在这炎热的沙漠中冻住了一般,一个个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镇长慌张地在手环上敲打,试图找人保自己。 上校眼疾手快,跨步走过去一把将其手腕捏住:“刘镇长,在搬哪位天兵天将呢?让我猜一猜,莫非是勤哲子爵吗?” 治安所副警长在沈韶的消息通知下,带着几个治安警察小跑着进入政务厅,将会议室包围了起来,随后没收了每个主位官员的手环,给他们换上了手铐: “恩长官请各位大人随我们去治安所小憩几日,静待吏事部和司法部的处理结果出来。” 第21章 后记 “又见面啦!好一点了吗?”,沈韶隔着防护服对病床上的女人挥手。 女人孱弱地点了点头:“嗓子好多了……另一位先生呢?” “怕又吓到你,特意没让他来。”,沈韶拉了个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一个人在这儿躺着很无聊吧?所以我来陪你说说话。” 女人被逗得笑了笑:“不用这样麻烦,想必这位姑娘是见我状态好一点了,来问关于瘟疫的情报的吧?” 沈韶心说不愧是水管工,还挺上道的,那她也没必要演了:“我喜欢爽快人,你要什么?” 女人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要,你们救了我,配合卫生署做瘟疫流调是我作为公民的义务,而且我也没必要隐瞒……希望我能多活几天吧。” “会的。”,沈韶劝慰道,“你身体里有某种抗体,能够让你不至于到重症的地步,而且护士告诉我你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稳定,给你输了几天免疫球蛋白之后,似乎你自己的免疫系统也开始越战越勇……哦对了,特效药物也已经在研发了,你到时候可以作为受试者。” 女人释然地微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治好也不中用了。” 沈韶皱起了眉,她刚刚说的是真话,但患者求生欲并不强,这可不是好事。 “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株树塔手里吗?比如家人之类的?”,沈韶想了想提问道,“所以你觉得自己活着反而更不好?” 女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株树氏商业集团的一名普通员工而已,我的家人目前不在国内,我工作只是为了她能过上好日子……我也没有觉得死了算了之类的,当然是活着见我的家人更好。” 沈韶心想看来树醒风是把这个女人在乎的家人安置在了谕洲法律管不着的境外,估计还像素商女一样在物质上养得很好,定期会允许员工探视。 “那……考不考虑出院之后换个工作?”,沈韶歪着脑袋提问道,“你想不想学调酒?我有个开酒吧的朋友正好在招人,现在她那儿生意太好了,只不过工资没你之前拿的那么多。” 女人愣住了,她倒是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我……我还没从现在这家公司辞职,等我办完手续的话,也可以考虑……” 她一脸【离职恐怕等于离世】的难堪表情,刚才的话不过是客套罢了。 沈韶读懂了女人的面部活动,她用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恩喜儿的脸型、发型和身材:“在王城救你的,是不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病床上的女人疑惑的眉毛一高一低:“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我和她挺熟。”,沈韶并不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继续诱导对方,“她会帮你办离职手续。” 女人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她当时看到树醒风对着恩喜儿露出珍稀动物一般的罕见笑脸,大概知道他喜欢对方,但女人并不认为有人能动摇株树塔尖的决策:“她有这么大能力?” 沈韶笑了笑说那个人就算是让树醒风拱手天下都可以。 “等等,你说的办公室恋情,该不会是……”,沈韶嘴角一抽搐,心说这夫妻俩是怎么回事?反过来说恩竹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父母透支了后代的桃花运吗? 女人尴尬地飘忽着眼神:“与其说是办公室恋情……不如说是在我上司身上单方面受挫。” 沈韶绕与兴趣地听对方扶着额头说着: 她一开始是试图在株树塔里制造偶遇,然而董事长从来都是坐专用电梯,平时压根见不着,偶尔在门口远远看到,凑近了就被乌泱泱的保镖团队挤到五米开外,差点崴了脚; 她在王城买的房子位于距离株树塔车程一个半小时的郊区,她大清早起床化了全妆,全副武装候在树醒风的专用电梯旁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由于穿的是绿色,被树醒风当作盆栽,对方瞟了一眼说这棵树看着快死了,丑死的,还说既然她喜欢这个位置就让在那站一天; 到塔尖汇报任务的时候,她本来计划制造肢体接触,但没想到树醒风极其厌恶别人离他靠得太近,不仅躲瘟一样瞬间跳开说她嘴里有味,凑太近自己都闻到了,甚至让人拿胶带在办公室地板上划了一条黄色的两米线,从此所有汇报的人都要进门前漱口并站在线外……女人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口腔问题,刷牙漱口都很勤快,不可能有味道; 她后来又尝试过在汇报的时候对着树醒风故意撩头发,树醒风终于被对方频繁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但他的处理方式是让人把她鬓角的头发剃了,说跟鲶鱼须似的,看着太碍事,弄来弄去影响自己思考; 她还尝试过佩戴和掉落小心机首饰,树醒风直接扣光了她的绩效,原因是着装不符合要求,容易在工作过程中留下不利证据,危害极大,还让hr把她作为反面典型批评; 甚至连在对方面前花式崇拜和吹捧也没用,树醒风最讨厌溜须拍马的人,说一家公司死掉就是从满嘴阿谀奉承的废物变多开始的,说她这种人就跟蛆似的在内部吃屎…… 沈韶的下巴逐渐下沉,心说上个班而已至于吗?这未免也太拼了吧?不过你还真是体质特殊,跟杀虫剂都灭不掉的小强似的,树醒风这么毒的嘴都没把你给毒死。 (这家伙的内心活动版的嘴也好不到哪去。) “最后一次,我用自己替换了送餐的值班安保,直接凑到他身上……”,女人叹了一口气,“他说我胸平得能停两架飞船还好意思穿低胸的裙子,说我腰粗得过打卡闸机会卡住,没屁股接不住从背上泼下来的茶,腿当筷子使都嫌短,还说我的衣服像是在三元店买的……” 沈韶心说树醒风在哪里修的骂人课程?难道国外留学还能选这种课的吗? 女人回忆起这些委屈,突然崩溃地问沈韶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差劲。 沈韶嘴角抽搐着表示当然没有树醒风说的那么过分,心说这人三围看着明明和恩喜儿差不多,个子甚至比恩喜儿高一点,长相要不是因为现在太虚弱,五官也是明艳大气…… 而且有一说一恩喜儿的身材也没有夸张得像葫芦,她的比例确实很好,腰细腿长,但事实上恩喜儿的身高离一米七都还差个一两公分,所以你要说她的腿长度特别惊人也不现实; 恩喜儿全身上下由于没有用什么填充或抽取的科技,所以更不存在胸和屁股硕大无比而腰细得看不见,只不过是南方人自带的小骨架buff有些优势,外加非常自然的那种沙漏型身材,有着黄金分割般恰到好处的女性曲线美,只是人类能力范围内爹妈生得好的类型…… 树醒风根本就是为了骂人骂得爽,而故意夸张化评价这个下属,完全就是外貌羞辱。 “你老板单纯就是……不喜欢你而已。”,沈韶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劝导,“况且你又是何苦呢……上个班而已,按时发工资就行了,搞得这么拼,至于吗?不得给你发两份钱?” 女人双眼空洞,说自己这段时间已经想清楚了,之前大概是魔障了,外加树醒风频频无视她,搞得她这个从来没被男人拒绝过的人起了好胜心。 沈韶心说这种东西居然也能起好胜心……经典再放送之【男人,你在玩火】是吧? “我还试过玄学,说随身带盐可以缓解和身边人的关系,于是我就贴身放了一小包,结果去汇报之前被安检查出来没收了……”,女人无语地扶额。 沈韶心说如果是想缓解和身边人的关系,带一小包盐还不如随身带电锯,掏出来拉两下启动,保证没人再敢跟你犯冲。 “不聊你的瞎眼老板了,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沈韶发现自己来这儿半小时了还没问话,心里唏嘘水管工转移注意力的技术不得了,但其实根本就是因为她自己太八卦。 女人微微点头,让沈韶随意问。 “首先,你叫什么名字?”,沈韶微笑着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开。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回答:“……叶云开。” 沈韶不打算细究这是对方的真名还是假身份,只是继续问话:“你还能回忆起多少,关于你在努塔克被囚禁期间的细节?我现在需要找到那个地方。” 叶云开的眼睛转了转:“我可能大概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沈韶喜出望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云开垂下眼睛看着床脚方向的凳子,喃喃自语道: “首先,我被绑架后再次醒来的时间应该是白天,房间里的大家被堵住了嘴蒙住了眼睛,但是我能从蒙眼布条的下方看到脚前一寸的位置,那个房间里应该是有一个窗户,因为我看到了田字形的光斑,上面有一点点树影。” “其次,我可以通过挪动来稍微移动一下位置,所以我跟踪了那个光斑,大概在我被抓之后4个小时左右,光斑彻底消失了,并且一个小时前有人给我们送来食物,努塔克位于西北,这边比王城太阳落山要迟两小时,所以送饭时间应该是六点半,太阳落山时间是八点半,我由此确认了时间。” “再者,我第二天天一亮就醒来,根据前一天的时间推算,预计是早上六点半的时候,我发现脚底下的光斑已经存在,一整天都没有消失,说明这个建筑物的窗户全天无遮挡,且考虑到我们位置是北半球,太阳从东南升起,西北落下,而且光斑的影子变化是先长后短,方向是由左及右,那么也就是说,我面对窗户的时候,位置上坐北朝南。” 沈韶十分兴奋,不由得夸赞株树塔培养水管工的水平确实不赖,这样她省了不少力气来引导式提问:“所以,你所在的建筑物周边无遮挡,窗户朝南,窗口有棵树,且房间所在的高度不高,因为西北这边最高的有叶树木不会超过五米……你还记得光斑的大小吗?” 女人眨着眼睛思考:“早晨的时候,长度大概是我脚的两倍,最短的时候是我脚长的一半左右吧,时间根据我的估算,分别是六点半和两点半左右。”‘ 沈韶心里已经有了计算思路,这可以说是初高中水平的地理题,目前已经知道努塔克的纬度、绑架日期和窗户影子变化的大概时间,就可以计算太阳夹角,再配合光影长度……西北风沙大,这里的窗户大小基本上是统一的,也就是说可以算是已知窗户大小,那么这样一来,窗户高度既楼房高度也就可以确定下来,只要建立一个逆推论模型,把努塔克所有房屋丢进去,计算概率,基本就可以得知那个囚禁房间的候选建筑物列表。 “妙极了!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似的,像这样提供线索该多好!”,沈韶竟十分感动,她回忆起和于曼曼盘问的艰辛来,那个家伙脑子舌头都不好使,她之前真的是精疲力竭。 沈韶感谢了叶云开的配合,急忙离开隔离帐篷,去缓冲区清洗、更衣、消毒,她要快点去搭建模型,计算房间位置。 …… 刚从雷斯亚尔钦治安所回来的恩竹,快步迎上了刚从缓冲区出来的沈韶,他满脸笑容地走近和她拥抱:“我的赛诸葛、小孔明,多亏有你,那群魑魅魍魉这会儿都在互相甩锅,倒是被审讯技巧盘问出更多细节来了!你那一套陷阱加连招,实在是神机妙算!” 沈韶被他逗乐:“不许再用这两个称呼!难听死了,还不如调羹呢!” “我觉得还是夫人最好听……” “住口!谁是你夫人!” 沈韶挽住对方的手往车上走,告诉他自己已经从病例嘴里得到了很多细节。 “说起来,我其实很好奇侧写的原理。”,上校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和沈韶聊天,“你之前说是通过对细节的观察,比如一件衣服就能推测出人的身高、体型、职业、性格等等。” 沈韶表示没错啊,歪着脑袋问他是哪里有问题。 军官一脸觉得滑稽的表情:“我之前在烘干机里看到过你的日常衣服,小至猫能穿,大至我能穿,请问你的身高和体型要如何判断呢?” 沈韶哈哈大笑,表示男女的看法不一样:“男人的衬衫、裤子、鞋子,都可以暴露身高体型,不同的磨损可以看出职业性质,比如出租车司机的鞋子,右脚前侧脚掌磨损较多,左脚则无这种特殊磨损,鞋跟较普通人磨损更少;因为久坐,所以裤子膝盖和臀部位置变形更多,衬衫后背汗渍更多,腹部位置纽扣更松,右袖口因为挂挡会有特殊痕迹和气味。” “而女性,你需要看她的内衣裤和鞋子。”,沈韶竖起手指说道,“女性的衣服多变,唯有内衣裤是贴身的,从内衣可调整的肩带长度、难以清洗的汗渍印子位置、后背排扣的磨损可以推测她的肩宽以及上半身的身形;内裤尺寸和损旧程度判断腰部和臀部位置和大概的比例,还能看得出有没有盆骨前倾问题;鞋子的尺寸和变形程度以及磨损可以暴露身高体重以及走路姿势,甚至能诊断脊柱侧弯。” 军官在红灯前停下,努着嘴回忆,见他这个样子,沈韶突然红了脸怒道:“你小子偷看我内衣了是不是?” “是你自己让我帮忙收一下烘干机里的东西的!”,上校连忙辩解。‘ “你该不会还闻了吧?!”,沈韶满目惊恐,仿佛坐上了什么变态诱拐犯的面包车。 上校一脸复杂地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没法放下心防了,你好像总觉得我有可能会伤害你,但同时又说我身上有让你安心的东西,二者太矛盾无法统一,于是你会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有问题、像是伪装的陷阱,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往不好的方向去思考和判断,从而无法沉浸和放松。” 沈韶心虚地怼着手指说是因为恩竹力气太大了,当时又给人感觉很真,搞得她会有点怕。 恩竹踩下油门穿过十字路口:“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收着力啊!我在想会不会跟我的脸有关系?或者我表情很吓人?要不我们下次关了灯再试试看呢?” 沈韶疑惑地仔细端详对方的侧脸,又坐直身子去看他的正侧面:“你上半张脸简直就是跟你爹一个模具出来的……下巴和嘴唇则是恩掌柜的放大版,要不你试试遮上半张脸呢?” 上校被沈韶这句话逗得狂乐,表示自己这就去下单一个能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 第2200章 楔子 两周半以前,勤哲城领主城堡。 一个留着精致修剪过的八字胡的男人坐在一只精致的雕花扶手椅上,他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这被他挤得满满当当的椅子描金刻花,拥有暗示着西部古老贵族品味的、弧弯式的椅子腿,椅子的脚是代表勇猛的兽形,而椅背的刻纹则是普通叶,在西北的文化中象征着生命与活力以及子孙昌茂。 但这并非勤哲子爵家传的东西,而是抢来的。 这座城堡原来的名字也并非勤哲城堡,它本属于诺瓦科锲的贵族领主,近八十年前,天赐大帝率领军队征服了这片土地,杀光了原本属于诺瓦科锲的领主全家,将手下一个年事略高但战功赫赫的贵族将领分封于此,命其镇守西北边境。 那便是勤哲子爵的爷爷,在城堡进门大厅的双弧形楼梯的顶端,挂着这位穿戴贵族礼服的战争天才的肖像油画,也是他的子孙哪怕是个废物,也能够钟鸣鼎食的唯一原因。 这位半生戎马的勤哲城贵族爷爷,把儿子从小带在身边征战沙场,本来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孩儿,等孙子出生后,更是陷入了隔代亲的蜜罐,彻底溺爱过头……外加自从流光皇帝上任,对外战争全面停止,儿孙两代都不打仗了,天天躺着吃羊奶酪汤。 勤哲子爵嘴里咀嚼着什么用于减肥的蔬果条,他最近节食所以脾气暴躁,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上面说恩竹因雷斯亚尔钦大捷,而被皇帝嘉奖获封四等勋爵。 “呸!杂种!什么玩意儿!妈的这年头畜生也能当统帅了!还有老皇帝当年发明的什么破头衔!勋爵?他老子娘身上没一滴好血,还在这儿充贵族!人不人狗不狗的东西!” 勤哲子爵气得一把将食物丢到地毯上,沾着口水的碎屑和残渣四处蹦溅,今天打扫书房的仆人又要费心思清理这难保养的金贵手工地毯了。 他很快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来自大殿土地司的通知,告诉他那些之前被诺瓦科锲夺走的土地,现在也不再划归回勤哲城的管理范围,而是一律并入雷斯亚尔钦,作为军事前哨,且全面军事化管理,由大殿和军部负责直接管理资源调度。 “什、什么?!”,勤哲子爵坐不住了,他的肥肉从椅子中艰难地挤出来,“那可都是爷爷和天策大帝打下来的啊!说好了是我们家的东西!怎么能这样?!” 这个胖子气得将拳头砸在桌上,他本来的计划是从行政长官手里买回雷斯亚尔钦——毕竟这个镇子周边都是茫茫沙漠,要么就是被炸的寸草不生的边境战争废墟,完全就是个孤岛,所有的资源运输线路都要经过勤哲城管理的领域范围,只要自己断了这小子的粮草,他就没有办法拒绝收购自由流通土地的要求,勤哲子爵便能美滋滋地回收这些自由流通的土地。 然而现在雷斯亚尔钦全面军事化管理,那些大殿和军部派出的物资车辆和飞船,勤哲子爵自然不敢阻拦,原本的漂亮算盘现在珠子破碎、掉了一地。 正在他恼火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的时候,一个仆人敲门通报:“子爵大人,您姑母来了。” 勤哲子爵深吸一口气恢复情绪,变了一张快乐的脸,去迎接自己的姑母。 “哎呀哎呀,多久没见了?瞧瞧!嘿,真是个多好的大胖小子呀!”,勤哲子爵的姑母张开双臂激动地和侄儿拥抱,夸他样样都顶呱呱地好。 勤哲子爵一个三十六岁的大男人,还像小孩似的向姑母撒娇,问她这次要住多久。 “说不定就不回努塔克了。”,姑母耸了耸肩说道,“本来之前你父亲袭爵后,我搬到那边去住,是因为觉得那儿小地方清净……可是我昨日从当地卫生署处得知,他们发现了一个感染不知名瘟疫的病例,可把我吓坏了!赶紧跑回来勤哲城,到我好侄儿这里躲躲!” 勤哲子爵一愣,他已经好久没点开努塔克政务厅发来的日报了,那种什么也没有的破地方,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哎哟,这还了得!”,勤哲子爵瞪着眼睛惊呼,“我可不能让那些危险的病菌溜出来!姑母你先休整休整,我得去颁几个手令!把努塔克封起来,别让里面的人乱跑!” 他急急忙忙地点开手环,通知了勤哲城领土全境的所有镇子,禁止接纳任何来自、去过努塔克的人和货物,并且下令封闭了努塔克当地的网络中心,除了官方的工作手环账户可以使用外,所有居民的手环全部变成了装饰品。 勤哲子爵的姑母一听要封锁镇子,赶紧给努塔克的几个平时一起玩双陆的朋友去了消息,让她们赶紧带着家人离开努塔克。 “你说说,这一天天的就没一件好事儿!”,勤哲子爵一边签核手令一边嘀嘀咕咕地辱骂着,“又是姓恩的野小子,又是雷斯亚尔钦全面转为军管,现在又有瘟疫!妈的!” 这家伙没打过仗,也没管过战后重建的地方,他不知道一般来说战争后总是会伴随着瘟疫,因为战争时期人口和未经检疫的走私牲畜流通量都会增加,其实出现瘟疫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勤哲子爵的姑母问他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勤哲子爵对着姑母把自己的困扰大吐苦水:“姑母,我从小都知道你最聪明了,你就帮帮侄儿吧!” 这位姑母看侄儿如此难办,她狡猾的眼睛转了转:“姑母确实有个办法!” 勤哲子爵双眼放光地问她是什么。 “若是这个雷斯亚尔钦的长官,自己犯错了,被圣上责罚、削爵,那雷斯亚尔钦不就能重回我们手里了么?”,她邪笑着露出了牙齿。 第2201章 动身前夜 沈韶背靠着恩竹,由他抱在怀中,侧躺在折叠床上看着全息屏上的进度条。 “真是稀奇。”,沈韶盯着运行到三分之二附近的模型感叹着,“你今天居然没有受影响。” 恩竹心不在焉地慢悠悠回复:“哦……因为我在下棋。” 沈韶嘴角抽搐,立刻转过身来一看,这小子果然开了个屏幕,就在她头顶上方的视觉盲区,正和ai对弈传统象棋,鏖战正酣,专心致志。 “你这家伙抱着我的时候竟然分心玩棋?!”,沈韶瞳孔地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情侣闹矛盾经典三连问咽了回去,只是迅速坐了起来。 军官眼见着马上就要将军胜利,他立刻关闭游戏,也坐起身看向沈韶解释:“我只是在尝试刚刚学到的办法,说是转移注意力就会没那么容易受刺激。”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沈韶一手扶额,另一只手伸直立起手掌,“我想请问,如果这个办法起效,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应该看也不看我,出门也绕着我走?那么这样的话,你学这个办法一开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上校愣住了,他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回答:“为了能和你更自然地相处……” “很好,你也注意到了矛盾点。”,沈韶翻着白眼呼出一口气,“你需要的是脱敏疗法。” 军官眨了眨眼:“你说的脱敏的意思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沈韶拿自己举例子,“我当年心理出问题之后,医生先是让远离能够激起创伤的一切事物,所以在勒刺元年六月毕业之前,我一直是在家里上的线上课程,没有去学校;下一步就是心理疏导和发泄,直面恐惧,这件事要感谢我父母,他们陪伴着我,一直劝解我放下,外加沈老头给我提供了情绪发泄的出口,告诉我逃避现实和一死了之很容易,但活着可以拯救更多人,给我指明了沈家的路子,让我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和心理支撑,也算是一种赎罪方式,他算是推了我一把,让我立志于不再让那样的惨案发生;最后,就是谛听,恰到好处地给我提供了脱敏训练,这才让我彻底从那个状态中走出来。” 恩竹好奇地提问谛听提供的是什么训练。 “让自己不再恐惧死亡的方法,是直面死亡。”,沈韶的眼神突然变得冷血,“让自己不再愧疚杀人的方法,是直面杀戮。” 军官伸手抚摸沈韶的长发,平静地问道:“所以,在谛听的培训过程中,你杀人了。” 沈韶没打算继续隐瞒:“对。” 她向恩竹说明了谛听实战训练的方式:“培训和考试用的并非机器人,而是活生生的死刑犯。” 上校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差不多有猜到,随后换上了更加轻松的语调:“难怪你去杀樊月初的时候,看着跟去春游似的,原来我夫人不仅沉鱼落雁,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帅气角色!” 沈韶发出气笑了的声音:“这也算是夸我的话吗?” “真是稀奇。”,上校弯曲眼睛坏笑着,“你这次没说【住口,谁是你夫人】这样的话。” 沈韶的耳尖一红,耍脾气般嗔道:“不是!我正要说呢!” 她挥动并没有使用多少力气的拳头砸向恩竹,反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我们可以一起脱敏。” “啊?”,沈韶眼皮一跳,她马上就被恩竹轻轻一拽,拉进双臂之中抱住,随着对方向后倾倒身体,沈韶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口,整个人趴在恩竹的身上。 上校的厚厚的手掌盖在了沈韶的后脑勺,轻柔地顺着头发抚摸到后背中央,再抬起来回到后脑勺上,重复之前的动作。 沈韶呼吸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她全身放松,甚至隔着背心捏了捏眼前的肉。 “本来你平时这样的时候,我就没有多少紧张害怕。”,沈韶像是在玩什么捏捏乐,她十分满意恩竹前胸的这个手感,“你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我才有点怕,我想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力气和行为,都是出自理性的控制,所以才更害怕你理智失控的后果。” 上校忍着痒让对方玩,表面平静其实已经快憋不住笑了:“脱敏就是一步一步来嘛,我每天新增一点动作,慢慢推进,今天就先这样。” 沈韶戳了戳面前布料上出现的一颗小突起,发射按钮一般直接让军官弹了起来。 “这个就有点过了吧!”,恩竹羞红了脸,坐着背靠墙壁,双手交叉捂着自己的身前。 沈韶满脸愉悦地龇着牙,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怪有意思的,还想再玩会儿。 “不不不不不不不能再玩了!”,军官挪着屁股连连撤退,但很遗憾身后已经是墙壁。 沈韶又突然袭击,伸手戳他小腹下方的塔尖,恩竹差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他直接从折叠床上跳了下去,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抱在身前光着脚跑了出去。 沈韶抱着肚子放肆大笑,她今天早上已经恢复了说好的体能训练,这会儿一笑导致她刚刚训练了还在酸胀的腹部肌肉疯狂抽痛,但沈韶又忍不住笑,只能哎呦哎呦地揉着肚子边哭边乐。 帐篷外的军官尴尬地和四个路过的巡逻士兵十目相对,他们向光着脚、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拿了件薄外套的长官恭敬地行鞠躬军礼,恩竹假装一切正常地回了他们一个抬手军礼。 西北沙漠夜里的低温带着凉凉的风,军官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反复深呼吸几次后,转头回到帐篷里,嘴里抱怨着说沈韶才是真正的流氓色狼。 “你的意思是觉得不爽咯?那你报警抓我呀~”,沈韶双手托着脸,趴在折叠床上摇晃着那双小腿,盯着全息屏上即将跑完的模型界面。 上校把外套挂回椅背,倒了一盆水洗脚:“得了吧,治安警察只会以为自己是我们y的一环,司法系统收到关于你的起诉,也肯定马上就会转发给你爹,然后他就会提着刀上门。” 沈韶一脸坏笑着说你这样讲得好像她无法无天了一样,恩竹根本没有可以治她的招。 “可不就是么!”,军官重新回到折叠床上,“这样一想,其实结了婚的话,在自主意愿上完全就是毫无保证啊!如果我强迫你的话,你去告官也是申诉无门啊!” 沈韶点了点头,说自己有一个姑姑是做这方面立法工作的:“婚姻关系中很多伤害都很难被确认和定性,一方面是受害者本身顾虑和供词前后不一致,一方面是我们的律法在保护婚姻关系中弱势方的条款不够完善——比如家暴受害者,当受害者是女性的时候,会出于对施暴者的恐惧、对孩子成长或自身安全性的担忧等原因,不敢维护自己的权利;而当受害者是男性的时候,则出于面子等原因,也多半会选择忍气吞声……如此一来,就算司法工作者有心帮忙,但是由于这种罪名必须是要求受害者主诉的,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就很难立案。” 两人叹了一口气,都觉得这一点确实很难,上校称赞沈韶的姑姑真的是在做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沈韶则表示那个姑姑在这条道路上也是举步维艰:“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不是修改法条这么说起来很容易的事情,你很难想象皇室贵族会在这件事上给她多少压力,毕竟我国甚至还有【妾】这种东西存在,而所谓的【妻】实际上也并非每个人都很体面,被贵族殴打的妻妾不在少数,同时民间这种情况也不少,外加需要提供的例如庇护所一类的设施支持,也需要耗费巨量的财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恐怕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努力。” 上校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们男人就应该从抵制纳妾,尊重女性开始!” 沈韶微笑着表示其实性别只是一个表象而已:“其实根源是阶级属性,贵族女子想要折磨和逼迫平民男性也是一样的,矛盾的根源并非是男女对立,而是不平等的身份,平民不论男女,都可以被上位者随意欺侮压榨,就像你我被皇帝按头,他的一句话就能逼迫我们二人洞房花烛,我们的幸运之处在于赐婚对象正好是彼此,但倘若不是呢?这就是为什么上流圈子里都觉得我结婚是受辱……而可笑的是,上位者是上位者的原因,竟然不是能力而是血统。” 她想结束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防止两个人整夜担忧思考睡不着觉,伸手挑起恩竹的下巴开玩笑:“比如现在,不管我想怎么调戏你,你都无处伸冤,考虑到我家的背景,你也不敢反抗。” 恩竹挑起嘴角说道:“谁说我没办法?” 他抓住了对方的手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沈韶的食指尖:“我可以恶心你。” 沈韶尖叫着甩手,面红耳赤地骂这小子脸皮比城墙厚,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第2202章 对弈的暗棋 皇帝牵着素商女走在御花园里,四个侍卫和四个侍女分别举着迷你空调,伺候在他们身边,替悠闲散心的二人吹去初夏的炎热。 “这池塘的污泥,看来今年也是已经清过了。”,皇帝瞟了一眼荷花池里的水色。 素商女好奇地歪着脑袋提问:“都说淤泥养莲,我听大殿里的姐姐们说,每年御花园的荷花都开得很好,不知道年年清理的同时,又是如何做到映日荷花别样红的?” 御花园旁的园丁毕恭毕敬地伏跪:“回娘娘,我们每年春天都会把淤泥挖出来仔细甄选,留下包裹了莲花根茎的泥块,放到培育室里仔细养着,脏污和有虫卵的泥巴则扔掉,等待近初夏时节的日子,再精挑细选进一批干净但是营养丰富的泥,重新填入池塘里,随后引进加了能杀死孑孓但不伤害植物的药物的净水,养池月余,最后再把培育室里的莲花移植进去。” 素商女听得连连称奇,惊喜不已,她欣快地扑闪着睫毛,用明亮的大眼睛包裹星光看向皇帝:“圣上,臣妾觉得这园丁的方法,实在是太聪明了!” 皇帝哈哈大笑,刮着素商女的鼻尖,说她年纪小见识太少:“这种方法都好多年了,且其实也并非园丁的主意,而是先皇发明的……那时候朕还小,当年朕的母亲先皇后夏天喜欢赏莲,怎奈荷塘虽美,蚊虫却是扰人,父皇见到她身上的肿块心疼不已,便想到了更换淤泥的法子。” 素商女满心满眼的粉红泡泡:“先皇和先皇后真是伉俪情深,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也会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如此搜肠刮肚地想办法保护。” 皇帝温柔地看向对方:“素商,朕于你也是一样的心情,自你小产的这些日子,朕一直是一得空就来看望你,陪你游乐散心,只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素商女将脑袋靠近了皇帝的肩膀:“圣上的情义,臣妾看在眼里,念在心里,臣妾相比自己的难过,还是更怕圣上因丧子之痛伤身,所以从来不在您眼前落泪,之前的颓靡亦是因为一味埋怨自己无福,没能留下那个孩子……这些时日有了圣上的真情陪伴,臣妾的身心已经全然大好,圣上日夜操劳,前朝事大,天下为重,切莫要再为区区一个臣妾担心了。” 皇帝心中漾起一阵暖流,他摩挲着素商女的脸颊动容地说道:“素商,没想到我们二人竟是心心相印,都为着彼此考虑!善哉!得你实在是上天眷顾,令朕在这个孤高不胜寒的位置上,还能有一个可心之人伴在身边……”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截沐浴了春雨的枯木,生出枝桠和嫩芽来。 素商女轻吻了一下皇帝的脸颊,在有旁人的场景下,将示好控制在礼节的范围内:“圣上,臣妾还是好奇这荷花池,能否陪臣妾走近些看看?” 皇帝微笑着说好。 “还真是如此,池泥洁净,水色清明,臣妾今天长见识了!”,素商女微蹲着伸手撩拨池水,满目的兴奋和愉快,见她心情这么好,皇帝的心情也跟着放晴。 素商女站起身来,由侍女擦干净手,她摇头晃脑地说着话:“其实臣妾有听闻过这样的淤泥处理办法,臣妾自小爱读书,小时候的书上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臣妾幼时觉得真是矛盾,现在看来还是后一句更对一点,知行合一才是真理,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她亮着少女的那种小鹿一般的双眼看向皇帝:“今天臣妾又实践着学到一点,那便是见贤思齐!素来都说先皇后贤能爱君,臣妾今天听了圣上说的故事,便也要效仿先皇和先皇后,臣妾母族无势做不到别的,就只能在后宫更加努力地为圣上考虑!” 皇帝被哄得十分愉快,再次牵起素商女的手陪她逛花园:“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悟性,真是天下女子难得的德行,朕一个大男人肯定不能输给你,朕也要知行合一,见贤思齐,对你更好些才是!” 素商女突然噗哧笑出声来,皇帝疑惑地问她笑什么。 “圣上真会哄人开心,竟为了逗乐臣妾,不惜把自己拉低了来比较,真是折煞臣妾了!”,素商女用袖子捂着嘴,笑眼盈盈地望着皇帝错愕的脸。 素商女拽了拽皇帝肘下的衣袖,随后挽了上去:“圣上是真龙天子,心中装的自然是天下大事,怎么可能只想后宫情爱呢?臣妾心里有数,也有自知之明,圣上勤政爱民,您放在心头最重要的事物当然不是臣妾,圣上若是今天在这荷花池有所感悟,那必然也是在谕洲国事上!” 皇帝尴尬地挠了挠后腰,他才不会在一堆侍从面前承认自己把个人欢愉置于民生之上,于是赶紧转着眼睛想想如何把今天的事情和前朝政事联系起来: “这……这荷花池就像是我们的国家,素商你瞧,这池子里面的荷花就像帝王政绩,开得好不好,则要看里面的东西——清水和肥沃的泥土是朕的忠臣良将,烂臭的淤泥便是那些穿着官服吃俸禄的无能废物,咬人的孑孓则是贵族和宗室里头不学无术的蛀虫!” 皇帝快速地眨了眨眼思考着:“若是想要年年的荷花都开得好,便要定期清理,才能佑我谕洲政治清明,百姓安康才是!现在二轮改革正如火如荼,朕决定了,借此次机会,好好清理一下八方边境的那些淤泥和虫卵!” 素商女一脸崇拜地鼓掌,夸赞皇帝雄才大略,有气吞山河之势。 皇帝心想自己的庶出三子成年在即,给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封地也是迫在眉睫,虽然已经有不少因为后继无人或原本的封地贵族在内战期间犯罪而被收回中央、或者暂由邻近贵族临时代管的城邦,但皇三子能力不差,且他的生母又出自分封在王城附近的中部城邦贵族,把他放在太富裕或者离自己太近的地方又不太安全,安置在边境锻炼、用地理距离隔离他和他的母族正好。 素商女又踮起脚亲吻了一口皇帝的嘴角,手指抚在他的胸膛上:“圣上真是名副其实的九五至尊、英明神武!臣妾近日酷爱读谕洲史书,臣妾看从古至今名垂青史的帝王,没有一个不是恩威并施,对危害国家的臣子或王爵降下天子之怒的!圣上刚刚的模样,真是阳刚之气十足,万分有男子气概,实在是令臣妾情动不已……” 她看皇帝的眼神流淌起暧昧的情欲来,皇帝见此气氛也不禁周身躁动,但御医千叮咛万嘱咐,静纯昭仪小产远不满四十五日,万万不可再行云雨,否则恐有严重后果。 “素商,朕……”,皇帝闭上眼睛用力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自己内心爆发在即的泉眼,一脸憋得难受的挣扎表情,用大手轻轻抚摸着素商女乌黑的秀发,“朕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们还是一起用晚膳。” 素商女满脸遗憾,但还是恭敬地行礼:“臣妾恭送圣上。” 皇帝快步离开了御花园,进入大殿的建筑物内,乘坐专用电梯上升,去往内殿的楼层,同时对贴身侍卫吩咐:“快让内务司给朕查!不管是有谁!在内殿有空的!任何妃子都行!” 侍卫见他急得满头大汗,自己操作手环的动作也不禁也加速了起来:“是!臣这就让他们查!” 这会儿才不到下午两点,大部分的妃子都在睡午觉或者陪着子女听课学习,没人理会这个中年大叔莫名其妙的一股子邪火。 皇后正在自己寝殿里悠闲地啃桃子看剧,突然侍女叩门进来,说是皇帝要过来睡觉,她一脸错愕惊恐,连忙让人收拾一下自己的零食和桌面:“不是,他有什么毛病吧?大白天的???是不是御医又给他喂什么新的补药了?丫的……还好老娘早上刚洗过澡!” …… 沈韶本来想把符合要求的建筑物都打印出来,给叶云开看外观,看看她有没有从遮眼布的缝隙看到一点特征可以对应上的,没想到模型跑出来的结果有上千条。 “这里的建筑物类型太相似了,都是为了防风防沙设计的,工程公司也就那么几家,做出来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她无奈地扶着额,心想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想想别的鉴别特征。 上校问她要不还是先吃点东西再研究:“我看美食点评上说这附近有家羊肉汤特别棒,称之是香飘十里也不夸张!正好吏巡大人受你的邀约,决定在雷斯亚尔钦多待几日,在这儿一边撰写报告,一边休闲着给自己放两天假,不如我们带他一起去尝尝?” 沈韶一愣,她立刻眉开眼笑:“对啊!被囚禁的人还有两个感官是自由的,那就是嗅觉和味觉!虽然后期他们感染瘟疫后可能就闻不到或者尝不出味道了,但是一开始可以!” 军官张着嘴见沈韶招呼着他一起跑到帐篷外,让恩竹开上车带自己去隔离区关着零号病人的帐篷:“走走走!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再去问问她!” 军官只好去后勤的部队帐篷拿了两袋饼和几瓶水,让沈韶路上补充能量。 …… 勤哲子爵正在撰写一封弹劾书,这封信将会通过他间接认识的吏事部官员递交到皇帝眼前。 “雷斯亚尔钦行政长官三大罪状,这次你小子是跑不了了!”,他用手指搓着自己肥腻的下巴,“监管不力,导致雷斯亚尔钦镇内感染瘟疫;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疑似贿赂努塔克镇长;苛待当地官员,以权位逼迫其为一己私利奔走!” 勤哲子爵的姑母仔细地读着这封信的内容,突然灵光一现:“侄儿,相比你说的,让吏事部的官员递给圣上,我倒有个更妙的法子。” 勤哲子爵愉快地让他姑母快讲。 勤哲子爵的姑母竖起手指:“我们让吏事部的人,递给沈千山如何?” “沈千山?”,勤哲子爵不解,“给他做什么?那个恩竹不是他女婿么?” 姑母一脸得意的坏笑,她轻轻敲着勤哲子爵的脑袋说他太年轻太嫩了:“正是要这样才好,若干沈千山昧下了这封弹劾书,我们就让那个在吏事部做事的人上表皇帝,并且说明这封弹劾书是先给了沈千山,若是知道沈千山知情不报、包庇女儿女婿犯罪,圣上一定会勃然大怒,这样一来就能把他们翁婿一并拉下马!” 勤哲子爵挠了挠头问这样会不会多此一举绕远路:“可侄儿素闻沈千山刚正不阿,多年前的国库一事,也有沈家的旁支亲戚涉案,他这个人完全就是铁面无私,给按律判了查抄和死罪。” “若是如此,也是好的呀!”,姑母笑吟吟地说道,“由沈千山亲自上表皇帝,那他便是为了一己清名六亲不认,宁向皇帝表忠心也要大义灭亲,连女儿女婿都能手刃,他这一举岂不是会一次性惹怒辅国公家和长公主家么?你看他以后在朝堂上可还能有立足之地?” 她打着如意算盘:“内阁之首的那把椅子,沈千山坐了也有个好几年了,我倒觉得下面肯定有人不爽他,说不定一个个的都早就想换了这个家伙了!我们不如把这次的事情当作礼物,送给下一任的内阁之首,和他搞好关系!” “所以,我不能匿名?”,勤哲子爵眨了眨眼看着弹劾书上的落款,“不然那个人到时候要是坐上了内阁之首的椅子,岂不是都不知道谁是他的恩人?” 勤哲子爵的姑母点了点头,夸她的好侄儿真是一点就通,聪明伶俐。 两个人浑然不知,雷斯亚尔钦镇长一家以及镇子里各署各地方部门的主官,都被关进了治安所里,他们的手环现在都由沈韶设置的智能聊天机器人接管——这好东西是六公主和她的表哥最新研发的v9.6版本,学习聊天风格的水平一流,就连本人都几乎看不出破绽。 第2203章 距离忽远忽近 皇后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草率的糟蹋,心情复杂得很,刚沐浴完,正让侍女吹头护发,而皇帝已经离开寝殿,回了自己的御书房,阅读各地发来的政事日报以及长公主在上面写的批注。 “心急火燎地跑过来,结果还没本宫洗个手的时间久,大晌午的突然发疯,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了!”,皇后翻着白眼骂骂咧咧的,身后的侍女保持着镇定的面容在努力憋笑。 一个侍女叩响了屏风:“皇后娘娘,静纯昭仪求见。” 皇后皱着眉烦躁地挥了挥手:“她来干什么?不见不见!” 侍女小声补充:“您刚刚让我们去调查的情况,问了侍卫也是说,圣上本来和静纯昭仪在御花园逛着逛着,突然就起了邪火,才突然跑回来内殿的。” 皇后疑惑地转过身来,让吹头发的侍女停一下自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 素商女毕恭毕敬地向皇后行礼,她刚刚在门外站着等了一个小时,直到皇后梳妆完毕才让她进来,皇后让她免礼之后,才总算有了把能坐的椅子。 “静纯昭仪,你小产才没几日,这会儿不好好休息,跑来寻本宫何事?”,皇后端起冰萃的茶水喝了一口,享受洗完澡之后喝一口冰饮的舒爽。 素商女微笑着问皇后,皇帝是不是刚刚来看过她。 “是你设计的?”,皇后皱起了眉,“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本宫么?” 素商女的眼神变得温柔又怜爱,她看着坐榻上的皇后回答道:“臣妾初来乍到,不懂得太多,只是昨日从一些殿里做活的老人口中得知,皇后娘娘四年多以前本来孕有一子,谁知遇上内战,大殿里亦有侍卫叛乱,混战时不慎惊吓到了您,导致胎儿不保。”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错愕又悲伤的皇后继续说道:“臣妾虽不及皇后有三位儿女傍身,无福能为人母,但也经历了一样的丧子之痛,昨日听闻此事,不禁落泪,是因感同身受。” 皇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不想回忆这样不好的事情,只是摆了摆手:“那这又和你设计皇帝跑来本宫这里有什么关系?” 素商女一脸悲愤交加的模样,她咬着牙道:“臣妾不敢以这番言语冒犯圣上。” 皇后一听是骂皇帝的话,立刻表示恕素商女无罪,让她快些说来给自己听着爽爽。 “臣妾随后又得知,皇后娘娘您因为丧子而郁郁寡欢,而圣上却没能将心比心!他一开始虽然对您关怀备至,但没多久就厌烦了日复一日地陪您疏解痛苦,还责怪您缺乏情趣、侍寝不勤,中宫失职!可明明您哪怕是在悲痛之中,也未曾放下过后宫的管理事务半分!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那么快走出丧子之痛而已,圣上他是男人没法感同身受也就罢了,可他、他怎么能这样说您?!明明是您一直竭尽全力地护着他才有了今天,他还以各种事情为借口,又连续地纳了那么多妃子,逃避和您的相处时光!”,素商女说着说着竟眼泪决堤。 皇后愣住了,她第一次听到有妃嫔对自己说这样贴心的、理解她的话。 内殿后宫的“姐妹”们个个都是装模作样,说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体面和囫囵话,没有人真正地设身处地理解她当时的艰难和折磨:一边要和自己的痛苦和愧疚和解,一边要担当起新朝皇后的中宫之责,在那个混乱的时期依旧管理好内殿的每一件事,严防死守,没有让叛乱者趁机在皇帝的膳食里下毒或者在侍卫和妃嫔中安插刺客,让皇帝活着撑到了内战结束。 而皇帝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仿佛她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素商女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臣妾……臣妾为皇后娘娘不值,但又觉得圣上他是天子,自然也有他的不容易,前朝的事情那么多,他或许也只是一时忘了……您和圣上明明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怎么可能会一朝一夕就生疏了多年的真感情?所以臣妾便自作主张,想让您二位有机会重修旧好,才设计了今天这一出,故意趁其他妃子都有事的时候,把圣上引到您这儿来。” 皇后慈爱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妃子,她叹了一口气,大抵是想念六公主了,语气变得十分柔软:“静纯昭仪,快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本宫有经验,你这会儿正是情绪不稳、免疫力也差劲的时候,切莫要再像这样大动心气了。” 她竟让素商女坐到自己身边,友好地和她说道:“本宫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皇二子早已成年,现在更是天天跟着皇姐忙着学理政,六公主不在了,皇八子素来少言寡语,从小就和本宫生疏,本宫时常觉得冷清,正好你这段时间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就常来陪我说话吧。” 她不会告诉别人,六公主其实还活着,现在成了自己妹妹名下的孩子;而年幼的皇八子则是当年生下来不久就确诊了自闭症,虽说幸好智力没什么大碍,但沟通上的问题十分严重,医生只说是查不出来的基因的缘故,没有治疗办法,只能任之快乐成长,等未来成年了,再寻个聪明机灵些的妻子辅佐他管理封地。 “是。”,素商女抬起脸来,双眼晶莹着闪烁。 皇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劝道:“不过,你以后也不用再做这种无用功了,虽然本宫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趁这个时候讨好本宫换取以后的利益……但有一点,本宫作为过来人,作为皇后,总是有这个责任告诫你的。” 她眯起了眼睛,神色冷漠:“男人是不会改变的,从你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是什么样的人,至死都会是那个样子的人……皇帝生性就是如此,自私、薄情、花心、多疑、自卑、缺乏同理心、只要你不说他就看不到别人的付出或努力、对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觉得是理所应当……静纯昭仪,你无需徒劳于我们破镜重圆的事情,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其实你和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一样,没什么分别,刚来的时候都像明艳的花骨朵儿一般,之后就会变得和本宫一样,自古帝王多无情,他对你的喜爱和新鲜感不会存在多久,不如调理身体,趁年轻早些要个孩子傍身,才不至于晚年无依无靠、悲凉一生。” 素商女惊讶地睁着眼,她万万没料到皇后会和她说这些,只听皇后无奈地垂下眼说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他早就不是当年的伯麟,我也不再是他的青卿,我们现在只是同事罢了。” 素商女能听出来这是残忍的真心话和事实。 她突然情绪上涌,一时冲动,竟伸出手臂抱住了皇后:“臣妾失礼僭越,请皇后娘娘降罪。” 皇后在她肩头发出气笑了的声音,居然也抬起手臂摸了摸素商女的脊背回抱: “本宫恕你无罪。” …… 沈韶心情大好,叶云开回忆了她当时所闻所吃的东西,提供了重要的新线索: “总是我估算时间的凌晨三四点或者夜里十点后,就会闻到香料和酵母的味道,而每天的午餐和晚餐不是馒头就是饼,以及剥去了包装纸的瓶装水。” 沈韶激动得原地转圈圈,她这几天已经了解了西北的一些食物特色,香料毫无疑问是在提前腌制要烤的牛羊肉,而酵母则是在制作奶酪或者面点以及饼,这也和叶云开吃到的食物有关。 而需要剥去包装纸的瓶装水,自然是带着本地特色的东西,而不是目前各大商超里面买的主流品牌饮用水,也就是说大概率是从本地的那种小卖铺里面购入的三无产品。 “加入烤牛羊肉、手抓羊肉、馒头包子饼店,再导入所有非连锁的小卖部位置信息!”,沈韶在军用越野车上手舞足蹈着更新模型,并且开始一遍敲打虚拟键盘一边嗨唱。 上校见她情绪很高,于是调大了车载音响的声音,两个人一起鬼哭狼嚎地和声高歌。 沈韶的手环震动打断了两个人在沙漠中制造噪音,沈千山打来一个语音请求。 恩竹立刻关闭音响,继续专心驱车前往努塔克,赶在天黑之前进入临时帐篷休息。 “hello daaaaaady~”,沈韶还在快乐的情绪中,敲了敲耳机就接听,“有什么新的好消息吗?” 沈千山在耳机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厉声说道:“好消息?我倒是收到了你的好夫君的弹劾书!” 沈韶皱着眉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弹劾书?是谁写的?” 沈千山虽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故意的低劣手段、幼稚的政治计谋,但观感上还是很不爽:“是从吏事部转发过来的,有人给他们的督察司发了这封邮件,里面说雷斯亚尔钦的官员集体上奏勤哲子爵,请他主持公道,骂恩竹监管不力、挪用公款,还说他迫害地方政府官员。” 沈韶马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故意装傻让她老爹说教两句:“然后吏事部的人,想给你拍个马屁,外加考虑到我和恩竹的婚姻关系,所以就先把这个递给你看了?” “哪有这么简单?你个小屁孩。”,沈千山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应该是下面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搞我,想着如果我把这封弹劾书压下去,马上就会有人反手把我和恩竹一起告到圣上御前;估计还觉得,如果我铁面无私主动上表,则会惹恼本来就和我们沈家有世仇的长公主,外加你母亲家的辅国公一派,借他们两方的报复手段,将我挤出朝堂核心圈子,甚至撤掉我的椅子。” 沈韶被逗得哈哈大笑:“不是,他们到底是对我们家和舅舅的关系,有什么误解啊?” 沈千山轻笑着说,还不是因为自己几乎每次上朝堂,都要故意跟辅国公拌两句嘴,搞得大家觉得是沈家和辅国公家两派政见不同,而慎博郡主正是因为夹在两方中间很难做,所以才会经常推掉一些辅国公夫人带头举办的社交活动(其实只是因为懒得大老远跑一趟进城),也是因此才会搬出沈府和沈千山分居去郊区住。 “当然,这件事是个好机会,爸爸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为官之道,但这次是一群蠢货主动递刀,我们可以正当防卫的同时,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沈千山征求女儿的意见。 沈韶愉快地用脚打着拍子,还在脑内放很有节奏感的歌:“和我想得差不多,我这儿特意提前扣下来一颗核武器,就是等着抓大鱼用的呢。” “核武器?”,沈千山眨了眨眼,他恍然大悟:“你说的是瘟疫案?” 沈韶摇头晃脑地啧啧笑道:“不仅如此,其实吏事部已经收到过一封举报信,派了一个吏巡过来,估计这群歹人本来是打算额外上个保险,等我们回王城了好来个双击。” “你掌握了别的事情?”,沈千山急切地问女儿细节,沈韶却说是这是需要保密的事项,是属于惊喜派对一类的东西,并且让老爹对弹劾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沈千山点了点头:“当然,我现在就在去大殿的车上,我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做第一个上表皇帝的人,别让他们强行给我搞成瞒压不报。” 他话语刚毕,车辆就停在了大殿围墙门口,几个侍卫毕恭毕敬地将他请入,沈千山也得到了皇帝签发的急奏许可,乘坐专用电梯直达八十八层。 …… “沈中堂,什么事情如此紧急?”,皇帝一见迈入御书房的沈千山,就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沈千山直接一个伏跪大礼拍到地上:“圣上!臣请圣上降罪!” 皇帝一头雾水,让他站起来把话说清楚。 沈千山起身拍了拍膝盖,点开手环展示了来自吏事部的邮件:“圣上,西北的勤哲子爵向督查司发送了一封弹劾书,内容事关臣的女婿、恩竹长官!实在是臣管教不严,竟然让家里出了这档子污糟事!恳请圣上降罪于臣,臣只求不要殃及臣的女儿,臣愿代小女受一切责罚!。” 皇帝拉过屏幕看了看弹劾书的内容,有些摸不着头脑:“沈大人,这弹劾书里,没有半点实证,只是空口无凭地说恩竹长官犯罪,吏事部自然会派人去查,你怎么就这么着急惶恐呢?” 沈千山毕恭毕敬地正色道:“圣上,若是普通的弹劾书,吏事部为何要转发给臣?若说是需要臣来帮忙调查,可臣早就不是司法部的一员,臣是内阁谏官,臣的手如何能伸得那么长,还要干涉谕洲的司法公正?若说是因为事关臣的女儿女婿,可这是吏事部的工作,官员的清廉和德行若是出了问题,为了我谕洲政府的利益,那必定要依律严厉处罚,是容不得不得有半点人情的严肃之事,吏事部的孟副部长却私下先告知臣,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挑了挑眉,这件事确实蹊跷,让他怀疑里面有诈:“沈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有人想借此弹劾书,搞朝堂的事情?” 沈千山用力点头:“圣上英明!真不愧为先皇亲立的太子,我谕洲有此天子何其幸运!” 皇帝被夸了一句心情不错,又问沈千山那干嘛急着让他降罪。 “圣上,民间的粗鄙俗语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臣唯恐家教不严,不慎让女婿走上邪路,或者是德行有亏,令人见之生恨,故上此弹劾书,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是臣作为长辈没有管教好的缘故,请圣上降罪!”,沈千山低眉颔首,请求皇帝责骂。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不用这样:“首先这些罪状还不一定是真的,其次也不一定是因为恩竹德行有亏,或许是有人嫉妒他圣眷正浓,故意要……等等,这弹劾书的落款怎么没写名字?” 沈千山马上回答了他:“吏事部转发时隐去了弹劾者的名字,但根据内容来看,能够为雷斯亚尔钦众官员做主的,应该只有勤哲子爵才是。” 皇帝立刻变了一副表情,他愤怒地抬起唇上的肌肉:“废物东西,明明是自己守不住西北,朕派了良将去替他夺回,却不交还到他手里,就心生不满……定是恩竹长官不愿与他做土地兼并的交易,这混蛋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想要一分钱也不出地白白拿回雷斯亚尔钦!那是朕亲定的长官,雷斯亚尔钦做试点也是朕亲自下的旨意!他这是要公然挑衅皇权吗?!” 沈中堂故作吃惊,他弱弱地问皇帝,勤哲子爵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卑鄙的行为,而且会惹怒皇帝吗?毕竟是统领数百平方公里封地的贵族,应该不至于会这么愚蠢才对。 皇帝冷笑道:“他有多愚蠢,沈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当时我派了你和镇国公以及公孙谋一同去西北,你们都见过他本人了,还没有点概念?” 他看着弹劾书的用词,突然勃然大怒:“朕就要拿这个混蛋杀鸡儆猴!朕即位已经是第四年,也是时候清理污泥,毒毙虫卵,好好整顿一番了!” 皇帝点开一个屏幕,用王印签核了一封召见函,让勤哲子爵速抵王城,周二早上朝堂见。 “至于这封弹劾书的内容,朕会让吏事部按律调查处理!沈大人,你大可放心,朕以为竹儿他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就算他鬼迷心窍,也和你女儿无关,更和你们百年忠良的沈家无关。” 皇帝深吸一口气补充道:“至于这个勤哲子爵,我看他的封地是要再缩一缩,或者是要换个地方了!若是他在朝堂上言语无状、四处攀咬,那么削了他的爵也并非不可!” 第2204章 意外之喜 恩竹和沈韶两人都穿着防护服,驾驶着努塔克镇内专用的摆渡车,对着模型跑出来的新结果,按距离远近一个个排查。 两个人昨晚抵达努塔克之后,马不停蹄地问了这几天努塔克的瘟疫控制情况如何,流行病专家说各项数据都开始回落,新增的感染人数较之前下跌不说,由于重症患者得到了照顾所以死亡率也下降不少,而分区隔离的方案也成效显着。 可惜的是覃镇长由于病情恶化,已经住进了医院里,他没有办法再坐镇一线,努塔克当地卫生署的署长现在代行镇长职责,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但因为对恩竹和沈韶的感激之情,昨晚两人抵达缓冲区后,努塔克卫生署署长还是抽身来见了他们,并且耐心十足地回答了沈韶的问题。 “努塔克的零号病人?”,署长思考片刻回答,“那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他早已经死亡,但我记得当时做流调的报告还在。” 她很快从工作手环中调出了报告,点对点传输给了沈韶。 沈韶打开刚看了两句就倒抽一口冷气,恩竹问她怎么了,沈韶用眼神示意他这件事非同小可,需要等下回了帐篷再和他说。 于是沈韶在问完关于努塔克瘟疫流行初期的信息之后,大概明白了情况,其实故事非常简单,早期要处理也不是难事,但勤哲子爵第一时间选择了最“省钱”的方案,把努塔克强行变成一个人和物都进不去出不来的孤岛,这才导致如此惨烈的人间炼狱图。 “境外?”,上校惊得张大了嘴,“这个零号病人,是从境外来的?” 沈韶点了点头,她在帐篷里一边换鞋子一边继续补充:“这个零号病人是我们和诺瓦科锲打仗的时候,一个勤哲城的当地驻军,他本来在前线战败被俘,战争结束后他也被释放了回来,战争假的期间,他回到了他的家乡努塔克。” 沈韶脱掉防风外套,伸手戳了戳全息屏,翻了一页报告:“这个人回家后行为非常怪异,他在这个期间足不出户,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和家人接触,要求家人把三餐和水都放在门口,等家人都出去后才开门拿东西吃。” 恩竹一愣,他连忙提出猜想:“他是知道自己身上染了某种病毒!不想传染给别人!”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沈韶点了点头。 她把外套挂在了折叠椅的椅背上,继续说道:“直到两周多之前,估计是潜伏期过了,他开始出现高热的症状,自己在家扛了几天,实在是呼吸困难受不了了,于是他求救了家里人,家里人打了个车把他接到医院,病毒自此开始传播——他的家人和出租车司机就是第二批感染者,出租车司机又把瘟疫扩散到其他的乘客身上。” 军官啧啧感叹,说谁能想到这年头还有因为瘟疫导致全镇完蛋的事情,沈韶咬牙切齿地怒骂勤哲子爵,现代化的医疗水平和管理技术,完全可以做到在瘟疫流行的早期控制住一切,可勤哲子爵的做法完全就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第一时间封锁努塔克全境,切断一切联系,只把一些有关系的人迁了出来,不给努塔克任何资源,就任之自生自灭。 “那些来这边兜售的商贩,则以离谱的数字售卖必需品。”,沈韶试图拉下裙子的拉链,但好像压着什么卡住了,“女性生理用品居然按片卖,一片二十块……所以那天我特意问了采购单上有没有包括这个物资,毕竟努塔克六十岁以下的女性有两万多人。” 军官在部队系统中检索着努塔克的零号病人,证实了流调报告所述。 “能不能帮我拉一下拉链?好像卡住布料了,我这两天锻炼得手臂酸,拗不过去。”,沈韶挣扎许久总算放弃,本来后背的拉链就很难拽,她平时都是靠的自己优良的柔韧性来处理,但这两天每天俯卧撑加打靶训练,实在是肌肉酸痛,一扭过去就疼。 恩竹关闭了屏幕,立刻起身过来帮忙。 他站在沈韶面前,问她拉链在哪,只见沈韶转过身来,伸出右边的手臂,跨越脖颈绕到了左耳畔之后,将长发撩到了右边的肩膀处,将其归置到身前,露出后背卡住的拉链。 恩竹整个人僵硬了几秒,这个画面对他的攻击力比沈韶想象中大了数倍,但上校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帮忙处理一下卡住的拉链而已,不准胡思乱想。 他伸出手指,将沈韶连衣裙后的布料往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保证自己不会在解拉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肌肤。 军官小心地把卡在拉链里的布料扯出来,然后抓住拉链的把,向下轻轻一划…… 恩竹整个人滚烫得像一壶刚烧开的沸水,他连忙撤下手并转过身去立正,不再看对方。 沈韶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在对方松开衣物后立刻自己伸手按住了肩上的布料,防止裙子直接滑落,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从上校刚才的角度来看,这个场景实在是过于刺激—— 沈韶细腻嫩滑的肩膀和后背暴露无遗,拉链拉开后恩竹能够看到后腰以及内衣的背扣,甚至在拉链的末端还可以瞥到一点点内裤的花纹。 “现在帐篷里立正的有两个。”,沈韶快速换上睡衣,故意开军官的玩笑,“你和你的副官。” 恩竹羞得连指甲都红了,他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问沈韶换好没有。 “好啦,转回来吧!”,沈韶已经趴在折叠床上整理第二天的地址。 军官用力深呼吸几次,先偏着头侦查了几下,才犹豫地缓缓转过身来,沈韶见他一副做贼的模样,不禁捂嘴笑道:“你是怕我耍你,让你转过来的时候其实没换好么?” “……这谁知道呢,你这家伙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恩竹没好气地抱怨道,“又爱口嗨,又喜欢犯贱逗我,我来真的你又怕得直哭……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违背你的自主意愿、霸王硬上弓吧?那就只能尽量小心防御呗!不小心中招了就努力压制呗!” 沈韶心虚地讪笑着,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调戏对方:“主要原因是看你害羞实在太有趣了,不知不觉让人有点上瘾,总想逗你玩……” 上校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你开心就好……不过也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还是我到这边之后吃的东西的问题,这几天总感觉上厕所不是太顺畅,撒尿的时候里边儿有点隐隐作痛,似乎偶尔还有点异常分泌物……这趟任务结束是该去医院看看了。” 沈韶一脸同情地看向军官,说自己保证会对他负责,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离婚。 “我、我才才才才没有问题!”,上校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我自己……我自己来的时候十几分钟总是有的!意、意外事故不作数的!我好得很!” 沈韶用更加同情的眼神望向他,叹了口气表示没事,自己不在乎这些,让恩竹不必在她面前伪装和勉强,要学会接纳自我,她以后也会对外给足他作为男人的面子,保证不会说漏嘴。 “都说了不是!!!” …… 现在。 “还有五个地方没去,如果这几个地方都不对的话,恐怕我们一开始的预设就有问题。”,沈韶看着列表上的下一个地址自言自语,“但理论上不至于,叶云开的口供里也说,差不多从建筑物里被带出来之后,没有多久就抵达了沙漠,然后一路往雷斯亚尔钦方向走来。” 军官把车停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处,接下来的一段石子路需要步行。 “矮房……找到了!”,恩竹视力极佳,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目标建筑物。 那是一座两层楼的矮房,门口有一棵矮胡杨,一层出租给了一家烧饼烤肉店和一家小卖铺,目前都已经闭店,留下一堆无人管理的垃圾,几袋子没来得及处理的肉都自然风干了,二层似乎是空置的,窗户上蒙了一层防尘纱,是老式的那种推拉玻璃窗。 沈韶戴着手套在门口的垃圾堆里翻了翻,找到几个空瓶子和酸奶纸盒,她仔细地检查着上面的细节,注意到酸奶纸盒上的生产日期最迟大概就是一周半之前,而空瓶子里面包括被撕去了包装的饮用水瓶,还有其他的一些本地饮料。 “两周半之前零号病人上报到了卫生系统,而叶云开几乎是在那之后就抵达了勤哲城,一周多前被绑架到努塔克,病发后被释放至沙漠,四天前的傍晚来到了雷斯亚尔钦。”,恩竹对照着时间线笔记,如果是那个绑架团伙占用了这里,让一楼的租户几天内结束营业迅速搬走,那扔在这里的酸奶盒子的最后生产日期应该差不多对得上,他们在二楼的歹徒来了之后就被胁迫着提供膳食,从而没有再继续采购新的酸奶,所以才会留下这些痕迹。 可他们为什么不敢报警或者逃跑呢? 沈韶撑着膝盖起身,尽量不让身上经过锻炼的肌肉受力酸痛,她将右手捏成拳头屈在身前:“好!我们上楼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人再次确认了一下防护服的气密性,一起迈上了台阶。 “哇哦,这不能算是房间吧,完全就是垃圾站啊……”,上校抵达二楼之后不免感叹,“要不是努塔克地处西北沙漠,因为气候干燥,所以只是会风干而已,这么多垃圾肯定会发霉腐烂,恶臭熏天……呜哇,苍蝇还是不少!” 沈韶驱赶着空气中乱蹿的食腐飞虫,她被大量黑色垃圾袋包裹的东西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沈韶认为里面恐怕不止是厨余垃圾而已。 她嗅觉敏感,还是把防毒呼吸面罩的除味模式打开了。 沈韶戴着手套解开一个大垃圾袋,里面是剥去皮肉的牛羊头骨,她又打开了一个袋子,里面掉出一根长长的棕黑色骨头。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沈韶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这是、是人类的小腿骨,不会错的,同时并列有腓骨和胫骨这两根一粗一细的腿骨……牛羊是只有一根的!” 上校顿时毛骨悚然,他连忙拆开剩下的几袋垃圾查看:“我靠!” 楼下烧饼卷烤肉店的厨余垃圾里,裹着一具一具的人类尸骸,有的已经被蛆吃空,有的还尚能看出风干的皮肉,他们的头颅无一例外全都消失不见,应该是为了以防被人发现这个地方之后,用来找到这些尸体的身份。 沈韶把工作手环的存储空间腾了出来,以便记录软件拍摄保留更多细节,她让恩竹帮忙将堆在这个地方的垃圾袋都拆开,数一下里面的尸骸数量。 “九、十……一共十三架无头尸。”,军官把垃圾袋里混合着各色污秽的尸体摆在了二层的走廊上,“这些垃圾里面,还有大量针管、血液样本瓶、和一次性医用手套等用品。” 沈韶蹲下来依次仔细拍摄,一边喃喃自语:“受害者从盆骨来看,男性也有女性,都是成年人,年龄应该基本都是在壮年……衣服质量不佳,基本都是生活水平较低的平民,一些皮肉仍在的尸体也可以用作观察,皮肤偏黑的居多,这几个人手关节和茧子明显,应该是做苦力的……女性的手掌也都偏大,是辛苦的劳动者。” 沈韶翻看着那几具较完整的尸骸,收集更多线索:“颈部的伤痕粗糙不堪、碎骨多、切面不光滑,看起来是用砍刀粗暴砍断的,估计就是楼下烤肉店用于处理牛羊的那种斩骨刀……每具尸体死亡的时间略有先后,但整体都大概是一周半到两周上下。” 军官注意到这个时间线也和叶云开的口供对应上了。 “所有的尸体左右手臂静脉上都有多个针孔,至于这几具半烂的……”,沈韶站了起来,闭上眼向尸骸微微鞠躬三次,随后再次蹲下检查:“抱歉,我需要打开你的胸腔看一下……果然和我意料一致,肺部病变严重,这个人生前抽烟不少,但炎症和钙化的情况并非因为吸烟,而是努塔克这次的呼吸系统瘟疫。” 军官长出一口气:“所以我们找到了,那个制造人肉病毒炸弹的窝点。” 沈韶从蹲着的姿势缓缓起身,她双眼里浸泡着愤怒:“没错,有人绑架了低收入的平民,在这里给他们注射携带病毒的针剂,将叶云开这种有活动能力的赶到雷斯亚尔钦,待雷斯亚尔钦报告零号病人,事成之后,将剩下死去的或者重病的平民,砍掉头颅,随意地丢弃在这里……恐怕是因为努塔克因为陷入瘟疫的灾难中,所以运力有限,他们来不及处理整具的尸体,只好把头颅运出去丢在沙漠里……” 沈韶咬牙切齿地攥紧了双拳: “我一定要找到这群杀人凶手,为无辜的百姓报仇雪恨!” 第2205章 一切的开端 “勤哲子爵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离开努塔克。”,沈韶向努塔克本地治安所报告了这里的无头尸情况,现在离开了那个除了被扔了一堆垃圾袋以外,将所有痕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回到了摆渡车上,和恩竹一起盘案情。 “可……如果是勤哲子爵的人,应该也是有办法离开的吧?”,上校挠了挠头问道,“只要勤哲子爵和城邦哨卡通个气,偷偷放出来?” 沈韶摇了摇头:“西北这边战争方休,应该还没有人敢在城邦哨卡的记录上动手脚……当然你说的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但这群人天天和一群病患呆在一起,恐怕很难不感染,特别是在努塔克防疫用品缺乏的这个时候……而目前除了雷斯亚尔钦以外,还没有第二个地方报告出现瘟疫;勤哲子爵也必然不可能让这群概率感染者在潜伏期结束之前,回到勤哲城,其他镇子也不敢接纳来自努塔克的人;在物资缺乏的情况下,在沙漠生存也不现实……总而言之,从各方面综合来看,这些刽子手还没有离开努塔克的概率较高。” 军官叹了一口气:“可就算你确定他们还在努塔克,这个镇子里目前的活人有六万多,你要怎么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凶手呢?他……或者他们,可是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啊!” 沈韶微笑着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幸存者作为目击证人吗?” 恩竹为难地摊开手掌:“可是她全程被蒙着眼啊!” 沈韶微微眯眼,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有耳朵,有鼻子,还有触觉。” 两个人回到了沙漠中的临时帐篷里,沈韶说开车回去雷斯亚尔钦、第二天再过来努塔克,这样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不如就现在直接和对方通话问问更多细节。 只见她打开了手环,向卫生署拨去一个视频连线的请求,申请让一个护士代为联系叶云开。 …… 叶云开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恩竹除了她醒来那日之后再没有见到过对方,她相比之前的消瘦看起来好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血色,不过至少皮肤看起来有活力了一些,也能直起脖子靠在枕头上了。 “叶云开女士,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上校微笑着向视频里的病患打招呼,他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以及眉眼,实在是把对面吓得一激灵,同时这个家伙笑起来的整体感觉又和恩喜儿十分相似,一时半会儿让叶云开有些迷惑,她当时没看出来恩喜儿的年纪,心想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三个到底什么关系? 沈韶向对方挥了挥手,问对方是否可以看到听到这边的情形和声音。 “我可以看到,也可以听到。”,叶云开满脑子恩竹的事儿,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沈韶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立刻拿这个情报作为筹码,向叶云开换取继续深挖的回报:“你是不是很好奇他是谁?如果你帮我溯源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和树醒风的关系哦!” 上校疑惑又震惊地转头看向沈韶,一脸【你卖我之前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啊?】的表情,沈韶立刻回了他一个【少废话,你现在连脚趾头都是写了我名儿的,反正我又不会害你,老老实实被我用就完事儿了,就当作是我这几天帮你整顿官场的报酬吧!】的表情。 叶云开歪着脑袋问恩竹几岁,叫什么名字,沈韶马上表示等她配合完再告诉她。 叶云开心说自己作为水管工精锐,居然没见过眼前这号人物,更不认识沈韶,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突然救了自己的女人对树醒风来说很重要。 “因为你其实不算核心员工。”,沈韶直接攻心至上,“你以为他委你重任是因为看重和相信你,可是你连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他对你的器重或信赖的模样,全都是演出来的,为了控制你为他继续好好卖命,仅此而已。” 叶云开嘴角抽搐,她不会直接向外透露水管工内部层级结构的信息,但有一说一她的职级分明很高,也知晓不少秘密,她本以为自己的职业道路基本到了头,没想到这一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离树醒风的核心遥遥无期。 “他真正的心腹,应该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伪装成贴身保镖和助理的家伙们。”,沈韶提出自己的猜想,“我之前见过几次,他们的肢体状态,绝对不是普通人。” 军官叹了口气,说树醒风这个人就是有套娃一样的被害妄想,你永远不知道他的真心是什么,同时恩竹心里也一直在想恩喜儿的安全问题,总感觉只要自己母亲或许某天,哪句话说的不对或者做了什么让树醒风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有恐怖的后果。 叶云开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们想问什么?” 沈韶搓了搓下唇欲言又止,她竖起手指道:“不如从勤哲城说起吧,尽量回忆尽可能多的细节,我来看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 “好。” …… 两周前。 叶云开搬进了一间老旧的公寓,这栋公寓楼总高十二层,配备老式电梯,整个公寓区域内只有一栋住宅楼,外加两栋对外出租的办公商业楼,这个位于勤哲城靠近边界的社区人口不多,而且因为这些楼房已经建成逾三十年,所以租金很低,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普通打工族,租办公楼的企业大多是些会计代账公司和网商小铺子。 “真是一朝跌落啊……”,她把行李箱滑进公寓里,这个公寓说起来厨房客厅卧室齐全,其实只是一个单间,所有的东西都凑在一起一览无余——门口进来左手边的台子就当作厨房,面前放了沙发和茶几,床垫就在沙发背后,连床架都没有,上面已经铺好床单被褥。 “呃,这些不用说。”,沈韶扶着额头无语,“我深刻体会到你被调岗降职之后的落差之大,但是叶女士,我们需要知道的事情是从你被绑架开始,怪我一开始说得不清楚。” 叶云开尴尬地笑了笑,表示这就说重点。 两周前,勤哲城,晚上十点半。 叶云开穿上了自己从王城带来的衣物,她今晚精心打扮,准备去勤哲城调查所谓的“夜生活经济”,虽然勤哲城有宵禁政策,但实际上有大量地下娱乐场所的存在。 叶云开提前在本地的线上社交圈内做了些调查……她用的方式是,在交友软件上“觅偶”。 军官眯起眼睛疑惑于对方的用词。 “呃……约炮。”,叶云开换了个接地气的词,“以此为目的来聊天的话,对方一般来说比较容易被套话,面对的是女性的时候,也更容易放下警惕……只要你嘲笑对方是小屁孩,大部分的男性为了吹嘘自己的眼界和知识面,也会说出很多夜晚可以玩的去处,并且约我出来见面。” 沈韶发出“哦~”的一声,一脸学到了什么的样子。 恩竹心说你别学这个啊!一听就很危险啊! 叶云开下了公寓楼,先步行到附近的一个高档别墅小区,没错,她立的人设是有钱的离异少妇,所以不能在老公寓等约会对象来接。 很快,一辆黑色的豪华私家车就来到了别墅区门口,今晚的约会对象十分绅士地给她开门,叶云开一上车就注意到了这辆车是租来的——里面没有瓶装水,也没有任何能体现个人特质的物品,副驾储物柜里一尘不染,这个约会对象甚至不知道开窗户的按钮在哪里,对中控区域也不熟悉,她提出想通通风和调低一点音乐,对方抓耳挠腮地找了半天才摸到正确的按钮。 “呃,我们赶紧离开吧,我怕被宵禁巡逻的治安警察发现。”,男人尴尬地抓着方向盘,迅速驱车离开了这片区域,沿着围墙附近的小路前进,把车辆停到了城区另一个靠近边界的角落。 叶云开和她的约会对象走进了一片废弃的商业区,表面上看起来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破旧的招牌和大量被老式卷帘门掩盖的商铺,这里看起来荒废已久,离拆迁不远了。 男人牵着叶云开的手,带着她走到一家卷帘门上画着水彩金鱼的商铺门口,只见男人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节奏敲了几下卷帘门,十几秒后,卷帘门被悄悄抬起一米高,一个矮个子的家伙让他们迅速蹲下来进入里面。 进入之后,里面的水泥地上有一个暗门,暗门向地下通去,往下走大概两层楼的深度,就出现了这个金鱼铺子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地下酒吧,推开最后一扇门之后,被吸音材料层层包裹的墙壁内音乐震耳欲聋,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烟草和酒精的味道,灯光昏暗,照亮着吧台上的酒瓶和玻璃杯,吧台后的调酒师是一位疲惫和忧郁中年男子,墙上挂着一些流光皇帝时期流行的电影画报。 许许多多年轻的肉体在舞池里环抱着,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似乎眼神迷离,看上去像是喝多了酒精或者吸食了违禁品那样,角落里的卡座上坐着的人面目危险,他们脸上神色警惕又凶狠,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一个女人抽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好地方?”,叶云开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你真无聊,这太俗了。” 她看惯了王城那些高档的娱乐场所,眼前这个男人一路上又给她吹嘘了今晚的约会地点是多么潮流先进,里面的酒水和食物多么优质,现在叶云开只是加倍想回家,勤哲城毕竟实在是位于西北的偏远地区,你要说有什么新潮的东西,流行的风吹到这儿也要好一会儿了。 男人一脸尴尬地挽留着叶云开,她只是想着来都来了,稍微带点数据走吧,就草草数了一下场子里的人数,拍了一张酒水单的价格,随后就想转身走人。 “别呀,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吧?其实这儿挺好的,你试试就知道了……”,约会对象黏黏糊糊地死缠烂打,而叶云开只想赶紧回公寓洗个澡,再换下一个接触目标。 她用力甩开对方的手:“够了!我讨厌纠缠不清的和粘人的男人!你要是想还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就快些送我回去!” 男人愤怒地啧了一声,见对方是真的要走,自己今晚要空手而归,立马变了脸骂她是个贱货,表示自己才不要当司机,他要留下来搭讪其他女人,让她自己走回去。 叶云开反正也没对这个上下头长反了的家伙抱多大期望,临走前报复性地往对方大腿根上拧了一下,将其的肌肉弄伤,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大碍,但是只要稍微一用劲就会疼得抽筋。 “我靠?教我!教我!”,沈韶一听水管工的培训内容还有这样的生活小妙招,兴奋得双眼放光。 军官心说你是打算用在谁身上啊?要掐到大腿根的位置哦? 于是叶云开便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地下娱乐之处,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当时我本想着,这段路虽然远,但是慢慢挪回去也不要紧,毕竟晚上还有查宵禁的治安警察,外面也没有人,不至于不安全。”,叶云开叹了口气。 沈韶坐直了身子,知道马上绑架团伙就要出现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过,绑架犯居然会是治安警察。”,她突然说出一句让沈韶和恩竹的瞳孔都骤然收缩的话,“他们不是在驱赶和劝归不遵守宵禁的人们,而是在狩猎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乱跑的人……因为只有独身和无人在乎之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无人在意。” 沈韶立刻打开一个资料界面给恩竹解释:“勤哲城的宵禁处罚金极高,如果非独身者或者上有老下有小要养的人,是不会冒着风险出去的,正常来说家里人也会劝阻,除非是醉汉。” 第2206章 大海捞针 “喂!哪来的女人啊!”,两个巡逻的治安警察发现了沿着围墙根行走的叶云开,用警示灯照亮了她整个人,“站住!不知道勤哲城内有宵禁的吗!” 叶云开缓缓转过身来,讨好地向两人撒娇求放过,说自己是昨天才刚搬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念在她是初犯,希望两位治安警察能高抬贵手。 “你刚搬来?一个人?”,一个治安警察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叶云开,“你就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在这里?他们没有人告诉过你勤哲城晚上八点之后禁止在外游荡吗?” 叶云开对着二人卖惨,说自己父母都因为意外去世了,从小是奶奶带大的,没有别的亲戚,平时工作忙所以也没有亲近的好友,一个人到勤哲城来打拼,就是想给住在医院里的奶奶换个好点儿的病房孝敬,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你奶奶生病了?”,恩竹关心地插嘴提问,心说树醒风怎么连老人家都不放过。 叶云开摇了摇头:“没,她身体强壮得很,八十岁依旧健步如飞,我上次尊亲节的时候去看她,这老太太还爬到敬老院里的树上去摘果子呢,几个护工拦都拦不住,而且我们老板给配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在敬老院,我奶奶体检出来的指标甚至比我还好……” 上校一脸噎住的表情,他不想再问对方【父母因为意外去世】是不是真的,这女人张口就来的同时完全不忌讳年迈亲戚的健康,完全就是个无所畏惧的狠人。 沈韶心说水管工的员工福利倒是不错,没有后顾之忧,难怪能心无旁骛地替他卖命。 她想着自己这次任务结束也该体检了,这年头年轻人身体不如退休老人的不在少数。 叶云开继续讲当时的故事: “所以,你一个人无依无靠跑到我们这西北地方来挣钱?”,治安警察一脸莫名其妙,“要挣钱的话,去中部或者东部和东南不是更合适吗?那些地方比我们这儿商业发达多了呀!” 叶云开为难地解释说,因为自己学历不高,到那些地方的大公司求职,通常简历关就过不去了,自己一些本科的同学哪怕后来努力读了名校的研究生,也要被卡本科院校。 “勤哲城怎么也算是西北的大城市了,到这儿来入职大公司的分公司什么的,生活成本也低,赚得不少,比较有性价比嘛~”,她夹着嗓子央求两位治安警察放过自己,“可是我昨天才刚到这里,还没有开始面试呢,口袋里的钱实在是……” 两个治安警察对视一眼,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两句什么,随后一起对着叶云开放话:“毕竟宵禁有规矩在,直接让你走了,我们也不好交代!这样吧,你跟着我们两个回一趟治安所,把你的情况说明一下,让我们上司决定!” 叶云开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和他们去治安所,于是就坐上了这两个治安警察的车子。 在去治安所的路上,一个治安警察递给她一瓶水,她虽然是警惕的水管工,但也没曾料到治安警察也会在这里面下东西,不一会儿她就感到手脚无力,最后沉沉睡去。 “治安警察也涉案,那只有两种可能性了。”,沈韶垂着眼思考,“要么是勤哲子爵也牵涉其中,要么就是勤哲城已经乱到黑白不分了。” 当叶云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绑着手脚、蒙上眼睛、塞住嘴,与五六个人一起被关在一辆大货车的货箱里。 “你怎么知道是大货车的货箱呢?”,上校疑惑于一个被夺走视觉的人如何判断自己所在之处。 叶云开的眼球转着瞟向了左上角,她一边回忆一边解释:“车厢里至少有五六个人的不同挣扎声,这个空间首先要足够大,所以不是普通车子的后备箱;其次我们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地板一样的地方,那我想应该不是面包车;这个空间内闷热得很,并没有空调或窗户,完全是密闭的,外加我能感觉到车轮震动很大且颠簸,发动机的位置应该是在前方较远距离的位置,转弯的时候幅度也很大,综合判断起来,应该是那种拉货的大货车。” 叶云开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个细节:“对了,那个空间里很臭,我能闻到一股特别的臭味和火药以及金属的味道,这一点让我很疑惑,因为这股动物的臭味里面似乎是带了一丝膻味,感觉像是运输过羊之类的,而火药和金属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有枪支弹药一类的物品存放过。” 沈韶和恩竹两个人立刻双眼圆瞪,并转过头来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他们两个人想到了同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非常吓人—— 努塔克的无头尸案发现场楼下是一家处理牛羊肉的烧烤店,而自从战争之后,离边境很近的镇子比如努塔克和雷斯亚尔钦之类位于沙漠里、道路损坏、交通不便的地方,都委托了勤哲城当地驻军帮忙运输物资,同时,无头尸案里用的是砍刀,尸体和现场都并没有使用过枪支的痕迹,所以这辆绑架货车肯定不是同时还在给歹徒运输热武器…… 这是一辆当地驻军的货运军车,曾经负责在战争中运输枪支弹药,战争结束之后被用于运输活的或者刚宰杀的牛羊等物资,却在这次的绑架案里用来运输受害者。 这个做局的人,不仅能指挥治安警察,还能指挥城邦驻军,让两者都替他犯案。 沈韶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案子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但同时她又更加兴奋了起来,因为只要这个案子越重大,她想要的效果就越容易达到。 叶云开疑惑地看着两人煞白的面庞,但她还是继续着回忆和说明: 之后,货车哐当哐当着放缓,应该是通过了镇子入口处的减速带,稍作停留后又拐七扭八地前进了一段路,最终停在了某个地方。 货车货柜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人进来给每个人打了一针麻醉药品,叶云开再次沉睡。 “麻醉药品也能搞到……”,沈韶在白板上记下【卫生总署衙】和【医药司】的关键词,摇了摇头叹气说这次恐怕是要有一波大浪滔天。 叶云开表示自己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躺在被囚禁的地方了,除了之前和沈韶说过的内容以外,她继续补充一些这几天状态好起来之后才注意到的细节:“给我们送饭的人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厨房的味道,包括香料、面粉、油和碳烤的气息。” 沈韶和恩竹双眼一亮,军官欣喜地转头夸赞沈韶的直觉:“你当时不是就说,怀疑烧烤店的老板或员工也是作案人员之一嘛!不然不会那么熟练地使用砍刀处理尸体!” 沈韶又在白板上记下关键词,她点了点头回应:“分尸案的作案者,一般来说都会在以下几种职业里面出现:医生、屠夫(包括牛羊猪禽鱼的杀售)、军警或殡仪馆工作人员。” 她面色严肃地说道:“恐怕这次的案子,全员有份!” 恩竹疑惑地掰着手指头数:“医生是麻醉药品有份,屠夫是分尸有份,军警是寻觅目标和运输有份,殡仪馆工作人员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韶打开一个全息屏,把刚到努塔克的时候拍摄的照片和在案发现场的照片一起摆着:“仔细观察,看出什么了吗?” 上校左右对照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呼道:“是裹尸袋!无头案现场用的那些塑料袋子,是殡仪馆专用的裹尸袋!和大型垃圾袋的形状还有抽绳口是不一样的!” 沈韶点了点头:“没错!我想他们本来是打算和因瘟疫病死的逝者一起处理那些尸体的,但恐怕没来得及完成原计划,一线出力的作案者就感染上了瘟疫,外加来了努塔克之后,这边卫生署的署长不是自己人,如果自行随意处理反而有计划暴露的风险,只好改为砍去头颅以隐瞒受害者身份的行动。” 上校倒吸一口冷气:“所以说……作案者,就躲在感染者之中!” 沈韶关闭了屏幕,她目光凛冽:“从易到难的寻找顺序:烧烤店的店主兼厨师夫妇,努塔克殡仪馆的裹尸袋仓储管理人员,负责努塔克牛羊运输的货车及驻军士兵,以及勤哲城的治安警察和勤哲城有麻醉品执照的医生!” “我们需要找到那辆运输军车,还有他们的口供……尽管努塔克有上万人,但这并非大海捞针!” …… 勤哲子爵正让仆人用牙线帮他清理被蔬菜干纤维卡住的牙缝,自己一边看着全息屏上的诏见书,来自王城的皇族大殿,由皇帝亲自颁发。 “看来沈千山还是选择了大义灭亲。”,勤哲子爵的姑母看着上面的词句,“圣上说已经收到了弹劾书,还说吏事部也已经派了人去雷斯亚尔钦调查,并且表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要你周二早朝的时候向他汇报,届时那个叫恩竹的小子也会在,让你们当堂对质。” 勤哲子爵嘶了一声,仆人不小心割到了一点牙龈,勤哲子爵一把将其推开,并用手肥胖的指深入口中抹了抹,一看手上沾着红痕的口水,果不其然是出血了。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愤怒地把桌上的烟灰缸抄起来,狠狠地砸在了仆人的头上,这个可怜的少年顿时血流如注。 姑母一看宝贝侄儿见了红,怒不可遏地斥责捂着脑袋倒在地上抽搐的仆人:“好大的胆子!子爵金尊玉贵的身体,可是你这种贱民能伤害的?!” 勤哲子爵咬牙切齿地又对着仆人的身上踢了一脚,并按下桌面的呼叫按钮,让人进来把这家伙拖走:“别让这畜生弄脏了我的地毯!直接给我扔到地下室去!不准提供食物和水!” 两个仆人赶紧进来把血流不止的少年带走,又进来一个仆人卷起了地毯拿去清洗,还有一个仆人给勤哲子爵端来泡了薄荷和止血药水的杯子。 勤哲子爵漱了口,继续和姑母讨论进大殿觐见的事情:“圣上要的那些证据,我是不是也带一份为好?毕竟吏事部天天和沈千山在一栋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他们同仇敌忾,串通一气,会不会反倒把我坑了呢?” 姑母点了点头:“我的侄儿真是聪明,姑母正是要和你说这个呢!你千万记住,让雷斯亚尔钦的那帮人把证据原件给你,去王城的时候好随身带着!” …… 恩竹和沈韶在努塔克的icu里找到了烧烤店夫妇,他们病得神志不清,但好消息是沈韶在储物柜里找到了他们送医当天身上穿的衣服,上面提取到了受害者的毛发和血迹以及皮肤组织。 殡仪馆的相关人员已经由努塔克当地治安所调查盘问,而负责运输的那条线,恩竹正在钓鱼当地驻军长官,约他晚上出来见面,邀请他一起吃饭。 “勤哲城内的调查难度太高,我们现在做不到,打草惊蛇的风险系数也很大。”,沈韶冷静分析后做出了暂时放弃的结论,“但是这件事我们捅上去之后,可以再由大殿派出刑案司来接手。” 沈韶的手环突然震动,是聊天机器人反馈了勤哲子爵主动联系的提示。 “要提供原始证据?”,上校尴尬地看着全息屏上的机器人需求,“我压根就没犯事儿,我们上哪给他找原始证据材料啊?” 沈韶坏笑着勾起嘴角:“我们给他送一个包装精美的臭屁蛋不就行了?” 军官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先是哈哈大笑,随后有点担心:“呈到皇帝面前的假证据,会不会有点危险?我们毕竟法律上是夫妻关系,万一查出来是和本案有牵连的你干的……” 沈韶见他一副担心的样子,温柔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安慰:“那不是我做的不就成了?” “可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做这个技术活儿?”,恩竹一脸不解地问。 沈韶用大拇指往身后一挥:“这位雷斯亚尔钦的零号病人,可是个训练有素的精英,我就不信她不会干这个活儿,我也不信她没有几个境外账户和ip地址。” 只见沈韶打开一个全息屏,上面已经写好要做的证据类型和内容:“我告诉她要做什么,怎么做,让她来搞一套出来,然后再从诺瓦科锲ip的匿名邮箱发到勤哲子爵手里,这样一来正常来说倒查到ip就结束了,就算司法部有路子和刚跟我们打完仗的诺瓦科锲联络,最后找到服务器的租用者,也是和我们没关系的人。” 恩竹愣了一下:“为什么是诺瓦科锲的ip地址?你该不会是……” 沈韶的微笑里带着杀气:“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么?我要勤哲子爵血债血偿!” 第2207章 准备上菜 素商女以标准的持笔姿势,正在宣纸上练习书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小心地画下最后一点,随后放下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逐渐进步的毛笔字,等待其晾干。 “静纯昭仪,圣上等会儿晚餐时间就要来了,您要不要先沐浴一下?”,侍女恭敬地向素商女行礼,并小声补充,“今天有寄给秋娘的快递。” 素商女的眼瞳收缩,她知道是有联络信息送了过来。 她是一个心思非常敏感的人,自从查出有孕,那个传递消息的通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以往来的【快递】都是能看出来是“先生”送的,但在小产之后,她同时收到了两次联络。 一次联络明显是“先生”的信件,内容是【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的诗句,意思是说人生无常,既然注定无子没法改变,就劝她看开点。 另一次却是大白话,内容直接是“记得出小月子(流产后第十四天)后,把激素六项的检查结果复制给周自衡主簿御医一份。” 素商女当时一头雾水,心说为什么会有两个人能给自己传递消息,但还是照常处理。 前几天她又收到了大白话【快递】,内容是“荷花池的淤泥清掉之后,带他去逛花园,让他给你解释处理办法,引诱他思考前朝政事。” 如今,又有一份【给秋娘的快递】来到了大殿。 素商女褪去衣袍,进入了没有任何监控的浴室区域。 “秋娘小姐,请沐浴。”,侍女将她请入放了香氛的浴池之中,随后把一块泡腾浴球坠入池水里,随着浴球的气泡升腾、球体碎裂,里面逐渐出现一张用塑料薄膜封起来的纸条: “诱起他的创伤回忆,他最怕贵族造反。” 素商女叹了一口气,这是那个【大白话快递】送来的指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先生”。 她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要把她分享给其他人,但进大殿之前,她许诺会遵循一切指示。 但“先生”也并没有说过,仅限于他的指示。 素商女熟练地将塑料薄膜撕开,把里面的纸泡进浴池,将其泡软、揉碎、搓烂。 让这一切痕迹随着下水道永远地消失。 “先生……”,她让侍女替自己擦干头发和身上的水珠,一时有些委屈,“您就不能多安慰我一些吗……为什么……为什么只送了那一次消息来?” 她叹了一口气,向侍女口述回复的消息:“帮我回复这条快递,就说【秋娘明白】,再帮我递给先生一条【夜夜思君,朝朝念卿】,麻烦了。” …… “柳老板!货到齐啦!麻烦签收下!”,搬运酒水的工人把一板车的箱子摆在了积木鸟酒吧的后门,梦尘立刻从仓库里闪出来,给搬运工大哥递了瓶气泡水,感谢他大热天还送这么及时。 大哥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接过冰镇汽水,挥了挥胳膊说这是自己职责所在:“柳老板不用这么客气!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我记得下个星期小山就要考试了吧?你和这孩子最近压力都很大吧?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心思研究新品?” 梦尘拿来开瓶器帮他打开汽水,并寒暄两句:“魏大哥您才是别这么客气,最近这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晒得跟火炉似的,我看您好像比上个星期又黑了一点……小山这孩子怎么说呢,尽人事听天命吧!他跟着我吃了苦,上学比别的孩子晚,学校里教的东西么我又不会那些,他呀,能考您女儿一半儿的分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魏大哥被夸了女儿乐得直脸红,他这个丧偶的单亲爸爸过得也不容易,好在孩子聪明伶俐,是个标准的好学生、班长兼学习委员,但他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过得太紧绷,他也曾经有一次因为天气原因提前结束送货工作,回到家里看到女儿在自己房间看着妈妈的照片偷偷哭,还说感觉每天都很累,但是会按妈妈的遗愿,努力做个好孩子。 “凛凛她读书我一向是不操心的,就是……”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看着梦尘,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神情:“柳老板,你和我一样,几乎是全年无休的一个状态,我天天在外边跑,家里也没别人,陪孩子的时间确实不够多……我准备等凛凛考完试,请假带她去东碣乐园玩一圈,让她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好好放松放松……” 魏大哥眨了眨眼,他带着一些祈求的语气,小心地提问:“不过……有些那种女孩儿喜欢的什么魔法啊精灵公主之类的,我一个糙男人实在是搞不太明白,我想问你白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带着小山一起,我们四个人一块儿去……我保证天黑之前一定结束,不会影响你晚上做生意的!” 梦尘愣了一下,她注意到魏大哥局促得连耳朵都红了,看得出来他也清楚对着一个“单亲妈妈”发出这种邀约多少有点瓜田李下的味道,但梦尘了解魏大哥,他绝对不是有额外的意思,魏大哥和发妻情深似海,从未想过续弦的事情,而且他也知道老管的存在,只是单纯求搭伙。 “呃……我问问小山吧,看他想不想去玩一圈。”,梦尘暂时先把这个邀约稳住,“如果小山也说想去,我就关一天店,我们看了烟花再回来,不然多可惜呀,您女儿肯定也想看烟花。” 魏大哥惊讶地睁大了眼,听到梦尘这样的回答,感动得眼眶发红,他不知道如何感谢对方,连忙说如果管少校有空的话也可以叫着一起去,他表示可以帮两人拍合影,或者带孩子去买冰激凌帮他们制造一点二人世界什么的。 “他应该对这种东西没兴趣吧……”,梦尘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那我等会儿问问他。” 魏大哥欣喜地和梦尘告别,开着货车去送下一家的货物。 梦尘总算舒了一口气,她刚刚看到板车上,程家酒厂的纸箱子上【易碎品】的贴纸是倒着贴的,就知道是有需要和沈韶联络的消息进来了,心里正紧张着呢,谁能想到魏大哥拉着她聊这么久的天,搞得她的心一直悬着。 梦尘把板车拉进仓库后门,严严实实地关好卷帘门,小心地把程家酒厂的特供酒搬下来打开箱子,里面果不其然有一个信封贴在酒箱的内侧。 她打开信封,里面意外地有两张纸条。 梦尘皱着眉十分疑惑地看着两张纸条,心说不是每次这个【神秘联络人】都只是回一封的吗? 她耸了耸肩,还是把两张纸条都拍了个照,发给了沈韶,然后将纸条连信封一起泡水搅碎。 …… 沈韶和恩竹两个人正背对着背在帐篷里换衣服,准备去赴今晚和当地驻军长官的宴。 她的手环震动了两下,沈韶抬起正在扣衬衫纽扣的手,点开手环查看消息。 “靠,这姑娘回错消息了吧?”,她看到那张写着【夜夜思君,朝朝念卿】的纸条,嘴里啧了一声,心里骂树醒风是个恶心的渣男,年近半百的老头还在这装文青玩弄别人的感情。 沈韶思索几秒,心想干脆替树醒风回了这封信,于是让梦尘写下【但曾相见便相知,相知何如不见时】的句子,犹豫了一会儿又让她改成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回过去。 梦尘发回来一个抠鼻子的表情包,问沈韶这两句分别什么意思。 “本来想着婉拒一波,说咱们不如断了算了,转念想了一下觉得又不太好,还是给个希望让对面继续努力,就说不管有什么障碍都没办法阻拦我们云云。”,沈韶简单回答了一下。 梦尘瞪圆了眼,她看懂了那句【夜夜思君,朝朝念卿】,心说对面联络人好像是个恋爱脑,但想着可能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暗号吧,没想到沈韶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在和对面谈恋爱? “不是……沈小姐,我多嘴问一句哈……”,梦尘心说自己该不会是在帮忙做不好的事情吧,于是犹豫地打着字,“你……你这事儿恩上校知道吗?” 沈韶嘴角一抽搐,心说柳老板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于是回复她:“对方是个女的啦!” 梦尘的眼睛放得更大了:“啊?原来你……难怪你长得这么漂亮却没谈过男朋友呢!理解理解!” 沈韶啪地一拍额头,无语地回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高速打字和梦尘解释道:“外面的联络人有两个,她回错人了,我帮忙一起回一下而已!” “哦哦哦哦哦…….”,梦尘尴尬得脚趾抓地,心说刚才还在想恩上校真可怜。 恩竹换好衣服转过身来,看着背对自己的沈韶只穿了件衬衫,在那忙着敲字聊天,表情复杂地做心理建设,心想要不要提醒对方下面什么都还没穿,能不能先换好衣服再回消息。 “呃……那个……”,上校支支吾吾地出声提醒,“你要不先……呃……沙漠夜里冷,我怕你着凉……” 沈韶刚才在专心打字回复,没听清,转过身来一脸天真:“啊?你说什么?” “啊!!!”,军官惊恐地大叫一声并连忙捂住了眼睛,沈韶被对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没穿下身的裙子,甚至连衬衫扣子都只系了一颗,虽然从背面看,长衬衫能遮住大部分关键之处,但一转过来直接内衣内裤一览无余。 恩竹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着裆,僵硬地转过身再次背对沈韶:“对不起,我不该没问你换好没有,就提前转回来……我什么也没看见!” 沈韶连忙也转了回去,面红耳赤地迅速扣好纽扣,并穿上下身的a字裙:“现、现在换好了!” 然而上校还是没有转过来,只是幽幽地说自己还需要稍等一会儿才能出门。 “那、那我先去车上等你。”,沈韶穿上方头小皮鞋,拎起随身包准备离开帐篷,“你快点哦……” 沈韶心说其实看一下也没关系,倒也不用紧张成这样还秒速道歉。 “我是不是把他搞得有点紧张太过了呢?其实只要做到尊重我的意愿就行了,不至于像这样小心翼翼搞得好像我是别人一样……两个人就算不是夫妻也是男女朋友,虽然害羞但也不至于看看就少块肉什么的……他应该也不至于看一下就会失去理智变成疯狂的怪兽吧……?啊啊啊!我还是完全不能接受他明明平日里是这个样子的人,居然也会有那样的一面啊!!!还有他看的那些小电影,角色扮演的品种未免也太丰富了吧!!!而且里面的人的样子……难道我以后也要像那样配合他才行吗?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啊!完全没法想象啊!那些羞耻得不得了的神态和丢人的声音还有说的那些低声下气的台词,我我我我我根本做不到啊!!!” 上校满脑子刚才的画面,心说妈的就是死了也值了。 “蕾丝花边好看是好看,可是穿在身上会不会扎得痒呢?话说那个是什么材质的啊?棉的吗?摸起来是软的还是有点硬的手感呢?我靠等等,我在想什么?!恩竹啊恩竹!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啊!这可是一生一次的中彩票机会啊!光看到还不知足吗!居然还想上手摸吗?!啊啊啊!没救了我是真的没救了!我怎么会有如此下流的想法啊!果然是因为父系的遗传基因不好吗?人都说了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且说不定她始终接受不了迈不过去,就是因为生理性抗拒我呢?母亲从小到大教了多少次要尊重女性,我怎么可以如此龌龊地擅自幻想那些事情!!!” 两个人各自崩溃,然后又各自调整好心情,恢复到工作状态,准备迎接今晚的鸿门宴。 “出发!”,上了驾驶位的恩竹甚至没敢看副驾的沈韶,只是直视前方,启动车辆。 沈韶向前冲拳:“出发!该死的狗东西们,都给我接招吧!” 第2208章 鸿门宴的主食 车辆停到了雷斯亚尔钦的一家商务招待酒店,没错,正是恩竹和沈韶前几天刚到的时候,刘镇长(恩竹纠正说是前镇长)宴请他们二人的地方。 恩竹今天邀请了勤哲城的驻军总长官仇凯中校,说是有要紧的军务和他单独商量。 仇凯不是傻子,他觉得如果真的是军务,直接到基地商量不就行了么?专门叫出来吃饭,肯定是有别的事情,今晚要面谈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沈韶自然也算到了这一步,但她今晚给这位仇凯中校准备的是一份他必须吃下去的菜。 仇凯刚到酒店门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家酒店今天没有任何其他的客人,整栋楼都被恩竹包了下来,甚至门口直接安排了六个士兵站岗等候。 “仇中校!”,六个士兵齐刷刷地向他敬鞠躬军礼,随后抬起身毕恭毕敬地向他说道:“仇中校,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需要收缴手环耳机、枪支武器和搜身,且今天晚上的宴席,只能您一个人进去,还请您不要带任何下属。” 仇凯疑惑地皱起了眉,他摆了摆手不让六人近身:“你们有什么资格搜我的身?” “仇中校,不让带武器是恩竹上校的命令。”,一个士兵为难地回答道,“至于收缴手环耳机、搜身和单独进入,是另一位今晚参加宴席的贵宾的要求。” 仇凯更加一头雾水了:“另一位贵宾?我以为今晚只有我和恩竹上校……还有谁来了?” “那位的身份高贵非常,我们不敢僭越,那位不让我们随意透露。”,士兵一脸求放过的表情,“只能悄悄和您说一句,是从大殿来的、圣上的眼前人……还请您配合。” 仇凯一听【身份高贵】、【大殿来的】、【圣上眼前人】几个词,立刻变得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讨好地摘下手环和骨传导耳机,并且仔细地卸下了腰上的枪支和随身军刀,小心地放进士兵递过来的置物袋中,叮嘱他们妥善保管。 在完成搜身,确认他没有携带任何联络工具或任何武器之后,六位士兵请他进入酒店,告诉他恩竹长官和另一位贵宾在楼上的888号包厢等待。 仇凯小步跑上了阶梯,心想有大殿来的人参与这次宴会,恐怕和边境布防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一个能好好表现升官发财的机会呢? 他来到了由四名士兵把守的888号包房门口,士兵们拉开了双开门,在仇凯进入之后,按恩竹的命令将包房门锁死,并离开现场。 “仇中校,好久不见!雷斯亚尔钦战役结束之后,我们一直都是线上沟通,没有再见面。”,恩竹坐在圆桌的主位上,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菜,他身边坐着正在屏幕上操作的沈韶。 仇凯眨了眨眼,他不认识沈韶,只是按照礼节向恩竹行了鞠躬军礼:“恩长官,好久不见!请问您旁边这位是……?” “这位是内阁大臣之首沈千山的独女,文正公家的嫡系、辅国公同母妹妹慎博郡主的女儿,谛听小队的调查组长,沈韶。”,上校微笑着向他介绍,“也是圣上亲自赐婚的,我的妻子。” 仇凯的后背瞬间汗如雨下,他连忙向沈韶拍下去一个伏跪大礼:“卑职有眼无珠,请您恕罪!” 恩竹心说沈韶的身份牌完全就是王炸级别,关键时刻随便一甩就是一锤定音,几乎就是万能钥匙的存在一般,几乎能打开一切的门,通开一切的路,撬开一切的嘴。 但她却从来不为了自己的私利,去使用这和她的手脚一样与生俱来的东西。 沈韶只抬眼瞟了仇凯一秒,就继续在手环上操作程序:“你要我恕什么罪?” “卑职、卑职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勤哲城,有失远迎!”,仇凯颤抖着回答道。 沈韶叹了口气,关闭了手环,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那种贵族的慵懒姿态来,以睥睨万物的冷漠神情盯着仇凯的脊背:“嗯,还有呢?” 仇凯惊恐地抬起脑袋,只敢看一眼沈韶的脸,就立刻把脑袋低下埋了回去,额前的汗珠滚滚而下:“卑职、卑职不知道!卑职实在是愚蠢至极,请您明示!” 沈韶单手撑着脸,无所谓似地摆了摆手:“仇中校,先坐下吃饭吧,我们慢慢聊。” “……是。”,仇中校颤颤巍巍地起身,坐到了圆桌对面的椅子上。 恩竹按下了圆桌下自动旋转盘子的按钮,先给沈韶盛了一碗汤,并招呼仇凯动筷子。 仇凯这会儿有点紧张得胃痛,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 “仇中校是嫌菜不好么?”,沈韶歪着脑袋提问,“真是抱歉,雷斯亚尔钦战争方休,小地方实在是没什么珍馐玉食能用来宴请,只有这点儿粗茶淡饭。” 仇凯疯狂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受宠若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并立刻抄起筷子往碗里和嘴里塞食物,同时他发现今天这张桌上没有任何的主食。 没错,他就是今晚的主食。 “仇中校。”,恩竹喝了一碗汤垫了垫肚子,先开口提问,“我很好奇,你最近一次和勤哲子爵联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仇凯眨了眨眼,他不明白这和今晚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只是木讷地回答:“每周一次的报告,除了发送给军部的地方军务司以外,都会抄送一份给封地贵族既勤哲子爵。” “哦?所以你们私下没有联系吗?”,上校眯起眼睛打量对方,“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仇凯转着眼睛回忆,突然有什么闪过了他的脑袋:“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大概两个多星期之前,他曾经问我能不能借用部队的物资运输车,说是想送一些东西到底下的边境镇子,支持一下战区重建,但是出于节约开支的考虑,不想花钱委托货运公司。” 上校微笑着问他是怎么回复对方的。 “我自然是婉拒了勤哲子爵的请求!自从勒刺元年十月以来,所有的地方驻军最高决策权都已经收归中央军部,封地领主不再拥有直接指挥驻军的权限,任何贵族提出的涉及部队行动和资源的操作,都需要先上报到大殿的地方军务司,由军部批准报备后我们才可以配合封地贵族行动。”,仇凯言之凿凿,表示这点基本的操守和规则他还是很清楚的。 沈韶点了点头,她从微表情判断仇凯没有说谎,于是她从随身包里拿出来两份纸质版的保密协议和配合调查令:“仇中校,我刚刚也扫描了你的手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问题的东西,所以这个案子你大概率是清白的,所以请你先签一下这两份文件。” 仇凯一脸迷惑地双手接过文件,问这是什么。 “我夫君刚才介绍的时候,你是耳朵不好使没听见吗?”,沈韶挑了挑眉毛,“我是谛听调查组长,奉命前来勤哲城调查勤哲子爵叛国通敌、违抗圣命、破坏改革、意图率军造反一事。” 仇凯一听这够他九族全员死刑、反复执行十次的罪名,瞬间吓得两股战战:“卑职、卑职完全不知道啊!此事与我无关呐!什么率军造反……卑职、卑职没有啊!我是冤枉的啊!” “我夫人让你签这两张文件,就是在救你。”,恩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勤哲子爵和诺瓦科锲私下联络的关键证据,同时发现整个过程中,有部队的车辆涉案,你作为当地驻军长官,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你恐怕脱不了干系。” 仇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签字画押,他双手抱拳疯狂求爷爷告奶奶:“长官,勤哲子爵他通敌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啊!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沈韶把桌子转过来,拿走了文件:“我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第一,给我们所有部队运输车辆的信息,特别是参与了牛羊肉运输,以及瘟疫零号病人出现之后去过努塔克的;第二,我需要你把勤哲城驻军负责管理运输车辆的人现在马上叫过来;第三,我需要你作为人证口供提供者,今晚到治安所和吏巡面前,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向他们坦白,并录下有法律效用的录像。” 仇凯巴不得磕头答应:“遵命!”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对视一眼,传递心理活动: “还好你有两手准备,如果是他的话就原地抓捕,不是的话就让他签字配合。” “那当然,不过我本来就觉得驻军长官直接涉案的概率比较低,因为勤哲城并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勤哲子爵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家伙,驻军长官脑子坏了才会配合他干傻事,毕竟违抗规定,驻军长官私自和贵族勾结,是要全家进殡仪馆的大罪。” 仇凯跪在地上接过了沈韶递还给他的手环,当着两人的面打开地方军务管理系统,把所有运输车辆的数据信息导出来提供给了沈韶。 随后,他又开着免提打了内部语音,联系了负责后勤保障管理的康中尉。 “康中尉……”,仇凯努力维持镇定的语气,读着沈韶打开的全息屏上的文字,“你来一趟雷斯亚尔钦,恩长官受到了来自大殿的指令,边境有新的军务需要我们配合。” 康中尉紧张地咽下了口水,他这会儿已经收拾了细软跑路,治安所系统里有他军校时期的战友,两人聊天的时候,他得知努塔克今天白天发现了无头尸,于是这家伙马上让老婆孩子打包行李,自己也是火速返回了位于勤哲城的家里,打算连夜跨过边境线。 甚至,在接到这个语音通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国境线旁边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了。 “康中尉,你是在开车吗?”,仇凯皱着眉,他注意到了背景音里有发动机的声响,“你、你人现在不在基地里面?” 沈韶一听不对,她急忙慌张地看了一眼恩竹:“不好,这小子要跑!” 上校勾起嘴角:“夫人莫怕,我出发之前,特意在边境附近额外排了一组空中巡逻。” 他话音刚落,工作手环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边境空中巡逻小队发现了一辆向诺瓦科锲方向疾驰的可疑越野车,这辆私家车甚至装备了沙漠轮。 “地面上的车辆!地面上的车辆!这里是雷斯亚尔钦空中战队!请立刻停车!请立刻停车!” 无线电接管了越野车上的广播系统,直接向康中尉发去警告消息。 “地面上的车辆!你正在非法跨越边境线!若再不停车接受检查,我们将发射飞弹拦截!” 康中尉喘着气用力深呼吸,他恐惧得全身战栗不止,踩着油门的脚抽筋了无法松开,后排的妻子和孩子抱着彼此痛哭流涕,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一箱一箱的现金和珠宝。 “地面车辆!现在进入飞弹发射三十秒倒计时!请立即停车!” 康中尉咬了咬牙把油门踩到底,只要在战斗飞船发射飞弹之前冲过国境线就能得救,按照停战协议,谕洲不可以向协议中属于诺瓦科锲的土地发动袭击,否则视作宣战。 恩竹连上了空中巡逻队的第一人称视频,他立刻看穿了康中尉的意图,于是决断地下令:“立刻发射飞弹!瞄准车头前方地面的位置!我要活的!” 一颗飞弹应声发射,在沙漠中炸开了一朵黄沙色的盛绽牡丹。 越野车因为急踩刹车导致了不可避免的翻滚,坐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的母子二人重重地撞在了车门和车窗上,浑身被破碎的玻璃划得鲜血淋漓,又被连续的翻滚撞得折筋断骨。 膨出的安全气囊将康中尉击晕了过去,随着整辆车四轮朝天,他满脸滴血地倒挂在驾驶座上。 …… “什么?康中尉的妻子是诺瓦科锲人?” 沈韶坐在医院抢救室外的椅子上给恩竹看资料,并回答他的提问:“是的,以前两国关系相对稳定的时候,他的妻子以跨境商贩的身份,来到谕洲售卖手工商品,认识了康中尉之后两个人在谕洲登记结婚,并育有一子。” “所以……”,恩竹叹了一口气,“她恨我,是吗?” 沈韶遗憾地点了点头:“恐怕是的,诺瓦科锲人的名在前,姓氏在后,且所谓的【姓氏】其实是父亲的名字,他们的全名是【自己的名字】+【父亲的名字】这样的组成方式,我刚刚看了一下诺瓦科锲官方发布的战死者名单,和她有一样父亲名字后缀的,有两个男性,有一定可能性是她的同父兄弟……主要是前线参战者大多也是诺瓦科锲边境城邦的人,而被占领区的战争俘虏,也就是你下令射杀的那些无辜民众里,很多人和她来自相近的家乡地带,就算不是她的亲兄弟,多半也是有她的亲人在内。” 上校再次沉沉地叹气,他垂着头把一个新鲜出炉的搜查结果挥给沈韶:“后备箱里有大量通过地下钱庄兑换的诺瓦科锲货币,以及非谕洲生产的珠宝首饰,经检验是来自诺瓦科锲的品牌……我估计勤哲子爵是知道康中尉家里的情况,所以让他加入自己的计划,并提供了金钱,当然这件事他妻子也知情和支持;事发之后,一家人逃跑,打算离境去妻子娘家避难。” 沈韶翻看着搜查结果,后面几页里找到了康中尉销毁的一些聊天数据,是与一个匿名帐号的消息往来,内容关于使用部队车辆,假借输送物资的名义,合法运输“东西”到努塔克镇子内。 “勤哲子爵表面上声称,自己给努塔克提供了抵抗瘟疫的物资。”,沈韶仔细阅读着勤哲子爵对外公开颁布的手令文件,这种东西中央也会看到,“确实来了车子,但努塔克实际上没有收到任何物资,因为来的车上装着的是人。” 她冷笑一声:“只是做个样子给大殿看,表示自己有在干活,一个月后努塔克里的人都死光了,瘟疫自然就结束了,还能自夸一波没有泄露到别的地方。” 军官还沉浸在内疚和悲痛的情绪中,没有对沈韶所说的事情作出反应,只是默默地又挥给她另一个屏幕:“那几个开运输车的士兵,已经找到了……因为他们去过疫区努塔克,所以留在了当地,混在居民里面,住进了缓冲区,现在治安所的人已经把他们带走盘问。” 他把脸埋进了双手掌心喃喃自语:“如果我没有杀死康中尉妻子的亲人,她或许就不会支持勤哲子爵的计划,就不会害死那些变成无头尸的可怜人……” “或许,我才是罪魁祸首。” 沈韶工作的手指骤然停顿,她转过头来,看着恩竹弯曲在椅子上痛苦的身影。 第2209章 恐惧的条件反射 沈韶从恩竹旁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面前,用左手抬起了军官的下巴。 “啪!” 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了恩竹一巴掌:“你他妈的给我振作起来!” 上校扭回脸来,错愕地看着沈韶漂亮的面孔,此刻上面是混合了愤怒和恐惧以及担忧与难过等多种复杂情绪的模样,只听她流着眼泪大吼道: “别给我在那说什么【都是我的错】或者【我才该死】一类的屁话!立刻马上给我像个男人一样振作起来!首先错的不是你!不是一个面对战争无可奈何只能听命令行事的小人物!错的是勤哲子爵这种德不配位的畜生废物!错的是这狗屎一般的体制!其次就算你觉得是你的错!也不要搞得一副寻死觅活的烂泥样子!别去想过去改变不了的东西!去做正确的事!去维护和平!去守护还存在的幸福!去保护弱小!去惩罚真正的罪人!去战斗!就算是去赎罪也好!” 她几乎是哭着在骂:“反正就是不准变得和四年多以前的我一样!” 恩竹愣住了,沈韶骤然的情绪崩溃让他顿时意识到,对方在知道当年真相前的这些年,是抱着怎样的痛苦和内疚在努力前行,又是对陷入同样境地的自己有多么担心,担心自己变得和四年多以前的她一样,自暴自弃、形容枯槁,向着死亡和自我毁灭的悬崖边缘爬去。 “你……疼吗?”,军官站了起来,轻轻抓过了沈韶刚才扇他的手心疼地查看,“你指头都红了。” 沈韶顿时被他给气笑了:“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听到没有?!” 恩竹给掌心里的手指轻轻吹气和抚摸:“听到了……可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导致悲剧的原因之一,是我不够有战争经验,实力不够强大……我在思考,如果我下次再遇到这种拿平民当肉盾的情况,我要如何做才能在确保战争胜利的同时保护他们?” 沈韶尴尬地抽了两下脸颊上的肌肉:“……你丫干嘛不早说?” “你刚才语速太快我没机会插嘴……”,恩竹无奈地笑了笑,小心地搓了搓被自己坚硬颧骨撞伤的沈韶的手指,“我是不会自暴自弃的,我也不会寻死觅活的,夫人你别担心。” 沈韶猛地扑进了恩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哇哇地边哭边责怪对方:“以后不准再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你倒是给我早点解释啊!刚才真的是快要吓死我了!” “好,好,好!保证不会了。”,上校温柔地抚着沈韶的后背安慰,突然嘴角乱飞地逗她开心:“哇噻!我发现你这次也没说【闭嘴!谁是你夫人!】诶!” 沈韶把眼泪和粉底尽数蹭在他的领口和肩膀上:“闭上你的贱嘴!谁是你夫人!” …… 皇帝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素商女安慰,并愤怒地让侍女把抓伤素商女的猫带出去弄死。 “圣上……”,素商女窝在皇帝的胸口哭着颤抖,“臣妾、臣妾好心照顾这只御猫,怕它这大热天的在外面过得不好,它为什么反而恩将仇报,要抓伤臣妾……” 皇帝叹了口气:“素商,你还是年纪小,不懂得自保……它不是什么御猫,不过是个野畜生罢了,你不该直接把它抱起来的,畜生伤人是常有的事。” 素商女抬起脸来,双眼晶莹闪亮着天真无邪:“它不是御猫?” “御猫都有记录在册,而且会戴项圈,这只明显不是啊!谁和你说它是御猫了?”,皇帝问道。 素商女用手指抹了抹眼泪:“臣妾听闻,它是以前一只御猫钻出围墙,怀孕后在御花园内生的崽子,便以为它是御猫了。” 皇帝哑然失笑道:“御猫都是要打疫苗和做绝育的,不应有后代,你说的那只御猫,估计是在手术前怀上的……御猫是从小由人养大的,都乖巧亲人,可它们自行养育的后代就不一定了。” 周自衡在通报获准进入后,拎着医疗箱和另一位御医一起进入了素商女的寝殿,一位御医给素商女接种破伤风和狂犬疫苗,周自衡则是千求百告才得到机会给他打下手,他这会儿同时替素商女清理手背上的伤口,并且用丝诊把脉看看是否需要开一些安神镇惊的传统医学方子。 他不得不注意到素商女对着皇帝撒娇叫疼的做作场面,心说难怪能把皇帝哄得神魂颠倒的。 “圣上,臣妾今天这疼了也是有所收获,便不算太亏。”,素商女打完针后一秒变脸,笑吟吟地揽着皇帝的胳膊嗔道:“就算祖上是御猫,后代若是不服管教,就还是畜生!伤了人就该死!” 周自衡心说你这变脸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皇帝微笑着点头说没错:“它祖上就算吃的是皇粮,也保不了它伤害皇室妃子的罪过!胆敢伤及皇室成员者,一律处死!” “圣上,娘娘,伤口无碍,只需避水静养几日即可。”,周自衡收起了丝诊工具回话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精神上似乎也没有大碍,如此心性顽强,臣自愧不如。” 他顺带着推销自家医馆开发的好东西:“臣家的周正堂有一款祛疤膏,恢复伤口的效果奇佳,之前文佳妃烫伤手腕,也是涂那个好的,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微臣记得太医院的库存里应该还有,这就去给您也取几盒来。” 素商女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惊喜地问道:“周正堂?是那个好多妃嫔都吃的阿胶糕的牌子?” “娘娘好记性,您竟然知道微臣家的小医馆,我们那小铺子实在是蓬荜生辉。”,周自衡微笑着回话,“娘娘若也有需要,随时和臣说一声,多少都管够。” 素商女欢乐地看向皇帝:“圣上,臣这次毫无征兆地小产,那些精通现代医学的御医怎么都看不出问题,甚至还胡说八道怪到您头上!不如让这位御医替臣妾看看,说说如何调理?” 皇帝心想可能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毕竟后宫整整四年了都没动静,但是又觉得素商女现在还在恢复期,有个传统医学的御医拿补品和安慰剂之类的东西哄两句,让她有点盼头也好:“行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微臣名叫周自衡,是今年年初新来的主簿御医。”,周自衡毕恭毕敬地回话。 皇帝点了点头:“好,周主簿,你来给静纯昭仪仔细检查,开一些温和的方子调理调理,切记不可用过于刚烈的药物,若有半点不好,朕拿你是问!” 周自衡立刻明白了言外之意,连忙行礼:“臣叩谢圣上、娘娘信任!微臣必定尽心竭力!不会伤及昭仪娘娘贵体分毫!否则臣必以死谢罪!” 皇帝的贴身侍卫突然小步进入寝殿的会客厅内,在皇帝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只见皇帝顿时面如菜色,青筋暴起:“长驸马现在人在哪里?!你让他马上来朕的御书房给朕说清楚!” 他吻了一口素商女的额头:“素商,朕有要事需要去处理,你好好休息!” 素商女撒着娇拖住皇帝的胳膊不让他走,想让对方再陪自己一会儿,皇帝只好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朕也遇到了一只伤人的御猫后代,需要即刻处理,今晚我忙完一定来陪你一起!” …… 皇帝看着长驸马挥过来的屏幕上的案情简述,气得浑身颤抖,直接把桌上的冰萃茶连盏带碟一起推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喝啊!!!”,他暴怒得眼球充血,“我就说勤哲城之前怎么可能会被诺瓦科锲这种小破国家吃掉那么多土地!这犬鼠之辈的畜生玩意儿!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造反!!!” 长驸马连忙趴在地上行伏跪大礼:“圣上!您龙体要紧!大怒伤身啊!” “朕怎么可能不动怒!”,皇帝脸上的表情愤怒和惊惧参半,“配合诺瓦科锲把瘟疫带进谕洲大地,这混蛋通敌叛国不说,居然还想把病毒引去雷斯亚尔钦!以此诬告朕钦定的行政长官失职,假借朕的手替他拿回用于改革的土地!这狗娘养的垃圾居然还敢勾结当地驻军和治安警察,偷偷使用军队的车辆和人力!那是不是如果他想的话,那些枪炮他也能随意使用?!他手伸得这么长,到底是想干什么?朕难道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长驸马连忙安慰这个创伤应激症患者的心态:“圣上,勤哲城并不富裕,且离王城远超千里,勤哲子爵他就算有不轨之心,也不可能威胁到您!龙体为重,切忌忧思惊惧啊!” 皇帝按下桌面按钮,叫来一个御医给自己量血压,他在御医的指导下深呼吸平复心情,镇定下来之后,又敲了敲屏幕让吏事部的部长过来一趟。 “那封针对恩竹长官的弹劾书,内容已经去核实过了吗?”,皇帝闭着眼问道。 长驸马一脸震惊:“弹劾书?针对竹儿的弹劾书?” “对。”,皇帝缓缓地睁开眼,“上面说恩竹借权谋私利,还说他挪用公款。” 长驸马哭笑不得:“怎么会有如此荒谬之事?竹儿是恩氏子孙,恩氏托圣上的福和先皇的怜悯庇荫,航运和其他商业公司都依法兴办得极好,哪里可能缺吃少穿呢?圣上又降下大恩封了他做勋爵,爵位俸禄也十分可观!他有必要贪没公款和在雷斯亚尔钦那种小地方谋取私利吗?” “那破地方就算谋私利又能有几个钱?朕也觉得荒谬!”,皇帝挥了挥手让吏事部部长回话。 吏事部部长毕恭毕敬地回答他:“回圣上,我们之前就已经派出了一名吏巡前去调查,他虽还未回王城复命,但已经和臣汇报过了大致情况,说是恩竹长官两袖清风,滴秽不沾身,因此遭到了本地官员团体的集体针对和陷害,他们估计是想换一个行政长官,才方便他们继续敛财专权,这是很常见的地方政斗行为,臣已经让派出的吏巡在当地按律处理了,不劳圣上费心。” 皇帝冷哼一声:“果然如此,西北那地方真是蛇鼠一窝!还自作聪明地把弹劾书给沈中堂,想引得朕对忠臣生出嫌隙,搞一出窝里斗,换了内阁之首,好方便他引狼入室,篡位夺权!”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想到被猫抓伤的素商女,立刻下了决断:“周二早朝,我要勤哲子爵当堂对质!看在他祖上伴驾征战的份上,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说不出来什么,则诛之!” …… 恩竹熟练地收拾着两个人的行李,把行李箱和出差包装到板车上,他们明天周一一大早就回王城,恩竹周二早上将会按诏书所述,到大殿述职汇报。 “对了,你挂个明天下午的号吧。”,沈韶拍了拍上校的肩膀道,“我们不是明天一早到王城嘛,下午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儿,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国立医院看看你那儿的问题。” 虽然不管是按勋爵的待遇还是按沈韶家里的条件,叫个御医来上门诊治都不是问题,但是恩竹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丢人,而且他们也担心会在御医面前暴露假结婚的事情,所以并不打算让太医院的人来上门面诊;周自衡是个讨厌的大嘴巴,而且水平不明,沈韶也不想叫这家伙掺合;至于部队的军区医院,恩竹更是疯狂摇头拒绝,他不想让队里的人知道;沈韶也不想让恩竹去株树氏私立医院看,怕被树醒风和恩喜儿知道了乱想什么,万一搞得很麻烦。 于是最后统一意见是去国立医院,挂个独立就诊通道的svip专家特需号。 “为什么这么急?之后找个时候呗!”,军官本能地抗拒去看医生,他坚信自己没有问题。 沈韶指着屏幕上自己刚刚查到的知识:“生殖细胞取样要求禁欲三天以上,你过去的这一个星期,天天都和我呆在一起,想来是肯定没机会奖励自己的,我怕你回去之后一个人躲在屋里的时候忍不住,那不如就趁明天下午去医院做检查。” 恩竹一副欲言又止的噎住表情,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只好点头答应:“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一切听夫人的。” “住口!谁是你夫人!” 第2210章 习惯成自然 “你们来看什么的?”,医生抬起眼观察着眼前这两个手指上戴着婚戒的人,心说男的好像有点眼熟,不过这儿是王城,本来名人就多……女的未免也太漂亮了,这小子运气真好啊。 “呃……”,恩竹支支吾吾地逃避着医生的问题,“就是那个……呃……我个人觉得没问题……呃就是……早……呃……早那什么……” 医生一拍手掌阻止他继续浪费时间:“行了我知道了。” 医生打开一个全息屏上的电子病历本,开始问话:“结婚多久了?” 沈韶给了上校一个眼神,恩竹立刻心领神会,原地撒了个谎:“两周。” “啊,懂了,新婚小夫妻嘛,来问这个的确实比较多,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毛病,都是心理问题或者方式不对。”,医生迅速敲字问诊和记录,“频率?” 恩竹一愣,他犹豫地小声回复:“呃……正常?匀速?一开始频率不快,到最后的时候加速?” 医生转过头来张着嘴,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的意思是,你们夫妻生活一周几次?” 上校尴尬得想原地挖洞自我填埋,他用奖励自己的频率代替回答:“……一周一次。” 沈韶心说你都什么时候做手工活的?还挺谨慎,住一起这么久了我居然都没发现。 医生瞪圆了眼看着军官,又看了看沈韶,揉了揉眼睛之后反复确认沈韶的美貌,转回头来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就一次?你这个年纪正常打底至少二到三次啊!我看你挂号费有现役军人的折扣,身体素质不应该很差的情况下,一周四五次的人也不少啊!” 医生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恩竹的眼睛:“平时早上有状态的吗?跟你老婆待在一起会有反应吗?” “早上的话十有八九……反应当然有,不如说是有点过于频繁了,相比早那什么,其实还是这个我比较在意,有没有什么办法脱敏……”,军官整一个面红耳赤抓耳挠腮。 医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结婚之前没经验是吧?两个人都没有经验是吧?” “是……” “总有罪恶感,所以有反应了也不处理排解,大多数时候都是硬忍忍过去是吧?” “……是。” “最近上厕所有感觉里面坠痛吗?” “呃,有一点。” “行,我有数了。” 医生熟练地打开屏幕开单:“你先去采血,然后去生殖细胞取样室,最后再到我这儿来取腺体液,一小时左右就会拿到所有的报告,拿好报告再过来。” 医生敲着虚拟键盘,转头提问:“生殖细胞取样现在有两种机器,一种是传统方盒子机器,一种是比较人性化的人型机器人,第二种要加三百块钱,选哪种?” 军官扶着额说传统机器就行,心说谁他妈发明的人型采样机器人,这跟出轨有什么两样? 医生把屏幕挥给恩竹,让他去缴费和检查,转过脸来看向沈韶:“来都来了,顺便一起检查了呗?这年头都讲究优生优育嘛,目前不是生理期吧?” 沈韶疑惑地指着自己:“我吗?不不不不,我好得很,没这个必要。” 她可不想因为妇科检查而在外暴露自己是假结婚。 医生摊了摊手:“行吧,反正是个人自由选择。” …… 恩竹被护士带到一个隔间,坐上了采血椅,护士把椅子扶手上的折叠小桌板放下,示意恩竹把手臂置于小桌板上,然后熟练地拿出采血针,给他抽了六管。 “这位护士小姐,我想问下这些分别是查什么的?”,沈韶探着脑袋地提问。 护士瞟了一眼自己系统上的单子:“各种激素,传染病八项,血常规,肝肾功能指标。” 沈韶点了点头,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随后,恩竹又被引导护士带到了一个走廊上,走廊上有五六个独立的小房间,上校按照给的号码牌,准备独自进入2号单间。 沈韶提问能不能一块儿进去,她有点好奇里面长什么样,被恩竹炸红着脖子疯狂拒绝。 半个小时后,表情复杂的上校从里面走出来,沈韶问他采样的东西在哪是不是忘了拿,军官说里面有个自动收集的机器,把装好之后的样本放在里面就行了。 “所以里面有什么?”,沈韶好奇的双眼闪闪发光,期待地看着恩竹,让他快给自己描述描述。 上校满脸难堪地简述:“就是一个到胸口这么高的方盒子机器,最上面是屏幕,放点视频,中间是个洞,硅胶材质,最下面是一个取物口,收集到的样本会从那里装好在盒子里递出来,检查上面的姓名贴纸后,放到收集样本的机器里自动回收。” 沈韶发出【我明白了】那种“哦~”的拖长音,连连说又长见识了。 二人回到医生的办公室,只见他正在戴一次性手套:“都好了是吧?来,把裤子脱了。” 上校立刻一脸被噎住的表情,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和沈韶说让她先出去一下,医生就把一个带刻度的样本杯递到了沈韶手里:“你帮忙拿着这个接,到这条红色刻度线了喊我。” “啊?”,两人同时石化。 医生转身拿了块咬胶递给恩竹,让他咬住然后趴在这边的医疗床上:“啊什么啊?难道你俩不是夫妻吗?我看你们戴了婚戒……是我误会了?” “没没没没没……是夫妻。”,两人连忙解释。 “那还废什么话?早点检查完早点拿到报告。”,医生拍了拍医疗床的边缘,“脱掉,然后这儿撅起来,上身下趴在这个地方,我再给你拿个医疗枕,这样脖子舒服些。” 恩竹面如菜色,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同样面色铁青的沈韶,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决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上校用力深呼吸三次,一副上战场前下决心写生死状的悲壮表情,按医生的指示趴好,闭上了眼睛把脸埋进医疗枕内,心说自己在沈韶面前的形象这下是彻底完蛋了。 沈韶掖着裙子蹲在地上,满脸挣扎地一手举着小杯子,怕没对准又多看了两眼,心说这到底是什么羞耻y,好想把这一切赶紧忘掉。 医生给沈韶打了个手势示意开始,只见恩竹突然咬紧了嘴里的咬胶,同时眼角瞬间喷泪,双手的十指死死地抓着医疗枕的边角,一边强忍疼痛一边浑身战栗地发出“唔唔唔”的低声哀嚎,手臂和脖子以及额头上的青筋根根鼓起。 “疼是吧?那就对了,我摸着是有点肿哦。”,医生继续操作着,“你这种情况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不如说是现在这个年代很少见了。” 沈韶心情复杂、表情惊恐地用小杯子接着,她看恩竹被折磨得满脸涨红,于是一到标志线就立刻喊停:“好了好了!医生!已经到红色的刻度线了!” 医生停下了操作,摘下手套清洁双手,再次换上新的一次性手套,把一包纸递给了恩竹,接过沈韶手里的样本杯,拿盖子盖上,贴上姓名标签条码,放在了房间墙壁内的一个传输带上。 “行啦,穿戴好之后,到外面椅子上休息一下,拿完报告再进来。”,医生专心地在全息屏上记录着触诊的结果,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个先出去。 上校一脸【人生终了】的崩溃表情,在沈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开。 …… 恩竹和沈韶安静无言地并排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就这样像两座雕像一般等了一个小时,在手环上看到报告出具完成的提示后,他们再次进入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见这两人叩门进入,转头敲了敲手环调出报告结果。 “我看看……你们是来看早……嗯?这不是挺好的吗?”,医生翻了一页嘀嘀咕咕着,“采样机器会测量尺寸和硬度数据,并且采样过程中也会记录模拟行为的时长和频率,这不是都很好吗?从开始到结束耗时二十六分钟多,加上这个器官的先天条件,去拍小电影都够格了。” 恩竹和沈韶一脸尴尬的表情,心说你这算是夸人的话吗? 上校瞟了一眼沈韶,眼神内容是“我说什么来着,我没问题吧”之类的意思。 沈韶回了他一个“那不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是你嘴硬呢”的眼神。 医生又翻了一页报告:“肝肾功能都正常,激素也很正常,传染病结果也全都是阴性。” 他挠了挠头,不明白这两个人来看医生干什么,又翻了一页之后双眼放光:“小兄弟,你这个生殖细胞的素质很好啊!这些指标结果,远超捐赠标准了哇!” 医生期待地转头过来看着二人:“考不考虑捐一些到医疗库,帮助那些求子心切的夫妻?”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同时张大了嘴石化,随后同时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 “你个子高,身材又匀称,皮肤还白,长得也是相貌堂堂,你这种捐赠者的生殖细胞肯定会很受患者欢迎的!”,医生循循善诱着推销,“而且有补贴呢!你这个等级的,至少一万块一次!还送一箱品牌牛奶呢!考虑考虑吧?” 军官疯狂摇头,心说谢谢你夸我长得好,但是捐给别人用什么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沈韶嘴角抽搐着,心说能帮到别人是好事,但是为什么我心理上过不去这一关呢? 医生见恩竹和沈韶都十分抗拒的样子,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皱起了眉毛:“哎呀,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腺体液检查报告上的结果有红色箭头,你俩自个儿瞧瞧,白细胞12,是有轻度的炎症了。” 恩竹和沈韶连忙担忧地凑上前来看报告,医生用手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夫妻生活不规律,频率太低、次数太少,外加有反应了,充血状态下还总是忍着憋着不及时排解……经常如此的话,会导致炎症以及慢性尿潴留,所以你上厕所会有点疼。” 医生打开另一个屏幕开药:“还好,只是早期轻度的炎症而已,吃药,外加做到规律排解,不要再硬忍,一两个星期之后就能好了……你来看的那个毛病,百分之一百是心理性的,跟这个炎症倒是没关系,但如果不重视,以后炎症发展到重度的话,是真的会影响到那方面。” 他关闭了屏幕,转头叮嘱道:“新婚小夫妻,外加两个人之前都没经验的,所以心理上有点问题很正常,习惯了就好了!偶尔一次意外秒了不要紧的!多接触、脱敏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要觉得这个事儿是不好的,有反应、对彼此有兴趣,是多少夫妻求都求不来的喜事呀!重点是需要克服羞耻感和罪恶感,多试几次,找到彼此都舒服的状态,自然而然地就和谐了!” 见医生一副关心又耐心劝导的样子,两人尴尬得脚趾抓地,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和道谢。 沈韶临走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打开了素商女通过周自衡递回的报告:“啊对了医生,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这个激素六项的检查结果,然后帮我开一点避孕药物。” 为了尽可能地绵延皇室子嗣,避孕在大殿后宫是被严令禁止的事情,除非是妃嫔身体实在差到了怀孕会危及生命的情况,得到了御医的集体诊断和背书之后,才可以服用相关药物。 可素商女的身体被树醒风找的医疗团队精心修饰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持续不断地一直小产,这会对她本来就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沈韶十分同情后宫妃嫔这样被当作生育机器的悲惨命运,于是自作主张地问素商女要来了检查报告,替她在大殿以外的地方开短效避孕药,再让周自衡放在药箱里带入太医院,偷偷封进给素商女吃的阿胶糕里,按照医嘱每日一块地定期定量服用。 …… 沈韶和恩竹感谢了医生,离开他的办公室坐电梯下了楼,来到取药处,两人拿完药一转头,猛地撞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韶韶?!秀发哥?!” “嫣嫣?!” “李老师?!” 三个人六只圆瞪的惊恐眼珠对视着,三颗脑子里疯狂思考。 李雨嫣嘴角抽搐地看着沈韶手里的药,顿时杀了恩竹的心都有了,怎么会有人自私到自己不做措施,让女方吃对身体有一定伤害的药物?! 沈韶则后背淌汗地看着李雨嫣手里的取药单,心说这栋楼里的科室是妇科、男科以及生殖医学科,李雨嫣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她家里明明有医生,却专门跑来这里偷偷看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的事情……她瞒着所有人也没去找周自衡,说明应该是什么连朋友都难以启齿的事情……我靠,嫣嫣该不会是和男朋友玩脱了搞出事了吧?! 恩竹下巴颤抖着,心说完蛋了,被沈韶的朋友看到两个人来这儿看病,肯定又要被八卦,快想想有什么合适的借口糊过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三个人异口同声。 李雨嫣先解释自己的情况:“我来做妇科检查,但是怕被家里人发现那什么……你俩怎么回事?” 沈韶将药塞进随身包里连忙接上话:“我是替别人来开药的,这些不是我自己吃的!” 军官满头大汗地撒谎:“我也只是来做个传染病的检查,毕竟刚去了一趟疫区!” 三个人比划着拉勾上吊一百年,各自发毒誓互相保守秘密,就当今天没有见过彼此。 第2211章 血债血偿 两人从国立医院出来之后,恩竹开着车顺带去了一趟生鲜超市,两个人一起买了点食材回去做晚饭,一路上他们都闭口不谈刚才在医院的事情,假装没有发生过。 当然沈韶还是在采购的时候趁机犯贱,二话不说买了十只生蚝说给恩竹吃了补补。 “医生不是都说了我没问题吗!”,恩竹急得涨红了脸。 “谁说是因为那个了?这是优质蛋白,你不吃我吃,我准备做蒜蓉烤的!”,沈韶一脸坏笑。 “……我要点一份蒜蓉烤生蚝,微微辣,谢谢老板。”,上校立马和沈韶友好地握手。 沈韶被逗乐,她伸出手掌化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先付款再上菜,每只生蚝一个吻手礼。” 恩竹一脸为难地看着沈韶的右手:“……话说你后来洗手了吗?” 沈韶一愣,双颊火速飞红:“当然洗过了!而且、而且那是你自己身上的东西,我都不嫌弃,好好地帮你接着,你自己还在这儿嫌弃呢?!” 军官犹豫地掂起沈韶的手指,珍重地吻了五下:“先要五只,不够再加。” 沈韶微笑着看向上校:“好的,已接单。” 两人拎着菜回到恩宅,沈韶注意到墙上的平板提示大门外有物品送达。 “是不是我买的猪猪超人内裤?”,沈韶一下子心情变得十分愉快,“可我记得那个是预售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发货了,还到了?” 上校虽然对此心情复杂,但还是自告奋勇说自己去门口取。 沈韶正在厨房处理食材,不一会儿恩竹就回来了:“不是快递,是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沈韶疑惑地抬起头来。 军官打开那个装饰精美的大信封:“说起来我们搬来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但是出于低调的考虑,所以一直没有和周围几栋宅子的邻居打过招呼,刚刚这条街道的自治社区委员会,给我们发来了社交活动邀请函,希望我们能参与一下。” 恩竹拿着邀请函凑到沈韶眼前让她看,沈韶眯着眼阅读:“京安街道住户社交活动?主题是家庭料理?我们能不能不参加……怎么还点名道姓了恩宅啊?!” “估计是这个社区的邻居对我们很好奇吧……”,军官把邀请函收了起来,“搬过来好几个星期了,却从来不露面,和所有人都不认识,自治委员会也不参加,大门外挂着勋爵的装饰品但是我一向大清早开车出门,所以他们也没见过宅子的男主人。” 沈韶无奈地扶额:“我倒是出于安全考虑调查过,这片社区都是独栋住宅,有人的共二十七户——包括在大殿任职的几个中高层官员,一般是有钱的父母给置办的房产;以及一些没有继承封地只有头衔,拿家里的钱开府的贵族;还有周边城邦世家子弟的家庭,在王城买的房子。” 恩竹好奇地提问沈韶认不认识这些人。 “名字都知道,你要说认识么,那差不多也算是认识的,但不是很熟吧。”,沈韶继续处理着食材,并把一篮子蔬菜递给恩竹让他洗洗,“父母辈的交集可能相对多一点?比如在别的社交活动上有过一面之缘什么的,或者在大殿里上下班的时候坐过同一趟电梯。” 军官随手把大信封一丢:“我们不参加也无所谓吧?你的工作一向是低调要紧。” 沈韶点了点头:“你给自治会那边回一封信,就说我们工作忙,时间上没办法好了。” 两人一起做了晚饭并食用,在这之后一同排练复习明天恩竹上大殿汇报的措辞。 …… 早晨七点,恩竹起床洗漱并制作早餐,随后就要去大殿述职。 今天是他第一次穿勋爵的贵族礼服,恩竹打量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虽然内务司皇室工匠制作的礼服十分服帖,而且版型优良、工艺精美,用料考究且昂贵,上校作为军人足够精干挺拔,不夸张地说也多少能算是个肩宽腿长的衣架子,但他还是莫名觉得有些违和滑稽,仿佛是有什么在提醒这件衣服的主人,他并非是拥有高贵血统的真贵族。 上校准备出门,心想沈韶应该还在呼呼大睡中,她为了这次的任务放弃了周末,前几天又连夜赶工完成并上交了调查报告,今天谛听给她批了调休,所以到中午之前,闹铃都不会响起。 然而实际上沈韶早上六点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在紧张今天的早朝,一方面是不确定恩竹能否按自己的计划如愿表现,一方面是担心沈中堂的反应。 她瞒着亲爹,擅作主张,偷偷地把这个案子推向了危险的悬崖。 而沈千山不是傻子,他一定能瞬间看穿这一切是自己女儿的诡计。 …… “臣,雷斯亚尔钦长官恩竹,参见圣上!”,上校毕恭毕敬地行伏跪大礼,向皇帝磕头。 “臣,勤哲城三世子爵,参见圣上!”,勤哲子爵腆着肥胖到将礼服快要撑爆的肚子,艰难地向皇帝行礼,胖子的喘气声听着像个破旧的老火车。 皇帝点了点头:“恩竹上校,免礼平身吧。” 他没有让勤哲子爵起身。 沈千山虽然在场,但他并不说话,因为恩竹毕竟是他法律上的女婿,为了避嫌,他今天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 皇帝向身边的侍卫示意,侍卫立刻敲击手环,用广播通传:“殿传——吏事部部长闻逸、吏事部督察司吏巡邓时信!” 两人进入朝堂后,侍卫继续喊人:“殿传——司法部刑案司副司长蔺笑寒、财税部部长钱时!” 沈千山心想刑案司没有叫司长而是副司长,想来也是为了避嫌,因为司法部里几乎都是沈家的旁支叔侄或者表亲,司长好死不死也正好姓沈,部长则是沈千山亲伯伯二女儿的长子,最合适的就是这个草根出身的副司长,尽管他的女儿也马上要嫁入沈家,但这已经是高层里面亲缘关系最疏的一位了——沈家在司法系统内实在是深耕多年、势力庞大,但皇帝对此无所谓,反正几乎所有的律法都是用来约束平民的,皇室贵族自有另外的一套家法,威胁不到皇权半点。 长公主小声地对身旁的侍女说了两句什么,侍女又向皇帝的贴身侍卫说话,贴身侍卫轻声向皇帝耳语传话,皇帝听完后点了点头,侍卫继续叫人:“殿传——科技部安全司大学士洪清德!” 勤哲子爵一脸懵逼,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上校却是胸有成竹,他看到的一切进展,都和沈韶预计的完全一致。 “臣等,参见圣上!”,众官员一齐向皇帝行伏跪大礼,在得到允许后,依次站立起来垂头等待皇帝的点名。 皇帝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开口说道:“朕今天召各位到这里,是希望你们帮朕确认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同时,也是让你们给朕作证,证明朕所做的决定乃是合情合理,为了谕洲的政治和百姓着想,并非出于私人恩怨或是偏颇包庇。” 他垂下眼看着趴在地上的肉球:“勤哲子爵,你前几日向吏事部发了一份针对恩竹上校的弹劾书,朕问你,是也不是?” “回圣上,臣确实是受了雷斯亚尔钦的众地方官员所托,上书弹劾。”,勤哲子爵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臣今日亦带来了足以证明恩竹罪状的证据。” 恩竹按排练过的剧本,一脸慌张又着急地解释:“子爵大人,还请您不要在朝堂之上血口喷人,我一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唯圣上的命令马首是瞻,我能有什么罪状?” 勤哲子爵冷笑一声:“恩长官,我手上人证物证俱全,您还是不要在圣上面前狡辩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蔺副司长,我谕洲律法规定,告状应当如何?” 蔺笑寒立刻拱手道:“回圣上,我国律法一向是遵循【谁主张,谁举证】的规则。” 皇帝歪着脑袋用绿色的眼睛盯着勤哲子爵:“勤哲子爵,你也听到了,起来吧,让朕看看你所说的人证物证俱全是什么样的。” 勤哲子爵像个肥胖的翻面乌龟一样,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打开腕带加长的手环,把所谓的【证据】依次列出:“恩竹管理不善,为了一己伪善,允许士兵接纳沙漠中的身份不明遇难者,导致感染瘟疫的流民进入雷斯亚尔钦;恩竹挪用公款,做作造势,追求虚名,将用于雷斯亚尔钦重建的款项诸数捐给努塔克;恩竹苛待当地官员,对其逼迫、羞辱,强行要求他们为自己的私利奔走,赚取钱财!” 皇帝看着那些花花屏幕上的材料,努了努嘴:“邓吏巡,你调查的结果如何呢?” 邓吏巡拱了拱手回答:“回圣上,经调查,挪用公款一事不实,实则是恩竹长官提交了增资申请,所以财政部金管司撤回了原本的打款,重新划账,这一点财税部部长钱时可以证明。” 他又将一份调查报告呈上:“至于雷斯亚尔钦当地官员的贪腐专权行为,臣这次去也做了充分的调查,事实证明恩竹长官并未做出任何犯罪行动,而是被诬陷。” 皇帝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盯着恩竹:“恩竹上校,另外两个罪名,你确实是清白无辜,勤哲子爵估计也是被雷斯亚尔钦那群贪官污吏所蒙蔽,可这个管理不善的事情……” 恩竹一个伏跪大礼趴在地上:“圣上,臣知道您圣心慈悲,不忍心看到您的子民渴死沙漠,所以才下令让士兵救下!臣并非没有做好保护措施,臣第一时间就将遇难者隔离起来,并且让雷斯亚尔钦当地的卫生署做好了一切消杀防范工作,没有让任何一名士兵或平民被传染瘟疫!” 皇帝点了点头微笑着颔首:“恩竹长官心地善良,救人一命的同时亦坚守了岗位职责,没有连累百姓,值得夸奖。” 他转头看向了司法部的刑案司副司长:“蔺副司长,关于雷斯亚尔钦零号病人的来源,以及努塔克十三无头尸案的调查结果,当地治安所应该已经把报告给你了吧?” 勤哲子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无措地看着一脸天真无辜的恩竹。 蔺笑寒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圣上,经调查,已经确定雷斯亚尔钦零号病人案,和努塔克十三无头尸案,乃是同一案件。” 他把调查报告的简报放在了一个全息屏上,放大挥到了空中:“勤哲城驻军后勤负责人康中尉,受某人所托,同勤哲城治安所副所长、卫生总署衙医护伙同,绑架城内独身穷苦百姓,以部队运输车伪装为疫区支援物资,偷偷运输至努塔克!随后注射病毒令其感染瘟疫,选择其中活动能力尚佳的个体,令其伪装成遇难者,徒手穿越沙漠前往雷斯亚尔钦!他们料恩竹长官会救下昏死的平民,借此将瘟疫传入雷斯亚尔钦!而剩余俘虏,则被以权势逼迫不得不作为同伙的、牛羊肉烧烤店主夫妇,尽数砍下头颅以隐瞒身份,装入裹尸袋中,试图混在因瘟疫而死的居民尸体内,一同送入殡仪馆秘密焚烧!” 恩竹马上表演了一个大惊失色:“圣上的谕洲大地上,居然会有这样恐怖的案件和如此心狠手辣、残忍不堪的凶犯?!此事简直骇人听闻!究竟是何人所为?!” 勤哲子爵汗涔涔的双手搓着礼服的衣角,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严密的计划会暴露。 皇帝愤怒地一拍案几:“科技部安全司大学士洪清德,告诉大家,你查到了什么!” 洪清德敲击手环,一瞬间四十多个滚动着数据的脚本界面,布满了整个朝堂:“回圣上,对所有的涉案人员手环进行破解和溯源后,一切指令和联络信息都归置到了一个匿名账户上。” 勤哲子爵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姑母谨慎小心。 “但是。”,洪清德话锋一转,“臣发现有一个来自诺瓦科锲的服务器,自从事发之后,就一直在向这个匿名账户发送意义不明的加密信息!” 他转身看着勤哲子爵:“子爵大人,请您把您的手环给我用一下。” 皇帝瞪着浑身僵硬的勤哲子爵:“还愣着干什么?朕叫你给他!” 勤哲子爵颤颤巍巍地把手环摘下,上面的油汗滑溜得恶心,大学士洪清德差点没拿住,他拿出自己的手巾擦了擦,连接上了破解和溯源系统。 不一会儿,几个黑色的命令行窗口弹了出来,大学士高声宣告了结果:“圣上,勤哲子爵刚才在朝堂上呈上来的所有证据,也都是由这个ip地址位于诺瓦科锲的服务器发来的。” 勤哲子爵顿时面色铁青,宛若村宴后厨的死猪:“圣上!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怎么会是从诺瓦科锲发来的呢?!” 吏事部部长闻逸拱了拱手补充道:“圣上,臣在配合调查时,问军部调来了勤哲城的军官档案信息,那名涉案十三无头尸一事的驻军后勤负责人康中尉,他的妻子正是一名诺瓦科锲人!且东窗事发后,他们夫妻二人及其幼子,携带大量诺瓦科锲货币现金和珠宝,驾驶私家车向西北边境逃窜!幸亏恩竹长官收到巡逻队的军机报告后当机立断,在车辆跨越国境线之前,下令发射飞弹拦截非法跨越国境线的嫌疑人,这才让当地治安所巧合之下活捉了这个家伙!” 瓜田李下,可疑的程度太高了,虽然没有确切的直接证据,但谕洲律法的最大漏洞,正是如果皇室想要定贵族的罪,不需要通过司法系统的严格审理,只需经过“一言堂”的判断—— 那就是皇帝的嘴。 沈千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惊恐,面色发青,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胳膊,冷汗从他的脖子流进了后背。 沈千山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看向堂前面不改色的恩竹,他身上汗毛直竖,一阵彻骨恶寒从脚底升起,捏住了他的心脏——做了这场杀局的人,不是这个小子,而是自己的女儿,沈韶。 “勤哲子爵,你通敌叛国,违抗圣命、污蔑栽赃、破坏改革,甚至勾结拥有枪械武力的部队和治安所,朕认为你是意图造反!”,皇帝愤怒地敲打着案几,“朕实在是忍无可忍!” 勤哲子爵已经是大脑一片空白,只听皇帝打开一个圣旨颁布系统的界面: “勤哲子爵数典忘祖、背德叛主,削去其人及全族爵位!屡屡草菅人命,罄竹难书,其罪当诛!勤哲城领主包括上下三代内所有直系及旁支族人,即刻赐死!朕要杀鸡儆猴!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惹犯天子之怒,是什么样的下场!” 第22章 后记 沈韶在手环上看到,所有的社交媒体平台,热搜头条都实时更新了一个【爆】的词条。 她坐在沙发上,闭上眼深呼吸,随后沉沉地吐出:“成功了。” 正在此时,室内电梯突然发出了叮的一声。 下了朝堂的上校几乎是跨出电梯门的一瞬间,沈韶就飞扑到了他的身上,恩竹从一家热门餐厅打包外带回来用于庆祝的、手中的午餐手提袋骤然摔到了地上。 纤细的手指捧住了他的脸颊,用热烈的吻迎上他的唇。 不等恩竹反应过来,沈韶的唇瓣就裹住了他的下唇,随后又是温热湿软的触感侵入军官的齿间,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两人鼻尖的红晕之上,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将彼此拥入怀中,双目迷离而失控地撕咬争夺着睫毛之间逐渐稀薄的氧气。 沈韶的十指沿着恩竹的肩膀和耳朵攀爬,急切地揉入他的颈后和头发之间,正如上校的大手从她的腰间溯源而上,一手托住了沈韶的后背,另一只手则突入睡衣的布料之内,去捕捉柔软。 沈韶不禁嗯咛娇哼出声,牙齿的力度再难以自控,不慎咬伤了军官的嘴唇,一时鲜血淋漓。 她甩掉了震动不止的手环和耳机,丢在客厅和玄关之间的地毯上,用力一把将恩竹重新推进了电梯里,反手按下三层的按钮,抓住了恩竹的衬衫领口,在他耳畔用颤抖的气声吩咐道: “你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细菌,先去洗澡,洗完之后,什么也别穿,也别说话。” …… 树醒风惊喜地看向屏幕,他哈哈大笑着仰面躺在了沙发上,脸上的表情疯狂又兴奋,他破了音大喊着:“食髓知味!她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对这种感觉上瘾的!她绝对再也停不下来了!” 树醒风扭曲着手指,癫狂般地欢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和我根本就是一类人!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哈哈哈哈哈!!!” 下属被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他疑惑地望向树醒风面前的屏幕,那是一个实时新闻速递界面,上面写着“勤哲城原领主通敌叛国,勒刺皇帝下令削爵赐死”。 …… 恩宅一层的地板上,沈韶的手环嗡嗡震动着平移,弹出了无数个来自沈千山和慎博郡主的未接听语音请求通知,在破瓜般的撕裂声中铺成了一张红色的床单,并逐渐超出了地毯的边界,不断地敲打着大理石地砖,发出高频的撞击声。 六月滚烫的温度疯狂地让一切融合与撕咬抓挠,疼痛和奔腾的血液冲刺在阳光下,狠狠地一次又一次穿透树叶之间的缝隙,最终化作接连不断的凄厉蝉鸣。 …… 早晨的阳光伴随着炽热的风,恩喜儿站在皇家首都大学考点的门口,用扇子扇着汗驱散着夏天的炎热,暗自抱怨考生人数太多,本来天气就热,这么多人堆在这里就更闷了。 大量的应届考生熙熙攘攘地凑在一起,吵闹更增加了燥热的情绪,一些高中的班主任给他们挨个发准考证,家长们则嘘寒问暖地给他们扇扇子和喂水。 恩喜儿今天穿的是最简单的衬衫和短裤,外加一个遮阳的鸭舌帽,混在考生里完全认不出来。 “我刚刚在那群大妈里头找了半天没找到你。”,恩竹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平时不是喜欢旗袍么?今天怎么突然不穿了呢?” 恩喜儿转过头来对着儿子啧了一声,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今天应该是你穿旗袍来给我送考加油好伐?你看那群学生家长搞的,什么旗开得胜!难道衩开到肩膀就能考得好了?” 她左右看了一眼:“说起来沈姑娘呢?她不跟你一起来?不是说这两天调休吗?” “呃……”,恩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没法走路,看外面这么热,我怕她出来再累着,就让她在家休息别来了。” 恩喜儿听闻大惊失色:“她生病了?怎么这么严重?都走不了路了?” 她用力捶了一下儿子:“啊哟哦缺西,那你还跑出来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叫我来给你送考的吗?”,军官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反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恩喜儿扶额崩溃:“你妻子都生病了呀!送考有什么重要的?和我发个消息说一声来不了不就完事儿了吗?你过来一趟是能帮我多考十分还是怎么?你怎么连照顾人都不会?沈姑娘发烧了吗?吃药了没有?叫医生了来看过了没有?” 上校一脸噎住的表情,因为沈韶并不是生病了所以在家不出门。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还有点不真实感,因为整件事情就像做梦一样,他不记得开头,中间过程也很模糊,等他清醒和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关于开头,他只记得昨天自己洗了澡之后,由于在沈韶房间没有换洗衣物,所以他裹了条浴巾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只记得房间里很昏暗,那会儿是正午时分,窗帘被拉得死死的,只留了一盏在房间角落里的落地灯。 而且沈韶就在浴室门口候着。 她亲吻了恩竹的锁骨,伸手解开他腰上的浴巾: “我不是让你什么也别穿么?” “我……” “我不是让你别说话么?” 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之后恩竹就断片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发抖,或许是因为兴奋,也可能是因为紧张和害怕,而且几乎不敢睁眼看,所以记忆中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画面,只有触觉和听觉在工作。 他隐约有印象的是柔软和凉滑的细腻肌肤,温热湿润的紧覆和包裹感,手臂和后腰被抓伤后汗液流过带来的刺痛,还有以往从未听到过的娇媚声线,以及带着哭腔不停喊疼的声音。 外加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一句“没有我的确切允许,开始了就不准放弃或者擅自中途停下来,我不想反复折磨,必须一次成功”的命令。 等恩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间的昏暗,他能看到的,是自己的双手撑在枕头上,压着黑色的长发。 在这两条手臂之间,沈韶殷红的脸上带着泪痕以及茫然而慌乱的神情。 两个人身上都挂了一层雾,上校两股战战,气喘吁吁,失焦的四目空洞着相对。 刚才发生什么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急促的呼吸逐渐放缓的声音。 恩竹起身到床脚抓过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智能中央温控系统的制冷通风口自动调节着房间的温度,室温越高就会吹越大越冷的风,他不想让汗未落净的沈韶感冒生病。 军官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只是遵循本能在行动,他轻轻地抱着沈韶,木木地吻她额前的头发,恩竹一时半会儿没接受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觉得应该是梦,他甚至忘记了眨眼。 大约就这样僵硬地抱着十多分钟后,沈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好了可以了,你可以出去了。” “啊?”,恩竹心说这个梦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要往噩梦方向走的话能不能现在就醒?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去热一下午饭,我有点饿了。”,沈韶平静地说道。 上校坐了起来,一脸迷惑地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沈韶,他更怀疑目前情况的真实性了,于是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认,是现实没错。 “哦不对,先别下楼,你去门口等一会儿,我把床单被套拆下来给你,你顺路扔到阁楼洗衣机里去吧。”,沈韶把脑袋也埋进了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军官哑然失笑,心想大概是沈韶也才反应过来害羞,所以想让他先出去,自己冷静一会儿。 “好,一切听夫人的。” “闭嘴!谁是你夫人!” “啊?”,恩竹皱着眉摊开双手,“不是,我们刚才都……” 他捏着自己的眉心:“等等,我有点断片,我再确认一下,我们刚才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对吧?” “是又怎样?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沈韶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啊?”,上校觉得这对话和剧情都过于荒谬,毫无逻辑,百分之一百是在做梦。 “行了,快点出去!”,沈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上校连忙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浴巾裹了裹遮羞,老实地站在了沈韶的卧房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一团布被丢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记得放消毒液哦!” 上校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并且回自己房间换了睡衣,下楼捡起地上的手环耳机以及午餐,把食物装进盘子里,放入微波炉加热。 他又倒了两杯冰镇的果汁放在餐桌上,犹豫要不要叫个蛋糕外卖,毕竟算是值得庆祝的事? 恩竹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沈韶的房间之后,沈韶在床垫上夹着腿疯狂打滚,她咬着牙忍痛忍得眼泪直喷,疼痛让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身下这个器官的存在,说实话这玩意儿以前对沈韶来说,就跟胳膊肘尖的皮肤一样,不注意的话都不会发现它长在自己身上,但现在剧痛带来的真实感强烈至极。 沈韶无声地尖叫,并且脑子里骂骂咧咧地说到底是哪个家伙乱传,说这件事很解压的?明明就痛得要死且毫无乐趣!而且又是谁说第一次很快就结束的?根本就是度秒如年的木马酷刑!恩竹的耳朵更是和聋了没区别,不管怎么叫都听不见,埋着头跟个机器一样运行,而且这个傻缺从开始压着自己的头发一直到结束,毛囊都在惨叫了!感觉头皮都快要被他拔秃了! 更要命的是,两个人刚才都骤然失了智,根本没有人记得安全措施的事情,等沈韶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在中途了,恩竹处于一个又聋又瞎(闭着眼)的状态,完全没听到她喊停,也没看到她惊恐的表情,沈韶力气又有限,使劲推也推不动这头耕牛。 她为了保险起见,提前准备的一盒明明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床头柜抽屉里。 沈韶想用手环叫个送药上门,一拍脑门回忆起来那玩意儿和耳机一开始就被自己扔了。 她一脸崩溃地起身去冲澡,心说此事没有半点放松的效果不说,反而导致她精神压力倍增。 …… “来,尝尝我去店里外带回来的这个咖喱。”,恩竹殷勤地招呼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沈韶。 沈韶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拿起手环,先无视了一大串的未接语音通知,打开软件下单一盒左炔诺孕酮片和复合维生素以及五盒试纸备用,然后拿起勺子准备吃饭补充体力——这会儿都快一点半了,她饿得有些低血糖。 “我们……”,上校试图开启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但瞥到了沈韶屏幕上的信息:“啊?有必要吗?我记得这个东西吃了伤身体的吧?你不是生理期刚过……今天不是安全期吗?” 沈韶以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扭过头来:“首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安全期】这个词;其次,相比更严重的后果,我宁可吃这个。” 她尝了一口咖喱之后心情放晴:“这家店的咖喱确实有点东西,怪好吃的!外带会失去风味,下次我们去店里尝尝新鲜出锅的吧!” 恩竹见她不想讨论那个话题,于是也暂且不议,继续和之前的日常一样相处。 下午两个人各自忙结案报告的工作,晚餐时间则一块儿把昨天剩下的食材做成菜消耗掉。 一切如常,直到睡前。 “为什么?”,恩竹一脸不解地站在沈韶房间门口,他一起睡觉的提议被对方拒绝。 “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有各自的卧室的吗?你房间床架坏了?”,沈韶的脸躲在门后。 军官崩溃地双手掌心朝天:“我们、我们不是都……为什么要分房?夫妻就是应该睡在一起啊!” “法律上暂且不论,我什么时候承认和你是真夫妻关系了?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狗皇帝强制的政治婚姻和我们的感情要各论各的吗?”,沈韶又缩窄了一寸门缝。 恩竹惊讶得双眼瞪圆:“不是,难道我们的字典是不一样的吗???夫妻不就是……” 沈韶伸出手比了个一:“这是正式表白,确认情侣关系。” 她张开手掌比了个五:“这是真正一心同体的夫妻关系。” 军官呆滞地张着嘴,只见沈韶比了个三:“这是我们现在的关系。” “可……”,恩竹才刚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沈韶就说了句晚安并且关上了房门。 ……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沈韶的身体经过一夜的睡眠,反而“伤势”发酵,她身上例如大腿、腰侧和手臂,出现了好几块因为恩竹理智丧失后、手上没控制好力度而导致的淤青,神经密集处的轻微撕裂也让她无法正常走路,甚至还有点低烧。 “不行不行不行……”,沈韶动身失败,艰难地躺回了床上,“实在太疼了,全身酸痛……现在几点了?你再等我会儿,我稍微缓一下就起来……” 上校自责又内疚,提出让沈韶别出门了在家休息:“送考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亮个相意思一下就行了,你好好躺着,我把早餐和水给你放在床头。” “还有药片的第二片……”,沈韶扶额妥协,答应在家休息,“间隔十二小时要吃第二片,我昨天夜里睡太死了,闹铃没给我成功叫起来。” “好,好,我这就去拿给你。”,恩竹担忧地望着被子里蜷曲成一团的沈韶。 …… 恩喜儿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离进考场不到二十分钟了,她催促恩竹赶紧滚回去照顾沈韶,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考试有两天,你明天也别来了,等沈姑娘好一点了再一起吃个饭吧……真的是疯特勒,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傻的儿子?!人家都生病了也不知道要照看?!” 恩竹心情和表情一样复杂,但他并不打算说实际情况,毕竟那是两人的隐私,只是乖乖挨骂。 “好吧,那你加油。”,军官离开了熙熙攘攘的考生人群,他没有开车来这段受到交通管制的地方,而是坐地铁返程恩宅。 恩竹从大门进入,穿过花园后刚一开门走进玄关,就听到了沈韶和人争吵的声音。 “我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沈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耳机里大声质问。 第2300章 楔子 “我只是在做我的任务啊!”,沈韶大声说道,“我查到什么了,报告上就写什么,仅此而已,我做的到底有什么问题,让你们两个要这么生气?” 屏幕上的沈千山深吸了一口气忍火,慎博郡主也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韶韶,你别给我在这装傻,爸爸知道是你故意的!”,沈中堂厉声道,“所谓的勤哲子爵通敌叛国,那根本不是事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韶皱着眉疑惑:“我做的有什么错?之前医药司的案子,你不是一样也要上升到国家安全层面吗?从小到大,我只是在学习你这个榜样而已,这有什么问题?” 沈千山一听这话血压骤然攀升,他对自己的女儿大吼道:“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我之前的案子,和你这次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我们不是都一样,是为了推进改革吗?”,沈韶也赌气般和对方犟嘴,她其实自知理亏。 “首先医药司的那个案子本来就有危害国家罪的情况!”,沈千山暴怒得青筋涨起,“我必须要查到那个层面上,才能推进司级部门的改革!可你呢?明明只要掌握勤哲子爵犯罪和失职的证据,就足够削爵,就已经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了!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 沈韶摊着手掌一脸无辜:“我哪有杀人?是皇帝要赐死他,我又没有处决贵族的资格!” 慎博郡主一改平日的温柔面目,她正色严辞:“够了!韶韶,你做了什么,爸爸妈妈其实很清楚!那个诺瓦科锲的服务器就是你让人弄的,加密邮件和假证据也一样!你故意引导皇帝往通敌叛国这个方向想,就是为了利用他的恐惧,借他的手杀死勤哲子爵!” 沈韶被直接拆穿,撇了撇嘴不爽地继续抬杠:“他这种废物畜生,是死有余辜!要是换个平民在他那个位置上,按律法早就死透了!凭什么贵族被削个爵就能万事大吉?” “那是律法需要修补的缺陷和体制需要改革的问题!你这样做和用私刑有什么区别?你是谁?你凭什么自视正义,就以自己的是非观去审判他?”,沈千山瞪着眼怒喝道。 “死有余辜,稚子何辜?”,慎博郡主痛苦地闭上眼叹了一口气,“韶韶,勤哲子爵确实是万死不能辞其咎,可他的其他亲属呢?那些不知情的亲眷呢?那些甚至没成年的孩子呢?” 沈韶破罐子破摔:“他又杀死了多少无辜的平民和孩子?他在这个位置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们知道西北被占领区死了多少俘虏吗?努塔克又因为瘟疫死了多少人?你们……” 沈千山竖着眉毛怒吼打断她:“你给我住口!” 军官被这争吵惊得杵在了玄关,他看到了餐厅的桌上有倒了一半的水杯,心想沈韶应该是水喝完了口渴,所以努力挪下楼来倒水喝,所以才出现在客厅。 他换上了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客厅,用食指和中指向下比划了一个小人的手势,波动手指示意,问沈韶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沈韶转过头来看向他,双手掌心和手背交叠,波动十指比划了一个螃蟹,意思说自己是像个螃蟹一样岔着腿挪着走到客厅的。 她还本来想问恩竹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个点上午的科目应该还没考完吧?难道不用等在那接恩掌柜出考场吗? “你在干什么?”,视频连线里的沈千山皱着眉,他看到沈韶虽然嘴没动,但是眼球突然飘了出去,“有谁在?是恩竹那小子回来了是吧?这事儿他也有份吧?” 只见沈千山磨了磨后槽牙:“韶韶,我看你就是跟着他学坏了!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孩子,我都搞不懂你现在是不是还姓沈了!” 慎博郡主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只听他火气上头地骂道:“怎么,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改换姓恩了是吧?还是说要去跟树醒风姓树了啊?!” “你在胡说什么呀!”,慎博郡主赶紧捂住了沈千山的嘴,这种伤人的话万万不可说出口。 沈韶也被这话震惊得愣住了:“你这个臭老头刚才说什么?你觉得我跟树醒风一样是吗?” “怎么不一样?”,沈千山摘下妻子捂自己嘴的手,他已经气得口不择言,“心狠手辣,自以为是,还借刀杀人!哪里还有一点沈氏子孙的样子?我看你是连家训都背不出了!” 慎博郡主急得一巴掌扇在沈千山脸上:“你给我住口!她是你女儿!” “八个字而已怎么可能背不出!赤诚纯粹,以国为先,我哪里没做到了?”,沈韶气得红了眼眶,“我也是为了百姓、为了国家,所以我才要除掉这个害虫啊!不然还有谁能给那些无辜的亡者伸冤报仇?等律法和改革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我要跟你一样,遇到事情就遁地,每天窝窝囊囊的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等到勤哲子爵都七老八十了再处罚他吗?!” 慎博郡主看着屏幕里大喊一声:“你也住口!他是你父亲!你们都给我先冷静下来!” 两个人都闭上了嘴,只是安静地隔着屏幕红着眼睛瞪着对方。 上校僵硬地站在客厅中间,面对这个场景他一时不知所措。 “韶韶,你和恩上校回沈府来一趟。”,慎博郡主深吸一口气说道,“沈老头乱说话,我会替你狠狠揍他;但勤哲城的这件事,是你做错了,妈妈看得出来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沈韶鼓着脸,她不想带着一身淤青回家:“不要,我俩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懒得动。” “你不回来,我就让恩喜儿那个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女人落榜!”,沈千山啧了一声道。 沈韶瞪圆了眼睛一脸莫名其妙:“不是,这事儿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我让你说话了吗?”,慎博郡主用力地拧了一把沈千山的脸皮,“没有人要莫名其妙落榜,也没有人懒得动!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地过来!” 她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家法,夫妇同罚!你们两个一起,抄十遍沈氏家谱,除了名字和生平以外,还包括所有的备注和引用以及释义!” “啊?”,沈韶无语地摊着手,“拜托,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岁,也不是四岁了啊!有没有搞错?怎么还是抄这个啊?!” 沈韶小时候每次犯了大错,就是被罚抄这玩意儿,她早就倒背如流了。 “你就是四十岁,犯错了一样要抄这个!”,慎博郡主翻了她一个白眼,“抄的时候给我好好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先辈们一代一代的努力和传承的精神,我看你就是因为小时候爷爷奶奶总惯着你,所以抄得少了,才会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做出这种错事来!” 恩竹心想你们在说什么玩意儿?抄什么?家谱?为什么要抄那个?啊?十遍?什么?家谱里面还有备注、引用和释义?这是家谱还是字典啊? 沈韶看出了恩竹的疑惑,转头给他打预防针:“那玩意儿有两百多页,除去一些照片和图片的标注以外,正文共十二万字。” “你说什么?”,军官惊得双眼圆瞪,“所以我们总共要手抄一百二十万字???” “对。”,慎博郡主和沈韶异口同声。 “按一小时三千字的抄写速度,我们如果一人抄一半,抄完要两百个小时啊?!”,上校下巴脱臼,心说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慎博郡主点了点头:“今天你们两个过来吃饭,一人领一本,还有抄写的纸笔这边也会提供,假设每天抽四个小时出来抄,差不多两个月能抄完,如果平时实在是工作忙,酌情宽限到四个月也行,抄完了送过来,到时候我会亲自检查。” 恩竹脸上出现大约一秒钟的【稍微有点后悔和沈韶结婚】的表情。 沈韶敏锐地捕捉到了恩竹的这个心理波动,她哼了一声嗔道:“不好意思,已经迟了,上了贼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娶妻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恩竹扶额叹气,毕竟他并不是真的后悔,只是单纯地不想抄字,“你陪我跪祠堂,我也会陪你一起抄家谱。” 随着慎博郡主伸手挂断视频通话,沈韶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 她看着视线里横着的恩竹:“差点忘了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手上又是什么?” “她以为你生病了,叫我别管什么送考的事情,回来照顾你。”,恩竹把手提袋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让你吃药是我的责任,我什么也没准备,不过我当时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但没有及时刹车和做好措施,毫无疑问还是我的错,所以我问了一圈,如果做了对不起女孩子的事情,要如何弥补……当然我没有说我们的事情,那是隐私,我不会对外透露的。” 沈韶听他叽里咕噜了半天,指着桌上的购物袋:“所以,你的那群狗头军师,给你的建议是【包治百病】是吗?” “……是。”,恩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层层叠叠地打开,里面是一只用料奢华至极的名牌手工皮包,“我不太懂,但sales跟我说,这是今天店里最好的一只现货。” 沈韶欲言又止地看着那个大号的稀有鳄鱼腹皮制作的钻扣灰白色手提包,心说请问这玩意儿我要在什么时候使用呢?一般来说参加贵族或者世家子弟圈子里的社交活动,都是用小巧的手拿晚宴包,上班则是用低调轻便的帆布包或者耐操品牌普款的大容量皮包,我又不是做生意的不用去参加什么商务谈判活动,这个东西放在家就是个摆设。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相比这个来说,我现在更需要罚抄的时候用来护手的指节保护套,不然磨破皮和长茧子会剧痛无比。” 沈韶瞟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便利店购物袋:“那这又是什么?” “我看了一些网上的测评什么的,说是这几款比较润滑,我就都各买了一盒……”,恩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想试试看哪种更合适好用,下次也可以减少一些你的痛苦……” 沈韶呆滞地张着嘴:“……你这么快就想着下次了?你就这么自信我会想再来一次?你是觉得自己昨天表现得很好吗?” “呃……不是。”,上校支支吾吾地,“其实……说实话,我真的不太记得过程……类似断片吧……我昨天甚至一开始不确定我们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也不确定你的想法,就想着先买了以备不时之需……” 沈韶的嘴张得更大了:“所以你昨天说的断片,是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不是,你居然……啊???我……哈啊???” 她难以置信,心说难道我的存在很平淡吗?这就是你小子说的空气感?甚至没印象? 军官抱着头崩溃地蹲了下来:“啊啊啊!该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主观意识上是很想记住的!每一个细节都想记住!可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开头和过程都不记得了!从浴室出来之后我就断片了!连我们是怎么开始、怎么躺下、怎么进去的我都不知道!我也没敢睁眼,所以什么画面都没看到!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什么样!!!” 沈韶心说你是提前偷偷喝了什么酒精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断片啊?! “你……是不是过程中撞到头了?”,沈韶开始有些担忧,“你有什么脑部疾病吗?” 上校摇了摇头说体检没查出来过任何问题。 沈韶扶着额头无语:“……那估计就是因为你太激动了,高强度的感官刺激导致大脑出现了短暂的供血不足,外加过度呼吸,于是就会造成这种记忆缺失的情况。” 她缓缓支撑起身子:“那些东西你先收起来,等我身体恢复了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一下我身上这些淤痕待会儿要如何解释,统一口径……腰上和腿上的不要紧,衣裙可以遮住,但是这大热天的,我穿长袖的话实在是太可疑了。” 沈韶像个螃蟹一样岔着腿走,准备往电梯方向移动,恩竹心疼不已地将她背了起来。 第2301章 荣辱与共 沈韶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多了好几张带血的纸,她烦躁地从洗手池抽屉里拿出一片护垫,心说生理期好不容易才结束,不用再在这大热天垫这种闷热的东西,这下可好,又返场了。 “你还好吗?能自己起身吗?”,恩竹在门外担忧地敲了敲门板提问。 沈韶正在检索这样的情况多久能好,她现在有点后悔昨天的一时冲动,万一这撕裂伤影响到自己锻炼身体和谛听的测试,那就大事不好了。 “还好……对照着图例看,这指甲盖大小的粉色痕迹,应该只是正常的微量出血。”,沈韶松了一口气,“轻微撕裂导致的微量出血大约一两天内就会结束,需要避免剧烈运动和短期内再次同房,撕裂会在一周内完全恢复,后续无影响……不会影响体能测试,还好还好……” 恩竹没听到回应,再次叩门并加大音量:“你怎么样?没事吗?” 沈韶关闭手环,起身回应:“我没事,但是现在有点烦你!” 她岔着腿打开了门,刚走出去就往恩竹身上甩了几拳:“完全不温柔!力气一点也不知道收!还压着我头发!甚至不戴安全帽!居然还敢断片说不记得了!” 上校闭着眼并不防御,只是任沈韶发泄暴打,并不停以道歉回应。 “去给我拿止痛药和局部麻醉的药膏!”,沈韶鼓着脸命令道,“我总不能像个螃蟹一样回家……妈的怎么又要吞药片了!你看看你害得我吃多少药!!!” 军官抱着沈韶的腰道歉,就差给她跪下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给你拿……不管有什么后遗症,我肯定负责到底……!” “怎么?要是不发生这档子事,你原本没打算负责到底么?”,沈韶就要挑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恩竹疯狂摇头否认,“从我们确认心意那天,我在水牢里就已经决定了……绝无二心,至死不渝!” 沈韶冷哼一声:“我宁可相信猪会开飞船!” 她推了一把恩竹:“好了!快去拿药!啊啊啊啊真是疼死了!撕心裂肺的那种疼,小美人鱼尾巴变腿踩刀尖也不过如此……” …… 前往沈府的路上。 “你确定?”,上校在信号灯前刹车等待,“你爹是干刑案出身的,他能信这话?” 沈韶耸了耸肩:“这些暴露在外的痕迹,我手臂上有三块淤青,你手臂上有四处抓痕,除了【在西北调查的时候,和人起冲突受了点伤】以外,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恩竹心里在打鼓:“……可如果他还是看出来了呢?” “不至于吧……”,沈韶其实也心虚,“难道现场比对指印、在我指甲缝里采集皮肤组织吗?” 上校叹了一口气,松开刹车通过路口:“万一呢?” “……呃。”,沈韶尴尬地挠了挠鬓角,“走法医鉴定的话……临床会查出处女膜破裂、阴道轻微撕裂伤、四肢有淤痕、外加残留的精斑dna检验,应该会判个暴力奸污罪。” 恩竹内疚得五官皱在一起:“我记得你的笔记本里写着,这种情况是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考虑到你们家在司法系统里的势力,肯定会按顶格来,我是军籍,你是辅国公嫡系,军事法庭再叠你的贵族血统……超级加倍,死刑立即执行。” 沈韶打着哈哈安慰他:“放心,咱有结婚纸不怕!而且我会当堂翻供!” 白色的越野车逐渐减缓速度,来到了沈府所在的街道,两个沈府工人已经在路口等待,并毕恭毕敬地用指挥棒引导,让车子往沈府正门开。 沈府位于王城中央大道东,在王城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内环,这个围墙和大门门头保持了古典传统造型的府邸占地大约四亩有余,除去花园和外部走廊,它的主体是一栋智能化、现代化的、高大的玻璃建筑,沈府的外观玻璃幕墙是故意做了单面视和防鸟撞的效果,保证了采光的同时也私密属性十足,甚至还有太阳能转换的功能,是标志性的环保建筑。 恩竹听沈韶说过,几百年前还没有这种高层建筑的时候,沈府整个儿占地六十多亩,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沈家为了配合皇室中央政府对王城进行区块规划和城市化建设,自愿拆除回收,逐渐缩小到了现在的规模,原本平铺的那种建筑也是改成了往上叠,和所有现代化的建筑一样沿y轴越盖越高,皇室提供的拆迁补偿是原本属于沈氏的土地的部分使用权——也就是周边的这几条高档奢华的商业街,沈氏拥有30%的地皮出租收益。 沈韶偷偷透露说,自己小时候意外撞见沈父“出轨”,由此发现了有一个转角处的花店是沈千山私房钱的主要来源,自从他刷爆储蓄卡买下郊区的农庄之后,这个妻管严被勒令不许再碰家里的钱,他所有的薪水全数上交,沈氏的地皮出租收益分成也是慎博郡主在管,唯有这个花店签合同的时候沈母刚好有事不在,沈千山像做贼一样和花店老板商量,自己那30%不要走合同,把账面的出租价格做低,让她私下里给他现金(这个家伙为了守法还让朋友替他代缴了税),以此换取一点点能自由支配的钞票。 当时的沈韶觉得老爹可怜,于是假装没看到,替他保守秘密至今。 “沈小姐,恩先生。”,工人替二人打开车门,深鞠躬并向恩竹伸出双手:“请您把钥匙交给我,我会替二位保管好车辆。” 一个工人将越野车开走,帮他们停到地库,另一个工人则将两个人请入沈府。 上校之前来过这儿两次,但从来没有见过除了一楼的会客厅以外的地方,更没有在沈府吃过饭,归宁那日在礼仪官走之后他也离开了,所以也没正式地见过其他亲戚。 “今天都有谁在啊?”,恩竹多少有点紧张。 沈韶让他别紧张放轻松:“应该就只有我父母和我爷爷奶奶,其他的亲戚不是常驻嘉宾,虽然每个人在这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但除了年节之类的重大节日以外,他们其实平时也只是偶尔会过来待几天的状态。” “哦对了。”,沈韶突然想起一件事,“坏消息,我奶奶以前就是法医来着。” 军官立刻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沈韶坏笑着说自己是故意吓他一下的:“她年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耳朵也不好使,别怕。” 谁知道才刚一进门,一根棍子就突然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膝后。 两人被这一棍轻轻顶了一下后膝盖窝,人体骨骼和肌肉的联动结构引发了膝盖的自动弯曲,导致两人一秒下跪,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在地毯上。 恩竹直接愣住了,心说这是什么情况?进门下马威? “韶韶!”,爷爷被一个工人搀扶着走了过来,他向二人伸直手臂,抖着食指气得吹胡子瞪眼,假牙差点飞了出来,“你干的好事,千山已经和我说了!” 沈韶嘴里啧了一声,心说沈老头真是个告状精。 “哎哟!这是在干什么呀!”,奶奶从另一侧急急忙忙地上前,她不顾工人的搀扶和阻拦,伏下身去搂抱自己的宝贝孙女,满脸心疼地轻轻抚摸安慰沈韶。 爷爷接过工人手里的拐杖,高高举起作势要揍,奶奶一脸惊恐地护住沈韶,没成想这一拐杖是奔着恩竹去的,藤条一般抽在了他的背上:“你是怎么做一家之主的?说话啊!” “父亲!”,沈千山加快脚步地从电梯里出来,赶紧拦住了爷爷旋转着准备继续的手腕,“您真是老糊涂了,现在、现在不是天策时代了,已经是勒刺四年了,体罚早都不被允许了!算家暴了,不合法的!您快快放下!” 爷爷耳朵不好没听全乎,他还是挥着拐杖,甚至急得直接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什么天气不合适?我管他晴还是雨!长辈教育小辈是天经地义!我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孙女,难道还打不得这个是非不分、一味纵容韶韶犯错的浑小子吗!” 沈韶吃惊地张着嘴,心说爷爷您未免也太实诚了,他人就在这儿呢。 几个工人走上前去帮着沈千山一起拦住爷爷,并把他扶到了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安抚。 奶奶嘴里“哎哟哎哟”地心疼着孙女,把她手臂上的伤痕看成了摔倒沾上的灰,轻轻拿手拍打,沈韶的淤青被拍得剧痛,但是硬忍着不吱声,只是扶着奶奶起身:“奶奶我没事,您快起来坐着休息会儿,您和爷爷年纪大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慎博郡主姗姗来迟,瞪圆了眼看着这场乱糟糟的闹剧:“有没有搞错?我就换个衣服的功夫……这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让工人把恩竹扶起来,喊来家庭医生给他检查一下背部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伤到什么,军官死死地捏着衣服说自己皮糙肉厚,没事不用检查,他怕被看到身上的抓痕。 沈千山柔声劝慰着爷爷,说今天叫他们两个过来就是要教育教育,他让爷爷放心,说自己和慎博郡主会好好按家法惩罚二人,不会让他们积寸累铢、走上歪路、酿成大错。 “一人犯错,夫妻同罪!”,爷爷还在轰隆着嗓子厉声说话,“我沈氏自古以来不变的,是一纸婚书为约,便从此生死荣辱皆与共!夫妻便是休戚相关,同甘共苦!无论是福是祸,是赏是罚,你们两个人都要一起承担!” 沈千山虽然心里极力否认沈韶和恩竹的法律关系,但是在思想传统的老爹面前,他当然没有和他说真实情况:“父亲您放心,这件事我与夫人已经和他们两个强调过了。” 恩竹从医生那边挣脱,重新和沈韶会合,两个人一齐走到了会客厅的沙发前,低着头向爷爷奶奶道歉认错。 沈韶说自己不该自视正义,擅自审判、祸及无辜,承认自己借皇帝的手玩九族消消乐有违法理和道德,确实是做错了事情,但她依旧坚持了一部分,她不觉得杀勤哲子爵不对,只是自己估计皇帝的反应强度有误,才不小心殃及了其他人。 恩竹垂着脑袋说自己没尽到丈夫的责任,纵容沈韶一步一步犯下错误,甚至还助纣为虐,帮着她一起算计和执行,一同完成了这个狠毒的杀局。 “你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慎博郡主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 沈韶鼓着脸犟嘴:“你自己也说【勤哲子爵虽万死不能辞其咎】了呀!” 沈千山扶着额头叹气:“你……如果人人都和你一样,那律法的威严何在?一旦破坏了社会秩序,当律法不再有人遵守,那它就不能做到公平地惩罚,也就失去了保护的作用!超越律法的私刑会导致多少冤假错案、循私报复?你相当于是变成了加害者,你做的这些事情,哪里还是正义呢?这种你应该从小就懂的道理,怎么这次就如此糊涂呢!” 沈韶自知理亏低头不语,罕见地说不过沈千山,因为她这次的立场确实没有胜算。 “好啦,按家法处罚,你们两个年轻人不懂事走了歪路,及时纠正就还有救,抄书的时候好好反省。”,慎博郡主下压双手打圆场,“先吃饭吧,已经十二点了。” …… 工人又帮恩竹用公筷夹取了一些食物放进他的盘子里,毕恭毕敬地问他是否还需要加米饭和茶水,上校对这种婴儿喂饭式的分餐制服务不太适应,摆摆头说他自己来就好。 吃饭过程中,沈千山皱起了眉,他盯着沈韶手臂上的几块小面积淤痕,又转过眼球观察恩竹手臂上的抓痕,这样的目光引起了二人的紧张,肢体变得十分僵硬。 “你们……” “你们吃完饭就上到七层的书房来。”,慎博郡主打断了沈千山要说出口的疑问句,并转头问沈千山自己前几天给他的政策研究看完没有,是否有实用价值。 沈千山表示看完了,还有一些需要她解惑的地方,被这个话题带跑,和她讨论了起来。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松了一口气,终于熬到午餐结束,他们迅速避开沈千山的眼睛,前往书房去领取家谱和罚抄专用的纸笔。 “一人一本,一人一半,都不准偷懒或者找人代笔,我能看出来。”,慎博郡主支开了所有的工人,亲自把两个手提袋交给他们,然后突然冷不丁地问:“你们两个做措施了吗?” “啊?”,两人异口同声。 “戴套了吗?”,慎博郡主用了更直接的表达方式。 上校连忙指着抓痕,按商量好的台词解释:“不不不不,您误会了,这个是在西北调查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导致的。” 沈韶心说完蛋,这小子又上当了,这种时候应该继续【啊?】和装傻才对。 “我刚才有问你抓痕是怎么来的了吗?”,慎博郡主只是随口诈唬了一下,恩竹就全交了,“没想到还真是啊?啧啧啧……抓这么狠,得是有多疼啊?” 她心疼地转头望向女儿:“看着活蹦乱跳的,来之前吃止痛药了?” “……嗯。”,沈韶讨好地尬笑着,“天下第一好的妈妈,帮我保密呗?” 慎博郡主深呼吸后又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都住在一起了,迟早的事儿,也正常。” 她用手指戳了一下沈韶的额头:“生理卫生那些基本的东西,不用我再跟你强调了吧?你自己的人生规划,自己把握好,别为了一时之快,毫无准备地就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沈韶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很清楚两个人还没有养育后代的资格,不会冲动行事。 沈韶还吐槽说所谓的【一时之快】压根不存在,如今这件事已经在她心中祛魅,好奇探究得到的结论是毫无乐趣可言,没有半点好。 恩竹听到这话之后一脸复杂的表情,他更加觉得对不起沈韶了。 “毫无乐趣,没有半点好……?你们试了几次了?”,慎博郡主抬了抬眉毛提问。 上校诚实地表示就一次,并且发誓说不管怎样,自己会负责到底。 “切!才一次啊?我当是什么情况呢!”,慎博郡主捂嘴嘲笑,“你们多试几次再下结论吧,不行就趁早离了换一个!什么年代了?别搞得好像吃了什么亏似的,还什么负责到底?” “啊?”,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行啦,拿了东西就滚吧!”,慎博郡主摆了摆手,“你们俩有空在这啊来啊去的,不如早点回去开始抄起来,早点抄完早点解放……记得好好反省!” 第2302章 组团旅游 恩竹和沈韶位于恩宅三楼的书房,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手里奋笔疾书。 “这个叫闻仕东的人,生平这么多字,他是个男的,老爹也不姓沈,为什么也在你们家谱上啊?”,军官咬着笔杆崩溃抱怨。 沈韶头也不抬,她对这本东西烂熟于心:“因为他妈妈是沈家人,所以也在家谱上,只要有血缘或者婚姻关系,不管你姓什么都会记上去的……这也是字多的主要原因。” 她翻到扉页看了一眼:“哦?还是今年六月一日刚更新过的版本呢?” 上校抬起头来,只见沈韶翻到最后面的几页,找了一下用手指给他看:“瞧,你在这儿!” 恩竹眨了眨眼,这一页的最上面是沈韶的名字和介绍,然后中间靠下的位置是自己,他的名字前面还有个备注,写着【沈韶之夫】的字样。 “哦豁,还真是!”,军官有些惊喜,“我还以为沈中堂是绝对不会把我记上去的呢?” 沈韶哈哈大笑道:“他又不是管这个的,哪怕他个人不乐意,他说了也不算!” 恩竹好奇地问是谁负责管这个:“我们那边是族长管族谱,我母亲在皇帝赐婚令刚下、我们还没有领结婚纸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把你名字加上去了,属于是比我还急。” 沈韶想了一下现在是谁管:“好像是我爷爷的一个兄弟的儿子在兼职整理这个,因为他自己的工作是档案馆的管理者,专业对口,我们都是找最擅长的人来管这个事情。” 两人继续高速抄写,突然沈韶的手环震动了两下。 她抬起来点开一个屏幕:“小山考完试了,柳老板说晚上请大家喝东西,桥桥今天去看片场不在王城,周自衡今天在大殿太医院轮值,上官飞去海外参加漫展还没回国,看来今晚人不多。” “不是考两天吗?”,上校一脸无知地歪着脑袋问。 沈韶噗嗤笑出声来:“中考和高考才是两天,小升初就三门课,上午考语言,下午是数学和公民常识,一天就考完啦!” 恩竹一直是在军校里,完全不了解普通文化类学校的升学规则:“那我母亲今天参加的叫什么?她考的什么啊?” 沈韶掰着手指给他解释:“恩掌柜今天参加的是复学考试,和正常高考的考生在一个考场里,卷子也一样,但是她没法报除了皇首大以外的志愿,而且通过的分数线和要求也不同,必考科目是也是那三门(语言、数学、公民常识),外加两门自选……哦对,她的自选科目之一必须和原专业一致,也就是商科的经济学,另一门我猜她选的应该也会是理科类的,可能是高等数学或者物理之类的吧,不过也有可能会选外语文学或古典文学?毕竟我看她也挺擅长这种语言类的……她当年辍学肄业真的是太可惜了!” 上校好奇地问沈韶当年选的自选科目是什么。 “计算机和化学。”,沈韶微笑道,“这两门我都是满分哦!” 军官不禁星星眼鼓掌,问沈韶其他科目是否也很擅长,得到的回答是“我其他理科的科目也都能考满分,只是选择了最省答题时间的科目,因为想提前交卷好早点出去玩。” 上校龇着牙问沈韶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嫉妒得很惨。 “无所鸟谓,被嫉妒又不会扣我的分。”,沈韶故意拧着腰扭来扭去放肆地做作,“有本事撕了我的卷子……不过撕了也没用,反正时间多的是,我再写一张就行了。” …… “欢迎!”,梦尘手里摇着酒,转头向推门而入的恩竹和沈韶二人打招呼,看到他们两个之后突然愣了一下。 “我们给小山带了升学礼物。”,上校把一个礼物袋举了举,“是新的学习平板。” 老管坐在吧台前托着脸哼了一声:“哎呀,反正肯定也就上个普通初中,这小子读书水平就那样,没必要搞块新的吧?” 沈韶摇了摇手指:“小山又不是不聪明,他只是之前没好好上过学,正儿八经才读了半年,就已经能把欠的知识点都补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有天赋了!” “就是说,等上了初中,说不定哪天就一鸣惊人了呢?”,李雨嫣也支持沈韶的说法。 顾彤彤和揉着小山脑袋的阿岳也帮腔:“男孩儿开窍迟,后劲足!” 沈韶心说根本没有【男孩后劲足】这种道理,小山是纯纯因为没有合法身份没上过学。 两人坐上了吧台,恩竹照常还是喝果味气泡水,沈韶则选择了叫【桃栀夭夭】的新品。 梦尘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一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两个人,一边手里继续摇着酒水,将沈韶点的饮品做好端上吧台之后,又咬了一会儿嘴唇,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俩是不是做了?” “噗!!!”,两个人一齐呛水疯狂咳嗽,抬起惊恐的双眼来,“咳咳咳……什么?” 沈韶心说已经不出血了,撕裂处也没早上那么疼了,走路姿势不应该有不自然才对。 梦尘眯起眼说道:“你们今天并排走进来的时候,身体靠得很近。” “啊?”,军官一脸茫然,“那只是因为你这酒吧的门太窄了啊!” 梦尘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是啊,但以前你们都会选择一前一后进门,因为你们肢体接触的安全距离不足以让你们一起挤进来,请问今天为什么就突然突破这个亲密距离了呢?” 沈韶张着嘴愣住了,心说我得想办法把柳老板变成我的同事,不愧是阅人无数的前花魁,这个观察力真是厉害,比那些照本宣科培训出来的废物强多了。 “这、这怎么了呢?”,上校有了在慎博郡主那里被诈了一回的经验,这次选择装傻。 李雨嫣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嘴惊呼:“我靠!我就知道!韶韶你这个大骗子!那天在国立医院碰到,你还说那些避孕药你不是开来自己吃的!” 沈韶瞪圆了眼震惊地看向李雨嫣:“你不是发誓如果说出去的话就一辈子嫁不掉吗?” “一辈子嫁不掉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呀!”,李雨嫣尖声说道,“那我就能一直换男朋友了!” 上校和沈韶整齐划一地拍着额头无语,心说当时就觉得对方发的这个誓不太对劲,但是那会儿想着李雨嫣也不至于下如此明显的套,没想到还真就是这么明显的诡计。 “我没骗你,那天的那些药真的不是我吃的!我真的是顺道替别人开的药!”,沈韶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在国立医院开的药真不是给我自己吃的,骗你的话指甲盖一天劈一个!” 她顺便转移话题,让大家不要注意梦尘一开始提的事儿。 “所以你俩是不是做了?”,很遗憾梦尘最在乎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第一时间追问。 军官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没有啊!” 梦尘勾起嘴角:“哦?那你也发誓,比如撒谎的话就便秘一个月?” “不是,这很滑稽,发誓到底有什么意义?”,上校用鼻子哼笑着耸肩摊手一条龙。 梦尘往吧台上一趴,凑近了脸盯着他的眼睛,恩竹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二十厘米,梦尘冷笑一声:“你看,你跟其他人还是保持一样的安全社交距离,虽然你和沈小姐的安全距离数值原本就更小一些,但是今天进门的时候,直接突然消失归零了。” 眼见恩竹的额头上逐渐出现细密的汗珠,他狡辩说只是因为和沈韶住在同一屋檐下有点时间了,所以比以往更亲近了而已,而且安全距离这种东西根本没有科学道理。 顾彤彤直接凑过来和沈韶耳语,问她体验如何。 “我们一定要在小山升学的庆祝活动上聊这个吗…...”,沈韶战术性喝酒水逃避问题。 小山大方地表示自己的升学庆祝活动屁也不是,完全可以原地改为处子毕业庆祝活动。 所有人立刻集体喝止了小山说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讲的词,叫他不要偷听大人说话,梦尘更是严肃地威胁他这样早熟容易长不高。 沈韶心说到底是谁先当着孩子的面开启这个话题的啊! “呲呲!我手环私聊你!”,顾彤彤向沈韶狂眨右眼,释放过于明显的信号。 顾彤彤当场点开手环疯狂敲字,沈韶的手环则随着对方按回车的频率震响。 沈韶心说你就不能等活动结束了回去再私聊我吗? 顾彤彤示意她快看,沈韶无奈地打开聊天界面,上面充满了会被任何平台屏蔽的字眼。 …… 梦尘聊起魏大哥邀请她和小山一起去当日往返的旅行话题,魏大哥的女儿看了购票网站上的优惠折扣,说如果人多一点的话团购划算,问还有没有人想一起拼单买乐园票。 “东碣乐园?”,李雨嫣一听地名立刻满脸不爽,“那种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小山激动地跳跃着反驳她:“才不是破地方!东碣乐园最近超火的好吧!” “超火……游乐园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李雨嫣撇着嘴嫌弃地说道。 小山犯贱坏笑着:“嫣嫣姐姐你,是不是在那里有和前任的不愉快记忆?” “哈?”,李雨嫣嘴角抽搐,“这孩子是真的太早熟了!小心你的个子!” 小山吐着舌头继续刺激她:“还是说你跟我们有代沟?都搞不懂、跟不上现在的潮流了?” 李雨嫣立刻上钩,你可以说她选男朋友的眼光不行,但你绝对不能质疑她对流行的灵敏度:“胡说!我当然知道东碣乐园改造之后变得很火!还有新开的水上新园区!” “哎呀,我就知道嘛!”,小山奸笑着逗她,“那干嘛这么抗拒呢?我们就一起团票呗!” 李雨嫣顿时噎住,她和东碣公世子真实的关系,外人并不清楚,但毕竟婚约还没有取消,她也不好先在外面公然甩脸子,但是自己掏钱买东碣乐园的票(需要实名制)甚至还是团购这种消息,要是被票务网站的工作人员放给记者,不被猜出花儿来才怪了。 “不用买票了。”,李雨嫣交叉双臂抱在胸前,“一共几个人?本小姐请了!” 梦尘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孩子乱说话,他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们自己买个票的钱还是有的!只是想着凑人头团购更划算而已!” 李雨嫣深吸一口气向她宣布:“没道理我朋友去我未婚夫的地盘旅游还要掏钱!” 梦尘和老管以及小山张着嘴原地石化:“什、什么?” 李雨嫣点开手环给楚濯昂打了个语音,梦尘见状赶紧关闭了音乐,等了一会儿之后被接了起来,不知为何接听后默认是公放的状态,李雨嫣也懒得管,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要这周末的东碣乐园的vip通票,给我。” “……几张?”,对面先是缓了一下喘气的声音,随后幽幽地飘来这么一句。 李雨嫣转头看着吧台周围的人数了一下,向对方说道:“八……十张!” “八十张???”,楚濯昂惊得破了个音,“你现在是改做旅游团了吗这位小姐?” 李雨嫣咋舌纠正道:“十张!是十张!” “哎呀宝贝别停嘛~谁的电话呀~”,楚濯昂的语音电话那头冒出来一个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他连忙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向耳机里回复:“知道了,我等下让人给你发个链接,按规定入园还是要实名登记的,你让你朋友都授权一下数字身份卡。” 李雨嫣得到回答后迅速挂断语音:“ok拜拜不打扰你了!” 吧台一片寂静,【未婚夫】和【哎呀宝贝别停嘛~谁的电话呀~】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来回反复播放,大家的嘴都处于一个无法合上的状态。 “怎么了?我算错人了吗?”,李雨嫣一脸寻常地摊了摊手,“我把桥桥和小衡也算上了,他们两个这周末应该都有空,有什么问题吗?” 沈韶眨了眨眼,犹豫片刻提出问题所在:“你忘记算魏大哥和他女儿了。” “哎哟卧槽,我就说!”,李雨嫣赶紧又拨回去,“算错了,是十二张!” 语音对面是楚濯昂再次急刹车后大声喘气的动静:“……妈的,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和我说?” “怕我一会儿忘了。”,李雨嫣轻飘飘地说道,“记住啊,是十二张!” “知道了!”,楚濯昂骂骂咧咧地挂断语音。 大家石化的程度更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尴尬的状态。 第2303章 注意安全 “激流龙宫?”,上校眨了眨眼,他对小山说的这个词产生了兴趣。 李雨嫣抬了一下左边的眉毛:“对啊,东碣乐园改造后新开的主题园区,是一系列的水上项目,包括冲浪、水滑梯、漂流、水上过山车等等,配上了爆火大ip龙宫系列。” 沈韶小声在恩竹耳边提问:“你对株树塔是完全不了解吗?这个项目有株树地产的投资。” 上校尴尬地眨了眨眼,他打开手环搜了一下“东碣乐园新园区激流龙宫”的关键词,看到株树地产不仅深度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建设,甚至周边商业区的地皮也都被拿了下来,改造了一整个全新的乐园小镇,还有一栋龙宫造型的主题酒店。 这家伙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要去水乐园玩,那得买套泳衣。”,沈韶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恩宅的衣帽间里并没有泳衣,说实在的,她也已经很久没有下水玩了,沈府里的泳衣基本都是大学时期的老款。 恩竹的眼睛顿时绽放光芒,他满目期待地看向沈韶,脸上写满了【所以接下来会有我们一起去选购泳衣你试穿给我看问我哪件更好的剧情对吗】一类的字样。 然而沈韶直接点开了手环,在购物软件上挑选了一套自己喜欢的款式下单。 “沈小姐,恩上校好像突然枯萎了。”,梦尘指了指沈韶的左侧,沈韶转头一看,军官一副失去梦想变成咸鱼的灰色模样,脑袋倒在了吧台上,双眼空洞。 沈韶被他给气笑了,伸手揪起这家伙的耳朵:“至于吗?” “我很期待的……”,恩竹喃喃自语道,“一齐选泳衣这样的剧情……从来没有经历过……” 李雨嫣尖着鼻子嘲笑道:“得了吧,你第一次谈恋爱,本来就是什么都【从来没有经历过】好吧?你小子就是想看泳装!有够色的!” 沈韶揪耳朵的手指力度不禁加大,她微笑着威胁:“如果到时候你敢在水乐园里到处乱看,我会把你的眼球挖出来,不开玩笑。” 上校皱着眉,一脸【我是那种人吗】的表情:“我只是期待你,不是想看别人的。” 老管哈哈大笑着打圆场:“乱看是本能啦,条件反射一样的,沈小姐你也别太严格了。” 顾彤彤和阿岳打断道:“对了,大家去程机票不用买了哦!我刚问了我们府上的飞船,刚好有空,周末早上给我们运过去没问题!不过返程的时间可能不方便。” “我们两个提前一天过去。”,恩竹和沈韶说道,“周五早上我们正好要去一趟石神岛(处理一点关于布泽法师和陨石案的尾巴),当晚返程的时候就直接落地东碣城了。” 小山立刻举手提议:“那我们干脆在那边住一晚?看完烟花要九点半了呢!第二天上午还能再玩点别的项目,东碣乐园那么大,还要往返,要逛完的话,感觉一天肯定不够!” 梦尘有点犹豫,本来周末的时候酒吧生意就最好,停业两天的损失会不会有点大呢? “求你了嘛~”,小山启动撒娇攻势,“我最近读书都可用功了~” 梦尘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也差不多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平时都是全年无休。” 小山立刻兴奋地欢呼雀跃,上校俯下身问他想不想住龙宫酒店。 “什么?!”,小山一脸中彩票的表情,“真的吗?” 他本来的期待值大约是梦尘唧唧歪歪地掏钱订个快捷酒店的水平。 “真的哦!”,军官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准备好换洗衣物吧!” 恩竹已经在手环上给【傻逼】发去消息,告诉树醒风自己要和朋友去东碣乐园度周末,对面马上回复他“龙宫酒店还有六间套房,都留给你了,够吗?”的内容。 上校打开一个酒店介绍的界面向大家说道:“我们有六间套房,其中有两个卧室的大套房是两间,其他的都是只有一间卧室的。” “柳老板、老管、小山一间,魏大哥和他女儿一间,彤彤和阿岳一间,我和恩竹一间……”,沈韶掰着手指计算,“还剩周自衡、桥桥以及嫣嫣,剩下两间房,你们三个怎么住?” 李雨嫣一脸诡异的笑容:“你们说,桥桥是会选择跟我挤一挤,还是……?” 老管当即敲着酒杯开赌盘:“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啊!” 他拿了两张纸巾放在左右两侧:“赌傅小姐选择和周主簿一间的名字写左边,赌傅小姐和李小姐住一间的名字写右边!一人一百!” 大家纷纷认为傅桥声宁可自己再开一间,也不会和周自衡住一起。 “周主簿太菜了,搞得这赌局根本开不起来嘛!” 老管遗憾地收起了纸巾,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抓着恩竹的胳膊问他:“对了,所以你俩到底做了没有?是什么时候做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上校一把甩开对方的爪子,烦躁地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当时也下注了!”,老管焦急地搓着手,“我和梦尘在你俩搬新家那天开了个赌盘,赌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会上床,我押了五百赌你们两周内呢!梦尘则赌的是超过两周!” 恩竹和沈韶张着嘴无语,心说你们能不能戒掉这个破爱好?怎么什么都赌啊! 他们咬牙切齿地一齐回答:“没有!” …… 周五的早晨,恩竹六点从恩宅出发去郊外的特军基地,沈韶则照常八点起床吃早饭,先去大殿交之前的报告补充材料,之后再去特军基地和恩竹会合,一齐搭乘战斗飞船前往石神岛,两个人的行李已经由上校早上出门的时候带走,沈韶只需带上自己即可。 沈韶乘着出租车前往郊外,一路上心情愉快,她也很期待水上乐园。 “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 出租车刚停到门岗处,沈韶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只见恩喜儿用一个手提包狠狠地追打着恩竹,基地门岗的大哥和几个士兵正跟在后面,他们不敢动手阻拦,只是试图用语言劝架。 “门岗大哥,这什么情况?!”,沈韶迅速挥卡付钱,快步冲向了基地大门。 门岗大哥惊恐地摆着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刚刚、刚刚恩上校的母亲出现在基地门口,微笑着说来探望儿子,于是我们就呼了恩上校过来门岗接她,结果刚把门打开,她就变了一张脸,让恩上校看了手环上的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就突然开始打他了!” 沈韶面色铁青,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所有的消费都走的是绑定的联名账户,而联名账户由风眠山庄的账房顺手记账管理,如果账户的收支上有什么异常状态的话,账房会告知恩喜儿,也就是说自己三天前叫的送药上门订单…… 恩竹抬着手格挡着袭击,连连倒退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自己的腿,以至于摔倒在地,恩喜儿得以抓住这个家伙的领口,狠狠地用包作为武器狂揍一通。 “这是什么?啊?我问你这是什么啊!”,恩喜儿暴怒地将包一下又一下地往恩竹脸上甩去,“我前两天为什么要去考试?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正常毕业?你不知道的吗!” 一个门岗大哥赶紧走上前劝道:“这位夫人,恩上校他毕竟是军籍,从法律上来说,您现在这样的行为属于是袭军袭警……” “滚!”,恩喜儿转头大吼一声,“老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再敢啰嗦连你一起打!” 门岗大哥吓得一身冷汗,悻悻地躲远了几米。 几个士兵也着急地劝道:“长官他毕竟是上校,这里是特军基地,您给他留一点面子……” “面子?还面子?!”,恩喜儿抡着手臂把包往恩竹脸上继续砸去,“他这不足半平米的面子能值几个钱啊?!有人家的人生重要吗?!有吗!哈啊?面子是吧?再敢多管闲事,老娘就把你们几个的脸皮都撕下来!哪怕打包在一起全卖了也赔不起!” 那几个士兵嘴角抽搐地撤到旁边,不明所以地议论着恩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那个……阿姨……”,小金伸手护了两下长官,“您、您儿子都这么大了,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四舍五入快三十的人了,再这样打他不合适了吧……” 恩喜儿冷笑一声,甩着手指让他滚一边去别影响自己:“你说的没错,是!是打得太迟了!当年他还在我肚子里两三个月大的时候,老娘早知今日就应该早点把他给打了!” 沈韶也总算拨开人群冲上前去:“恩掌柜,体罚、体罚确实不合适!” “沈姑娘,这个你先别管!”,恩喜儿在气头上已经敌我不分,她拍掉沈韶的手继续用包暴揍蜷缩在地的恩竹,“我从小到大教过你多少次尊重尊重尊重!看来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明明懂得道理,怎么还能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气死我了!” 恩竹捂着流血的鼻子试图说话:“不是……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强……” “你闭嘴!”,恩喜儿虽然暴怒着,但是恩竹注意到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沈韶再次上前,抓住了恩喜儿的手臂,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呃,那个,恩掌柜,其实这事儿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当时是我先……” “好,你也闭嘴!”,恩喜儿转过头对着沈韶低声吼道,“在这种事情上,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我已经亲身示范过了,你用不着再做没意义的实验!” 沈韶满头大汗,心想再这样闹下去,万一引来部队的高层就麻烦了,她连忙先转移恩喜儿的注意力,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恩掌柜,我们先去外面吧!我……我其实今天早上就开始有点不太舒服,又不敢和我妈说,所以有的事情想问问你!” 恩喜儿立刻收了手,满目慌张地看向沈韶,并握住了她的双手:“你不舒服?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别怕,别怕,乖囡囡别怕昂……有我在!我陪着你!我帮你想办法!” “我们、我们先出去换个地方说话吧?”,沈韶瞟了一眼团在地上、鼻子血流不止,手臂和额头也被包上的金属划伤了几道的恩竹,眼神示意他赶紧先走人,离开特军基地。 …… 三人来到特军基地附近的餐馆,要了一个二楼角落里的包间,将门窗关死。 上校鼻子里塞了止血纸巾,额角的血已经凝固,正以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全伏跪姿,把膝盖、小腿、额头和小臂都诚恳地贴在地上,朝向坐在椅子上的恩喜儿和沈韶。 “所以不是他强迫的你?”,恩喜儿总算能冷静下来听人说话,“我没养出一个强奸犯?” 沈韶捏了一把汗道:“不是,双方自愿,只是当时我们有点激素上头,一时两个人都忘了,安全起见我才吃药的,而且今天早上已经出现了撤退性出血,应该是没问题了。” 恩喜儿如释重负地瘫在了椅背上,用手指抹眼泪:“呜呜呜……吓色特了……我自己当年搞成这副样子……要是害你也这样可怎么办啊……当时我父母都不在了,没有人帮我,只有我一个人……还有醒风那个混蛋,说他会负责……我知道这有多可怕、有多让人害怕……” 沈韶抱着恩喜儿抚摸她的脊背,她明白这件事对恩喜儿来说是多大的心理阴影,毫无准备地未婚先孕,被辍学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株树塔,又被卷入算计和政治斗争导致夫妻歧路,可以说几乎一切的悲剧源头,都是因为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人犯下错误,并为此买单。 说难听些,恩竹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他但凡迟个几年再来,就不会导致后面的一切。 可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是因为一个无知而心软的母亲,和一个自私又贪心的父亲。 一个相信了所谓的“安全期”而没有服药,一个趁机利用母子作为换取婚姻自由的筹码。 恩竹趴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他愧疚难当,因为自己没有保持清醒和理智,一次性伤害到了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 “乖囡囡……”,恩喜儿呜呜流泪,“不怕不怕……不管怎样,你有爱你的父母,我也会帮你。” 沈韶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说自己没事,让她安心放心,也告诉她其实自己母亲已经知情,所以无需担心,而且她也很清醒,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沈韶心说难怪恩竹总对正常的生理需要和亲密关系有强烈负罪感,看来果然是因为恩喜儿矫枉过正的教育,外加缺乏男性长辈的正确引导,但也正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正视这件事,甚至将其妖魔化,所以才会在那天受到如此强烈的精神冲击,以至于断片和理智全失。 “那、那我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恩喜儿拾起随手扔在地上的包袋,说自己昨天考完试,本来计划今天上午坐风眠山庄的飞船回凌水,结果在飞船上收到了账房的消息和订单截图,问她知不知道这事儿,恩喜儿当场就心态爆炸了,直接下了飞船直奔特军基地。 沈韶注意到恩喜儿手上那个某顶级奢牌刚发布没两天的新款包,把手眼见着都快断了,五金更是遍布划痕,皮面上沾了不少泥土和灰尘,甚至还有血迹,说明恩喜儿刚才揍儿子是完全没有收着力,这个力度属于是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水平。 …… “还好我行李箱里带了消毒的东西。”,沈韶用棉签给恩竹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涂抹着碘伏,“脸上其他打到的地方没破,但估计第二天要肿……大家要是问起来的话,会有点尴尬。” 恩竹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椅上垂头丧气,说自己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错误,一定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希望沈韶能够原谅他。 沈韶闻言被逗乐:“好好改造?你要怎么改造?” “首先就是防患于未然,从环境改造开始。”,恩竹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避孕套,又从靠背上的薄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然后又伸手从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盒,又转身伸手去按后排座椅中间的储物空间,里面也放了一盒。 “我随身携带,到处放置,保证这东西随时随地触手可及,不会再发生第一次那样的情况。”,他表示家里的每个房间自己都有放,甚至包括阁楼的洗衣房和地下车库。 沈韶脸颊肌肉抽搐了两下,只听恩竹介绍说自己还在今天要用的飞船里也藏了两个。 “稍微等一下。”,沈韶羞得面红耳赤,她竖起手掌阻止他继续讲下去,“不是……你这样搞得……搞得好像我们瘾很大,要到处那什么似的……” “……啊?”,军官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刻全身从耳到手指都红成了番茄色。 第2304章 东碣城之旅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满脸疲惫的神情,由于上午出发比原计划迟了近两个小时,导致他们抵达石神岛之后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连轴转着把所有的封档手续签完,毕竟第二天说好了要和大家九点会合,那么必须在今天完成所有的工作,但又不想打扰石神岛的居民们正常的作息,所以只好逼迫自己双腿打轱辘,连跑带追地总算在九点前做完了所有的事情。 刚过零点的时候,战斗飞船降落在了东碣城飞船起降中心的临时停放起降台上,上校哈欠连天,说自己刚才过来这一路属于是危险的疲劳驾飞,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 “明天再反省吧……”,沈韶的脑袋已经是小鸡啄米,“咱们赶紧去酒店……我要睡着了……” 两具飘忽的身体由面条式的双腿携带,坐上了出租车,前往龙宫酒店。 早晨七点,沈韶的手环闹铃响起,她身上压着恩竹的手臂,对方从后背将其环抱着熟睡,好像是潜意识里珍视不已,怕她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悄然逃脱离去。 “懒虫起床,懒虫起床!”,沈韶举重般抬起上校的胳膊,转过身来被对方的脸吓了一跳: “我靠!你这是真·鼻青脸肿啊!” 军官揉着眼睛不明所以,他揉眼的时候碰到了额角的疼痛处,猛地嘶了一声,清醒过来。 沈韶跳下床,从化妆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给你自己看看!” 恩竹看着镜子里的画面,心说亲妈下手是真的狠,他鼻梁红肿,右边的额角不仅有条尚未愈合的划痕,还青了一块,下巴和左边颧骨上都有紫红色的淤痕。 “她力气很大的,小时候还给我打骨折过。”,军官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不过我恢复速度也比常人快很多,这点小伤,估计明天就全消了。” 沈韶心说您家是真·丛林啊?不管是株树塔的规则还是恩喜儿的武力值,都搞得恩竹的成长过程像野生动物在雨林里求生似的……幸好恩喜儿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战斗教学,不然就昨天那阵势,对方毕竟是母亲所以恩竹肯定也不敢还手,搞不好怕是要出人命。 “大家问起来的话,就说是在石神岛上的时候,脚下没留心,从礁石上摔下去弄的吧!”,恩竹伸了个懒腰,无视了早晨的特殊情况,直接去洗浴卫生间洗漱。 沈韶好奇地问他腰下的情况不用管的话,不会导致炎症加剧吗? 上校一边刷牙一边回答她:“这个不一样的,不要紧,而且……而且你也还没恢复好吧?” 沈韶双手捏紧了睡袍的领口,面红耳赤地慌道:“谁、谁说要帮你解决了?我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做手工!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啦……”,恩竹完成洗漱,“而且我也不想再做手工了,完事儿了老有负罪感。” 沈韶眼角肌肉抽搐:“你这话换个说法不就是必须要我来……” “不不不不不……”,上校连忙摆手解释,“你放心,我当然是不会强迫你的!我虽然不太记得,但是看你后来的反应也能猜到估计是我这方面水平很烂,所以就算你以后也不想再跟我做那些也没问题,我刚才说的只是因为单纯想戒掉不好的习惯而已。” 沈韶心说你是把医生的话忘了个精光吗? “我没觉得你水平很烂……也没有说不想跟你做那些……”,沈韶扶额叹道,“只不过你得做到该做的事情。” 她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全程做好安全措施,这是最基本的;第二,温柔一点,控制好你的力气,两个人刚开始还没磨合好的时候,太粗暴容易撕裂受伤;第三,带上你的耳朵,睁开你的眼睛,时刻注意我的状态!还有就是不准再给我搞断片啊失忆啊什么的!” 恩竹用力地敬了一个抬手军礼:“是!为夫明白!” 沈韶伸手把他推出洗浴间:“好了,你赶紧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你也换一下,我看嫣嫣发的攻略说,建议泳衣就直接穿在衣服里面,把换洗的内衣裤用防水小包带上。” 眼见恩竹的脸浮起淡淡的红色:“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我想当第一个看到你穿新泳装的人……” “行啊!没问题!这也不算什么不情之请嘛!” ……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向等在东碣乐园门口的恩竹和沈韶挥手打招呼:“韶韶!秀发哥……你的脸是怎么了?还用纸塞着鼻子,是撞到哪里流鼻血了吗?” 军官尴尬地用从礁石上不小心摔下来当借口糊弄过去,他没好意思说鼻血的原因——沈韶洗漱后化了个简单的妆,换上泳衣从洗浴间里走出来,大方地向他展示并且转了个圈,随后表情惊恐地看着这家伙假装面不改色地从鼻子里流下两行鲜红的血来。 沈韶心说那天要不是这小子在她解开睡袍之后完全不敢看、只是抱着沈韶把脸窝在她颈里,若是胆子一横抬起头来还没闭眼,恐怕根本完成不了第一次的过程,大概会因为受到的视觉冲击而激动得当场晕过去,连床单都还没碰着就倒地上了。 恩竹和沈韶友好地和第一次见面的魏大哥以及他的女儿凛凛打招呼,并且自我介绍了一下,恩竹对外说的是自己上校的身份,以及和老管是战友的关系;沈韶则对外用恩竹妻子的身份,以及和李雨嫣、顾彤彤、阿岳、傅桥声以及周自衡是发小的关系。 “大家都把泳衣穿在里面了吧?”,李雨嫣甩着防水手袋问道,“那咱们就进场吧!” 大家高兴地举起手来齐声说“出发!”,突然传来一声让李雨嫣眉毛一跳的声音。 “你一个人跟朋友来玩,要是被人认出来的话,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护卫随着楚濯昂从一辆轿车上下来,远远地向众人喊了一声,“我们不是约法三章了么?在外保持体面。” 李雨嫣一脸烦躁:“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只是和朋友一起玩而已,就算被人认出来也无所谓好吧?我是一个人行动,又没带别的男伴!” “你去别的地方玩随便你,但这里是东碣城。”,楚濯昂走上前来,“太容易被乱猜了。” 他走近后看到了刚从恩竹身后走出来的沈韶,身上猛地一激灵:“妈的,你怎么又在啊?” “你不爽我的话,你可以马上滚回家,没人拦你。”,沈韶没好气地斜眼看着对方,“本来就没邀请你,天气这么热,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小心中暑晕过去口吐白沫,被当成龙宫的蟹将演职人员!” 楚濯昂扶额低声怒道:“拜托,这里是东碣城……好歹是我们家的地盘,沈小姐你讲话是不是应该稍微要客气一点呢?!” 沈韶佯装天真地歪着脑袋问道:“哦?原来这里是你家呀?还真没看出来呢……既然如此,我们都是来做客的客人,那按礼节来说,该客气的人应该是你吧?上来就一句粗口,你父母是没教过你待客之道吗?这里认识你的人应该不少吧?我劝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楚濯昂立刻被气得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但对方说的没错,作为东碣公世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这里的千万双眼睛盯着,他出门在外,身边还跟着李雨嫣,就代表着东碣公府的新一代继承人形象,他不能乱来,必须体面。 “啧……不跟你个女人计较!”,楚濯昂牵起李雨嫣的手,拉着她走在前面,“都跟我来!” …… 一行人来到乐园入口处,门岗一见楚濯昂就立刻请他跨越排队的隔离带,携众人走到旁边的栅栏门,专门替他们验证门票,依次放人进入东碣乐园里面。 “世子大人,您和镇关侯世子及世子妃的护卫们无需门票,但是也需要登记身份卡。”,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向众人行礼,并解释了安保规则。 小山已经激动不已,他蹦蹦跳跳地试图越过栏杆的高度,看看远处的乐园主建筑。 魏大哥的女儿凛凛还没缓过来,她和魏大哥从今天早上坐上了镇关侯府的飞船开始,就有些诚惶诚恐和不明所以,她拽了拽小山的衣袖:“那个……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我们来东碣乐园啦!就这么个情况!”,小山的嘴角压根放不下来,他迫不及待要去大玩一场。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凛凛扶着额头冷静,“镇关侯、东碣公,还有御医,还有校级军官,还有世家小姐们……你、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们啊?!” 她后背淌汗,心说自己居然间接地问了这群人要不要一起团购,简直想原地打个洞钻走。 小山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就……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呀!” 凛凛无语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心说你这算是回答了个什么东西? 这孩子比同龄人心智成熟很多,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满脑子乐园的小山,这个小子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生赢家,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如此恐怖的人脉关系,凛凛心想自己就算是运气和实力都拉满,先拼死累活努力考上皇首大,再不眠不休地卷各种名企招聘或者大殿公务考试,可能都比不上小山对着这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撒娇两声。 凛凛一下子被羡慕、嫉妒以及自卑的情绪笼罩,她的双眼变得有些许黯淡,似乎已经对今天的娱乐活动失去了兴趣,陷入无可奈何的自我怀疑——自己的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不要拉一个联络用的群?”,沈韶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孩子的状态变化,“乐园这么大,现在考完试来玩的人也不少,万一走散了怎么办?凛凛你有手环吗?” 凛凛一愣神,她犹豫地回答:“有、有的……” “那我们加好友,然后拉一个群,好吗?”,沈韶微笑着抬起手腕,“能和我碰一碰吗?我已经打开聊天软件的添加功能啦!” 凛凛张着嘴木讷地点了点头,其余几个人除了楚濯昂以外也都纷纷提出和她加好友。 “行啦,走吧!”,楚濯昂转回身来,“先去激流龙宫吧?反正你们的是通票,明天再逛老园区也行,趁现在是上午,虽然我们玩项目无需排队,但这会儿里面人少,不怎么挤。” 李雨嫣对着他挑了一下眉毛:“哟,没想到你还挺能干的嘛,考不考虑带旅游团啊?” “啧!”,楚濯昂把双臂抱在胸前哼哼,“好歹是我家地盘,而且我也不想被太多人盯着……你们需要用更衣室吗?还是说泳衣都已经穿在里面了?” 李雨嫣甩了甩手指上勾着抽绳的防水手袋:“当然是已经穿好啦,我可是看过攻略的人!” “不得了,你这个年纪突然脑子发育起来开窍了?”,楚濯昂阴阳怪气地鼓掌夸奖对方。 李雨嫣反唇相讥:“可惜没看到你发育的迹象啊!你现在多高?够整的一六五么?” 楚濯昂被戳到痛处,气得咬牙切齿:“我上次体检刚量过!不止!一六五点四!” 恩竹用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楚濯昂,在场的所有人似乎只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看着比他矮一些,其他人都在这家伙之上。 “你干什么!”,楚濯昂注意到了上校的目光,“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甩了护卫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拉帘子结束这个话题,大家则分男女在帘子左右两侧,脱去外面的衣物,准备进入激流龙宫的园区。 “靠,秀发哥白得发光啊!”,阿岳的声音从帘子的一侧传过来,“我看就算有人和大部队走散了,在人群里晃一眼就能看到你了!” 傅桥声见沈韶脱去t恤和裤子之后,又在泳衣外面罩了一件长及大腿的白色薄罩衣,疑惑地问她为什么要多穿一件:“结了婚之后变得保守了?还是因为秀发哥太白,你怕晒黑?” 沈韶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怕那家伙看了又晕,别搞不好溺水了。” “又晕……?他晕你啊?”,顾彤彤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是,你这套也不是比基尼那种很暴露的啊?只是普通的分体式,下身是小裙子款,上衣前面该遮的都好好地遮着,只不过后背是绑带的,外加露个腰而已,他这就要晕了?那你们是怎么……?” 傅桥声瞪圆了眼睛:“什么怎么?我上次没来错过什么新闻了吗?” “没有没有……”,沈韶把罩衣扣上中间的一个纽扣,其他的并不扣上,让其保持通风凉爽,转头一看李雨嫣:“啊?嫣嫣你这个是不是稍微有点太露太多了?!” 李雨嫣低头看了看自己:“先锋艺术的设计款而已,这怎么了?咱们有护卫怕什么?” 沈韶心说我怕你在水池里蹿稀,嘴上说的是:“这儿人多,你小心点别走光了。” 梦尘下巴脱臼,心说自己的这款已经看起来够成熟性感了,这年头的小姑娘更是奔放:“不是,李小姐,我在想你这身敢不敢玩滑梯和漂流……万一给冲掉了怎么办?” 李雨嫣自信地用拇指一勾:“不怕!我打了死结!结束之后我用剪子剪了脱!” 女生这边的换衣结束,护卫们收起了帘子,她们转头一看,帘子另一边的男性们正分成两拨,一拨在惊叹老管的肌肉,问他怎么练得这么大的;另一拨在吃惊于恩竹的肤色,周自衡摇着脑袋说可惜了上官非迟没来,不然看到他这种粉嫩的肯定称之为仙品。 “李雨嫣你有病吧?”,楚濯昂用手一挥,护卫就给他递上了一件罩衫,他迅速地披到了李雨嫣身上,“你这算有穿吗?我稍微站远一点都看不到布料了!” 李雨嫣一脸嫌弃且不爽的表情:“我就是不穿又关你什么事?你稍微有点太入戏了吧?” 楚濯昂一副被什么噎住的模样,抽搐着眼角怒道:“你好歹是我的未婚妻,准东碣公世子妃!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守点妇道啊你!” “你到底是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李雨嫣翻了对方一个白眼,“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要是不爽,我们就取消婚约呗!” 恩竹懒得理这两个人拌嘴,他安静地走向沈韶,问她这样多罩一件会不会太热。 “有点热,但你确定我不穿防晒罩衣,你没事?”,沈韶歪着脑袋问他。 上校自信地昂首挺胸:“没事!早上那是没做好准备,现在我已经免疫了!” 傅桥声和顾彤彤凑上前来,趴在沈韶耳边小声道:“你试试!我们好奇会怎样!” 沈韶解开纽扣,用手向两侧拉开罩衣,心说自己现在这个动作像个变态暴露狂。 “你看,我说没事吧?”,上校得意地勾起嘴角。 沈韶脱下罩衣,转过身来,让他看自己的身后——裸露的后背只有交叉着的绑带和系绳。 眼见着恩竹整个人开始变红,头上冒起了蒸汽,并趔趄着向后倒去。 第2305章 激流龙宫 恩竹后撤着的小腿用力一蹬,稳住了身体的重心:“我……没事!” 顾彤彤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可是……秀发哥,你的鼻子在流血。” 军官用手抹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猩红液体:“这是太阳晒的,我没事!” 周自衡尴尬地递给他一块护卫刚发给他这个不会游泳的人的浮板:“你这肾阳有够旺的啊……还是挡一下前面吧大哥,你这样走进去会被人当成变态的……” 沈韶无语地扶着额头,把手里的罩衣递给恩竹:“这个还是给你用吧,你系腰上。” 上校像个贼一样偷瞟沈韶,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之后,想起来沈韶之前和他说的话,认为还是光明正大地看比较好,于是开始死死地盯着看。 沈韶心说你现在这目不转睛的模样看起来反而更奇怪了……不过总比为了转移视线而去看别人要好,至少不会被报警抓起来。 阿岳走上前来搂着恩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表情严肃、一脸正经地向他传授经验:“没事,都是这么开始的,我懂!多看看,多上手,习惯了就好了!不管是多美的妻子,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变成左手摸右手……” 顾彤彤的手指立刻出现在了阿岳的耳朵上,狠狠地旋转:“左手摸右手?嗯?” “啊疼疼疼!”,阿岳的五官皱成一团,碎步着往前走,试图逃脱,“我的意思是你逐渐变得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重要!割离了我的左手或者右手就会痛得活不了了的意思!” 上校心说阿岳的嘴还真是灵活,看出来求生欲很强烈了。 沈韶站到了恩竹身边,小声和他耳语:“楚濯昂对假结婚不知情,我们还是得亲密一点。” 上校一怔,心说差点忘了这事儿,于是深吸一口气,伸出大手揽着沈韶的腰,将她贴近了自己的身侧,两个人的胯贴着并排走:“这、这样如何?” 沈韶的双颊浮起红晕,肌肤相碰让她突然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不禁心跳加速了起来。 事实上,被整个上流社会以及大殿排斥在外的东碣公一家,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呢?更何况,就算皇帝怀疑,让御医给沈韶做妇科检查,他们现在和真夫妻又有什么两样呢? 沈韶完全是出自私心,找个借口,想要和恩竹亲近的时间多一些。 她不再想因为有外人在,就像以前一样故作相敬如宾,沈韶想要每分每秒都有肌肤接触。 “不、不至于……这、这样就够了。”,她害羞地往旁边撤了一小步,改为挽着恩竹的手臂。 恩竹的手臂被沈韶一怀抱,整个人忍不住抽跳了一瞬。 梦尘和老管眯着眼肩并肩跟在两个人身后进场,他们脸上都写着【没错,这两个人绝对发生了什么】的字样。 …… 凛凛毕竟还是小孩子,一进入激流龙宫的区域,就立刻被装扮成龙宫角色的演职人员吸引了注意力,和小山一起双眼放光地拿出手环拍照。 小山让老管把他扛起来看龙虾将军的武术表演,梦尘则在想这玩意儿看着这么壮,相比其他的龙虾,肉一定更紧实,淋上蒜蓉粉丝必定好吃……她随后又联想到了老管的肌肉,心说老管去cosy龙虾将军好像很合适,她莫名其妙地又开始想象老管头顶一个龙虾帽子,赤身躺在盘子里,身上放了蒜蓉和粉丝,然后被浇上豉油酱的诡异画面。 “凛凛,爸爸记得你喜欢海马公主?”,魏大哥举起手环示意让她上前去排队合影。 李雨嫣见状给了楚濯昂一个眼神,楚濯昂抬了抬手指,护卫就上前和海马公主的演职人员说话,随后将其从排队合影的台子上请了下来,专门和凛凛合影。 凛凛尴尬得手脚别扭而局促地拧在一起,被一群排队的人行嫉妒和愤恨的注目礼,让她很不舒服,于是极不情愿地和海马公主拍了张表情不佳的照片。 沈韶担忧地看着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她知道李雨嫣是好意,但似乎并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于是拽了拽李雨嫣的胳膊肘,示意她到旁边来说话。 “她不高兴?”,李雨嫣一脸吃惊,“这孩子怪难伺候的……那怎么说?不管她?” 沈韶眨了眨眼,让李雨嫣叫楚濯昂过来一下:“有没有那种速通票?就是也需要排队,但是那种本来乐园规则里就可以加速的通道?不要像这样大张旗鼓的搞特殊?” 楚濯昂勾起嘴角,他总算逮着机会压沈韶一头了:“沈小姐,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是不是要先说【请】,再叫一声【世子大人】,最后九十度鞠躬来个【谢谢】呢?” “你先说有没有这种东西吧。”,沈韶微笑着询问,“我记得是有的,可以给凛凛和她父亲的数字版通票账户里加上。” 楚濯昂抬起下巴得意地说当然有,但按规定,速通都是随票同时购买,只不过他作为东碣公世子有特权,所以哪怕现在再临时加上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不过,你得求我。” 恩竹护着沈韶,在她耳边说道:“你不用那样低声下气的,要求也是我来求。” 沈韶摆了摆手,示意恩竹退后。 她抬起手腕敲了一下手环,放出一段录音:“哎呀宝贝别停嘛~谁的电话呀~” 楚濯昂的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他的脸瞬间变成了茄子色,颤抖着下巴,用食指怒指着沈韶:“你!你哪来的这东西啊!” “刚刚进门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是你掉的吗?”,沈韶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好像恰好有你父母的联系方式,你这会儿在水上乐园里,不方便拿,我先给你寄回家去吧?” 楚濯昂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崩溃怒吼:“沈!韶!!!” “在,请问有事吗?”,沈韶关闭手环,再次挽起恩竹强壮有力的胳膊。 楚濯昂的脸逐渐从茄子色转变为猪肝色,他用力深呼吸平静情绪:“你这女人真的是……” “我怎么了呢?”,沈韶的脸上依旧是大方得体的标准社交笑容。 “你真的是……”,他泄了气一般颓下身子,“真是令人过敏!” 楚濯昂敲了敲手环给乐园管理者发了个消息,让人往魏大哥父女的账户里加上了包括合影在内的、所有项目的速通票。 “谢谢您,东碣公世子大人。”,沈韶礼貌地向他行了一个对贵族的礼仪。 楚濯昂一脸烦躁地看了看沈韶,又瞟了两眼恩竹,嘴里叽里咕噜地吐槽:“要不是皇帝赐婚,我看你是根本嫁不出去!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性格也太恶劣了!” “我没觉得啊?”,恩竹搂住了沈韶的腰,往自己身边一兜,“我很喜欢,就算圣上不赐婚,我也会死皮赖脸地去她家里求亲的,估计还得在沈府门口排队叫号呢!赐婚属于中奖!” 沈韶裸露在外的腰部被碰到,大手带点粗糙的皮肤引起触觉上的敏感,她不禁脸颊一红。 楚濯昂眯起眼啧了一声:“真的?你是觉得【她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所以缺德的样子反而别有一番风味】是吧?同为男人,我好心劝你一句,千万别被这女人的脸给骗了!我记得她这家伙从小就爱犯贱,病态地热衷于逗人和耍人玩!虽然总共没见过几次面,但我已经上过好几次当了!每次跟李雨嫣见面,只要有这家伙在,就准没好事!” 恩竹心说沈韶确实很热衷于逗自己玩,但他觉得对方这样还怪可爱的,一点也不烦。 “那可真是要多谢世子大人夸奖。”,沈韶恢复了微笑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回应他,“您堂堂一个博士在读,这么聪明都还会被我耍到,这是不惜自降身份也要夸我机灵呢?” 楚濯昂咬着牙被噎死,找不到由头继续吵,摆了摆手:“哼!不跟你个女人计较!” 沈韶满意地转过身,走向魏大哥和凛凛:“刚刚东碣公世子和我说是因为系统有延迟,原本包括在我们票里的速通刚刚才到账,所以他才让演职人员先和孩子合个影,之后就不用这样了,你们之后再想合影的话,可以凭速通走快速通道排队,能节约很多时间。” “世子大人,草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才好。”,魏大哥牵着女儿毕恭毕敬地向楚濯昂行礼,“您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后储,想来那些八卦新闻说的都是捕风捉影之事。” 楚濯昂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摆摆手故作大方地说道:“哎呀都是出来玩的一帮朋友,大叔你也别搞这么客气,还弄什么礼仪的,别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就放开了玩儿吧!” 恩竹小声询问沈韶刚才那段录音是怎么回事。 “我在门口看到这小子要加入队伍,想着防患于未然,就顺手让智能助手模拟了一个听着比较像的而已,不是真的啦,不过用来吓唬他是够了。”,沈韶双眼闪烁,狡黠一笑。 上校没忍住噗嗤地乐出声来:“你……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正好就好这口是吧?”,沈韶轻轻戳了一下恩竹的腰,“上次在神佑国别墅地下室的时候也是,你这家伙好像对【坏女人】的人设很上头?” 军官俯下身来,用自己的额头轻点沈韶的额头开玩笑道:“我这么小众的爱好都被你发现了?那要不然我一开始怎么会被你这个小骗子记者迷住呢?” “你那不是因为纯纯的见色起意么?我看你挨的这顿也不算太冤。”,沈韶小心地摸了摸他颧骨上的淤痕,踮脚轻轻地吻了一下恩竹下巴的红肿。 上校双目迷离地看着逐渐将脸拉开距离,但继续和他对视的沈韶,轻声询问:“讨厌吗?” “是你的话,就不讨厌。”,沈韶微笑着以柔情似水的眼神回应。 …… “哇啊啊啊啊啊啊——!” 梦尘按规定把不能独自玩耍的未成年人小山抱在身前,从鳗鱼外观的水滑梯里高速下坠,像炮弹一样落入水池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老管一脸羡慕地咬牙切齿,从水池里拽起二人,对着头顶软峰开怀大笑的小山“去去去”地甩着手腕驱逐,提出自己也想和梦尘一起来一次滑水滑梯。 “你几岁了还要人陪?”,梦尘故意捂着嘴偷笑逗他,“又不是小孩子!” 老管双目坚定地说,只要梦尘能抱着他玩一次,自己可以叫她妈。 梦尘惊慌地抱住了自己,骂他恶心。 周自衡眯着眼看着这两个人,转头和傅桥声商量:“我也可以。” 傅桥声立刻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我知道你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但没想到你这家伙有奶就是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自衡憋得满脸通红。 这家伙斜眼看着傅桥声的胸前:“什么有奶就是娘的……而且就你这个水平,也不够吃的!” 傅桥声恼羞成怒,抢过他的浮板,对着周自衡的身上狂击:“没人要的癞蛤蟆还有脸挑三拣四的!我自己满意就行了!关你屁事!你算什么东西!” 顾彤彤骑在阿岳背上大喊“冲啊”,对水性十分擅长又身材高大的镇关侯世子像个海豚坐骑一样,在水池中突进着,激起一串白色的浪花。 李雨嫣羡慕地看着顾彤彤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转头用怜悯又遗憾的眼神看着楚濯昂:“你要不去儿童区?我是真怕你呛水溺死了要我负责。” 楚濯昂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叫嚣着让李雨嫣不准再嘲笑自己的身高,李雨嫣说实在是忍不住,要不取消婚约,这样自己就能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不准再提取消婚约的事!”,楚濯昂突然正色厉声道,“李雨嫣我告诉你!你生是我东碣公家的世子妃,死了也得在东碣陵里等着跟我合葬!” 李雨嫣嫌弃地啧了一声:“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很霸道很浪漫吧?既然没法不当世子妃,那要不我这就把你按水里淹死,让你妹妹做世子,我和她去国外结婚?” 楚濯昂听了这话一脸见了鬼的失控表情:“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话音刚落,楚濯昂和李雨嫣就被一泼大水花从头浇到了肚脐眼。 两人抹开脸上的水仔细一看,是恩竹怀抱着沈韶,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从最高的水滑梯上冲了下来,沈韶一路尖叫着提醒,可惜李雨嫣和楚濯昂吵得太专心,并没有听到。 “原来龙宫里有独角鲸的吗?”,李雨嫣看着从水池里捞起沈韶的恩竹大笑道。 上校听到这话红着耳朵一惊,赶紧四处找遮挡物,可罩衫似乎在刚才的冲击中漂走了,他尴尬地赶紧坐进了水池里,身体周围的水沸腾般升起气泡。 沈韶从他身后一抱,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将身体扑在他的背上,对着恩竹的耳朵小声说道:“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多接触来脱敏吧?” 上校的后背和锁骨感受到了大量裸露肌肤和柔软之物的接触,一转头又差点撞上沈韶靠在他肩头的脸,她那两鬓的湿发还在滴水,脸上也挂着晶莹的水珠,黑亮的双眸是那么勾人,连睫毛和下巴都像是沾上露珠的草尖一般令人蠢蠢欲动,沈韶自然红润的嘴唇笑意难掩,只见恩竹盯着对方看了会儿,脸直接迅速地一路红到了胸口。 “哇哇哇!恩上校好像烧开了!水池都要变成温泉了!” 第2306章 早点说开了比较好 小山和凛凛一人得到了一个贝壳冰棒,拿在手里对着天空拍照。 恩竹见沈韶也想购买的样子,凑近了她的耳边小声提问:“你已经能吃冰了吗?不是昨天说出现了什么撤退性出血?” 沈韶刷手环购入一个香草味:“那个没事的,而且就昨天白天有见红,到晚上就没有了。” 周自衡耳朵尖,他吃了一惊:“你们在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撤退性出血?” “是车子碾到了腿出血。”,沈韶翻了他一个白眼,“少到处偷听别人讲话!” 周自衡不停咂舌,他眼睛一转起了坏心思:“没见你们两个谁腿出血嘛,原来是在这聊别人呢?有空操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恩竹疑惑地问道,沈韶心说你好像又上钩了。 周自衡让沈韶和恩竹两个人跟自己去旁边私下说:“和上次你们叫我上门有关系!” 他神神秘秘地和恩竹耳语,问他是否在那之后出现过被沈韶一碰就莫名地秒了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军官大惊失色,“和上次踢到有关系?” 沈韶心说因为你一脸处男样,还特别容易害羞,对肌肤接触又敏感,还是个易立体质,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你会反应过激,判断这一点根本不需要医生执照,有眼睛就够了! 周自衡伸出手来:“吾乃年轻有为的主簿御医,如今还奉圣命专门负责第一宠妃静纯昭仪的照顾调理事宜,属于是前途一片光明!大发慈悲免费给你把个脉看看是什么情况呗!” 沈韶立刻拍掉这家伙要去拿恩竹手腕的爪子:“不劳周主簿操心了,你就专心照顾昭仪娘娘,好好讨她欢心,让她带着你步步高升吧!” 周自衡讪笑着,静纯昭仪这个高枝儿是沈韶帮他攀的,虽然他不知道沈韶是如何做到的,但心里还是十分感谢她,毕竟作为主簿御医,本来要升到照顾妃子的等级还需要在太医院耕耘多年才有机会,所以后来沈韶一开口,周自衡就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她偷偷带药进殿。 恩竹还是对这些不了解但又很重要的事情有些焦虑,他问沈韶真的不用让人给看看? “不用!”,沈韶心说男人对这个事情的在乎程度也太病态了,有必要吗? “主要是我不太记得,你觉得如何?不是说只有疼还毫无乐趣么……?”,恩竹对断片一事耿耿于怀,他因此没有办法正确评估自己的实战水平。 沈韶犹豫挣扎着要不要说,和自己的羞耻心做了一会儿斗争,勾了勾手指让上校附耳过来:“其实……除了耳朵聋了和压头发以外,你表现得很好。” “真的?”,军官受宠若惊,大喜过望。 “……真的。”,沈韶整个人都红了,“疼和毫无乐趣是我的个人条件所致,但你的表现……从客观角度来说的话……我看了一些统计报告,各方面数值应该都是超过中位数的水平,而且你这还只是初次表现,正确的评价应该是非常优秀和天赋异禀。” 恩竹整个人立刻自信了起来,肉眼可见地他全身都变得闪闪发光,腰背都挺得更直了。 沈韶心说我好像获得了一个新的知识点,男人最在乎和脆弱的应该就是这儿了,以后要是想让谁破大防,就往这种死穴上猛攻,必有奇效。 “韶韶!秀发哥!别聊啦!一起吃午饭去吧!”,傅桥声和顾彤彤呼喊着远处的二人。 李雨嫣用大拇指挥了挥:“去龙宫小镇,楚濯昂请客!狠狠地多吃点!” 楚濯昂一脸【你是什么村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吗】的表情:“拜托,一顿饭还不至于让我破产好吧?” “你的便宜能占一点是一点!”,李雨嫣嬉笑着回应他。 有趣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楚濯昂由护卫簇拥着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海外顶级高级餐厅在龙宫小镇开的分店,进入之后,他满脸疑惑地四处观察,发现这家店今天整个儿的给清空了,不接待任何其他客人,所有的厨师和服务生都只为他们一行人服务,可楚濯昂根本没提前通知和包场,心说这家店还挺有眼力见的。 店长先是毕恭毕敬地迎入了这位东碣公世子并向他行礼,随后却转头和恩竹说话,深鞠躬着说“恩先生,一切都已经为您和您的贵客准备好了。” 楚濯昂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向这个“捡石神岛那种我们不要的垃圾吃”的所谓勋爵和行政长官,发现恩竹的脸上也是很意外的表情,他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出。 “恩先生,请随我来。”,引导侍从将一行人带入餐厅内,服务生们在大厅中央摆了一张长桌,将原本在这个地方的桌椅都先移走腾空。 这张长长的餐桌一头的主位是两张椅子和两套餐具,明摆着是让恩竹和沈韶坐的,一股子居高临下宴请众人的味儿,沈韶见状嘴角抽搐,心说树醒风怕不是压根就没有朋友,谁他妈朋友聚餐还搞得三六九等、主宾有别的? 恩竹抬起手来召唤侍者,并吩咐道:“把这张奇怪的桌子撤了,换个圆桌。” 他停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上吃的速度快点,别搞那些有的没的,俩孩子早都饿了。” “呃……是。”,侍从们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指令,树醒风的要求是【给我搞得华丽上档次一点,别让我儿子在朋友面前拂了面子】,但恩竹的要求是朴素地迅速喂饱所有人。 侍者们手脚麻利地重新铺好桌子,按恩竹的要求把所有的菜不分顺序直接都一道上齐,并且给每个人都发了筷子,主打一个在西式高级餐厅吃谕洲传统快餐的风格。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楚濯昂心情复杂地看着身旁桌上盘子里的油封鸭腿,只见小山徒手将其抓起来,蘸了蘸佛手柑布丁甜品当酱汁用,然后塞了满口用力咀嚼。 楚濯昂张着嘴不知道要对这个画面做出什么反应和表情,只听恩竹打了个响指,他见小山爱吃,就让侍者吩咐到厨房,再给小山添点前菜。 凛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食物,沈韶见她拘谨,直接亲身示范,无视了餐盘两侧的五对刀叉,用筷子夹了个蓝龙虾球吃,凛凛对此一脸怀疑,但也学着她的样子放松进餐。 顾彤彤只吃了点蔬菜和汤就放下了餐具,恩竹疑惑地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需不需要厨房给她做点别的东西。 “不是啦,她减肥呢。”,阿岳切割着盘子里的羊排解释道,“她最近吃的东西跟仓鼠粮差不多,什么藜麦荞麦大小麦、红豆绿豆青豌豆、南瓜子奇亚籽大嘴巴子的。” 顾彤彤斜眼瞟了他一下:“我看是你想吃大嘴巴子了!” 李雨嫣和傅桥声放下了正在吃安康鱼的叉子,疑惑地看向鼓着脸生气的顾彤彤,问她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减肥。 “还不是因为这个人嫌我胖。”,顾彤彤没好气地指责阿岳。 阿岳摊开手表现得十分无辜:“我哪有?!每次都是你自己突发奇想要减肥,然后坚持一个多月后放弃,间歇性踌躇满志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有!”,顾彤彤委屈地扁着嘴,“天天在那说我肚子和大腿上有肉,你是没直说,但这不就是暗戳戳地在嫌我胖么?” 顾彤彤叹了口气说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本来就因为体重就比之前上去了一些而焦虑,阿岳也不知道体谅她,多少有些令人寒心。 “我那是说你可爱的意思!”,阿岳急忙摊开手掌解释,“我是喜欢你的肉肉!不是嫌你胖!我要是喜欢骨感款的,当初为什么这么多人里偏偏只选择了你呢?” 顾彤彤眯着眼质问他:“不是因为你妈说我最有旺夫相吗?” “当然不是!”,阿岳扶额无语,“长辈们只是顺着我的喜好找词儿夸你而已!” 傅桥声和李雨嫣连忙作证:“阿岳他妈还说我们一个是精明能干的辅佐之才,一个看着气质高雅带在身边特别涨脸面呢!” 恩竹偷偷问沈韶得到了什么评价,沈韶回答他说镇关侯夫人不敢开口评价她,说的是“暂时不敢做这种梦”,这话把上校逗乐了,并告诉对方当时恩喜儿听到他说沈韶是自己女朋友,第一反应也是问他睡醒没有,还让他如果起床了就先去厕所撒泡尿照照自己。 顾彤彤深吸一口气,拿起叉子道:“那你不早说?帮我切鳟鱼!”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这都还用说么?”,阿岳嬉皮笑脸地给妻子切开她盘子里的鳟鱼佐榛子奶油泡沫配香料汁拌菌菇。 梦尘见状不禁感叹:“哎呀,果然还是要多沟通嘛,很多事情都是早点说开比较好。” “说起来……柳老板,你跟管少校现在什么情况?”,周自衡八卦地提问道,“我看你们有戴戒指……上次管少校不是跟你求婚来着么?那是订婚戒指吗?” 梦尘满脸嫌弃地指着中指上的黄铜戒指:“这个顶多算工艺品。” 老管则挠了挠头回答周自衡的问题:“我们也是说开了,所以保持一个开放式的关系。” “开放式?”,李雨嫣双眼一亮,她和楚濯昂的状态也类似,“这可真是个好东西,现在越来越流行了,不过你们是不领结婚纸的那种吧?” 梦尘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反正就是默认在一起,但是不上法律关系,如果以后不爽对方了呢就随时可换,相比离婚来说,能做到财产分割和责任归属上的零损失。” 傅桥声噗嗤一笑,看着恩竹和沈韶说道:“那韶韶和秀发哥正好相反咯?领了结婚纸,在法律关系上是夫妻,虽然住在一起,但实际上只是室友?你们也是开放式的?” “才不是!”,恩竹心说楚濯昂还在场呢,傅小姐怎么嘴上不把门,“我们是封闭式关系!皇媒正娶,三书六礼,御赐的八抬龙凤花轿!” 楚濯昂皱着眉眯起了眼,疑惑地审视着二人:“室友?什么意思?” 傅桥声意识到自己失言,一时慌了神,抱歉地看向了沈韶。 “就是分房睡的意思。”,沈韶立刻找托辞救场,“他打呼噜声音太大,所以我们晚上一般分开睡觉,就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一样,这年头在夫妻之间很寻常。” 楚濯昂怀疑地盯着两人看,总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劲,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该不会是假结婚吧?!喂喂喂,这可是皇帝亲口定下的赐婚啊!所以你们新婚之夜并没有……这、这不就是欺君之罪吗!哇啊!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 知情的众人全都慌张得四肢僵硬,傅桥声更是掌自己嘴的念头都有了。 沈韶饶有兴趣地看楚濯昂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眼睛里几乎写着【哈哈!沈韶!你也有今天!被我抓到小辫子了吧!想要我保密的话速速求我!】的字样。 “谁跟你说我们是假结婚了?”,她戏谑地托着下巴,用手指轻轻敲着脸颊,“世子大人冷不防地突然给我们扣欺君之罪这么大一顶帽子,当心闪了舌头。” 李雨嫣戳了戳楚濯昂的胳膊:“差不多行了,我们俩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只不过看在父母的面儿上配合你而已,不然我早把你卖给记者,然后拉黑删号一条龙了。” “李雨嫣,你的脑子是真不好使。”,楚濯昂勾起嘴角乐道,“你这句【五十步笑百步】不就侧面证实了他们是假结婚么?在座的各位该不会个个都是知情不报吧?” 沈韶冷笑一声:“得了吧,就你还想告御状呢?你们家都多少年没被圣上召见过了?先进得了大殿的门再说吧!” “诬告的话是不是会被罚得更狠啊?”,恩竹故作无知地问道,“而且这种事哪有证据呢?” 楚濯昂不爽快地啧了一声:“哼!沈韶你给我等着!你这家伙平时作恶多端,总会有报应!反正这个小辫子一直拽在我手里,总有一天能用上!” 沈韶挽着上校的胳膊,故作娇柔地靠在他肩膀上:“世子大人在胡说些什么呢?我们俩真得不要太真,感情好得不得了!” 恩竹更是马上转头亲了沈韶一口:“看?够证明不?这事儿你就算去告状也说不清楚的,不是什么值钱的把柄,不如趁早忘了吧!” 楚濯昂嘴里“切”了一声,抬起下巴哼哼:“沈韶!要是你为了让我没有证据,而不得不白白挨顿糟蹋,那也照样是我赢!你们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怎么都是吃亏!” “啊?”,上校放下刚切好的鸽胸肉,捏起拳头抬眼看向对方,“糟蹋?吃亏?你刚才是在骂我吗?你是皮痒了还是想正个骨?” 沈韶立刻用那种【思想腐朽的老贵族看低等贱民】的眼神打量楚濯昂:“哇你这个人真的很低级诶……不过这件事我也不是第一天发现了,你真的配不上嫣嫣,但凡还有点自尊心的话,不如趁早把婚约取消申请表交了吧。” 李雨嫣也用看垃圾的眼神瞟着楚濯昂:“你真的好恶心啊……跟你有婚约的我才是吃亏吧?之前说好了的,我们婚后做试管,我宁可一辈子守活寡也不要被你糟蹋……” 桌上所有的女性,全都用【见到了地上来路不明的呕吐物】的表情看向他,连男性们都用那种【跟这个人一个性别的我真是被拉低了身价】的眼神盯着这家伙,这尖锐的目光扫射让楚濯昂如芒在背,他急忙辩解说这只是不相信两个人是真夫妻的修辞说法。 连刚才受了楚濯昂好处的魏大哥和凛凛父女二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好没有营养的话题。”,沈韶又尝了一块兔肉,“贫瘠得就像你的人格和修养一样。” 众人丢下餐布,纷纷起身说要出去继续玩,并且不想再和楚濯昂一路。 “不是,我那就是个语气助词!”,楚濯昂急急忙忙地也起身,带着一众侍卫跟在队伍的后面,他本来就没朋友,这家伙不想在自家地盘还被人排挤。 第2307章 冲破云霄 “刚吃过饭就玩这个不太好吧……”,沈韶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个水上过山车,皮皮虾造型的列车在瀑布和水池交替的轨道上穿梭,一阵阵尖叫声不断地传来。 小山激动地蹦蹦跳跳:“才不是刚吃过饭呢!我们刚刚明明先去玩的旋转海马和海葵洞窟探险!现在都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 恩竹搂着沈韶的肩膀,问她是不是害怕这个:“我们可以不坐,在下面给大家拍照。” “来都来了,一起玩嘛!”,李雨嫣笑嘻嘻地拍着沈韶的后背,她希望能在游乐项目的动态拍摄墙上抓到沈韶惊慌失措的稀有表情包。 沈韶紧张得咽口水,她其实对这种刺激的项目是又好奇想玩又本能害怕,心里不断地在挣扎纠结,不禁攥住了恩竹的手指:“那、那坐吧!” “这个给你。”,恩竹从随身防水手袋里拿出一个球塞入沈韶的掌心,“小金和公主做的升级款防护气球,说是能装下多个人,而且还加强了防护力。” 沈韶接过气球捏在右手里,左手依旧紧紧地握着恩竹的拇指:“其实我倒是没有害怕到这个程度……等会儿只要你别松手就行。” …… 随着鸣笛提示声响起,淡紫色的皮皮虾号足底的滚轮隆隆作响,每一个腹节都是一排四个人的座椅,正以较慢的速度穿过第一个瀑布,让所有人都被淋湿。 沈韶死死地握着恩竹的手,都快给他抠出指甲印子来了。 李雨嫣坐在沈韶旁边,她另一侧是面色铁青的楚濯昂,沈韶则捏了一个什么球状物,手里没空,所以李雨嫣属于是慌张地没地方抓,只能攥着安全栏杆,自求多福。 皮皮虾开始加速和爬升,沈韶掐手的力气逐渐加大,正如她快速爬升的心率,眼前的轨道弯曲而陡峭,沈韶能感觉到风呼啸而过,脸颊被吹得发烫的同时,又有水池和瀑布在增加湿度,沈韶感觉自己像是一碗被抛到空中又接住的捞面。 皮皮虾号在突破了几个水帘洞之后,疯狂地加速上升,来到了最高点“龙门”,并在这个地方停止了大约十几秒,这十几秒就好像行刑前的倒计时,对沈韶来说这段等待比过山车下坠本身更恐怖——给人一种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的错觉。 “啊啊啊啊——!!!” 随着列车的急速下坠,沈韶感到胃里好像有蝴蝶在翻飞,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抛向了天空,李雨嫣的尖叫声格外尖锐,楚濯昂更是不争气地直接喊妈爆哭,他这个家伙其实从来没有来过这个自家地盘上的乐园,毕竟他没朋友,一个人玩或者带女伴又怕被看见了说闲话。 恩竹和老管情绪稳定、面色如常,这种程度的失重感和翻飞以及速度,对他们这种习惯了开战斗飞船的军人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不仅可以做到一边乘坐一边吃冰激凌而不沾脸,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甚至能给每个人做三菜一汤的套餐饭。 沈韶则是紧紧地闭着眼硬忍着不喊,只是默默把恩竹的手指捏得缺血。 顾彤彤和阿岳张着大嘴喝风,他们两个吓得眼仁都小了一圈,傅桥声则是慌乱之中手不长眼,竟不小心一把抓住了周自衡的命根子,令其发出荷锄农庄里被阉割的猪的惨叫声。 小山和梦尘不知道是吓得情绪混乱还是真的开心,不断地发出欢乐的笑声来,凛凛和魏大哥则是在大声喊叫,特别是凛凛,她趁机大吼着疯狂发泄日常的压力。 最后,皮皮虾号冲进了最深的大水池里,激起巨大的浪花,在欢呼声中结束了本次运行。 一行人甩着身上和头发上的水,从项目出口走出来,依次接过护卫递上前的毛巾。 “怎么样,害怕吗?”,恩竹温柔地用毛巾给沈韶擦干头发,“根据我手上的痕迹,应该是害怕,但我似乎并没有听到你尖叫?耳朵里好像全是李老师的大嗓门。” 沈韶捂着胸口平复心跳:“就是因为她在我耳朵边上叫得太大声,转移了我剩余的注意力,导致我没心思喊,就光顾着害怕了……咦?小衡这是怎么了?” 周自衡捂着裆倒在地上抽搐,他翻着眼睛口吐白沫,傅桥声在周自衡身旁半蹲着摇晃他的肩膀,试图将其的意识唤回,阿岳和顾彤彤以及老管梦尘小山等人也担心地围着。 “呃……”,傅桥声不安地眼神飘忽着,“我好像刚才害怕的时候误伤他了……” 周自衡一头的冷汗,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抓着傅桥声的泳衣裙摆:“你……你得负责……” “我、我会赔偿你的!”,傅桥声双手握着他的爪子保证,“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一定掏钱给你治好!” 周自衡双腿发抖,身上还一抽一抽的:“只要你跟我结婚这事儿就算完……” 傅桥声立刻变脸,站起身来闪到一旁:“这俩不是一回事儿,不准趁机哄抬丁价!” “怎么这样!”,周自衡也不装了,麻溜地爬了起来追上去,“你这也太冷漠了!” 沈韶张着嘴心说小衡你脸皮也是够厚的了,她劝傅桥声快去洗个手,并从防水小包里拿出一包消毒湿巾递给她:“碰了脏东西,小心手上长出什么奇怪的红疹子。” “我!没!有!”,周自衡急于自证,“我甚至接种了高危hpv疫苗好吧?!” 老管一脸天真地打出暴击:“你一个男的好端端地去接种那个干什么?是因为经常换床伴所以不放心,才打了针来保护自己吗?” 梦尘想捂他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傅桥声已经用惊恐而嫌弃的表情面对周自衡,并火速接过沈韶递来的消毒湿巾疯狂擦手,连指甲盖里都要仔细抹抹。 “倒也不用这么嫌弃吧!”,周自衡颓然崩溃,“桥声,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总是有意跟我保持距离,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啊?” 傅桥声将消毒湿巾丢入护卫递上来的垃圾袋,她眼神闪躲地逃避这个话题:“是你的错觉,我没有什么事,就是纯粹地、一如既往地嫌弃你这个烂黄瓜。” 周自衡更加怀疑了,他凑近了要求傅桥声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真的?” “……不是什么大事。”,傅桥声躲开了对方的直视目光,“我像以往一样,相亲谈了个新对象而已,你还是一样,在排队等叫号。” 周自衡慌张地一愣:“以往你谈新对象,也不会这么避着我啊?我们不管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发小,不是吗?” “这次这个……我比较满意呗……”,傅桥声转身走人,不再面对周自衡说话,只是喃喃自语,“或许、或许我今年会结婚。” 在场的傅桥声的其他几个发小全都下巴脱臼,这件事傅桥声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属于是闷声憋了个核弹级别的大爆炸。 “他妈的那小子谁啊?!”,周自衡全身汗毛直竖,直接喊劈了嗓子。 傅桥声叹了口气,不打算再隐瞒:“就是上次电影节来的康渡侯世子,康祈光。” 周自衡瞬间被一键静音,一时哑了半晌。 康祈光并非原本的康渡侯世子,他的兄长在内战中因守城牺牲,之后他这个次子才成为了继任的世子,所以他并未早早定下合适的婚约,而是被昌宁县主捡了个漏。 “我记得,他、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啊!”,周自衡甚至不惜找对方的身体缺陷当借口,“你确定他能看清楚你长什么样?他知道自己在跟谁相亲么?而且他的脸还……” 沈韶立刻打断周自衡,阻止他继续把他自己越抹越黑、自毁人格,希望他能留点体面:“小衡你别说了,你天天钻研医术,不清楚内战的情况,康祈光左目失明,是因为他和他兄长一起守城的时候,被叛军的子弹击伤所致,你不了解,就不要再拿这个点说事了。” “……抱歉,我不知道。”,周自衡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一般,他如何比得上这位能和傅桥声家门当户对,又身份尊贵、勇敢爱民、临危受命的英雄世子? 傅桥声甚至表示对对方很满意,说明这家伙还是个性格温柔的可心伴侣……若要说他这个人有什么缺点,恐怕也就只有失明的左眼,以及被枪火一同灼烧毁容的上四分之一张脸。 “他家里人也很好。”,傅桥声又叹了口气,“他父母非常和蔼可亲,对我礼貌且有亲和力,而且彼此很恩爱,甚至坚守一夫一妻,不曾纳妾,家庭氛围也是十分温馨。” 这位世子没有马上娶妻和相亲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原本的世子兄长去世,所以对外宣布为其哀悼三年,三年一过,康渡侯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说亲人给踏烂。 禄敦伯则是因为父亲去世,他必须尽快结婚,有了伯夫人才能正常继承爵位,所以他没有遵循这个治丧规定,而是速速和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傅瑜声跳过订婚约的环节直接成婚,并且夫妻俩为了平息叔伯们的议论,用了一些促排药物火速怀孕生子,这也是双胎的原因。 傅桥声如果嫁入康渡侯府,恐怕也要做同样的事——继世子需要尽快组建稳定的家庭,并诞育下一代的合法继承人才能站稳脚跟、堵住悠悠众口,因为康祈光的兄长生前和妻子有一个女儿,这位嫂子家在朝中势力不小,恐怕这其中还有继承权方面的纠纷问题。 “……带出来见一见吧。”,周自衡捏着拳头憋半天说出来这么一句,“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一见再做决定吧,咱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也好帮你过个眼把把关。” 傅桥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当然,若不是今天他家侯府里有事,就一起来了……下周他正好要到王城来找他叔公商量一些事情,到时候顺便见一见吧。” 她转头看向沈韶:“对了,我记得他叔公好像和你们住在一个街道呢,也是京安那片的。” 恩竹和沈韶吃瓜到一半突然被cue到,身上一跳:“啊?是、是吗?” “你们的街坊邻居,到现在都还不认识的吗?”,李雨嫣和顾彤彤疑惑地看向二人,“你们怎么跟沈伯伯一样社恐啊?连这些活动都不参加?” 上校摆了摆手,解释说是为了沈韶的职业方面着想,毕竟她工种特殊,不能太高调。 “他之前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他来王城那周,正好有个料理主题的社交活动。”,傅桥声逃避着周自衡的痛苦神情,和沈韶继续这个话题,“还说他叔公是自治委员会的会长,怕你们把社区活动的通知邮件当垃圾广告,所以专门给你们送了邀请函,因为想着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以后就是最亲近的亲友了,希望能在活动上先和你们见见面、聊一聊。” 恩竹和沈韶后背淌下瀑布——他们刚给自治会回了消息,说恩宅不参加,没空。 上校更是脚趾抓地,他甚至一直以来都把京安街道社区的发件归类到“骚扰邮件”的栏目。 “呃……”,沈韶咬着牙纠结,心说这样老把人的热情邀请拒之门外,会不会搞得傅桥声在对方亲戚那边形象不好,说例如冷漠孤高、近墨者黑什么的,“确实有这么个活动……” 她扶额妥协,想着只是一个社区活动应该也不至于影响太多:“我们会参加的。” “那你们就要先我们一步见到他了?”,李雨嫣一挑眉毛,“康祈光会一起参加吗?” 傅桥声点了点头:“会的,他说来王城的时候就暂住在叔公家,他叔公让他一起去,不如干脆你们当天参加完活动之后,一起过来和大家聚餐?” 沈韶和恩竹两人四肢僵硬:“呃……行。” 沈韶担忧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周自衡,他似乎已经快要碎在池子里了。 …… 烟花秀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王城不让放烟火,东碣城其实作为靠近王城的城邦,也有类似的相关规定,只不过东碣乐园的烟花秀通过了特别事项审批,得以一枝独秀。 “看本公子搞的绝对的超级vip观景位!牛逼吧?”,楚濯昂炫耀着自己的特权,他让乐园管理者把最好的位置提前留了出来给众人,甚至给大家设置了椅子。 李雨嫣嫌弃地甩了甩手:“看烟花坐在椅子上好没氛围的!你好没品啊!真丢我的脸!” 沈韶见魏大哥的女儿凛凛欲言又止,她背的是防水的双肩包,容量大不说,还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似乎是准备了什么但不敢拿出来,于是沈韶微屈膝盖问她:“凛凛,你是不是带了什么比椅子更好的东西?能帮到我们?” 凛凛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回答:“我、我带了野餐毯!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哇!”,李雨嫣和傅桥声立刻鼓掌,“凛凛真是聪明的孩子!想得这么周到!这才对嘛!烟花就是应该坐在野餐毯上看呀!” 顾彤彤和阿岳耳语着说了几句,阿岳半蹲下了他两米有余的大个子,同魏大哥商量:“魏大哥,我想知道凛凛这个暑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呃,可能、可能会在家自学初中的课程吧。”,魏大哥挠了挠后腰,又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背问她有没有什么计划和安排。 凛凛说想到货运公司给老爹当随车小工,帮忙的同时赚点零花钱。 “你这孩子瘦瘦小小的,去当什么货运小工呀!不如来镇关侯府上赚些零花钱如何?天这么热,我们那儿比大太阳下舒服多了!”,顾彤彤捂着嘴轻笑道,“我们女儿三岁,生性胆子小,府上请的那些老师她害怕得很,正缺一个温柔负责的姐姐带着她念念故事书呢!” 小山立刻补充道:“彤彤姐姐,我跟你说!凛凛是我们班长,读书考试也是年级第一!不管是责任心还是能力,她都最合适了!” “是吗?那太好了!”,顾彤彤开心地一合手掌,随后想到了什么,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镇关城虽然离王城不远,就在北面古关口外,但每天来回坐车四五个小时是要的……” 她用询问的眼神望向阿岳,阿岳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我让人收拾一个客房给凛凛住不就得了?暑假不过两个月而已,小事罢了!” 阿岳转头问魏大哥的意见:“有我们关照着,凛凛在府上一定不会受委屈,还能解决您暑假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在家的问题,不知道魏大哥您能不能同意这件事?” 魏大哥张着嘴吃惊,他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儿让孩子自己决定;凛凛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敢不敢接下这差事,转头用眼神向沈韶寻求帮助。 “你值得,也配得。”,沈韶小声地在凛凛耳边说道,“哪怕这个邀约平等地给到你们班上的每个人,也只有你的聪明才智、体贴细心、做事周到,能足以把握这个机会。” “我想去!”,魏凛凛坚定地回答了镇关侯世子夫妇,伴随着第一发烟花升空,火光冲破了云霄。 第2308章 瓜夜永不眠 “啊不行了!今天就先放过我吧!”,沈韶气喘吁吁地仰面躺着,苦着脸地求饶。 “再坚持坚持!”,恩竹俯视的脸上眼神恳切,“才做了四十六下!” “唔——嗯——啊!”,沈韶努力卷腹,挺起身子,艰难地又做了一个仰卧起坐。 “四十七!时间到!”,恩竹按下倒计时结束的按钮,疯狂鼓励提供情绪价值,“太棒了!远超及格标准!不愧是你!正式恢复训练才一周,短短的七天时间,进步也太大了!” 沈韶被这一串马屁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一点进步,也没有那么值得夸奖吧……” 恩竹给她递上擦汗的纸巾,双眼放光,激动地说道:“才不是【这么一点】进步!你现在所有体能测试的项目表现,全都超过及格线了!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啊!” 沈韶扭捏着嘿嘿乐,刚才又是俯卧撑又是仰卧起坐的,本来已经精疲力竭的她听了这话又重燃动力,询问恩竹现在几点了,要不要洗漱之前再来一次徒手战斗技巧的复习。 “才刚过十点一刻!保证八小时睡眠的情况下,明天我们八点起床锻炼的话,今晚的训练最迟十一点结束,十二点之前入睡,那完全可以再做个徒手战斗训练!”,恩竹欢喜地在训练记录表格上记下沈韶的仰卧起坐数据,“不过你先休息十分钟,我给你开瓶水喝!” 殊不知,恩竹和沈韶套房的左右墙壁后面,同时贴了好几只耳朵,他们实在是好奇这两个人为什么烟花秀一结束,就急急忙忙地牵着手说要先回酒店,连小镇夜市也不一起逛了。 “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啊!”,老管贴着墙小声抱怨道,“这酒店隔音也太好了吧?他们到底在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走之前说【时间快到了】之类的,究竟在搞什么神秘的东西嘛!” 梦尘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脑瓜,轻声责怪:“还能是什么?你这家伙还偷听,多猥琐呀!” “你刚才不是一样在墙上贴着耳朵么!”,老管捂着脑袋上被拍痛的地方,“说起来,小山睡着了没?蹦了一天该困了吧?” 梦尘小声地说这孩子玩了一天累得已经呼呼大睡,她甚至还把小山卧室的门给反锁上了。 “那……一起洗澡?” …… 周自衡眯着眼看向自己房间里两个把耳朵紧紧地贴着墙的女人,他嘴角抽搐地吐槽:“刚才你俩一起来敲我门,我还以为自己都这个年纪了,还会像青春期一样做肮脏的梦呢。” 李雨嫣和傅桥声一齐转头,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你小点声!” “趴半天了,听到什么了吗?”,周自衡的眼球自动导航到了傅桥声的屁股上。 李雨嫣遗憾地回答说什么也没有:“隔音太好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傅桥声摸了摸下巴,转头伸手问周自衡要东西:“你不是医生么?有没有带听诊器?” “至于吗?!”,周自衡惊得身上一跳,“你未免也太八卦了吧!” 李雨嫣啧了一声:“你就说有没有带吧!带了就赶紧拿出来!” “有是有……”,周自衡犹豫地挠了挠脸颊,“但是……不太好吧?” 傅桥声急切地瞪圆了眼:“拜托!这是百毒不侵的空心人沈韶啊!曾经的满级防御装甲战车、浪漫绝缘体、清心寡欲和人类有生殖隔离的外星生物、对恋爱完全没兴趣甚至说是浪费时间的家伙!今天竟主动拽着秀发哥心急火燎地奔回酒店!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说实话我并没有太好奇……”,周自衡弱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相比你来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在乎她啦……” 李雨嫣抬起手环插嘴道:“彤彤问我们有没有挖到什么料!她和阿岳还有魏家父女快逛完夜市回来了!” “完全没有挖到!”,傅桥声摇晃着周自衡的肩膀,“速速拿出听诊器!” 周自衡极不情愿地打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诊疗箱,再从诊疗箱里拿出有穿透和放大功能的智能听诊器,犹豫地递给了傅桥声:“你们也差不多得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傅桥声立刻将听头按在墙上,旋转探听功能的调节钮,戴上耳罩闭着眼仔细听。 “啊!好疼!不是我说,你身上……这也太硬了!” 沈韶揉了揉掌指关节,刚刚她的一击打在恩竹格挡的胳膊上,不仅没有造成任何有效伤害,还被坚实的肌肉和骨骼撞得生疼。 “不好意思,我注意点。” 恩竹挠了挠脑袋抱歉,沈韶疑惑地想这不是客观身体素质的问题吗?他这要怎么注意?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怕因为这个,就在徒手技巧训练上放水。 “倒也不用,我习惯了就好了,别在这种时候怜香惜玉,我们继续!” 上校点了点头,摆好防御姿势,继续迎击,该换用相对柔软的手掌来格挡,发出击掌声。 李雨嫣焦急地拽着眼眶眦裂、下巴脱臼无法说话的傅桥声,让她快讲讲听到了什么:“你不吱声也行呀,拿来给我也听听!” 傅桥声颤抖着手摘下听诊器递给李雨嫣,颓坐在地毯上试图接受:“我靠……这反差感……” 李雨嫣戴好听诊器,把听筒按在了墙壁上。 “再过来一点,对,就是这个位置,棒极了,可以再使劲一些,这点我还是受得住的。” 恩竹指导着沈韶击打有效的脆弱点,复习和纠正之前的知识和动作要领。 “这里吗?我要不要手速再快一些?是不是会更好?” 沈韶用手刀比划了两下,询问恩竹是否能在这个击打组合中提速,从而做到出其不意。 “可以,不过要注意节奏不要乱了,按我们之前做过的来,我教你。” 上校肯定了沈韶的主意,并示范了一下加速后腿部踢击要如何跟着变化。 沈韶做出劈里啪啦一阵连续的有效攻击,恩竹满意地微笑着点头,心想这下谛听的测试肯定能通过了,不会影响到沈韶之后的休息时间安排。 “你看你一身的汗,还喘成这样,看来体力还是不够好,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先洗漱睡觉,明天早上再继续吧?” “我的体力哪能跟你比,天天从早到晚地折腾都不知道累的。” 恩竹拧开一瓶新的水递给沈韶,微笑着去浴室替她把浴缸的水放上,并先行冲澡。 李雨嫣一头雾水,犹疑地摘下听诊器,她欲言又止地嘶了两声:“好像结束了,我最后听到了浴室的水声,不过他们这是在……?shit,是我想的那么一回事吗?” 傅桥声连忙问她听到了什么。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情报,周自衡在一旁听着添油加醋的内容,惊得合不上嘴。 “彤彤他们回来了,还说给大家带了小吃。”,李雨嫣看了一眼手环上的群消息,“问了我们是不是还醒着,说给我们挨个送到房间,韶韶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顾彤彤很快回到了酒店,并敲响了周自衡的房门,阿岳则先行回他们自己的房间洗漱。 “怎么样?”,她给三人递上小吃,“这两人是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三人又添油加醋地给她描述了一下,顾彤彤惊讶地捂住了嘴,说果然如此,并把傅桥声和周自衡不在的那晚、在积木鸟酒吧从梦尘口中听到的安全距离理论重复了一遍。 “走走走,去看看!” 洗完澡的恩竹听到门铃声后打开了房门:“各位晚上好,哇是章鱼丸子!怎么还专门送过来?真是麻烦顾小姐了!正好当夜宵了,我们两个这会儿确实有点饿,谢谢。” “韶韶呢?”,李雨嫣探头探脑地往房间里瞟,却看到客厅地面上摆了一张瑜伽垫。 上校疑惑于这家伙完全不礼貌的行径:“沈韶刚进去洗澡了,李老师是有事要找她吗?那我等下和她说一声,让她来你和傅小姐的房间?” 周自衡吸着灵敏的鼻子,心说怎么没闻到特别的味道?虽然房间很大,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完全完成了换气,一点痕迹也不留吧? 顾彤彤则上下打量着恩竹,他手臂上没有新增的伤口,脖子和浴袍前襟露出来的锁骨和胸前也没有吻痕一类的东西,她开始怀疑这三个家伙的情报有误。 傅桥声忍不了了,直接提问:“你们刚刚急急忙忙,脱离大部队跑回来干嘛呢?” “啊,难道打扰到大家的兴致了?真是不好意思。”,军官抱歉地挠了挠后颈,“因为沈韶她在准备体测,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严格的训练计划表,按时训练能保证她在测试当天的状态最佳,我们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回来训练了。” 四个人愣住了,他们尴尬地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责怪彼此谎报军情。 恩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用眨眼和眉毛加密通话,犹豫地提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不方便在场的事情要商量?等会沈韶洗好澡了,我让她过去你们那边一趟?” “呃……不用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顾彤彤摆了摆手作罢,并且转移话题,“对了,管少校和柳老板他们还醒着么?我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夜宵?” 恩竹看了一眼手环里那个叫【龙宫探险小队】的群,微笑道:“我看他们两个都没回群消息,可能已经休息了吧,毕竟带着个孩子,估计更疲惫些。” 大家用社交性的打哈哈结束了对话,并礼貌地互道晚安,各自回屋。 恩竹拿着小吃回到套房客厅,放在了桌面上,并从冰箱里拿出两听汽水,等待沈韶出来,两个人的体检指标都很好,睡前稍微吃一点东西不要紧。 …… 顾彤彤坐在李雨嫣和傅桥声房间里的客厅沙发上,啧啧感叹这两个人满脑子黄色废料:“你们自己听听自己刚才和我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李雨嫣吐着舌头说她其实本来不是很确定,都是因为傅桥声给的暗示。 傅桥声摊着手掌说就她听到的内容,真的很难不想歪。 “不过你们居然还问小衡借听诊器,也是蛮拼的。”,顾彤彤噗嗤笑出声来,“诶不对,桥桥,你现在还往小衡房间里钻,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傅桥声抱着李雨嫣的胳膊解释道:“我是和嫣嫣一起去的,又不是一个人进的,怕什么!” 顾彤彤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人啊,从小纠缠到如今了,最后还是……” “还不是怪他自己?”,傅桥声撇了撇嘴骂道,“内耗,自卑,软弱,废物一个!” 李雨嫣斜眼看着傅桥声问她:“那你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呃……”,傅桥声一时被问住了,“一开始的话,年纪小不懂事,就是会为一点小事,产生那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吧,消磨到后面就只剩感觉,不剩别的什么了。” 她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屈在沙发上的脚趾,小声地说其实自己也不清楚是喜欢他什么。 “可能是那股子奋不顾身的蠢劲吧。”,傅桥声苦涩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们能不能懂,就是再也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给我带来让心如此剧烈跳动的感觉。” 李雨嫣拍了拍傅桥声的肩膀,说是她见识的不够多,自己可以叫几个顶级帅哥来陪她玩玩,保证她心脏狂跳,什么狗屁周自衡,那种随处可见的男人马上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别打岔!”,傅桥声拒绝了男模派对的邀请,继续说自己的正事。 她说着康渡侯世子康祈光的优点,掰着手指头能盘两轮,但她还在犹豫的原因,就是对这个人没有所谓的“冲动”,康祈光很好,但傅桥声对他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祈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属于是你们任何一个人嫁给他,我都会真心祝福和激动的程度。”,傅桥声看了一眼李雨嫣,一副简直想把她介绍过去的模样,“但……我不喜欢他。” 顾彤彤摸着她的手掌劝道:“可能只是相处的时间不够长呢?或许再了解他多一些,你就会逐渐喜欢上他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嘛!” 傅桥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能想象到我们两个人的未来,那种日子一眼望到头的感觉。” 她挠着头发崩溃,说她和自己的妹妹不同,她做不到一直过“相敬如宾”的日子,她的生命里需要激情和冲动,需要波涛汹涌的感情,而不是一潭死水的宁静。 “那是你没结过婚,有太多幻想。”,顾彤彤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平淡,激情也会日渐消退,反正最终结局都是一潭死水,还不如找个好点儿的人。” 傅桥声一脸【得了吧】的表情反驳顾彤彤:“你跟阿岳的感情多好啊!嘴上劝着我,你自己还不是和喜欢的人结婚了吗?甚至是公认的模范夫妻,分明就是在炫耀嘛!” 顾彤彤冷哼一声告诉她真相:“其实我们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家丑不外扬而已,天底下哪有完美的伴侣?” 她咬了咬牙说道:“其实……阿岳出轨未遂过,在我怀小儿子的时候。” 李雨嫣和傅桥声浑身一抖:“啊?!” “很可笑,对方是内务司送东西上门的一个小姑娘,嘴很甜,每次来都会顺便和我们寒暄两句再走,她本人应该是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尽职尽责的同时试图和我们家搞好关系……后来也是她给我看的阿岳给她发的消息,还主动说为了避嫌,她向上司申请了换负责的片区,不会再到我们府上来了……我确认了是阿岳在骚扰她,当时我假装不知情,后来阿岳虽然也没提,但估计是出于愧疚心,主动献殷勤补偿我,之后一直老实到现在。” 两个人瞬间浑身爬满鸡皮疙瘩,连忙摸着手臂试图将其抚平:“你别说了!好恐怖!” 顾彤彤苦笑道:“所以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吧?不如想想,要是你真的跟小衡在一起,所谓的激情能维持多久?所谓的喜欢和爱到底价值几何?知根知底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又怎样?当然你如果确定要嫁给康祈光,也有需要仔细想想的事情……就拿我和阿岳来说吧,他除了是我的恋人以外,他也是镇关侯世子,他有实实在在的爵位继承压力,如果我当时第二胎没有生下男孩儿,我在侯府的处境会如何?他父母还能像现在这样,如此开明地让我自由地选择去上班吗?阿岳他就算爱我,但在压力之下,又真的能做到永不纳妾吗?” 傅桥声更加崩溃了,她恨自己不是妹妹那种顺服性格的人,也恨自己做不到一刀两断。 “与其相信所谓的爱,不如斟酌利弊。”,顾彤彤摸了摸傅桥声的背,“如若小衡入赘,你就要一个人扛起傅家的一切了,还要面临感情消磨殆尽的风险;但是如果你选择康祈光,你只需要迅速诞育后嗣,帮他站稳从过世兄长那里继任来的世子之位,有康渡侯家族势力的帮扶,傅家上下就会再无后顾之忧,至于感情方面,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期待,不管他未来做什么,你也不会伤心失望,反而是如果日子越过越好,那你也会越来越开心快乐。” 傅桥声开始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康祈光能不能接受开放式关系。 “你要学我呀?”,李雨嫣被逗乐,“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的男朋友是跟牙刷一样定期更换的,属于是消耗品,要是固定某一个对象的话,你猜楚濯昂会不会去买凶杀人?” 傅桥声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可以是固定对象的开放式关系。 “不安全呀!”,李雨嫣拍着手掌,惊讶于这么简单的道理傅桥声居然都不明白,“万一我和我的情人合伙弄死楚濯昂怎么办?到时候楚濯昂棺材盖子一合,让我和他的孩子继承完爵位,之后我和情郎就能光明正大地花他家里的钱继续爽歪歪了呀!所以他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我的情郎弄死,以绝后患!同理我也一样,万一他和情妇搞出私生子,轻的要跟我的孩子抢财产,严重的话要连我一起处理掉怎么办?那我不是这么多年全白干了么!所以最终博弈、平衡、掣肘,就是默认两个人都是非固定的开放式,不带感情,纯娱乐。” 顾彤彤恍然大悟地发出“噢~”的声音:“难怪那天你给他打语音,他办事儿到一半还是要停下来,先满足你的要求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合作关系有默认的最高优先级是吧?” 李雨嫣点了点头说回答正确:“我们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其实已经很有默契了。” 傅桥声叹了口气:“好吧,你这种开放式不能带感情,这条路我也满足不了要求……韶韶和秀发哥他俩那种算什么?我可以参考么?” “他俩?他俩更复杂好吧?你还想参考呢?”,顾彤彤喝了一口水舒缓说了太多话的嗓子,“他俩是【本来好好的,现在给搞得变味了】的情况,众所周知韶韶酷爱自由,而且你越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讨厌越抗拒,越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秀发哥一开始是她自己选的,估计本来喜欢得不得了,反而是被皇帝一按头强制,她恐怕瞬间就下头不喜欢了。” 傅桥声摊着手做了个“所以?”的手势。 “所以就变成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了呗!”,顾彤彤用大拇指挥向身后的墙壁分析道,“明明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里也能这么礼貌克制,明明是有激情的恋人,却不得不顾虑到对方的纠结,而演变为相敬如宾的模式,秀发哥估计心里头恨死皇帝了!” 李雨嫣也摇头感叹:“这就是韶韶一边说喜欢秀发哥,一边没法做好进一步的思想准备的原因吧?因为违背了她【一切都出于主观意愿】的原则,搞得推进度好像变成了因为有结婚纸而不得已做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分清到底是出于自己的心,还是出于形势所迫。” 傅桥声觉得恩竹有点可怜:“那秀发哥还真是倒霉,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碰不得,出于尊重对方的意愿一直忍耐,默默地希望有一天两个人能水到渠成,但是他却不知道,其实韶韶已经不可能做到发自真心了,两个人就只能这样相看着守一辈子的活寡活鳏……怀着希望的花苞,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成灰色枯萎,最后心死才发现,是一开始根就坏了。” 三个人擅自分析,他们压根不知道恩竹和沈韶一同经历的那些保密任务,是如何在逐渐地修复着这样的关系,又是如何让沈韶意识到双方的真心是多么宝贵,如若就因为皇帝的擅作主张而草率否认和放弃,是多么荒谬可笑且可惜。 …… 恩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趴在床上的沈韶,她正在手环上回顾今天拍摄的照片,但是这个家伙洗完澡之后换上了夏天凉爽的冰丝吊带睡裙,毫无防备地裸露着后背和大腿。 “你……”,上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犹豫几秒后,伸手把被子盖了上去遮挡。 沈韶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脚踢开被褥:“干嘛给我盖上?热!” 这一脚直接给军官的脸染红了——沈韶抬腿的动作太大,掀起裙摆而不自知,这下不仅是大腿了,连屁股也露在了外面,只有一条浅蓝色的底裤遮盖关键处。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又反应过来不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捂眼睛?我们明明都已经做到最后一步了啊!虽然我不太记得吧,但既然到那个程度她都可以接受了,看看就完全没问题呀!这也不算得寸进尺对吧?这叫事已至此嘛!” 上校撤下了手,咽了口口水,改为目不转睛、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沈韶的第六感注意到了一股炽热的视线,她转头见恩竹满面通红地看着自己身后,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于是也顺着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状态。 “哎呀!”,沈韶惊慌失措地赶紧把裙子往下拽了拽遮盖,“你还真是暴露无疑!” 恩竹嘴里耍滑头反驳道:“明明是你暴露!我裹得严严实实的!” 沈韶连忙翻了个面坐了起来,仰着半靠在枕头上,把裙摆压在身下:“我又不是故意暴露!事先声明,撕裂伤要一周才能完全恢复,期间不能乱来!” “所以一周以后就可以了?”,恩竹心说刚才这句好像是得寸进尺。 沈韶双手捂脸:“考虑一下我的羞耻心行吗!别这么直接地问啊!你要我怎样回答啊!” 上校疑惑地皱起了眉:“之前是谁说要必须先得到自己的明确同意,且讨厌伴侣太主动和玩强制,希望由自己主导节奏的来着?那我不得事先问问么?” “你管我!”,沈韶原地耍赖翻脸不认,“什么都说得这么明白的话,岂不是一点气氛和情调都没有了吗?我什么意见,你可以凭感觉确认的呀!非要我用大白话告诉你吗?” 恩竹以拳头向下击掌:“噢~好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没听到你的明确拒绝,就是默认可以,对吧?” 沈韶张了张嘴,犹豫地又仔细地想了一下:“呃,对……不对!” “啊?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我要确保你不会突然做很奇怪的事情,危险操作除外!其他的都对!” 上校挠了挠后脖子:“什么叫危险操作?” “特殊癖好类、无措施行为类、违背公共良俗类、有害身体健康类!需要提前申请确认!” 军官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那是自然,这你放心!这点数我还是有的。” 沈韶挑了挑眉不太相信地问道:“哦?那你刚才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看,是想干什么?不是我刚刚说的那几类?” 军官眨了眨眼:“应该不算吧?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的分类标准呢。” 沈韶摊开双手:“那你演示给我看,刚才想做的事情,我来告诉你是否为常规许可类。” 恩竹勾起嘴角露出坏笑,脸上写着“这可是你说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床沿,缓慢地爬了上去,跪在床单上一寸一寸靠近沈韶。 随着床垫被体重下压的斜坡角度变大,沈韶不禁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恩竹向沈韶伸出了他的手臂,沈韶紧张地下意识闭上了眼。 略带粗糙的厚实大手托住了沈韶的左小腿,顺着曲线向上滑动,逐渐用虎口卡住了膝盖的后窝处,随后恩竹稍稍用力,将这条腿在自己面前抬起。 沈韶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动作,偷偷睁开了一丝缝隙查看,只见恩竹跪跨在她的右腿上,用一只手撑在床垫上,低伏下上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脖子和脑袋向她的左侧偏去,并同时又托举高了一些她的左膝。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沈韶左边大腿的内侧,酥麻感瞬间如同电流般沿着肌肤穿刺上来。 沈韶情不自禁地娇哼一声,随即立刻双手捂住了恩竹的耳朵,不想让他听见这羞耻的声音。 上校在她的掌心之间抬起脸来,微笑着看向对方问道: “像这样,可以吗?” “……可以。” 第2309章 又又又卷入案件 微微泛起红晕的四目相对着,房间里的顶部射灯在双方的眸中闪烁成星,恩竹和沈韶相隔不足半米的脸庞之间,安静的空气逐渐升温,甚至变得有些炽热滚烫。 正如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悄然混杂了荷尔蒙的动物性本能。 恩竹撑着的手掌忍不住带着身体向前倾倒,膝盖也随之挪动,缩短了两个人鼻尖之间的距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将头向右侧轻轻偏转,抬起下巴凑了过去。 沈韶的手指及时抵在了他的嘴唇上:“停,冷静,还有三天。” “哦哦哦对……”,恩竹猛地睁开了眼睛,尴尬得眼球乱转,“不好意思,我的我的……” 上校心说刚才这也太丢人了,不仅本意是想逗一下沈韶让她害羞,却反倒自己把自己玩上头;还表现得如此猴急,一看就是无法自控的新手菜鸡。 沈韶表面上故作镇定,实际上心里狂说好险,差一点就被气氛感染得情迷意乱了,好在她的身体及时提示,小腹突然莫名抽痛了一下抗议,这才让沈韶清醒过来。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腿放下?”,沈韶捂着嘴嗤笑一声。 上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还夹在对方的左腿膝盖后窝里,沈韶的足趾甚至因为他刚才的靠近,而以小腿越过恩竹的肩膀,轻踩在他的后背上。 恩竹手忙脚乱地把她的腿放回原位,并拽了拽沈韶的睡裙下摆,给她盖好。 “我、我上个厕所,然后咱们就睡觉,明天早上八点按计划开始训练!”,军官像条泥鳅一样滑溜着下床,穿上拖鞋快步蹿进了洗浴间。 沈韶把手掌放在嘴边呈一个喇叭状:“记得完事儿了洗洗哦!不然味道太大了影响睡眠!” …… 沈韶在卫生间里看着手里的验孕棒,上面清晰明确的一道杠让她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只是第五天的测试结果,按这个说明书上的要求,第五、七、十一、十四、二十一天,都要各测一次,五连的一水儿阴性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然就得去抽个血了。 恩竹在外面敲了敲门:“好了吗?咱们走?” “好了,马上出来!”,沈韶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出门和恩竹一起去酒店的健身房,使用里面的跑步机进行三千米的训练。 沈韶在跑步机上有节奏地奔跑着,恩竹在一旁指导她用正确的呼吸方法和跑步姿势,合理分配体力的同时提升速度,保证她在跑进及格时间的前提下不会伤害身体。 这样的训练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沈韶如今不再会像之前一样出现“跑麻了”的情况。 “哇靠,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你俩!”,老管刷了房卡进入健身房,“原来沈小姐身材好是因为自律?我还以为是天生的呢!” 恩竹转过头来满意地对着老管夸奖:“不错嘛!你小子出来玩还记得要每日训练,不愧是咱们特军部队的少校、冉冉升起的青年才俊之星啊!”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带出来的校官!”,管巍桦顺口拍个马屁,在恩竹不再和他扯淡之后,走到一旁脱掉上衣开始做准备运动。 沈韶并没有被这两个人的商业互吹分心,她看着机器上的数据和手环屏幕记录的身体机能数据,努力坚持着新的呼吸习惯和能够保护关节的动作要领。 随着跑步机结束声的响起,沈韶随着履带逐渐放缓脚步,恢复心率和呼吸。 “太棒了,才用时十三分钟!”,上校惊喜地看着机器上的计时,伸手帮沈韶拆下手臂上和大腿上的传感器绑带,“我看看这两个的数据,是不是也越来越好了?” 沈韶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手撑着膝盖喘气:“应该是吧?我有努力在保证运动姿势不变形,到最后五百米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不过已经尽力了!” 上校看了一眼报告后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什么叫不过已经尽力了?说得像没做好似的!你都不知道这个数据有多棒!运动姿态匹配的正确率超过90%了呢!” 他激动地抱起沈韶转了一圈,随后将其轻轻放下,转身拿起瓶装水拧开递给她:“来!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再帮你放松肌肉,之后就去吃早饭!” 沈韶看了一眼正在卧推的老管,只见他身上的汗直往靠垫的缝隙里流,于是恶心得头皮发麻,赶紧问恩竹有没有带自家用的筋膜刀。 “这儿有公用的,用酒精棉擦一下就行了。”,恩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没带。 沈韶连忙疯狂摇头:“不不不不不,跑步机这种不直接接触的东西,我可以接受用酒精棉消毒后使用,筋膜刀是要直接碰到我的,我接受不了公用的!当时你们部队理疗室里的不也是一次性的复合板嘛,这儿没有吗?” 上校抱歉地表示自己没考虑到这一点,酒店也没有一次性用品:“那我徒手给你按吧。” 老管哐地一声把杠铃放回架子上,猛地挺身开起恩竹的玩笑来:“哎哟!咱们的长官是什么时候学坏了啊?找了个这么好的借口摸腿呢?哪儿看来的招哇?” “一边去,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我这是正儿八经的推拿好吧?”,恩竹甩了甩手腕驱赶这个烦人的家伙,抬眼注意到了老管胸前的牙印和吻痕。 上校大惊失色:“小山还在呢!你们两个在孩子面前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早都睡了,而且我们那个是大套房,有两个卧室你忘了?”,老管拉伸了一下肩膀。 恩竹瞳孔地震:“他、他在隔壁也能听到的啊!你俩动静有多大我又不是不知道!” “放心,这家酒店隔音好得很!”,老管拧开水咕嘟咕嘟灌下一整瓶,“趴墙上都听不见!” 沈韶察觉到了关键要素:“你怎么知道趴墙上都听不见?你试过?” 她记得很清楚,老管的房间就在隔壁,另一边则是周自衡的房间。 老管一下子怔住了,他迅速把瓶子丢进垃圾桶里,穿上衣服就要跑路:“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吃早饭了今天天气真不错拜拜再见!” “你给我站住!立正!”,上校厉声喊道,老管听到长官的口令,条件反射地啪啪跺脚立定,他刚反应过来,肩膀上就被拍上了恩竹有力的手指。 完蛋了跑不掉了。 军官微笑着逐渐加大捏他肩膀的力气:“乖,老实回答沈小姐的问题。” “那是……修辞的说法。”,老管后背瀑布般淌汗,他盗用楚濯昂的话术试图蒙混过关。 沈韶歪着脑袋故意扮可爱,实则拷问:“如果是修辞的话,您刚才跑什么呢?” 老管的肩膀被捏得生疼,他支支吾吾道:“我没、没跑呀,就是突然有点饿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想以后每个周末都出紧急任务吧?”,恩竹又加大了力气,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同时鼓起的还有老管因为忍痛而用力的两腮咬肌。 “我错了!”,老管苦着脸求饶,“我就是好奇你们急急忙忙跑回来干嘛,没有别的目的!也什么都没听见!因为这儿隔音太好了!我趴墙上听了半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沈韶摆手示意恩竹放了这个猥琐的家伙:“应该确实是隔音好没听到,不然柳老板肯定不会在小山在的时候跟你搞……不过我们本来也就什么也没干,只是赶回来按时训练而已。” 她心说这都什么不靠谱的大人啊?要不给小山重新找个正经点儿的领养家庭吧? 老管逃离了健身房,他肩膀上带着一片火红得出痧的指印。 上校叹了口气,坐回沈韶身边,把她的腿架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小心地揉捏放松。 …… 众人齐聚在了吃早餐的地方,出于隐私性的考虑和暑期周末的人流量,大家并没有去酒店底楼的大自助早餐厅,而是进入客人相对较少的行政酒廊。 小山拿了一盘各色炸物垃圾食品返回,被梦尘缴获并勒令其吃有营养的东西,李雨嫣威胁他说要是长不高的话,以后就会跟楚濯昂一样没人要。 “小衡哥哥不算矮,不也没人要嘛,身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啦!”,这孩子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周自衡差点就地吐血而亡。 老管啧了他一声道:“身高确实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我看你这破嘴才是!” “嘴甜也不一定好使。”,小山吞药一般被迫喝下牛奶,“小武哥哥不是一样被女人甩?” 上校心说武嘉焕要是在场,估计要哭得水漫金山,这孩子的攻击力也太强了。 小山喝完牛奶递给梦尘检查杯子,他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我看还是单身好,娶个老婆回家,像你似的天天管着我多烦呀,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吃多少薯条就吃多少!” “小伙子很有前途啊!”,阿岳开玩笑道,“年纪轻轻就悟得生活的真谛了!” 李雨嫣和傅桥声听到这话后,自动地和昨晚吃到的瓜结合了起来,阴阳怪气地揶揄阿岳:“哦?你也嫌被管着烦啊?觉得还是单身自由,想玩几个小姑娘就玩几个是吧?” 阿岳疑惑地看着两人,心说自己今天是什么时候惹到她们俩了? “我这是为你好才管着你!”,梦尘又给小山的盘子里夹了块三文鱼,“有人惦记着是福气,没人爱才可悲,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周自衡又是一口老血涌上胸口:“不是……你们母子今天是一定要我死是吗……” “有人爱也不一定就幸福啊!”,小山夹起鱼肉沾酱,“生活里的糟心事儿多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个年纪了,不会还真有人信有情饮水饱吧?我看还是努力赚钱比较靠谱!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搞定!” 沈韶心说树醒风要是在场应该能狠狠反驳你,但很可惜这家伙这会儿不知道又躲在哪,暗戳戳地谋划什么新的诡计呢。 顾彤彤啧啧感叹,说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现实:“柳老板,我看以后还是少让小山在店里帮忙吧,三观都要给那帮抽烟喝酒的成年人带偏了。” 恩竹和沈韶以及老管和梦尘心说,这孩子的三观才不是被积木鸟的客人带偏的,从小长在花柳阁,还能有这个水平的认知已经是很不错了,不必要求太高,能遵纪守法就行。 之前顾彤彤还担心过梦尘一个女人带一个男孩子,会不会因为父亲角色缺失,而很难做性教育的事情,沈韶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吐槽的内容是“他恐怕比在座的各位都懂得多”。 “哎呀,知足常乐,小山么天资有限,我对他期待值本来也就没有太高,反正他又不是凛凛这种好孩子,我就从来不会幻想他以后是考皇首大还是王城理工,所以就随便他吧!”,梦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健康,快乐,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就好了。” 魏大哥连忙说自己也没想要给女儿那么大压力,不是非要上皇首大或者王城理工,自己也是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好,反倒是凛凛自己很有上进心,疯狂内卷。 正在大家叽里呱啦地聊天的时候,行政酒廊里突然爆发了一阵骚动。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服务生惊慌地走上前去,试探躺在地上的一个男人的鼻息,“没、没有呼吸!不好了!不好了!快叫救护车!” 沈韶和周自衡一听,瞬间站了起来。 “我是医生!怎么回事?!”,周自衡连忙掰开椅子冲了过去,“让我来看看!” 他刚一靠近尸体的口鼻,立刻被一阵刺鼻的苦杏仁味惊到。 “快报警!”,周自衡转过头对众人大喊道,“是氰化物中毒!” 恩竹连忙点击手环向酒店管理者吩咐:“立刻封锁龙宫酒店,一个人也不许放跑!” 李雨嫣立刻打语音给楚濯昂,让他来的路上带上治安警察。 沈韶也赶到了尸体旁边,一边驱散围观的客人,保护现场,一边转头向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周自衡确认:“他情况怎么样?是心脏骤停?” “对。”,周自衡下巴颤抖,“短时间摄入的剂量太高,已经没救了,不用叫救护车了。” 第2310章 死神来了 楚濯昂带来的治安警察包围了龙宫酒店,警长表示暂时所有人都有嫌疑。 一行人被暂时留在行政酒廊内,警长和楚濯昂乘坐电梯来到了位于这栋酒店二十一层的行政酒廊,酒店一层是大堂和自助餐厅,二层是各色设备间和储藏室,三层是健身房和泳池以及spa馆,四层和五层是宴会厅,六层是半开放式空中花园、酒吧和会议室,七层往上开始是客房区域,地下共三层,其中一层是酒窖和熟成以及发酵室,剩下的是停车场。 “案发现场,是位于顶楼的行政酒廊,案发时间是早上九点半,酒廊里一共有三十七个客人,八个服务生和帮厨。”,警长复盘着已知信息,“最早发现尸体的人是服务生?” “对。”,一个客人举手回答,并用手指向一个抱着托盘蜷缩在角落里的服务生,“就是他最先发现有人倒地!” 服务生颤抖着说自己是先注意到这个客人状态不对劲,本来想走上前去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结果这人就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还引起了当时也在取餐的人的惊呼。 “事发当时在死者周围的人,都先站到这边来。”,警长向人群吩咐道。 另一个客人突然举起手来补充:“然后就有一个自称是医生的人过来了!他触碰了尸体!” 周自衡走上前抬了一下手掌,并打开手环出示数字版的工作证件:“是我,我是就职于王城大殿的主簿御医,这是我的行医资格执照,这是大殿的工作人员通行令。” 警长立刻换上一张相对和蔼的脸:“失敬,原来是周主簿,您是世子大人的朋友对吧?” “呃,朋友什么的……” “对,这几位都是我和我未婚妻的朋友,本来这周末是我邀请他们来东碣城玩,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情。”,楚濯昂抢过周自衡的话头率先承认是朋友关系,这让众人有些意外。 他用手掌指了一下长桌上的众人按顺序依次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李雨嫣小姐;她旁边的是昌宁郡主的长女,傅桥声小姐;这两位是镇关侯世子鸿岳,世子妃顾彤彤。” 楚濯昂正要介绍沈韶,被恩竹抢下话头——沈韶工作性质特殊,她不便在外暴露身份: “我是王城特军部队上校恩竹,我身边这位戴口罩的是我的妻子;对面是我的同队战友管巍桦少校,他旁边这两位分别是在王城做生意和工作的朋友,以及其未成年子女。” 警长像个裁纸闸一样向这一群人连续行礼,甚至没来得及刹车,给梦尘和魏大哥也行了一个,一下子把他们拔高到军官的级别。 “世子大人,那卑职就不影响您和您朋友的行程了,几位请先离开这不干净的地方吧。”,警长讨好地向楚濯昂搓着手,想给他们开后门。 人群中立刻爆发了一阵骚动和不满,戴上口罩假装感冒实则目的是挡脸的沈韶立刻拽了拽恩竹的胳膊,上校心领神会地和警长交涉:“警长,我们都是谕洲公民,有义务配合调查,还请您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就按规章制度行事。” 楚濯昂疑惑地转头看向李雨嫣,他以为李雨嫣给他打语音带上治安警察,就是想要避免调查放心去玩,结果李雨嫣给他回了个点头的动作,意思是让他配合。 “唐警长,我刚才给你介绍他们不是别的意思。”,楚濯昂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个案件的重要性,而且这些人会把你的能力看在眼里,希望你好好表现。” 唐警长立刻用力地敬了一个礼:“世子大人,是卑职糊涂,卑职一定尽快调查!” 沈韶又拽了拽恩竹的衣角,示意他附耳过来:“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想个办法引导这个反应有点慢的警长调查,尽快结束酒店的封锁,不然时间久了会影响别的客人。” 上校惊讶地瞪大了眼:“你刚才就四处兜了一圈,看了几眼,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呃……算是谛听探员基操吧。”,沈韶回答道,“主要是这年头到处都有摄像头,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人而不留痕迹,除非是在自己的地盘……但树醒风如果想杀人的话,他那种小心的人不可能用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毒的高调手法,而且在自家酒店下手也太容易被查了,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是他,既然不是这里的主人干的,那就好办了。” 她口罩下的嘴角勾了起来:“而且这个案子我要搞到手里玩,这个罪犯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 “对,很有可能是随机杀人。”,沈韶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这是我最讨厌的类型,我一定要找到这个混蛋,捏在掌心里玩死他。” 恩竹的瞳孔猛地一收缩,他立刻进入状态配合沈韶演布偶戏,当她的幕前道具。 “唐警长,您到之前,我已经联系了酒店的管理人员,很快他们就会把监控送到。”,上校站了起来向警长说道,“不如我们先一起来看一下死者是怎么中毒的吧?” 周自衡在一旁补充道:“初步判断是摄入了大量的氰化物,我赶到尸体身边的时候在口鼻处闻到了苦杏仁味。” 恩竹用手掌指了一下梦尘:“这位柳女士曾经帮助过王城治安警察多次,是经验丰富的监控录像审查编外人员,请唐警长允许我们一同帮忙处理此案,尽快缩小嫌疑人范围,解封龙宫酒店,让无辜被卷入的客人们可以继续行程。” 行政酒廊内的客人们一听能早点离开,立刻纷纷支持,交头接耳地开始讨论起刚才所见的细节,希望能提供一些帮助。 几分钟后,一个侍者叩门而入,手持两台平板,表示行政酒廊餐厅区域、后厨和小会议室的监控录像,及二十一层走廊今天的所有录像,都已经拷贝在内,其他地方则没有设置监控摄像头。 “其他楼层的呢?昨天的呢?”,军官根据沈韶的指示提问。 “恩先生,监控室那边还在拷贝和传输,很快也会拿过来。”,侍者毕恭毕敬地回答。 周自衡开口发表作为医生的观点:“不用昨天的和其他楼层的了,死者是因为短时间摄入大量氰化物导致的急死,从入口到发作,基本上就是两三分钟,迅速因窒息和心脏骤停死亡……也就是说只要看看他死之前几分钟什么时候吃进去毒物就行了。” 沈韶心说你的观点没错,但是我们不仅要知道被害人是怎么死的,还得知道是谁下的手。 唐警长打开了平板,先播放死者今天进入行政酒廊之后的录像。 九点零一分至零四分,受害者独自进入行政酒廊,先在前台刷了手环上的数字房卡,确认是行政楼层的住户,由前台引导侍者带入餐厅区域,替他找到座位。 九点零五分,受害者在座位上坐定后,叫住了一个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根据服务生回忆,要的是坚果风味摩卡。 九点零六分至十二分,受害者起身到自助区域取餐,正常拿取食物和向负责现场制作的厨师台点餐,并回到自己的座位,期间咖啡已经被端到他的桌子上。 九点十三分至二十七分,受害者将咖啡喝掉一半,吃掉一份班尼迪克蛋和一盘蔬菜沙拉,起身去自助咖啡机处拿了一包什么,返回座位后将其加入咖啡中,并饮用。 九点二十八分至九点二十九分,受害者开始出现看似头晕和呼吸不顺畅的症状,他擦去额汗,解开了衬衫纽扣,由于这个时间段用餐人数激增,受害者左顾右盼没有发现空闲的服务生可以帮忙,于是起身自行前往自助取餐区域。 九点三十分左右,受害者倒了一杯冰镇西瓜汁,拿在手中往座位方向返程,手中的玻璃杯突然掉落,伴随受害者倒地抽搐,引起周围客人惊叫,几乎是同时,一个离得最近的服务生上前拍打受害者的肩膀并试探鼻息,大约五秒后周自衡出现在取餐台上方摄像头的分屏画面中,伸手试探鼻息、抚摸手腕检查脉搏,并趴在其胸口确认心跳。 “按照周主簿说的,摄入毒物两三分钟内就会死亡的话……我看受害者最后喝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杯咖啡。”,楚濯昂搓了搓下巴说道。 端咖啡的服务生连忙求饶,说自己什么也没干:“咖啡是在自助机上制作的,您可以看监控,我就按了个按钮,别的哪儿也没动呀!” 梦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刚才注意了分屏的画面,确实如此,服务生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恩竹用手指着暂停画面上的细节:“他一开始喝咖啡没事,是加了东西之后才出问题的。” 一个治安警察给警长递上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就是这个,受害者自己加入咖啡的代糖。” 警长仔细端详着证物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已经倒空了的代糖包装袋,整条代糖是纸质包装,受害者随意地将其拦腰撕开成了两截。 “咦?这个包装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呀?”,上校作为布偶戏的玩偶呱呱地替沈韶说话。 警长定睛一看,果然有问题:“嗯?这包代糖的包装边缘看起来很粗糙,与咖啡机旁边其他的不太一样……似乎是把原本的热熔封胶加热后,替换了里面的东西,再重新熔封的。” 他立刻抬起头来张望着呼喊:“这咖啡机旁边的调味盒,是谁在负责?行政酒廊主管人呢?什么时候、又是谁给这里面放的糖包和奶球?” 酒廊主管立刻穿过人群上前:“唐警长,这个盒子是一直放在咖啡机旁边的,平时就是轮值的服务生如果看到里面东西少了,就顺手添一点……我们的行政酒廊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给行政楼层的客人的,除了早餐和下午茶、晚餐以及happy hour时间以外,其他时间也能通过验证房卡进入这里,自行拿取冰箱里的瓶装或听装饮料,也可以自行使用咖啡机。” 恩竹继续当拟声布偶:“麻烦您再说清楚一些,是每次客人来,都需要由前台人员验证房卡之后,才能进入行政酒廊,对吗?” 一个前台人员回应道:“不不不,是这样的,因为早餐和下午茶、晚餐以及happy hour时间是有餐食和座位安排需求的,所以这几个时间点我们前台会再次登记和确认,但其他时间来行政酒廊的客人,只需要在门禁处刷房卡,就可以自由进入这里......遗憾的是,因为门口有前台,所以并没有在这个地方安装摄像头。” 另一个前台人员递上了一张纸,上面是行政酒廊的活动时间: 早餐:7:00 am ~ 10:30 am 下午茶:14:30 pm ~ 16:00 pm 晚餐:17:30 pm ~ 19:30 pm happy hour:20:00 pm ~ 21:00 pm 警长转头看了一眼梦尘:“柳女士,麻烦您快速过一下监控里的记录,看看这个咖啡调味盒今天有没有被更新过?” 梦尘抬起脸来表示自己刚才看过了:“这个调味盒今天没有更新过,也没有人往里面放东西,只有人从里面取走糖包。” 上校指着咖啡机方向,又转过身来指着桌上的调味盒:“所以里面的糖包和奶球已经被拿得差不多了,而且如果是只需要普通的糖的话,其实每个桌子上都有调料盒,所以并不是每个客人都会去咖啡机旁边拿,只有这种代糖是桌上没有、只有咖啡机旁边有的。” 一个服务生又补充了一点:“而且用奶球的客人也不会太多,因为我们的咖啡机里面本来就可以打牛奶,所以其实这个调味盒更新的频率并不高,设置它单纯是为了方便一些想要打咖啡带回房间或者带走喝的客人的,不过这样做的客人比较少。” 警长点了点头:“看来我们还是需要等一下监控室送来前一天的录像,我们需要看看这个调味盒是什么时候被动过的。” “而且我不明白,凶手是如何确认自己要杀的人是谁的呢?”,李雨嫣插嘴道,“混一个毒药包在这里面,他怎么知道谁会吃到呢?” 第2311章 现场调查 警长被李雨嫣的问题提醒,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转头问梦尘:“柳女士,麻烦你再仔细看看拿糖包的人,确定他们是真的【拿走】了糖包,而不是故意用这个假动作【放下】或者【替换】毒药糖包,好让后一个人拿到吗?” 梦尘微笑着回答他:“唐警长,我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每次出现向调味盒伸手的人,我就会数一下里面代糖包的数量和位置以及糖包的形状,并观察手的动作,确认只有人拿走,并无人放下,也就是说这包毒药在今天的监控录像开始,就已经在这个盒子里了。” 警长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随机杀人?提前把毒药藏在了这里面?” 恩竹走到行政酒廊门口,又接过了两块平板:“昨天和前天的监控也送到了,我们迅速看一下是什么时候更新的咖啡机调味盒吧?” 被困在行政酒廊里的客人们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一些客人起哄说既然是随机杀人,那大家是不是就都跟这件事没关系,可以走了,让治安警察慢慢研究。 “麻烦各位再稍等一下。”,上校双手下压安抚众人,“毕竟毒药出现在行政酒廊,能够出入这里的人员有限,在场的各位都有进入案发现场的权限,有一定概率凶手就藏在客人之中,而且既然可能是随机杀人,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可能都是死里逃生了一回,所以还请大家稍等,配合我们排除在场所有人的作案机会。” 他用眼神示意在一旁站着的酒店经理,经理立刻也起身安抚众人:“各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酒店方自然也有管理上的责任,所以我们会登记每个客人的房间号,将今天的房费免除,并且每个房间都赠送双人自助午餐以及各位贵客下次再光顾的免费套房券。” 梦尘也高速阅览着加速的监控,很快抓到了最近一次更新调料盒的时间和可疑行为:“是昨天晚上十点半不到!一个服务生往里面添加了糖包和奶球,随后有一个客人背对监控摄像头,把调料盒完全挡住了二十秒左右!这个人在其他监控的画面中一直戴着墨镜和口罩,不适用于人脸识别,但是我看到他最早出现在画面里的时间是在晚上十点零二分!” 警长先让一个治安警察带走了那个给调味盒添加东西的服务生,之后凑上来看屏幕:“这个人怎么回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是斜对着咖啡机的,要完全用身体挡住的话,相当于是斜着站在咖啡机前面,那姿势也太怪异了吧?” “恐怕是故意的。”,梦尘用手指了一下这个人的肘部,“他这个动作,应该就是在混入糖包,而且我看了一下这个人操作前后的代糖堆形状有变化,他应该是把毒药混在了代糖包堆叠的中间位置。” 阿岳转身问站在他和顾彤彤旁边的前台人员:“昨天晚上十点半之前,进入行政酒廊的人,你们应该有记录吧?” 前台人员抱歉地回答道:“是这样的,因为十点的话happy hour已经结束,所以我们并没有人工核验进入酒廊的人员,客人要进入的话只需用房卡刷一下就可以打开自动门了。” 顾彤彤继续追问:“那刷卡验证的机器,是不是可以记录下房客信息?看看有哪些人在那个时间段来过行政酒廊?” 前台人员点了点头:“确实是会留下房间号的历史记录。” 被困在酒廊里的客人们一阵欢呼,看来很快就能确认嫌疑人名单,剩下的人就可以走了。 不过十分钟,前台从机器里导出了使用手环上的数字房卡或实体房卡刷卡进入行政酒廊的历史记录,在十点左右进入行政酒廊的房卡记录一共有六个: “2106房间,2101房间,2107房间,2007房间和2009房间以及2004房间,其中房号末位数是奇数的房间是普通的行政房型,房号末位数是偶数的房间是套房……哎呀,2007和2107都已经在今天早上提前退房,恐怕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楚濯昂问酒店经理要了入住信息的授权,随后立刻点开手环联系东碣城哨卡:“有几个人帮我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城。” 警长感谢了他的帮忙,随后环顾一周在行政酒廊内的人员:“刚才说的另外几个房间的客人,请留下,其他人到一楼登记授权身份卡之后就可以走了,如果后续有需要,会随时传唤你们,配合调查是每个谕洲公民的义务,请各位理解!” 恩竹表情复杂地举起了手:“……我是2106房间的客人,我当时是从行政酒廊的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回自己的房间。” 警长讨好地向他敬礼:“抱歉啊恩上校,还是要走一下调查的流程。” “无妨,应该的。”,恩竹转头看向一起来的朋友们,“我们两个留下等问话就好,你们先去乐园玩吧?孩子们好不容易考完试了来这一趟。” 顾彤彤和阿岳以及李雨嫣和傅桥声异口同声:“没事,我们留下陪你们!” 沈韶摆了摆手:“你们去玩吧,挤在这儿也影响警官调查。” 李雨嫣突然抱住了楚濯昂的胳膊:“那可不行,东碣城出了事,我们怎么能不管呢?” 周自衡双手叉腰道:“让彤彤、阿岳还有桥声他们去玩吧,我碰过受害者,也要留下。” 梦尘也自告奋勇地说她也要留下来帮忙继续检查走廊监控。 恩竹转身和老管说话:“管少校,那小山和魏大哥以及凛凛就先拜托你照料了,麻烦你带他们几个和镇关侯世子夫妇以及傅小姐去乐园玩吧,不要浪费了门票。” 老管向二人用力敬了个礼:“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 警长坐在了沙发椅上,打量着眼前的几个“嫌疑人”,梦尘叹了一口气说,看上去那个在视频里鬼鬼祟祟的家伙并不在这群人之中。 2106房间住的是恩竹和沈韶,他们两个是罪犯的概率太低;2101房间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个人都长得比较胖,而录像中的人看起来十分瘦小;2009房间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人高马大不符合,但是一直很紧张地搓着手;2004住的是一家三口,其中孩子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当时来行政酒廊的是抱着孩子来拿瓶装水的妈妈,监控有拍到她。 恩竹被沈韶拽了拽胳膊,继续当说话玩偶:“唐警长,我刚才在想,毒物有没有可能就是在房间里灌装的呢?首先酒店开业不到一个月,其次我刚才让经理查了一下,不管是这六个房间的客人还是被害者,都是首次住店,如果说凶手要伪造糖包,他需要先知道咖啡机旁的调味盒里放的是什么品牌的代糖才行吧?说不定这个人之前就先拿了一个普通的糖包,然后带回自己的房间里去拆开、替换内容物,然后再放回来!” 他继续补充道:“刚才导出来的历史记录也显示,行政酒廊被客人反复进入的情况非常多,不管是活动时间还是非活动时间,大家都会没事就来拿点水什么的。” 警长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酒店经理:“客人离开的那两个房间,房间已经打扫了吗?” 经理回答道:“没有,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我们就关闭了酒店,也叫停了所有的保洁人员,正常来说我们上午的打扫时间是十点半到十一点,所以客房都还没动。” 警长喜出望外:“那太好了,或许我们可以从房间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2009号房间的男人急忙提问是不是只需要检查退房客人的房间? 唐警长啧了一声:“你干什么这么紧张?从刚才我就注意你小子了,一直在那搓手,现在还不想让我们检查房间,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走廊监控的梦尘突然打断道:“诶?奇怪了,2009房间不是只登记了一个人嘛?你怎么还带了一个男的进去过啊?哦哦昨天晚上还有个女人也被房客接进去了!这儿的电梯要刷房卡才能到达自己的楼层,所以你得去接他们对吧?那你一定认识这两个人咯?” 2009号房间的男人汗流浃背:“我、我朋友来找我玩而已,这有什么?他们又没在这儿过夜,不在前台登记也没有不合法呀!” 警长低下头看着梦尘截图下来的监控画面:“这个男的个子不高,倒是有点像那个嫌疑人……衣服不一样,但是衣服可以换的嘛!他也可以拿你的房卡去行政酒廊!” 梦尘心说这个临时访客和嫌疑人的肢体动作似乎不太相似,恐怕并非同一人,但谨慎起见还是去房间里查一下为好,于是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观点。 “他们、他们去行政酒廊干什么?”,2009号房间的男人频繁地眨眼,这家伙完全就是在隐瞒什么事情,“他们、他们差不多快十二点的时候就走了的,检查我房间也没什么意义,不信你看监控,他们真早早都走了!” 警长斜眼瞟着他:“他们走不走的跟检查房间有什么关系?倒是我现在觉得必须把这两个人加入嫌疑人名单和待传唤的人员列表!你赶紧联系他们过来!” “我、我叫他们过来就不用检查房间了吧?”,2009号房间的男人急得都快哭了。 李雨嫣和楚濯昂烦死这个人了,同时吼道:“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必须查!” 2009号房间的男人自己死也要拉所有人下水:“那要查就都一起查!不能只查我的!” 他指着恩竹和沈韶泄愤:“就算你们是公爵世子的朋友也不行!一视同仁!” …… 行政酒廊就在21楼,和2106以及2101、2107都在同一层,只是行政酒廊和客房区域分别在电梯的两侧,用走廊和一个小厅以及自动门来隔断。 “那先查21层的三个房间吧,2101和2106、2107房间。”,警长带着众人和两个治安警察下属一起离开行政酒廊,前往最近的2101房间。 2101房间的中年夫妇用房卡打开了房门,里面看上去十分整洁,没有多少痕迹。 “我们是昨天夜里九点才到酒店入住,我们两个是来东碣城出差的,计划周一和乐园小镇的一家餐厅谈食材供应的生意,他们招待我们住在这里。”,夫妇二人解释道,“昨晚落地后比较迟了,所以有点饿,所以我们在房间里吃了点东西,睡前我让我丈夫去酒廊帮我倒一杯热牛奶来,因为我出门在外睡眠不太好,想着喝杯奶好助眠。” 沈韶探着头环顾一周,这两个人应该没有撒谎——治安警察戴着手套打开箱子和柜子进行搜证,房间里的行李箱刚打开不久,里面的衣物大多还整齐摆放着,且都是商务衬衫和长裙;床头柜放着一个行政酒廊里同款的一次性外带杯,看剩余物的痕迹应该是牛奶没错,一旁还有撕开了的纸制垃圾,正是一包和毒药包装一样的代糖;男人带了公文包,里面的纸质合同文件露出了一角,能看到一些关于食品供应的字样。 “热牛奶是在咖啡机上打的吧?”,梦尘举起平板问道,“监控里拍到了这位先生,他曾经使用了咖啡机,在上面打了牛奶,他还动了更新过的调味盒。” 2101房间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怪我手贱,毕竟我们是做食品供应生意的,所以我就比较好奇这家酒店用的糖包是什么牌子的……” 警长注意到了亮点:“诶!等等!杯子旁边这不是……你们也拿了代糖?” 沈韶说你可算看见了,我都快想给这儿打个高光提醒你了。 2101房间的女人连忙解释:“因为我有糖尿病,但是嘴里又嫌寡淡,所以……” “这个是从咖啡机旁边拿的吗?”,恩竹转头问梦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警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两位,请你们老实呆在房间内,没有我的许可不准离开,我会让两个治安所的法医上来,在你们房间里提取证物和做毒物检测。” …… 2106房间是沈韶和恩竹住的地方,里面的地面和桌面都十分整洁,毕竟恩竹作为军人,有随手收拾东西的习惯。 “客厅垃圾桶里的这两个饮料罐子,就是我去行政酒廊拿的。”,恩竹主动将和案子有关的线索摆出来,“我没有路过或使用咖啡机,很遗憾没能带回来什么线索。” 警长点了点头,他在得到允许后,让随行治安警察戴上手套,打开了放置在置物台上的行李箱和出差包:“恩上校,我们还是要做一个简单的搜证,抱歉弄乱东西。” “没关系,配合调查,应该的。”,恩竹和沈韶一齐说道。 李雨嫣想着趁这会儿补个口红,刚才吃饭基本都蹭掉了,于是闪入卫生间借用化妆镜,正如一切俗套小说的剧情那样,她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验孕棒。 当然这会儿正在盘案子,她经历过之前的窃画案之后也算是长了点记性,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惊叫出声,只是瞪圆了眼睛打开手环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并迅速发给了顾彤彤。 李雨嫣从洗浴房里出来之后又看到了震惊的画面,治安警察从恩竹的出差包里拿出两大盒避孕套,其中一盒还是拆封的(拆了拿出来三个,按恩竹之前说的【环境改造】,分别放了一个在裤子口袋和外套内袋,还放了一个在飞船上),沈韶尴尬地单手扶额叹了一口气,随后用力地捶了恩竹的胳膊一拳,小声怒问他为什么要带这些。 “呃……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是出来玩还共处一室……万一呢?”,上校也小声回答,他肉眼可见地局促不安,整一个汗流浃背、眼球乱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嫌疑人呢。 沈韶心说我真是服了,你这个知错就改的行动力也太过惊人了,说改造就改造……虽然这也是我喜欢你的一个点吧,但如今被朋友们看到,实在是百口莫辩。 恩竹的后背感受到了灼热的三束目光,分别来自李雨嫣、柳老板以及周自衡,楚濯昂则是一脸遗憾,他抓沈韶小辫子的计划原地破产。 “你的形象在我心里从此不一样了。”,李雨嫣拍了拍沈韶的肩膀,一脸皮笑肉不笑,沈韶的脸挡在口罩里看不见表情,但是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宝你听我解释】的意思。 周自衡则偷袭式地捏住了恩竹的手腕,三个手指迅速地在他的脉上按了几下:“啧啧,果然如此,元阳已泄,你的尿以后就不值钱了。” 梦尘小声问沈韶是两周内还是超过两周,她和老管的赌局需要一个结果。 “如果我说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自己带来满足幻想的你们信吗?”,沈韶还在试图找补,“一夜过去,垃圾桶里都没有撕开的包装或用过的东西,能不能作为证明?” 李雨嫣单手揉了揉沈韶的肩膀,在耳边提醒她:“你还敢提垃圾桶的事儿呢?你是不是忘了卫生间垃圾桶里面有什么了?” 沈韶连忙一把捂住了李雨嫣的嘴。 第2312章 痕迹会说话 “啊呀!我就说韶韶干嘛急着赶我们走、让我们去玩!”,顾彤彤头戴一个章鱼海盗的帽子,举着手环上的聊天框和傅桥声八卦,“她就是怕我们看到这些证据!这家伙的偶像包袱也太重了吧!这么大的事,居然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傅桥声一脸【我就知道】的暗爽表情:“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就是嘴硬!” 阿岳疑惑地凑了上来:“什么东西搞得这么激动?” 傅桥声现在看到阿岳很烦他,挥着手腕驱赶:“女孩子的事,跟你没关系,闪一边儿去!” “你干嘛呀,我刚才是在跟我夫人说话呢!你想跟我抢彤彤啊?”,阿岳用旗鱼玩偶的尖嘴,开玩笑地戳了戳傅桥声的后背,以示抗议。 傅桥声直接翻他白眼:“哟,您还知道彤彤是你老婆呢?我还以为您有间歇性失忆症呢?” 阿岳皱起了眉:“干嘛这样说话?你和嫣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从吃早饭的时候就开始好像很不爽我,我今天是哪里惹到你们了吗?” 顾彤彤轻轻捏了一下傅桥声的手臂,提醒对方别闹,这件事她自己来处理——顾彤彤为了家庭稳定决定装聋作哑,而且这件事的后果最终也没有落到实处,时间上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在这个时候再翻旧账没有好处,顾彤彤选择让它随着流水消逝。 “没有。”,傅桥声哼了哼鼻子,“就是总感觉你对彤彤没有结婚以前好了,看你不爽!” 阿岳一头雾水地反驳:“哪有啊?我对彤彤明明就一直很好啊!如果你说的是日常的话,被孩子分走一点注意力也正常吧?而且我平时也已经尽量做到制造二人世界了呀!我们这次也是把孩子们丢在府里,专门两个人出来度周末,不就是想着趁机甜蜜甜蜜么?” 他一脸无辜地转头望向自己的妻子:“是你觉得我最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生气了吗?” 顾彤彤假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挺好的。” 阿岳觉得不对劲,他叹了口气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告诉我,夫妻之间要多沟通,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或让你不开心了,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我真的很在乎我们的婚姻。” 顾彤彤踮起脚来举高手臂,摸了摸阿岳的头顶:“落日的时候,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成为世子妃以来,一直都没有机会玩这种护卫上不去的东西,我今天想和你单独坐一次。” 阿岳低垂着被温柔抚摸的脑袋答应她:“好。” …… “恩上校,打扰了,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警长向恩竹敬礼并告知他结论,“不过法医还是会来做一个整体的环境毒物检测,希望二位理解。” 恩竹回了一个军礼:“理解的,我们一定配合你们工作。” 警长带着众人离开2106房间,客人已经退房的2107就在对面。 2107房间登记的时候仅有一名女性,身份卡显示她的年龄是29岁,监控上可以看到她昨天早晨出门,穿着泳衣和防晒罩衫,化了妆戴着墨镜,手上还拿着一个防水小袋,看样子应该是去东碣乐园的激流龙宫新园区玩耍的。 “行政酒廊的监控有拍摄到2107房间的女性,她穿着浴袍拖鞋进入餐厅区域,拿了一杯饮料倒在杯子里喝,坐在了行政酒廊餐厅的沙发上。”,梦尘很快调出了前一天晚上的画面来,“她敷着面膜,看不清脸,喝了一会儿饮料之后,离开了画面,但是看方向应该是去了行政酒廊的卫生间,但那个位置没有监控,所以没能拍到她进入卫生间的画面。” 沈韶眯着眼凑在梦尘肩膀上看录像,她注意到女人进入的区域恰好有监控死角,而嫌疑人也是一直在躲避监控死角——嫌疑人只被负责行政酒廊餐厅区域的摄像头,拍到了在咖啡机前的背影,他是怎么进入、从哪里走过来的、如何离开行政酒廊的,则完全没有拍到。 也就是说,这个嫌疑人出现在此,有这么几种可能性: a. 嫌疑人是当晚进入行政酒廊的客人换装扮演 b. 嫌疑人是熟悉监控位置和死角的行政酒廊的工作人员 c. 嫌疑人提前藏匿于行政酒廊之中等待时机 沈韶刚才还在众人都被困在行政酒廊里的时候,就已经和恩竹耳语了这三种可能性,让他帮忙引导警长往这三个方向去思考。 酒廊工作人员已经都被治安警察带走单独问话和检查,所以只需根据a、c两种可能性来分析有进入记录的客人,以及…… “提前藏在酒廊里的人?”,梦尘的耳朵旁听见了沈韶的小声提醒,“那我对照着走廊和电梯厅的录像看看,有谁同一天没有出现过进出的两次。” 酒店经理拿出手环刷开了尚未打扫的2107号房间门,请治安警察和陪同调查的人们进入。 李雨嫣和楚濯昂一进入房间就嫌弃得退了出去,里面乱得跟垃圾堆似的,饮料罐子、外卖盒子以及各种包装袋都到处乱扔。 沈韶问戳了戳恩竹的后腰,让他凑上来耳语。 “垃圾桶和洗手池?”,军官眨了眨眼,“好,你要我找什么?” 沈韶瞟了一眼正在检查垃圾桶内有没有可疑物品的搜证治安警察:“房间里这么乱,洗手池上却太干净了,这个女人出门有化妆,洗手池台面上却完全没有化妆品掉落的痕迹、或旅行套组的小型收纳物,镜子上也没有指纹,我刚才看了一下淋浴间的下水口,居然也没有头发,而行政酒廊的录像里明明显示这个人是洗了澡穿上浴袍、包着头发的。” 她又转头看着那堆垃圾:“我猜这些东西上面恐怕也没有指纹,而且看上去太像垃圾了,如果是保洁来收拾一定会直接扔掉,房间里没有找到毒物反应的话也会被随便扔掉。” 沈韶蹲下来在地面上扫视一周,小声说道:“这个客人看似邋遢,其实最谨慎,垃圾堆里没有任何能留下来生物信息的东西,垃圾桶里没有卸妆的湿巾,也没有旅行装的卸妆膏小包装壳,如果她带的东西全都是大瓶正装……至少洗手池台面上会有因放置留下来的水渍,因为洗脸之前不可能会还一边手上捏着卸妆油或者卸妆膏,还要先把瓶子放回包里再洗,但这个洗手池明显被擦了一遍,连一滴水珠都没有,而走廊监控拍到她退房的画面,明显是带了妆的,这个女人一夜至今晨不用洗手池的概率极低。” 恩竹挠了挠头,问沈韶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是在洗澡的时候卸妆?就像他之前一样,用三合一的洗浴用品,头脸身子一起洗。 沈韶微笑着夸奖他越来越上道了:“完全有可能,不过我想你和我生活了一段时间,应该也知道浴室下水道一定会有什么吧?就算打扫了,这个东西也应该在垃圾桶里吧?” “头发。”,恩竹恍然大悟,“这个人在画面中是长发,她除非是佩戴假发,不然不可能一根头发也不掉!这个房间里哪里都没有看到头发,她是故意打扫了在处理痕迹!这是铁证!” 沈韶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要佩戴全头假发的话,垃圾桶里至少会留下今天早上出门前佩戴假发用的胶布塑料膜,她总不会一晚上都戴着假发睡觉吧?” 她竖起手指补充:“所有的监控里,我们都不曾看到这个房间客人的素颜,她出门一律带浓妆,而且要么戴着墨镜,要么敷着面膜,无法进行人脸识别;她还有意清理了房间里所有的个人生物痕迹,却留下伪装的邋遢垃圾堆,实际上全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道具。” 这位客人也太可疑了。 警长从恩竹嘴里得到了转述的内容,他立刻向在治安所内待命的技术人员调查2107号房间的客人身份,楚濯昂也同时得到了哨卡的反馈——这位客人的登记身份在东碣城的出城记录上出现,就在今天早晨退房后不久,趁事发前哨卡还未被通知,她就马不停蹄地跑了。 “2107号封起来,环境毒物检测一样要做。”,唐警长向手环里下令。 “确定嫌疑人了,就不用再查我的房间了吧?”,走廊里的2009号房间客人急切地询问。 警长一行人走出2107房间,瞥了2009号房的男人一眼:“做梦,当然要查,这个人只是形迹可疑,又不一定是罪犯。” 大家乘坐电梯前往楼下,20楼的三间分别是2004、2007和2009号房间。 “你这么急,要不就先看你的好了。”,楚濯昂拿这个紧张的家伙寻乐子,“先去2009号!” 警长微微欠身行礼:“是。” …… 大家在2009号房间男人推三阻四地打开了房间门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不想让人进去的原因,这个房间有点香艳得过了头。 “哇……哦。”,连梦尘、周自衡和楚濯昂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声。 各色“玩具”和“演出服装”可谓是琳琅满目,一些眼罩、皮鞭手铐之类的东西被随手扔在被子里,房间地毯和床尾甚至淋浴室门的把手上,到处都挂着哪儿也遮不住的内衣裤,大部分的已经被撕烂了,沈韶大致按“套装”的分类数了一下,多达七套,更离奇的是里面其中三套是一个尺码,而另外四套是另一个尺码。 也就是说,当时房间里有两个人穿着它们。 房间里有两个男性和一个女性。 “那个……我朋友他们已经到楼下了……”,房间客人尴尬得低垂脑袋死死扶额,“就……其实他们不是我朋友……呃,某种意义上的朋友,就是交友软件上认识的……有一些共同的爱好。” 沈韶在房间的一张桌上看到了已经核销的纸质版东碣乐园的门票,以及纪念品钥匙扣,她开始后怕在水池里玩耍的时候会不会感染上什么恶心的疾病,点开手环给沈府的医生去了条消息,说回来之后想做个传染病潜伏期检查。 负责搜证的治安警察们表情复杂地翻动房间里的东西,垃圾桶里和床底下都丢了撕开的避孕套包装和使用过的垃圾,还找到了灌肠工具等物品。 “这就是我在外住酒店只用顶部雨林的淋浴器材,而不用手持喷头的原因。”,沈韶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抓着恩竹的手摸自己的胳膊,借用他更加粗糙的掌心给自己刷除不适感。 恩竹低下头在沈韶耳边安慰道:“我看咱们结婚,那家伙也没出什么,不如在这方面从他身上薅点羊毛?他不是天天嚷嚷着钱多得花不完么?” 沈韶疑惑地抬起眉毛:“啊?” “让他在全球每个角落,都买套房子等着让咱们出差的时候住吧。”,上校露出了邪恶的天真笑容,“我看他不是很喜欢炒地皮嘛?你说呢?” 沈韶差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算了吧,我怕他这个跟踪偷窥狂到处装针孔摄像头!” “倒是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警长用看变态的眼神盯着2009号房间的客人,“你老实在这里等着,我会让人照常做毒物检测,你那两个【朋友】也已经在做笔录了。” 众人离开了2009号房间,客人已经离开的2007号房间就在隔壁。 2007号房间里东西不多,客人丢弃了一双破洞的袜子和一些矿泉水瓶,有趣的是这个客人的房间桌面上,也有来自行政酒廊的一次性外带咖啡杯。 以及垃圾桶里已经撕开了的代糖包装纸。 “是今天早上,这个客人七点就准时出现在了行政酒廊的餐厅区域,第一时间吃了早餐。”,梦尘指着监控上的截图说道,“他早早吃完饭,就出现在了走廊和电梯厅,手里有外带咖啡纸杯和一包代糖,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不久,拉着行李箱就离开了,八点半左右退房。” 李雨嫣撅着嘴小声吐槽:“这么忙啊?他来干什么的?不是来乐园玩的吧?” 沈韶瞟了一眼房间里的桌子和沙发,注意到办公桌上的台灯忘了关闭,沙发上的凹陷也位于桌子前方,且咖啡杯就放在桌面之上,甚至桌子下的垃圾桶里还有几个咖啡杯,原本放在床头柜的纸巾盒也被移动到了办公桌上,且已经被用掉不少,扔在了垃圾桶里。 “应该也是商务出行吧?”,上校也注意到了这些痕迹,“他主要的活动位置就是办公桌。” 沈韶点了点头:“估计也是和乐园有关的商务出差行程,毕竟龙宫小镇现在人气很旺,不得不说株树塔搞这种东西还蛮厉害的,出手就是爆点。” 沈韶简单观察了一下沙发上的凹陷印子,吐槽说这人跷二郎腿搞得可能都有点脊柱侧弯了,丢弃的那双袜子的磨损也能看出来,已然有长短腿的体态问题。 警长接了一个语言,转过头来回复李雨嫣这个【准公爵世子妃】的提问:“2007号房间的客人已经联系上了,他在东碣城飞船起降中心被哨卡拦下,看来起个大早是为了赶飞船。” 恩竹和沈韶很惊喜,看来有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问问这个客人了。 “我们去下一个房间吧,这个房间留给他们做毒物检测。”,警长打开了房间门。 2004房间是套房,里面住的是一家三口。 “有意思,你们这儿也有代糖包的垃圾纸。”,警长看着客厅垃圾桶里说道,“你们又是为什么要去拿代糖呢?什么时候拿的?” 2004号房的孩子妈妈解释道:“是因为我怀孕的期间得了妊娠期糖尿病,所以一直控制着糖的摄入,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嘴里想吃点甜味的东西,这不是出来旅游么,所以就想奖励一下自己……代糖是昨天下午拿的,晚上去拿水的时候我并没有碰更新过的咖啡调味盒。” 沈韶见小朋友一直盯着自己看,似乎是想和她玩,于是微笑着蹲下身来:“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感冒了,不能和你离得太近。” 小孩歪着脑袋甜甜一笑:“漂亮阿姨没有感冒吧?听起来鼻子没有堵堵的呀!” 沈韶见这孩子挺伶俐的,没想到只是幼儿园的年纪……不对,这个孩子食指尖有点平,侧面则有凹痕,更像是现在戳平板用电容笔上课学习的小学生。 沈韶皱起了眉观察这个孩子——嘴唇有轻微的黑紫色,发育迟缓瘦小,一直抱着个冰镇的饮用水瓶子是因为畏热……她恐怕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大概率是因为母亲罹患妊娠期糖尿病所致。 “我们……本来想着带着孩子趁放暑假好好玩一玩,因为下周马上就要做手术了。”,2004的男人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 第2313章 歹毒的尝试 沈韶一听这孩子确实有先天性心脏病,又注意到了【代糖】的事,大量的细节突然在她脑海里汇聚了起来,沈韶立刻面色铁青地直起身子,慌张地拽着恩竹的胳膊:“和警长说一下,毒物检测期间别让这家人呆在这儿了,让他们离开这个酒店,包括水也不要带走!” 恩竹疑惑地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我大概知道这个杀人凶手在做什么事了。”,沈韶扶着额头对自己感到失望,“那十遍家谱,你别帮我抄了,我自己一个人抄完。” 上校对沈韶突然提起罚抄的事情感到不明所以,牵着她的手说没事:“既然沈府的规矩是夫妻同罚,我是沈府的女婿,自然要遵守这个规则,我和你一起抄,一人一半。” 沈韶摇了摇头,转身去和警长说话:“唐警长,很抱歉一开始我没有说明我的身份,但恐怕这个案子,我需要从治安所手里要过来处理。” 唐警长一脸迷惑地看着沈韶摘下口罩,随后又见她点开手环展示工作证件:“我是谛听小队的调查组长沈韶,本案涉及镇关侯世子及世子妃、东碣公世子以及四等勋爵恩竹,嫌疑人疑似蓄意下毒谋害贵族,属于威胁贵族生命安全的事件,我将上报上级领导,本案之后会移交给我们处置,还请唐警长和各位在场的人员,都签署一下保密协议。” 唐警长张着嘴愣住了,他没料到这个案子会被捅上去到这个高度。 “呃那个,沈组长……”,警长搓着手试图交涉,“咱们都是办事儿的人,咱们一般不是都有个共识嘛,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这个案子事实上并没有危害到贵族……” 沈韶立刻打断对方继续和稀泥:“这件事的本质是有目的杀人,但伪装成随机杀人的形式,我们尚不知凶手是否成功杀到了ta想杀的人,凶手的真实目标很有可能是贵族,那这就不是治安所能处理的、针对平民的普通毒杀案,所以这件事不能化小,也不能化了。” “有目的杀人?”,楚濯昂皱起眉提问,“不是随机杀人吗?” 沈韶转身过来目光灼灼地问他:“为什么凶手一定要在代糖中混入毒药,而不是黄糖、白糖、奶球或者盐包和胡椒粉包呢?” “因为ta知道,ta要杀的人,一定会拿代糖包。”,沈韶自问自答道,“而为了杀掉ta想杀的人,这个凶手很有可能不止做了这么一次歹毒的尝试,这家酒店里恐怕不止是代糖包里混有毒药,别的东西都有可能已经被替换了!” 唐警长还是试图把这个案子压下去:“这个事儿毕竟是出在东碣城里,咱们能今天调查完就这么算了吧,何必去惊扰谛听的各位……” “噢?我还在想为什么石神岛上的失踪案,丢了那么多人、发生这么久了才被处理呢?”,恩竹冷眼瞪着唐警长说道,“看来就是因为你们东碣城的治安所最爱和稀泥。” 他叹了一口气故作悠闲:“被下毒的凶犯盯上,这事儿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不知道我舅舅和舅妈听说了,会不会对东碣城的治安所能力产生怀疑,从而……” 沈韶算是顺便给了楚濯昂一个重新踏入大殿的机会,要不要接就看他自己了。 上校瞟了一眼楚濯昂,但楚濯昂没看见,反而是身旁的李雨嫣接收到了信号,悄悄捏了一下楚濯昂的后腰提示他接话:“这个案子确实事关重大,恐怕是有人要谋害本世子!我认为有必要交给谛听处理,之后我将陪同沈组长一齐去大殿,向长驸马汇报调查结果!” 既然东碣公世子都这么说了,唐警长也没办法再坚持压案子的事情,他只能支楞起来,全力以赴处理这个案子,争取好好表现一番。 …… “啊?”,树醒风得到了下属递过来的消息,“不是,龙宫酒店才刚开业这么点时间,就出事了???还死人了???” 他对此简直感到匪夷所思:“他俩是有毒吧?走到哪人就死到哪?” 树醒风叹了口气,他回忆起当时紧急做三书六礼操作的时候,负责合八字和星象的神官说这俩人单论都挺好,但是加在一起简直就是凶神下凡,没见过这么凶的卦。 神官还说什么,对内,男方身体上需要注意安全问题,易出意外受伤见红;女方相对好一点,大事没有,但小事上只要一大意就会撞上倒霉,墨菲定律永相随,需要两个人互相帮对方着想,时刻小心谨慎,注意安全……但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就不会有大事,说什么他们的生命安全有婚神庇佑,只要他们不离婚,就能逢凶化吉,白头偕老不是问题。 树醒风心说军官受伤不要太寻常,跟结婚对象有个鸟关系?沈韶出身在那种人心复杂又势利的上流社会圈层,本来就是要在社交上行事谨慎小心,但人类怎么可能七天二十四小时紧绷?放松下来粗心大意的时候难免遇到点小意外,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不离婚就没事也是废话一句,皇帝赐婚,敢随便离婚才会有生命安全问题好吧?被狗皇帝猜忌到死! 神官话锋一转,说这个盘主要的问题还是对外显现的,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会自带某种死神体质,倒不是因为他俩带来死亡,而是哪儿要死人他们基本上刚好就在那儿,不过这件事对女方的事业有帮助,而沈韶盘中的凶星正好是恩竹的官星,也就是说只要沈韶遇到的b事越多,她的事业就越旺,然后带着恩竹的事业一起旺。 树醒风心说又是废话,沈韶的工作本来就和各种案件相伴相随,那自然是经常会见死人!而且这件事对女方事业有帮助也是废话一句,沈韶是他妈的谛听探员,当然是办的案子越重要、越多、越难,职位升得越快,而且她和恩竹两个人现在基本上就是个绑定关系,两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自然,事业同向发展也是废话!无需神官,用脚趾头想就够了! “夫妻感情方面呢?”,当时恩喜儿急切地问她更在乎的事情。 神官微笑着说这件事不用担心:“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乃宿命使然,是天意。” 树醒风心说废话,这是皇帝赐婚,还敢说他俩不合适的话,神官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子嗣呢?”,树醒风给恩喜儿发消息,让她替自己问问。 神官说这个合盘各宫就这儿最完美,可谓是欣欣向荣,一点不好的星象都没有:“恩夫人您无需担心,只不过从沈小姐的盘能看出来她心气高、自我意识强,建议您切忌催生或者逼着她生儿子,顺其自然即可,否则恐怕会有严重的反效果,导致最后颗粒无收。”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恩喜儿连连摆手把自己摘干净,心说大哥你可千万别他妈误以为我是那种经典得全线红灯、号称是雷区蹦迪舞王的恶婆婆,首先这个问题就不是我想问的,其次我是真不在乎那些狗屁,沈韶爱怎样就怎样,随他们的便。 神官挑眉一笑,表示床笫之事也能从合盘中看出来,二人可谓是干柴烈火,提醒说稍微有一点血光,不过考虑到男方是军人,大概是职业里带来的,问题不大。 恩喜儿一听如临大敌,她最ptsd的就是这个,她知道沈韶和恩竹谈对象才没多久,肯定还没准备好,于是悄悄吩咐家丁们,给婚房里的酒壶里面换成了最高度数的杨梅酒,保证能一口给自己酒量极差的儿子放倒,让他洞房花烛夜就老老实实睡地板,别因为婚礼气氛感染而一时忘乎所以,像他爹当年似的,突然被小头控制大头以至于搞砸两个人的关系。 可谁能想到那个酒壶,后来又被沈韶的小姐妹们,替换成了放有周自衡秘制小药粉的道具,而恩竹对此一无所知,口渴得看也不看,傻乎乎地拿起来就喝,还触发了机关。 树醒风看着屏幕上酒店封锁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株树地产在龙宫小镇这个项目上投资巨大,命案必然会影响生意,他眼睛一转突然心生一计:“把这个case交给火树影视,案件结束之后拍成电影,哦对,小镇里还可以顺便搞一个沉浸式剧本杀的馆子,核心思想是把酒店的责任摘干净,塑造一个高智商犯罪的反派形象,和正派的酒店管理者斗智斗勇。” 下属颔首鞠躬,将虚拟屏幕划走:“是!” …… 龙宫酒店,二十一层,行政酒廊小会议室。 沈韶倒吸一口冷气,眼前零零总总铺满了一整张会议桌的,是今天在整栋酒店里搜出来的危险物品,它们全部都被检测出了毒物反应。 会议室里站着的,除了唐警长和几个手下、沈韶和恩竹以外,梦尘和周自衡作为相关人员也参与留下,楚濯昂和李雨嫣则在外面的沙发上争吵。 “除了代糖以外,还有未拆封的卫生间卷纸、会议室的打印纸、会议室办公桌扶手皮套、洗衣袋、一次性拖鞋、洗浴用品、行政酒廊冰箱里的瓶装水……”,沈韶扶着额头叹气,“这个凶手在赌桌上疯狂地下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唐警长也吃惊得下巴砸在地上:“这、这……” 这个凶手完全不在乎无辜人士的死活,只是在ta的目标的活动路线上埋满陷阱,祈祷这个倒霉蛋踩到地雷,就算误杀也不屑一顾。 “这个凶手究竟是要杀谁啊?!”,周自衡怒得一拳砸在了会议桌上,“万一、万一这些东西被无辜的人碰到怎么办?哪怕是低剂量的,万一让孩子碰到了……妈的!简直就是畜牲!” 上校顿时明白了沈韶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她自己来做所有的罚抄,沈韶在愧疚自己的所作所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这个凶手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为了报复或谋杀某个特定的人,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甚至为之陪葬。 相比勤哲子爵的十九名陪葬族人的无辜生命,只是【罚抄十遍家谱】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轻太轻……当然,沈韶的父母必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视作高于一切的事物,就算她犯下滔天大错,也不会让她去做所谓的“偿命”举动,哪怕是沈千山也不会劝她自首,更不会大义灭亲地举报,只是闭上嘴包庇她的罪行,以私底下的家法处置。 只是这样不公平的价值换算,让沈韶感到无比的自责,她最痛恨的【阶级特权】此刻却展现得淋漓尽致,身份尊贵的她只是罚抄一百二十万字,就能等同于十九条无辜的性命了吗? 每个人的生命,根本就不是平等的,人命的价值,是有差异的。 沈韶痛苦地闭上眼深呼吸,她感到有一些眩晕,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先推理凶手的目标:“我们……先来看一下这些证物吧。” 她指着桌面上的代糖说道:“首先,目标人物一定有使用代糖的习惯,或许是因为糖尿病,或许是固定的个人习惯,这一点我们需要对最近住在酒店的客人做一个全面的访问。” 唐警长表示酒店管理者已经送来了住客信息登记的记录表。 “倒不必调查全部,工作量太大且没有必要,只需要调查行政楼层的客人就可以了。”,沈韶扶着桌沿说道,“所有的证物都是在行政楼层发现的:只有行政楼层用的卷纸是四层的,普通楼层则是三层;涂抹了毒物的打印纸和皮扶手套,都是出自行政酒廊内的会议室;下了毒的一次性拖鞋以及洗浴用品,也都是专供行政楼层的款式和品牌;至于瓶装水和代糖,也都是在行政酒廊里找到的,说明凶手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某个住在行政楼层的人。” 沈韶指着打印纸和会议室椅子扶手说道:“这一点尤其注意,凶手对酒廊小会议室的关注度很高,而且并未对酒店的大会议室下手,我认为凶手的目标人物很可能是某个独自商务出行者,毕竟龙宫酒店主要是一个特色度假的乐园酒店,住在这里的人很少会有去使用会议室的,更别提使用里面的打印机了。” 她又微微弯腰指向洗衣袋和一次性拖鞋:“根据柳女士的监控调查发现,神秘人物出没在行政酒廊会议室门口的时间,以及偷偷接近行政楼层保洁车的时间,全都是昨天的下午和傍晚,凶手特意选择昨天作案,但是又在这两样东西上下注,我猜ta的目标人物并非刚刚入住酒店,而是住了有几天了,有大概率需要更换拖鞋和使用洗衣袋,将衣服由酒店服务生拿走送洗。” 沈韶的身体开始有些摇晃,恩竹及时注意到了这一点,迅速地伸手扶住了她:“先吃午饭吧,都已经两点了,你早饭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肯定是低血糖了。” 沈韶捏着上校的手指,她犹豫地问恩竹是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安置好,不再住在酒店内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才同意先吃饭再处理案件。 沈韶经历过流弹惨案之后,她的脑子已经很清楚,陷在后悔中和内疚地自残是没有意义的,她必须向前看、想办法在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上弥补,眼前最直接的,就是破掉这个案子,抓住凶手。 第2314章 误杀 沈韶心事重重地吃着意义上是午饭,时间上是下午茶的食物。 “这个好消化。”,上校给沈韶递上一碗自己的蛤蜊浓汤,“多少先吃一点。” 沈韶接过汤碗,报复性地大口进食,强制启动自己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不适的胃,她知道自己身体很好,不应有丧失食欲的症状,这纯粹是因为心情差而导致的躯体化表现。 周自衡看着沈韶的样子叹了口气,他抽了一张纸巾,捻开取出其中的一层来:“韶韶姐我知道你们家普遍不是太相信传统医学,觉得这是一门模糊学科,基本上只听现代医学医生的话,但有的东西吧,体检查出来确实哪哪都好,但在我们看来,就是需要调理。” 他自告奋勇要给沈韶诊断:“我们周正堂一直追随时代发展,讲究一个现代和传统结合的医学研究方向,不如让我给你看看吧?” 沈韶吞下嘴里的食物,拿起柠檬水喝了两口:“我没病,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周自衡抖了抖手里的纸巾:“哎呀,又没坏处,就算是心理上的问题,我若是能给你说服了,解开心结,再给你开点安慰剂,帮你迅速调整好状态,不也是有点作用的嘛!” “就让周主簿给你看看吧,反正无害。”,上校也劝道,心说就当是弄点草药饮料喝也行。 沈韶犹豫了几秒,总算伸出手腕来:“好吧。” 周自衡将纸巾盖在了沈韶的手腕上,放上三根手指,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脉象。 “先天本不足,劳思伤脾胃。”,周自衡自言自语着说道,“肝气已经略有郁结,好在尚未攻及心肺,不过肾阳略有亏虚。” 李雨嫣疑惑地皱着眉道:“别神神叨叨的,说人话!” 周自衡撤下了纸巾向沈韶解释:“天生免疫力低下体质差,外加常年想太多、心思重,导致脾胃不好,有种说法叫【胃是情绪器官】嘛,所以食欲一直不太旺盛,吃得少还挑食;情绪主要以负面的悲、怒、忧为主,所以会伤及肝气,容易精神不振、睡眠质量差;肾阳亏虚的表现是手脚冰凉、畏寒怕冷,生理期疼痛严重,容易月经不调、宫寒不孕。” 沈韶眯着眼举手提问:“我感觉你说的这些,除了最后一条我认为是统计学和概率论以外,其他的只是因为你认识我——你知道我父母年纪比较大了才生我,外加早产所以我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我吃的少还挑食这件事,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又知道我是做脑力劳动为主的工作,天天遇到的案子也糟心得很,所以想得多、负面情绪多也正常,而且有时候连续加班会影响生物钟,所以睡眠质量偶尔会不好也能推理出来。” 周主簿啧了一声:“哎呀你就说我刚刚说的那些症状有没有吧!” “有是有……”,沈韶一脸将信将疑,“所以呢?除了重开和辞职以外,有什么办法调理?” 周主簿打开手环,新建了一张单子,在上面敲打着中药名:“脾胃的话我帮你开点方子辅助,主要还是需要解决你心理上的问题;肝的事儿小,暂时不用管,只要你脾胃治好它会跟着好;肾阳亏虚的情况我帮你加点儿滋补的成分,你自己平日的饮食也可以多吃点羊肉、牡蛎之类的温暖之物,外加多跟秀发哥睡觉,他肾阳旺得邪火四溢,正好挪来给你补补。” 李雨嫣咂着舌凑上来看:“你刚才是在开车吗?还让人吸阳气呢?韶韶是什么妖精吗?” 周自衡甩着手腕驱逐李雨嫣,让她别影响自己开药:“我那不是开车!我说的睡觉就是普通的睡觉!舒舒服服地抱着就行!韶韶姐手脚冰凉怕冷,正好抱着秀发哥当暖炉,而且现代医学也有论文支持说,和喜欢的人贴在一起或用抚触疗法,可以有效疏解负面情绪,这对她的脾胃和忧思也有好处!还能改善睡眠质量,甚至促进激素分泌,百利而无一害!” 梦尘嘟囔着插嘴道:“也不一定是无害,记得做好措施,小心肚子过敏肿大包……” 周自衡瞟了一眼梦尘,一脸【先别讲段子好么】的表情:“哎呀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说句题外话,这个肾阳亏虚会导致性冷淡,就对那方面没兴趣,导致激素分泌不足,压抑的情绪得不到释放,然后恶性循环,情况越来越差……韶韶姐你是不是痛经很严重?” 沈韶一脸【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歪理】的表情:“拜托,我生理期很疼,那是原发性痛经,十个女生九个有,而且我老早就确诊了轻微的子宫内膜异位症,不是什么肾阳亏虚好吧?我的五脏六腑都健康得很,一直定期做b超体检的,肾脏连个小管损伤都没有。” 周自衡把药方发回自家医馆让人抓药,转头回答沈韶的问题:“哎呀跟这个有关系的!现代医学角度来看,子宫内膜异位症还会影响怀孕呢,按咱们传统医学的叫法就是宫寒不孕,是肾阳亏虚的一种表现!就是同一件事,不同叫法而已啦!” “反正我又不打算要孩子,管它亏不亏呢!”,沈韶用勺子舀起恩竹替她叫的一碗gnhi,上校特意叮嘱了让厨师煮得烂一些,方便沈韶入口和消化。 周主簿好胜心上头疯狂自证:“你别想那么多!你呀,就是因为老是想这想那,什么事情都理性思考还要细细推理深究一番,所以才会脾胃不和!你就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管,听我的老老实实吃两个星期药,要是没好转,到时候再质疑我也不迟嘛!” “好吧…….”,沈韶心说就当是夏季草药特饮好了,“谢谢。” 周自衡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想着凑过去和沈韶耳语说点什么悄悄话,被李雨嫣注意到:“你干嘛突然神神秘秘的?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病人隐私方面的还是要注意点嘛……” 李雨嫣转头看着专心吃饭完全没说过话的楚濯昂:“你,出去上个厕所!” “哈?”,楚濯昂一脸莫名其妙,“拜托,刚才吵架算是我让着你个女人,别以为我真怕你!现在反倒蹬鼻子上脸了是吧?都敢这样命令我了?” 事实上只要东碣公需要李家一天,楚濯昂就得顺着李雨嫣一天。 李雨嫣直视着楚濯昂,威胁性地眨了眨眼:“我让你回避一下,听不懂人话吗?” “你给我等着!”,楚濯昂愤愤地丢下腿上的餐巾,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出去抽一根。 确认楚濯昂离席走远后,李雨嫣回身让周自衡说他想说的话。 “呃……”,周主簿尴尬地看了一眼沈韶,“我不知道能不能说呀!” 李雨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有什么不能说的?刚才搜证的时候那些东西咱们都看见了,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吗?” 沈韶心说正常医生看病都是私底下说事儿,这个算是基本医德吧…… 不过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沈韶其实知道李雨嫣这么做的原因,沈韶明白李雨嫣没有恶意也不是窥私欲旺盛,只是在担心而已,怕她有什么事儿自己一个人憋着扛。 “说吧,没事儿。”,沈韶授权了周自衡的嘴,“反正也只是你把脉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准。” 周主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现代医学研究认为,夫妻生活能改善盆腔血液循环,有益于子宫和卵巢的供血,可以改善痛经、调节生理期,还能促进内啡肽、多巴胺、催产素等激素分泌,舒缓压力,有助于睡眠,减轻疼痛,甚至增加免疫球蛋白,提高免疫力。” 他停顿了一下,改为盯着恩竹的脸:“但吃紧急避孕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里面含有巨量的孕激素,会让人食欲不振、头晕恶心、乏力腹痛、情绪更加敏感和易怒易悲,所以韶韶姐今天情绪波动特别大还吃不下饭,你脱不了这个责任。” 恩竹和沈韶一愣,吃惊于周自衡的医术水平。 “没经验难免会犯错,这我理解。”,周主簿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润嗓子,“但这件事只许发生一次,不然我们几个跟你没完!” 李雨嫣一看两个人的反应,立刻明白周自衡说的事恐怕是真的,她一下子上了火,嘴上不把门地吼出声来:“你们男的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这样!你也是,阿岳也是,我本来都以为你们是真心爱护,结果没一个好东西!小衡也一样!你们都只会伤害别人!” 沈韶心说你等会儿?阿岳又干嘛了? 恩竹本想说自己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会尽全力弥补,却被沈韶阻拦他承认这件事:“没有的事啦,嫣嫣你也别这么大火气,小心长痘。” 梦尘放下叉子,下压双手打圆场:“哎呀算了算了,都一个尿性,所以我才不肯结婚嘛!男人都幼稚,天生就贱,你看今天那几个被搜证的房间里的男的,也没一个好东西。” 她掰着手指举例:“2009房间那个就不用说了,屋里脏得没处下脚;2004房间的那个爹,老婆累了也不知道帮个忙,还让孩子妈抱着娃去酒廊拿好几瓶水;2101那个胖大叔也是手贱,你看代糖牌子就看呗,还非要扒拉扒拉给人顺序打乱……” “等会儿?”,沈韶放下了手里的柠檬水,“扒拉扒拉给代糖的顺序打乱?” 梦尘点了点头:“昂,跟在超市里玩米似的,一把抓起来放手里搓搓再放回去。” 沈韶用拳头用力击打了一下手掌心:“哎呀!我就说呢!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她激动地向梦尘确认:“柳老板,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按顺序进入行政酒廊的人和行动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我们对一下?” 上校提示道:“按行政酒廊门禁的历史记录,进入的顺序是:2106的我、2009玩得很花的男人、2007号的商务男、2107的神秘女、2101的胖大叔、2004的孩子妈。” 梦尘回忆着监控的内容:“酒廊餐厅区域拍到的活动顺序,是恩上校进入拿了两听饮料,2009号男人进去坐在沙发上玩手环,2007号商务男走到咖啡机前晃了一下就出了画面不知道去哪里了,2107的女人敷着面膜进入,之后有服务生来补充了咖啡机调味盒,然后2101的胖大叔去咖啡机上打了一杯牛奶,2004的孩子妈拿了几瓶水。” 梦尘掰着手指补充了更多细节:“2106的恩上校是最早来最早离开的,只是拿了饮料没做别的事情;2009号房间的男人玩了很久的手环,是最后一个走的;2007号商务男离开画面后并没有马上出现在走廊监控里,他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2107女人则是出过餐厅区域监控的画面一段时间,但并未出现在走廊里,后来又回来了,最后在2007号商务男离开之前离开;之后服务生补充了调味盒,在这个期间2107号女人是不在餐厅区域的状态;2101的胖大叔打了牛奶之后在行政酒廊的餐厅区域里乱转,这儿看看那儿摸摸的,他到处乱碰的期间曾经和黑衣人同框出现,胖大叔最后在2004号进入酒廊之前离开;2004号孩子妈来拿了水之后就出了画面,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出现在外面走廊上的监控画面里,她离开那会儿没离开酒廊的人还有2007、2009和2107的客人,他们一个一直在沙发上玩手环,另外两个没在餐厅区域的监控画面里,也不在走廊监控画面里。” 沈韶捏了一下拳头:“果然如此!” “果然什么果然?”,李雨嫣一头雾水,她根本没记住梦尘说的顺序。 上校举手回答:“只有补充咖啡机调味盒之后,还在行政酒廊里的人才有作案时间!也就是2007号商务男、2107号神秘女、2101的胖大叔、2004号的孩子妈!” 他补充了一句:“我排除了2009号男,是因为他一直坐在餐厅区域的沙发上,位于监控画面之内,没有任何可疑动作!他没有机会操作!” 周自衡也加入思考:“2101号的胖大叔和黑衣人同时出现,说明黑衣人不是他;2007号商务男和2107号神秘女以及2004号孩子妈,都曾经离开过餐厅区域的监控画面,但没有马上出现在走廊监控画面中,他们几个的活动路线都有嫌疑!” 沈韶点了点头,肯定他们说的话,并竖起手指提出自己的猜测:“凶手就在这几个人之中,ta故意大晚上混入毒药,目标应该是第二天早餐时间会使用咖啡机的人,且其他证据表明这个杀人目标应该是个商务人士,而不是死者这个只是来旅游的人,很有可能是因为胖大叔手欠打乱了代糖包的顺序,才导致凶手没有按计划杀掉ta真正想要毒杀的人。” “这是一场误杀。”,沈韶的双眼坚定而明亮。 第2315章 死里逃生 恩竹唤来侍者,将餐桌的桌面清空,方便沈韶和梦尘放平板和挥全息屏。 “沈小姐,你之前提出来的,罪犯可能提前藏身行政酒廊的可能性,我认为已经可以排除了。”,梦尘将两块平板上的数个分屏整理了一遍,“所有从走廊监控拍摄到的进入者,都有对应的离开画面,只有那个神秘的黑衣兜帽人是凭空出现的。” 沈韶感激地点了点头:“柳老板还 是一如既往的目光如炬,看来作案者不是行政酒廊的员工,就是客人假扮的了。” 她把两个平板上案发前一晚、侍者更新咖啡机调味盒之后的画面单独摘出来:“我们可以看到,咖啡机调味盒在更新之前只剩下一包代糖、两包黄糖、两包白砂糖、一个奶球,服务生是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从后厨仓库取出的调味品,分类放入格子中,其中最关键的代糖放入了八包,一共应该是九包,黑衣人出现之后增加到了十包。” 梦尘将画面放大:“原本剩下的那一包代糖被垫在最后面,2101号的胖大叔拿起来乱搓的时候,并非拿起了所有的代糖包,他只抓了最前面的大概五六包,在手里翻看打乱。” “所以可以确定毒药并不是之前剩下来的那一包代糖。”,沈韶切回案发时间,也就是今天早上的监控画面,“到案发为止,这个调料盒只被拿走了四包代糖。” 梦尘迅速敲击手环打开一个白板,将监控画面中出现的人脸截屏贴了上去:“拿走四包代糖的人分别是:早上七点踩点吃饭的2007号的商务男,两个其他的客人,死者是最后一个,刚好扫雷不慎踩到了毒药包。” “一开始毒药被放在哪里,可以看出来吗?”,沈韶凑近了脸问梦尘。 梦尘遗憾地摇了摇头:“黑衣人放东西的时候用后背挡住了监控摄像头,我不知道ta把毒药包具体放在哪里。” 沈韶微微一笑提醒道:“我们已知最后毒药是从前往后数的第四包,那只要再看一下胖大叔打乱之后,位于第四包的毒药在打乱之前的位置就可以知道了。” “对哦!” 大家纷纷异口同声。 “韶韶,你脑袋好灵光转得好快啊!”,李雨嫣不禁赞叹。 沈韶心说这话你讲可以,但其它的人应该只是因为刚吃饱所以忙于消化,大脑并没有在运行,一时思路卡住了而已,毕竟这只是很常规的东西,并没有哪里聪明。 就在梦尘回顾翻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楚濯昂再次回到了餐厅:“喂,我刚收到消息,死者的身份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2007号的商务男和2004的一家人则已经被带到治安所等问话,2107的那个女人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很有意思。” 沈韶懒得跟楚濯昂扯【喂】是叫谁,她直接提问:“什么叫很有意思?” “假的。”,楚濯昂叹了一口气道,“她入住的身份证件经过调查,并不是谕洲公民或常住人口库里的东西,而是临时证件,也就说这个人用的是官方许可的假身份。” 沈韶右眼皮一跳:“临时证件?这就是她用假身份入住登记能通过系统检查的原因?!” 上校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之前做暗杀樊月初任务的时候,他和沈韶用的都是这种【官方许可的假身份】,也就是说这个2107号女人也是在做某种保密的任务,并且拥有特殊身份——沈韶很可能和人撞车了,从而导致申请被驳回,无法继续调查此案。 “靠!”,沈韶烦躁地啧了一声,“谛听没这号人呀!我先问问我老板,这人是谁、哪个部门的、跑来干什么,会不会跟我刚提交上去的调查申请冲突了!” 周自衡疑惑地问今天不是周日吗? 沈韶咬牙切齿地点开手环:“那又怎样?就许他周末或者大半夜的打电话把我闹起来做紧急任务,不许下属反向卷他么?是他自己说的【我们这个工种比较特殊,必须随时随地准备好接受召唤】,难不成他改行了吗?我非要周末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大家心说你这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 语音请求的铃声响了一会儿被挂断,沈韶立刻再次拨过去,她今天就非要联系上老板不可。 “干嘛?”,第二次语音请求被接了起来,老板听上去很不耐烦。 沈韶郑重其事地回答道:“老板,我刚提交了一个调查申请,很急,加急的那种,而且在调查期间,我刚刚发现嫌疑人之一用的是官方的临时证件,所以我想先问问您,我这个调查申请会不会是跟别的部门撞车了?” 老板忍着火说道:“沈大小姐,今天是周末啊!周末!周末只接皇室的调查委托,不批新的自发申请啊!” “老板,这个事情非同小可呀,毕竟其实我因为正好在案发现场是目击证人嘛,我已经知道一些案情内容了,万一真有冲突的话影响不太好,我考虑到您毕竟是大殿里头做事的,所以才还是谨慎一点先问问您,别不小心挡了您同僚的路为好,您说是吧?”,沈韶好心提醒道,这个事情要是真撞车,说不定还影响对方的职场关系。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国家对内的保密调查和执行部门就我们谛听一个,没有别的什么别的部门会在国内用到临时身份,估计是咱们的哪个同事,这个无所谓的。” 沈韶皱起眉来:“不对呀,嫌疑人是年轻女性,怎么看都是三十五岁以下,我们谛听的年轻女性就三个人,另外两个是刚加入的新人,你不是在让她们干文书工作么?其他年纪大点儿的女性员工要么退居二线,要么已经转到其他部门了,怎么会在这儿出外勤呢?” 老板直起了身子:“你说什么?你把那个临时身份发给我,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韶转身问楚濯昂要证件信息,楚濯昂在李雨嫣的眼神示意下不情愿地挥来一个全息屏。 “谢菲?”,老板一查就发现了这个假身份在库里的状态异常,“这是之前用过的东西,理论上临时身份都是一次性的,用后即销毁,怎么会重复使用的?” 他意识到谛听的技术后勤可能出现了管理疏漏:“你等我一下,我发给他们查一下是谁在用这个已经失效了的身份信息,又是谁把这个临时身份重新在库里激活的。” 老板的电话挂断,沈韶却皱起了眉:“谛听里什么人会盗用垃圾箱里的东西呢?这肯定不是为了什么特殊任务,这绝对是个人行为。” 梦尘及时递上了一个新的线索:“沈小姐,我刚才看了一下,确认毒药包一开始就是放在最前面的,2101的胖大叔把玩了几下之后被换到了第四个。” “最前面?”,沈韶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这个凶手瞄准的,是ta调查后确认第二天最早会使用咖啡机,并且确认一定会拿代糖的人!” “是2007号踩点吃早餐的商务男!”,大家齐声说道。 上校脑袋一亮:“还有那些下了毒的东西!行政酒廊小会议室的打印机纸、座椅扶手!就是针对商务人士的!我这里有2007号的入住记录,他预定的是住四个晚上!有极大概率会要求补充纸巾、洗浴用品以及更换一次性拖鞋!”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了解2007号商务男的航班信息,知道他要去赶早班飞机,一定会一大早就起来去行政酒廊,也了解他有喝咖啡加代糖的习惯,并且知晓他住酒店较久,且确认他会使用会议室!”,周自衡也跟着盘了一下手里的线索。 沈韶闭上眼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太冒险了,这个杀手太冒险了,ta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哪怕失败也要放手一搏,一定要杀掉这个人?” “这个2007号男真的是死里逃生!杀手下毒后他居然一个东西都没碰!”,李雨嫣不禁后怕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万一我们之中的哪个人不小心碰到了毒物,那该有多恐怖啊!” “还有那个孩子,2004号的妈妈不是去行政酒廊拿水来着么!”,梦尘也摇着头感叹,“明明马上就要做手术延长生命了,万一刚好拿了有毒的瓶装水,岂不是死在黎明前?”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后怕,不停地说着令人胆寒的if线后果。 沈韶扶着额头,她感觉这些就像是批判自己的话语,她当时冒险制作假证据坑害勤哲子爵,不也一样是正如这个杀手一样“心狠手辣、不顾无辜的性命”吗? 勤哲子爵家族中那些未成年的孩子虽然能避免一死,但是却会被打上【罪嗣】的标签,失去父母的他们将会由皇室安排的专门部门养育成人,他们没有任何自由的权利,包括选择未来的工作和婚姻,大部分的人要么独身一生,要么会被在【罪嗣】的圈子里随意配对,然后被打发去封地里的政府部门的体力活岗位,或者被送去贵族住宅里做最低级的仆从。 直到他们的三代以后,才能洗净罪孽,成为最普通的平民。 或许他们原本平日里的钟鸣鼎食,确实是来自罪孽的父母从他人身上刮取的民脂民膏,喝的是平民的血,吃的是平民的肉,享受的是从平民身上剥夺来的幸福,但这并非这些孩子们自己的选择,这样的代偿式惩罚,似乎是一种残忍的错位。 相对公正的惩罚,自然是有罪者偿命抄家,而被动享受者应该被剥夺特权,也就是说这些无辜的家眷子女,被贬为庶民和加上直系三代内不可任公职,就已经足够。 可惜,对贵族来说,虽然律法奈何不了他们,但同时,皇帝的嘴就是王法。 而西北瘟疫案最后的结果,相比“审判”、“偿还”和“惩罚”,更像是带着私人情绪的“报复”。 她沈韶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冷血的赌徒和恶棍? 律法只针对平民,这不公平,但让贵族经受超越律法的极端惩罚,就公平公正了吗? 所谓的正义和平等,难道不是应该让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标准来接受惩罚和约束吗?难道不正是像沈氏家谱中那些兢兢业业的先辈们做的那样,不断改进律法、不断扩大律法受用范围、不断削减贵族和平民之间的身份和阶级差距,构建一个全面覆盖且公正的司法体系吗? 沈韶不愿意再回想,她现在只想要抓到凶手,问问ta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并且,让凶手付出法律上的代价,接受公正的审判。 “来得及。”,恩竹温暖的双手从身后轻轻地扶托着沈韶的肩膀,“慎博郡主不是说了嘛,一时走了歪路不要紧,及时纠正就还有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小心地抚着沈韶背后柔顺的长发:“罪过和错误,是我们一起犯下的,所以抄书的事,我们也是一起来接受惩罚。” “你也说过,过去没有办法改变,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所以,未来的正确道路,也让我们一同摸索,携手并进。”,军官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像这样,可以吗?” 沈韶眼眶泛红,转过脸来回答他:“可以。” …… 一行人结束了“午餐”,按照唐警长的要求到东碣城治安所总部会合。 “不知道彤彤和桥桥他们玩得如何?”,李雨嫣在去往治安所的车上自言自语,“我本来也想今天去别的园区玩的!多好的周末呀!” 楚濯昂瞟了她一眼:“多来几次东碣城不就行了?你又不是没机会去玩,等以后完婚,你要是想,天天住在里面都行。” 李雨嫣啧了一声抱怨道:“我怎么可能带男朋友来你的地盘约会啊?一个人玩没意思啊!” “谁说让你带男朋友来了?你跟我去玩不行吗?!”,楚濯昂崩溃地十指插入发间,“李雨嫣你脑子是真的有病吧?这么简单的弯都转不过来?” “你才有病!”,李雨嫣啐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跟你一起去玩!再说一遍!我!不!想!” 第2316章 一厢情愿 “李雨嫣,你有必要这么讨厌我吗?”,楚濯昂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我们不来电吧,但是我平日里对你到底哪里有问题啊?我不是压根都不跟你见面么?这都能惹到你?” 李雨嫣咬牙切齿地翻旧账:“是,你平时确实不在我眼前晃悠,但是你自己说说线上聊天的时候你有多讨厌?而且每次见面你都要给我搞事情,影响我的心情!” 她挨个跟楚濯昂掰扯:“我跟你说我画廊要办拍卖会,想叫你来站个台,你给我说你跟美女约了沙滩浴,说好的两个人之间的利益第一的呢?我问你某个时间有没有空陪我出席活动,你给我回了个【哦】是什么意思?偶尔见面的时候更贱,呛火、吵架、非要逼我演恶心的戏码那些常规操作我想想就算了,这次也就不说你了,表现尚能过得去,做得好的地方也算是可圈可点;但上次电影节你莫名其妙非要给我嘬个印子,害我第二天跟男朋友解释半天最后还是吹了!妈的八块腹肌啊!我都还没享用啊!” “享用?”,楚濯昂惊恐得下巴颤抖,“你在讲什么玩意儿?李雨嫣你敢不敢给我再说一遍!” 沈韶作为知情者肉眼可见的慌张,好在大家乘坐的这辆车是龙宫酒店派出来的加长轿车,前面的驾驶区域和后面的乘客区域有隔音玻璃和帘子分割,这些谈话不至于被东碣公爵府的人得知,也不用担心被树醒风当八卦捏手里玩。 李雨嫣破罐子破摔:“对!享用!那又怎样?你不是一样睡了不知道多少个姑娘?凭什么就要求我守什么贞节牌坊,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没人管?!” 周自衡双目圆瞪,心说卧槽这是什么情况?原来嫣嫣姐这么牛逼的吗? 梦尘没懂这里面的规矩,心想俗话说的好,白纸找白纸,报纸找报纸,你俩这不挺配的么?而且不是之前说你们是开放式关系吗?那默认两个人都可以在外面找呀,这会儿吵什么呢? 沈韶心说贞节牌坊一般是丈夫死了才立的,嫣嫣你刚才应该是想说守贞洁吧? 楚濯昂没发现这个咒他的bug,只是气得满面通红,手脚抽搐,指头曲起并不断颤抖着,一时一口气没上来说不出话。 “好啊,你现在知道了,满意了吧?”,李雨嫣火上浇油,巴不得现在就把楚濯昂气死,“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先弄出点什么破绽,好让你取消婚约的时候把责任扣在我头上?我告诉你!本小姐不在乎!你要扣就扣吧!反正东碣城也有政务厅,我们现在就去取消婚约!你就跟家里说是因为我不守贞好了!或者你去告诉记者吧!随便你!这狗屎婚约我算是受够了!” 楚濯昂面色发青,浑身战栗,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嘴唇开始变得有些发紫,周自衡及时注意到了他情况不太对劲:“怎么回事?他是有先天性的什么心脏方面的毛病吗?” “啊?”,李雨嫣一愣,立刻慌张地摆了摆手说据她所知没有,并后悔自己刚才说得有点太过分了,该不会是把人气出毛病了吧? “对了,我记得我妈说过,他家族有高血压史的!”,周自衡急忙和李雨嫣换了座位上前。 周自衡伸手抓住了楚濯昂的手腕一把脉,没想到这家伙直接脱力从座椅上滑了下来,甚至开始翻白眼和口吐白沫,手指像个鸡爪一样抽搐。 “还好!应该是过度呼吸碱中毒了!”,周自衡简单诊断后说道,“秀发哥你帮我把他仰面翻过来先!嫣嫣姐你把他衣服领口打开!对了,这车上有没有纸袋子?” 恩竹立刻按下按钮打开隔音玻璃:“呕吐袋放在哪里?快给我拿一个!” 前排的保镖连忙翻箱倒柜寻找,随后通过坐在窗口处的东碣府侍卫递上一个纸袋子,恩竹迅速往里面吹气,充满二氧化碳,捏着袋口递给周自衡,周自衡把球状的纸袋子扣在了楚濯昂的口鼻上:“吸气!努力吸气!” 楚濯昂颤颤巍巍地吸入袋子里的空气,一口进去就好了一些,在消散边缘的意识被一把拉了回来,随着周自衡的呼吸引导,他逐渐能够正常呼吸。 “对,吸气,好,呼出来,慢一点。”,周自衡一边给他顺着心口,一边指导他呼吸,转头问翻着楚濯昂随身包的李雨嫣,有没有找到什么药物。 李雨嫣把那个防水小包倒了过来:“只有一条内裤、泳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门的时候还以为今天要去乐园玩所以才带着的吧?我记得这家伙平时也没有吃药的习惯啊……” “李雨嫣……!”,逐渐清醒过来的楚濯昂抬起了手臂,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食指,“你……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东碣公世子!你怎么敢……” 沈韶扶额无语,探过头来劝道:“行,您是世子大人,您先缓缓,等会儿再说这事行吗?” 楚濯昂不听,只是面目狰狞地在呼吸的间隙继续说着:“李雨嫣……!我告诉你!你除非去死,否则就别想逃!我是不会……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解除婚约的!哈哈哈哈哈……既然你最恨我,最恨婚约,那我当然要狠狠地报复你!怎么可能随你的愿让你自由?!做梦!我要你这一生一世都受我的折磨!你还自作聪明想气得我跟你解除婚约?你妄想!” 李雨嫣一把抓着充气的纸袋子,往对方的口鼻里压入空气:“你先别说话!” “几次?”,楚濯昂脸部肌肉抽搐,“我问你出轨几次?嗯?跟每一任男朋友都有过是吧?第一个那小子是谁?叫什么?住在哪?” 李雨嫣烦得这下是真的起了杀心:“我们又还没结婚!出你大爷的轨啊!闭上你的狗嘴!不对,张大你的狗嘴!给我老老实实听周主簿的,专心呼吸!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你去见阎王我去见法官,这样你就满意了是吧?” 楚濯昂翻了她一个白眼,专心恢复呼吸不再说话。 …… 李雨嫣陪着带了一队护卫的楚濯昂换上东碣公爵府的车辆,转向先回家让驻在府里的医生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其余人继续前往治安所。 “李雨嫣,待会儿见到我父母不准乱说!”,楚濯昂连腰都直不起来,还要对着李雨嫣咋呼。 李雨嫣嫌弃地斜眼看着他:“我是实话实说,什么叫乱说?” 楚濯昂忍着火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调:“我的意思就是叫你不要说那些!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的那些破事,只要过了新婚之夜,只要我不讲,就没人知道!” “啧!”,李雨嫣烦躁地嘴里牙痒,“谁要跟你过新婚之夜?反正你也看我不爽,还气成这样,干脆赶紧签字取消婚约得了!你也好活得久一点!” 楚濯昂捏紧了膝上的裤子布料,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我气成这样,是因为我在乎你,懂吗?蠢货!” “拜托,谁要你在乎啊?!跟什么很稀罕的东西似的!真恶心!”,李雨嫣像看傻子一样转过头来望着这个家伙,“而且从你日常的所作所为来看,我实在是get不到你半点好吧?难道你是小学生吗?越喜欢一个女生就越要故意欺负她?脑子有病!真幼稚!” 楚濯昂痛苦地按着自己的胸口,看上去似乎马上又要被气得厥过去了。 …… 沈韶、恩竹、梦尘和周自衡来到了东碣城治安所总所,沈韶和周自衡还在担心李雨嫣,她这样带着火气去东碣公爵府,要是见到楚濯昂父母的时候不顾一切地自爆,恐怕后果会很麻烦,一方面是东碣公府怎么也会觉得自家吃了亏、趁机做文章,另一方面是李雨嫣父母估计也会被气得进医院——李雨嫣老爹毕竟是有被树醒风气进医院的前科的。 梦尘对这两个人生气的点一头雾水,怀疑自己摄入了毒物,脑子不清楚了,完全看不明白。 恩竹大概知道贵族圈子里的一些弯弯绕绕,心里觉得这两个人都可怜,不得不感激沈韶的父母实在是开明又疼爱自己的孩子,没有让沈韶遵循这样的枷锁规则。 “各位,你们可算来了。”,唐警长迎了众人进入治安所,“刚才我们的警员进行了简单的问话,发现一件很特别的事情,还请沈组长先来看一下审讯录像。” 沈韶心说申请还没批下来,不过我先斩后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这样吧! 录像里是2007号男人,他看起来十分焦急,一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走,他有十分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 “2107房间的人?”,男人无语地扶额,“那个是我们公司的行政呀!我到这边来出差,跟龙宫小镇的几家店谈品牌授权的事情,我是管理层嘛,所以就叫她这个行政帮我订的酒店和机票,报销起来方便嘛!她还说正好周末和朋友约了来东碣城玩,也会住这个酒店,我们虽然认识,但一直是分开行动的,我跟她这一趟出来没有任何交集!” 男人想打开手环证明,却反应过来那个东西已经被收缴了。 “既然你说你认识她,我问你2107的女人名字叫什么?”,负责审讯的治安警察问道。 2007号男人迅速回答:“她叫张若雪啊,我记得快三十了吧,来我们公司有个两三年了。” 两个审讯警官面面相觑,2107号房间的登记信息写的是“谢菲”,而且2107和2007号房间根本不是通过同一个旅行软件下的订单,留的联系方式也不同,要不是问了一嘴,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人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是一起订的酒店,更不会发现这个女人用的另一个身份。 “我们会把手环还给你,麻烦让你们公司的人事,提供一下张若雪的个人档案和入职简历。”,警官关闭了手里用来记录的平板,“她的联系方式也要提供,包括家庭住址等等。” 2007号男人急忙询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警官?喂?我能走了吗?哎呀,我是真的有急事啊!哎呀!误机还有误工费这个,你们得赔我啊!” 唐警长关闭了录像,转头和沈韶解释道:“我们给【张若雪】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去了多个语音电话,完全无人接听,我们也联系了这个人住所的房东,说是这个月初已经提前结束了租房合同,支付了违约金退房了。” “那她的入职档案和身份属实吗?”,沈韶询问道。 唐警长点了点头:“属实,我们通过【张若雪】就职公司的人事部和财务得知,她一直用的是这个身份在缴纳税款,且入职之前也做过背调,没有问题,所以【张若雪】应该就是2007号房间客人的真实身份没有错。” 沈韶急忙提问确认自己的猜想:“她简历上写的上一家就职公司是不是叫狮心地产咨询?” “咿呀,是的,沈组长是怎么知道的?”,唐警长一脸不可思议。 沈韶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要出去打个语音电话,一会儿再继续这个案子。 所谓的“狮心地产”是谛听的一个伪装,便于退休、因病离岗或者主动辞职的员工再次找工作的时候,专门应对人事背调的空壳公司,也就是说这个【张若雪】是一名前谛听探员。 “难怪房间收拾得那么干净……”,沈韶独自走出了治安所的门,“那些反侧写的造景布置,还有房间内生物证据处理的方法,都是培训的时候学会的东西,反侦察意识极强,用假身份瞒天过海,处理掉所有的联系方式,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出了城。” 沈韶拨打的语音被接通,老板“喂?”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爽。 “老板,我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了。”,沈韶停顿了一下,“我们谛听内部恐怕又出了老鼠,希望您能授权给我来私下处理这件事,否则要是闹到上面去的话,搞不好会像之前一样,全员停职,然后又是给我们集体搞背景调查。” 老板叹了一口气:“是前探员张若雪,我这边也查到了,有个后勤技术部门的家伙说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顺手帮了她一个小忙】,给我头发都要气掉了……” 沈韶皱起了眉:“顺手帮了个小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敢的啊?这您都信?” “当然不信。”,老板用鼻子哼了哼,“那个技术后勤是张若雪妹妹的男友,准确来说是前男友,这就是所谓的交情!” 他又补充道:“张若雪的妹妹四年前自杀了,她也同期离职,你是在她离职之后才来的,所以你不认识她,也没有见过这号人。” 第23章 后记 “今天似乎有晚霞。”,阿岳看着乐园过山车后面的天空喃喃自语,“已经能看到一些橙红色的光了,等会儿我们坐摩天轮的时候,一定能看到很美的景色。” 顾彤彤也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是啊,据说当抵达东碣之眼的最高处,就可以看到整个东碣城的景象,向东面望去的话还可以看见大海。” 阿岳转过脸来,垂下眼睛看着从他的角度,观赏到顾彤彤的头顶和额角。 顾彤彤感受到了这样的目光,也转过脸来,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我们走吧。”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共赴能够真诚沟通的、只有二人的空间。 …… 东碣城治安所外的路边,沈韶收到了来自谛听紧急批复的调查许可。 “这件事你秘密处理掉,尽快回收张若雪,如果今天来不及抓人,周一可以先不用来大殿打卡,我这边给你记外勤。”,老板头痛地吸着烟,“记住不要声张,以防上面的人知道了做我们的文章,至于张若雪的前谛听探员身份,我这边会洗干净,你就记得把她尽快法办了,死刑一旦判处下来,也让你家里在司法部门的亲戚帮个忙,尽快执行吧。” 沈韶询问【谢菲】的身份是不是已经在库里重新失效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能确保张若雪不能再以这个假身份通过任何城邦的哨卡,这样一来搜索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好的老板,我一定尽快抓到这个人。”,沈韶转念一想不对这是在加班,“对了老板,今天好像是周末耶,这次加班怎么算?” 老板发出气笑了的声音:“钱或者假期,你自己选吧。” “这么秘密的任务,得按三倍来吧?”,沈韶嬉皮笑脸地讨价还价,“这也不是委托,反而是咱们内部的事情,我还得找亲戚帮忙,做完这个任务,我可就算是老板您的心腹了吧?” 老板啧了一声:“心腹?确实,你算是我的心腹大患!沈大小姐您以后能不能少一点先斩后奏的操作?之前的皇室黄金案不按规定上报我都不说了,还有那个游戏的案子,还有贵族谋杀案,我随便一想就能说出来好几个你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的例子!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有没有想过我的压力和责任有多大?辅国公和沈中堂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么?所以我一开始才让你做文书和后勤,你又偏要去做一线、出外勤!” “可这次要不是我先斩后奏拦下来这个案子,就要被治安所的人先抓到张若雪了诶!”,沈韶故作委屈地提醒道,“都说硬币分正反,我这个糟心员工还是有不少积极的优点的嘛!钱我不缺,我想要三倍假期,您觉得如何?” 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行行行,三倍就三倍吧,周日调休以外,给你加三天年假,你消停几日也对我的血压有好处……你现在甚至还是我顶头上司的外甥媳,我能拿你怎么办?” “谢谢老板,保证完成任务!”,沈韶满意地挂断了语音电话。 沈韶愉快地蹦蹦跳跳,回到治安所内,先和恩竹耳语:“我多了三天假期和一天调休,配合上周末的话能有六天,安排个旅行吧?算是把我们的春假补上!” “要不把婚假也用了,加上所有的周末,凑满三十天作为蜜月?”,上校得寸进尺地提议道。 沈韶翻他一个白眼小声回复:“都说了不能当真,什么婚假?哪来的蜜月?午睡没醒呢?” 她不再和恩竹掰扯,转身和唐警长说话:“唐警长,刚刚谛听这边已经专门批了秘密调查令,麻烦您在这两个附件上签个字,也请授权一下数字身份卡,关于张若雪的调查和追捕,需要您这边帮忙配合一下,这个案子目前已经由我接手。” 唐警长老实地签字授权:“沈组长,我们东碣城治安所一定全力配合!” 沈韶礼貌地感谢了唐警长,并用手掌指了一下梦尘:“请您把今天张若雪离开酒店后的全城监控提供给柳女士,以及开放给她张若雪出城区后的道路摄像头记录读取权限。” 她打开几个全息屏,上面是经过谛听内部权限登入的一个人脸监控系统的仪表盘,“我这边也已经得到谛听授权给我的其他城邦哨卡的警示,目前没有发现张若雪或【谢菲】入境任何城邦的消息,也没有从国道、水路、空港收到关于她的经停信息,基本可以判断她要么根本没离开东碣城区,要么躲在郊区,尚未离开东碣城的管辖区域……当然,她也有一定的可能性越野逃离,躲在附近的天然山脉之中,不到八小时的时间,应该跑不远。” 之前有过偷渡经验的沈韶并不放心哨卡记录,她准备联系一下像漕帮一样的风眠山庄,通过水路网络和驻扎在全国各地的家丁当地关系网来加强搜寻。 上校举手说道:“唐警长可以以治安所的名义发布一个通缉令,我来联系附近的城邦驻军长官,让他们帮忙在日常巡逻的时候顺带搜寻可疑人物,这样就能覆盖野外区域了。” 周自衡也自告奋勇:“我来和治安所的法医一起解读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 东碣公爵府。 “嫣嫣呀,怎么来这儿都不和阿姨说一声?”,娇小的东碣公夫人笑眼盈盈地亲自到府邸大门口迎接了李雨嫣,牵着她的手满脸讨好,“虽然你和昂昂还没有正式办婚礼,但平日里咱们两边其实还是应该要多走动走动,这才像一家人嘛!” 李雨嫣摆出全套的社交肢体语言和表情管理:“公爵夫人您太客气了,小辈和朋友来这边玩耍,我们年轻人都喜欢叽叽喳喳的,不敢打扰您二老的清净,所以才没有和您说。” 她心说要不是这次大家说好了一起活动,我宁可永远不来东碣城。 三人进入会客厅内,仆从迅速端上了冰茶。 “什么公爵夫人嘛,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虽说让你现在就喊妈不合适,怎么也应该称我一声阿姨才对呀!有朋友来东碣城,就让他们都来府上做客呗!叔叔阿姨最喜欢热闹!”,东碣公夫人喝了一口茶后打趣道,“小时候让你叫阿姨就乖乖地叫了,现在长大了反而有点太拘泥于礼数了,唉,不过也是,毕竟是李氏本家嫡系的千金呀!这教养真好…...” 楚濯昂脸颊抽搐,他看了一眼尴尬又不情愿的李雨嫣,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 “妈,别逼她了,没这个必要了。”,楚濯昂摆手驱离了凑上前来准备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也示意其他的仆从都先退下。 东碣公夫人疑惑地转头看向儿子,眼神里有一些预感到大事不好的惊慌。 楚濯昂突然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准备和李小姐取消婚约,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东碣公夫人脑子里直接炸了,恨不得捂住楚濯昂的嘴。 李雨嫣惊得瞠目结舌,心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刚才把他气晕了,准备报复? “我没有胡说。”,楚濯昂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想耽误李小姐。” 东碣公夫人崩溃地扶额,她冷笑一声:“什么喜欢的人?你懂什么呀?是谁?” “就是我最近在谈的一个,我们已经行过夫妻之实了。”,楚濯昂正在激起亲妈的高血压。 东碣公夫人一惊,慌张地看向李雨嫣:“嫣嫣,你别听这浑小子胡说,我们之前都说好了的,婚后不纳妾,他也要老老实实的,若是有什么不好,阿姨帮你处理!” “妈,不必了,我的事情其实您也都知道。”,楚濯昂微笑着转过脸来,“我做不到【之前都说好的】那样,是我没有遵守约定,我和李小姐都是成年人,也已经决定了和平取消婚约,这件事不是要征求谁的意见,只是通知您和父亲一下。” 李雨嫣立刻心领神会地帮腔:“李氏与东碣城的合作不会受此影响,这个您可以放心。” “不不不,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东碣公夫人慌得手都在抖,“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有时候只是一时冲动,不应该这么急着下决定呀!怎么也应该让两方家长坐下来谈谈吧?我们昂昂犯了错,也总是能有弥补的方法……” 楚濯昂打断了他的母亲:“不必谈了,我们已经在线上把申请提交到了王城的政务厅,我是真心想要取消婚约,您不用再劝我,也不要劳烦李家的人了。” 李雨嫣心说你提交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晚我也约了我的女朋友,我会带着李小姐一起三个人坐下来吃顿饭,向对方也解释一下,所以不在家吃了。”,他扶着椅子艰难地站了起来,“李小姐,请和我走吧。” 李雨嫣半信半疑地起身,规矩地向东碣公夫人行礼并离去。 …… 楚濯昂让仆从拿来他自己的车钥匙,带着李雨嫣一起坐上了他的跑车。 “你什么阴谋?”,李雨嫣一头雾水,“刚才是你自己说要跟我取消婚约的,不许耍赖哦!” 楚濯昂一脚油门起步,超级跑车发出隆隆的轰鸣声:“没有阴谋,也没有耍赖,你把婚约取消申请表填好吧,我会授权签字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如果没有婚约,你就会更开心,不是吗?” “开心得我要办个自由派对!”,李雨嫣双眼放光,迅速打开手环,“表我老早就填好了,就等你这句话呢!快!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濯昂嫌弃地转过脸来,将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至于这么高兴么?我签就是了。” “等等!”,李雨嫣在对方签字之前急忙撤回了全息屏上的表格,“你不对劲,肯定背地里憋着坏呢!先给我说清楚是为什么!” 楚濯昂烦躁地啧了一声:“我不是说了么,我在乎你。” “so?” “so我希望你开心。”,楚濯昂撇了撇嘴道,“你说的对,我原本的行为太幼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反而做各种让你生气的事情,想引起你的注意和嫉妒,没想到你只是厌恶。” 李雨嫣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废话,这是现实,又不是霸总小说,正常人当然是喜欢对自己好的人啊!谁会喜欢到处约炮的神经病啊?” “所以,我想先取消我们的婚约。”,楚濯昂懒得计较对方骂他神经病,他摊了摊手,“这样一来,我就不是你的婚约对象了,我就可以从平等的身份出发,追求你,做你的男朋友。” 李雨嫣张着嘴无语:“所以你还是阴魂不散,甚至更加纠缠不放,之前还能是日常不见面,井水不犯河水,之后反而要天天舞到我面前来烦我?” “怎么,我来正式地追求你不好吗?”,楚濯昂疑惑于对方的反应,“我就会对你好了呀!” 李雨嫣像甩掉手指上的脏东西一样龇牙咧嘴:“才不要!我才不要谈你这么矮的男朋友!” 楚濯昂一愣:“靠!那我不签了!你哪儿也别想去!我才不要把你这作恶的家伙放生了!” “刚才不是说你会签的吗!!!”,李雨嫣气得双目圆瞪,转身就要去开车门跑路。 然而车门已经被楚濯昂锁死。 “劝你系好安全带。”,楚濯昂坏笑着提醒,“马上绿灯了。” 李雨嫣满脸惊恐地重新系上安全带,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嘴问那一句,不过说实话如果真的直接提交了婚约取消申请表,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家里交代。 楚濯昂一个弹射起步,李雨嫣被脑后的发夹和座椅靠垫狠狠凿了一下头:“停车!停车!你这是要开去哪里啊大哥?放我下车!你现在更恐怖了好不好!反而像绑架犯了啊!” “带你去海边兜兜风,等天黑了再在沙滩上看看月亮,浪漫一下。”,楚濯昂自作主张。 李雨嫣哀嚎着疯狂在座椅上撒泼:“我不要!我讨厌你!我不去!” 她降下车窗,对着马路大喊:“救命啊!绑架啦!韶韶!彤彤!桥桥!救命啊!!!” 跑车的引擎隆隆作响,掩盖了李雨嫣相比之下不够响亮的嗓门,路人们疑惑地望向闪电般飞驰而去的红色跑车,心说刚才那是什么动静?上面是有人在说话吗?说的什么来着? “拜托,这里是东碣城,好歹也是我家的地盘!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破喉咙!破喉咙!救!命!啊!” 第2400章 楔子 “楚濯昂发病了,把我绑架到一个人也没有的海边……韶韶你快来救救我qaq” “啧!”,沈韶收到了李雨嫣通过聊天软件发来的求救信息,“楚濯昂这个家伙又莫名其妙搞什么东西?居然擅自把人绑去海边?不过既然是绑架,为什么嫣嫣还能发消息啊?” “他在干嘛?你为什么能发信息?” “他在生火,说要烧烤,让我帮他看着鱼竿(照片.jpg)” “……祝你俩玩得开心,请不要把我当成你们y的一环(小猫无语.jpg)” “不是!我本来想跟他取消婚约的!结果最后紧要关头又没成!(暴风哭泣.gif)” “下不了决心取消婚约还大吐苦水的,一律视为娇喘(小猫头顶冒火.gif)” “……不是!哎呀情况很复杂!你先来救我一下,等见面了说!(求你了.gif)” 李雨嫣给沈韶发过去一个定位。 “我这边要弄案子一时走不开,我跟桥桥还有彤彤说一声,让她们来接你吧。” “不行不行,彤彤今天要办大事,桥桥需要陪着她,能借秀发哥一用不?他不是没事干么?” 沈韶表情复杂,大约是50%的【彤彤今天要办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和20%的【恩竹也不算完全没事干吧】以及30%的【你真的需要人救吗?要不吃了烤鱼之后再回来呢?】的成分。 沈韶转身戳了戳刚联系完驻军长官、正靠优良的视力和梦尘以及几个治安警察一起看监控的恩竹:“能不能帮个小忙,跑个腿,去这个地方接一下嫣嫣?” “啊?”,恩竹疑惑地抬起头来,“李老师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跑到这种荒郊野外的海边去?” 沈韶无奈地说估计又是跟楚濯昂闹别扭,被人强行绑架到了这个地方:“楚濯昂这个人吧,不算坏人,所以嫣嫣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但这家伙毫无疑问是万里挑一的贱人。” “我看看……这个位置倒是离一个码头不远,要不我让在那边的家丁去接一下?”,恩竹指了指眼前的平板,“监控录像太多了,我不帮忙一起看的话,柳老板的眼睛会瞎。” 梦尘给自己滴了两滴周自衡给的眼药水:“没事,沈小姐说会帮我从她老板那边申请外部专家咨询经费,按小时计费呢!我多看一小时能多赚两千!” 恩竹找不到别的留在沈韶身边的借口,只好妥协:“好吧,我直接问恩氏航运借艘船,我们这边到定位上的这个地方往返,似乎是从海上走直线过去比较快。” …… “小心。”,阿岳扶着顾彤彤的手,将她带上摩天轮的笼厢内。 安全起见,整个摩天轮按侍卫的安保要求被暂时包下一小时,不可放其他游客进入,等顾彤彤和阿岳两人坐定之后,这个设施才缓缓地启动。 “刚才我问了设备的管理员,他说转到最高点要十五分钟。”,阿岳微笑着向坐在对面的顾彤彤介绍道,“然后为了方便我们拍照留念,会在顶部停留半小时,再花十五分钟下降。” 顾彤彤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吗?比我想象中要久一些呢。” 她在紧张,她在害怕,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和阿岳建议的那样,说出这些年深埋的想法。 或许算了呢?就当作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如果说出来,他会生气吗?还是说他会愧疚?会恐慌?会否认? 他现在,此时此刻,是否还和过去一样,真心地爱我?还是说他其实也只是为了维持这个家的稳定,事实上早就见异思迁,心也另有所属? 顾彤彤有些退缩,她不想考验彼此。 “别害怕。”,阿岳的大手突然握住了顾彤彤冰冷的手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虚心接受,我和你一样在乎我们的婚姻和我们的家庭,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什么必须一味迁就我、以夫为纲、低我一等的【世子妃】,在我眼里,你只是彤彤,是我的爱人。” 顾彤彤的眼眶湿润,她更不想说出真心话来了,她瞬间觉得不如就这样生活在美好的幻梦中。 “再多相信我一点,好吗?”,阿岳温柔地摩挲着掌心里的手指,上面的婚戒闪闪发光,“大胆地说出来你的不满、你的不愉快、你的委屈,让我来击碎它们,保护你。” 顾彤彤听到最后三个字忽地哑然失笑:“保护我?” “怎么了吗?”,阿岳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难道是我做了什么,才导致你受伤害?” 顾彤彤眼神复杂地看着丈夫,犹豫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呢?”,阿岳愧疚地询问道。 顾彤彤叹了一口气,点开手环将那张她藏了很久的截图打开。 “真好,光是看看就觉得我心荡漾!(开心.gif)” “世子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意思?(疑惑.jpg)” “我的意思是觉得,这个穿在身上一定很显气质(长裙图片.jpg)” “这不合适吧?(流汗.gif)” “怎么不合适?(流口水.gif)” “毕竟有这个身份的问题……” “身份?什么身份?我是侯爵世子,难道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叉腰.jpg)” “可……世子妃她……(尴尬.jpg)” “我心已定,你也不必再劝!你只需要听我的安排就行了!我让你来你就来我府上!” “我觉得您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也多和世子妃大人先沟通商量一下吧?我实在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妥……” “喜欢就是喜欢,我就要!(爱心.jpg)” “但……” “不用想这么多,你倒是有些过分体贴了(大笑.jpg)” 顾彤彤又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知道后续没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也没有实质性的什么状况,所以她这几年就只是装聋作哑,强迫自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只不过偶尔午夜梦回,看到一侧熟睡的丈夫,总会觉得这个处处完美的枕边人令她胆寒心悸。 阿岳张着嘴惊讶地看着这张截图,他的手逐渐捏成了拳头。 “贱人!”,阿岳突然用力地砸了一拳笼厢的玻璃,把顾彤彤吓得全身一跳。 阿岳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女人故意给我夫人看这种断章取义东西,究竟是何居心?!” 顾彤彤不明所以地看着丈夫,脸上惊慌而疑惑。 阿岳用力戳着手环,把聊天软件打开,往下划了半天没找到当时的聊天窗口,只好搜了一下关键词【内务司小米-生日裙子】来找到相关备注的账号。 只见他找到了这张截图上日期的同日聊天记录:“这才是完整的内容!” 顾彤彤凑上前一看: “我的意思是觉得,这个穿在身上一定很显气质(长裙图片.jpg)” “我妻子身材比较丰满,正适合这种版型!(害羞.jpg)” ...... “可……世子妃她……(尴尬.jpg)” “世子妃又怎么了?她是世子妃之前先是人,我和她青梅竹马,我知道她从小就喜欢这种样式的裙子,结婚后因为各种顾虑,不敢再穿这样的衣服,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我心已定,你也不必再劝!你只需要听我的安排就行了!我让你来你就来我府上!” “我把钱给你,你帮我私下订单,不然走侯府的账肯定会被我爱人发现,那我的计划就要破灭了!记得制作好之后,提前一点送到,我想在她生日当天给她惊喜!帮我和工匠说要加急!” “我觉得您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也多和世子妃大人先沟通商量一下吧?我实在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妥……” “惊喜就是要偷偷准备呀!和她商量不就没这个效果了吗?” “喜欢就是喜欢,我就要!(爱心.jpg)” “但……” “不用想这么多,你倒是有些过分体贴了(大笑.jpg)” “反正送礼的人是我,就算她不喜欢,也不会扣你钱的!” 顾彤彤惊讶地看着聊天界面,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当时的顾彤彤正在孕期,满脑子是逼迫自己忘记这件事,居然完全没有去偷偷查看阿岳的手环求证,也更没有和阿岳当场对峙——这个内务司的“小米”也是这么想的,她料到顾彤彤会为了腹中胎儿忍下这口气,但必然会对阿岳侧面刁难发泄愤怒,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趁虚而入,在阿岳被家庭争吵逼得压力爆棚的时候,假扮成贴心人去安慰他,从而换取一个登堂入室的机会。 多么拙劣的一个、破绽百出的局,多么可笑的试探,多么低段位的操作。 小米似乎是低估了这两个人的真心,过高地估计了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她故意给顾彤彤发去删掉了关键内容的聊天记录,试图离间二人,还故作体贴地说自己为了避嫌,会主动去要求换负责片区,没想到顾彤彤真就把这团带刺的口水咽了下去,一声不吭。 那条裙子也因此没有按约定送到府上,阿岳不得不临时换了其他的生日礼物。 顾彤彤往下翻了翻,这个“小米”在后来还多次骚扰阿岳,暗示他出来和自己私下单独见面,阿岳一概拒绝,只是不停问她裙子什么时候能做好;当小米说自己换了负责片区,无法按约定下订单和送货之后,阿岳还十分愤怒地责怪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被反问世子妃有没有生气时,阿岳发回去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说彤彤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送什么惊喜礼物,怎么会生气? “所以……”,顾彤彤破涕为笑,“你并没有变心?” 阿岳微笑着回答:“没有,早就说过了,我此生只爱顾彤彤一人。” 摩天轮停了下来,两个人所在的笼厢位于最高点。 落日向西边沉去,殷红带紫色的绚丽晚霞,燃烧了半片天空,东面的另一半投向了大海的蔚蓝,则深沉成蓝鲸脊背的颜色,驮起月亮的臂弯。 “很抱歉。”,阿岳牵起妻子的双手,珍爱地攥在手心之中,“我没有成为一个让你信任的男人,一定是因为我表现得不够爱你,才会让你被这样的谎言欺骗这么久。” 他亲吻着顾彤彤无名指上的婚戒:“这件事也让我知道,你有多么爱我,有多么珍视我们的家庭和婚姻,宁可自己受这么大的委屈,也优先为了我和孩子着想……彤彤,我欠你太多了。” 顾彤彤愧疚得说不出话来,她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愚蠢,那条裙子分明就是自己结婚以前最喜欢的样式,她当世子妃当了太久,连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和阿岳还是青涩的少年时,她曾经给阿岳看过一条很相似的,并且比划在身前问他好不好看,顾彤彤没有想到,阿岳一直记得。 他的心里,一直全都是她。 从她出生,到她的孩子出生,大她近五岁的阿岳,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从未挪开过半寸。 顾彤彤回忆起太多太多往事和细节,她还记得那张六岁的阿岳抱着还是婴儿的她、满心欢喜这个“小妹妹”的照片,当时的阿岳对着侯夫人说以后长大了自己想和这个可爱妹妹结婚……还有两个人一起玩搭积木,顾彤彤在调整一个圆柱,而阿岳握着她的手帮她一起的照片……她头胎生产的时候阿岳在产房穿着无菌服哭成泪人的模样,以及坚持不要她再生产,非说要让女儿做世子的义正辞严,当时闹得几乎要把镇关侯夫妇说服,反而是顾彤彤心疼阿岳会受人戳脊梁骨,自己主动说喜欢孩子,想趁年轻恢复快的时候多生几个,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不再做措施。 “都是我不好……”,顾彤彤像小孩子一样哇地哭了出来,涕泗横流得模样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我不该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现在网上也有很多【老公出轨】的戾气十足的贴子什么的,看得人很难不代入自己嘛……你为什么这么好,好得像假的一样……” 阿岳连忙脱下上衣的短袖,用来当毛巾给顾彤彤擦脸,嘴里念叨着童年的话语:“哎哟我的彤彤妹妹,快让阿岳哥哥哄哄,抱一抱、亲一亲就不哭了嗷……” 顾彤彤呜呜哭泣:“别擦……!妆都给你抹花了……等会儿下了摩天轮被人看见可怎么办呀……” “让他们说去呗!”,阿岳灿烂地笑道,“你这事儿发网上我一样挨骂,这你家里搞宣传的还不了解么?那些盼着别人不好的、嫉妒你我幸福的,自己没人爱还非说是你吃亏没自觉的,都是些什么人?毕竟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你就美美炫耀咱们的侯府生活,让她们酸去吧!” 顾彤彤被逗得破涕为笑,嘴里还在念叨着说自己丢脸也就罢了,不想影响侯府的形象。 “什么侯府的形象?”,阿岳将妻子揽入怀中,“我的爱人不管什么样,我都不会觉得你影响什么形象,你顾彤彤在我鸿岳心里,就是他妈的天下第一美人儿!” “太油腻了这句……”,顾彤彤噗嗤乐出声来,在夕阳的照耀下,笼厢缓缓向下划出微笑的弧线。 第2401章 漫长的海岸线 上校倚靠在高速游艇甲板的栏杆上打哈欠,太阳已经几乎看不见、只剩下漫天的火烧云,这个点该吃饭了,留在治安所的沈韶和梦尘以及周自衡有治安所发的盒饭吃,反倒是恩竹被派出来跑腿接李雨嫣这个倒霉蛋,船上没来得及备饭,一时不知道上哪吃一顿填填肚子。 “哦对哦,可以吃烤鱼。”,军官想起沈韶刚才在他出门前说,李雨嫣在跟楚濯昂生火钓鱼来着,如果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可以看看那附近有没有烟火,便于寻找。 然而恩氏航运的行动速度非常快,不需要多久就派了船过来,这会儿整个视线都还亮着。 上校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向远处的海滩边看去—— 楚濯昂正把用树枝穿好的鱼插进篝火旁边的沙子里,李雨嫣抱着自己的裙摆坐在离对方五米开外的位置,盯着大海一阵一阵的浪花发呆。 “楚濯昂也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李老师这肉眼可见的就是讨厌他嘛……”,恩竹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自己天生就受人喜欢呢?还把拒绝当欲擒故纵?” 李雨嫣听见了船的声音,抬起头来眯着眼仔细查看,恩竹放下望远镜,和她挥了挥手示意。 “妈呀,秀发哥你可算来了!”,李雨嫣激动地站了起来,连忙拍去身上沾到的沙子,“楚濯昂,你自己就吃烤鱼吧!钓上来的是什么鱼都不认识就敢吃,毒不死你!” 楚濯昂第一次亲自动手处理鱼,弄得满身污秽、灰头土脸的,他错愕地看着向沙滩方向逼近的一艘小型游艇,不满地皱起了眉。 “李老师,上船吧,沈韶她们都在治安所等你呢,说是顾小姐她们吃完饭后也会到治安所集中,晚上乘镇关侯府家的飞船回王城,你第二天应该还得上班吧?”,上校从游艇上跳了下来,看向沙滩上的篝火,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烤好了,能让我蹭一条吃呢,没想到这才刚烤上,还是炉端烧的形式……哎哟,我肚子都快饿瘪了!有没有吃的啊?” 李雨嫣立刻向恩竹拱手道谢:“别介,秀发哥我直接请你吃饭吧!他弄上来的都不知道是什么鱼,万一吃了闹肚子,疯狂蹿稀一海里。” 楚濯昂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李雨嫣和恩竹之间:“干什么?抢我未婚妻?这是我家的地盘,我没发话,你就不许接她走!” “……谁要跟你抢这个?而且我已经结婚了好吧大哥?”,上校一脸嫌弃的表情。 李雨嫣的表情则是【干什么这个脸?难道我很差吗?不值得一抢吗?】的模样。 楚濯昂将双臂盘在胸前:“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迟点我自会开车送她去起降中心坐飞船回王城,我的车就停在坡上的路边,就是红色那辆,她跟着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上校转头征求李雨嫣的意见,李雨嫣大声回答:“不要!我要和韶韶她们一起回去!我现在就要走!你这个绑架犯!恶棍!混蛋!我压根就没答应过要跟你来这儿!” 恩竹点了点头:“嗯,我夫人说过,不管你是未婚夫还是什么,都要尊重妇女意愿。” 李雨嫣的表情又不爽了起来,脸上写着【我是少女不是妇女好吗】之类的字样。 楚濯昂把手中的树枝立了起来,对着恩竹比划:“想带走她,就跟我决斗!我才不怕你!” 上校觉得他荒谬可笑,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瘦弱矮跳蚤,伸出手像拔草一样轻轻摘掉了树枝,随手往后一抛扔进海里:“好了别闹了,乖啊,早点回家别让大人担心。” 李雨嫣则趁机从自以为很帅的楚濯昂身后一溜烟地跑了,她两三步从悬梯上跳上了游艇,钻进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情形的内舱。 上校无视了恼羞成怒的楚濯昂,也转过身准备上船,突然被石子砸了一下后背,随后又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砸到了脑袋。 他疑惑地回过头去,楚濯昂抓起一把沙子往他脸上一扑,刚才砸到恩竹脑袋的是楚濯昂在沙滩上捡到的一块碎玻璃酒瓶,划破了上校的头皮。 “哈哈!让你小瞧我!”,楚濯昂迅速突破眼里进了沙子、疼得原地蹲下的军官,也两三步跳上了游艇,准备去把李雨嫣抓回来。 却在冲进内舱的一瞬间,被四个纹身黑衣肌肉大汉团团围住。 “你个蔫儿坏的小伢儿……”,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磨了磨后槽牙,“耍阴招欺负咱家竹哥儿呢?” 李雨嫣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和他挥了挥手:“拜拜咯,世子大人~” 楚濯昂嘴角抽搐,他瞬间后背淌汗:“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他迅速跳下了船,连鱼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沿着海岸边的坡跑路,跳上跑车扬尘而去。 “啊啊啊他丫的……”,上校接过一个家丁递来的瓶装纯净水冲洗眼睛,把里面的沙子都弄出来,“这小子,果然是万里挑一的贱人!” 家丁担心地查看他脑后出血的位置:“竹哥儿,你这是被什么弄破了呀,流不少血呢!” “没事,玻璃尖角划了一下。”,恩竹恢复了视力,摆摆手表示先送李雨嫣回治安所和大部队会合,“拿水冲冲,等下很快就结痂了。” 从船上探出脑袋的李雨嫣一看这情形,心里一时愧疚上涌,对着上游艇的恩竹提议,说等会儿回到了东碣城区,就请他吃顿好的去。 “您也别介。”,军官摆了摆手,“沈韶说给我留了两盒饭,你若是要感谢我,不如帮我个忙。” 李雨嫣歪着脑袋问道:“什么忙?” …… 李雨嫣无语地往头上套了个码头的麻布袋子,遮住脸,还把双手的手腕靠在一起,跟在上校的身后,像一个被抓获的罪犯一样从车上下来,往东碣城治安所走去。 “……到底为什么呢?”,李雨嫣没想到恩竹要她帮的忙是这个。 军官微笑着回答:“不好意思,我对绯闻有ptsd,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拍了我们俩单独从一辆车上下来,发到什么社交媒体上,说行政长官出轨东碣城准世子妃,我恐怕真的会投河自尽。” 恩竹自从经历了于曼曼事件和雷斯亚尔钦官场案,是越来越在乎自己的名声了,他不想给八卦媒体带来任何会被拿来做文章的机会,是为了防止珍视之人再受到更多流言的冲击,特别是不想让知道内情的上层圈子里对沈韶加倍冷嘲热讽。 他要向所有人证明,沈韶的夫君值得她托付。 李雨嫣叹了一口气,通过麻布袋的缝隙观察脚下的路,趔趔趄趄地走进了治安所的大门。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韶刚走到门口来迎接,看到李雨嫣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今天这又是什么先锋艺术的造型吗?” 李雨嫣一把拽下了布袋子:“是来自恩竹大师的创意作品,叫《避嫌》,令人拍案叫绝!” “不不不,这叫《边界感》,我这也是为你好。”,军官摇了摇手指纠正道。 沈韶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挥着手招呼两人进会议室:“人没事就好,先吃饭吧!” “我是没事,你的亲亲老公可不是没事,他头上受伤了哦。”,李雨嫣用手指了一下恩竹的后脑勺,“这儿被楚濯昂拿玻璃砸了,流了很多血。” 沈韶连忙慌张地凑上前来抱住了恩竹的脸,将他拉近到自己身前:“怎么回事?给我看看!” 李雨嫣添油加醋地手舞足蹈,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战斗”场景,并夸赞风眠山庄的家丁大叔们,说他们令人安全感十足,比普通的保镖更令人胆寒,一下子就把楚濯昂吓得屁滚尿流。 沈韶让恩竹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并令其将腰弯曲低头给自己看伤口,军官趁机把脸埋进沈韶的大腿享受一会儿柔软,沈韶伸手拨开了恩竹脑后的头发一看:“啊这……这都有三四公分了!割得不浅,肯定要缝针,最好打个破伤风……我让小衡再来看看。” 她抬起头来,点击手环呼叫周自衡,同时烦躁地啐了一口:“楚濯昂这人真是恶心!” “就是!”,李雨嫣也为恩竹打抱不平,“气死我了,差一点就成功取消婚约了!都怪我这张嘴啊……!韶韶我跟你说是怎么一回事哦,超级智障超级幼稚…..” 沈韶轻轻拍了一下趴在自己大腿上钻着脑袋嘿嘿乐的上校:“好了够了,快起来!我刚拜托小衡带你去附近的诊所,先清一下创口、消毒缝针,再看看要不要打一针破伤风。” 军官一脸意犹未尽的遗憾,无声抱怨沈韶小气。 沈韶心说现在好歹有外人在,等回去了再让你躺会儿补上……怎么会馋成这样? 李雨嫣心说秀发哥似乎很容易被韶韶的小恩小惠拿捏,一拉一推,看起来很好上钩的样子。 …… 梦尘想给沈韶讲一下自己在监控中看到的线索,但一时无法开口,她的注意力不停地被头上包着纱布的恩竹大口吃饭的画面吸引——这家伙吃得太多了,而且食物莫名其妙看上去很香,明明都是和大家早些时候吃的一样的盒饭。 李雨嫣娇生惯养,实在是接受不了盒饭的味道,尝了一口就扔进了垃圾桶,现在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恩竹暴风吸入,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那盒是坏了的,恩竹吃的才是正常盒饭。 “我插句题外话。”,梦尘没忍住笑出声来,“恩上校可以考虑一下业余时间去当个吃播、美食博主之类的,每次出差的时候去探店然后拍视频,保证能带动餐厅人气。” 军官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接话:“柳老板你这建议不错,可惜我不会喝酒,不然肯定先给你的积木鸟酒吧打个广告。” “行了行了,小猪吃饭有什么好看的。”,沈韶拉回大家的注意力,“我们继续讨论案子。” 梦尘将几个全息屏挥到空中:“我这边整理好了张若雪从酒店离开后的路线,其中有特别奇怪的地方,先说结论,我认为张若雪根本没有离开东碣城。” 沈韶微笑道:“和我这边查到的2007号商务男的一些细节对上了,我的判断也是张若雪肯定会留在东碣城,她还没有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张若雪并非个人行动。”,梦尘竖起手指补充道,“而是团伙作案。” 沈韶更加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好了,这和我的推断也一致,张若雪其实是一个复仇团队。” 军官好奇地问沈韶是如何就凭目前的信息,推断出张若雪是团伙作案的。 “时间和权限,这是任何作案手法和计谋的关键要点。”,沈韶微笑着回答道,“张若雪想要完成这个毒杀的局,她需要的东西有——商务男的出行时间,这个她作为公司行政可以了解到,并且代订票控制商务男赶最早一班飞船、最早进入行政酒廊吃早餐;权限是指进入作案现场的权限,毒杀案现场并非密室,张若雪作为行政楼层住客能够随意进入酒廊,打印纸上涂毒和在会议室椅子上涂毒,以及在放入2007号房间的一次性拖鞋和卷纸上涂毒,她很难一个人做到,她需要有一个拥有相关权限的人帮助她,也就是说酒店服务生或保洁中一定有她的伙伴。” 沈韶也将几个全息屏挥到了空中:“刚才柳老板看监控的时候,我把张若雪的人际关系,以及酒店所有保洁、服务生,外加2007号商务男等相关人士过去五年内的个人资料、社交媒体账号、通话记录、软件使用记录、城邦哨卡出入记录等,全部扒了一遍,找到了不少交集。” “让我们一起来还原真相吧。”,沈韶看向梦尘,和她确认了眼神。 第2402章 复仇者联盟 勒刺元年,五月。 张若雪空着手走出了王城皇族大殿的围墙,离开谛听的她什么也带不走,除了一张临时出入证明,这张小纸条在她踏出围墙边界的同时,也被侍卫收回。 她的辞职申请上写的是出于“个人原因”离职,但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 张若雪是东碣城人,她的父母因为二十年前的海啸灾难,葬身由于豆腐渣工程的楼栋倒塌事故,尸骨无存,正如生命来源于海洋那样,他们又被海洋讨债一般收回了身体。 那曾经是一个十分温馨而富足、标准中产的四口之家,张若雪的父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孩子放上了衣柜木板,用力地从窗户推了出去,让相对崩塌的水泥和石块来说更加温柔的海浪抱走她们,并好运地被几棵树制造的堰塞卡住,总算等到了救援。 五岁的张若雪和她三岁的妹妹张若耘成了孤儿,好在还有嫁到王城的小姨是旁系亲属,按律必须收养她们,姐妹二人也由此在第二年转入了王城的公立学校就读,只不过在这两个孩子成年后,自顾不暇的小姨一家就不再管她们二人,姐妹俩只能相依为命。 张若雪努力又聪明,妹妹张若耘却有些迟钝笨拙,但作为和妹妹相依为命的张若雪从来不会嫌弃她的反应慢,总是在自己的课业和兼职之余帮助妹妹讲解,连推带拉地帮助她和自己考上一样的初中,但用尽全力也没能和妹妹去往同一所高中。 “姐姐,不用担心我!”,张若耘灿烂的撒娇模样历历在目,“人各有命,你学习好,便去更好的学校和大学,以后做大事吧!我胸无大志,以后就找个敦厚的人生儿育女,仰仗你的保护和偏爱就是了!我觉得这样也不错,简单而幸福没什么不好。” 张若雪和妹妹约定,自己会带着妹妹的那份一起努力,未来一定要赚很多的钱,为她攒够一笔丰厚的嫁妆,以此保证她的夫家不敢欺负她们姐妹无父无母,她将会成为妹妹最坚定的依靠。 张若雪呆滞地看着大殿围墙外的天空,她确实努力了,却没能做到当时的承诺。 她花了太多时间在内战期间的任务上,忽略了妹妹越来越严重的心理问题,而妹妹为了不打扰她,也没有用自己的病情让姐姐担心。 直到上个月,一个来自国立医院的语音电话,将埋头处理内战期间关于贵族的舆论工作的张若雪吵醒,她不耐烦地接起来这个打了两三遍的、看上去像骚扰电话的语音请求。 张若雪听到了她此生最汗毛直竖、不愿相信的一句话:“你是张若雪吗?你妹妹张若耘吞药自戕,是被公寓物业发现送过来的,现在在医院抢救,你快点过来吧!” 作为训练有素的谛听探员,得知抢救无效后的第一时间,也是像寻常人一样崩溃慌乱。 张若雪请了年假,带着妹妹的骨灰回到了东碣城,将她安置在海边,几天后,她开始着手仔细调查这背后的原因,她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让那个开朗的女孩下定决心要走上这样一条绝路。 …… 勒刺二年,四月。 张若雪从一家叫“富腈电镀化工”的公司正式离职,她已经收到了一家大ip品牌授权管理公司“poka文化”的正式offer,入职的岗位是行政助理。 张若雪以自己王城理工大学化学系的背景,成功从“狮心地产咨询”跨界到化工品行业,她在这家电镀化工公司工作了近一年的时间,当然,她真实的目的则是作为危险品仓库管理者,悄悄地以及其微小的剂量,多次偷盗制作剧毒之王氰化钾的原料,并用“合理损耗”掩盖这一点。 “倪贺然。”,张若雪坐在妹妹生前居住的公寓的客厅沙发上,颤抖着垂下眼帘,盯着虚拟屏上的照片和信息,“人面兽心,卑鄙无耻。” 这个叫倪贺然的男人是ip品牌授权管理公司“poka文化”的一名销售经理,年龄四十二岁,已婚,妻子无业,育有一子一女,他工作能力不错,所以收入十分可观,属于是中年人生赢家。 但张若雪目前浏览的界面,是一个地下网站。 这个网站是一些受害者一同构建的交流社区,里面大约有十几号人是活跃的用户,大家抱团取暖,哭诉自己或家人的悲惨遭遇,怒骂倪贺然的恶行。 这个人一直进行着职场霸凌、穿小鞋、孤立新人、pua下属、屈辱的服从性测试、故意用大量的重复性工作令人不得不连续加班、让下属背黑锅、逼迫员工“自愿”给上司送礼物等行为。 但大部分的人,也只是愤恨地辱骂他而已,大家认为倪贺然做的事情并没有严格地触犯哪条法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逮捕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只能在这里诅咒他不得好死。 而受害者们,大多只是经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只有个别人因此失去了生命。 张若雪的妹妹张若耘就是受害者之一,她在流光三十八年加入poka文化,一开始是作为实习生,之后转正后,倪贺然成为了她的直属上司。 根据张若耘留下来的线索,倪贺然将内战期间暴增的业绩压力和家庭支出、房贷等压力全部发泄在了她的头上,把因为内战交通不便、商业凋零、娱乐业全面管控导致的收入腰斩,全部归结为张若耘工作不力、屡屡犯错,甚至把一个因为内战而取消的对赌合约的责任也扣在了这个新人头上,令其被公司以“给公司带严重损失”的缘由开除,并且背负上了巨额的赔偿金。 而同时被连累的,还有同期的另外几个新人员工,他们的自戕被内战的阴影掩盖,无人在意。 一年前,在这个地下网站上,抑郁自杀的受害人家属们联系上了彼此,组建了一个全是女性成员的四人小群。 …… 勒刺四年,六月十二日,周三,下午两点。 一个商务出行的男人在前台登记入住了龙宫酒店2007号房间。 “倪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实体房卡,数字房卡也已经更新在您的应用中,可以刷手环来控制电梯抵达您的楼层、开启房门以及进入行政酒廊。”,前台双手递上了房卡,“和您确认一下,您是住四个晚上,到十六号周日退房,正常退房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请问要办理延迟退房吗?” 倪贺然摇了摇头:“不用,我周日一大早的飞船,手环软件上可以办理简易退房的对吧?” “是的先生,您只要离开之前按一下退房按钮就可以了,房卡投到那边的回收箱里就好,账单和发票会自动发送到您下订单的时候留的那个邮箱。” 张若雪的工作手环上收到了酒店订单已履约入住的通知。 龙宫酒店两年前动土开工,于今年年初正式开张试营业,四月开始正式对外开放,而复仇小群中的一个家属在试营业期间成功应聘上了保洁的岗位。 复仇者们只有一个人成功混入其中,且没能获取更加便利的岗位,这让张若雪有些焦虑。 龙宫小镇的策划团队在流光皇帝执政时期的规划初期,就已经在和poka文化商量品牌授权的生意,正好龙宫小镇还位于张若雪的家乡东碣城,这也是张若雪选择在这里编织蛛网的原因。 这是一个筹划了很久的杀局,如今终于有了最佳机会。 两年前,张若雪入职poka文化,成为了一名行政助理,由于这家公司的销售出差频繁,所以甚至专门设置了一个岗位,来负责管理所有的机酒和报销材料准备工作。 而在谛听任职数年的张若雪毫无疑问是一个精英,以她极强的信息收集能力、记忆力和心算能力,外加细心的做事风格,成功得到了这份对她来说过于简单的工作。 她的杀人计划并非直接往倪贺然的杯子里下毒,让他死在王城的办公室里。 而是要他的尸体躺在东碣城这座祭台上,让他的魂灵去变成祭奠张若雪家人的祭品。 当时聚集在一起的四名复仇者们,都想在他的尸体上踩一脚,但又忌惮法律的惩罚。 张若雪站了出来,表示她是专业人士,可以做到杀死倪贺然,让他为枉死之人偿命的同时,满足大家复仇的愿望,且保证不会让大家被治安警察抓获。 她主动承诺,她将会成为那个做局的领导者,作为审判倪贺然的主谋,为每个心存怨恨的人安排合适的角色,最后如果有任何法律责任,她将会独自承担。 失去唯一血亲的张若雪,实际上已经没有继续苟活的意愿。 张若雪看着手中的小瓶子,这里面是她为这次谋杀准备的氰化物,不多,只有不到一克。 而氰化钾的闪电致死量,只需要五十到一百毫克。 这位保洁可以进入的地方,包括需要打扫的房间、一次性酒店用品库房以及行政酒廊。 张若雪决定用掉所有的毒物,孤注一掷,在倪贺然的整个行动路线上埋下陷阱。 她计划将这次行动伪装成随机杀人的形式,好让其他的复仇者们逃脱法律的制裁。 “注意观察。”,张若雪在地下网站的群组中,给保洁员发去了指示。 …… 勒刺四年,六月十四日,周五,晚上九点。 张若雪带着这瓶危险的毒药,入住了龙宫酒店2107号房间。 保洁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行动规则,张若雪也已经了解到了倪贺然的每日活动内容:早晨八点起床,吃免费的酒店早餐,然后洗澡,再到行政酒廊喝一杯免费的咖啡;嫌天热懒得走路,用可以直接报销的企业账号打车去龙宫小镇见客户;中午左右返回酒店,不吃午饭或在客户处吃了午饭再回来,等下午两三点钟去吃行政酒廊的下午茶填肚子;期间借用行政酒廊的小会议室和王城办公室的人开会,并处理工作材料;吃行政酒廊免费的晚餐,并一直待到happy hour时间,要一杯免费的酒助眠,回到房间睡觉。 在这个日常中,倪贺然还会拍摄一些酒杯和下午茶点心的照片,发布在好友圈动态或者社交媒体上,明明是在苦哈哈地出差,却对外营造他到处旅行、财富自由、精英中产的人设。 张若雪已经知道,明天将会是倪贺然在东碣城的最后一晚,后天也就是周日一大早,倪贺然会赶往东碣城起降中心乘坐最早的一班飞船返回王城,这张飞船票正是张若雪替他预定的。 这班飞船太早了,酒店一楼的早餐要比行政酒廊迟半个小时开放,如果在一楼吃的话,恐怕容易迟到,同时倪贺然又是那种标准的精打细算精致中产,在同一家公司做了两年行政助理的张若雪很了解:这个男人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抠得要命,从来不愿意自掏腰包,一切都是能报销就报销,每次出差都能带回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发票,他绝对不会放弃免费的行政酒廊早餐。 张若雪在抵达龙宫酒店的当天晚上,第一时间进入了行政酒廊,确认了情报的准确性。 混入酒店的保洁当晚则以“开夜床”的名义,进入了2107号房间,从张若雪处得到了大约一半的氰化钾,她们的计划正式开始。 “我把毒药融到这两瓶水里,一瓶你明天打扫房间的时候放进倪贺然的房间,作为日常的瓶装水补充混进去;一瓶我们现在就使用,我们把抹布浸湿,你用这个去擦行政酒廊小会议室的桌椅,他坐在上面的时候一定会碰到,这个毒药是可以经皮肤吸收的。”,张若雪和保洁都戴着一次性手套,安全地操作着。 张若雪教保洁操作着毒药,把剩余的液体灌入清洁喷壶,分别喷洒在会议室打印纸、一次性拖鞋和卷纸等易耗品上,在第二天打扫2007号房间的时候混入,这是非常常见的酒店打扫、添补用品的操作,没有任何风险。 “明天我将会在白天前往东碣乐园,制造不在场证明。”,张若雪深吸一口气道,“你在倪贺然出门后,在上午的打扫时间打扫他的房间,下午则请假,去我们说好的地点等我通知,记得把碰过毒药的手套和抹布都带走,我们要在酒店外将它们烧掉。” 按这个计划,倪贺然将会在周六下午回到酒店后,死在房间里或者死在行政酒廊的小会议室。 而案发时不在场的张若雪和保洁,将会进行下一步行动——金蝉脱壳。 张若雪从妹妹生前的男友、谛听后勤技术部门的同事那里,借用到了一个她之前用过的、已经注销掉的临时身份,她正是用这个在库中被重新激活的【谢菲】的身份通过了东碣城的城门哨卡,带着另外两个复仇者一起进入东碣城。 当然,她也是用这个身份入住了龙宫酒店。 金蝉脱壳的计划是:计划成功后,改换让保洁用【谢菲】的身份安然离开东碣城,因为【谢菲】有不在场证明,案发时也不在酒店,最适合跑路;另外两个复仇者则负责为保洁提供不在场证明,说是她的老朋友,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同时他们还要变装帮助张若雪躲开监控的追踪,保证她从水路以【张若雪】的身份买船票离开东碣城,而保洁从此也人间蒸发,用【谢菲】的安全身份继续生活,就算真实身份被发现,也只需咬死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下毒证据已经被销毁,也找不到保洁获取氰化物这种管制化工品的渠道,等没有确切线索的治安所放弃,最终和稀泥以“随机杀人”结案。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第2403章 祸害遗千年 勒刺四年,六月十五日,周六。 张若雪在东碣乐园里坐了一整个白天,也没有收到任何龙宫酒店出事的消息。 她在晚上才难以置信地回到酒店,竟看到倪贺然坐在行政酒廊里美滋滋地享用happy hour的免费酒水,甚至看起来精神焕发。 张若雪回到自己的房间,用不记名的临时手环登录上了那个地下网站,询问躲起来的保洁和负责监视的另外两个复仇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若雪看到屏幕上的文字后脑袋一嗡,倪贺然今天不知为何取消了原本的工作行程,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出门,也没有使用行政酒廊的小会议室办公,而保洁说自己上午例行去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倪贺然拒绝进入2007号房间,他说“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今天就不用打扫了。”,保洁十分焦急,又问是否需要更换拖鞋、增添一次性用品和瓶装水,得到的回答是“都不用,水的话我自己到酒廊里拿就是了。” 保洁记住了张若雪的叮嘱,不准做保洁工作职责以外的事情,否则事发后就无法洗清嫌疑,于是她也不敢趁倪贺然去行政酒廊吃喝的时候,违规进入2007号房间下毒。 保洁见擅自做了一件让张若雪头疼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夹带那么多毒物离开酒店,原本计划只需要带走手套和抹布即可,现在能检测出毒物的东西太多了,她又想到张若雪说要伪装成随机杀人,于是便把这些东西丢回了仓库,混入其他的酒店用品中。 这其中就包括后来负责搜查的治安警察,在行政酒廊冰箱里找到的瓶装水,以及在酒店一次性用品耗材库里找到的那些带毒的东西。 “没关系,我还有备用的计划。”,张若雪深吸一口气,在屏幕上打下这行字。 她的保底计划,也是最后的机会,便是明天一早的行政酒廊早餐。 张若耘当年入职后,这个新人平时就经常会给办公室里的人买咖啡,她记性不好,姐姐教过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张若雪在整理妹妹遗物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小本子记下了同事们的咖啡喜好,其中写道倪贺然这个家伙人到中年血糖有些不稳定,但又喜欢摩卡或拿铁一类的咖啡,所以一直有往咖啡里面加代糖的习惯,这一点和保洁这几日的观察也匹配。 张若雪早早看过了行政酒廊的咖啡调味盒,并且从保洁手中拿到一包她打扫的时候从地上捡到的代糖包——保洁不是服务生,没有办法进入后厨,所以无法接触到行政酒廊的食品仓库,而住客房间里面的代糖品牌和行政酒廊内不一致,无法瞒天过海、狸猫换太子。 张若雪在房间内用吹风机融化了代糖包的胶封,将里面的糖倒掉一点,改换成剩下的两百毫克氰化钾粉末,再次用吹风机融化胶封,重新黏合。 张若雪一直没有在东碣城留下【谢菲】的人脸信息,因此她现在还需要继续扮演这个角色,于是她敷上面膜,内里穿上一件黑色的兜帽衫,将长浴袍披在外面遮挡。 正巧,张若雪在进入行政酒廊之前,看到倪贺然先她一步进入了行政酒廊,于是她心怀侥幸,期待倪贺然是去小会议室开会,这样一来她就无需多此一举,但又担心自己万一携带着毒物被抓个现行,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张若雪紧紧地跟在倪贺然身后,看着他进入酒廊,又看着他走向咖啡机——他看了一眼调味盒,提醒服务生记得补充,说自己第二天一早就要喝咖啡。 张若雪佯装倒果汁喝,实际上在观察倪贺然,并且确认保洁给她描述的监控位置。 倪贺然兜了兜圈子,他面色有点发青,原来这家伙今天取消了工作的原因,是他身体不适,或许是因为行政酒廊的下午茶和晚餐自助多以冷食为主,倪贺然连着几天吃饭不规律,从今天早上就开始闹肚子,于是他就改为在自己的房间里办公。 晚饭时间,倪贺然的肠炎总算好差不多了,他还是为了小便宜,继续吃行政酒廊的食物,只不过这次他学乖了,主要吃热食和汤,但又忍不住去夹刺身海鲜,不如总觉得有点亏。 这不,他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于是倪贺然匆匆去了行政酒廊的卫生间。 张若雪也是假装不经意地跟上去之后,才推理出了这家伙往那个方向去的原因,她便顺势也进入女厕所,换下了浴袍,戴上兜帽,侧身从监控盲区直接出现在了行政酒廊的餐厅区域。 张若雪心说运气真不错,她正好遇到服务生更新咖啡机的调味盒。 这个点没人喝咖啡,这正是张若雪的计划一部分,她口袋里捏着那包伪装成代糖的毒药,在服务生添好调味盒之后,走上前去,用背部遮挡摄像探头的视线,将毒药放在了最前面。 她相信,倪贺然就算来不及吃免费的早餐,至少也会白嫖一杯加了代糖的咖啡再走。 她很清楚这家伙的性格。 放好毒药之后的张若雪又从监控死角回到厕所,在里面重新披上浴袍,再正常走出厕所。 谁能想到,2101房间的胖大叔就在张若雪在厕所穿浴袍的期间,对着酒廊里的东西这儿翻翻那儿看看,甚至把玩了几下咖啡机调味盒里的糖包,将其的顺序打乱。 …… 次日早晨,张若雪以【谢菲】的身份早早出门退房,她不能待在案发现场。 她离开酒店之后以“拼车单”的形式打了一辆车,这辆车的司机正是复仇者之一,从监控上能看到这辆车上其实坐了另一个熟悉的人,那便是保洁。 张若雪在车上和保洁交换了身份,两个人换上对方的衣服,保洁拿走了【谢菲】的手环,包括里面的数字身份卡,用以通过东碣城的哨卡。 张若雪则换上保洁的衣服,由司机送往复仇者们的藏身之处,在那里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处理物证,而另一个复仇者从那里离开,假扮成下一单的乘客,由司机驾车带去飞船起降中心。 张若雪独自留在了东碣城,等待倪贺然的死讯。 谁知,在东碣城起降中心盯梢的两个复仇者给她带来了令人惊讶的消息。 倪贺然竟大难不死,按时出现在了值机柜台,但是在登上飞船之前,被治安警察带走。 不久之后的下午,离开东碣城的保洁突然发现,手环中的【谢菲】身份卡失效变成了灰色,于是她连忙联系张若雪,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惊慌的保洁怀疑自己被张若雪设计利用,本来说好让她拿毫无风险的【谢菲】角色的,这下莫非是要把所有的锅都扣在她一个人头上? 张若雪一愣,她心想或许是因为谛听里的前同事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突击检查一类的情况,不得不提前关闭了这个临时身份服用的漏洞。 张若雪想要求证究竟是谛听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计划出现了疏漏,于是她尝试着去东碣城的港口买船票,张若雪不敢随意留下身份信息,于是选择了租用不记名的游览自行车的方式出行,大约在傍晚时分,张若雪抵达了东碣城客运码头,她发现了滚动屏上播放的通缉人员名单中,赫然出现了【张若雪】的字样。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难道是谛听里的那个家伙出卖了她吗? 可是,东碣城的治安警察为什么会查到谛听那边去?正常来说肯定是发现【谢菲】是临时身份后,就默认是国家特勤人员在执行任务,不会继续追查了才是啊! …… 李雨嫣张大了嘴,她震惊地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shit,这也太刺激了吧?完全可以拍成一部电影啊!要不让桥桥她们家投资一部吧?” 沈韶微笑着说这只是基于监控记录和背景调查推理出来的东西,虽说八九不离十,但准确的细节还要等抓到张若雪才能确认。 梦尘伸了个懒腰,关闭了平板:“从早上案发到现在,十个小时差不多吧?一小时两千,两万块钱到手!还没成本,这是纯利润,净赚呀!少开一晚酒吧真没啥!” 沈韶挥给梦尘一个内部的咨询协议:“感谢柳老板!连着看这么多录像,真是辛苦你了!我一回王城就去帮你报经费,按之前的老规矩,五个工作日内肯定帮你催到账!” 梦尘轻车熟路地签字,看了一眼手环:“哦?看来乐园旅游团也已经回来了,我去治安所门口接一下他们几个,这儿暂时看来是没我们的事儿了,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坐飞船回去啦!” 周自衡和梦尘擦肩而过,进入小会议室更新他和法医检查后的信息:“已经确定是纯粹地被喝下去的咖啡毒杀,身体健康,内外都没有任何其他痕迹,很抱歉没能提供更多线索。” 沈韶摇了摇头,随后郑重地感谢:“你这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据,说明死者确实是一个被意外杀害的人没有错,这是能够支撑我们的推断的好消息。” 她打开一个新的咨询协议,挥给周自衡让他也签字。 周自衡龇着牙摇了摇头:“不用啦韶韶姐,咱俩谁跟谁呀,何必这么客气!”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嘛。”,沈韶催促着周自衡收下,“反正是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 周主簿扑哧一笑:“你这话糊弄柳老板可以,糊弄我可不行,你忘了我也是在大殿里上班的啦?公家经费哪有那么好批,还五个工作日就到账?怎么可能嘛!” 沈韶虽然每次都确实会往谛听报任务经费,但一直是先自掏腰包补贴梦尘,至于经费能不能批下来和多久能批下来,她就放任不管了,主打一个随缘,核心思想是不能让梦尘打白工。 “哎呀,我们都跟亲姐弟没差,互相帮忙很正常啦!”,周自衡挥手替沈韶关闭了全息屏,“之前你帮我在太医院制造机会,跳级照顾嫔妃的事情,我都还没有感谢你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李雨嫣鼓着脸疑惑地问这又是什么新闻,自己都不知道。 “正好有个机会,我就让小衡上了。”,沈韶简单地一笔带过,“有好事优先咱自己人嘛!” 李雨嫣皱着眉思考了几秒:“你们该不会说的是静纯昭仪吧?这你都能操作?” 沈韶和周自衡默认了她的猜测,确实是静纯昭仪。 “我靠,韶韶,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李雨嫣一脸怀疑世界真实性的表情,“没想到你手眼通天,神通广大,身在三十三层的办公室里,居然能操控后宫的事儿?你有超能力吗?” 沈韶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转移话题说自己还好奇今天顾彤彤是有什么“大事要做”呢,怎么这种大事自己都没听说半点儿。 “哎呀,就我们昨天晚上聊天的时候,吃到个令人胆寒的出轨瓜而已。”,李雨嫣复述了一番昨晚三个人凑在一起聊的内容,当着周自衡的面隐藏掉了关于他的部分。 沈韶不敢相信阿岳会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假的?可阿岳不是从小就沉迷彤彤吗?能写进小说、金童玉女的那种!而且也没有前科呀?他居然会做出孕期出轨这种要下地狱的操作?” “谁知道呢!估计是开了荤之后就忍不住了吧?彤彤怀二胎的时候胎不稳,阿岳又没有妾室,只能一直忍,就饿坏了、饥不择食呗!”,李雨嫣擅自评价,甚至连会议室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骂,“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男人恐怕就是没一个好东西,从来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周自衡心虚地说他已经改过自新,自从花灯会以来到现在都是洁身自好的状态,等全身皮肤细胞更新完一遍,就可以算是一个处男的状态了,被沈韶吐槽他初夜和初吻每日零点自动刷新。 “我就管的住啊!”,恩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有二十七年的清白历史记录,足以证明!” “得了吧。”,李雨嫣呛了他一句,“你那是没吃过,食髓知味之后,天知道你瘾会有多大呢!” 第2404章 沿着米粒的痕迹 恩竹不服李雨嫣的批判:“我之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知道自己有自控力!” 周自衡帮忙提供支持证据:“这个我可以证明,上次花灯慈善会,我给秀发哥把脉看过了,从他的脉象来看,还真就是硬忍,甚至每周自我奖励的频率都能100%控制在两次以内,我估摸着基本上就是一周一次的水平,做到这点对于他这种大龄童男来说真的很不得了。” 军官一脸惊恐地转头看向周自衡,脸上写着【谢谢你替我说话但是能不能不要爆我料】云云。 李雨嫣一听这话皱起了眉:“一周才一次?秀发哥你是那方面不行吗?” 上校张着嘴换了另一种慌张的表情:“李老师你个姑娘家说的什么……才不是!” 他本想说点什么论据,但突然哑了,这种事情又没办法证明,只能口头辩驳。 李雨嫣转而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沈韶:“先试试能不能治,不行早点换了吧?我都说了男人的花期短,过了二十五岁就会断崖式下跌,你还偏偏找个超龄的,不听我的现在后悔了吧?” 沈韶尴尬地扶着额:“什么二十五岁分水岭,没有的事,你那是统计样本有问题,不够全面……” “嗯……那确实。”,李雨嫣草草回忆了一下,“我的约会对象里还真没有过当兵的。” 她转而激动地问恩竹:“你们队里有没有好玩的介绍给我一个?懂分寸、爱干净、能提供全套体检报告、接受两个月内分手、幽默风趣、随叫随到还不粘人的那种?” 恩竹无法和李雨嫣同频沟通,只说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她要的那款。 “小气。”,李雨嫣嘴里不快地啧了一声,“不过秀发哥你可别对我韶小气,她要求你干活的时候不准推脱!不然我肯定第一个劝离!给她介绍个能干的奶狗!” 上校心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还什么沈韶要求我干活?你们真的认识吗?真的是发小吗?她在恋爱上的冷淡程度难道是秘密吗?说实话一年里能有一只手的次数我就烧高香了。 “彤彤和阿岳回来了!”,沈韶急忙转移李雨嫣的注意力。 李雨嫣急于知道今天【摊牌+回忆杀+拿捏】大作战的结果,她激动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顾彤彤抱着阿岳的胳膊一副甜蜜新婚小夫妻的模样,简直就是脸颊吹粉、满面春风。 “啊?”,李雨嫣的眼睛瞪得溜圆,随后看到了跟在这两个家伙身后,一脸尴尬的傅桥声。 李雨嫣立刻一个箭步蹿上去,和傅桥声咬耳朵问她怎么回事。 “是个误会。”,傅桥声像是脱了力,“我们只是他们宠妻狂魔和小娇妻y的一环罢了。” 沈韶也听到了这句傅桥声完全没有控制音量的答复,心说幸好我的第六感没失灵,不然麻烦可就大了,否则以后还如何结合直觉和理性分析来做判断? “案子怎么样了?”,老管背着睡着了的小山问道。 梦尘拿起会议桌上的一支笔,往沉睡的小山手臂上画乌龟:“基本已经搞明白了,现在治安警察在联系其他城邦的治安所帮忙抓逃犯,我们已经提供了另外三个犯罪团伙的面部特征和身份信息,并且大致预测了逃窜线路,就剩下主谋还没找到。” 老管疑惑地眨了眨眼:“哈?居然是团伙作案?随机杀人报复社会?” 恩竹点了点头:“两个非一线执行的犯罪嫌疑人完全没有掩盖身份,他们今天下午乘坐飞船离开了东碣城,已经联系了落地城邦的治安所协助抓捕;一个潜伏在酒店内部的保洁则是主谋的内应,她的临时身份失效,离开东碣城后只能用自己原本的身份入境其他城邦,否则只能在城邦哨卡之间的野外区域游荡,就在你们进门的时候我收到消息,东碣城的驻军在城邦之间的野地里巡逻期间发现了可疑人物,正在确认身份。” 沈韶打开几个全息屏开始操作:“至于主谋,我应该也能很快抓到她。” “目前作案手法基本上是靠推测,我们的物证足够吗?”,上校担忧地问沈韶,“很多作案痕迹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吧?酒店里收集到的那些毒物足够定罪吗?” 沈韶十分欣慰,恩竹真的有在认真学习自己发给他的那些律法资料:“物证确实有缺失,不过并非完全没有,只要主要的证据链完整就可以,那个保洁现在已经对张若雪生疑,只要诈她说张若雪跑了,留她一个人顶锅,很快就能套出所有的细节和证据,这样一来定罪没有问题。” 沈韶转头向顾彤彤和阿岳商量:“我和恩竹需要在这边连夜审犯罪嫌疑人,外加抓捕还未掌握位置的逃犯,你们先坐侯府的飞船走吧?反正我们有部队的飞船,办完案子自己回就是。” 顾彤彤不舍地和沈韶拥抱了一下:“本来好好的周末,难得的休息时间,你这个工作真的是太辛苦了,玩都不能好好玩……不说了,注意安全。” 傅桥声和李雨嫣也轮流和沈韶拥抱、叮嘱她小心,恩竹心说至于吗?看着跟粉丝告别会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说你要去做任务什么的,总会心慌。”,傅桥声叹了口气,“难怪慎博郡主老催你换工作,可不得是天天提心吊胆的么!” 众人从治安所离开,坐上了龙宫酒店安排的送飞轿车,前往东碣城飞船起降中心。 沈韶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她面前的空中飞悬着十几个全息屏,其中一些是在解锁张若雪的各种账户,一些是链接了东碣城监控系统的界面,正使用沈韶自己写的智能面部识别系统——沈韶除了使用张若雪原本的样貌以外,还专门导入了张若雪在酒店期间留下的伪装造型信息,在东碣城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下全力搜索。 其中有一个屏幕上奔跑的脚本,则是正在入侵东碣城本地的人员丧葬管理系统。 恩竹得知城邦驻军抓到的嫌疑人经过比对,已经确定是龙宫酒店那名临时请假的保洁员,他和治安所的两个警员一起,驱车前往驻军基地接回关键证人。 沈韶独自在会议室中检查程序运行期间不断增加的结果和信息,她不得不感叹张若雪不愧是谛听出身的精英,她所有的账户里记录都干净得如同无菌房——从谛听离职以来的活动记录全都是日常生活以及工作相关,甚至连浏览器历史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作案相关的痕迹。 “甚至……没有搜索过关于东碣城的信息……”,沈韶垂下眼喃喃自语,“这反而是个破绽不是吗?一个自称要来东碣乐园玩耍的人,居然不做攻略,也不上社交媒体看相关的帖子或po文吗?” 她根本就不是来东碣乐园玩的。 沈韶调用了株树塔提供的周六白天张若雪以【谢菲】的身份进入东碣乐园后的监控录像,果不其然,这个家伙进入乐园之后根本没心情去玩游乐设施,她进入龙宫区域后,只是买了一杯冰饮料、找了个遮阳伞坐下看别的游客玩水,上午入园后到午餐时间就这样一直在座位上发呆。 她在制造不在场证明——每个主题园区都需要刷电子票授权进入,沈韶她们手中的是能够进入所有园区的【通票】,而有的人购买的是【龙宫通行证】,有的人则购买的是其他老园区的票。 【谢菲】需要一整个白天的不在场证明,只玩一个园区多少有点勉强,所以她买的也是通票。 “周末通票……?”,沈韶眨了眨眼,“她买的也是周末两日的通票?” 张若雪在午饭后,离开了龙宫区域,转向之前的主题园区。 沈韶注意到张若雪下午的行动开始有变化,她盯着一个项目狂薅——着名的东碣之眼摩天轮。 张若雪不停地乘坐、排队、乘坐、排队,似乎是为了某种目的。 沈韶放大了画面,注意到张若雪每次乘坐都是坐在笼厢的左侧。 【谢菲】戴着墨镜,看不到她的表情太多,但沈韶注意到张若雪乘坐摩天轮几次之后,脸上的妆容略有脱落,很像是哭过之后花了妆。 沈韶皱起了眉,转而打开一个3d全息地图沙盘。 蓝色的结构线和等高线迅速拼凑起整个东碣城的建筑物景色,沈韶挥舞着细长的手指,将张若雪家人的旧居、张若雪父母的衣冠冢、张若雪妹妹下葬的公墓分别用红色标出,然后又徒手搭建起一个东碣之眼的等比立体模型,放在了地图上东碣乐园所在的位置。 “东碣之眼高一百四十米,共三十三只乘坐笼厢舱,正常转一圈需要三十分钟左右。”,沈韶默念着资料上的信息,继续搓等比模型,“东碣乐园周边的高层建筑物不少,遮挡问题也存在……” 她的手指翻飞着布置物理光学模拟程序,很快计算出了结果。 “乘坐东碣之眼,当高度达到一百米以上的时候,从左侧的窗户看出去,就可以同时看到这三个位置!”,沈韶深吸一口气再次验算,“也就是说,每次乘坐大约可以有十分钟的时间祭奠。” 张若雪很聪明,她下午发现自己上了通缉名单之后,必然料到身份泄露的问题,她不会出没在最容易抓到她的地方,也就是和她过世家人有关的地点—— 她很清楚谛听的工作方式和探员的工作习惯,这几条在资料库中能够轻松查到的信息,一定是沈韶最先会去搜查的地方,她会有意避开这附近的城市监控摄像头的探查。 这就是沈韶没有在这几处关键位置找到张若雪行踪的原因。 同时,过于干净的浏览记录,能作为破绽看出来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来东碣乐园玩耍,也同时能够掩盖她的行踪,最不可能的地方恐怕就是最可能的地方。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沈韶呼吸颤抖,她看着空中的全息屏上反复播放的监控录像分屏,“东碣乐园里的监控是由乐园管理处持有,并非城市道路监控体系,所以这里是没有的。” 沈韶敲击手环打开了自己的乐园通票:“这个东西只需首次进入的时候进行身份验证,之后包括第二天就可以凭票和乐园入场的时候留下的照片再次进入乐园,无需重新做身份验证……我们当天中午从东碣乐园出来,去园区外的龙宫小镇吃饭,下午回乐园的时候就没有做验证!” 所以,张若雪可以再次用已经通过了乐园系统的【谢菲】身份,直接走通票-再次入园通道,进入东碣乐园内,躲避东碣城内治安警察的搜索。 沈韶从会议室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要立刻前往东碣乐园。 她刚冲出治安所的大门,就和上校撞了个满怀。 “小心呀!这是去哪?”,恩竹及时扶住了沈韶,“我刚把保洁带回来,你不用审问吗?” 沈韶缓了缓被撞得有点晕的脑袋,一抬眼看见了头上套着布袋子、手腕被银色的手铐锁住的嫌疑人就站在恩竹身旁。 她直接对着保洁编了一句:“你意外杀死了一个贵族,我们在酒店里搜出了很多的毒物,包括打印纸和瓶装水还有拖鞋,酒店的监控显示,你是最后碰到这些毒物的人,所以现在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你!谋杀贵族,死罪断不可免,劝你老实交代,别祸及家人!” 被防咬舌橡胶球堵住了嘴的保洁发出了急切的“唔唔”声,同时剧烈地摇晃脑袋否认。 沈韶抓起恩竹的手腕:“好了,之后的审问就交给治安警察,你跟我走!” “去哪?”,军官一头雾水地被沈韶拽着,还看到她正在手环上的软件里打车。 “东碣乐园!”,沈韶言简意赅,“我们去坐摩天轮,东碣之眼!” 恩竹一愣,大脑飞速运转:“对哦!那个地方二次进入无需验证身份卡!” 沈韶迅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同时转过身招手拦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取消手环上的订单。 “快把东碣乐园内部的实时监控授权给我!”,沈韶拉着上校坐进了出租车里,“你老爹不是投资方大金主来着么?金主家的宝贝少爷要个这东西不难吧?” “不难!”,军官一边敲击手环联系乐园管理方,一边掏出钱包,把十张金黄色的千元现金拍进出租车司机手里,“大哥,去东碣乐园,超速的罚金算我的!” 第2405章 决战东碣之眼 张若雪独自一人坐在摩天轮的笼厢里,安静地凝望着西边的景色。 随着乘坐舱缓缓地沿着圆弧向上抬升,东碣乐园的整个景色逐渐被她踩在脚底,那些像是金色和蓝色以及银色钩织的丝线里面,似乎混入了如同光纤一般的东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辉,整个占地面积超过一万两千公顷的东碣乐园灯火辉煌,十多个主题园区的游乐设施以及道路两旁的街灯全都亮了起来,仿佛神一般的生物透明皮肤下跳动的血管。 张若雪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样的美丽夜景,她的主要目的是在空中确认地形、反复模拟待会儿的逃生路线,等到她的这一轮摩天轮回到地面,就将会是烟花秀的时间,那是她准备好的逃脱机会——趁所有人都在观看烟花秀的时候,跨越安保变得疏松的设备区,盗窃东碣乐园仓库中的娱乐游船,沿着乐园里通向大海的人工河一直向东,她再潜入船下逃避河口处位于水面的活体检测,张若雪就可以驾驶着船只绕开水路哨卡进入大海。 之后,暂时隐姓埋名,去境外小国韬光养晦、休养生息,之后想办法换一个身份卷土重来。 张若雪在收到来自公司hr频繁的联系语音请求的时候就猜到,恐怕是倪贺然侥幸活了下来,所以才向治安警察供出了2107住客的真实身份,但她没有就此放弃,她一定要倪贺然偿命。 她现在,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乡。 还有她的家人。 ……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恩竹反复切换屏幕,“乐园地面的实时监控没有看到张若雪!” 沈韶把他面前的一个分屏拉了过来:“摩天轮三十分钟一圈,倒回去看这个监控半小时之前的录像,看一下张若雪是不是在排队的队伍里!” 两个人一边坐在乐园游览车上高速飞奔,一边检查监控。 “找到了!”,上校视力拔群,立刻发现了监控中的张若雪,“她十分钟前坐上了摩天轮,也就是现在正在运行的这一班!她坐的是……二十三号笼厢舱!” 沈韶将头探出游览车的窗外,去看车头前进方向那座巨大的摩天轮—— 东碣之眼装饰着绚丽的彩灯,在黑夜中仿佛一轮新的圆月,矗立在这座海滨城市的边缘,耀眼地绽放光芒,巨大的光环将金黄色的梦幻星辰洒向黑色的大海。 每一个笼厢座舱上都标有巨大的数字灯牌,一共三十六只笼厢代表着传统文化中的三十六天罡,这座巨大的摩天轮正是东碣乐园最早的园区的杰作,致敬古代谕洲建国时期的三十六城。 “二十三号……”,沈韶深呼吸一口气,“正在攀上顶端。” 上校敲击手环联系乐园管理人员:“东碣之眼的第二十三号笼厢里正是我们要抓的嫌疑人,你们先把那个座舱的舱门锁住,速速撤离摩天轮上的其他游客!” 张若雪眺望着整个东碣城的辉煌夜景,无数高楼大厦的幕墙正在上演灯光秀。 如果没有当年的天灾,她们一家人或许还幸福地生活在这里。 妹妹也不会为了生计去不适合她的岗位工作,或许会如她自己所愿那样早早地结婚生子,会有一个和妹妹一样可爱的孩子甜甜地叫她姨姨。 而张若雪可能也不会去王城,不会去谛听工作,不会被忙碌的任务绊住,从而忽视了家人,她或许会在离家很近的大公司上班,追求自己在事业上野望的同时,父母退休后全都回归家庭,有一个温暖的港湾随时为她准备热乎乎的饭菜。 “哐!” 笼厢突然不知为何停住了。 张若雪皱起了眉,她最不希望摩天轮这个时候坏掉,她逃脱计划的行动和烟花秀的时间必须匹配,自己下摩天轮的时间点不容被推迟。 东碣之眼突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整个摩天轮竟然开始倒着旋转了起来。 张若雪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设备故障,而是在回撤——有人发现了她在摩天轮上,及时叫停了继续上客的流程,并且倒退回去,把刚刚坐上空笼厢的乘客放回地面,二十三号笼厢正在顶点,也就是说她身后至少有十个笼厢坐上了新一轮上来的客人,要先把他们放回去。 摩天轮的活动验证了张若雪的推测,东碣之眼倒转了大概四分之一圈之后,再次恢复顺时针旋转,让在张若雪之前上笼厢客舱的游人正常下客。 张若雪十分慌乱,她咬了咬牙,决定等会儿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冲卡,先逃出去再说,谛听的培训内容几乎刻在了她的血液中,对那些精妙而实用的战斗技巧,她有着良好的肌肉记忆。 摩天轮不断下降,张若雪马上就要抵达下客点。 沈韶和恩竹紧张地候在下客点,他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抓捕张若雪——乐园安保正在疏散摩天轮的游客和给越来越拥挤的烟花秀场地维持秩序,而治安警察的车辆遭遇了乐园周边的堵车所以还未赶到,由于东碣乐园周末的烟花秀十分盛大,不少人虽然没有买乐园票,也会在周边的道路旁观赏,烟花秀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东碣乐园附近简直是车水马龙、寸步难行。 “二十五……二十四……”,沈韶抬着头看向一个个释放出不快的游客的笼厢,“二十三,到了。” 张若雪真正的面貌躲藏于玻璃门的后面,在耀眼的灯带照射下逐渐变得清晰,头发齐肩,那是一张很有攻击力的、充满了力量的女人的脸……沈韶心说应该用什么形容词呢?五官明艳的同时却带着残忍的眼神,张若雪拥有飞入鬓角的剑眉,在脸上占比十分大的深红色双眸配上微微上翘的眼角,棱角分明的骨骼被皮肉包裹后显得格外立体,一看就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 东碣之眼停止了旋转,沈韶和张若雪隔着笼厢玻璃面面相觑。 沈韶在玻璃上的倒影无法和对方重合,不管是长相还是身形,都十分迥异。 上校从腰上拔出了自己的配枪:“张若雪女士,你涉嫌毒杀犯罪,请不要抵抗,和我们走吧。” 张若雪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恩竹的话,而是看着沈韶:“你是谛听的人?” 沈韶点了点头:“前辈,我很遗憾,回头是岸,请您和我们走吧。” 张若雪叹了一口气道:“我猜到了,最终抓到我的人,肯定不会是东碣城这帮喜欢和稀泥的治安警察,而能够识破我的诡计、查出我真实身份的人,也只有谛听了。” 她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而且,如果我被绳之以法,我想站在我面前的,一定是一名女性。” 沈韶疑惑地皱起了眉,她还没有问出为什么,张若雪就回答了她: “谛听的选拔标准对男女来说是一致的,而最终考核里,武试和文试各占一半的分数,同时谛听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性别歧视者,他的面试评分也带着偏见,觉得女人不适合这个工作……也就是说如果一名女性要通过谛听的选拔成为探员,她必须在保证武试及格的情况下,在文试中获得断崖式的高分,才能够进入谛听工作,也就是说只有最优秀和最聪明的佼佼者,才能够脱颖而出,她一定在破案的能力上比同期男探员优秀不止一点点。” 张若雪顿了一顿:“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在我的逃脱计划成功之前,找到我。” “案发时间我推测是在早晨九点,而此刻过去才十二个小时不到。”,张若雪满意地看着沈韶的眼睛,“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查清楚一切,洞悉我的想法,看来谛听在我离开之后依旧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精英聚集地。” 沈韶微微颔首致敬:“前辈过誉了,您的计划十分周密,确实令晚辈敬佩,您的能力晚辈恐难望其项背,毕竟您已经没有了谛听的后勤支持,这一整件事都是您一个人的智慧成果,而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站在您面前,其实是因为我的身后有很多人。” 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被锁住的笼厢前:“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我一定无法在烟花秀开始之前来到这里,逮捕您。” “很可惜,你只猜到了我的n a。”,张若雪敲了一下手环:“很抱歉,我还不能和你们走。” 她一边调出了几个屏幕一边说道:“我还没有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等我不再有未了的心愿,我自然会去领取我应得的惩罚,只是现在还不可以。” 沈韶的瞳孔猛烈一收缩,她看到了张若雪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东碣之眼突然再次启动,而原本锁死的二十三号笼厢的门上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解锁声。 “我靠!”,军官张嘴惊呼,“她也会这个?” 沈韶连忙冲上去按住了笼厢门不让张若雪逃脱:“废话!我们是一个课外培训班出来的!” 恩竹转头呼唤设备管理员:“快用控制台把摩天轮停下来啊!你们在干什么?” 设备管理员和工程师手忙脚乱地在几个平板上疯狂敲击按钮:“不行啊!系统权限完全被入侵和接管了!我们现在没法控制摩天轮!” 上校惊恐地转过头去看逐渐离开了下客台的二十三号笼厢,沈韶死死地用身体抵住客舱的门,而张若雪则正用力地踢踹厢门:“滚开!我让你滚开!” 军官连忙一个箭步跑上前去:“快放手!客舱升高离开下客台之后你会摔下来的!” 沈韶咬着牙不愿放弃:“我一旦松手,这家伙就会在笼厢离开上客台之后,趁机跳进海里!” “她如果现在跑了,我们就再也抓不到她了!”,沈韶用力地抠着笼厢的门。 军官赶紧帮她拽住了客舱,使劲踩在了笼厢下面的栏杆上:“我们把门打开!进去控制她!” 张若雪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她改为死死地拽着门把手不让沈韶进入,并用下巴戳了一下手环,将入侵程序上的加速按钮按下,试图让笼厢快速升高:“放手吧!你会摔死的!” 机械的力量摧枯拉朽,整个东碣之眼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隆隆作响的笼厢客舱正在脱离下客区域,张若雪重新锁死了舱门,沈韶的双脚逐渐离地,但她依旧死死地抓着笼厢的门把手。 恩竹一把将沈韶抱了下来放回上客台,沈韶还没发火问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阻止自己,只见军官双手抓住了二十三号笼厢的舱门,双臂上的青筋如同水网一般如数鼓起,大声怒吼: “啊————!” 他有力的手臂竟将整个金属笼厢门给拆了下来。 “卧槽!”,张若雪被恩竹的力气给吓了一跳,“这是搞什么啊?!” 沈韶连忙跳了起来,抓住舱底升高到她肩膀处的笼厢做了一个引体向上,这几天的训练让她的手臂肌肉得到了锻炼,虽然引体向上只能做两个,但是这下就已经足够她进入笼厢。 “疯子!”,张若雪恐惧地大喊,“高空风大,我们都会被吹下来摔死的!” 军官抬起了舱门,往后退了几步助跑:“我当然会记得进房间后要关门!” 张若雪一咬牙,想再次按下手环的加速按钮,却被爬进客舱的沈韶一个飞扑撞倒在沙发椅上。 恩竹一手抓着舱门,一手举高,向升高中的座舱加速奔跑、一跃而起。 “滚……开!”,张若雪一个肘击打在沈韶的肋骨上,疼痛让沈韶的手臂松了一瞬,张若雪得以有机会按下了眼前屏幕上的加速按钮。 恩竹的右腿狠狠地蹬地,在空中像一个即将扣篮篮球运动员一般,他跳起了一个超过一米的惊人高度,加上他自己的身高和单边臂展,离四米仅仅差十几厘米! “妈的!”,军官没想到张若雪又调快了摩天轮的运转速度,他这一下没能抓住笼厢入口的折叠台阶,但足够他抓住了客舱底部的栏杆下摆。 恩竹悬吊在离地二十余米的空中,一只手拽着栏杆,另一只手用力地抡起手中变形的舱门,再次大吼一声,将那块歪七扭八的金属片狠狠地扣在了客舱的门框上。 “哐!” 这样一来,沈韶就不会被横风吹出笼厢了。 “这不要命的小子……”,张若雪难以置信地看着挂在窗外的恩竹。 沈韶捂着左侧肋骨迅速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向笼厢内的张若雪飞去一记手刀,张若雪敏锐的条件反射让她往一旁闪躲,并且旋转腰部回头看向发起攻击的沈韶。 张若雪熟练地抵挡着谛听培训中公式化的战斗技巧,她冷笑道:“你看起来很瘦弱,没想到也能被谛听那个厌女的臭老板招进来,看来文试的那十六门,你怕不是全拿了满分吧?” “我武试好歹都及格了!”,沈韶不断冲拳、顶肘、弹起膝盖:“文试我确实是都拿了满分!” 张若雪一边抵挡和回击,一边啧啧感叹:“可面试的时候,那个老板居然没给你一票否决?” 沈韶笑了笑:“我同事都说是因为我有个好爹。” 她猛地一个加速冲拳打到张若雪的腰侧,击了个空。 “原来是关系户。”,张若雪厌恶地咬了咬牙,“难怪水平这么臭,拳都打不准……” 只见沈韶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第2406章 交给我吧 沈韶的手臂没入了张若雪的身后,她迅速旋转手腕,从掌中翻出一把“利刃”——沈韶不是有配枪的军警,她这趟旅游也没有带任何武器,这片闪着银色光芒的金属,是刚才在游览车上,军官捏扁了一个汽水易拉罐,然后用从上面撕下来的铝片做成的简易防身匕首。 “什么?!”,张若雪没有料到这一出,沈韶的目标并非是她本人,而是她左手的手环腕带。 “身体素质上不擅长的地方,我可以用计谋弥补。”,沈韶复述着恩竹在陪她训练的时候说过的话,“扬长避短,除了体力以外,战斗也可以靠脑子!” 沈韶一个马步扎稳,将手臂用力地向自己的方向抽回,清脆的撕裂声将张若雪的手环腕带割断,控制摩天轮的入侵程序就在上面运行着! 张若雪连忙后仰制造合适的距离,她的身体比沈韶健壮很多,一记飞快的鞭腿迅速地弹了起来,一脚将在空中下坠的手环踢飞,防止沈韶拿到它,另一脚则踹在沈韶胸口把她踢远。 但张若雪本人也因此失去了平衡,眼见着即将向后趔趄,整个笼厢还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剧烈震动,让她一下子摔倒在了客舱里的地上。 “是那个小子……居然还没掉下去?!”,张若雪注意到了从舱门窗户底部射入的愤怒眼神,恩竹抓着栏杆悬挂在笼厢外,见沈韶在肉搏战中吃亏,连忙狠狠地荡起双腿带着客舱晃倒张若雪。 沈韶很快再次爬了起来,冲上前去抢夺地上的手环,张若雪也起身前扑,将瘦弱的沈韶撞飞。 张若雪抓住了地上的手环,得意地看向在笼厢角落里颤颤巍巍起身的沈韶:“你很聪明,说你有个好爹的家伙们肯定是因为嫉妒,但可惜你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或许你真的不适合这个工作,你应该到司法部刑案司或者科技部安全司之类的地方,去做那些纯文职的岗位。”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高度:“我们差不多到一百米了,你是怕那个小子体力不支撑不住,松了手掉下去摔成烂泥,才优先选择抢夺手环,以拿到摩天轮的控制权吧?” 沈韶咬着牙扶住了客舱的沙发边缘否认:“我是为了抓住你!” “他是你什么人?”,张若雪饶有兴趣地看着举起简易匕首的沈韶,“同事?恋人?我记得谛听一向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吧?连烦人的同事你都能动心?该不会是那种【所有人都说我是关系户然后孤立我,只有他认可我的能力还鼓励我所以我对他芳心暗许】的老套剧情吧?” 沈韶横起匕首:“少废话!我们什么关系没必要告诉你!而且我才不会眼瞎看上傻逼同事!” “啧啧,你还真是残忍。”,张若雪加速了摩天轮,“你就不怕我把这家伙甩出去?他就算身强体壮又能撑多久?只要能完成任务,喜欢的人死了也没关系么?倒是很有事业心嘛!” “你还真像当年的我,除了工作什么都看不到,不知不觉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张若雪迎上了沈韶的袭击,“放弃吧,只要你把自己拷在沙发脚上,我就拉他上来,怎么样?” “没这个必要!两条腿的男人哪儿不好找?”,沈韶知道恩竹双臂悬吊的极限是十分钟,多次加速后的摩天轮降落到坠海安全高度的时间绰绰有余,她灵活地刺击,张若雪意识到这次沈韶使用的并非套路化的谛听培训内容,她不知道这是恩竹额外给沈韶训练的、部队里的实战技巧,这一套连击有效地在张若雪的身上留下不少伤痕,也逐渐让张若雪被激怒,特别是她瞟了一眼窗外的地面之后,似乎治安警察已经包围了摩天轮。 “你故意抢手环,是在控制时间?”,张若雪一愣,她没想到这是个计中计,“你是怕我提前发现治安警察,给摩天轮降速!所以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反而加速摩天轮,等笼厢越过最高点开始迅速下降,你们再等靠近下客台的时候,破坏舱门!” 沈韶一边继续刺击一边露出了牙齿:“还是被你发现了,不愧是前辈!” 张若雪恼羞成怒地格挡着,她的手臂已经全都是血:“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看着是个大小姐身子的家伙,还挺适合这个工作的!” 她改变策略,用力一蹬腿,不躲避沈韶刺来的一记,而是用手臂直接挡了上去,在鲜血迸射之余,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沈韶的手腕,将她压在沙发上。 张若雪抵着沈韶手中的匕首,两个人比拼着腕力,她用力地将尖锐的一头掰向沈韶的方向。 沈韶用着全身的力气反抗对方手臂和体重的力量,她必须坚持到摩天轮降落。 笼厢外的恩竹惊恐地看着利刃的刀尖离沈韶的眼睛越来愈近,他无法做到抠下笼厢门的同时让自己爬进客舱里,笼厢不稳定且沈韶和张若雪离得太近,他也没办法抓着栏杆、降低视线的同时单手拔枪隔着玻璃盲射,这会儿他也不敢乱动,万一晃的时候对方不小心刺伤沈韶怎么办?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要是不小心划伤了,连我都会觉得可惜。”,张若雪眼神疯狂地转头看向窗外的恩竹,“做个交易吧,你自己松手跳下去帮我吸引治安警察的注意力,我就放过你女朋友,怎么样?我们本来无冤无仇,我只是想顺利离开这里而已。” “你闭嘴!”,恩竹抠着栏杆的手指收紧,牙齿里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她才不是我女朋友!” 张若雪目瞪口呆,只见恩竹猛地一挺身,用力一拳击碎了笼厢门的玻璃。 “你疯了?这里是百米高空!”,张若雪的注意力被这举动转移,“你……你怎么还有体力?” 沈韶也惊得心脏一抽,恩竹在悬吊的同时还做出这样耗费力气的事情,这让她开始害怕对方再这样下去会体力不支,恐有提前坠落的风险! 高空的横风不断地灌进了笼厢里,整个客舱剧烈地摇晃着,里面的桌子也开始平移,沈韶和张若雪靠在被固定在客舱地面上的沙发前,暂时没有被吹飞的风险。 恩竹将腿卡在原本用手抓着的栏杆上,他的手则伸进了破碎的窗户里,试图把自己撑起来爬进去,沈韶见对方有了新的支撑物立刻放下心来,赶紧趁张若雪被吸引注意力,双腿夹住对方的腰,用力一扭翻身,反将张若雪骑压在下,用手刀向对方的颈动脉劈去。 张若雪急忙竖起手臂格挡,笼厢在两次加速后比预计更早地开始下降,冲往海面的方向。 忽然,第一朵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宛如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紧接着,大量的烟花如同一串串璀璨的珍珠,接连不断地在空中绽放,仿佛银河倾泻而下,五彩斑斓的色彩在夜空中挥洒出一幅幅绚丽的画卷,那些金色的和银色的丝线,在空中翩翩起舞,留下无数美丽的弧线,一时间,天空中仿佛开满了无数的花朵,黑色的幕布上是一朵朵雍容华贵的盛开的牡丹,还有娇艳欲滴的玫瑰,以及灿烂夺目的怒放的向日葵。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最绚丽的光芒之后,开始缓缓坠落,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逐渐向海面靠近,那些光点如同银色的雨滴,轻盈地洒向无边的黑色大海,坠落的烟花在海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在黑暗的水面上绽放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沈韶用尽全力向张若雪的多个脆弱点接连不断地袭去,想要把对方打晕之后再用口袋里的手铐逮捕这个家伙活捉她,可惜她和对方互殴了这么久,体力也越来越不足,虽然混乱中打中了几下击晕点,但受了伤的沈韶力气不够,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军官爬进了客舱里,他拍了拍手掌深呼吸恢复体力,随后抓着桌子对面的另一张沙发,闷哼一声,居然将其整个从客舱的地面上拔了起来。 张若雪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见到了怪物一般,那些从沙发脚上叮叮当当掉落的螺丝钉,奏着和烟花秀爆炸的和声,恩竹把沙发卡进了破碎的舱门玻璃,阻止横风继续吹进客舱。 “你跑不了了!”,军官走向了压着张若雪的沈韶,从她口袋里掏出手铐,扣上了张若雪的腕。 沈韶喘着粗气,见张若雪已经戴上手铐,她这才放心地缓缓起身,累得靠在了沙发上。 “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张若雪虚脱地躺在地上,“难道不是灭口么?” 沈韶还在大口呼吸,恩竹帮她顺着后背:“差不多吧……也算是……灭口,但是……你得……先接受……法律的制裁……累死我了……” 张若雪眯起了眼睛疑惑不解:“法律的制裁?” “对……”,沈韶按压着眼窝大喘气,“你……杀了人……必须接受正义的审判……按律法……” 张若雪哈哈大笑:“正义?律法算什么正义?局限的律法有什么屁用?” 她的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怒吼:“好,你是正义使者,你要声张正义是吧?被我误杀的人确实很倒霉,可又有谁能来为我的妹妹声张正义?律法只不过是行为的底线,它不能处置倪贺然这种混蛋,要是我不杀他,他不就能一直逍遥快活吗!凭什么?!” 张若雪瞪着沈韶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你查过我的档案就自以为懂我什么了!资料库里的几句话能代表什么?未经他人苦,你凭什么劝我向善?” 沈韶用力吸了一口气稳住呼吸,大声打断了她:“有一说一我也觉得倪贺然是个混蛋,这家伙死不足惜,而且我觉得你这波长年累月地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操作是真挺牛逼的……我没打算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给你话疗,我知道自己没法设身处地理解你的痛苦和艰难,我确实不配,所以也没打算劝你向善,我只是来通知你,你他妈的杀了人就得上法庭!” 她掰着手指给张若雪盘:“倪贺然犯的罪当然有律法能治他!虽然涉及职场霸凌的相关法条还不够完善,但是就目前的律法来看,诽谤、名誉侵犯、毫无道理的合同赔偿连带责任、不符合工作时间规定的非自愿加班等等,他倪贺然自然是逃不了下狱!” 张若雪哼了哼鼻子笑道:“这位妹妹,你几岁了?你以为平民老百姓要维权很容易么?你报过警么?你请过律师么?你……” “我知道老百姓维权不容易。”,沈韶再次打断对方,“所以,我决定要帮助你。” 沈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安心去上法庭,然后安心去接受死刑,之后我会帮你报仇,用合法……呃,至少是不算违法的手段。” 张若雪疑惑地看着沈韶:“您哪位啊?” “你不是都给过定义了么,我是正义使者。”,沈韶靠着恩竹的肩膀休息,“我也会想办法让这个案子变成典例,从而推进律法改革,在相应的规定中增设更多保护人格权和精神利益的条文,健全这个不够完善的体系,未来可以不再让更多类似的受害者受同样的折磨。” 恩竹摸着沈韶的脑袋,向张若雪打包票:“放心,她真有能力帮你处理倪贺然,只不过具体详细的内容要等你签了认罪书才会告诉你,她这家伙疑心病很重,超没安全感,现在暂时是不会告诉你她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有能力做到这些的。” 张若雪看了一眼捶了恩竹一拳嗔着“你才疑心病很重”的沈韶,她想到刚才沈韶随口说的“我有个好爹”的话来,不禁冷笑一声,望向窗外随着摩天轮下降而不断放大的街景。 “抱歉,我和你一样是谛听的一员,之前服务过皇室贵族,我不相信何不食肉糜的他们能共情平民。”,张若雪脸上是温暖的笑容,“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想用我自己的办法。” 只见她突然暴起,向着笼厢东面的玻璃撞去。 “卧槽!”,上校连忙也起身追了上去。 沈韶面色煞白:“这家伙还是想逃跑?!戴着手铐跳海不怕淹死吗?!” 张若雪破窗而出,向着漆黑的大海一跃而下,她却没料到会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勾了回来。 恩竹再次悬吊在了笼厢之外,这次是艰难的单臂悬吊,军官的极限记录是两分钟,他一只手抓着客舱底部的栏杆,一只手抓着张若雪的手腕:“这位……大姐……你不准……跑……!” “你……快放开我!”,张若雪用力挣扎,随后竟从掌心里摸出了那枚简易匕首,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走的。 “你他妈别动了!”,恩竹抓着栏杆涨红了脸,“这里垂直掉下去是水泥地,你我都要摔死!” “啊!”,军官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张若雪居然还用那把小匕首刺他,“你不想活了吗?!别动了!啊!你丫的……啊!宗桑!” 沈韶的手啪地抓住了恩竹拽着栏杆的手腕,这让军官惊恐地抬起头来:“你快进去!别站在破窗户旁边!现在外面有五十米高啊!你的力气拉不动我们两个人的!” “松手!”,沈韶握着上校的手腕,“相信我!” 上校只愣了一瞬,他立刻和沈韶对视着点了点头,这下换张若雪惊恐了,她原本的计划是拿着匕首,以恩竹的性命威胁底下的治安警察放自己走,没想到这家伙真要松手放她坠亡。 上校松开了捏着栏杆的手。 “啊?”,张若雪万万没想到他松的是上面的这只手。 抓着恩竹手腕的沈韶也被带着一同从窗户里掉出和坠落,而恩竹则用上所有的力气,在空中将张若雪往上提的同时,另一只手把沈韶拉进怀里保护。 “嘭!” 沈韶手中的多人防护气球膨胀了起来,把三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张若雪被恩竹丢到了一旁,磕在了防护气球的软壁上晕了过去,而沈韶则被恩竹紧紧地抱在身前,并同时用后背作为降落缓冲,防止沈韶被落地时的冲击撞晕。 烟花秀的最后一发烟花升空,盛开了一朵蓝色的千丝菊。 第2407章 是夜 恩竹脱下裤子,把屁股放到了注射室的高凳上。 诊所的护士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我怎么记得你不是傍晚刚来过吗?当时好像是脑袋被划破了,还是我给你包扎的呢!你看!你头上这个纱布折叠的习惯!我没记错!” 军官尴尬地举起由另一个值班护士包扎好的手臂挠了挠脸:“……因为运气不太好又受伤了,傍晚那次医生看了说不用打破伤风,但这次的割得有点深,所以最后还是要打一针。” 护士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行吧,这么说来我们还怪有缘分的,裤子再脱下去一点。” 恩竹心说这种和受伤有关的缘分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往下拽了拽裤腰,露出臀部肌肉注射的位置来给护士扎针。 护士拿出酒精棉擦拭消毒,随后利索地扎针、回抽、注射。 “好了!”,护士往上拍了一个创可贴,“祝你身体健康,别再来了。” “谢谢。”,恩竹从高凳上滑下来,伸手提裤子,却摸到了屁股上的创可贴似乎是爱心的形状。 他疑惑地转过头去,护士举着手环问他既然这么有缘,要不要加个好友。 “不好意思。”,军官竖起手掌果断拒绝,并在口袋里掏了一下,把刚才为了行动安全而暂时摘下的婚戒戴回了左手无名指,“我妻子还在外面等我,比较赶时间。” 他赶紧逃出了注射室,跑进卫生间里找了个隔间进入,迅速地脱掉裤子把那个创可贴撕下来丢进马桶冲下去,心说万一被沈韶看到这玩意儿误会什么那就死定了。 嗯?可是沈韶为什么会看到自己的屁股呢?我为什么会自动这样想? 恩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迎上了已经处理好击打伤在外面等他、却看到他冲进厕所的沈韶,她疑惑地皱着眉问恩竹怎么这么尿急,难道这家伙怕打针吓尿了吗? “这不是一直没机会上厕所嘛……”,上校搪塞了过去,“你怎么样?拍片了吗?有没有骨折?” 沈韶摇了摇头:“拍过了,没有骨折,轻微的软组织挫伤,贴了两块膏药就完事儿了!哎呀我倒希望有点骨裂什么的,那样就有正规的理由逃掉下下周的体测了……都是因为张若雪!她其实没有下狠手,这家伙本性倒是不坏,而且误杀也是计划之外的事情,保洁的口供里说张若雪曾经叮嘱她不要在公共区域涂抹毒药,这件事我们的推理有误,其实在小会议室里下毒是保洁的自作主张,张若雪只让她在给倪贺然的用品里下毒。” 恩竹放松地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张若雪醒了吗?她会不会再跑?”,恩竹眨了眨眼提问。 沈韶点点头:“气球里面是软的,磕了一下而已,早醒啦,而且她被拷在病床上呢,跑不了。” 恩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他轻轻地将沈韶抱在怀中:“今晚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坐摩天轮竟然是这种完全不浪漫的场景,下个周末我再重新补一个给你吧。” “不要。”,沈韶窝在恩竹的胸前,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从小就不喜欢坐摩天轮,首先我有点恐高,其次这种原地打转的玩意儿动起来巨慢,我在上面会莫名感觉急得很。” 上校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那要如何奖励我们这位英勇无畏、有勇有谋的正义使者呢?” “嗯……帮我抄满十遍家谱?”,沈韶想了想说道。 军官皱着眉问怀中人:“不是一人五遍吗?你嫌烦不想抄了?” “不是,我打算每人交抄十遍的家谱,自觉加码到一共二十遍。”,沈韶解释道,“以此向沈老头表达我们诚挚的歉意,证明我们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军官轻轻推开沈韶,捏着她的肩膀将手臂伸直,他眯起眼睛盯着对方:“……是为了?” “为了讨好沈老头、顺便让他心疼自家宝贝闺女呗。”,沈韶露出狡黠的笑容,“这样他就会心甘情愿地帮我啦,去联系各路亲戚严审张若耘自杀案,迅速推动关于劳动者保护的律法更新。” 上校发出气笑了的声音,他啧啧感叹沈韶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 “我也确实深刻反省了嘛……”,沈韶努了努嘴,“勤哲城的事情,确实是我的方法不对,关于罪嗣管理的律法,我之后等有了合适的机会,也会想办法从我舅舅那边推进改革,争取在那些孩子长大成年之前落地实施。” 上校温柔地看向叭叭着说话的沈韶,他垂下睫毛,想向对方的额角落一个吻,却被沈韶灵活地躲开:“四处奔波又搏斗,出了一天的热汗,头发肯定都臭了!等我回去洗洗再说!” “我又不嫌弃,我不介意。”,军官又抱着对方的腰缠上去要亲。 沈韶再次推开对方的脸拒绝:“不行不行!我介意!你对我头发的认知必须永远都是香的!” “……这位美女,有人说过你身上的偶像包袱太重么?”,恩竹松开了对方,笑着说道。 “啧!你管我!我背上的包袱是留着用来抖的!” …… 张若雪看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铐叹气,她的手环被收缴,甚至还在昏迷过程中被换了一身病号服,手铐的另一头拴在病床的栏杆上,一看就无法撼动,没有必要浪费力气去拽。 “感觉怎样?头还晕吗?”,沈韶大摇大摆地进入诊所输液室的一个小隔间,“不准装失忆哦,已经给你做过ct了,一点事也没有。” 张若雪苦笑了一下:“失忆这么拙劣的谎,我还真拉不下脸来说。” “没事儿的话,今晚就跟我们回治安所吧。”,沈韶点开手环把一张唐警长出具的逮捕令挥到空中,自我打趣道,“您瞧瞧,这关系户呀,就是方便,批个文件下来都是飞速!说是拘留的房间都给备好了,您请好吧!” 张若雪抬起眼来看着沈韶:“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谛听探员么?关系户干这种工作?” “对呀,我不是都叫您前辈了嘛。”,沈韶拖了个塑料凳坐下,“我是勒刺元年六月考上的谛听,七月入职,次年三月完成了岗前培训通过实习期,正式开始工作的。” 张若雪上下打量着沈韶:“你什么时候开始出外勤的?” “勒刺二年九月。”,沈韶鼓着脸说道,“垃圾老板让我干了半年的文书工作和后勤,第一次外勤任务还是我自己捡来的没人愿意干的活儿……你呢?” 张若雪苦涩地回答她说自己干了快一年的文书和后勤,也是从没人干的任务开始出外勤的。 “啊?”,沈韶皱着眉疑惑,“前辈,你身体素质比我好这么多,也让你做文书活儿啊?” 张若雪笑了笑:“好不好的,都一样,那个家伙就是打心底里觉得女人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天天打听我们有没有恋爱对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哼着鼻子嫌弃女性探员婚假和产假的事情,一边要在特殊任务里用上女性探员,一边还说培养女性探员没什么意义,辛辛苦苦培养好,过几年一结婚都回归家庭去了,再过几年就会辞职什么的。” 她看着沈韶叮嘱道:“如果谈恋爱了千万别让那家伙知道,他马上就会收掉你手里的外勤任务,再把你转回去做后勤和文书,撑死就是给点那种出差谈判的case做做……你那个男朋友也是谛听的?还是别的大殿政府部门的?千万藏好。” 沈韶眨了眨眼回答她:“我刚在摩天轮上不是都说了么,他不是同事;他不是也告诉你了嘛,我不是他女朋友……那是真的,不是扰乱你思路和判断的话术。” 张若雪疑惑不解:“那他刚才还抱……?现在的年轻人这么随便了吗?” 沈韶尴尬地从随身包里掏出为了行动安全而暂时摘下的婚戒戴上:“不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张若雪更吃惊了:“不是,你才几岁啊?为什么这么早结婚?结了婚谛听老板还让你出外勤?” 沈韶歪着脑袋问张若雪,在设计毒杀之余,最近有没有关注皇室八卦新闻板块。 “呃……没有特别关注,但偶尔会被推送吧。” “皇帝三月的时候,给后来派去指挥雷斯亚尔钦战役的军官赐了婚,他就是那位军官,我就是他那个新婚不到半个月就在家里守空房的倒霉妻子。”,沈韶一脸无奈地开自己的玩笑,“我本意也不想这么早结婚的,不过谛听老板也因此没有让我退居二线,他也忌惮他自己的老板。” 张若雪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他这个体力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特军部队出身。” 她看向沈韶的表情有些复杂:“可我看你们对彼此的感情和信任,不像是赐婚的时候刚认识啊?而且他还支持你的职业规划和工作,甚至拿命帮你?”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比较复杂……”,沈韶为难地笑了笑,“你应该也看到八卦说他的神秘妻子身份高贵,有皇室礼仪官主持婚礼云云,所以我在摩天轮上许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张若雪叹了一口气:“不管你做不做得到,我的计划都已经失败了,现在除了等死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人?高贵出身怎么会跑来干谛听?” “等你到治安所签了认罪书我再告诉你。”,沈韶调皮一笑,“我疑心病很重。” …… 沈韶已经开始打瞌睡,她在治安警察的警车上对着恩竹的肩膀小鸡啄米,时不时惊醒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不小心碰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死之前还要强行吃你们的狗粮,我竟罪孽深重到了这个地步吗?”,坐在二人对面的张若雪对着清醒的恩竹开玩笑,“你福气不浅,居然能娶到这么完美的妻子。” 军官得意地微笑道:“确实,我是天下第一幸运之人。” 他看向趴在肩头迷迷糊糊的沈韶,心说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凌晨一点半,车辆停到了治安所后门,张若雪被套上头套,从警车上被押下来。 “二位,明天再审吧,今天很迟了。”,唐警长关心地劝道,“你们都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再继续,如何呢?” 沈韶不放心让张若雪脱离自己的监视,她知道谛听的人个个狡猾得很:“唐警长,能麻烦您给我们腾个拘留室出来吗?不行就在嫌犯关押的房间多加两床被子。” “啊?”,唐警长和几个治安警察都齐刷刷地一愣,“你们打算在、在这儿过夜吗?” 沈韶点了点头:“是的,麻烦各位了。” 张若雪在头套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你还真的是疑心病很重。” …… 恩竹嘴角抽搐着和沈韶一起进入了拘留室,他看着大通铺有点ptsd上来:“哇,突然有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涌上心头……不过这儿被提前打扫得好干净啊,比我当时的条件好多了,卫生间居然还有帘子呢,怎么不干脆装修成干湿分离?” 沈韶拉上帘子,迅速地简单洗漱,随后换恩竹洗漱,保证张若雪不会一个人待着。 沈韶把张若雪的头套摘下,又掏出一个手铐,把对方和自己拷在了一起:“好,今晚我们就这样过,别想耍什么花招!” “有必要吗?”,张若雪看着手上的叠戴银手镯,“我身上应该都搜过了,什么武器或者开锁的、能开溜的东西都没有。” 沈韶眨了眨眼:“万一有我想不到的招呢?毕竟你是优秀的前辈,和普通的嫌犯不同。” “什么招?” “比如……不对,我才不要给你提供点子!” 张若雪苦笑了一声:“真的不用担心啦。” 她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像你,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第2408章 向死而生 沈韶在大通铺上睡了一晚腰酸背痛,她实在是受不了拘留室霉菌滋生的环境,在审讯之前还是打车回了一趟龙宫酒店,好好地洗了一遍澡。 恩竹和张若雪面面相觑地坐在审讯室的桌子对面,安静地等待沈韶进入。 “这样有点尴尬。”,张若雪率先打开话匣子,“要不聊两句?” 军官面露难色:“聊两句?还是不了吧,我妻子让我别跟你说话,怕我被你绕进去,或者提前被你骗取和案子有关的细节。” “我们可以不聊案子。”,张若雪微笑道,“比如聊聊你?” 恩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还怪听话的。”,张若雪冷嘲热讽故意刺激他,“这么大块头还惧内,不像个男人。” 上校不吃这套激将法:“随便你怎么说,我不需要你的认可。” “这么自信?你莫非很受欢迎?”,张若雪挑了一下眉毛继续循循善诱。 军官差点被带进去话题:“并不……我干嘛告诉你?安静点!别说话了!要是再啰里吧嗦的,我就去拿个防咬舌球给你吃吃!” “看来是完全不会泡妞的那种类型。”,张若雪嘲笑道,“你一定以为是自己追到的你妻子吧?其实你是被对方引诱着喜欢上她,之后又被引诱得主动表白的哦。” 上校皱起了眉惊讶且疑惑:“你什么意思?” “她在这方面比你聪明多了。” “她在各种方面都比我聪明得多。” “……我的意思是她比你更擅长洞悉人心和利用人性。” “她除了身体素质以外,在各种方面都比我更擅长。”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在你们两个人的关系里是主导者。” “我认为她来主导自己的人生很正常,我支持她的一切选择。”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可能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来实现她的目的,明白了吗?” “那敢情好啊!说明我对她来说很有用嘛!” 张若雪被拷在一起的手一齐拍着额头无语:“妈的,第一次见男的恋爱脑。” “也不是。”,军官垂下眼睛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一开始,我和芸芸众生一样,只是旅途上迷茫的普通人罢了……她是那束指引着我的光。” 张若雪噗嗤笑出了声:“还说不是呢,这不就妥妥的就是么!满脑子情爱至上!” 恩竹的眼神变得温柔,他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爱她到想要成为她。” 张若雪愣住了,只听军官说道:“男欢女爱不过是最低级的东西罢了,除了世俗的幸福定义之外,我打心底里欣赏她的灵魂,相信她的为人,愿意为了她的崇高理想献出我的生命……我不仅是她的丈夫,我更要做她最坚定的支持者,保护她、为她提供正面情绪,包容和接受她的一切负面状态;她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方向,是我不断努力的目标,是我的精神支柱。” “……真是够了。”,张若雪不想再跟他聊天,“一对理想主义者,不说了。” 上校微笑道:“看来你打算闭嘴安静下来,正合我意。”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沈韶抱着一堆材料进入,把手里的大箱子往桌上一放:“不好意思周一早高峰有点堵车,来得迟了些,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 张若雪微笑着看向沈韶:“审讯室的监控,你迟点去看看吧,刚才这位先生说了很多肉麻又中二的羞耻发言,你可以用来作为把柄拿捏他干家务。” 沈韶一头雾水地看向面红耳赤的军官:“我不是让你别跟她搭话么?你没透露案子细节吧?” “我没有!”,恩竹着急地自证,“保证和案子没有半点关系!” 张若雪对着沈韶耸了耸肩:“确实,我就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调教出这么乖巧的狗狗的,我那几个【同伙】全都自顾不暇,不听指挥,才会导致这次任务失败。” “狗狗?”,沈韶满脸莫名其妙地一边打开箱子往外掏东西一边扯淡,“哦,用的美人计。” 张若雪看着桌上铺开的证物袋喃喃自语:“确实,真正的美人计总是攻心。” “这些东西眼熟吗?”,沈韶把几张照片也放到桌面上,“这就是混入了毒药的代糖包。” 张若雪点了点头:“你这不是都找到物证了么?我签不签认罪书还有意义吗?” “有。”,沈韶把受害者的照片拿出来,推到了张若雪的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若雪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我记得应该是和我住在一个楼层,2103号房间的客人。” “他死了,倪贺然活着。”,沈韶直言不讳,“他是一个单亲爸爸,丧偶,没有正在交往的女友,有两个女儿,分别是七岁和十岁,他来东碣城之前在王城的公司连续工作了十四天,每天中午和晚上还要赶回家中给两个刚刚放暑假的孩子做饭,总算有了一个无需加班的周末,他把孩子暂时交给了远在西部家乡的老人代为照顾,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喘气休息的机会,一个人来东碣城放松,本来打算吃完早饭之后去海边晒日光浴。” 张若雪木然地听着这些话,她看着照片上眼眶深陷的中年男性有些恍惚。 “我知道你杀人的动机是为你的妹妹报仇。”,沈韶坐在了折叠椅上,看着张若雪的眼睛,“我理解,甚至支持,但是我想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两张照片:“这是受害者的两个女儿,也是姐姐和妹妹组合。” “她们、她们之后会怎么样呢?”,张若雪颤抖着提问,“和老人住在一起吗?” 沈韶摇了摇头:“不,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而且没有收入只靠退休金生活,不满足律法规定的收养条件,她们会被送去嫁到北部、经济条件尚好的姨母家收养,成年后自己想办法。” 张若雪睁大了眼睛。 多么相似的命运。 “你自认是正义使者,处罚法外狂徒倪贺然的罪恶判官。”,沈韶停顿了一下,“可实际上呢?” 张若雪捏紧了拳头,她咬着牙犟嘴:“你养尊处优,没资格批判我……” “我确实没有资格。”,沈韶肯定了她的话,“我从来不觉得我有资格,我也不是要批判你,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告诉你需要知道的信息而已。” 沈韶从箱子里又搬出一小叠纸:“你是专业人士,我就不和你废话了,这是根据你其他几个同伙的口供,外加我们找到的证据,推理出来的案情概述,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对么?”,张若雪铐在一起的手艰难地翻动着,“这就是认罪书?只要我签了这个东西,你就会帮我处理倪贺然?” 沈韶点了点头:“对,不放心的话你死后可以做鬼跟着我缠着我,直到我兑现诺言。” 张若雪随意地翻看了几页,她看到了犯罪动机这一栏里,写着和倪贺然的名字,且上面白纸黑字地要求依本案线索对倪贺然提起公诉,她直接拿起桌上的笔签了字,又咬破手指按下指纹。 “呃……其实我们是提供印泥的。”,沈韶放下了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印泥,在自己的随身小包里翻找了一下,递给对方一个创可贴,见张若雪被拷着不方便,又亲自撕开帮她贴上。 张若雪看着手指上的创可贴,苦笑了一声:“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没有在可怜你,我觉得你挺牛逼的。”,沈韶让恩竹把认罪书放回箱子里,“我只是习惯性助人为乐,跟小时候习惯性脱臼差不多,条件反射似的,一吊单杠就哇哇哭……你被拷着不方便撕创可贴,在我眼里和拄着拐杖不敢过马路的老奶奶是一样的,手脚自动就伸过去扶了。” 她微笑着看向张若雪:“毕竟再强大的人,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所以,你说你决定要帮助我,处理倪贺然。”,张若雪抬起头来直视沈韶的双眼。 沈韶摇了摇头:“我不是要帮助你。” “啊?喂!我刚签了认罪书啊!” “哦你别误会,我当然会处理倪贺然,但这件事的目的并非是帮助你。” 沈韶眼神坚定:“而是为了帮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好。” 沈韶向恩竹勾了勾手指:“来,给这位女士背诵一下那段装逼风格满满的台词。” 上校故作高深地咳咳两下清嗓子,双手摊开用掌指着沈韶,仿佛在介绍什么宝物:“这位美丽动人英姿飒爽有勇有谋的天之骄女,便是当朝内阁之首沈中堂大人的宝贝独生女,文正公的嫡系外孙女,当今辅国公唯一的亲外甥女,现役谛听调查组长,大名鼎鼎的司法世家清流沈氏嫡系出身的精英,沈韶、沈大小姐是也。” 张若雪张着嘴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她转过头看向沈韶:“不是,你为什么会来谛听工作?” “因为我习惯性脱臼……不是,因为我习惯性当正义使者。”,沈韶竖起手指解释道,“所以请你相信我,倪贺然绝对会被狠狠法办。” 她直视着张若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知由于自己的出身所限,如果继续待在家里,我的目光和认知会十分狭隘,无法完全共情广大人民;我也不要求所有人和我想的或做的一样,我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我不会批判你,也不会否定你做的任何事情,说实话我十分欣赏你的勇气、执行力和敢爱敢恨的魄力,只不过你的做法和我过去犯的错误一样,这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也就是说对现在的老百姓和国家未来的老百姓来说,只是情绪的宣泄罢了……我很遗憾没有早一点认识你、早一点知道你的故事,如果有如果,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她将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假设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我很可能也会做一样的事情,可我和你不同,我现在看到了这个案件的深层原因,我能利用我拥有的东西,来做更有价值的事。” 恩竹点了点头总结道:“从小的方面来说,她可以把倪贺然案变成典例,让他遗臭万年,永远留在谕洲律法史书的耻辱柱上,让你死而无憾甚至感觉这样报复他很爽;往大了讲,她能够借助家族影响力,帮忙推动相关律法的改进,让更多和你妹妹有相同遭遇的人,从此有法可依,有处伸冤,能够被法律条文保护起来,不至于走向绝路。” 张若雪看着沈韶,她无法理解:“这么麻烦的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沈韶微笑着回答她,“能够亲自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这谁不兴奋呢?” 她直视着张若雪的眼睛,双眸绽放着希望的烟火:“我的理想是,创造一个,让你的妹妹,还有像刚才那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一样的人,能够好好生活的未来。” 张若雪的眼眶泛红,她笑了笑评价道:“你还真是个……理想主义的烂好人。” “巧了。”,沈韶用手指了一下恩竹,“他也这么被人评价,看来咱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张若雪破涕为笑:“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在将死之人面前秀恩爱吧?我可是个大龄母胎单身工作狂诶,你们两个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她先是坐直了身子,随后向沈韶深深地鞠躬:“请你兑现诺言,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当然。”,沈韶向她点了点头。 张若雪用手指了一下刚才的认罪书:“保险起见,其实我刚才签的是我的假名,你应该备了不止一份吧?我重新签署。” “靠!”,军官拿起来定睛一看还真是,“你们这群谛听出来的女人果然狡猾!” …… 沈韶哼着小曲儿从审讯室里出来,恩竹跟在她后面抱着材料纸箱。 “夫人,您可真是张口就来。”,军官啧啧感叹道,“死者明明是个大龄未婚男,什么丧偶单亲爸爸,什么两个女儿,什么连续加班十四天还要做饭,什么送去给姨妈收养……” 沈韶转过脸来翻他一个白眼:“那又怎样?我说的这些话跟对方认罪的内容又没关系,也不影响取证和认罪书签署流程的合法性,也不会被收录进入证据链,我爱怎么编就怎么编!” “不是,那俩小孩的照片你哪儿搞来的啊?”,恩竹疑惑不解。 沈韶龇牙咧嘴地告诉他,其实自己早上没遇到堵车,而是专门跑了一趟附近的照相馆,说自己是童模公司的经纪人,问在里面拍全家福的一家人要了两张姐妹俩的照片,夸俩孩子长得好,说要拿回去给老板审核之后签约,还像模像样地留了联系方式。 “噗!”,上校差点没绷住,“你呀你呀,你这张小嘴还真是……” 沈韶嬉皮笑脸地问他:“你不是就好这口么?不是平日里最爱亲我这张贱嗖嗖的小嘴了吗?” “那确实。”,恩竹讪笑着承认,“夫人的小嘴真甜。” 第24章 后记 恩竹躺在恩宅二楼卧室套房的大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是周二,特军部队的领导听说他又又又受伤(虽然只是被割刺手臂的小伤)的消息,决定把年初提前结束的疗休假给他补上,强制他放假,让老老实实地居家办公一个星期。 两人是昨天晚上飞回的王城,沈韶一早出门去大殿找谛听老板述职,告诉他张若雪的案子已经进了审判流程,她没告诉老板自己【节外生枝】地找了关系,把倪贺然同日送上法庭。 恩竹本来以为沈韶中午会回来吃饭,结果沈韶发了消息回来说中午和同事们一起聚餐,聊今天早会上宣布的那个被开除的技术后勤的八卦,下午则是还有案子的尾巴要处理;军官又以为沈韶至少晚上会回来吃饭,没想到又被一起下班的李雨嫣和顾彤彤拐跑了,说是不好拒绝“小姐妹聚餐”和这两个人看到【东碣之眼惊现乘客掉出窗外画面】的野路子新闻之后对她的关心。 他算是体会到了“独守空房”的感觉。 闲不下来的上校把整个宅子除了沈韶房间以外的地方全都打扫了一遍,清洗、烘干甚至熨烫了除去沈韶内衣裤以外的所有的衣物,还把每个柜子抽屉后面都掏出来除了一遍尘,还把地毯下面的每条地砖缝都用小工具搓了搓。 “要不……”,恩竹自言自语着,“把她房间的垃圾桶清一下?这个不算侵犯隐私和个人空间吧?” 说干就干,军官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走楼梯上了一层,轻轻推开了沈韶的卧室房门。 沈韶房间里一共两个垃圾桶,一个在梳妆台旁,一个在卫生间里,由于两个人昨晚才回来,这两个桶里几乎没东西,梳妆台旁的垃圾桶里只有几团纸和几片沈韶早上出门前使用的化妆棉。 恩竹才不管里面东西多不多,他现在就是没事找事,直接摘下垃圾袋,给套上新的。 问题出在卫生间的那个垃圾桶。 今天是某件事发生的第七天,沈韶按要求使用了验孕棒。 而整个人僵硬石化、血液冻住的军官,看到了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的那根东西。 上面赫然显示着两道红色的横杠。 完蛋了,闯祸了。 他手指颤抖地将其捡了起来,两道杠代表阳性,这点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 沈韶今晚叽里呱啦、七嘴八舌狂聊的聚餐持续到了九点才散场,她被李雨嫣家的车顺路捎了回来,到恩宅已经是接近九点半的时候。 沈韶白天交任务很顺利,晚上和大家聊天聊得也是心情愉快,她哼着小曲儿打开了宅子的大门,把手提随身包放在玄关的置物台,坐在小凳子上换拖鞋:“我回来啦~” “欢迎……”,上校的声音幽幽地从客厅传来。 沈韶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劲,她很快换好拖鞋,走到客厅,看到恩竹双手抱头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根验孕棒:“你怎么了……你私自进我房间干什么?怎么还捡了这个?这垃圾桶里拿出来的东西别放桌上呀!多脏呢!”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上校抬起头来看着对方,沈韶发现这家伙面无血色,两只眼睛却被血丝布满,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还喃喃自语,“你是打算自己处理?你不信任我?” 沈韶瞟了一眼桌上的验孕棒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偷摸进我房间?” “我今天给家里做大扫除,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但是我感觉多少帮忙倒个垃圾……” “所以你就把我的两个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换了?”,沈韶瞟了一眼放在电梯口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的垃圾袋,里面确实是自己今天早上用过的化妆棉。 上校叹了一口气:“对……同时发现了这个。” 沈韶起了坏心思,她在恩竹身边坐了下来,将脑袋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有件事我本来想今晚到家给你说的,没想到回来看到你先发现了这个。” 恩竹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才对,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对策。” “那你觉得呢?你打算怎么办?”,沈韶在努力憋笑。 上校的手指捏紧了膝盖,他深吸一口气,直起上半身来,把手放上了沈韶的肩膀:“我想过了,我们可以把婚假用了,然后去国外处理它!只要不在境内检查,你我的家人以及皇室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给你额外的压力!你说过你不想要小孩,所以我们最好早点处理它,对身体伤害也小,借婚假好好休养,这样才能保证你的事业不受影响……你回来之前我已经调查并挑选了几家医院和医生,技术都是国际前列,我发给你看看。” “你不想要吗?”,沈韶歪了歪脑袋观察对方的表情和眼神。 “我……我不想要。”,军官痛苦地咽了一口口水,“被赐婚已经让你很难做了,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所以我不能再毁掉你的人生规划,没做好措施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一错再错!” 沈韶眯起了眼睛:“你刚才说【不想要】这句话是撒谎,我能看出来的,你想得要命。” “我不想要。”,恩竹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不行!我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沈韶见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觉得差不多到这可以了,再玩要把人搞崩溃了,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验孕棒,指着上面的一个方形小窗口:“看到这里了吗?” “看到了……话说这个蓝色的叉是什么意思?” 沈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意思是暴露在空气中时间久了失效了,这玩意儿的有效观察时间是三十分钟以内,我早上起床测的时候是阴性,被我丢在卫生间垃圾桶里半天之后,才显示出现在的样子,上面这个指示窗口是叉而不是圈,说明现在的结果没有参考价值。” “啊?”,恩竹一脸茫然,“所以……你……我们……并没有?” 沈韶把验孕棒丢进垃圾桶,转身去卫生间洗手:“对喽,没有,安心吧!” “不是……那你刚才说的,到家想跟我说的事是什么?”,上校整一个目瞪口呆。 沈韶擦干净手走出来:“哦,是我今天晚上听到的事情,火树影视要和桥桥她们家合作,把张若雪案和倪贺然案合并起来拍成话题电影,宣传反职场霸凌和律法改进,明儿编剧想找咱们做访谈,签规避和保密协议,把不能播的剧情改改,然后再拍摄。” “……就这?”,恩竹的情绪简直就是经历了一场无保护蹦极,从过热到宕机。 沈韶按下电梯准备回房间换衣服:“对啊,就这!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干嘛在家休息还不消停,都受伤了还干活?手不方便吧?” “小小皮肉伤而已。”,恩竹看了一眼用纱布和绷带缠着的小臂,“没什么不方便的。” 沈韶见电梯灯亮了一下:“我说不方便就不方便,这几天先别用你的手了。” 沈韶正要进电梯,恩竹的手臂忽然出现在她的腰间环着,她的后脖子被一阵滚烫的呼吸扑上。 “既然夫人说不用,那我就不用了。” “呃……你现在正在用哦?不然请问我为什么现在没法移动呢?” “刚才的事情着实吓了我一跳,请你多少补偿一下我。” “有一说一是你自己看不懂指示区,这不能怪我吧?” “偶尔也应该容我任性一回。” “今天是第……你、你还真是数着日子盼……先进电梯上楼吧。” “就在这吧。” “啊?” 恩竹轻轻敲了一下环在沈韶身前的手腕,调出了家居控制界面,关闭了一楼客厅的所有灯光。 心理围墙在被打破一次之后就变得脆弱,面对那个熟悉的人时只会不堪一击。 多么有力的手,在牵起她的时候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肌肉,只是扶着肩膀轻轻地推到沙发坐垫上,甚至用手掌保护了后脑,防止不必要的震荡或磕碰。 温柔而缓慢的亲吻从额头开始一段旅途,沿着鼻梁的线条,侵染嘴唇的珍珠,呼吸和呢喃演变成耳鬓厮磨,指纹从后腰传来阵阵电击,逐渐细腻地化作汩汩山泉逆流而上。 “你嘴里这是……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 “一小杯而已,十三度,一百毫升,我很清醒。” 笨拙的手指解不开勾环结构的束缚,尝试几次之后只好无奈地放弃,改用热烈的吻沿着锁骨和胸口逐渐滑落,以鼻尖试探着覆盖在酥软之上皮肤的的神经末梢。 变魔术般从沙发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来的塑料包装被撕开,沈韶能感觉到他这次的状态和之前不同,恩竹时不时会咬一下他自己的嘴唇或肩膀,用疼痛强行把自己的理智及时从消散的边缘拉回来,保证自己不会再失控和断片,在情迷意乱之余维持清醒的思考。 “你放松,我这次一定会很温柔的。” “还是你先放松一点吧,你在发抖。” 恩竹天才般的肌肉记忆比大脑记忆更可靠,那片小小的布料被沿着小腿褪去,他很快找到了正确的路线。 沈韶的手指不禁捏紧了对方的胳膊,这次的体验前所未有,她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实在是无法言喻,像是……像是新增了一种脊髓反射。 脊髓反射这种东西不经过大脑,什么羞耻心什么自尊心什么理智全部失灵,沈韶没有办法自控,它像看不见的丝线一般操控着身体的每一块细小的肌肉、声带、汗腺、神经、呼吸系统,甚至心跳的速度和强度。 沈韶的肌肉高频地弹跳着,声带不断地张开短狭的声门裂,心脏和呼吸系统急促的工作伴随汗腺起雾,大脑神经元之间电光石火,伴随着不断加速的冲击,生物电流游走着蹿向指尖和脚趾,最后化作脐下三寸长达数分钟的剧烈抽搐和耳畔情不自禁的闷哼声。 被揉乱的发丝和发红的双眸对视,湿漉漉的亲吻没有由此草草结束,而是变成包含珍重的拥抱,檀香、雪松和玫瑰的气息交织在皱巴巴的织物上,沉沦出皎洁的月色洒在脊背的肌肉沟壑之间。 “话说你刚才是不是按错按钮了,把灯光按成了能源总控?” “没、没有吧?我听出风口有声音的呀?应该单纯是因为空调温度不够低……” “……反正我现在很想洗个澡。” “好,我去帮你放热水,冲完之后泡个澡解乏吧。” “对了,现在几点了?” “我看看……十点三刻。” “那太迟了,明天再洗沙发套吧。” …… 恩竹敲击手环,打开了沿着墙角的引导夜灯,随后他又捡起地上四处散落的衣物,收集了乳胶垃圾和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并把一块沙发巾披在了沈韶的身上防止她汗落着凉。 沈韶身下垫着上次新买的空气感抱枕,心说这玩意儿是不能要了。 上校离开前在沈韶额头上落了一个吻,随后迅速地把另一条沙发巾束在腰间遮羞,并抱着两人的衣物闪入电梯上楼。 沈韶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冷静,她看着自己的脚趾自言自语:“突然能理解很多事了,这确实是不错的消遣……” 她随后忽地想到了什么,开始在沙发垫的缝隙里翻找,心说这小子怕不是蓄谋已久,那玩意儿到底是从哪摸出来的?之前是藏在哪了?什么时候藏的? 进入电梯的上校举着手掌心无声地大喊大叫——刚才的一切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他欢呼雀跃,周身舒爽,好像手臂上的伤口都不疼了,与爱人的亲密接触堪比最好的止痛良药,方才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浓度无与伦比,仿佛天地归一,时间停止! 这次恩竹完全没有断片,虽然黑灯瞎火的没看清什么,但相比之前的混沌状态,于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初体验。 第2500章 楔子 上校抱着枕头一脸崩溃地站在沈韶房间外,他一起睡觉的申请又被拒绝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沈韶一边吹头发一边和对方说话,“你床架坏了吗?没有就各睡各的。” 军官一头雾水:“是因为我刚才的表现你不满意吗?哪里不好你可以说,我改进就是了。”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不是!”,沈韶瞬间羞红了脸,“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既然不是夫妻,那自然是分房睡。” 恩竹无奈地扶着额头:“……既然说到这件事,我也正好想跟你掰扯掰扯。” 只见他张开手掌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你上次说这个是夫妻关系,没到这个份上我理解。” 他又比了三根手指:“然后你说我们现在是这个水平。” 上校咬牙切齿地多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一个【四】的手势:“可我们至少应该是这个吧!怎么会只有三颗星啊?!那也太低了吧!防备心再高也得有个限度吧?我很伤心啊!” 沈韶鼓着脸关闭了吹风机:“那、那就四颗星吧……反正还没满就对了。” 军官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张着嘴看向沈韶:“不是?为什么突然就松口、这么轻易地升级了?你多给的一颗星是因为刚才的事吗?莫非是哪里刚好对上你口味了?” 沈韶立刻面红耳赤地坚决否认:“不是!还有就是以后完事儿了不准再提!也不准和我讨论!以及过程中也闭上嘴别说话!我讨厌啰嗦的、采访记者一样的男人!回你自己屋呆着去!” 恩竹心说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的那种家伙。 “那我怎么知道你满不满意?不是说彼此之间要多沟通吗?这种事情上也一样的吧?” “满不满意的,你听不就知道了吗!” 上校一愣,耳朵霎时间烧了起来,关掉所有光源之后失去视觉的恩竹原本就灵敏的听力被大幅度加强,他光是回忆起那些沈韶发出来的娇软婉转之声就脸红心跳、裤子一动。 “不要当着我的面突然开始回忆啊!!!”,沈韶双手用力地将他推远,砰地关上了房门并反锁。 …… 沈韶出门上班之后,上校一个人在家里批晨报,除此之外实在是无聊得要命,他刚才签收了来自周正堂的药包,正在研究上面的煮药说明书和禁忌之类的信息。 “说到周主簿……”,恩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靠,忘记回邮件说参加社交活动了!” 恩竹和沈韶居住的京安街道位于王城核心区域,离大殿围墙最近的地方步行不过十五分钟,古代的时候这片地方是大殿里祈祷国泰民安、专门祭祀用的殿宇所在之处,属于是风水宝地。 京安街道上生活设施完备,地铁三轨交会,商业和住宅(京安街道只有高端独栋没有公寓楼)均有分布,道路两旁绿植遍布,百年古树碧绿参天,恩竹对挑选房地产的眼光很好,京安街道十分繁华的同时闹中取静,唯一的缺点就是市中心通常发展得太早,这里的三十一座花园式独栋住宅具有稀缺性的同时,大多都是有点年纪的老建筑物,不过翻新之后也别有一番风味。 京安街道和其他街道一样,住宅区总是有当地自治组织举办社交活动,而沈韶的发小傅桥声,她最近的相亲对象康渡侯世子康祈光的叔公,正是京安街道居民自治委员会的会长。 上校赶紧从邮箱的【垃圾广告】分类里把那封电子版邀请函找了出来,把发件人改标为重要,然后斟酌措辞,好好地回复了一封信,说明恩宅夫妇二人会参加本周末的料理主题活动。 军官眼睛转了转,他回忆起沈韶之前提过,邻居们不是在大殿工作的中高层官员,就是没有封地但头衔很高、俸禄可观的贵族,还有家境富裕的、在王城置办房产的周边城邦世家子弟。 上校琢磨了一下,总的来说住在这里的人们算是非富即贵,如果社交圈子有s、a、b、c、d这样的等级的话,怎么也有差不多是个a级……至少是a-的水平才对? 当然,这儿的level还远远够不上沈韶原生家庭的社交等级,恩竹心说沈韶这波跟自己搬到恩宅来,属实是下嫁了,难怪被人暗地里冷嘲热讽。 “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上我这个野路子呢?”,恩竹回忆起之前慈善游园会的尴尬经历,他被那群s级的王公贵胄和出身王城的世家子弟们当空气人和快递员,不知道现在的四等勋爵头衔在这儿好不好使,会不会有人愿意和他搭话聊天。 不过这次主要是为了帮傅桥声在未来亲家面前刷好感,让人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多半社交的部分还是得交给沈韶为好,不管是出身还是和傅桥声的关系,都是她更合适。 也就是说,负责参加家庭料理交流赛的人,将会是恩竹。 军官立刻有了新的行动目标,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好!来研发食谱吧!” 他发动情商分析了一番,心说这食谱不仅要味道好吃、造型好看,还必须高级、有逼格,之前沈韶吐槽过好几次这些上流阶层的攀比之风,还说越是不上不下的越是势利,反而是像阿岳和禄敦伯之类的、伯爵往上的、家里教育观念比较先进的贵族和世家子弟更加平易近人。 “逼格……”,上校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自己认识的最能装逼的人。 他点开手环给株树塔尖的国际化逼王发了个消息,问他借几个做菜师傅。 随后又发了个消息给钻进了皇室里头的舅舅,问他大殿里现在时兴些什么吃食。 这次的料理比赛,恩竹势在必得。 …… 沈韶抱着一些新的工作材料回到恩宅,她中午下班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了嗓子发炎的李雨嫣,对方嘎着夸了她一句今天气色很好,沈韶问她是不是又在低龄学生的大课上维持秩序的时候喊劈了,李雨嫣则说是因为自己前一天晚上给楚濯昂发了一个小时的单方面辱骂语音—— 因为这小子回家之后面对焦急的东碣公夫妇的多日逼问,改口说自己之前闹那一出要取消婚约都是因为李雨嫣挑唆,他父母转头就给李雨嫣父母去了个语音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是不是李雨嫣最近心情不好云云,最后李雨嫣母亲觉得是自己女儿又间歇性发疯想一出是一出,于是把她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甚至还把她的签账卡停到这个月底作为惩罚。 李雨嫣苦哈哈地问沈韶借钱临时周转,说之前答应了男朋友给他送生日礼物的,被停卡后她这个薪水月光族口袋里一点是也不剩了,连午饭都不得不回家吃。 沈韶心情复杂地问她要多少钱用于买礼物,李雨嫣竖起了两根手指。 “二十万?”,沈韶抬起一边的眉毛试探性地提问。 “两百万。” “多少?!” 李雨嫣嬉皮笑脸地说等她负责的画廊有新的成交拿到佣金了、或者下个月签账卡解冻后马上就还:“到时候我还你连本带利二百二十万,有李氏担保,无任何风险,这笔投资很划算的!” 沈韶表示不用她付利息,心说高利贷违法,但疑惑地问她是要给男朋友送什么东西。 “一台车……”,李雨嫣心虚地怼了怼手指,“那天他在展厅看到了很喜欢,我当时大手一挥就付了一半的先款,这个星期四就要付尾款了……” “……还什么星期四,不就是明天吗?!既然你现在卡被停了,不如退了算了?” “是定制款不能退的那种……而且我不想言而无信、影响我的口碑嘛……” 沈韶问她介不介意再交一个女朋友,自己打算等她下个月卡解冻了之后,应聘这个兼职岗位。 “你好过分!为什么不是现在?难道我的卡不解冻你就不愿意了吗!” “不然我图什么呢?对了你账户多少来着?再发我一下。” 沈韶隐晦地提醒她,这个两到三个月寿命的牙刷男朋友多半只是喜欢她的钱,但又觉得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反正李雨嫣也不是真心的,多半也只是为了开心而已,各取所需吧。 不过这个月薪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做慈善吗? 沈韶迈进家门,准备和恩竹说明这笔联名账户上的支出,她注意到了玄关处摆放着好几双鞋子,看尺码和款式有男有女,沈韶正疑惑地换拖鞋进入,就看到了一系列十分诡异的画面: 厨房的大理石中岛上放着一整条蓝鳍金枪鱼,一个人中留胡子的厨师正在对着这条鱼鞠躬; 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厨师正用蹩脚的谕洲语言,向混合着外语与其沟通的恩竹解释牛排的熟成方式,一旁还摆着一个干式熟成用的小柜子,里面放了好几块不同熟成时间的眼肉;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银发气质老大爷戴着手套仔细地把冰块切割成钻石形状,然后往上面摆放了几枚黑得五彩斑斓的贝壳,再填入金色的白鲟鱼子酱; 两个看起来是在码头工作的风眠山庄家丁,正从电梯里往外搬运两个木头做的大箱子,上面绘有皇室纹章,还贴着御膳房的专用封条,写着【鲥鱼】和【金钱鮸】; 一个戴着口罩发帽、手上戴着防烫手套的甜品师正从烤箱里拿出刚出炉的酥皮挞托; 厨房的地上放了两个竹篮,里面放着各色蔬菜和菌菇等山珍,旁边还站着一个包着头巾的农妇,手上的绳子另一端拴着一只黑色的小猪,看上去是没能抢到灶台。 “这是……什么……情况?”,沈韶整个人石化在了厨房前的厅里。 恩竹转过头去,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正好,午餐来一起试菜吧?” “不是,你要干嘛?”,沈韶一头雾水,心说他该不会是为了庆祝昨天晚上的事儿吧?至于吗? 上校迅速跨步迎上沈韶,帮她摘下忘在肩膀上的包:“准备周末的社区活动呀,不是说要帮傅小姐在康渡侯世子的叔公面前留个好印象么?” “这位大哥。”,沈韶张着嘴表情僵硬,“主题是家庭料理,家庭什么意思懂吗?是家常菜!” 她摊开手掌环顾一周:“你再仔细看看,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喝啊!” 沈韶被突然的大喊吓得一激灵,转头一看是那个只有人中留了胡子的厨师,砍下了金枪鱼头。 恩竹连忙抱住受到惊吓的沈韶,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沈韶在其怀中皱着眉满脸莫名其妙。 “恩先生,沈小姐,请品尝新鲜的,noten!”,开鱼的厨师向抱在一起的两人双手奉上一个骨瓷小碟,里面摆着一小块片好的刺身。 “谢谢,先放一边吧,顺便一提相比生啃头顶肉,我更喜欢香煎的hoho-niku。”,沈韶脚趾抓地,她实在是不想让原本温馨且【正常】的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厨师满脸讨好地恭维:“沈小姐是很懂吃的老饕,那您喜欢kama-toro吗?我帮您切一些。” “……太油了,我个人不喜欢,一小片就好。”,沈韶心说这么大条鱼两个人要吃到什么时候? 放下了大箱子的家丁向恩竹喊话:“竹哥儿,东西我们放这里啦,说是白灼淋点酱就行!” “恩先生,沈小姐,您二位先选一下喜欢的贝壳勺?请问需要配饼干吗?”,西装大叔端上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盘,里面金黄色的白鲟鱼子酱闪闪发光。 “儿室一天熟成的fitlet,medium rare,儿位趁热吃!亲吻需要筷子吗?窝帮您切嚎!”,金发厨师把两张热瓷盘摆到了餐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抱着小猪的农妇有些不知所措,但觉得这个场景下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刷刷存在感好多得点小费,于是对着钻进上校怀里的沈韶夸了一句“先生太太真恩爱,来年指定抱个大胖小子”。 沈韶无语地把脸埋入恩竹的肩膀,在他耳边质问:“来,告诉我,咱们家里平时有这些人吗?” 恩竹似懂非懂地说了句“哦我明白了”,随后松开环抱着沈韶的手,走了几步穿过走廊,去客厅的墙边矮柜里拿出一个密码箱,从里面拿出几捆金色的千元大钞,回到厨房给每个人发了一沓作为小费,让大家今天就先这样可以了,回去等他的采用通知。 沈韶礼貌地送走了众人,吵闹的恩宅再次变得安静。 恩竹在中岛台上根据厨师留下来的说明书,继续切分着蓝鳍金枪鱼,沈韶叹了一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保鲜袋将其分装,想着给朋友们送一些去,让他们帮忙消耗一下。 “我知道你大概是不想在桥桥未来亲家面前给她丢份儿。”,沈韶给保鲜袋贴上标签,“但真没必要搞这么夸张,做一两道正常的家常菜就好了,那些邻居们越是花样百出争奇斗艳,我们越是被衬得正常,反而显得更松弛,康渡侯世子的叔公也会觉得这样更好。” 上校歪了歪脑袋,问在一群逼王之中做真·家常菜会不会显得寒酸? 沈韶看着他温柔地淡然一笑:“不会,放松点,要装逼也不是这个法子,听我的就是了。” 第2501章 不要浪费粮食 沈韶午饭吃得太杂,胃里隐隐不适,于是寄希望于周自衡送来的传统草药方,和恩竹一起研究着煮了一锅,做了半小时心理建设之后,沈韶龇牙咧嘴地喝下了苦到令人发抖的一碗。 “闻着就难喝,说是要吃十五天呢。”,上校给眼角挂着一滴眼泪的沈韶递上一颗水果糖。 沈韶接过糖果,突发奇想起了坏心思,勾上恩竹的脖子和他拥吻:“给你也尝尝有多苦!” “好甜。”,上校双眼迷离地按住了沈韶的后背,不让她得逞后就逃跑,下压上身继续索要。 气氛正往暧昧的方向发展,唇舌相引、情欲渐浓之际,沈韶却忽然惊叫一声,回头一看是刚才的小黑猪挣脱了绳索,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她裸露在拖鞋之外的足跟。 军官见状连忙追赶着把这小家伙抓回来,重新用绳子拴好,抱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我让农庄的工人傍晚过来接一下,养到那边去吧……”,沈韶无语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剩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下午正好要去积木鸟酒吧接受访谈,顺便带到那边给大家分一下,这么多东西我们根本不可能吃完,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上校举起手臂展示肌肉:“好!我来把它们搬到车上!” …… 梦尘目瞪口呆地看着吧台上队列排开的二十几袋鱼肉和五大块整包未切的熟成牛排,问两人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给她的吗? “这家伙买太多了,而且鱼肉不管是做刺身还是煎烤,海鲜类主打的就是一个新鲜,最好是尽快吃掉,不然储存不当的话风味很容易会变差……我们两个吃不完,不过就算加上你和小山两个人也吃不完吧?”,沈韶把鱼肉按部位重新排列分类堆放,“等下桥桥和彤彤她们过来,我问问她们要不要,如果有多的话……” 梦尘直接抢过话头:“有多的、吃不完的,都放心交给我!我今晚就上新的季节限定菜单!” “好啊!正愁这么多肉不知道怎么处理呢!”,沈韶心说柳老板真会做生意。 “对了。”,沈韶想到今天上午从雷斯亚尔钦的公立医院发过来的消息,说叶云开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柳老板你不是在招学徒么?我这儿有个人正好想介绍给你。” 梦尘饶有兴趣地托着脸问她,是不是又捡到了什么特殊身份的人? “试图和上司搞办公室恋情,失败了被开除的精英女特工。”,沈韶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一下。 梦尘嫌弃地皱着眉:“怎么会看上老板?就领一份工资,还要上完逼班逼上班?做慈善?” 沈韶心说虽然常言道,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未免也太糙了。 恩竹的手环震了一下,是来自石神岛的防波堤改建完工消息,他也因此看到了因为中午忙着弄食谱而错过的联名账户余额变动提示。 军官疑惑地眨了眨眼,转头问沈韶中午买了什么,是不是打算给自己个小惊喜。 沈韶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并不是……嫣嫣的卡被她妈妈给停了,问我借点钱临时周转,下个月就还,说是答应了给男朋友送生日礼物,不想食言。” 上校瞪圆了眼睛:“她的男朋友不是都只有两个月保质期的吗?怎么月薪这么高?就随便玩玩的关系,一甩手送他两百万的礼物?” “等会儿?!”,梦尘瞳孔地震,“沈小姐你再说一遍,你借给李小姐用于送男朋友礼物的钱是多少?!” 沈韶弱弱地重复:“两、两百万。” 她心说这其实是只有一半的尾款,那辆车全款税后带优惠是吉利数字三九九,单位是万元。 只见梦尘立刻从手腕上扯下皮筋将头发扎了起来,双手捏起拳头,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卡在下巴的位置扮酷,左手则比划了一个隆起二头肌的动作:“我看起来怎么样?李小姐会喜欢吗?” 沈韶心说这位先生您的“胸肌”好像有点太大了,嫣嫣她虽然喜欢八块腹肌的游泳运动员,但是应该不喜欢哺乳区比她自己还壮的。 恩竹点开手环给几个单身的士兵发去消息:“上次李老师问我队里有没有可以介绍给她的,我现在问一下有没有人最近很需要钱或者家里有困难的,就说是有份两个月的高收入兼职,岗位是【陪伴师】,要求提供无遮挡的全身照片和以及体检报告。” 梦尘急切地敲着吧台的桌面:“还找什么队里的别的人?老管她见过的呀!老管行不行?老管这款她喜不喜欢?老管也有八块腹肌!各方面质量有我做担保!过俩月马上滚绝对不纠缠!” 沈韶心说柳老板您是不是有点太大方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钱不如给自己男朋友赚是吧?不过嫣嫣不喜欢牛蛙,适当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只会吸引同性。 酒馆的门被“吱呀”的一声打开,上面的风铃叮铛着,傅桥声带着编剧、导演和一个株树塔派来的律师进入:“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给我也听……嚯!这是在卖金枪鱼的各个部位吗?我错过开鱼秀了?刺身好呀!正巧天热,吃点冰凉的好解暑!柳老板,今天o-toro的霜降部位什么价?kama-toro和骨髓还有吗?鱼眼我也想要一只。” 梦尘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自己在卖,恩竹和沈韶整齐划一地摆了摆手:“不要钱,喜欢哪个自己拿,帮我们分担一些,万分感谢。” “对了傅小姐,我这还有牛肉你要不要?”,上校抱起一块积极地推销着,“干式熟成,十四天到二十八天的都有,我们中午已经吃过了,奶香四溢,风味独特,仿佛里面有坚果。” 傅桥声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回事?你们俩是创业搞食品批发,然后铺子倒闭了在清仓吗?” 沈韶尴尬地指了一下恩竹开玩笑道:“我这败家爷们儿突发奇想研究厨艺,谁知道他不认识斤两,大夏天买了一屋子食材准备过冬,还净是些不适合冷冻、不赶紧吃掉就不新鲜的东西。” 在宣传部门工作的顾彤彤以收集素材的名义出外勤,她从自家的车上下来推门而入,疑惑地皱起眉看着这些东西,倒退两步出门仰头确认了一下店铺招牌以为自己走错: “怎么回事?柳老板打算改行了吗?还是拓展了轻餐饮的新业务?” 梦尘摇了摇头,直接摊开双掌指向恩竹和沈韶让他们解释。 “清仓大甩卖,酬宾零元购,有鱼有牛,喜欢您来。”,沈韶拿起一包鱼肉强行塞进了顾彤彤怀里,“这是你的外勤高温补贴,拿好,辛苦了。” 恩竹也抱起两块牛肉想往顾彤彤手里放:“阿岳这么大个子肯定吃得多,现在是暑假,两位的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多带一点回去备着呗?” 顾彤彤惊恐地连连倒退:“什么半大小子?!我儿子才两岁!” 最后傅桥声和顾彤彤一人收下了四袋鱼肉和一大块牛肉,表示再多的话就会成为新的负担,面对过量食材而焦虑的人现在增加了两个,一同前来的律师、导演和编剧也一人领了一包鱼肉。 梦尘清点着剩下的十几包鱼肉和三大块未切的熟成眼肉牛排,心说这个量对她来说也有点夸张了,所谓的新品也需要顾客认可才行,要短时间内消耗掉这么多东西似乎有难度。 小山嘴角抽搐,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的三餐将会是什么完全一致的内容。 暑假没多少课的李雨嫣推门而入,今天原本没她的事儿,但这家伙一听大家聚集于此,闲着无聊的她也来凑个热闹,果不其然也被沈韶和恩竹强塞了鱼肉和牛排。 “这是陷阱!”,李雨嫣欲哭无泪,“韶韶你这个坏家伙,居然利用热闹把我骗过来,然后让我帮忙消耗这么多肉!” 沈韶勾起嘴角坏笑:“谁骗你过来了?我只是告诉了你我们今天在哪、干什么,不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凑热闹的吗?而且你家里那么多猫,让它们把边角料和骨头都啃了正合适。” “你居然连我的猫猫都算计进去了!”,李雨嫣几乎要像烧开的水壶一般失声尖叫。 …… 恩竹和沈韶坐在一旁的卡座里,和傅桥声以及编导人员外加株树塔的律师讨论案件和改编方向,顾彤彤则是认真地在记录,时不时提问一些适合写入访谈报道的话题,沈韶也和她说明如果要推动律法改革,需要在哪些方面和角度引导民意支持。 梦尘看着吧台上的肉山纠结:“我不太懂料理,这些一般要做成什么样的食物比较好卖?” 李雨嫣依次指着不同部位的肉,向她介绍自己平时的吃法,告诉她现在流行的做法简单的菜式,帮她一起想如何吸引顾客购买:“虽然我们量很大,但你可以限定卖,搞那种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梦尘在记了鱼肉部位和吃法笔记的白板上立刻写上关键词。 李雨嫣点了点头:“没错!用韶韶的话来说,人类天生就是贱!这种季节限定一向是越稀有越追捧,我们常见部位的定价不要太高,就和你平时酒品档位一致,但是每天限定比如一百份,其中不同部位供应量不同,然后那种vic可以每个部位额外多购买一份!” “vic是什么?”,梦尘劈里啪啦地打字记笔记,小山都要被她学习的勤奋劲儿搞得自愧不如了,于是默默地拿出新的平板,将上面预下载好的初中教材打开自己预习。 李雨嫣伸手把白板抓了过来,帮她打上字:“very important client,你可以理解为优质老客户,就是经常来积木鸟酒吧,每次都消费不少的那些客人。” 她一脸玩味的笑容补充道:“反正刺身说白了就是把这些鱼肉切一切摆在冰上,做法很简单,如果要卖上高价,就得上价值、上等级、上稀缺性,上话题性,上标签属性!” 李雨嫣又在梦尘的白板上打了几个关键词:“咱们积木鸟酒吧这种清吧,喜欢来的要么是朋友聚会聊天,要么就是来劈情操的,还有一些么则是来欣赏柳老板你这位调酒西施的……那几个比较稀有小众的部位最适合搞高价,等下问问秀发哥这鱼是怎么来的什么等级,最好问他借个那种只有人中留胡子的厨师,让他在这儿片鱼表演,让顾客可以拍了照发社交媒体装逼。” “噢我懂了。”,梦尘迅速理解,“其实味道没那么重要是吧?说到底也只是生鱼片而已。” 李雨嫣微笑着点了点头:“只要脂肪和鲜度别太离谱,能吃出来鱼肉等级的舌头万里挑一,你只是季节限定,金枪鱼毕竟是海鲜嘛,冰久了不好吃,刺身和煎烤都好,一周内肯定都要全部卖完才行,所以也不用担心被那些美食家专门过来挑三拣四,主要是卖个噱头,吸引顾客!” “硬件及格就够用了,和真实体验有关的重点其实是花头和技术,情绪价值拉满让人开开心心的,然后就是带出去有面儿好炫耀,不至于分手之后变成黑历史。”,李雨嫣总结道。 梦尘心说等会儿?你到底是在说料理还是别的? 李雨嫣笑嘻嘻地说道:“道理是一样的啦!不都是【吃点好的】么!” “你觉得管少校看上去如何?”,梦尘邀请对方给老管一个评级。 李雨嫣一愣,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梦尘摆了摆手表示让她大胆说,自己不介意。 “我不喜欢太壮的。”,李雨嫣的舌头在嘴里尴尬,“他呃……胡子太多,外加长得有点黑?” 梦尘哈哈大笑,说老管是街边麻辣烫,不是什么高级料理,也不健康,但对她口味还管饱。 “相比之下,还是秀发哥卖相好点儿。”,李雨嫣转头看向在卡座上向编剧补充细节的恩竹,“不过他这款有点太老实了,对我来说不是很好玩,让我想想他算是什么……对对对,秀发哥就像他带过来的那堆牛排!各方面都不错,但是属于硬核主食,我还是喜欢巧思满满、令人惊喜的那种一口大小的肴物!秀发哥适合结婚不适合当男朋友,而且他这种类型的肯定不接受两个月的兼职,是上来就奔着白头偕老去的、让人心理压力和道德压力都很大的那款。” 梦尘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沈小姐估计不愿意卖,我这个则是卖不出去,唉!挣钱难呐!” 上校听力很好,他似乎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和沈韶,转过头来疑惑地望向吧台。 “看什么看?我们两个说闲话呢!”,李雨嫣翻他一个白眼。 军官表情复杂地嘀咕:“总感觉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这是在背地里给我打分?” “那又怎样?”,李雨嫣和梦尘异口同声,“就许你们男的给女生打分,不许我们做一样的事?” 恩竹听到这话一下子噎住了,他欲言又止,心说自己又没做过给女生打分的低级事儿:“不管男女,物化人格都不好吧……” “不管男女都一起物化,也算一种平等!”,李雨嫣发表自己的歪理。 上校没法跟这家伙沟通,摇了摇头作罢,回过身来继续和大家讨论正事。 第2502章 常在河边走 周四的傍晚,恩竹和沈韶在书房面对面坐着,恩竹奋笔疾书地抄写着家谱,沈韶则是在处理带回家做的一些工作,两个人在这空间里安静地共同呼吸。 军官的眼睛时不时飘到沈韶的脸上,他其实根本做不到专心抄字,沈韶其实什么也没做,但她的存在本身就让恩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嘿嘿。” 沈韶疑惑地从资料中抬起头,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上校:“你刚才是不是突然偷笑了?” “没、没有吧?”,恩竹的面部肌肉悄悄抽了两下,“我有吗?” 沈韶立刻低头打量自己,又点开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脸:“没什么不对啊?你在笑什么?” “可能……”,上校挠了挠脸上不存在的疹子,“我光是看到你就开心。” 沈韶的脸颊飞上红晕:“专心抄你的字!别说这么油腻的情话!” 墙上的平板突然响起了警报声,沈韶站了起来走上前查看,上面的红色字体显示有人正在试图强行突破地下车库的入口。 “怎么回事?”,军官立刻从书桌的暗格抽屉里摸出一把枪,“我去看看!” 沈韶表情严肃地抬起手掌让他等一下:“我先切过去看一下那个位置的摄像头。” 两个人如临大敌地盯着平板,随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变成了无语的模样——李雨嫣从一辆银色的车上下来,对着车库门禁敲敲打打,研究这玩意儿要如何自动开启。 “李老师是找不到大门吗?”,恩竹被气笑了,他把枪放回了书桌的暗格,“怎么想的?不打招呼把车直接往别人家地库开?话说原来她会开车的吗?我以为她都是让司机载着到处溜达呢?” 沈韶无语地扶额,她在平板上按了一下打开了地库的入口门禁,先放李雨嫣进来,随后和恩竹一起走出书房,坐电梯去负二层问问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在干什么。 电梯门丝滑地打开,沈韶刚一脚迈出去,就迎上了从车上下来的李雨嫣。 “怎么了这是?”,沈韶一头雾水,她指了指李雨嫣身后的那辆车,“这是什么?” 李雨嫣拍了拍车门,那是一辆线条优雅的银色轿跑,侧面还有一条细细的灰粉色手工拉花:“今天周四嘛,我刚刚去提车了,所以把车开了过来。” 沈韶莫名其妙地看着李雨嫣:“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你把你送男朋友的车开过来干什么?” 她突然瞪大了眼,转头指着恩竹:“难道他就是你说的男朋友?!” 无辜的上校满脸惊恐,他疯狂摆手否认,和李雨嫣异口同声:“才不是!” “那怎么回事?”,沈韶刚才只是犯贱开玩笑。 “韶韶!”,李雨嫣的情绪突然崩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我分手了!” 沈韶习以为常,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冷漠而机械地顺着李雨嫣脑后的头发,背诵着老生常谈,语气根本就是一条直线:“嗯嗯嗯嗯好可怜,宝宝宝宝不哭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瞎眼玩意儿有眼不识泰山还敢惹你生气,下头男要多远滚多远,他配不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无聊早该换了,你分手是正确的选择……这次又打算找什么借口放纵?” 上校张着嘴看着这场离谱的小剧场,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是!”,李雨嫣抬起哭花了的脸来,“这次是我被甩了!” 沈韶瞪圆了眼睛连连后退:“他怎么敢的?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李雨嫣又一把抱了上去,把鼻涕蹭在了沈韶的居家服上:“我甚至被小三了!我虽然换男朋友换得勤快,可我以往从来都是1v1的啊!这是我的底线!” “你说什么?!”,沈韶惊得下巴差点脱臼,上校在一旁听到这句也惊得眼眶眦裂。 李雨嫣抹了抹脸上的妆,向沈韶讲述事情原委。 “昨天傍晚我们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嘛,最近我那有个主题展子在开,所以我让司机把鱼肉先拿回家,我想着晚饭之前去画廊转一下看看,我就去了一趟华光街。” 李雨嫣扁着嘴,看着空荡荡的双手中途打断:“话说这里有水吗?我有点渴了,能倒杯水吗?” 上校心说你这个不速之客还好意思让我伺候呢? “你们不请我上楼坐坐吗?这里有点热。”,李雨嫣得寸进尺地要求了起来。 沈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上楼吧,看来这个故事比我想象中要长。” …… 军官从冰箱里拿出冰果茶,给三个人各倒了一杯,甚至抓了一把瓜子坐下来嗑。 沈韶把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李雨嫣,这家伙屁颠屁颠地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很快地跳上沙发坐下,甚至拿起一个抱枕环在身前团成一团。 沈韶和恩竹两个人见状一愣,沈韶心说我靠完蛋,这东西忘了扔了,随后看向尴尬得脚趾抓地的恩竹,眼神示意他就当没发生过,千万别说。 “韶韶我跟你说,昨天超级drama的……”,李雨嫣抱着抱枕抽泣,“我居然在自家画廊里看到我男朋友……哦现在是前男友,牵着另一个女人在逛展览……” 沈韶把一杯冰果茶递给李雨嫣,并趁机抽走那个空气感抱枕藏到身后:“哇哦,然后?” “然后……我好歹也是个体面人,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只是盯着他看。”,李雨嫣叹了一口气,“当时他也看到我了,然而他迅速地别过脸去假装不认识我。” 恩竹用手指捏开瓜子壳,收集里面的果仁递了一把给沈韶配着吃。 “当时画廊里灯光不是很亮,我一开始没有看清楚,直到他们两个走到了一幅叫《伏尔甘》的画下,射灯照亮了他们的手,我才发现两个人的手指上有订婚戒指,他过去的一个月从来没和我提过这件事,之前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戴过戒指。” 李雨嫣继续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欢迎来到神话之旅主题油画展。”,李雨嫣从身旁的工作人员胸前摘下吊牌,套上自己的脖子,并挂起社交笑容迎了上去,“需要我来给二位介绍一下吗?” 女生也友好地微笑着,看了一眼李雨嫣脖子上的吊牌:“麻烦你了,盛……盛梅小姐?” “您客气了。”,李雨嫣轻轻颔首,“二位眼前这幅画叫做《伏尔甘》,伏尔甘是西方神话中的火神,这幅画上一共有六个人物,中间拿着锤子的就是火神伏尔甘,他正在和伙伴一起锻铁。” 她用手掌指着画面左侧穿着长袍的男性:“这个人是太阳神,他是火神的朋友,他突然闯入了火神的锻铁工厂,向他通风报信说伏尔甘的妻子——也就是美神,正在和他人偷情,这幅画上每个人的神态各异,像是定格在了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十分有趣。” 李雨嫣用手指捂着嘴轻笑:“画作的作者是男性,他估计十分痛恨不忠的女人,可现实中通常出轨者是男性,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回旋镖呢?” 只见李雨嫣“男友”的额头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紧张地吞咽口水,并从胸前抽出口袋巾擦了擦脖子,眼神飘忽着似乎在想如何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女生摇着头感叹:“确实,世上不忠的男人何其多,他们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编出那样的神话故事、作这样的画来传世,真是可恶。” 李雨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啊,不过我看二位恩爱非常,想来是没有这样的困扰。” 女生的嘴角弯起了幸福的弧度,她挽着未婚夫的胳膊,抬起脸来和他对视:“那是自然。” 李雨嫣的“男友”尴尬地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向未婚妻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当然,我此生只爱你一人,宝宝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丑事,我对天发誓。” 李雨嫣心说那看来你小子跟我出门的时候,不是此生是下辈子是吧?原地投胎秽土转生? 李雨嫣挂着友善的假笑恭喜二位:“不过如果能够收藏这幅作品,挂在家中警示彼此,或许也别有一番风味呢?毕竟是十分着名的传世之作,未来只会升值,也适合投资。” “这幅画居然是在卖的吗?”,女生很惊奇,李雨嫣能看出来,她其实也不是特别相信自己那高大英俊的“富二代”未婚夫能够专一,“亲爱的,我们或许可以买一幅挂在我们的新房?” “这幅画是展品并不出售,不过因为它十分出名,所以后世又有许多名家大师在学习期间曾经临摹。”,李雨嫣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本册子,“许多耳熟能详的画家都有画过,那些画作上有签名,不算仿品,同时因为有落款,所以也很有收藏价值,我们画廊仓库里正好有几幅。” 她将画廊常展的报价册子递给女生:“我很推荐这幅由ritta rockson临摹的版本,她是一名女性画家,在人物面部表情的把握和笔触上非常细腻,我想她或许是融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您可以注意一下火神的嘴角,他明明是不忠的受害者,却带着一丝内疚和心虚的意味,令人浮想联翩。” 女生看了一下下面的数字,这幅临摹的油画作品报价是三百九十九万。 “是价格有点超出您的预期吗?”,李雨嫣用手示意了另外一幅库存,“这幅会便宜一些。” 女生摇了摇头,她挽着未婚夫的胳膊自信发言:“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对吧?” “当然,小钱而已。”,男人后背都快湿了一整片,“毕竟我们家在王城生意做得还挺大的。” 李雨嫣心说你可拉倒吧,坐地铁来见我的钱都要老娘报销,要不是因为你皮囊好看,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 “不过……”,男人故作遗憾地牵起对方的手,“最近我生意上有点资金周转的事儿,所以今天不能直接买下,等下个月你来王城看我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过来把这幅画买走吧?” “好。”,女生满目笑容地和他拥吻,“也正好可以作为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礼物。” …… 沈韶皱着脸,对这个男人的嫌弃溢出了皮肤:“所以这就是你没有成交、赚取你老爸答应给你的佣金、无法在分手之后尽快还我钱的原因?” 李雨嫣泄了气一般倒在沙发上:“那傻逼穷的要死,怎么可能买得起?问题是这个车退不了!我的卡还没解冻,要是开回家的话要怎么和我妈解释?她要是知道我卡被冻了还不好好反省,甚至问你借钱买车来玩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所以……”,沈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把车开过来的目的是?” 李雨嫣仰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归你了,这车值四百万呢,99新,包括能源结晶都是全满的。” 沈韶无语地扶额:“……你的意思是,虽然我昨天借给你两百万,但是我现在反而倒欠你两百万?这就是你说的稳赚不赔、完全无风险的投资吗?” 李雨嫣一愣,连忙摆手:“不不不,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当半价买了呗?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优惠价呀!二手车都没这么便宜的价格!我这辆是全新的!全新!正好你们不是要去参加康渡侯世子叔公的活动嘛!这辆车总比你们那辆越野车体面多了吧!多合适!” 上校无语地张着嘴,心说你怕不是汽车公司派来的销售吧? “你……”,沈韶一下子被她噎住,“话说你这车不是定制的吗?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装饰吧?” 李雨嫣眼神飘忽,她的声音变得很小:“只有一点点不是特别明显的……” 三个人来到地库,李雨嫣龇着牙打开了车门,恩竹和沈韶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石化了。 “李老师,你管这叫【一点点】和【不是特别明显】的吗?”,恩竹张着嘴看着车门下的地面。 车门下的迎宾灯中央明晃晃地显示着“leo”三个字母,还有好多爱心泡泡环绕。 李雨嫣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事先声明,这么没品的东西可不是我选的哦!” 沈韶叹了一口气:“你前男友的外语花名叫leo啊?” 李雨嫣摇了摇头:“不是,他大名叫刘迩鸥,这是缩写。” 沈韶差点给她气笑了,心说你是在跟我演小品吗:“这灯能不能拆掉?不然我们两个要怎么开出门?话说这个设计的意图,是每次下车的时候都能踩一脚刘迩鸥吗?” “你这说法我喜欢!”,李雨嫣拍了一下手掌,“这个灯理论上应该是可以拆的,不过我不知道送回4s店来不来得及在周六之前弄好,不行就拿块黑色的胶把那个灯贴上应该就没有了吧?” 上校找了一下灯泡的位置,用手指一堵,图案立刻消失:“确实,那还好。” “还好?好在哪?”,沈韶不可思议地看着心大的恩竹。 李雨嫣抱着沈韶的腰求她:“宝你就收下吧好不好嘛,我真的没地方放……要不然就当是我送你的……最近有什么节日?呃,暑假礼物行不行?等我卡解冻了再把那两百万的钱还你。” 沈韶很明显是那种“无功不受禄”的类型,她自然不会答应白拿李雨嫣的东西,只见沈韶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无奈吐出,看向恩竹表示这车归他了:“唉……就当是我买了送你的吧。” 沈韶接过李雨嫣手里的车钥匙:“钱不用还我了……不过你要负责在社交活动结束之后,叫品牌的工人过来帮我们拉走,把这个灯给拆了,我们暂时先用胶布贴上。” “哦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李雨嫣突然竖起手指,“这个也顺便送你们了。” 沈韶心说要命了还有什么? 李雨嫣走向轿跑狭小的后备箱,在底盘下面挥腿打开。 恩竹和沈韶嘴角抽搐地看着后备箱里的一大堆玫瑰花,中间还摆着“leo”的灯牌,整个后备箱的布草和垫子都是铺满了“leo”字母刺绣的翻毛皮。 “这个好说,揭掉换块新的就好了。”,上校翻动着检查了一下,“不是固定在车上的。” 沈韶扶着额头无语,让恩竹赶紧把这些都撕下来拿出去扔远点。 第2503章 该说的不该说的管好自己的嘴 沈韶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辆令人难以言说的两门轿跑,李雨嫣则是看到这些带着“leo”痕迹的东西还有些暗自神伤,说要不是这车她不敢开回家,不然肯定自己留下当纪念。 “话说回来,为什么给一次性对象送这么好的东西?你给鸭子大方爆金币也得有个限度吧?”,沈韶把车钥匙递给看上去对新车十分好奇的恩竹,转头问李雨嫣动机。 李雨嫣叹了一口气道:“他嘴甜,蛮懂怎么哄人的,本来想着破天荒地给他多几个月的交往时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未婚妻……难怪那么会,原来是被人按结婚对象的标准调教过。” 她轻轻抹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沈韶看出来李雨嫣其实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心想似乎不用太担心她的状态,但没料到这家伙下一句就开始毫无顾忌地开车: “他前戏花样特别多,甚至还有很温馨的after care!要知道很多男的都是只知道装模做样地抱会儿,实际上贤者时间谁也不爱!有的甚至自顾自去洗澡抽烟……”,李雨嫣十分遗憾地摇头叹气,“可他居然会给我洗澡!服务意识拉满!这种真的会让人很难忘啊!” 沈韶一脸【拜托恩竹人还在这儿呢你在说些什么啊!现在不是没有男人的小姐妹聚会啊!】的惊恐表情,随后转头看向恩竹想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却发现这小子一脸【这样啊那我得找些教程好好学学】的模样,沈韶连忙炸红了脖子疯狂摇头,示意他不要跟牛郎学勾栏样式的操作。 上校从沈韶急切的眼神中读到了“不准乱学!不准逗留!更不准帮我洗澡!”之类的内容。 恩竹一愣,心说也是,沈韶至今还会威胁他不准偷看,怎么可能突然接受自己给她洗呢?而且这家伙冷脸速度极快,让恩竹有一种当工具人的错觉,完事儿了总是找各种理由把恩竹驱去做什么事情,来达到赶走他留下自己独处的目的;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平时连一起睡觉都不让,根本没给after care的机会,至于前戏什么的……那些有点羞耻的事儿她这种自尊心很强的人会同意么?得先提前问问吧?哦对这家伙还不让讨论,那干脆下次直接实践试试看? 沈韶的耳朵连着头皮都红了,她看到恩竹在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说不好这小子肯定是在计划什么不得了的操作,沈韶怕李雨嫣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叫了车把这家伙给打发走。 …… 沈韶坐在轿跑副驾驶,斜着眼看向正在熟悉新车中控的恩竹,这家伙兴致勃勃地按按这儿按按那儿,又把车开出去沿着京安街道的几条马路绕了两圈,顺便去离恩宅远一点儿的垃圾站,扔掉那些玫瑰花和带着“leo”字样的布草以及之前忘了扔的空气感抱枕,再重新驶回地库。 “我看你好像还挺喜欢这辆车的样子。”,沈韶嘴里啧了一声。 恩竹按了一下驻车按钮停好,满脸高兴地抬头回答:“为什么不喜欢?十二缸发动机,高压直喷,这不是辆挺好的车嘛!而且这还是你送我的惊喜呢!甚至特别划算,半价就拿下了!” 他兴奋地狂亲沈韶的脸颊:“沈小姐真是又聪明美丽又大方,又精打细算还持家!我可真是遇着宝了!天哪……我夫人送了我一辆奢华轿跑!她还超级会投资,甚至是对折落地!这生意眼光简直太牛逼了!一般的市场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机会!” 沈韶被对方的鼻子用力地戳着脸肉,她心情复杂:“可这车是……你、你开心就好。” 车子关闭了能源熄火,沈韶甚至无法在这辆顶部较矮的车里自在地伸懒腰,她打开车门,踩了一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leo”,同时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靠。”,沈韶摸了摸车门把手的内侧,“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有雕刻,不过好像不是leo那三个字母……应该是付款人的名字缩写和姓氏,貌似是yy lee,李雨嫣。” 她吐槽这些豪华品牌的服务过于周到,定制性和私人属性简直不要太强,这搞得好像李雨嫣和这位leo加入了恩宅,变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似的,哪哪都是他俩的名字缩写。 军官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要不我问小金借个工具,到时候给磨掉?” “……算了,看不见的地方就这样吧,不想弄了。”,沈韶突然感觉浑身疲惫,“这一天天的……” 她抬起眼睛看向快乐地哼着小曲儿按电梯的恩竹,沈韶大概知道这家伙开心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的那一句“我买了送你”而已。 沈韶心说要不过几天干脆把这车找个地方卖了,既然恩竹喜欢,自己再重新给他搞一辆,沈韶实在是不想让他抱着留有一堆乱七八糟印记的、李雨嫣不要的垃圾当个宝。 “你也稍微自爱一点吧,臭猪。”,沈韶迈入电梯,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恩竹,“这点东西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这家伙也太容易被小恩小惠打动了!岂不是谁对你好点儿就让人拐走了?” 上校摩挲着压在腰侧的细长手指,柔声回应道:“不是谁都可以,只有你。” 他转过身来亲吻沈韶的额头:“你就算是送我一个汽水瓶盖,我都会很开心的。” “那我送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瓶盖。”,沈韶笑眼盈盈地抬头看向恩竹的双眸,“我就算送你瓶盖,也肯定要送你一个里面写着【再来一瓶】的瓶盖。” 军官勾起嘴角坏笑着一把揽过沈韶的腰:“再来一瓶?你这话的意思是,今天中午你回家之后的那次不够吗?现在想再来一次?” 沈韶一愣,立刻慌了神涨红了脸否认:“不是!我刚才那是比喻!意思是我不会送你垃圾!肯定要送你有价值的东西!不是拿网购千纸鹤糊弄你,而是真金白银代表真心的意思!” 电梯门在三楼开启,沈韶连忙挣脱逃走:“一天天的脑子里净想这档子事!瘾大!” “可这几日你自己不也没拒绝么?莫非是腻了?也想要新的花样?”,上校迅速追了上去。 沈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用力关上卧室门并反锁:“都说了不准跟我讨论!抄你的书去!” …… 周六的中午十一点,身穿手工套西的恩竹把一个大箱子强行塞进了轿跑狭小的后备箱,抱怨说这车什么都好就是储物空间太捉急,不得不把今天要用到的食材缩减了再缩减才终于能装下。 “没事,这年头盘子越大菜越小,显得越高级。”,沈韶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吐槽道。 她掖了掖身上这条内务司新给她定制的、明明目前的身份只是四等勋爵夫人却按照郡主制式设计的、非正式场合用的贵族礼服裙,艰难地坐上底盘略低的车座。 “别急呀,我先启动车子把底盘抬高你再进呗!”,上校合上后备箱,匆忙上了驾驶座。 沈韶揉了揉腿表示自己等不了,身上太累了不想站着。 “还不都是因为你!”,沈韶啧了一声,放下化妆镜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确认没有问题,“明知道白天有正事,还非要趁我试衣服的时候见缝插针!” 军官低头看了一眼腿间,抬起脑袋来疑惑地望向沈韶:“你管这叫……针?嘶……不应该啊?以前在军校大澡堂洗澡的时候我有和大家比……”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闭嘴开车!”,沈韶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粉底都盖不住她的脸红。 …… 银色的轿跑飞驰在马路上,金属漆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绚丽地闪耀成精灵一般的银色闪电,敏捷而优雅地穿过信号灯控制的路口过弯,恩竹时不时感叹这确实是辆好车,驾驶感太棒了。 车辆缓缓减速,驶入邀请函上写着的活动地点,这是位于王城市区中环的一栋园林式酒店,据说花园的设计和打理均由从大殿退休的御花园园丁亲自操刀,位置上恰好离凶宅很近。 “勋爵大人,钥匙您交给我即可。”,车子在会场门口停下,恩竹把车钥匙递给了门童,一个侍者帮忙打开后备箱搬运食材,并询问沈韶是否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储藏方式。 她心说干嘛问我?为什么默认做饭的是女人? 沈韶懒得和这人计较,只是示意了箱子里的两个制氧箱:“有一条鱼和一些虾需要活养,其他的正常存放即可,谢谢。” 同时也在入场的有同住在京安街道的邻居,他们大多数由司机开着豪华轿车接送,其中有贵族头衔的人还会带着一两个侍卫同行——他们不是继承封地的世子或领主,按制只能依照爵位高低,由宗礼司分配一至五名贴身侍卫。 至于国公这种本来就没有封地而且还居住在大殿中的特殊等级家族,其非国公爵位继承者则在获取次等头衔后,可以向宗礼司按需申请,分配到最高八名的随行皇家侍卫,再加上沈千山内阁之首的职位可分配的侍卫数量上限是六人,所以在沈千山和慎博郡主搬出政府大院回到沈府生活,且之前沈母还长住城内的时候,家里时常有十几号外人。 那会儿沈韶大概是十二岁的样子,在这之前她也经常被外公外婆派侍卫接进大殿里小住。 由于除去固定的贴身侍卫以外,非随行的府邸侍卫通常是轮值,外加沈韶未成年之前时常跟着外公出入大殿,舅舅袭爵后也邀请慎博郡主带着沈韶在大殿里住过一段时间,再加上沈韶平日也是去大殿上班,一来二去她基本上认识所有在大殿内外轮换的侍卫们。 这就导致了今天来的侍卫里难免有不少认识沈韶的人。 于是出现了十分令人尴尬的场面。 侍卫们比那些【非召不得进入大殿】的非核心圈层贵族们更早认出了沈韶,他们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并尊敬地称呼她为沈小姐。 沈韶脚趾抓地,但她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连忙颔首说免礼,并且主动和做出僭越操作的侍卫所供职的贵族寒暄:“恒鹏通伯爵、伯夫人,燕邵通子爵、子爵夫人,缙康通男爵、男爵夫人,刚搬到京安街道就听闻过各位的美名,平时我们二人工作繁忙,今日总算得空以一见。” 恩竹惊叹于沈韶的记忆力,有一说一她其实也从来没见过这几个家伙,只是调查的恩宅周边住户人际关系网时候看过照片和大致的信息,居然就全都认出来了。 三个不能继承封地的、用【通】字来和父兄区分的贵族被沈韶主动问候,受宠若惊地一愣,他们早就从社交圈子里打听到恩竹被赐婚沈家千金,只不过从来没有见过沈韶本人,刚才身后侍卫突然变成自动行礼机还把他们吓了一跳,但也由此得知眼前这位就是辅国公的亲外甥女。 “您实在是折煞我们了,沈……”,三个贵族和他们的妻子正要回礼,话在喉头突然噎住了,他们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沈韶比较合适,她手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着提醒。 沈韶戳了一下恩竹的后腰,让他快点发动之前商量好的救场技能。 上校把手掌放在心口,向他们先行对贵族的礼仪:“初次见到各位爵爷和爵夫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各位,实在是失礼了。” 他微笑着牵起沈韶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我想今天既然是轻松的邻里活动,晚辈有个不知是否合礼数的提议,不如各位就不要顾虑那些拘谨的头衔,按现在民间流行的方式,称我们两个作恩先生或恩上校以及沈夫人如何呢?” “甚好甚好!”,这六个人立刻松了一口气,“二位,我们一起入场吧?” 八个人一起走入场馆,那位老远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小骚动,并仰起笑脸迎上前来的,正是康渡侯世子康祈光的叔公、文化司副司长聂仕钧。 聂仕钧身形匀称,大约一七五左右,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精致西装,留着打理得十分整洁的白色一字胡,戴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满面笑起眼尾炸花的褶子。 “沈组长,恩上校!”,聂仕钧走上前来和两个人握手,“之前在大殿见过你们这对神仙眷侣,不知道二位青年才俊,对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可还有印象?” “聂大人,托我妻子和舅母的福,否则晚辈何其幸运能被您记住。”,上校礼貌地回应着。 “聂伯伯您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沈韶其实认识这个人,他和自己的一个姑姑丈夫家里是世交,小的时候有见过对方,“今天是周末,就不要用工作上的称呼了吧?压力好大。” 聂仕钧一脸【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温柔表情:“那我便还是叫你乳名韶韶,可好呀?” “那自然是最好了。”,沈韶微笑着看向聂仕钧身后的青年,“康渡侯世子大人,久仰。” 康祈光微笑着站在叔公身后,他性子温和安静,缓缓地向他们打招呼:“沈韶小姐,听桥声和家父还有叔公都时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二位不必拘礼称我为世子大人的。” “祈光大你两岁,和傅小姐是同年生的,你们互相称个小名就是啦!”,聂仕钧哈哈大笑,“我先去招呼其他老头和大叔,活动开始之前,你们几个年轻人就一起玩吧,不要拘束!” 礼貌地目送长辈聂仕钧离开后,康祈光才继续和恩竹以及沈韶说话:“二位初次见面,我叫康祈光,和朋友一样叫我小光就好了,相信桥声应该和你们提过我?” “桥桥和我们说过,还说今晚的聚餐让我们带你一起去。”,沈韶也不想再端着,直接开聊,“其实我们父母辈大多都认识,只不过是康渡城有些远,外加你小时候也没有和桥桥她们一样在大殿上私教修习,而是在自家府里读书,所以平时没什么交集,我们也还不太了解你。” 她微笑着用手掌指了一下恩竹:“不过这不是问题,我丈夫和我认识之前跟大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以后多一起交流玩耍就好啦,晚上的聚餐你也别紧张。” 康祈光舒了一口气,肩膀都松快着塌了一些:“那就好,我知道桥声和她的发小们感情很好,我和你们几个都不认识,生怕自己融不进去,晚上吃饭的时候要尴尬。” 恩竹看着康祈光的脸,虽然他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但实在是难以忍住不侧目——康祈光的左半边脸虽然经过了整容修复,但因为被枪炮损毁得实在过于严重,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不太平整的疤痕,而他的左眼球也因此整个摘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做工精良、难辨真假的义眼。 “恩、恩上校?”,康祈光注意到他正在观察自己的义眼,有些自卑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这、这个是假的眼球,还、还是能看出来吗?” 军官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左眼摇了摇头:“不……完全看不出来。” 沈韶正要提醒恩竹别戳人家的伤口,他突然向康祈光行礼:“世子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上校诚恳地向康祈光说道:“我知道这样确实太冒犯,但我实在是想问问您的眼球是在哪位工匠那里做的?雷斯亚尔钦一战,我手下的一个士兵和您一样,是一位为了国家和人民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的英雄好汉,他在战争中受伤,不得不摘除了一只眼球,可是他的眼睛颜色有点特别,所以我苦苦替他询问,也没有在市面上找到能够以假乱真的义眼,还请您……” 康祈光一听,竟鼻子发酸眼眶泛红,他立刻点开手环要和对方加好友:“不冒犯!不冒犯!恩上校,我这就把我的工匠联系方式给你!” “多谢世子大人!”,恩竹再次用力行礼,几乎把头磕到膝盖上,康祈光连忙将他扶起。 第2504章 王城装腔指南 “世子大人,实在抱歉。”,沈韶替恩竹向康祈光行礼道歉,“我丈夫在部队里没规矩地混习惯了,他虽没有恶意,可实在是不太懂礼仪,贸然提起这件事,不慎伤害到你的心情。” 康祈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真没事的,而且沈小姐您的礼我可受不起!” “其实,相比有些人嘴上不说却背地里议论我,反而是这样我好受些。”,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从医院里醒来之后,本以为自己今后便成了半个废人,虽说保护了城邦里的百姓,但我毕竟还是有私心……没想到我的苦难竟然还有这样的价值,说实在的,我很高兴。” 沈韶惊奇地看着康祈光脸上的微表情,她能确认对方没有说谎。 康祈光笑了笑,甚至试图去和恩竹勾肩搭背:“刚才我确定了恩上校正如传言说的那般人品极佳、体恤下属,你也别多礼了,都说了不要叫我世子大人,叫我小光就好啦。” 上校微微俯身,让这名和他叔公差不多高的人方便够到自己的肩膀:“那我就叫你小光了。” “我知道桥声唤沈小姐韶韶,我觉得自己暂时不好擅作主张跟着叫,还是叫沈小姐吧?对了,今晚要见面的朋友们平日里一般怎么称呼恩上校呢?”,康祈光好奇地询问。 恩竹尴尬得嘴角一抽搐,但还是诚实回答:“……她们个个嘴皮子蔫儿坏,叫我秀发哥,具体出处参考年初的时候,有一个和于曼曼有关的绯闻,我想应该人人都知道,就不必复述了吧……” 康祈光怕沈韶生气,连忙打着哈哈糊过去这个话题,并且试图把聊天的内容往今天的料理交流赛上引:“对了,还不知道沈小姐今天打算做什么菜参赛呢?能否透露透露?” “呃……”,上校默默地举手示意,“一会儿的菜不是她做,是我做。” 康祈光一愣,气氛肉眼可见地更加尴尬了,他尝试找补:“噢也是,想来沈小姐就算婚后必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而且原来恩上校有这样的爱好,我一时还真没有看出来,失礼了。” 沈韶心说大哥我才刚给你打了个不错的印象分,你怎么这么快就搬出刻板印象来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上校连忙打圆场,“我们两个平时在家都会做饭,主要是怕我妻子上场一出手就秒杀众人,让比赛失去悬念,岂不是丢了乐趣?”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往会场里走去。 …… 二十余户人齐聚在一个小型的宴会厅中,每户安排了一张小桌,聂仕钧简单而幽默地开了个场,说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不必拘礼,随后又隆重介绍了一下新搬进来的恩宅夫妇二人,让灯光往那张小桌上打了一下,恩竹和沈韶则礼貌地站起来和大家问候。 “事不宜迟,料理比赛再不开始的话,恐怕只能作为下午茶了。”,聂仕钧引起一阵欢笑,“各位的桌上将会先收到一些小点心,大家暂且垫垫,但切忌吃得太饱,当心留不出肚子当评委。” 聂仕钧挥了挥手,侍者搬上了三张长桌,上面放置着各种厨房用品,随后又搬上来十台搭载能源结晶的锅炉:“桌上有各式厨具,至于锅子和炉火还请大家轮流使用。” “我们的赛制是三道式,分前菜、主菜和甜品,其中主菜必须是荤食,肉的种类不限,甜品必须是谕洲传统面点。”,聂仕钧介绍了一下简单的规则,“最终决出三名单项赢家和一名总胜者,单项赢家的奖品是由本街道社区自治委员会资助的山区农户辛苦耕种出的稻米和小麦面粉,总胜者可额外获得水果两箱。” 聂仕钧微笑着补充道:“当然,是绝对纯绿色、无污染、无公害的食品。” 随着聂仕钧敲响一个小铃铛,比赛开始。 每户小桌都派出了一个参赛选手,果不其然,除了恩竹以外全都是女性。 “我夫人其实压根不会做饭。”,沈韶旁边桌的男人正和恒鹏通伯爵聊天,“从来都是工人做的,希望她今天别不小心把会场给点着了才是。” 恒鹏通伯爵哈哈大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妻子身份尊贵么?我府里这女人倒是做得一手好菜,什么粗活都会干,日常工作便是伺候我和生孩子。” “嘶,话说回来,你一个通伯爵,娶她这种样貌平平的妇人作甚?”,男人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她只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里,旁支庶出的寻常女子而已呀?” 恒鹏通伯爵哼了哼道:“这黄脸婆是我读书时认识的,当年我年少无知,只知道沉溺情爱,没考虑太多利益,傻傻地便和她成了婚,不过好在我也是有爵位的人,又纳了两房二八美妾。” 沈韶心说你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老婆明明很漂亮,而且我看过她的档案,人家是王城理工毕业正儿八经的营养学博士,你就是个雄性人类,只会在父兄的庇佑下吃爵位俸禄,搞了个所谓的投资公司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实际上年年亏损,压根就是在浪费钱玩总裁cosy。 她烦躁地别过脸去,不想看见这恶心的玩意儿,搞得人反胃。 上校在万花丛中鹤立鸡群,他脱去西装外套,在衬衫前系上围裙,从侍者放在会场里的食材箱子里拿出做前菜用的蔬果,在长桌上找了个位置开始清洗和切丝,他左右两侧的女性频频看向认真备菜、丝毫不觉得男人做饭很羞耻的军官,偷偷捂着嘴笑,并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夫人打算做什么菜?” “女人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她前阵子说找了师傅学了几招,希望别给我丢人才是。” “咦?那不是刚搬进来的,恩宅的恩上校么?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个?” “嚯,还真是!他一个当兵的,看着粗手笨脚的,居然会做饭?” “他夫人呢?今天的主题是家庭料理,一般不都是女人做的么?” “呵,所谓的皇商实际上不过是平民,他家里也就是做生意的商贾而已,能有什么男人的尊严?如今攀了沈氏和辅国公家的高枝,和他舅舅一样,仗着女人过日子,可不得做小伏低么?我听说恩宅没有请工人,那婚后自然是什么都要他干,哪敢让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伺候他?” “不过沈氏眼见着也是走下坡路了,女儿居然会被赐婚给这么个家伙,果真圣上要弃沈千山?” “都这么说,不过毕竟辅国公家还是不好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小声些,当心被人听见!” “他手里那些是什么啊?看样子是寻常蔬果,前菜这么不讲究的么?” “都说了是平民出身了,他能懂得什么?怎么可能知道食材好坏?净吃些脏兮兮的东西,还记得年初的事儿不?猜猜当时他在哪儿遇上于曼曼的?火锅店!” “天哪,那种我们平日里都要绕着走的地方,他怎么敢进去的!我都受不了那味儿!” “怕是还吃些畜生下水之类的菜呢!想想就恶心!估计身上都沾着臭,沈大人的女儿真可怜!” 沈韶听到这些话恼得肺里上火,她看向正在认真切配的恩竹,他听力那么好,这些人叽叽喳喳完全没顾忌的话,自然会落进他的耳朵,只不过装作无所谓罢了。 沈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送下径直走向了长桌。 “夫人,你不好好歇息,怎么跑过来了?”,恩竹把切好的丝摆在盘子里,“放心,我搞得定。” 沈韶看了一眼他案板上的东西,使了个眼色问道:“不对吧,前菜不止这些东西呀?” “啊,鹅颈藤壶我还没拿出来,怕太早切了不鲜,所以我先弄配菜。”,上校微笑着回答道。 沈韶抬手唤来侍者:“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把那几个箱子帮我搬过来吗?会场里只有这边有能源接口,不打氧的话,我怕我们带来的鲥鱼和虾死了影响口感。” “鲥鱼?”,坐在前排的聂仕钧一听就眼睛一亮,“此等名贵的鱼鲜,您二位如何会有活的?” 沈韶微笑着回答他:“长公主素来疼爱我们两个小辈,想着我们日常工作忙顾不上自己,又没有请工人,平时就时不时会派人送些吃食来,这次听说我夫君要参加料理比赛,特地额外赏了一条让人从御膳房送来,说是想让街坊邻居都尝尝。” 沈韶没有撒谎,长公主在他们刚搬家的时候就送了一大堆礼物过来,后来听说恩宅搞得很朴素,连工人都不请,又时不时找各种理由让皇家侍卫送些赏赐到恩宅,被沈韶和恩竹礼貌地拒绝了,并且说明他们低调是为了沈韶的工作考虑,长公主知道缘由后才不再继续,改为借恩喜儿的手,提供了手令,让风眠山庄的家丁从送到大殿的贡品里直接提前取出来,顺路送去。 其实之前的顶级白枇杷,也是这么来的,只是恩竹怕沈千山不肯吃贡品,才说是自家种的。 两个服务生很快就把那个贴着御膳房封条的玻璃小箱子搬了过来,里面一条三两大的银色鲥鱼正甩着尾巴,在制氧机接上能源后又来回游了两圈。 大家惊呼着凑上前来看,说是第一次见活的鲥鱼,问恩竹打算怎么料理,他回答说御膳房一向都是简单清蒸后淋一些酱,这样最能保证品尝到鲥鱼的本味。 用最家常的方式烹饪最稀有的食材,正是王城装腔指南第一条,令人惊叹的超绝真·松弛感。 沈韶见风向发生了变化,才放心地回到椅子上,转而和几个来打招呼的人寒暄。 上校把切好的水果丁和蔬菜一起拌成沙拉,随后去食材箱子里拿出一个放了冰袋的海货盒子,拿回长桌上打开。 “这是……鹅颈藤壶?”,恒鹏通伯爵的夫人一下子认出了这在王城不常见的昂贵食材。 恩竹点了点头:“伯夫人慧眼如炬,确实是。” 伯夫人惊讶地看着十分新鲜的鹅颈藤壶,问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好的,自己也想购买一些。 “是我目前任行政长官的石神岛的特产,国内唯一的产地,市面上都是进口的。”,军官一边处理着鹅颈藤壶一边回答道,“昨天我和我夫人一起去那边办事,我们俩傍晚在海边散步的时候,在礁石上捕了一些,您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去石神岛旅行的时候抓,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不要钱!不过要注意别挖太多了,会破坏那里的自然生态环境,我们也只抓了这么一点点。” 王城装腔指南第二条,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稀缺性,而且还要足够绿色环保,占领道德高地。 伯夫人呆滞着看向手里的鱼翅,这是他丈夫非要她做的,说是够面儿,但作为营养学博士的她很清楚,鱼翅不过是蛋白质,而且获取方式十分残忍完全不环保。 恩竹把鹅颈藤壶用热水简单地焯了一下,然后剪开骨板和皮取出里面白嫩的肉来,在沙拉上摆盘。 “夫人,请你过来帮帮我。”,恩竹打开箱子里的一个抽屉柜,向沈韶呼喊求助,“配鹅颈藤壶的是哪款酒?我不太认得慎博郡主她农庄的标签,上面写的意思我看不明白。” 沈韶轻笑着起身再次走向长桌:“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粗枝大叶的,有些事情还是要我多教几遍,早知道还是我来参赛,不让你上了。” “我也想一展身手,让他们见识见识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的水平嘛!”,军官挠着脑袋说道。 沈韶从里面挑出一小瓶来递给他:“你看,这不就是了么?还是我母亲尝了说好喝得惊人,特意问风眠山庄要的配方然后让人仿着酿的呢,你自己家的酒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么?” “毕竟你不喜欢烟味和醉鬼,所以平时我不抽烟也不喝酒,确实不太认得。”,上校接过酒瓶,让沈韶快坐回去休息,自己肯定不会再麻烦她了。 王城装腔指南第三条,暴击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联姻夫妻,人人利益至上的社会里,真心和真情最难得可贵,甚至身份差距巨大的双方家庭都能如此和谐共处,简直是天方夜谭。 树醒风弄的那些奢华亮丽的东西不算什么,有的食材可能确实稀少金贵些(但都十分不环保),但在场的各位只要愿意掏钱和找关系其实都能搞定,这些别处见不着的,才是真正的高端操作。 嘴里吃的是菜,不过是酸甜苦辣咸;品的是权力和逼格,无声地炫耀闪瞎众人。 说实话这样的戏码沈韶早就腻了,而且其实真正的上流阶层现在已经玩新的花样了,没必要拼这些玩意儿,你家里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拼的都是大局观和整个家族对未来的押注水平。 但沈韶不得不为了这次的活动用上做作的套路,主要还是为了向康渡侯世子的叔公展示一下傅桥声的朋友都是什么level的人,好给傅桥声的高贵出身背书,昭告傅桥声身上所携带的资源和权力。 她本人最不喜欢这些,但傅桥声切实需要。 毕竟如果就算傅桥声不想和康渡侯世子喜结连理,傅家未来的事业也需要文化司副司长的这条线。 所以今天绝不能跌份儿,要让人知道傅桥声这个“项目”无论如何都值得投资。 第2505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第一道前菜的制作时间结束,上校端上了一份有机蔬果鹅颈藤壶沙拉佐莓果酒料汁,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同样吸引众人注意力的还有恒鹏通伯爵的夫人制作的一道白芦笋浓汤,里面加入了一些鱼翅,顶着一枚扇贝肉,属于是融合了谕洲传统食材和西式做法的精致料理。 “伯夫人,您似乎是专业人士?”,上校惊讶地看着放在自己做的那盘【不需要多少烹饪技巧,只要切好然后凉拌一下】的沙拉旁边的菜肴,发出感叹声。 恒鹏通伯爵夫人微笑着回答他:“我只是家庭主妇,并不是专业厨师,不过我以前是营养学博士出身,读书期间自己对做菜有兴趣,所以找师傅学习了一些。” “营养学博士?”,军官眨了眨眼,觉得可惜,“您这么高的学历,只做家庭主妇么?” 伯夫人尴尬地笑了笑:“我……我不是很有事业心的那种女人,和您夫人不同。”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我的父母也和我说,嫁入伯爵府后,安心相夫教子便好,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和伯爵府的人相处好了也能佑荫家族。” “您父母肯定还是很爱你的。”,军官微笑着安慰道,“不然也不至于同意您读到博士才毕业,我军中也有不少士兵家里有姐姐妹妹的,她们的父母大多没有您的父母这样开明。” 伯夫人哑然失笑,她轻轻摇了摇头:“若真如此该多好……其中的缘由,我自己清楚。” “我猜伯爵大人应该也很爱你,所以才舍不得自家妻子去受工作的苦,偏要金屋藏娇,他对您这般宝贝,估计要让不少女人羡慕。”,军官一边把菜分碟子摆好,一边继续安抚伯夫人。 恒鹏通伯爵夫人苦笑了一下:“但愿如此……还是你们二位令人羡慕,恩上校是个大模大样的男人,又是军官,居然也愿意跟女人家学做菜,我家夫君是从来不进厨房的,说是君子远庖厨,不理解也看不上我的喜好,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体验……若是他能像你一样该多好。” “伯爵大人应该是有别的考虑吧。”,上校低头看了一眼围裙,“他常要出门见达官显贵,像我这样沾了一身油渍也不合适,我是军人,平日里训练就弄得一身脏泥,所以才不在乎。” 所有的作品完成了摆盘,都按桌号数字排列着呈现在最前面的的长桌上,每道菜前面放了一次性的竹制小叉子和小勺子,大家自觉地排队从长桌前路过,挑选感兴趣的菜肴品尝。 恩竹和恒鹏通伯爵夫人的两道菜最先被清空,只有不到十个人尝到了味道,其余的邻居只能被迫去尝试其他的参赛作品。 沈韶因为有严重的洁癖,所以哪怕是这种用一次性餐具、一人只动一次的试菜活动,她也不愿意参加,连站都没站起来,坐在座位上二话不说直接投了弃权票。 聂仕钧将一个全息屏挥到空中,匿名投票的实时结果在上面更新着,很快完成率就达到了100%的进度,其中有四张弃权票,其余的票数基本上主要集中在恩宅和恒鹏通伯爵府。 最后恩宅的菜品依旧以两票之差胜出。 沈韶不禁开始担心,万一不小心赢下了三项,奖品中巨量的大米和面粉要如何消耗。 到时候再在积木鸟酒吧强迫大家分走一些吧。 恒鹏通伯爵见到投票结果之后,连忙挂上社交笑容,走上前来和沈韶社交:“恭喜沈夫人,没想到恩上校一个铁血军士,竟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做出让众人赞不绝口的佳肴来!若不是他刚才说是您平日里教了他不少,这等矛盾的事儿,我都要以为是在做梦了呢!” 沈韶心说这票也不知道怎么投出来的,很多人其实压根没吃上,就凭想象力硬投。 所谓的料理比赛,实际上根本就是在投票给每道菜后面的资源和势力罢了。 “伯爵大人谬赞了,不过是把家母农庄里的蔬果随意切切,加上点海货凉拌一下而已,这种小菜做起来再简单不过,还是您夫人那道汤更加精致。”,沈韶也和他一来一回客套。 恒鹏通伯爵哈哈大笑道:“沈夫人才是谬赞了呢!拙荆出身不高,她能懂些什么?不过是用些寻常的俗气食材,使些变废为宝的伎俩罢了。” 沈韶心说你这人干嘛在外面无故贬低自己老婆? “我倒不觉得伯夫人不懂。”,沈韶转头看向一脸遗憾的恒鹏通伯爵夫人,“她做的菜我虽然没品尝,但从做法和用料以及扇贝上的花切刀工来看,她十分懂得如何制作高级料理,品位和沈府的厨师不分伯仲,若是出去开一家预约制的量贩式餐厅,怕是要门庭若市,队伍排到两年后。” 恒鹏通伯爵一愣,打着哈哈说这话要是被他夫人听见,恐怕要自负得不可一世了。 沈韶微微一笑提问道:“我很好奇,您夫人是如何习得这样精妙的技艺的呢?也是和我们家一样,由另一个人手把手教的么?” “哈哈哈哈,我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我个大男人哪懂什么锅碗瓢盆的事儿呢!”,恒鹏通伯爵摆了摆手道,“内人原本和我是同乡也是同窗,她十六岁时家里伯祖父在朝中出了事儿,便不继续在恒鹏伯爵府的私塾学堂里一起读书了,去了民间的高中继续上课,之后考上了王城理工,她原本读的是什么生物医药,我们成了婚后,改了去读营养学,开始研究做饭。” 沈韶捂着嘴佯装吃惊:“生物医药?这么好的专业方向,怎么改去营养学了呢?” 恒鹏通伯爵努了努嘴:“谁知道呢!我夫人没什么眼光,不像您这样出身高贵,自然是知道什么方向好什么方向不好,可能她觉得做饭有意思就去改做厨子了吧?毕业后就在家里弄些菜给我和孩子们吃,明明府上有厨师,她还非要日日泡在烟熏火燎的地儿,有闲心做这些,不如把自己拾掇得体面点!若是我家夫人能像您一样美丽动人,我也能和恩上校一样面上有光。” 沈韶心说我跟你夫人差十几岁,她还生过孩子,你非要拿我跟她比,是不是对她太过分了? “唉,像她这种出身的女人家,按理来说就算是旁支庶出,也应该懂些基本的道理才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分不清事情轻重。”,恒鹏通伯爵叹了口气抱怨,“我这种身份的人出门在外,重要的是脸面!她这家伙正妻的派头是一点没有,可我好歹也算代表恒鹏城的形象,总不能带着我的妾室出门社交。” 他对着沈韶拱了拱手:“幸亏咱们京安街道的街坊里有您这样的世家千金,以后都是邻居,有机会的话可以多多走动!若沈夫人愿意赏脸帮忙,还希望您能提点提点我那愚妻,教她一点人情世故,别再浪费时间在厨房里,府上自有做饭的厨子!作为伯夫人,最重要的是能出得厅堂,她在外不能给我涨面子也就罢了,天天被烟熏火燎的染黄了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府里请不起工人呢,这多跌份儿啊!” 沈韶面上说好,心里却嘀咕,你这家伙对老婆有意见,你跟她直接说不就是了么?干嘛还非要借别人的嘴呢?不想做坏人?是凹大丈夫不拘小节的人设呢?还是故意贬低她抬高自己啊? 沈韶决定想个办法,用其他方法修复这两个人的之间别扭的裂缝。 最好能顺便减少需要带回家的沉重奖品。 沈韶转过头去看向做菜的长桌,大家已经开始纷纷处理主菜,恩竹也已经把活的河虾仔细去了壳,将新鲜摘出的虾仁剔除虾线,与蛋清、生粉拌匀混合备用。 沈韶注意到大部分的人带来的食材都是已经处理好的肉或者鱼,这是为了做饭的时候体面切干净,不会弄得一身血污和腥气,影响之后交流时间的社交。 只见恩竹撕开了御膳房的封条,一把抓起里面的鲥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利落地开膛破肚。 在恩竹左右使用料理台的女人都往旁边稍了稍,躲避着脏污。 “抱歉,御膳房叮嘱说,鲥鱼需要吃活的才鲜。”,军官洗净双手向大家解释道,“我夫人贴心准备了换洗衣物,一会儿我会先去换身干净的,再回到坐席和各位聊天。” 恩竹处理好鲥鱼,将它摆在一个长鱼盘中,放上去腥的葱结,随后转身向灶台处走去,往蒸锅里加入冷水,再把切好的姜丝放入水中,架上蒸屉开始蒸鱼。 上校抽出围裙前兜里的布擦了擦汗,随后抄起蒸锅旁边的铁锅,开始做配菜。 “这、这莫非是竹山寒翠?”,康渡侯世子康祈光见恩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茶罐来,“当年家父和兄长守城立功,年节的时候幸得长公主的赏赐,才有了一小罐!” 沈韶语气随和地解释道:“竹山寒翠正巧是我丈夫家乡特产,不过这次我们带来的茶叶和世子您尝过的不同,风眠山庄每年向大殿上贡的一向是单芽的顶级茶叶,这种贡品我们不敢私藏,所以平日里自家喝的都是一芽一叶的,虽说这茶产量极低,市面上也是没有的,但我们自留喝的较贡品还是差一截。” 大家连连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来,随后好奇地看向恩竹,想知道他要如何应用竹山寒翠。 上校用竹制的茶匙舀出一些茶叶,泡了一杯茶放着备用,一时间茶香四溢,满厅芬芳。 “恩上校是不是要做茶香虾仁?”,恒鹏通伯爵夫人眨了眨眼问道。 军官微笑着点头回答:“正是,您不愧是博士,果然见多识广,连这江南小菜居然也知道。” 伯夫人肉眼可见地有些开心:“我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专门做过关于茶香虾仁的营养价值分析,记得那次作业我还拿了a呢,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今日恰好撞上了。” 上校把虾仁在茶籽油里过了一遍,一颗颗小巧的手剥虾仁团成了白里透粉的球,随后就被抄起沥油,稍稍放凉之后,军官重新起锅,再次将虾仁倒入,并把那杯清香扑鼻的竹山寒翠加入锅中,一同翻炒,红白的虾仁和青绿色的茶叶互相点缀,鲜香扑鼻。 恩竹把虾仁和茶叶盛出,放入一个莲花状的、手心大小的精美白瓷碟里,作为配菜。 鲥鱼也恰好蒸熟,上校套上隔热手套,把盘子从蒸锅里取出,放上提前泡在冷水里打卷儿的葱丝和红椒丝,加入一些豉油酱,再淋上热油,把茶香虾仁的小碟放在一侧,就算完成了。 “这道菜叫江南初夏品双鲜,是御膳房最近时兴的吃食。”,上校把菜摆上了长桌,向大家介绍道,“晚辈跟着我家夫人学料理不久,实在是手艺有限,虽然做法一致,但恐怕不能完全还原大殿里的口味,献丑了。” 沈韶捂着嘴做作地轻笑:“倒也不必这样谦虚,明明是我按在大殿吃过的口味教你做的,怎么会还原不了呢?而且只是清蒸和清炒而已,这做法又不复杂,在我尝来味道其实是一样的。” 她看向了恒鹏通伯爵夫人端上来的主菜称赞道:“我们这家常做法的雕虫小技,远不及伯夫人这道菜精妙复杂,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众人的疑惑的目光也随之汇聚而来,伯夫人做的是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鱼丸面。 聂仕钧叹了口气:“主菜需是荤菜,这面瞧起来倒是素得很啊…..” 恒鹏通伯爵也嫌弃地咂舌:“唉,愚妻怕是没理解比赛要求,做了平日里给我当夜宵吃的那种面条,实在是让大家看笑话了,这局我们主动弃权,大家也莫要品尝了。” “等等,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手工龙须面吧?”,沈韶提问道,“虽然伯夫人不是现场制作,而是在府里做好了带过来的,但是我看不像是用机器压出来的面条。” 恒鹏通伯爵夫人欣喜地回答道:“沈夫人慧眼如炬,这是我自己手工制作的龙须面!” 她连忙盛了一小碗,递给沈韶让她尝尝看。 沈韶微微欠身,礼貌地接过小碗并感谢,她坐在了一旁的桌椅上,按礼制以左手遮挡口鼻,用筷子夹起两根尝了尝,眼睛瞬时一亮,又搛了一个鱼丸小口咬开。 “这果然是巧夺天工的烹饪技法。”,沈韶不禁赞叹道,“这碗面看似平平无奇,谁人能想到细如毛发的龙须面中,居然还混入了牛肉的肉糜!况且这鱼丸也并非寻常凡品,而是手打的鲮鱼丸子!完全符合主菜需是荤食的比赛规定!” 她又品了一口汤底,更是赞不绝口:“我看伯夫人的汤底是煮好了带来的,这并非是为了省事,实际上是因为比赛的时间远远不够!” 沈韶垂下了眼细细回味:“这汤底也不简单,我猜测是用老母鸡、鸭子、猪骨等荤物熬煮四个小时,取三者之鲜、香、浓,再备好鸡脯肉解茸子,分批加入汤里搅拌吸走油水和杂质,如此四五回,才能吊出这样一碗鲜香清爽的汤来!” 恒鹏通伯爵夫人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总算有人能懂她:“对对,沈夫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沈韶感叹着放下了碗筷:“御膳房的厨子不过是给【客人】做饭,就算食材难得、造型巧夺天工也无非是那些按着食谱老掉牙的花样……今天的料理主题是家常菜,家常家常,比的是用心给【家人】做的食物,刚刚恒鹏通伯爵大人也说,这是他夫人平日里给他夜宵吃的面条,小小一碗竟包含如此多的巧思和技艺,想来伯夫人对伯爵大人是情深似海,用心至诚。” 她起身向伯爵和伯夫人行礼:“我听闻二位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如此伉俪情深,在如今人心浮躁的社会之中,实在是难得的佳话,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上校也拱了拱手恭喜恒鹏通伯爵:“伯爵大人,您有这样好的妻子,实在是羡煞旁人!枕边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情根深种,我想在场的男子恐怕无一人能有您这样的魅力和福气。” 这小子轻声地在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我除外,我比你更有福气”。 恒鹏通伯爵被两套彩虹屁夸得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他伸手揽过妻子的腰,把她拉近了自己的身边:“两位切莫再过奖啦,听得我们夫妇二人都要脸红了。” 众人也纷纷祝贺,并且当面点开手环,直接给恒鹏通伯爵府的菜投了票。 沈韶心说太好了,这样一来需要搬回家的大米和面粉就减少了。 第2506章 不是不会只是不屑 恒鹏通伯爵夫人扭捏地稍稍闪开了一些:“我身上沾了不少油味,可别弄到你衣服上了。” “无妨,我们也备了换洗衣物,我让侍卫拿来便是。”,恒鹏通伯爵微笑着又把她拉近。 伯夫人故作不适,轻轻推开他的怀抱:“第三场要开始了,我去比赛,你回座位吧。” 恒鹏通伯爵疑惑的眉毛一高一低,看着妻子转身离去的背影疑惑不解,自己今年纳妾后疏远她已经许久了,今天破天荒给对方示好居然被拒绝了,这多少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和挑战。 沈韶也疑惑地眨了眨眼,心说难道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有问题,伯夫人当年换专业的动机和自己推理的不同,而且其实已经不再继续喜欢自己的丈夫了吗? 沈韶回忆着当时调查周边住户的时候查阅的档案信息,她看到恒鹏通伯爵患有先天的蚕豆病,也就是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缺乏症,这个基因里携带来的遗传代谢缺陷让他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年幼的时候尤为严重,所以伯爵府的厨师一向小心翼翼,从来不用相关食材。 沈韶根据档案中的就医记录得知,就在伯夫人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恒鹏通伯爵因为误食了蚕豆做的粉丝,紧急送医还住进了icu,情况十分危急,严重的溶血反应导致了肾衰竭,不得不全身插管换血透析,在医院里躺了快两个月才缓过来。 当时不知道新买的粉丝是用蚕豆做的厨师和采买工人都被治了罪,两年之后二人成婚,伯夫人改了专业去读营养学,并且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了博士学位,从此恒鹏通伯爵的个人饮食都由她亲自料理,不容他人触碰,伯爵府里新来的厨师只负责做其他家庭成员的饭。 沈韶觉得这两个人既然都知道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呢? 她猜测是恒鹏通伯爵不知道伯夫人改专业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以为只是因为她喜欢料理的缘故;伯夫人不知为何也不说,可能是两个人平日里就沟通不畅;再加上伯夫人不管如何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很多时候拗着自尊之类的东西,让这个中年危机的男人开始去外面找新鲜感,甚至带着两个小妾登堂入室,但伯夫人又囿于家族利益方面的考虑,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刚才恩竹和沈韶打配合,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个把话说开和好的契机,伯夫人却完全不打算顺这个台阶下,甚至故意疏远,惹得恒鹏通伯爵有点上火。 沈韶不能理解对方的操作,她有点看不太明白,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伯夫人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和恒鹏通伯爵重新搞好关系呢?而且有一说一她的兄弟还在恒鹏城的地方政府里任职,就算是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她也不应该想和恒鹏通伯爵撕破脸啊? “啧,软硬不吃。”,恒鹏通伯爵捏起拳头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看来她对我是真的淡了。” 沈韶耳朵一动,听到了这句小小的自言自语,她眼睛一转,有了个新的推测。 那两个所谓的“二八美妾”,莫非是用来故意刺激伯夫人的?这是什么智障小说的剧情? 沈韶看恒鹏通伯爵背影的眼神变成了无语的状态,心说虽然这个世界上人人都长了嘴,但哑巴的实际人口比残疾障碍管理部门登记的数量多得多。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微笑着观赛、满脸期待着甜品的康祈光,心说你也别笑,晚上聚餐的时候你可能就笑不出来了,周自衡今晚也在。 这会儿沈韶还没料到她自己等下也要笑不出来的事。 甜品是恩竹的弱势项目,这次的比赛规定了必须是小麦制品,他一个南方人制作面食的基因几乎为零,之前在家里让沈韶给他训练的时候,就死活把握不好水和面的比例,忙了半天千辛万苦结果制作出三碗非牛顿流体,沈韶一边爆笑一边用手捞着玩。 此刻军官也正在和面粉斗智斗勇,满头大汗地检查量杯和厨房克称,怀疑是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按食谱上的比例来的,最后还是会失败,所有的面都黏糊糊地粘在他的手指上。 沈韶扶额叹气,心说完蛋了,果然面点他还是搞不定。 上校手忙脚乱,处于一个“急得要死”和“蠢得要命”的叠加态,沈韶见状回忆起一些恩竹没有印象的事情来,不禁悄悄红了耳朵。 “恩上校,我来帮你。” 突然一双手沿着手指从案板对面抚了上来,恩竹吓得一跳,并且迅速地从面团里抽出手来连连倒退,抬起惊恐得瞪圆的双眼,见了鬼一般看着桌子对面的恒鹏通伯爵夫人。 军官满脸写着【卧槽大姐,你这是要干嘛啊?!】的字样,沈韶也惊恐地睁大了眼,恒鹏通伯爵夫人这突然是闹的哪一出?! 坐席里的宾客们由于和料理台有一些距离,所以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但沈韶可以通过阅读唇语来得知两人在说什么。 只不过恒鹏通伯爵可就不知道具体的对话内容了,他只能看到两个人在互动和交谈,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沈韶转头一看,恒鹏通伯爵肉眼可见地青筋暴起,蓝绿色的愤怒沿着手臂和脖子爬上了太阳穴,整个人脸都开始发红发紫了,已经可以听到他嘴里牙齿咬得咔咔响的动静。 沈韶脸上肌肉一抽搐,心说不要把我们当成你俩y的一环好吗?我们刚刚还在试图帮忙啊!天爷了,怎么会有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伯、伯夫人,这是比赛,公平起见,还是不要帮忙了吧?”,恩竹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回到料理台旁,但是上半身依旧后仰着,生怕对方又突然做什么奇怪的事。 恒鹏通伯爵夫人微笑着回答道:“我帮你把面团弄好吧,你这位弟弟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若是忙活半天交不出作品来,也容易拂了沈夫人的面子。” “……弟弟?”,军官疑惑地皱着眉,上身往远处又倾斜了更多。 恒鹏通伯爵夫人很快把面团和好,放入盆中盖上布,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他:“恩竹上校小我好几岁,不就是弟弟么?不用一直拘礼叫我伯夫人的,叫姐姐就可以了。” 沈韶和恩竹内心异口同声:“既然大好几岁,那你怎么不说让我喊你阿姨呢?” “……这多不合适。”,军官看向沈韶的方向,眼神里是求救信号和想弃权的意思。 沈韶的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她也觉得干脆放弃算了,不要继续淌浑水,她正要举手示意……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恒鹏通伯爵夫人笑道,并突然加大了音量:“不知道沈夫人教了恩上校什么面点呢?刚才两道不凡的作品真是令人期待满满啊!会不会也是大殿里的御膳菜式呢?” 这一声吸引了在料理台长桌附近的其他人的注意力,本来刚才那个雷区蹦迪的肢体接触没什么人看见,但这会儿大家都好奇地凑上前来打探恩竹在做什么。 沈韶无语地闭上了眼,心说我他妈是真没料到,街道社区活动还要搞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 她更疑惑的是恒鹏通伯爵夫人的动机,这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恩竹现在脸上的表情像是走到了独木桥的中央,进退两难的同时,脚下的木头居然还越来越细,仔细一看有只虫子正在一圈一圈地剥去年轮。 他不得不继续制作料理,刚才的面团已经被放入发酵箱内,这会儿可以趁这个时间准备馅料和上色用的天然装饰。 恩竹面色铁青,他从箱子里拿出松花粉和玫瑰花瓣,放入盅里捣碎。 恒鹏通伯爵夫人也拿出了一些坚果,她故作柔弱,艰难地用小锤子敲打着,开了两个核桃之后放弃,转身向恩竹寻求帮助:“恩上校,你的胳膊看着很有力气,能不能帮我敲一敲?” “啊?”,恩竹一脸难堪,他连忙把为了方便做料理而卷起来的衬衫袖子给放下,遮挡自己的肌肉线条,“呃……对了!我带了开壳器,可以借你用,伯夫人不用客气。” 恒鹏通伯爵夫人摇了摇头:“果仁需得手剥的才好,用开壳器挤压会破坏造型,我刚刚帮了你,我们礼尚往来,邻里互帮互助,你就帮帮姐姐吧?” 沈韶转头看了一眼恒鹏通伯爵,他看起来需要心脏除颤仪或速效救心丸。 上校再次向沈韶投去求救的目光,沈韶眨了眨眼示意他速战速决。 军官不得已只好接过对方的小锤子,恒鹏通伯爵夫人不知为何,还非要在递东西的时候故意碰到他的手,这让恩竹脖子后面汗毛直竖,他迅速敲开几个核桃,躲瘟一般丢下了锤子。 “年轻就是有力气,真好啊。”,恒鹏通伯爵夫人说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来,还一边摇头叹气,“不像我家那个,又不愿又不行的,我让他干点什么都推三阻四……唉。” 上校心说你要不拿起那把面包刀捅我一下好了,给个痛快吧。 “恒、恒鹏通伯爵大人他,不愿意在厨房里陪您一起做饭可以理解,肯定是因为太忙了嘛。”,恩竹赶紧把对方那句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扩写,在社死边缘自救一下。 恒鹏通伯爵夫人摇了摇头:“他不是太忙,是自知满足不了我,到处找借口罢了。” 上校心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我什么时候惹到你了吗这位大姐? “呃……您的意思是,恒鹏通伯爵他不会做菜,所以怕给您添乱,满足不了您对帮忙的需求?”,军官发动所有的脑细胞迅速理解并翻译成正常的句子。 恒鹏通伯爵夫人一边点头一边剥壳,娇嗔一声:“可不就是么!还是弟弟你懂我。” 恩竹头都要炸了,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啊!而且后面那句完全没有必要啊!赶紧给我撤回! 沈韶心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街道的社交活动了,容易折寿。 “看来弟弟你并不擅长面点。”,恒鹏通伯爵夫人看了一眼上校手里的馅料碗,“都是街坊邻居,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我们府上,姐姐平日在家随时有时间,可以手把手教你做。” 恩竹疯狂摇头,颈椎都快旋断了:“我平时很忙,面点不会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夫人会做就是了,就不麻烦伯夫人了。” 恒鹏通伯爵坐不住了,他噌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料理台的区域,穿过端着厨具和盘子的其他参赛者,站到了他妻子的身边。 “夫人,你看起来有些困扰,需要我帮忙吗?”,他冷冷地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愤怒火焰的字来。 恒鹏通伯爵夫人微微一笑:“能帮我切碎这些红枣干吗?” “自然,小事而已!”,恒鹏通伯爵拿起小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恩竹。 上校心说大哥你老婆发神经关我什么事啊!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 沈韶也走上前去,接过了恩竹手里的杵子:“夫君莫慌,这个我来吧,你去准备糖和蛋液。” 恩竹表情扭曲地转过头来,夹杂着欣喜若狂和不可思议:“你、你刚叫我什么?” 沈韶红着耳朵眼神示意他闭嘴干活。 其他的参赛者见他们两家叫了外援,也纷纷呼喊来自己的丈夫,原地攀比起了新的项目,第三场的甜点比赛突然变成了全员参加。 聂仕钧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盛况,感叹说这才叫街坊活动嘛,就应该家家户户人人都一起才对。 恒鹏通伯爵夫人向系上围裙的沈韶使了个眼色,让她凑近了小声说话:“抱歉,擅自借你家夫君一用,明天我会带着礼物登门道谢。” “……还是不了吧,要是被恒鹏通伯爵知道你出现在恩宅,我怕他提刀上门。”,沈韶暗自发誓绝对不要再参加这种活动,“所以你其实知道怎么拿捏你丈夫,那怎么还让妾室进门?” 恒鹏通伯爵夫人挑眉一笑道:“好招数常用的话,就没效果了,男人最容易腻味了。” 她低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那些低三下四的阿谀奉承,我又不是不会,只是不屑罢了,他不配我花这么多心思讨好,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我早把他甩了,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第2507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上校看了一眼远处和伯夫人一起在发酵箱前交谈的沈韶,转过身来和身边仔细切着红枣的恒鹏通伯爵解释:“伯爵大人,刚才是误会,我并非有意……” “我知道。”,恒鹏通伯爵打断了他,“她不过是腻了日复一日和我在一起的生活,我能理解。” 恩竹心说你理解个屁!别说得好像我已经板上钉钉是她看上的出轨对象的样子啊! “呃,或许这其中还是有误会吧。”,军官往手中的蛋液里筛入糖粉,“伯夫人她应该只是希望您能理解她的爱好,和她一起享受而已,毕竟和爱人的分享欲也算是一种需要满足的东西。” 恒鹏通伯爵皱着眉瞟了恩竹一眼:“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恩竹心说她刚才跟我说你满足不了她,但说出口的内容是经过修饰的词句:“她说希望您能认可她的爱好和努力,这很好理解,我们做出什么成就之后总是希望听到赞扬和崇拜,女性也是人,在这方面我想也是一样的,我们作为伴侣应当提供这样的情绪支持。” 恒鹏通伯爵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料理而已,这能算是什么成就?那种违心的阿谀奉承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其实做饭挺难的。”,上校眼看了一眼他的案板,微笑着说道,“不如趁这次机会试试看吧?” 恒鹏通伯爵看向手中的小刀,他切的红枣丁大大小小歪七扭八,不爽地冷哼了一声:“刚才只是我没有认真做而已,这种女人家鼓捣的事儿能有多难?” 他转身从箱子里又拿出一些干枣,洗干净后重新切丁。 军官看这家伙用刀实在是很危险的样子,小声提醒道:“伯爵大人,您把手指屈起来,这样不容易切到自己,我算是有点小经验。” 恒鹏通伯爵假装没听见,但默默地弯曲了指关节,他不想割伤自己丢了面子。 料理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女人们七嘴八舌地指导着自己的丈夫,聂仕钧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转头看向康祈光,只听他说道:“看来叔公这下不用担心了。” “这件事还得多谢恒鹏通伯爵和韶韶。”,聂仕钧勾起了嘴角,“谁能想到资助的农户迎来了大丰收,给我们送来两百多公斤的大米和三百多公斤面粉,不搞个活动根本消耗不掉啊!” 没错,面临巨量食材压力的人不仅沈韶一个,京安街道的自治委员会也遭遇了同样的问题。 聂仕钧本来想着用人人内卷的比赛决出三个倒霉蛋替他分担,但现在…… “最后我们只要宣布赢家是所有人即可。”,康祈光用拳头捂着嘴噗嗤一笑,“您再说些体面漂亮的套话,上价值,每家每户都领个两三袋,也不会压力太大,这样一来大家都满意。” 聂仕钧忍不住哈哈大笑:“谁能想到,歪打正着!缘呐!咱们和沈家这就是缘呐!韶韶她一来就解决了我们的心头大患!哎呀,哎呀,旺哉!旺哉!” 聂仕钧拍着康祈光的肩膀,叮嘱他今晚的聚会一定要好好表现,傅家和沈家是世交,傅桥声和沈韶又打小一起长大,这其中的亲友关系含金量极高,拿下傅桥声不仅能和傅家深度合作,还意味着间接攀上沈家的资源,现在还附赠一个恩竹和长公主的关系,向大殿核心高歌猛进。 对歪打正着毫不知情的沈韶打开了发酵箱,检查被加速催化的面团,同时纠结着如何和恒鹏通伯爵夫人社交,她主要想赶紧和对方撇干净,但恒鹏通伯爵夫人却不停凑上来和她说话。 而同时,恩竹那边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恒鹏通伯爵在切坏了四个枣子之后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开始逮着他疯狂输出抱怨。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脑子里异口同声:“都是因为我们刚才多管闲事才会引火烧身,以后再也不要对他人的家务事多余热心了,就算对方亲口拜托了也一定不要接。” 恒鹏通伯爵夫人把发酵完成的面团从箱子里抱了出来,放在了面前的案板上:“这个白眼狼根本就不懂我对他的好,把什么都当作是理所当然,只有让他有危机感才会让他醒悟。” 沈韶瞪圆了眼惊恐地看她一拳捶进面团里,嘴里同时骂着:“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得到了只会糟蹋和厌倦!关心他还要嫌你管得多!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吃两颗蚕豆死了算了!” 沈韶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为什么不想结婚,就是为了避免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庭伦理剧,虽然被按头但是幸好恩竹能理解我,结果谁能想到还有社区活动这回事,还是逃不掉琐事。 伯夫人一边把面团搓成条,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结婚之前是甜言蜜语,千方百计哄着我和他亲密,刚新婚那会儿更是跟吸了毒一样天天缠着要!他之前透析住院那么久,我担心他的身体,这家伙就知道指责我,说我一直拒绝很影响他的积极性和信心!自己精力不足吃不消,非说是我一直提身体的事,弄的他有心理障碍才会关键时候不应,生了孩子之后更是冷暴力直接跟我分房睡!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带着两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进了通伯爵府的大门!” 沈韶看她用竹板狠狠地一刀斩断条状的面团,甚至产生了幻肢疼痛的错觉。 恒鹏通伯爵夫人一边分剂子一边吐槽恒鹏通伯爵如何讨厌,如何令人操心,是如何对府里的事不管不问,自己又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扛起通伯爵府的一切,让这个健康风险系数极大的家庭能够稳定运行,却得不到对方的肯定,只揪着他自己在乎的点任性地胡闹和折腾。 沈韶心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转个身走两步,跟你老公说去啊! 恩竹也一脸复杂地听恒鹏通伯爵碎嘴抱怨:“当年我力克无数的非议和反对,总算八抬大轿将她娶进我们伯爵府的大门,她却不知好歹,不懂得好好感激我的真心,还和我母亲作对,非要提要求,说婚后必须马上就搬出恒鹏伯爵府去,还没有子嗣就要求我开府独立生活!而且我们是合法夫妻,我想跟我自己夫人做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一开始她总是半推半就勉强答应,期间还时不时走神不专心,后来直接演都不演了,开始找各种理由拒绝!我想过了,分明就是因为我的那场病!她以前觉得自己对上我是高攀,自从我住院之后,来我们府上提亲的人少了很多,她根本就是从那以后开始看不起我了!觉得我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成!要不是她当时已经失了身子,不然肯定不会勉强答应和我成婚,定是要和我分开,再去寻觅别家男子!她生产后我怕她恢复不好,我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硬是忍着不碰她,怕自己忍不住又主动搬到客房去,我这么体贴她却看不到,反而日益冷淡了起来,一心都扑在孩子身上,当我是个透明人!” 军官满脸惊恐,心说大哥你这些卧房秘辛是我能听的吗?稍微有点分寸感行吗?我不想知道! 恒鹏通伯爵摇着头感叹,说伯夫人以前看自己的时候双眸都是冒着星星的,自从那场病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变了,总觉得她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忧心忡忡郁郁寡欢,还在婚前向伯爵府提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以往从来不这样,只说能结婚便好,他觉得对方如今只是为了家族利益……于是他开了投资公司,希望在事业上做出一些足够值得吹嘘的成绩,让妻子重新崇拜和沉迷上自己,还随手纳了两个名字到现在他都没记住的小妾,试图用竞争的方式激活伯夫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重燃年少时期的爱火。 恩竹心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转个身走两步,找你老婆说去啊! 沈韶和恩竹同时叹了一口气,同时转过头来和对方隔着人群,以疲惫的眼神对视。 恩竹想着难怪沈韶以前说不想结婚,哪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受得了这些家庭琐事?是阳光沙滩不好玩,还是山野草原不放松?早早结婚折腾这些没意义的东西,是有受虐心理吗? 恒鹏通伯爵夫人将手里的面团和核桃果仁混合,突然萎靡地叹了一口气:“沈夫人,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真的做的不对?或许……或许我确实不应该打击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应该在家庭事务方面太过强势,让他总觉得在我面前自己没什么用,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情绪价值?” 沈韶一愣,只听对方幽幽地嘀咕着:“我应该和以前一样向他撒娇、崇拜他、在各种事情上依赖他吗?可我又舍不得让他劳累,毕竟他的身体真的很差……” “呃……”,沈韶放下了手里捏到一半的面花,“我也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不如您试试看呢?” 沈韶心想或许自己也不应该老是端着,每次结束后她都因为羞耻心重新上线、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神的模样而迅速赶走对方、自己独处来冷静和恢复理智的行为,是不是也会无意中伤害到恩竹的自信心?或许其实男人也需要after care的肯定呢? 同时恒鹏通伯爵也向恩竹征求意见:“恩上校,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过同为男人,有的事情你肯定能懂我意思,我主要就是纠结……” 他咬了咬后槽牙下定决心问出这些话来:“我要放下一家之主的身段和威严,主动去求和么?以后在府里就顺着她的意,做小伏低,一切以她的意愿为准?” 恩竹愣了愣神:“尊重肯定是必要的……只不过您刚才也说,她有时候并不直接拒绝,但实际上并不愿意做有的事情,这种时候还是自控一下比较好?倒也不是做小伏低这么卑微的说法……” 上校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当时沈韶在衣帽间里考虑穿什么,发消息让他帮忙去烘干机里拿一下她早上洗好的无肩带内衣,于是恩竹也没多想,就拿着对方要求的东西直接进了没锁门的衣帽间,正好撞上了沈韶脱去衣服的场面……恩竹开始后悔,或许自己也不应该在那个时候二话不说就直接关了灯把她按在衣帽间的沙发上,那恐怕不是沈韶刻意为之而是意外,是他自己理解错误,对方估计本意并不是想这样展开,只是在那个节骨眼上怕尴尬不好拒绝。 恩竹难免怀疑之前的几天恐怕也是如此,沈韶只是出于偏爱或者对他腺体炎症复发的担心,纵着他胡来罢了,不然没法解释她为什么每次都在完事之后赶走他—— 第一次可以肯定是沈韶主动自愿,所以那次可能是因为害羞,可如今都好几回了,她如果也和自己一样是发乎情且享受其中的话,怎么可能真的不需要温存和情感交流的after care呢?沈韶事后那冷淡决绝的表现,甚至不像是拿他当工具用来消遣放松,看上去更像是“事已至此就随他吧,赶紧满足了好打发走”的样子。 军官内疚地看着碗中旋转的泡沫,自责怎么这么久才发现这个问题,既然沈韶不让他问,也不让讨论这件事,那需要考验的就是恩竹的观察力了。 上校在身前捏了一下拳头给自己打气,下次一定争取不关灯,不管看到什么刺激的画面,都要控制住坚持不要晕,然后睁大眼仔细观察判断,搞清楚对方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韶转头正好看到这家伙在那比划拳头的样子,心想我们应该见不贤而内自省,别跟恒鹏通伯爵夫妇似的当哑巴然后闹奇怪的别扭,得找个契机把事情说清楚才是。 沈韶也在身前捏了一把拳头给自己打气,下次一定要克服羞耻心,不要保护性自动冷脸还对他那么过分,而是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相信对方也会理解。 第2508章 晚餐之前 “夫人。”,恒鹏通伯爵端着一碗红枣干碎走向了妻子,“我按你的要求切好了。” 恒鹏通伯爵夫人接过碗一看,里面有的是丁有的是块,有的方有的尖,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她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随后抬起眼睛看向恒鹏通伯爵的双眸,违心地夸赞道:“你明明很有料理天赋,平时何苦推三阻四地不愿向我展示你的优点呢?” 恒鹏通伯爵一愣,心说你这个话未免也有点太假了:“夫人这是拿我说笑呢?我已经尽力了,但还是只能切成这样……我今日尝试过之后才知道,夫人你做的事情有多不容易,是我太自负了,其实你真的很了不起,我应该正视你在家庭里的付出。” 伯夫人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她整个人像是被车灯照到的鹿一样静止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恒鹏通伯爵温柔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擦去一小点粘在妻子下颌的面粉。 恒鹏通伯爵夫人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接、接下来的话,把这些红枣丁撒在上面就好……只是我刚才开核桃扭伤了手腕,有些不方便,不知……” “交给我!我来帮你!”,恒鹏通伯爵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地操作,恒鹏通伯爵夫人也趁机提供情绪价值,对方每撒好一个面团就连连拍手鼓励,夸赞他撒得很均匀很好看。 沈韶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心说撒个红枣丁而已,不知道的以为你俩要在这研发芯片呢,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四体不勤到这个份上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沈韶立刻端起自己面前的案板去找恩竹,这边的肉麻小剧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已经捏好了,最难的地方我帮你淌过去了。”,沈韶把一案板的面花放在了上校跟前,“你只需按我之前教你的,刷好蛋液、然后用天然材料上色,最后放上蒸笼就搞定了。” 上校向她敬了一个军礼:“是,长官!剩下的放心交给我吧!” “我才不是什么长官……”,沈韶鼓着脸咕哝了一句,“你继续加油,我先回位置了。” 恩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点头目送沈韶回到座席。 …… 最后一场比赛的时间结束,聂仕钧慷慨激昂地向众人发表演讲:“家庭料理,重点在于家庭,家庭不是一个人的单方面付出,而是家人彼此之间的爱与包容、奉献和团结合作!最后这场甜品比赛,老夫看得是热泪盈眶!家家户户纷纷携手,齐心协力,共同制作出了饱含真情的作品!这才是真正的家庭料理!这才是真正有滋有味、甜蜜到心里的甜品!” 他激动地宣布,最后一场比赛的胜利者,是今天在场参加这次活动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将领取米面作为奖品,而前两轮的胜出者则平分水果。 大家纷纷鼓掌欢庆比赛的落幕,并且开始进入自由社交时间,女人们借口参考其他家做的甜品,互相交流着各种内容,有的是真的关于料理,有的则是开始沟通起合作方面的事情。 沈韶和恩竹不想被迫无效社交、被人当资源池薅,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确认了这一点,于是恩竹走向了聂仕钧和康祈光向他们请辞:“聂大人、世子大人,我们下午还有一些工作上的急事要先回去处理一下,很抱歉需要提前离场……当然世子大人您放心,我们处理好之后会再来接您,按之前说定的那样一起去今晚的聚餐,这一点不会受影响。” “哦哦好好好,没事没事,正事要紧!”,聂仕钧立刻摆了摆手,“你们两个人的工作都比较特殊,我很理解,这次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活动,我已经很开心了,不用道歉!” 沈韶和恩竹礼貌地行礼告别,上校还指了指手环向康祈光示意,说一会儿处理好事情就联系他,然后开车过来接,并说明一般来说这种王城内的私下聚餐都是不带侍卫的。 …… “以后再也不参加了!” 两个人关上车门之后异口同声地崩溃,沈韶直接扯掉了礼服上的装饰品往后一丢,然后松掉了全身为了保持仪态而紧绷的肌肉,瘫倒进座椅里仰头放松。 恩竹启动了发动机,看着前面的路问沈韶:“你说恒鹏通伯爵夫妇这次能好么?” “当然不能。”,沈韶扭了扭腰果断地回答,“他们好不了,永远也好不了了。” 上校眨了眨眼问是不是因为恒鹏通伯爵纳妾的事。 “正确!不如说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呢?”,沈韶拗了拗脖子说道,“伴侣之间有矛盾和摩擦很正常,可以通过沟通解决或妥协包容来继续下去,但是底线问题不容挑战,他们是恋爱结婚,而不是联姻,这种关系下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必然是不容他人插足的,虽然伯夫人为了利益不会和恒鹏通伯爵离婚,但他们两个已经永远也回不去了。” 她竖起手指补充道:“破镜重圆是个伪命题,压根不存在,所谓的破镜重圆的真相,要么没破,要么没圆,要么其实一开始就没有镜。” 军官立刻正色道:“不管我们以后如何闹别扭,我是绝对不会去挑战底线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沈韶嬉笑着露出牙齿,张牙舞爪地假装威胁,“我可不是通伯爵夫人那种忍气吞声的类型,换做是我,肯定要狠狠地报复!” 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两个月后,京安街道的宁静被一辆救护车和几辆警车打破,在治安警察调查走访邻居时,沈韶从熟识的警员口中得知,据说恒鹏通伯爵是因误食了两个小妾准备的椰香蚕豆糕导致疾病发作,这一次他没有之前那样的好运,恒鹏通伯爵在送医的路上出现了严重的溶血反应,全身性器官衰竭并突发休克,最后死在了抢救室里。 而事发的那一天,恰好是恒鹏通伯爵夫人带着孩子回乡省亲,不在王城的期间。 两个小妾辩解说自己均不知情恒鹏通伯爵的遗传病,只是拿了库房里伯夫人之前买了未拆封的豆粉做了食物,没料到会导致这样的后果,最后因过失杀人罪、谋害贵族罪被处以死刑;而恒鹏通伯爵夫人则卖掉了恒鹏通伯爵府的宅子,带着两个孩子搬回了恒鹏城的伯爵府里,她作为遗孀继承了恒鹏通伯爵的贵族俸禄,和兄嫂公婆生活在一起,专心教养恒鹏通伯爵的遗孤,并且在闲余时间在社交媒体上发料理教程,因为做法精妙味道好吃受到大众追捧,粉丝逾千万。 …… 回到恩宅的两人从车上下来,沈韶去按电梯,而恩竹从储物箱里拿出各种箱子和换洗衣物包。 “我们两个都洗澡换身衣服,再去晚上的聚餐。”,沈韶在上校进入电梯后按下一层的按钮。 军官突然坏笑着勾起嘴角微微歪头看向沈韶:“古语云,见贤思齐,见不贤则内自省。” “这不巧了么。”,沈韶也微微一笑回应他,“我也在想同一句话。” 两个人都深吸一口气,同时向对方说道:“我们应该沟通所有的事。” “请你信任我。”,恩竹眼神温柔地望向沈韶的双眸,“不必在我面前伪装和压抑,你不需要习惯性地对外表现得很完美,我从来不会对你打分,也不会加分扣分,评判不是爱一个人的模式,欣赏才是,我喜欢的一直是最真实的你的样子,当你越像你自己,我就会越爱你。” 上校低垂着眼睛数着这些日子里,他觉得美好的滴滴点点:“你早上刚醒来迷迷糊糊头发乱作一团的模样,你教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东西藏起来不想让我看见的模样,你加班太久不慎睡过去又惊醒眼皮变成一只单一只双的模样……所有的一切,我都觉得是那么的鲜活可爱。” 沈韶观察着他的脸,所有的微表情和小肌肉群的运动轨迹,都在证明恩竹的真诚,沈韶的眼球微微颤动:“哪怕我在除了生活以外的事上失败、犯错、出丑,你也不会对我失望对吗?” “不会。”,军官微微欠身,弯着腰俯下身来,将眉心点在对方的额上,“我对你的感情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自以为是的期待,只有尝试靠近和感同身受,如果我看到你的狼狈和不堪,只会怪罪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我想要击碎那些闲言碎语,让你能够轻松自在地前进,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奔向你,因为我爱你。” 电梯早就到了一层,但两个人并没有从门里走出去。 “可我担心的就是你的奋不顾身。”,沈韶的眼眶微微发红,“有时候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 恩竹摇了摇头,坦荡地说道:“对不起,做不到,我第一时间想的永远是你。” “那我现在的要求就是你自私一点。”,沈韶悄悄捏住了他的衣角。 军官疑惑不解地皱眉:“为什么?” “因为……”,沈韶深吸一口气,终于大方地说了出来,“因为我能感受到很多很多你的情感,这种被坚定爱着的感觉很好,我也想让你感受到一样的美妙。” 她急切地补充道:“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平衡感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也爱你。” “可……我一直能感受到你的爱啊!”,上校呆楞着眨了眨眼,“世界上没有读心术,我自己是那种没脸没皮会向你说话的类型,但我不会要求你也一定要和我用一样的表达方式,所以我选择了去想办法读懂你,我已经能逐渐掌握这项技术了,什么疏离感什么冷淡都是最容易被识破的表象而已,我能感受到很多很多你的情感。” 他看着沈韶惊讶的眼瞳继续说道:“你爱我的细节太多了,我只需要概括成一句话就足够——你在可以选择逃走的时候,从来不会选择离开和抛弃我;你在可以权衡利弊的时候,从来不会把我变成可以牺牲的棋子或工具。” “这难道还不够证明你爱我吗?”,恩竹放下箱包,牵起了她的双手,“究竟要多贪心和愚钝的人,才会觉得你这样的付出还不够?还不知廉耻地奢求更多什么【讨好】或【迎合】?” 沈韶从对方的手心中抽出手,抚上了军官的肩膀:“如果是我更贪心一点呢?各种意义上的。” “就算你有时候不好意思说,我也一定能读懂你的欲望……各种意义上的。”,上校揽住了她的腰,微微偏过头去让鼻尖靠近,“就让我来慢慢地探索你,然后满足你。” “我这次想亲口告诉你。”,沈韶踮起脚尖,率先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 月球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是遥远的千米,平时双方的引力只是恰到好处地相敬如宾。 当月球和地球超越安全范围去拥抱彼此,宿命般的天文现象将会在这太空之中上演。 灰色的星球越来越靠近,动摇的内心和分崩离析的结构不再能够维持原本的物理公式,身体被地球那强大而温柔的引力捕捉控制,而翻涌的爱意潮汐逐渐演变为海啸般的狂野奔腾。 大气层摩擦着炽热的陨石,漫天的火焰化作黄色和红色的流星暴雨,呼啸着喘息和轻咬的入侵,碎片接二连三的激烈突刺不断坠下峰峦、山间、河流,留下暧昧的痕迹。 更小质量的天体会在不断地靠近质量更大的天体时,被对方巨大的潮汐力被撕成碎片,这样的临界距离被称作洛希极限。 此刻双方正在突破这个微妙的天文数字。 逐渐靠近的引力剥夺着彼此的氧气和理智,肩膀和腰胯迅速地不断接近、摩擦和抽离,灵魂和大脑都变得越来越柔软,最后轻飘飘地上升和下坠,收紧的肌肉和交给彼此的心,演变成脉冲般的阵阵波涛,将两颗星星合二为一的宣言,回荡在紧密贴合的分子之间来回颤抖。 第2509章 修罗场大集合 沈韶尴尬地检查着恩竹身上的吻痕,想着怎么遮盖一下靠近领口的几处:“我之前一直不理解这些痕迹是怎么弄出来的,想着那种时候哪有心思和空档嘬这些玩意儿?肯定是为了无聊的宣示主权之类的理由,完事儿了休息的时候故意弄一个什么的……今天我算是搞明白缘由了,人类的脑子突然坏了之后,会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力道,肌肉痉挛还会导致动作变形。” 恩竹也一脸尴尬地把沈韶刚用过的遮瑕膏盖子盖好收纳:“你确定你身上那些遮了就看不出来?我怎么感觉这个化妆品的颜色和你肤色略有不同呢?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等会儿氧化了就一样了,这你放心。”,沈韶翻找着化妆柜,寻找适合上校肤色的色号,“不过下次不准再这么用力亲脖子了,别的地方没事,颈动脉窦附近很危险的!” 军官红着脸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我尽量控制……刚才确实有点不太绅士了。” 沈韶心说你小子与其说是不绅士,不如说是饿虎扑食和神魂颠倒,完全释放本性了,几乎把人像冰激凌一样从头到脚舔着吃了一遍,沈韶考虑到晚上的聚餐,事后洗澡时间是平时的两倍。 沈韶合上了柜子,她没有找到合适的遮盖物,崩溃地说道:“你说你长这么白干什么呢?!” 上校心说这是我能自己决定的吗?我倒是想黑点儿比较有男子气概哩。 “我把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扣上呢?”,恩竹把领口箍在脖子上,“你亲的位置都比较低,最高处也就锁骨而已,只要我不开扣子就看不到了。” 沈韶心说我光是看着你都感觉热。 “今天外面最高温三十八度,太阳落山后也有三十二,你确定?”,沈韶叹了一口气。 上校傻笑着说反正吃饭的地方肯定有空调。 “……行吧,也只能这样了。”,沈韶挥了挥手让他退出自己的衣帽间,她要换衣服了。 “我不能待在这儿吗?”,恩竹自知得寸进尺。 沈韶红了脸用力地推着他驱赶:“总要保持点神秘感!不然完全脱敏彻底感觉不到刺激的话,新鲜感会褪得很快的!当然是日常和那种时候有反差才更好嘛!” …… 两个人换上了越野车,按之前商量好的前往聂府接上康祈光,一同去今晚的聚餐地点。 “我看到他了,居然提前出来等我们。”,沈韶啧啧感叹,“天这么热,在府里等不就好了么。” 军官轻踩刹车逐渐减速:“我感觉康祈光人还挺好的,傅小姐干脆早点跟人定下来得了。” “定不定是桥桥的事,不管对方如何,最后一切都要以她主观意愿为准,我们不要多嘴她的人生和决策。”,沈韶告诫了恩竹一句,随后换上社交微笑,和他一起开门下车,迎上康祈光。 从京安街道去往今晚的聚餐地点并不远,开车不过二十分钟车程,这家预约制餐厅位于王城内环的东北方向,而京安街道则是在西南方位,路线刚好会经过皇族大殿的环线。 “二位平时是都在大殿工作么?”,康祈光坐在后排,他以前没来过几次王城,外加有封地的贵族一向是非诏不得进入大殿,所以他正好奇地向窗外张望。 沈韶转头回答他:“我在大殿上班,恩竹暂时还是在特军部队基地以及改革镇的政务厅办公,偶尔会被召见到大殿汇报阶段性的工作成果。” “今晚一起吃饭的几位,我听说好多也都是在大殿工作的?”,康祈光流露出了些许怯意。 沈韶微笑着解释并安慰道:“没有好多,也就三个人而已:李雨嫣是宫廷教师,教三至十六岁年龄段的现代艺术启蒙课和基础鉴赏;顾彤彤,也就是镇关侯世子妃,她在自己父亲担任部长的宣传部门下工作;周自衡是传统医学方向的御医,目前的头衔是主簿。” “桥声给我说过的名字还有上官小姐,她是做什么的?”,康祈光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没介绍。 沈韶心说她是个舒服得令很多人嫉妒的无业宅女,但还是美化了一番向他介绍:“上官非迟热爱流行文化,她目前主要做文学作品和绘画作品的鉴赏,偶尔也自己制作一些工艺美术作品或服装设计作品参加国际展会,家里是治安系统的高层,和镇关侯世子鸿岳是二代表亲。” 恩竹心说沈韶还真是张口就来,沉迷同人小说漫画叫【文学和绘画作品鉴赏】,制作的徽章、流麻和小卡叫【工艺美术作品】,玩cosy叫【服装设计】,满世界飞去漫展叫【参加国际展会】,更要命的是这家伙还真没撒谎,只是使用了一种语言修饰的艺术。 沈韶似乎读到了恩竹的脑内活动,转回头给了他一个“上流阶层对上官的这些爱好大多呈鄙视的态度,暂时不知道康祈光怎么看的情况下,我这么说是为她的名声考虑”的眼神,并跟上了一个“你也别多嘴,我怎么说你别管,点头嗯嗯嗯就对了”的威胁表情。 恩竹差点没憋住笑,他小声地噗嗤了一下,回了沈韶一个“你这家伙还真是替朋友操心得多,简直温柔的过头了,放心吧我不会多嘴的”的表情。 越野车呼啸着沿着环线立交桥打圈,康祈光望着另一侧的窗户:“那两栋楼好高啊,看着好像比大殿还高一截?是什么来着?” 恩竹心说那是冷血薄情跟踪狂的怪兽巢穴,但说出口的还是正常介绍:“那是株树塔,株树氏商业集团的总部办公大楼,兼部分家族成员的长住公寓。” “哦原来这个就是株树塔啊……”,康祈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们应该挺赚钱的吧?好像各行各业都有涉足,康渡城里也有他们的分支机构……对了,康渡城的居民补充保险福利就是外包……呃,和诚树保险合作设立的,我记得这个也是株树塔的子公司吧?” 上校点了点头:“是的,株树塔的人跟细菌似的哪哪都有。” 康祈光被这个比喻逗乐,继续和恩竹寒暄:“我记得恩上校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而且也是各行各业都有些许涉猎,不过还是以物流为主?恩氏和株树氏一定也有不少合作吧?” 沈韶拿起杯架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心说你正说着话的就是他们的联名产品。 “嗯,有【深度】合作。”,恩竹板着脸说出一句让沈韶差点喷出水的有歧义的话来。 上校看了一眼沈韶,担心地问她怎么了,有没有呛到。 沈韶无语地看着这家伙天真无邪的表情,心说对不起是我想歪了,并表示自己没事。 …… 越野车驶入了地面街道,跟随导航拐了几次之后来到一座高级商场的地库指引入口,今晚聚餐的餐厅就在这座商场的顶楼一块独立的、非请勿入的区域内。 “是嫣嫣定的地方,她说之前来过几次,好吃而且足够私密,大落地窗还能看夜景。”,沈韶解开安全带下车,恩竹牵着她,两个人一起给康祈光带路。 恩竹心说【之前来过几次】这句话似乎是缩写,原文大约是【之前带不同的男朋友来过好几次,因为好吃且私密,所以每次交了新的都来一趟,属于是约会食堂】之类的内容。 特别是他刚才停车的时候注意到,这个商场配套的还有一家顶奢酒店,地库有酒店住客专属的停车位和专用电梯,上校基本能确定这儿就是李雨嫣平日里消遣的固定娱乐场所。 但他头皮发麻的主要原因是——这家顶奢酒店品牌属于株树塔,大约是十来年前收购的。 也就是说株树塔手里大概率握着李雨嫣的开房记录,只是暂时没有把这张牌拿出来用。 恩竹表情复杂地点开手环,躲着康祈光给沈韶打字,提示她这个风险因素。 沈韶感觉到了手环的震动,她轻轻抬起一个小窗查看,随后惊恐地望向恩竹,得到了对方的点头确认,并用眼神询问沈韶这儿是不是李雨嫣常来的地方。 “……我也不清楚,一会儿结束了私下问问她吧。”,沈韶迅速敲字回复,表示先正常聚餐。 三个人坐电梯直达商场九层,两个侍者在电梯门外等待,将他们请入了餐厅内。 “韶韶!秀发哥!”,李雨嫣兴奋地从包厢里跑出来在走廊上向他们招手,“你就是康渡侯世子康祈光吧?来来来,别拘谨别客气!都同龄人,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嗷!” 康祈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样欢快轻松的氛围:“啊……呃你好,你是李雨嫣、李小姐?” “yep!”,李雨嫣亮着一口牙笑道,“来,就等你们呢,你们到了我就让厨师进来开始做菜啦。” 沈韶疑惑地问她其他人都到了?心说我们没有迟到啊? “先上点前菜,我们聊着等嘛!”,李雨嫣摆了摆手,“其实也就剩桥桥和小衡没到。” “哎哟?”,一个令李雨嫣、沈韶、恩竹身上一跳的、语调阴阳怪气的男声突然响起,“嘿,瞧瞧,多巧呢!几位小姐少爷也来这地儿嚼谷呢?” 众人转身看去,天还没黑,属于是大白天见了鬼。 树醒风居然出现在了这里,他从餐厅大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保镖。 李雨嫣的脸从白变成青色,随后变成紫色又变成红色:“真是冤家路窄!我真是服了!本来今天好好的,你丫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餐厅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吃饭啊!”,树醒风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回答她,“我也不能天天在家吃饭,不出来尝点新鲜花样吧?你说是吧李小姐?” 李雨嫣咬牙切齿地后悔选了这家店,她恨自己不能未卜先知这个毁画狂魔的活动路线。 “你一个人来吃饭?”,恩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看上去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家伙。 李雨嫣疑惑地看向与对方自然对话的恩竹,她突然发现这两个人长得好他妈相似。 “那怎么成呢?我自然是来约会的。”,树醒风微笑着看向恩竹,“恩上校好像很关心我?” 军官往他身后黑压压的保镖群里瞟了一眼,似乎有谁躲在那堵黑色的人墙后面,他注意到缝隙之间隐约掠过熟悉的白色丝绸和刺绣图案。 “随口一问而已,我又不认识你。”,上校冷着脸牵着沈韶转过身去,“李老师,我们正常吃饭吧,不用管别的客人,反正都是独立包厢,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树醒风得意地挑起嘴角,他美滋滋地轻轻抬起了下巴,自认为恩竹比他想象中更加在乎自己,这家伙满面春风地目送他们几个走远,进入和他预定的房间对面的包间。 恩喜儿头顶汗如雨下,躲在几个保镖身后蜷着身子遮住自己的脸,心说这都什么运气,她知道恩竹对树醒风意见很大,所以有意没有告诉儿子自己的行程,今天下午才偷偷摸摸到的王城,谁能想到会在吃饭的地方撞上,王城面积快两万平方公里,怎么他们就偏偏都挑在这儿呢?! 不对,老娘是妈之前先是人,凭什么我自己的事情要顾及他的态度?搞笑!到底谁是长辈? 对啊!我为什么要躲?我他妈跟自己合法丈夫出来吃饭,搞得跟轧姘头一样! 等等,确实要躲,在场的不仅有竹儿和沈小姐,还有别人呢……要西,还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恩喜儿听到他们走远的脚步声后叹了一口气,从人墙里重新钻了出来。 “放心,他们都已经走远了。”,树醒风温柔地再次牵上恩喜儿的手,“我们也进房间吧,今晚的菜单你一定会很惊喜,这位师傅的手艺很棒,我准备把他挖过来,今天专门让你来面试。” “我已经快吓饱了。”,恩喜儿用手顺了顺胸口,“你最好说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第2510章 卫生间是委托窗口吗 四个人进入了包厢,和已经在里面聊天的顾彤彤阿岳夫妇以及上官非迟打了个招呼,康祈光微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就和大家一同落座。 沈韶进房间后迅速展示了一番大家已经早就习惯了的职业病,用手环里的软件检测确认各个角落里都没有录音录像设备,康祈光好奇地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当保安。 李雨嫣坐下后还是满脸狐疑地一直盯着恩竹的脸看,她的目光都快把恩竹烧的后背起毛了。 “……李老师,你这是在干什么?”,上校实在是浑身难受,连忙提醒对方今天好歹算是有客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 李雨嫣一手搓着下巴一手叉腰,眯起眼睛说道:“你们两个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说什么因为秀发哥随母姓所以男方父亲见不得人,高堂设置得深不见底也就算了,连敬茶的时候都不开灯躲在厅里面,而且整个婚礼期间都不露面,宴席上也不出来给宾客敬酒……” 沈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心说就算长得像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识破,毕竟恩竹和树醒风他俩在明面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算是艺术家的想象力应该也不会猜到这一层。 “该不会……”,李雨嫣努着嘴猜测,“该不会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男方父亲】这个角色吧?当天来的是个充场子演戏的?” 沈韶松了一口气,心说真是高估李雨嫣的脑子了。 但李雨嫣的下一句立刻让沈韶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秀发哥,你该不会是树醒风的私生子吧?!”,李雨嫣不知为何突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哈啊?!”,上校被树醒风突入的名字吓得差点破音了,“你在胡说什么啊!才不是!” 李雨嫣满眼怜悯地自说自话编造剧情:“恩掌柜也太可怜了,该不会是那个混蛋借着生意的由头……然后搞出了事情不肯负责,任你们孤儿寡母……直到看你后来出息了就想和你相认……” “才不是!我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我的户口上清清楚楚标着的!”,上校急得打开手环,点开了自己的数字版户口簿,结婚后的恩竹已经是独立一本的户主,但根据谕洲继承法,依旧会保留一些信息,他指着上面的【继承权属级别】一栏着重强调,“看到没?婚生子!长子!” 李雨嫣仔细看了看后咋舌道:“好好好!知道了!我随便一说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沈韶心慌得要命,她连忙转移话题向康祈光说话:“哈哈哈,嫣嫣她喜欢开玩笑,康……呃…….小光哥你看,我们私下的聚餐氛围就是这样,比较轻松自在,没大没小口无遮拦的,你也放松一些,跟我们一起胡说八道就好了!” 康祈光刚从【卧槽这是什么话题恩上校你什么情况】和【卧槽这是我能听的吗是不是太过私密了我只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啊】以及【卧槽李小姐原来是这样的人吗不是说是名门大家闺秀来着么】中回过神来,他面部表情复杂地回应道:“这、这确实是很新鲜的体验……毕竟我从小性格比较内向,朋友本来就少,战后很多事情也变了,更是没什么比较亲密的玩伴……” “兄弟,我懂。”,阿岳微笑着看向他说道,“装大人社交太辛苦了,所以我们才需要这种放松时刻嘛,所以我和彤彤虽然已经结婚了,还住在大老远的老关口外的镇关侯府,但我们这帮人依旧保持着定期聚餐和一起玩耍的习惯,不然人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的话,真的会坏掉的。” 康祈光感激地看着阿岳,用力点了点头:“我、我也想融入你们!可以吗?” “欢迎啊!”,上官非迟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你学着秀发哥来就行了,他比你早一届。” 上校指着李雨嫣给他推荐入门技巧:“只要你也一样没皮没脸,很快就能混熟。” 康祈光疑惑地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我也得爆点什么料?” 恩竹一脸【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尴尬表情,他正要解释,李雨嫣却满脸兴奋地抢过话头:“对!没错!太正确了!快说!” 这家伙甚至敲了一下手环,让侍者给每个人上了一碟坚果小拼盘。 沈韶转头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的隔音玻璃房,今天晚餐的厨师们正在里面安静地备菜,心说这个工作眼见着面前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却不能听响,也太过折磨了…… 康祈光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我整过容!” 房间里一片寂静,大家平静的脸上写着【嗯,我们看得出来】的字样。 康祈光见众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急忙指着自己的左脸和义眼补充道:“不、不止是因为战争损毁的地方!其实、其实我的双眼皮是割的!” 李雨嫣一脸【我很期待主菜结果你告诉我是大米饭】的遗憾表情:“没事,第一次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咱们慢慢相处吧,今天这餐饭怎么也要吃三四个小时,有的是机会。” 康祈光憋得满脸通红,他进入一个比拼胜负欲的状态,突然平地一声雷: “其实我有一个去世了的白月光初恋女友!” 众人的表情变成了万分惊恐,不是因为这个恶俗小说设定一样的料,而是就在康祈光大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傅桥声和周自衡恰好在康祈光的座椅背后推门而入。 傅桥声的表情证明她毫无疑问听到了这句话,整个脸骤然刷白。 周自衡的表情则是五彩斑斓,复杂到沈韶没能一秒钟分析出来各种情绪的比例。 “啊……”,康祈光见大家脸色不对,慌张地转过头去,“不是,桥声……这、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本来也打算找个时候和你坦白的……” 傅桥声像是一座雕塑一般静止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扶了扶额角:“……这很正常,反过来说,你要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母胎solo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上校眯起眼皱着眉,心说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这种大龄初恋男吗? 沈韶偏过身子和恩竹耳语安抚:“每个人各有所好,我喜欢就行了。” “而且我也不是说没谈过。”,傅桥声把包放上置物台,走到康祈光身边掖了掖裙摆坐下。 康祈光脸上尴尬的红色还没褪尽,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很忙,这会儿他正手忙脚乱地用开壳器给傅桥声剥坚果:“这个事我们之后再聊……对了,和你一起进来的这位就是周主簿吧?” 周自衡作为医生,用他灵巧的手指迅速剥好了一把松子放进傅桥声面前的小碟子里:“正是在下!康渡侯世子大人,初次见面,要不要我免费给你把个脉呀?” 康祈光四体不勤,放弃了手里打不开的山核桃,抬起眼看向周自衡,并跨过傅桥声的面前伸出手腕:“我听桥声说,周主簿出自名门传统医学世家,现在甚至破格在为宠妃调理身体,想来医术自然是超一流,今天能让你给我把脉诊断,实是我的幸运。” “幸运个屁,我们这一桌的手都被他摸了个遍了,没什么稀奇的。”,傅桥声哼了哼鼻子笑道,“我一开始以为这小子就是喜欢借口把脉摸女孩子的手,没想到他连男人也不放过。” 周自衡摇着脑袋插科打诨:“谁说摸了个遍了?韶韶姐不信传统医学,还从小就洁癖嫌我爪子脏,而且她防备心强得要死,现在还结婚了,我上个星期才隔着纸巾把到第一回好吧?” 他又看向顾彤彤:“彤彤姐的手么,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攥在阿岳手里,我每把一次脉,都要他俩全票通过才行,结婚后更是只能隔着纸巾或者丝诊,我哪有机会乱摸?” 康祈光心说你这话不就证实了你想趁机摸女孩子的手么? 周自衡伸手把康祈光的腕拉近,傅桥声连忙皱着眉往后稍了稍,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奇怪了——一边是正在交往的相亲对象,一边是青梅竹马纠缠不清的暧昧备胎,两个人现在竟执手相看、左右环绕在她身旁,十指交叠在她眼前。 李雨嫣忍不住噗嗤了一声,上官非迟嘴角乱飞地在小姐妹群里打字,顾彤彤憋笑憋得五官扭曲,沈韶则在桌下看着小屏上的聊天内容,上官非迟说傅桥声简直就是乙女游戏主角。 康祈光没注意到大家的小动作和小表情,一脸期待地等着周自衡的诊断。 周自衡闭着眼摸着康祈光的手腕,挑了挑眉毛又努了努嘴,随后睁开眼睛,用一种很欠揍的、带着嘲讽和怜悯的表情看着傅桥声:“哎呀,这个脉象……啧啧……” 傅桥声嘴里啐了一声:“少在这阴阳怪气装神弄鬼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哎呀,也没什么。”,周自衡歪着嘴坏笑,“现在的年轻人作息不规律,有点肾虚是正常的。” 康祈光一愣,随后出于自尊心而涨红了脖子狡辩:“我、我才没有肾虚!是你诊错了!” “放心,你年轻,能治,两副药下去就好。”,周自衡点开手环,打开一个药方系统开始配药。 康祈光一听能治立刻向对方拱了拱手:“先生真乃神医也!” 周自衡敲着虚拟键盘,顺带问问沈韶:“对了,说到肾虚,韶韶姐,我给你开的药吃了快一周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转?任何方面的?” 沈韶说没什么感觉,不过最近好像胃口有变好一点。 康祈光好奇地问女性也会肾虚么? “会呀。”,周自衡将药方发回自家的周正堂,“加班熬夜也会影响到的,肾虚旨在方方面面。” 他转头叮嘱康祈光:“吃药期间,烟酒色都戒掉,两个星期就会好起来。” “烟酒色?!”,傅桥声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康祈光,“你抽烟?!色又是怎么回事?!” 康祈光满脸慌乱连忙解释道:“烟、烟我早好几年前就戒了!以前也是很偶尔才抽!而且已经是很早很早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的事情了!色是真的没有!我很洁身自好的!” 傅桥声转而愤怒地盯着周自衡:“你小子是故意乱说的吗?!” “才不是!”,周自衡表示自己才没那么小心眼,“他不是处男,我就顺带提醒一句怎么了?这很正常啊!他要是跟恩上校之前一样,我就只会提醒注意避免刺激了啊!我这是按人分医嘱!” 傅桥声瞪圆了眼睛再次转过头看向康祈光:“你不是处男?!” 康祈光看上去很想原地上吊:“刚、刚才说过了的,我、我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 “谈到肾虚的程度吗?!”,傅桥声头都要炸了。 沈韶心说似乎前菜已经不需要了,这未免也太丰盛了。 恩竹心说你这个入门001课程的难度也太地狱了,我早一届的题可不是这么吓人的内容。 顾彤彤连忙打圆场:“不行了我好饿,嫣嫣你让人开始上菜吧?” 李雨嫣敲了敲手环:“好,我们先开饭吧,这家很好吃的!” 傅桥声感觉有些头晕,她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沈韶:“我想先去一下盥洗室,韶韶你陪我好吗?” “好呀。”,沈韶读懂了对方的表情,立刻起身。 周自衡也站了起来:“我也想去一下。” 他想了想又对恩竹抬了抬下巴:“秀发哥你要不要也去一趟?” 上校心说你上厕所就上厕所,叫我干什么,他疑惑地指着自己:“我吗?我不用。” 周自衡对着他眨了一下左眼:“一起吧,我顺便给你复诊一下。” …… “拜托帮我处理那个家伙!” 男女卫生间里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谁?” 男女卫生间里又是异口同声的提问。 “康祈光!” 男女卫生间里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 “啪。”,恩竹和沈韶隔着墙壁动作整齐划一地把手拍在额头上无语,“为什么?” 周自衡双手张开掌心朝天:“这还用说吗?!我不想让那个家伙抢走桥声!” 傅桥声崩溃地按着太阳穴:“不行我还是接受不了他这个人……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他的黑历史?好让我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跟他掰掉还不会被父母骂成狗屎?” 恩竹一脸难堪:“可是我要怎么帮你呢……而且这个事还得看傅小姐自己的想法吧?更何况康祈光今天白天才刚帮了我一个忙,我不能恩将仇报啊!” 沈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呃……这个私下调查多多少少会侵犯隐私,而且他好像挺喜欢你的,今天白天还才刚帮了恩竹的忙,我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像恩将仇报……” 周自衡一胳膊搂上恩竹肩膀和脖子和他勾肩搭背,阴沉着脸利诱:“我手上有妙极了的女用小药粉,不管多冷淡的女人都会变得千娇百媚,这东西无色无味,而且对身体没有伤害……” 上校反手就是一个擒拿,将周自衡的手臂掰到他背后并一膝盖把他扣在地上:“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痛痛痛痛痛!”,周自衡眼角带泪拍着地板求饶,“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恩竹松开了他的胳膊,皱着眉说道:“你与其在犯罪的边缘试探我,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吸引傅小姐,让她能对你回心转意,如果实在是没办法,还是早些放下,祝她幸福吧。” 周自衡急赤白脸地对着胯间比划:“我刚把过了!她怎么幸福?她幸福不了!” “我不是说的那个方面!”,上校捂着眼睛对这家伙不忍直视,“幸福的定义是很广泛的啊!而且你给他治好不就得了?你不是说能治吗!” 周自衡抓狂地咆哮道:“可是我不想给他治!!!我给他治好然后让他睡我喜欢的人这合理吗!” 墙壁另一边的傅桥声也摇晃着沈韶的肩膀求她:“你帮我调一下谛听的档案就行了!他是贵族,你们那个神奇的万能什么都有的库里肯定有他的资料!最好是顺便帮我查到那个什么白月光初恋前女友!任何污点都行啊!什么杀人放火贩毒赌博之类的!” 沈韶心说我要是看到他有这种记录早就跟你说让你跑了,哪能让这家伙留到今天。 “桥桥,你先冷静一点,毕竟还不是板上钉钉,又不是让你们周一一大早就去办结婚纸,你要是不喜欢他的话,正常沟通好聚好散就行了。”,沈韶给傅桥声顺毛,“你们甚至还没有正式作为男女朋友对吧?那这事就还有迂回的空间,和家里说不合适就好了嘛。” 傅桥声崩溃大吼:“哎呀,妈逼的呀!” “哟,这种粗鄙之语在这儿说没事,出去可别再说了。”,沈韶竖起手掌提醒道。 “不是!”,傅桥声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是我妈在逼我嫁给他!说我年纪不小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他是有封地可继承的侯爵世子!还有他叔公那儿的文化司朝堂关系!” 沈韶心说想想也对,确实是昌宁县主能干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 “所以除非是重大负面事件,或者对方没看上你才行?”,沈韶为难地确认对方的需求。 傅桥声用力点头:“正是如此!可是要命的点在于,他对我很上头!” “你跟他确认过纳妾的事儿了吗?一般贵族出身在这方面都很狂的吧?戳戳看这个点呢?” 傅桥声欲哭无泪:“他说一夫一妻制没问题,他父母已经以身作则了……” 沈韶摸了摸下巴:“你等等,我帮你想办法……既要帮你甩掉他,又不能伤害到他……” 这也太难了。 第2511章 瓜田风暴之夜 李雨嫣心说这四个人去盥洗室的时间也太久了,每个人的前菜都已经上齐,阿岳肚子饿甚至已经快吃完了,恩竹和沈韶以及傅桥声和周自衡还是没回来。 她决定去喊一下这几个背着她密谋什么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虽然康祈光家世好人品佳,身为侯爵世子未来有封地还有大把的钱,父母开明不会限制你工作且家教优良婚恋观先进专一,待你温柔尊重还有好感,但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没感觉?但是对非贵族没封地、家里开医馆的御医世家出身、有让老爹手下熬药女性职工怀孕打胎的不良记录、满脑子黄色废料并且以前常去花柳阁的小衡很心动?”,沈韶在听傅桥声大吐苦水之后总结了一下对方的发言。 傅桥声听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贱:“呃……是这样没错……呃……我是不是有点欠?” 沈韶一脸慈爱的笑容:“每个人的癖好都不一样,就算很奇怪也没关系,我能接受,只是建议你保持理智,不要伤害到自己,也不要因为冲动而后悔。” 傅桥声心说你这样讲,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我的癖好太怪可能需要去看一下医生】的情况。 “不如这样吧。”,沈韶心生一计,“我不管你最后选不选小衡,但至少这次可以先用一下他。” 傅桥声疑惑地皱眉:“用一下他?” “用一下他作为男人的胜负心和占有欲。”,沈韶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墙壁的对面,恩竹正在给周自衡出馊主意。 周自衡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向一个除了沈韶以外压根没有恋爱经验的人求道。 “我追求沈韶的方法只秉承一个宗旨。”,军官将双臂抱在胸前,“真诚,真诚,还是真诚。” 周自衡皱起了眉:“具体一点呢?哪些方面?” 恩竹掰着手指数自认为做得好的地方:“事业上帮助,生活上照顾,感情上支持。” 他转了转眼睛补充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队里情圣提醒的事,他说这种贵族世家小姐被伺候惯了,对普通的什么【对她好】是天然免疫的,因为从小到大有的是侍卫和保姆照顾她,所以那种装模作样的小恩小惠只会被习惯性无视,你要着重展示自己的价值。” 上校拿自己举例:“我猜测我被看上的价值应该是在于100%忠诚,没有私心和立场,几次展示之后就可以让她逐渐信任,你也想一想有什么价值可以表现?” 周自衡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可是我和桥声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啊!我什么价值她知根知底,说难听点连我大腿窝的几颗痣她都知道在哪,有什么好表现的?” 军官为难地撇了撇嘴,突发奇想:“那……试试看反差感?不是都说反差感最吸引人了么?” “反差感?”,周自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恩竹打量了一番周自衡的上下:“我觉得你要不试着表现得正经一点?” “不不不。”,周自衡摆了摆手,“我倒认为不应该从这个角度出发。” 上校疑惑地问那要从什么角度。 周自衡眯起眼来:“我平日里表现得对桥声太舔太猴急了,今晚,我将一反常态!” …… 李雨嫣打开包厢的门,走进走廊正准备去盥洗室找人,却撞见了一个让她下巴脱臼的人。 恩喜儿同时打开了对面的包厢门,想去盥洗室补一下妆。 “恩、恩掌柜?!” “啊呀……这不是之前在竹儿他们婚礼上见过的李小姐么……好、好巧。” 恩喜儿赶紧把手往身后一背藏起了婚戒,心说完蛋了赶紧想个说辞。 “您、您这是……”,李雨嫣吃惊地捂着嘴,指了指树醒风的包厢又看着恩喜儿使眼色。 恩喜儿嘴角抽搐地回答:“呃,李小姐误会了,我今天是和树董一起来面试这里的厨师的。” “面试厨师?”,李雨嫣一脸将信将疑,“这就是树醒风约您出来的借口?” 恩喜儿尴尬地和她一起往盥洗室方向走去:“什么借口……我真的是来面试厨师的,恩氏航运和株树塔旗下的澍食餐饮是合作关系,我们一直负责新鲜食材的冷链,最近两家准备合作开一个新的鲜食餐饮品牌,但是主厨还未决定,所以今天我们才会说好到这里见面。” 李雨嫣十分心焦:“您是真的来面试厨师的,可那个树醒风肯定是别有所图啊!您是没听见,他刚才亲口说自己是来约会的!而且、而且您这条件……别说是男人了,我都想泡你!” 恩喜儿心说你刚才的发言好像夹带了什么私货:“约会是一个比较宽泛的用词吧……应该只是约见会面的缩略说法,李小姐多虑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不必担心。” “我不是担心您,我是担心他!”,李雨嫣咋舌道,“这个危险的家伙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的!” 两人一来一回地推着话头,走进了女盥洗室。 四个人在盥洗室的前厅沙发前八目相对。 “恩掌柜……?”,沈韶和傅桥声惊讶地张着嘴,但两个人惊讶的原因不同。 沈韶心说我靠真是服了,恩掌柜怎么会跟李雨嫣碰到的啊? 傅桥声心说什么情况,怎么秀发哥的妈今天也在啊?是嫣嫣请她来的? “真巧,大家居然刚好都在这家店吃饭,我和李小姐是在走廊上碰到的。”,恩喜儿一次性回答了两个人的心中所想,沈韶再次怀疑恩喜儿有读心术。 大家尴尬地面面相觑,恩喜儿微笑着表示自己不想打扰年轻人玩耍,大家就当她不存在没见过就好,并且迅速闪入盥洗室的门内,远离隔着一道墙的盥洗室前厅。 李雨嫣在恩喜儿离开后表情复杂地问沈韶,要不要告诉秀发哥这件事。 “天要下雨……”,傅桥声啧啧感叹,“不过就树醒风那个资产复杂的情况,肯定只是玩玩不会跟人结婚的,需要提醒一下恩掌柜别被他骗了吗?” 沈韶心说您猜怎么着,他们已经结婚了,而且恩掌柜也已经被树醒风骗到手了,甚至连孩子都给他生了:“这事儿我来处理就好,你们就当不知道吧。” 李雨嫣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差点忘了我来干什么的了……走吧,先回去吃饭。” …… 恩竹和周自衡在她们之后回到了包厢,上校已经很饿了,他坐下之后迅速把前菜一扫而光。 “哇这家店确实好吃……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军官咽下嘴里的食物,疑惑地抬起头来,注意到了傅桥声和李雨嫣怜悯的目光扫视。 沈韶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其附耳过来:“刚才李雨嫣在走廊碰到了恩掌柜从树醒风的包厢出来,然后又在盥洗室遇到我和桥桥了……她们以为树醒风在泡你妈。”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这样。”,恩竹表情复杂地小声回应,“我没资格管,随便她吧。” 恩竹心说什么狗屎剧情,合法夫妻装不认识,公开场合cosy商业合作伙伴,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调情,一把年纪了在这儿热火朝天玩地下恋。 李雨嫣敲击手环示意可以上主菜了,她同时看到了来自傅桥声的消息。 傅桥声在小姐妹群里发布了求助,希望今晚大家都能配合她,把康祈光甩掉。 “就这么吃饭有点干,嫣嫣,你上次说新学的游戏是什么来着?”,顾彤彤带头挑起话题。 李雨嫣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盒扑克牌:“我学了一个时兴的酒桌游戏,叫加强版逛三园。” 沈韶心说是跟哪个男朋友去夜店玩的时候学的吧?该不会是leo吧? 恩竹连忙摆了摆手:“酒桌游戏?我不会喝,就不参加了吧。” 李雨嫣竖起手掌阻止:“no,谁也不准逃,开车来的也不是借口,大不了我给你叫个代驾。” 上校退让一步:“那选酒精度低一点的行不行?” 李雨嫣微笑着说道:“本小姐在这儿存了不少酒,我说喝什么就喝什么,你怀疑我的品位?” “我刚才那句话到底哪里是这个意思了?”,军官还是觉得和这家伙无法沟通,只好妥协。 李雨嫣把扑克牌洗了一遍打乱,沈韶注意到她洗牌的手法特殊且很眼熟,似乎是之前梦尘在积木鸟酒吧里用的那招做牌法,看来这家伙是拜托柳老板把她也给教会了。 “我先说一下分组的规则,牌同样花色的人是一队。”,李雨嫣给大家按顺序发放纸牌,“韶韶、秀发哥、彤彤、阿岳、上官、桥桥、小衡、小光哥,一共八个人,也就是说正好是四队。” 李雨嫣作为主持人不属于任何一队,但是她也要抽一张牌,和某一组同呼吸共命运——游戏输了,接受惩罚的时候要一起喝。 “每个组的牌有大小,大的作为组长,如果队内小的输了,大的可以替小的接受惩罚,但是要喝两杯;如果是小的反过来替大的接受惩罚,则上一个胜者也要陪一杯。”,李雨嫣翻开自己的纸牌,“我是黑桃,你们谁是黑桃?” 彤彤和阿岳举起了手:“我们两个是黑桃组,阿岳的牌更大。” 恩竹和沈韶打开自己的牌:“我们是红心组,沈韶的牌更大。” 傅桥声和周自衡打开扑克:“我们两个是梅花组,傅桥声的牌更大。” 剩下的上官非迟和康祈光则是方块组,康祈光的牌更大。 沈韶和傅桥声向李雨嫣投去疑惑的目光,李雨嫣的表情显示她洗牌失误,她的本意是想把傅桥声和康祈光分到一组,然后让康祈光替傅桥声挡酒的时候,激起周自衡的嫉妒和好胜心,故意输了之后好提出让康祈光陪一杯,以此让他俩斗气对饮,之后傅桥声出面护着周自衡替他说话,让康祈光猜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后破大防,最后自己退出。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呃,好,那我们开始。”,李雨嫣敲击手环,让侍者进入房间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添酒,“二十五年经典雪莉桶单一麦芽威士忌,我最喜欢的一家西式酒厂出品。” 周自衡端起水晶杯闻了一下:“柑橘、葡萄、桃仁、樱桃和巧克力,还有浓郁的橡木香气,泥煤味极浅淡,应该很好入口,女生会比较喜欢。” 沈韶简单尝了一口:“确实,这种哪怕是单一麦芽也无需加冰,纯饮也不会很辣口,一般能做到这么好入口的都是调和威士忌,这家酒厂的水平不赖。” “我个人更喜欢泥煤味重的那种,不过这个也别有一番风味。”,康祈光让酒液在舌上停留了三五秒之后评价道,“香气确实是无与伦比,李小姐的品位不俗。” 军官在这种话题上插不上嘴,只是纠结地盯着眼前的酒杯,心想玩游戏千万别输,因为他刚才看到侍者手里的酒瓶标签了,上面写着他妈的四十三度,这玩意儿一杯下去自己必晕。 “我也还是更喜欢泥煤味重的那种。”,上官非迟摇了摇酒杯道,“看来我们方块组口味一致。” 康祈光很惊奇:“上官小姐你也喜欢泥煤风味?在女性里很少见。”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上官非迟轻笑一声,“性别偏见而已,我就喜欢带劲儿的。” 康祈光肉眼可见地对上官非迟产生了兴趣,他仔细打量着对方,其实这个小巧的女孩儿只是混在这群人里不太扎眼,走在街上的话实际上非常吸引人眼球——她是那种萌系长相、可爱风格打扮的女孩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乖巧妹妹】的外型,但性格却十分豪爽,令人很惊喜。 阿岳和沈韶灵敏地捕捉到了康祈光眼神的变化,两个人头顶冒出了一个看不见的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阿岳作为上官非迟的表哥,他们两个人的母亲是同为嫡系的堂姐妹,关系上还挺亲,所以阿岳向来是比较宠爱和关注上官非迟这个妹妹的,他一下子就能识别出她周遭异性的特殊意图。 沈韶则是皱起了眉,心说要不要在群里提醒一下大家事态有变? 没心没肺的李雨嫣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她拍了拍手掌表示游戏开始:“输了的人惩罚二选一,要么喝一杯,要么回答上一轮胜者的一个提问,而被【小替大】指名的上一轮胜者只能选择喝一杯,不能选择回答问题,明白了吗?” “顺序是【黑桃组】-->【红心组】-->【梅花组】-->【方片组】,现在开始!” 顾彤彤和阿岳以及李雨嫣先开始,阿岳的牌最大,作为龙头开场:“逛三园,逛的是动物园。” “老虎。”,顾彤彤轻松回答。 “狮子。”,李雨嫣接上。 “犀牛。”,沈韶刚说出词,就被李雨嫣吐槽说小众。 “仙鹤。”,恩竹接上之后李雨嫣说他俩脑回路都很特别。 “猴子。”,傅桥声说了个常见的。 “鸵鸟。”,周自衡接道。 “白纹牛羚。”,康祈光突然说了个专业词汇,大家全都一脸【啊?】的表情。 上官非迟立刻爆笑:“看来这个游戏我们组是必胜了!斑马!” “呃……狐狸!”,阿岳想了一下继续接上。 “熊猫!”,顾彤彤之后是李雨嫣,“呃……长颈鹿!” “大象。”,沈韶和恩竹继续接龙,“野狼。” “火烈鸟!”,傅桥声和周自衡暂时还有能想到的东西,“孔雀!” 康祈光再次语出惊人:“克里特侏儒河马。” “环颈雉鸡。”,上官非迟也突然说了个专业学名,“不好意思,本小姐恰好也擅长这个。” 康祈光的眼神更加明亮了:“莫非上官小姐也喜欢博物学么?我从小就痴迷!可惜贵族身份受限,不能离境去海外旅行,不然我一定要去热带草原看动物迁徙!” “还好吧,我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上官非迟尴尬地挠了挠脸,她也发现了康祈光的状态不太对劲,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傅桥声的相亲对象,“呃,有个兽人福瑞控动漫你听说过吗……” 康祈光满脸震惊:“什、什么?!上官小姐你……你说的这是……” 沈韶十分吃惊,心说上官你这个牺牲未免有点太大了吧?以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帮你保密的事情,居然这会儿为了避嫌拿来推开康祈光用。 “你说的这不是《兽人1v4》吗!!!”,康祈光几乎是在咆哮,“我的天呐!终于有同好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这个情况的展开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谁能想到康渡侯世子康祈光也是个不敢公开自己喜好的资深宅男。 “靠。”,上官非迟脸上五彩缤纷,“不是,你……啊?你不是说是因为喜欢博物学吗?” 沈韶心说不好意思,我还跟他说你是参加国际展会的鉴赏家和手工艺术家呢。 康祈光激动地回答道:“我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博物学,所以才发现的自己是个福瑞控!” “福瑞控……”,傅桥声的嘴角肌肉疯狂抽搐,“你、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康祈光猛然醒悟过来,他羞得面红耳赤,连忙对着她摆手狡辩:“不是……桥声……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是只喜欢这种的……各种向的我都有看……比如很多子供向和正常向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的爱好……”,傅桥声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初恋白月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康祈光汗流浃背:“我、我怕你会觉得我很恶心……所以只展示了我正常的一面……” “看动漫到底哪里恶心又哪里不正常了啊!”,上官非迟厉声怒道,“而且桥桥姐才没你想得那么古板、愚昧和势利!小时候她经常和我一起看漫画杂志的的!世俗的眼光都是垃圾罢了!” “更何况有自己的癖好又怎样?谁没有啊!”,上官非迟言之凿凿,“小时候一起看漫画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彤彤姐痴迷青梅竹马的剧情!韶韶姐就偏爱长得白的超能力忠犬!桥桥姐对白大褂上头得跟上瘾一样!嫣嫣姐就喜欢乙女剧情最好是同时八十个帅哥围着她转!我喜欢的类型比较多比较杂比较偏又如何?癖好而已,哪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差别?” 康祈光用崇拜的眼神望向上官非迟,在他眼中似乎出现了圣光,上官非迟就是宅之女神。 恩竹和阿岳以及周自衡则张着嘴愣住了,心说等会儿,我们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内容。 第2512章 利益就像猪油 桌上的众人满脸惊恐地被突然曝癖,沈韶慌张地转头看向恩竹,只见他的眼里写着【哦原来你从小就喜欢长得白的超能力忠犬啊?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只白狗狗是吗?意思是你没把我当人看是吗?】的字样,沈韶则在脸上写上【你听我解释,忠犬是一种类型不是真的狗】的慌乱。 阿岳见事态不对,连忙提醒道:“逛三园还没逛完呢!该我了吧?骆驼!” 顾彤彤也急忙接龙来把这个话题换掉:“呃……鳄鱼!” 李雨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呃了半天没呃出结果。 “哎呀不是还有野猪嘛!”,沈韶和恩竹都替她急,“狐猴!浣熊!鹦鹉!这么多能说的呢!” 李雨嫣抱头崩溃:“啊!都怪他俩刚才把话题扯出去!我一下子卡壳了!” 愿赌服输,李雨嫣只能选择接受惩罚——喝一杯或者回答上一轮胜利者(方块组)的提问。 “那……我回答问题吧。”,李雨嫣扶额无语,“问吧,想知道什么?” 康祈光和上官非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由康祈光来发问:“既然恩上校说,没皮没脸才能更快混熟,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请问李小姐小时候爱看的乙女漫画是哪一本?你在其中又最喜欢里面的哪一个男性角色?” 李雨嫣一愣,她眼球瞟向了左上角回忆,随后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回答羞耻问题:“呃……好像叫《我与七十二美男》吧……我最喜欢的是那个一米九的腹黑霸总,好像叫顾亦诚……?” 沈韶一愣,心说喂你等下,你这个回答很难让人不多想。 她转头一看恩竹,很明显他也想多了,嘴角抽搐地看着李雨嫣的脸。 “漫画是漫画,现实是现实啦!我现实中是不会喜欢那种贱嗖嗖的类型的!”,李雨嫣注意到了他们两个扭曲的表情,面红耳赤地狡辩道。 走廊对面的包厢里,树醒风用一张手帕捂住口鼻,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怪罪厨师撒飞了胡椒。 上官非迟勾起嘴角打趣道:“哦?是吗?我倒觉得不见得呢。” 她看向顾彤彤:“喏,痴迷青梅竹马那一卦的。” 她又看向傅桥声:“喏,偏爱白大褂的。” 上官桥声坏笑着又瞥了一眼沈韶:“喏,还有一个死不承认的。” 康祈光眨了眨眼,他转过身来看着傅桥声和她身旁的周自衡:“白大褂是指医生……?” “呃,那个是……” “她处过好几个医生前男友。”,周自衡在傅桥声开口之前率先抢过话头,“但毕竟现实还是和漫画不一样啦,最后都分手了,她现在应该也已经没有职业滤镜了,小光哥你大可放心。” 傅桥声疑惑地皱起了眉,转头看向周自衡:“你什么意思?怎么阴阳怪气的?” “没有啊,我实话实说而已。”,周自衡摊了摊手苦笑道,“傅小姐家大业大,怎么能屈身和医生这种中产阶级在一起呢?这是现实世界,字面意义上的,很现实,我又不是傻子。” 与此同时,恩竹正在听沈韶解释【忠犬是一种类型不是狗】的内容,他大概明白了:“其实就是专一和坚定的伴侣呗?那为什么要叫作犬?” “像犬一样忠诚的意思吧……”,沈韶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你觉得羞辱?” 上校鼓着脸颊,眼神瞟向别处:“那倒不是……而且,只要你喜欢的话……” “……汪。” 发出这个小小声音的军官整个人烫熟成了红色,而只有坐得很近才能听见这个声音的沈韶也瞬间烧红了脸,她羞耻得脚趾抓地,全身起鸡皮疙瘩,并迅速地轻轻击打了一下恩竹的胳膊,用极小的声音对着他吼道:“现在是在外面!!!这是在干什么啊!!!” 顾彤彤疑惑地望向沈韶和恩竹的座位所在的方向:“你们两个为什么突然红温了?” “没、没什么。”,两个人面红耳赤地异口同声。 李雨嫣烦躁地拍手道:“好啦!继续继续!从我开始!逛三园,逛的是植物园!” “竹子。”,沈韶顺滑接上。 “莲花。”,上校迅速回答。 “你们是在暗戳戳地秀恩爱吗?”,傅桥声皱了皱眉,“剑兰。” 周自衡微笑着接上:“梅花。” “玫瑰。”,方块组也很快回答,“牡丹。” 阿岳也挠了挠脑袋:“总感觉你们都意有所指……桂花。” “凌霄花。”,顾彤彤也眯着眼睛打量桌上的人们。 李雨嫣嘴里啧了一声:“这根本不是逛三园!雏菊。” “梧桐。”,沈韶的眉毛疑惑着一高一低,“没有啊?就是说一个第一时间想到的植物而已,恩竹就坐在我旁边,自然而然就先想到竹子了呗。” “冷杉。”,上校龇牙咧嘴地笑道,“也算是一种心理投射吧!” 傅桥声咋舌说沈韶全身上下就是嘴最硬:“康乃馨。” “雪莲。”,周自衡迅速接上,“这个园我最擅长了,把医书上的草药轮一遍就是了。” 康祈光提出质疑:“哪儿的植物园有雪莲啊?那个不是只有高海拔雪山上才有的吗?” “就是说!就是说!”,顾彤彤和李雨嫣赶紧帮腔,把周自衡往坑里带。 沈韶直接戴上判官帽:“小衡选择惩罚吧,喝一杯还是回答问题?” “我可以先听一下是什么问题吗?”,周自衡愿赌服输。 李雨嫣坏笑着补充规则:“听了问题之后拒绝回答的话,要喝两杯哦?” “……行,你们问吧!”,周自衡和上校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小动作被沈韶敏锐地捕捉到。 沈韶拽了拽恩竹的袖口,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达成什么共识了?” “呃……”,军官心想这事儿能不能告诉沈韶,于是用了个模糊的说法,“哎呀,周主簿拜托的事情还能是什么?你知道的。” 沈韶心领神会,回了上校一句:“那巧了,这边也是一样。” “啊?!”,恩竹瞳孔地震,“不好!完了!” 沈韶刚反应过来【什么完了】,顾彤彤就向周自衡抛去一个致命提问,她已经来不及阻拦:“说老实话,你小子青春期的时候,有没有在我们这群人里对谁动过心?” 周自衡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事已至此,我也不装了,摊牌了。” 上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听周自衡对着上官非迟大声表白:“上官妹妹,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只不过碍于各种因素,一直故意疏远你,躲着你而已!” 上官非迟下巴脱臼,双眼空洞地像雕塑一般静止了一会儿,总算吐出四个字:“你有病吧?” 傅桥声张着大嘴,无语地看着周自衡:“……有必要吗?你真的好幼稚。” 顾彤彤和李雨嫣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丫还是老老实实喝两杯吧。” “什、什么?!”,只有康祈光一个人当真了,他双目颤抖着惊呼,“没想到周主簿居然……” 阿岳尴尬地想解释:“不是,小光,那个……” “居然和我也是同好吗!”,康祈光突然掷地有声,平地惊雷。 “啊?”,整桌人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康祈光激动地补充道:“你也很喜欢动漫吧!一定也是碍于社会的眼光,不能和上官小姐一起玩耍,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心意!没关系!今天大家都说开了,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 恩竹着急地向周自衡打手势,想告诉他傅桥声也想甩掉康祈光,不要再进行反差感智障策略了,赶紧他妈的统一战线,但对方没看明白这手舞足蹈,只是疑惑地皱着眉歪了歪脑袋。 “喝吧。”,傅桥声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威士忌也推到了周自衡面前,“两杯。” 周自衡看了一眼眼前的杯子,抬起头来盯着傅桥声的双瞳:“傅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我对你有意么?这些时日以来,我已经想明白、清醒了,有的队伍值得排,有的只是画饼享受被追捧的感觉而已,其实里面根本没有我的位置,与其徒劳无功地等待和低三下四地祈求,不如实际一点,去隔壁吃碗饺子填饱肚子要紧。” “你……!”,傅桥声被他噎住,随后怒道:“你小子居然敢把上官当作备选饺子?!” 阿岳猛地暴力捶桌想要打断这越来越离谱的剧情:“周自衡!你跟我出去!给我把话说清楚!” “彤彤姐其实也不错,是个很温柔的好女人,可惜早早结婚了。”,周自衡拿出机关枪无差别扫射,“韶韶姐美得令人窒息还很聪明,嫣嫣姐很有趣性格很好,其实我都有幻想过。” 大家的脸都僵住了,只听周自衡及时一个刹车回马枪:“青春期嘛,男的都这样,甚至连女老师都会幻想,发育的时候激素骤升导致的正常现象,我第一个春梦是跟游戏里的蜂后女王。” 恩竹无语地把脸埋入手掌,心说周主簿你还真是在死亡悬崖的边缘上跳绳啊。 “……你好恶心。”,傅桥声嫌弃地瞟了瞟周自衡,“别说了,继续游戏吧。” 聚餐从六点持续到了十点半,期间又换了一些小众的园子和“一次性说三样”的加强版玩法,结果喝得最多的是游戏的组织者李雨嫣,其次是被大家故意引导的周自衡,其余的人基本都喝了一杯,只有沈韶一滴也没轮上。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不行,再、再来……”,李雨嫣瘫倒在桌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周自衡把脑袋靠在了傅桥声的肩膀上,红着脸嘴里叽里咕噜地说胡话。 傅桥声尴尬地想把他推开,但无奈力气有限,她本想让康祈光帮她抬一下这个家伙的沉重脑袋,但康祈光早就离席,和上官非迟在包厢里的沙发上一起参与限时抽卡。 军官的眼神略有迷离,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晕,没想到酒量不知不觉逐渐被锻炼起来了,甚至还能清醒地抬起手环叫代驾:“时候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沈韶打着语言电话联系李雨嫣家,让派司机来接走这个醉鬼;阿岳和彤彤的车已经到楼下,他们和大家告别、先行离开;之后上官非迟家的车也到了,留下康祈光和恩竹沈韶一道回京安街道;傅桥声摆了摆手让他们车或者代驾到了就走,她自己想办法处理周自衡。 众人离去之后,傅桥声叹了一口气,她想到周自衡要是这样回家怕是会被他爹抽,于是打开手环给周自衡在这里的配套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准备等工人到了之后把他搬进去安置。 …… “今晚真是太棒了!我以前都不知道社交可以这样轻松!”,康祈光和恩竹坐在后排,激动地回味着,“希望我能尽早和桥声结婚,这样就可以一直和各位一起玩了!” 沈韶心说这位的心是不是有点大,这都没发现问题,于是转过头来问他:“你还是打算继续?” “为什么不呢?”,康祈光疑惑地反问道,“桥声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父母都很喜欢她,她的家人也对我很满意,我想这就是天意,是天意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沈韶叹了一口气,郑重地问道:“你说的都是别人的意思,那你自己呢?” 康祈光愣了愣神,心虚地支支吾吾:“我、我的意见不重要,只要桥声愿意……” “假设她不愿意呢?”,恩竹直言试探,“她如果对你没感觉怎么办?” 康祈光微张着嘴,沉默了一会儿:“那、那就算了。” “算了?”,上校皱起了眉,“你不努力争取一把?不是说是天意么?” 康祈光没答上来,他看着窗外的街灯闭口不谈。 坐在前排的沈韶叹了一口气,打开手环将一张照片贴到了屏幕上,挥到后排:“过去的都过去了,刻舟求剑是没有意义的,世子大人。” 那是一张一个短发女孩的侧脸剪影,身后的夕阳血染大海,这个角度和傅桥声十分相似。 “恋爱、分手、死亡。”,沈韶低垂着眼,用三个词概括了这个故事,“以及你以为的重逢。” “没有结尾的故事最动人了,不是吗?”,康祈光的眼睛变得模糊,“我只是想要一个happy ending而已,我这一辈子总是在牺牲和退让,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只是,唯有这一件。” 沈韶微笑着回头收回了屏幕:“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一辈子很长,你才二十六岁,桥桥也是,如果你们都活到一百,你有没有想过,这七十四年要如何追着一个虚假的影子共渡?” “我想……和她做没有做完的事情。”,康祈光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其实清楚这确实对不起傅小姐,所以我将会补偿她任何她的家族所需要的利益……” “你对不起的不是傅小姐。” “……你说得对。”,康祈光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容我再想想吧,还请两位先替我保密。” 康祈光在聂府大门前下了车,和车上的两人挥手告别。 “傅小姐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恩竹问沈韶,“昌宁县主还会愿意让女儿嫁过去做替身吗?” 沈韶摇了摇头道:“桥桥本来就对他无感,所以就算知道了背后的细节,也不会有太大心理波动;至于昌宁县主,她要是知道了估计反而会欣喜若狂,每年还得派人去给那位白月光扫墓烧纸元宝,感谢她给自家女儿带来一世无忧的荣华富贵。” “……还真像昌宁县主能做出来的事。”,上校苦笑着说道。 第25章 后记 “明天是周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军官换上拖鞋,解开卡了一晚上的领口。 沈韶换下鞋子摇了摇头道:“太热了,就在家吧。” “好,不过等晚上太阳落山了,我们可以去超市采购一番,正好有些东西快用完了。”,恩竹微笑着转头看着沈韶,“我很喜欢和你一起逛街,特别是一起逛市场。” 沈韶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是因为很有生活气息吗?” “对。”,上校把沈韶换下的鞋子也放入鞋柜,“有一种真的和你结婚了的感觉。” 沈韶噗嗤一笑:“你对这一点还真是执着啊!” 她看着在自己面前弯着腰摆鞋子的恩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沈韶伸出手揉了揉军官低至她腰部的脑袋——上校的头发不是很硬,毛茸茸的。 军官惊奇地抬起头来看向她:“……你确定你说的忠犬不是真的狗吗?” “真的不是啦。”,沈韶笑道,“只是想揉一下而已,看起来手感不错。” 她突然给出了一个让上校吃惊的提议:“你今晚到我房间睡吧,单次票。” “真……好!”,恩竹把那句【真的?】给咽了下去,就怕沈韶反悔。 沈韶见状觉得对方更加可爱:“你先洗干净再上楼,老规矩,带上安全措施。” “可是今天白天已经有过两次……”,对恩竹来说这简直是语出惊人,“我还以为你不会想继续了,之前都是每日一次就不让再来,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 沈韶扭捏地反问:“怎么?你身体吃不消?年纪大了?” “才不是!”,上校被激将成功,“我是怕你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的真实意愿。” “……没有,就是真实意愿。”,沈韶的回答让恩竹瞳孔放大。 沈韶支支吾吾地承认:“……稍微有一点点对催产素上瘾,等过段时间耐受度上去了就好了。” 谁能想到实际上瘾大的人会是她。 恩竹立刻起身,将沈韶环抱在怀中:“我刚才说有的东西快用完了,就包括这个,还剩半盒。” “既然要买新的,那就干脆都用掉吧,早点对催产素脱敏也有助于防沉迷,好让我腻了之后回归工作状态。”,沈韶窝在对方脖子里红着脸小声说道,“反正明天是周日,我不用早起上班。” 她在军官震惊得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以后也不用买这种润滑为主要功能的了,实践下来其实完全没必要……我估计买最薄的那种体验感会更好。” 恩竹怀疑自己今晚那杯东西下肚之后其实已经晕过去了而不自知。 会不会其实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包括她婉转之时频频的突然失声和包裹处的剧烈收缩? 或者,作为谛听精英的沈韶,那些表现和反应,会是精湛的演技吗? 他现在就要确认这一点。 手指沿着脊椎的凹凸攀爬,在学习过之后轻松解锁了勾环的束缚。 “先洗澡……”,沈韶尝试用力推开对方,但力气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听话……先洗澡……” 上校双目含情,缓缓松开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好,等我一会儿。” …… 上校一个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采购,他的眼前有一个实时通话的视频界面,沈韶在耳机里指挥着提醒:“我要芥末味的哦,别买错了,绿色包装有两种口味,另一个是黄瓜的我不喜欢。” 恩竹无语地举着一包芥末夏威夷果向她确认:“你说你体力这么差,为什么还非要逞能呢?早点说吃不消了不就完了么?我本来还很期待和你一起逛超市的。” “你不准说!”,沈韶在耳机里恼羞成怒,“真无语了,我看科普说都有cd时间的啊!为什么你这个人洗个手的功夫就又开始了啊!完全不符合心理预期啊!” 上校把零食放进购物车里,叹了一口气:“那你发现情况不对也可以提出来的嘛……” “那岂不是显得我像是口嗨之后玩不起吗!”,沈韶整一个撒泼打滚的心理状态,“我真服了,而且其实本来睡前还行的只是有点累而已,一觉起来天都塌了,脚趾头都动不了!” “到底神婆说的要强是指谁啊……”,军官推着车来到海鲜区,“这方面就没必要争强好胜了吧?” 沈韶直接强词夺理:“而且我体力透支你也应该主动确认、主动发现、主动暂停的啊!” “是谁让我过程中不准像记者一样问来问去的来着?”,上校用夹子抓了几只鲍鱼放进称重袋,“而且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在那一直喊【再快点】和【还要】来着?” “不!准!说!”,沈韶在耳机里羞耻尖叫,“我反悔了!以后还是不要讨论了!” 军官抖了抖袋子里的水笑道:“沈大小姐,您这个朝令夕改的习惯,下官还是有点难以适应。” “你管我!”,沈韶急得破罐子破摔,“而且你买这个干嘛!你还用吃什么补什么内涵我是吧!” 恩竹天真地一愣:“啊?你不是说天热吃东西没胃口么?我是想着中午给你做鲍鱼红烧肉好下饭呢,我今天刚在社交媒体上看的教程……你说的内涵是什么意思?这个怎么了吗?” 沈韶关闭了实时视频和语音。 “嗯?能听见吗?哈喽?”,恩竹疑惑地敲了敲耳机,“挂断了?为什么?” …… 沈韶双腿颤颤巍巍地扶着床沿起身,她抖着手臂拆卸床单和被套,并点开了手环上的家居控制系统,启动室内温控的同时开窗通风换气,把昨晚实在是没力气做的事情给处理掉。 “得意忘形的小子你给我等着……”,沈韶咬牙切齿地抱起洗衣篓,“这家伙完全就是故意的……” 她正半走半爬地进入电梯,手环突然震了两下,是来自谛听的工作消息。 “卡斯诺城邦你之前去过几次,也和女公爵打过交道,这次的这个紧急案子就交给你了。” 沈韶崩溃地扶额,心说今天是他妈的周末啊! 她正准备回一个阴阳怪气的打工人表情包,老板就跟了一句: “只要办好这个案子,今年谛听的探员考核给你免试通过。” 沈韶立刻敲击虚拟键盘回复:“得嘞!属下这就买飞船票去!” 第2600章 楔子 一年半前,北境列车案恩竹重伤事件发生后四小时。 大殿八十六层,驱离了所有闲杂人等的长公主会客堂。 “草民树醒风,叩见公主殿下。”,一个高挑的男人将十分合身的西裤向上提了几寸,以给予膝盖一个弯曲的空间,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用额头触碰华贵的、带有皇室纹样的精美地毯。 恩家耀连忙从椅子上起身,作势要去扶他:“姐夫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树醒风并没有动,依旧匍匐在地,卑躬屈膝地等待椅榻上那个女人的命令。 “免礼,平身吧。”,长公主看着男人臣服的脊背,悠悠地说道。 树醒风这才起身站定:“多谢公主殿下仁慈。” “……仁慈?”,长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慌乱。 树醒风强忍着怒火,依旧是一副礼貌的模样,心平气和地回答:“公主殿下大计在胸,胜券在握,却依旧心怀慈悲,让您的手下在打斗时放水,饶了草民的犬子一命,草民实在是感激涕零。” 恩家耀的眼瞳剧烈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长离,你不是说只是下药偷盗吗?怎么还打斗了?!” 他话音刚落,腕上的手环就震了震,是谛听探长发来消息,说送包裹的任务恐怕要推迟进行,沈韶发来消息说在北境列车上遇袭,军方派来的协助军官失血重伤,在列车抵达达鲁城后将先行送医救治。 “不……竹儿……”,恩家耀瞬间面色刷白,手脚冰凉,他双眼含泪地望向妻子:“公主殿下,这、这是您的意思吗……”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她甚至并不否认:“我只是想要那份报告而已,是他们自己不审时度势,不及时投降交出包裹,反而抵抗得过于激烈。” 树醒风再次跪倒在地:“公主殿下,草民自知人微言轻,能力有限,但草民今日斗胆直抒胸臆!草民认为您才是当之无愧的谕州皇室正统,天下之主!若此大计是为国宣正,草民愿为效犬马之劳!” 长公主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她惊讶于树醒风的准确判断力——她想要夺取报告,并非是为了防止当今圣上的身世真相被人发现而提前截胡处理,而是想要自己掌握这个秘密。 那么树醒风也一定知道,她的人其实根本没有在打斗时放水,完全就是为了包裹不顾“外甥”的性命。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她当时给叛军的命令是“包裹在那个女人手上,抓住她夺取包裹后就放她走,千万不要动她半点,但除她以外的人均是阻碍,可以随意处理。” 长公主只忌惮辅国公和沈家,怕万一沈韶出了事情他们会倒查过深。 株树塔和风眠山庄她根本不屑一顾。 长公主的侧脸正被恩家耀心寒的、不愿相信的目光刺痛,如今包裹也没有到手,军方那边得知遇袭一定会加强安保,此刻她必须想个办法解决眼前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手下的人野性未训,居然忘记我的嘱托,误伤了竹儿,我也是万分震惊……我的团队目前来说,确实不够精良。”,长公主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树醒风将右手的手掌按在胸口:“草民斗胆自荐,愿为您献出株树塔的精良团队和强大力量。” “哦?你愿意为我做到什么程度?”,长公主勾起了嘴角。 树醒风直言不讳:“臣愿亲手托举女皇陛下登临大殿之巅!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直至万岁千秋!” 长公主哈哈大笑:“竟然已经自称臣了?若我是女皇,那你是什么?” “臣是生意人,可以做个财政官员。”,树醒风微笑着说道,“不过臣的儿子在部队效力,或许能追封镇国公。” “追封?” “战争难免要流血。”,树醒风毅然回答道,“若是竹儿有幸能为您抛头颅……” “万万不可!”,恩家耀急了,他眼见着就快要哭出来,“竹儿不能有事!” 长公主也竖起手掌让树醒风闭嘴:“竹儿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保护好他,姐夫无需担心,我知道你是为了表忠心,但其实不用说到这个份上的。” “至于你刚才说的正本清源……”,长公主露出了笑容,“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 她敲了敲卧榻的扶手,轻声道:“如果你有办法,抢在他们之前拿到那个文件的话……就以此向我证明你的能力吧。” 树醒风微笑着行礼:“您放心!草民必定会帮殿下拿到文件!” 他在通过恩家耀求见长公主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军方的盟友,此时已经将达鲁诚监狱控制在手中,随时关注着陈默的动向,准备好等他说出文件所在之处,就锁死监狱大门,抢先一步夺取报告。 第2601章 小别胜新婚 “我回来啦。”,恩竹拎着购物袋踩进玄关,“沈伯母每天让人从农庄送的新鲜蔬果也刚好到了,我就一起拿进来了。” 沈韶却并不在一楼。 军官得意地噗嗤一笑,把食材放到了厨房的中岛料理台上,洗手后踩着楼梯上楼:“怎么,还是没力气起床吗?” 来到三楼的恩竹没在对方卧室发现她,却看见沈韶在衣帽间里收拾行李:“你这是要去哪?出差吗?今天是周六啊!” “你回来啦?哦我紧急出差。”,沈韶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我要去一趟卡斯诺城,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你这几天就在家抱着留有我气味的枕头苦苦思念吧!” 恩竹一愣:“卡斯诺城?莫非是那个冷库藏尸案?我以为只是当地治安事件呢,怎么会扯到谛听?” “你怎么知道?”,沈韶震惊地转头看向他,随后回忆了一下案情简述,“靠,对哦,那个冷库是一个在城北科技城的冷库!你是科技城的委员长!” “所以为什么会扯到谛听啊?”,恩竹敲了敲手环,他并没有收到女公爵对于案情最新进展的消息,“有贵族涉案?” 沈韶扶着额头:“难怪老板要把这个活派给我呢,估计也是因为你的职位方便协助调查……给谛听是因为尸体身份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里有一个女公爵的侄儿。” “啊……难怪女公爵不和我说呢。”,恩竹恍然大悟,“这女人肯定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她家里的污糟事,自尊心过剩。” 沈韶点开手环挥过去两个文件:“那你签字吧,两个文件还是老规矩,咱们这趟一起去,看来是没有小别了。” 恩竹往下划了划:“果然,协助调查令和保密协议里都要求把这个事儿跟女公爵撇干净,她躲父亲那边的亲戚跟躲瘟一样……不过毕竟这次是在她地盘里死了人,估计这群叔伯都要把她的耳朵吵烂了。” 沈韶从柜子里拿出恩竹的出差包,把自己行李箱塞不下的东西往他包里塞:“所以这次任务的要求是尽快调查清楚,尽快结案,女公爵表示吃不消她那帮亲戚闹。” 恩竹也转身去楼下自己房间里把换洗衣物拿上楼,摆进出差包的空档:“说起来结婚后我们还没一起去过卡斯诺城呢,咱俩的人设是不是要重新调整一下啊?” 沈韶把化妆包塞入恩竹的出差包:“我已经想了新的剧本,等下给你说。” 上校看着鼓鼓囊囊的出差包:“这两个行李都塞满了……岂不是没地方放避……” 沈韶涨红了脸转头打断道:“这是工作出差!带那个做什么!” “……避蚊胺。”,军官把没说完的话补齐,“夏天的卡斯诺城,外加女公爵的庄园那个绿化率,肯定要带点防蚊用品吧?” “……”,沈韶沉默了一会儿,斜眼望向恩竹天真无邪的脸,“你小子故意的吧?” 上校歪了歪脑袋故作无知:“什么意思?你以为是什么?” 沈韶恼羞成怒:“没什么!不说防蚊水非要用专业名词,你丫定是故意的!反正我们在女公爵印象里的关系不好!这几天你就给我忍着吧!” “你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嘛。”,军官挠了挠脑袋嘿嘿乐道,“近在眼前却不得不疏离,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小别。” 沈韶把防蚊水塞入出差包,拉上了拉链:“也正好给你那家伙放个假,最近就没一天消停,昨晚更过分,小心别劳损了。” “俗话说用进废退,怎么会劳损呢!你不是也说我的表现越来越好了么!”,上校把两个行李提了起来,准备去地库先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去。 “不管什么东西都有使用年限寿命,不加以节制,万一提前坏了怎么办?”,沈韶跟在恩竹身后开玩笑道,“不过这年头科技发达,据说好使的替代品不少,等你的价值曲线下降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淘汰了。” 恩竹和沈韶走进电梯:“那我看点教程研究研究,学习一些不可替代的技能。” 沈韶脸一红:“别瞎学……午饭我和你一起做吧,咱们速速吃了饭后就出发。” …… 出租车载着恩竹和沈韶,从卡斯诺城邦飞船起降中心,来到了熟悉的庄园大门口,却被一大堆车辆和人海堵得水泄不通,完全无法进入。 “看样子都是贵族亲戚们。”,沈韶从窗户向外观察,“带着一堆护卫之类的,都想见女公爵,拿这次的事情要好处。” 庄园大门的栅栏后出现了一队护卫,他们举着枪支警告:“这是女公爵大人的命令,她要求所有人立刻离开!她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依次派我们到各位府上通知会见和私下协商的时间,如果再围在这里,就一切免谈!” 众人一听,纷纷让手下在栅栏处登记留下联系方式,离开之前再三嘱托自己很急,希望早点联系。 庄园大门总算被清场,护卫们解锁了门禁,放出租车进来:“恩上校,恩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沈韶故意把对冠夫姓称呼的厌恶和烦躁放大了十倍:“闭嘴!不准这么叫我!” 护卫连忙慌张地道歉,说自己失言。 出租车穿过森林和花园,停在了城堡门口,女公爵一脸疲惫地在门口等待着。 “你们总算来了。”,她看了一眼马上要黑的天空。 两人下车后礼貌地向女公爵行礼问好,但都站得离对方很远,一副不想和对方有关系的样子。 “恩上校之前给我发了婚宴邀请,沈大人也给我发了归宁宴的请柬,可惜那时候我正患上了流感,没能来参加。”,女公爵疲惫的同时还是有点儿八卦,“我还真是没想到命运如此奇妙,你们两个分分合合,最终居然还是被圣上赐婚,绑在了一起。” 恩竹轻轻一笑,转头劝沈韶:“你看看,连女公爵大人都说咱们是命中注定,事已至此,夫人你就早点想开了接受吧。” 沈韶咬牙切齿地回怼:“谁是你夫人!你做梦!等婚内强奸的法案颁布,我第一个抓你下狱!” “不会颁布的,你自己家里是搞法律的,你很清楚这个法条不可能通过。”,上校贱嗖嗖地笑道,“这是何苦呢?” 女公爵一听【婚内强奸】这个词,想起了贵族圈子里传言说【沈家千金被赐婚粗野军官万般不愿泪洒花轿,新婚之夜惨遭强行圆房受尽委屈,婚后在外社交强颜欢笑保持体面实际貌合神离】的八卦,她虽然不是很喜欢主动和别人聊,所以不会泄露二人之前的事情,但是非常喜欢听。 女公爵想起自己当年到了适婚年龄时的处境,改用看垃圾的眼神上下扫视恩竹,厌恶地啧了一声:“好了行了别说了,你们要吵也别在我这吵,我给你们安排分开的房间住宿就是了!这次的重点是我的案子,你们最好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赶紧帮我把案子调查清楚!” 恩竹急忙说一个房间就好,沈韶翻他一个白眼,立刻向女公爵行礼:“女公爵大人想得真周到!当然是两个房间最好!多谢您的理解!” 女公爵叹了一口气,同为女人的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沈韶,撇下恩竹让他自便,只是牵着沈韶一起进入城堡里。 第2602章 冰冷的密室 晚餐的氛围有些尴尬,女公爵急于向沈韶说明案件的具体情况,而又试图避免让恩竹过多地参与其中——她不想暴露自己的难堪,怕这家伙也趁火打劫。 “其实沈探员你没必要让恩上校参与这次的案件。”,女公爵挖了一小勺餐后甜品说道,“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找我就够了,虽然我算是涉案人员,但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这点你大可相信我。” 沈韶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故意想让他参与,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 “哎呀,夫人的嘴还是这么硬,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上校贱嗖嗖地坏笑道,“你之前几次都差点儿被扣在这儿强制休假,万一这趟也一样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怎么办?我可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 女公爵翻他一个白眼,说这次情况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沈韶心说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会信你这个有绑架和隐瞒真相、窝藏爆炸案罪犯前科的家伙,我当然要带上能够为我提供一手案件线索的恩委员长。 “不过,女公爵大人您也不必向我说太多案情。”,沈韶假装微笑地看向【自己人】女公爵,“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去找一手的线索,转述的内容很容易带有主观判断,反而会影响侦破进度。” 女公爵立刻摆手说自己不会再多嘴:“那晚餐后,我就带沈探员去一下案发现场吧,我们尽量不要浪费时间。”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急,一定是死者家属亲戚的压力让她心烦意乱,军官就这个点好奇地询问:“女公爵大人似乎很急?连我们舟车劳顿都不体谅一下了?” “你们是不知道那帮家伙有多烦人!”,她烦躁地撂下甜品勺,“还用这件事威胁我,说要是不能迅速抓到凶犯,就要去大殿弹劾,说我们卡斯诺城的治安状况不好,找人提名改革试点!” 恩竹和沈韶面面相觑,两个人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女公爵怕的并非改革试点本身,而是被作为改革试点的代价,是要交出城邦所有的管理记录和工具,包括那个“安全”数据库。 之前那几个被作为改革试点的镇子,除了须磨镇是长公主的表妹夫在龙袭事件之后、圣上下旨之前就主动让出的以外,其他的试点镇都多多少少是因为当地贵族出了点问题、或是撞上什么特殊的案件和事件,从而导致封地被削减或直接剥夺,用于作为改革的区块。 相比烦人的亲戚来说,女公爵更担心这次的案件会影响她对卡斯诺城的控制,甚至担心会因此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她手上的那个“安全”数据库里,恐怕藏有不少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线索和证据,万一事情搞大,这个金元宝就会在她怀里随时变成一个炸弹。 这次的案件本来她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料到受害者之中包括了一个她的侄子,女公爵二伯的儿子,一个没有封地的侯爵二代——这个【当地治安事件】一下子变成了严重的【贵族遇害】事件。 女公爵反应迅速,在被别人捅上去之前她立刻联系了谛听探长报案,一旦案件落入谛听手里,就会变成绝密调查模式,这样一来她的叔伯和其他政府部门包括治安系统在内,就会无法得知其中的细节或公然利用案件具体内容来做文章。 这一点,沈韶在拿到这个案子的瞬间就想到了,她也因此多留了个心眼——女公爵在这个案子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吃好了。”,沈韶拿起餐巾擦嘴,“女公爵大人,还请您带我去一趟现场,我相信那里一定是【完好如初】,甚至尸体都没有被移动过吧?” 女公爵有些惊讶:“是的,连尸检都还没有做,只是做了人脸数据采集以识别受害者身份……沈探员是怎么知道的?” 沈韶微笑着回答她:“因为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让除了有保密性质等谛听以外的人,知道任何案件的细节。” …… “澜漱生物医药公司……”,沈韶看着眼前的建筑物大门标牌,她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检索资料,两只手忙得不是在打代码就是在划全息屏,连水都是恩竹看她嘴唇起了皮,插了吸管递到嘴边喂的。 女公爵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银色的金属门禁卡,刷开了这栋建筑物的大门:“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早上九点零二分,澜漱生物医药公司刚上班的员工,按例到冷库来拿实验用的药剂,一打开三号冷库的门,就看到了尸体。” “这位员工还挺勤劳的。”,沈韶称赞着开玩笑道,“一般来说不都是九点打卡上班,九点零一开始coffee break,然后一直摸鱼到十点,再正式开工的吗?” 女公爵没上过班所以没听懂这个梗,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恩竹摸了摸下巴接上话:“估计是因为他们刚换了老板,新官上任三把火,考勤和管理都比较严格,所以员工才如此殷勤吧……” 沈韶在收集资料的时候发现,澜漱生物医药原本是樊月初名下的新公司,是去年北城科技园区动土后第一批受邀进驻的企业之一,今年一月大楼才刚剪彩,计划四月迁入,员工们刚刚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和实验室,大老板就突然挂了。 樊月初身故后,由于他还没有结婚没有子嗣,父亲是官员不得经商,于是澜漱医药就成了他母亲的资产,这个贵族女子不懂经营,在丧子之痛下更是无心操持,于是寻求职业经理人的帮助,并且在圈子里问有没有愿意接手部分股份的人。 樊月初的死亡在上流社会负面影响太大,贵族圈子里的人碍于面子,都不太愿意和他家扯上关系,于是樊月初的母亲就直接来问了城北科技园的同僚和友商。 株树塔作为科技园开发商象征性地吃下了12%的股份,女公爵的叔伯堂亲们则拿下了48%的股份,剩下的40%里,樊月初的母亲保留了20%,其余的20%转为员工持股计划,以此留住那些能够产出价值的技术专家和高级管理人员。 作为最大的股东联合体,女公爵的叔伯堂亲们掌握了董事会的绝对话语权,他们派出了女公爵的一个有着侯爵世子头衔的侄子,也就是本案受害人之一的奎尼泊,作为新的执行总裁,美其名曰练手。 没想到,奎尼泊才刚玩了两个月的霸总过家家,就毫无征兆地曝尸在了自家公司的药品冷库里。 “这一路过来都是有监控的。”,女公爵指着从大门进来之后一路的摄像头,“但是发现尸体前一天晚上的录像却恰好出了问题,当晚城北科技园区的能源网维修,所以缺失了三个小时的记录。” 三个人乘坐电梯来到大楼的地下层。 女公爵用手一指前方的一个密封金属保险门:“这就是发现尸体的三号冷库,门口那只鞋子是发现尸体的员工吓掉的。” 沈韶激动地赞叹:“连这都保留了没有动!要是所有的案发现场都能被像您一样机智的人如此保护好该有多棒!” 女公爵被这肯定她能力的恭维夸到了爽点,得意地抬起下巴继续说道:“里面也是一样,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过,连后来到这儿采集面部数据的治安警察,都是全身套齐了隔离服进来的,保证不会有多余的什么指纹啊毛发之类的东西污染。” 三人也在随从护卫的帮助下,在衣物外面套上了隔离服,用门禁卡开启了案发现场三号冷库的大门。 沈韶刚一进入,就立刻理解了那个来开冷库的员工为什么会吓得鞋都跑掉了。 四具尸体被堆叠着扔在冷库一进门的地板上,每具尸体都是正面朝上平躺的姿势,三具在下,一具在上横贯垂直于另外三具,其中摆在最上面的就是奎尼泊。 奎尼泊的尸体四肢蜡黄发白,面部充血,眼球爆凸,脖子上有清晰的勒痕和吉川线(被勒住的受害者自己的手在脖子上制造的抓痕),尸体身上的衣服被剥去,只剩下一条内裤。 沈韶注意到另外的三具尸体却不同,他们面目平静,没有明显外伤,虽然也是被剥得只剩下内裤,但是死状完全不同。 “这三个是前段时间以注射死刑处死的死刑犯。”,女公爵看着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沈韶说道,“尸体被澜漱生物医药买下,存放在六号冷库里,作为人体标本,用于科研教学用途……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号冷库里,这里明明只是放试剂药品的冷库而已。” 军官抬了抬眉毛:“所以说,其实真正的被害的死者,只有奎尼泊一个人?” “是的。”,女公爵点头道,“监控显示奎尼泊是前一天晚上零点二十四分从大门刷门禁独自进入,二十六分进入三号冷库,零点三十分能源网维修,三点三十分能源网恢复,期间冷库有备用能源以保温,大楼其他设备均进入休眠模式。” 沈韶提问门禁是否也进入休眠模式。 “哦对,门禁机器是自带能源结晶和本地存储器的,所以并没有完全休眠,只是不能实时上传门禁数据而已。”,女公爵回答道,“在这能源网维修的三个小时内,门禁系统的本地存储记录显示,并没有人进出过这里。”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密室?”,上校惊呼道,“整个冷库只有奎尼泊一个人,而且期间没有人进出,这是密室杀人案!” 沈韶翻看着死刑犯的尸体,看着他们手臂上的注射针孔,随即又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一些压痕和抓痕,微微皱眉。 “所有的密室杀人案,都不是真正的密室。”,她站了起来说道,“如果如女公爵大人所述,这个现场没有经过任何污染,那么我有理由怀疑,这个地方很可能并非是真正的案发第一现场。” 女公爵和恩竹都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沈韶深吸一口气,她表示先要女公爵回答她几个其他的问题:“女公爵大人,我有三个问题想要问你。” “沈探员请说,只要是能尽快侦破案件的问题,我不会隐瞒任何事。” 沈韶抬起一根手指:“第一,我想知道这三个死刑犯都是因为什么罪名,被判处的死刑?又是什么时候执行的?” 女公爵回答道:“暴力奸污致人死亡,四月底行的刑,三个人都是。” “好,我知道了。”,沈韶点了点头,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请问奎尼泊是否在卡斯诺城邦有其他控股的企业或者管理权?特别是农业方面的?” 女公爵感觉有些奇怪,心说这和农业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回答:“有,他还管理着一个无土水稻农场,我记得就在科技园的北面,车程半小时左右。” 沈韶点了点头:“果然没错。” 她又竖起三根手指:“最后,我想问的这个问题,恐怕有些冒犯,女公爵大人您估计不好回答,所以我先保留,等我确认您对抓到罪犯的决心之后再说。” 女公爵皱起了眉,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沈探员你到底是想到什么可能性了?而且这和农业有什么关系?” 沈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在一具尸体的身下小心地抽出了一片细长的叶子。 “这是……水稻吧?”,军官在农业作为支柱产业的须磨镇任行政长官,多少懂得一些相关的常识。 沈韶点了点头:“没错,二位请看叶尖的这个位置。” “凹陷……?”,女公爵皱着眉查看,“叶尖有一段收缩进去了。” 沈韶点了点头:“家母在王城郊外有一个农庄,里面也种了水稻,所以我听农庄的农业专家讲过一些关于水稻的常识。” 她指着叶片上的凹陷解释道:“这叫【葫芦叶】,一般来说出现在水稻发育周期的幼穗分化期之前,这个阶段被称为分蘖期,时间大约是六月到七月。” “等等,死刑犯是四月底行刑,之后就被买下送到冷库,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六七月才有的葫芦叶形态的水稻叶?!”,上校立刻反应了过来,吃惊地问道。 女公爵也瞬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这确定是从死刑犯身上找到的吗?会不会叠尸体的时候,从奎尼泊身上掉下来沾在上面的?” “如果是搬运尸体的时候,从奎尼泊身上掉下来的,为什么会沾在垫于奎尼泊身下的尸体后下方、臀部到大腿根部内侧的位置呢?”,沈韶指出了关键疑点,“就算是先掉在地上再沾在后面,也应该是沾在表面,而不会出现在这种卡缝处才对。” 第2603章 另有隐情 女公爵点开手环,下令让治安所将奎尼泊名下和管理权下的不动产都封锁起来,准备接受搜查。 “沈探员,我听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具尸体很有可能被搬运到水稻农场过?”,女公爵转身询问继续检查尸体的沈韶。 沈韶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性,除了封锁嫌疑地点以外,我还需要调查所有可能有权限进出这个冷库的人。” 她站起身来解释道:“尸体标本原本位于六号冷库,但某人将它们运至水稻农场,后又搬运到了三号冷库,根据【时间-权限】犯罪可能性原则,农场距离这里半小时车程,监控缺失三小时,那么这个人的作案时间充足,那剩下的就是进出权限。” 沈韶竖起一根手指补充道:“至少,这个人要有三号冷库的进出权限,和对农场内发生事件的知情权限。” 女公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恩竹点开手环向她征求意见:“那么女公爵大人,我们明天依次盘问有三号冷库权限的澜漱生物医药公司的员工吧?” 沈韶探过头来,看了一下恩竹筛出来的人员名单:“还好还好,好在是家刚开始运行不久的新公司,有冷库进出权限的人不多,工作量还算少。” 女公爵接过了恩竹挥过来的员工名单表格,把它转给城邦哨卡,密切关注这些人的动向,并安排了一些手下去跟踪和盯人,防止他们逃跑或者有什么特别的行为。 “那今晚就先到这里,二位辛苦了。”,女公爵关闭手环说道,“还麻烦沈探员把保密协议和配合调查令发我一份,我会让治安所的人都签署,在保证谛听控制力的情况下,我才会让治安所的痕迹专家以及法医们进场。” 沈韶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并且提出了一个要求:“女公爵大人,还麻烦您帮我问治安所要一份那三个死刑犯的案件卷宗,我想看一下是否和这次的案子有关联。” “这能有什么关联?你专心破这个案子就行了,不要去管无关的事。”,女公爵立刻拒绝,她的态度引起了沈韶和恩竹的警觉,上校直接摸向了自己腰上的枪。 女公爵嘴里啧了一声:“倒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吧?毕竟我还需要沈探员帮我。” 两人脑内异口同声:“不行,你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谨慎小心。” “案件的卷宗什么的,你自己问你家里亲戚要不就得了?”,女公爵带着两人往冷库外走去,“反正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已经尽职尽责让法院把人判了死刑,别的事儿我没那个能耐,律法里也没有相关适用的条例去管境外的事儿。” 沈韶眯起了眼:“境外?” 女公爵撇了撇嘴,坐上了等在外面的轿车:“跟案件本身无关的事,我懒得回答,沈探员有兴趣的话自己去翻。” …… 回到庄园的恩竹和沈韶各自回了甚至不在同一层的两间客房,女公爵直接把他们安排在不同楼层走廊的两个尽头,保证他们离得远远的。 沈韶洗漱后给家里的亲戚去了消息,询问能否调来关于这三个死刑犯的卷宗,她坐在床上开着一个白板,认真地复盘案件。 手环嗡嗡一震,沈韶点开弹出来的对话框,以为是沈家亲戚这个点了还没睡,这么快就帮忙调来了卷宗,一看是恩竹: “我想你了。” 沈韶轻轻一笑,给他回消息:“才分开十五分钟而已。” “你会觉得太粘人吗?” “有一点点。” “……晚安。” “我打算再过一会儿再睡。” “这么晚了还在忙案子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暂时没有,不过明天可能就有了。” “那我陪你一起,你要睡了和我说。” “好。” 沈韶把聊天框放到一边,继续在白板上列出目前可能的调查方向。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沈韶关闭了白板。 “我差不多啦,准备睡觉!”,她给恩竹发去消息,“晚安!” “晚安。”,恩竹迅速回复,“我还是很想你,我好像就是一个粘人的家伙。” 沈韶躺到了枕头上,打开摄像头自拍了一张自己在被窝里的照片:“那给你个数字版代餐,给你当安抚奶嘴。”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爱上纸片人了。” 沈韶噗嗤笑出了声,纠正他对纸片人这个词的错误定义。 …… 沈韶在卫生间里按要求使用了验孕棒,其实日子还没到,但是她想借此加深一下女公爵对二人关系的印象,故意提前使用并丢弃在垃圾桶里,等着被打扫卫生的仆从收走并且报告给女公爵。 “真是令人安心的结果,清清爽爽的一道杠。”,沈韶满意地将其拍照记录,随后丢进垃圾桶里,起身洗手。 早餐时间正如沈韶所料,女公爵吃到一半收到了消息,她看了一眼之后改用悲天悯人的眼神望着沈韶,而沈韶则假装没有看见,专心吃饭。 席间上校和女公爵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沈韶也在此期间收到了来自亲戚的回复——奇怪的是,沈韶要的是三个人的卷宗,对方却只发回来一份。 “堂叔,您给我发的是他们其中之一的?另外的两个有吗?我想要全部。” “这个就是全部,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看的时候别太共情,注意心情。” 沈韶疑惑地点开那个文件,罪犯的三张照片赫然出现在第一页上,就是那三具尸体没有错—— 他们三个人是同一起恶性事件的罪犯。 第2604章 此恨难消 “沈探员拿到卷宗了?”,女公爵见她打开了一个文件,探了探头。 沈韶点了点头,正要翻页去看案情简述,女公爵却开口阻止了她:“我劝你吃完饭过一会儿再看,不然我怕你反胃全吐掉,那饭就白吃了。” 只见她点开手环,向恩竹挥过去一个名单:“对了,恩长官要是闲着无聊可以先把这几个人的档案拉出来看看,这个名单是我搜集的、可能和奎尼泊有仇的人。” 军官好奇地拉过来看上面的备注:“有仇?奎尼泊生前与这么多人结怨吗?” 他看着名单上的人物,小到医院护士,大到卡斯诺城的当地市政官员,事情从打翻水杯到反驳提案,倒是没有什么严重到有必要除之而后快的情况。 军官皱着眉往下划动,他注意到了一个疑点:“一般来说最容易讨厌坏脾气贵族的,都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吧?比如随从、私仆、侍卫之类的?为什么这里没有呢?您是觉得他们不至于有这个胆?” 女公爵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不是因为我觉得他们不敢,而是因为没有。” 沈韶也惊奇地抬起头来,和恩竹一齐看向女公爵,只听她补充道:“奎尼泊是我一众父系亲戚里,最温和善良的人,他对下人很好,他家里的工人们甚至自发地向治安所上书,要求加紧调查、严惩罪犯。” 上校翻了翻手里的列表:“大部分都是类似从转角路过的时候撞到人一类的小事……只在一年多以前有和市政环境官员有过一次言语冲突,原因是市政官员提案修缮水稻农场附近的一个地下水渠,他以影响水稻农场运营的理由将提案驳回。” 沈韶皱起了眉:“又是水稻农场,这个地方肯定有鬼。” “沈探员要是想去看看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让他们备车。”,女公爵喝了一口茶,里面泡的茶叶是恩竹寄过来的年节礼,凌水的高山茶叶比市面上的茶叶,特别是本地产出要好喝太多,她已经到了一天不喝浑身难受的上瘾程度。 沈韶眯起了眼:“女公爵大人,您不怕我在那儿查到点什么你不愿意看见的东西?” 女公爵一愣,她似乎是一头雾水:“沈探员这是什么意思?” 沈韶并没有听劝迟点再看卷宗,只见她把一个全息屏挥了过去:“暴力奸污案的案发现场就是水稻农场,您这么不想我去深究这个案子和那三具尸体,难道不是为了隐瞒什么事情吗?” 女公爵用鼻子冷哼一声:“沈探员你误会了,我不是想隐瞒,我只是想撇清……那个案子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想提起,也不想沾边。” 沈韶在心里啐了一口,骂女公爵不过是那种看到不公自己却无能为力就逃避和否认的家伙罢了,虽然说是一种常见的心理上的回避机制,但作为一方领主不应该这样被本能驱使着掩耳盗铃、视若无睹,而是应该担起责任来才对。 军官好奇地把全息屏抓过来一看,他阅读了几行后立刻双目圆瞪,惊恐地张大了嘴。 “这……”,他放在桌上的拳头紧紧地捏握着,手背和小臂上的青筋如竹根般鼓起。 “畜生……!”,上校愤怒地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腿上,“这还是人吗?!” 女公爵不屑地斜眼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恩上校作为男人会为自己的族群辩护呢,没想到连你也觉得他们是畜生。” 恩竹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女公爵,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垃圾人设。 “他们、他们怎么能杀人?!”,上校在本性和人设之间试图找到平衡点,“就算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那也不应该杀人啊!还、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沈韶心说这个人设真是为难你了。 恩竹站了起来向女公爵行礼:“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受害者家属肯定是仇恨难消,奎尼泊作为农场的执行总裁,这件事上他脱不了管理疏漏上的责任,肯定也被家属怨恨,我认为应该立刻马上把受害者家属带来盘问!” 女公爵托着脸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么?可首先他们几个并没有仇恨奎尼泊,因为受害者的家属过去曾经受了奎尼泊的照顾,其次他们几个人都有当天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 女公爵又敲了敲手环,将两个文件挥了过去:“这里一份是关于奎尼泊资助受害者家属的情况,受害者家里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四个人,祖父腿脚残疾,祖母老年痴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个孩子都还在上大学,是奎尼泊资助了他们。” 沈韶点开那个文本文件查看:“不是直接捐钱,而是给了他们做学生兼职的机会,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家……” 奎尼泊似乎确实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那这个文件是什么呢?”,上校伸手想去点开另一个视频文件。 女公爵扔过去一个餐叉打掉他的手:“别在我这打开!” 她回答了二人疑惑的目光:“这就是我不想扯上关系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束手无策又很火大……” 女公爵咬了咬牙继续解释道: “这是受害者被那三个畜生侵犯的时候被拍下的视频,还被上传到了服务器位于海外的视频网站上,这也是家属在要求处死罪犯的同时最大的诉求——他们要求这个视频被彻底下架,但我实在是做不到。” 第2605章 不完美受害人 “案子会不会办还不知道,王城来的军爷规矩倒是不少。”,青年不情愿地在恩竹的要求下,把刚点燃的烟掐灭在肮脏的烟灰缸里,灰色的玻璃上黄色的黏糊物品,不知是痰还是口香糖。 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青年,一脸的胡子拉碴,面颊凹陷,皮肤粗糙的同时满手粗茧,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无袖背心,搭配棕色的工装短裤和黑色的夹脚凉拖,没人能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是个大学生。 沈韶憋着气等烟味散一散,她在搜查完水稻仓库之后,选择了来到暴力奸污致死案受害者时羽的家中调查。 恰逢暑假,外加奎尼泊死后,时羽的弟弟时祺和妹妹时氛都失去了兼职,只是在家里无所事事,老人也从医院被接回到家里接受临终关怀……或者说是等死。 这个“家”脏乱不堪,沈韶十分疑惑于此,她在档案中看到时羽一家明明是卡斯诺城本地人,按照卡斯诺城的高居民福利政策,就算老人有住院需求,也不至于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沈韶在屋子里四下看了看,立刻明白了个大概—— 装在罐子里的、被剪开、内置芯片失效的赌场筹码,廉价的、品牌不明的、随手扔在桌子上的化妆用品和乳胶制品,丢在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整容诊所的广告纸和沾了血污的绷带垃圾,烟盒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药瓶和药盒。 “她活该。”,弟弟时祺在明白了沈韶和恩竹是来调查姐姐的事之后,却语出惊人,“她被人搞死是迟早的事,只是那种东西流出去实在是丢人,我和时氛还是要脸的,搞成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正常社交?” 恩竹忍着火深吸一口气:“你们要求视频下架的原因,竟是这个?” “那不然呢?”,时氛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明明家里来了外人,她却毫不顾忌形象,只是穿着一条居家睡裙,甚至没有穿内衣,这会儿正在给自己涂指甲油。 “时先生,你刚才说时羽被人杀死,是迟早的事情?这是什么意思?”,沈韶皱着眉想找个能坐的地方,转头四顾最后放弃,和上校两个人只是站着问话。 时祺烦躁地站了起身,在茶几下的垃圾堆里翻找了好久,最后甩出一叠纸来,那是整沓的欠条:“她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钱,普通的肉偿都解决不了,判了死刑的那三个人是讨债的,一开始拍视频也是为了要挟她按时还,结果不小心做过了头。” 沈韶翻看着那些欠条,发出疑问:“赌债?卡斯诺城邦的本地居民不是不许进赌场的吗?” “你是异乡人,不了解很正常。”,时祺摇着头叹了口气,“在卡斯诺城,大街小巷里有的是私盘。” “私盘?”,上校皱起了眉,“可私下开设赌盘不是违法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时氛哈哈大笑:“这位小哥,你是觉得,只要是违法的事儿,就没有人做了吗?你知道私盘有多赚钱么?” 只见时氛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换衣服,军官连忙捂住了眼:“这是在干什么?!” “我还要去赚钱,不跟你们扯了,事件的经过法院那儿都记录得很清楚,我没什么好说的。”,时氛换上了一身令人一眼就能看出工作性质的服装,在身上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门才关上几秒,又被折返回来的时氛打开,恩竹见她从鞋柜里翻找出一板写着什么什么孕什么的药片,干着吞了两颗,又再次走了出去关上门。 沈韶不知道要对此作出什么表情,她记得资料上说奎尼泊给两人安排的工作是在实验室里洗试管,但资料上没有说在这之前这两个人以什么谋生。 “我们家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时祺幽幽地说道,“自从时羽发了疯开始,一切都无法挽回地陷入泥潭。” 沈韶询问时羽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眼高手低,天天妄想发财,被人骗去做夜场,然后赚的钱都拿去整容说不这样赚得就没别人多,不够的就借高利贷,再为了还贷款又去私盘赌博……” 时祺咬牙切齿地数落着姐姐的不是,提到奎尼泊的时候突然哑了几秒才继续说:“是侯爷帮助了我们,他给姐姐提供了农场的工作,帮她还了债说就当是预支薪水,还给我和时氛也安排了兼职。” 他的手指发抖着压在膝盖上:“可她却不知悔改,还在下班之后继续偷偷地碰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债主的人找上门来,去她工作的地方堵她,然后……” 时祺将脸埋进了手掌心,他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能看到他的肩膀在颤动。 沈韶心情复杂,但她还是要做该做的事情:“时先生,你们的遭遇我们深感遗憾,但我还是有一些和案件有关的事情需要问你,希望你尽可能详细地回答我。” “你问吧。”,时祺垂着眼说道,“只不过侯爷他被人杀害的事情,我们两个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而且我们当天早早地下了工,晚上并不是我们轮值。” 沈韶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她将骨传导耳机上的取证摄像头调整了调整,清晰地提问: “时先生,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六月二十一日晚上,你和时氛小姐在哪里?” 时祺抬起眼睛来回答她:“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去医院接了祖母回家,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小区的门卫可以证明。” 沈韶又继续问道:“那你们当晚在家里做了什么?” “我们做了土豆汤作为晚餐,之后就一起在沙发上看节目,当天晚上放的是《喜剧大乱斗》,我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 沈韶微笑着再次提问:“第二天早上播的是什么节目,你还记得吗?” 时祺疑惑的眉毛一高一低:“这我……好像是早间新闻吧?我们看的是综合节目轮播频道……哦对对,就是早间新闻,我记得新闻里还报道了东碣城发生一起什么死了人的案子来着。” 沈韶指着墙上嵌着的、划痕遍布的屏幕:“这个播放器的记录,我需要拷贝一份,还请你配合。” “请便。”,时祺耸了耸肩。 沈韶示意恩竹帮她拆下设备,并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两人面前的这个青年在撒谎。 第2606章 花钱聊天 夜幕降临,卡斯诺城南部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地照耀着,无数的赌场里逐渐涌入大量的人群,周围的相关业态也受益于此,各色酒店、夜店和ktv等旅游娱乐业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着。 恩竹摸了摸耳朵上的骨传导耳机,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随即走入一家“商k”,他开着和沈韶的第一人称视频,来到这家外观装修得过于奢华甚至于有些俗气的、叫做“富丽皇宫”的店里。 “先生您好,几位?有预定吗?”,一个瘦猴儿似的服务生迎上前来询问道。 “一位,没有预约,可以吗?”,军官穿了一身短袖花衬衫搭配沙滩裤,这是他和沈韶在十分钟之前刚买的衣服。 服务生愣了一愣,他讪笑着回应:“呃……我们的包厢都是有最低消费的,您一个人的话其实还是比较推荐隔壁……” 服务生心说咱们这儿可不是花柳阁,女公爵令下的卡斯诺城邦禁止开设狭义风俗业,但是对这种擦边的灰色地带是默许的状态——只要你不在店里乱搞,谈好价格带出去到隔壁酒店开个房间是没有问题的。 “最低消费?”,上校抬了抬眉,“包厢低消多少?” 服务生微笑着回答他五万。 只见恩竹把斜挎着的腰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整捆一百张金灿灿的千元大钞:“这里是十万,给我开一个包厢。” 服务生立刻变脸陪笑:“您这边请!” …… 上校被服务生带上三楼的一个包厢,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使用墙上的平板调低房间里背景音乐播放器的音量,想了一下又把灯调亮了一些,并且关闭了五彩斑斓的灯球。 “您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服务生递给他一块平板,“您可以在这上面下单,或者随时呼叫我。” 上校接过平板随便看了两马上就放下,他坐上了沙发,故意像个流氓一样勾起坏笑的嘴角:“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你帮我叫个姑娘来。” “没问题!”,服务生满面堆笑,“您是第一次来吧?我先给您叫一批来看看?” 恩竹摆了摆手:“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个叫时氛的?” 沈韶在耳机里无语地一击脑门:“大哥,我是让你找时氛出来单独谈话,你也不至于这样吧?指向型太明显了很容易被怀疑的啊!稍微迂回一下行不行?” 上校赶紧话锋一转:“我朋友之前来过你们这儿,说这个叫时氛的唱得好,也很会说话,我也想认识认识。” 服务生看上去十分惊奇地眨了眨眼:“是……是吗?可她只是个刚来没几个月的新人呀……那行,我去叫她来。” 沈韶在耳机里叹了口气:“你把枪检查一下,我有不祥的预感。” 上校立刻照做,手从大裤衩的裤管里伸进去,确认了绑在大腿上的武器。 不一会儿时氛推门而入,她刚看清坐在沙发上的人之后立刻转身就走。 “站住!”,军官喊住了她,“时氛小姐,我可是花了钱的,专门点名叫的你,请你遵守职业道德,坐下来聊会儿吧。” 时氛一脸烦躁地转身回来,关上了包厢的门:“你到底什么目的?我都说了,案子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来问你案子的事情。”,恩竹拍了拍沙发道,“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 时氛一脸莫名其妙和怀疑,她犹豫地走近了一些:“你什么意思?” 军官微笑着开了个玩笑道:“我就是来给你送点业绩,不好吗?” 他见对方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拿起桌上的话筒递给她:“我可是花了十万呢,至少给我唱一曲吧?” 时氛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就说呢,你这个见到人换个衣服就急得捂眼睛的家伙能干什么?你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上校吃惊地一愣:“呃?” “你花的那十万不是给我的。”,时氛坐下来点开平板指着上面的预缴金额说道,“我的收入来自于你这个包厢的酒水消费,等我卖出去酒水了才能算我的提成,如果你什么也不买的话,扣除低消后的钱会退还给你,我一分也落不着。” 军官挠了挠脑袋好奇地提问道:“那……只是让你唱歌的话,是免费?” 时氛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什么也不买还想让我唱歌?同时大手一挥就是十万,我都搞不懂你到底是大方还是抠门了……” 沈韶尴尬地捏了把汗,她也不知道这种地方的消费规则,两个人搞清楚时氛的工作地点之后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到比较完善的作战方案,只好让恩竹看着办。 “呃,那我买点什么吧。”,军官接过平板翻了两页,犹豫再三之后点了一碗牛肉面。 时氛看他的眼神此时增添了一股类似老奶奶看小朋友的那种慈爱。 “既然你们办案的经费多得花不完,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不如就让我来点吧。”,时氛迅速下单了几款高价酒,她准备一会儿结束后自己拿回去倒卖。 恩竹的手环震了震,是他询问队里有相关娱乐经验的人的回复姗姗来迟:“长官,这不好吧?您都结婚了,万一沈小姐知道你去这种地方……” 上校心情复杂地关闭了手环,等服务生们排着队搬入各色酒水摆满了一桌又退出之后,他转身对时氛说道:“好了,我钱也花到位了,该做正事了。” 时氛皱着眉看着对方:“你想干嘛?” “我想知道你在这里工作的原因。”,恩竹看着时氛的眼睛说道。 时氛翻了个白眼:“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包括关于案子,也包括这个。” 军官指着一桌子的酒水:“那我退了?你的奶奶应该还需要打一段时间的杜冷丁吧?虽说是带回家走临终关怀流程,但是不用止痛药的话太痛苦了。” 只见时氛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心痛,随后又被对恩竹的胁迫引起的烦躁覆盖:“我不让你白花钱,要不我陪你摸摸唱得了。” “什么是馍馍肠?是吃的吗?”,上校双眼清澈。 时氛无语的脸上欲言又止,她扶了扶额头叹了一口气:“……算了。” 她再次拿起桌上的平板,随便点了几首歌,打开原唱并把音乐的声音开到最大。 时氛面对恩竹说了一些什么,但是被巨大的背景音完全盖了过去,她再次触碰平板关掉音乐:“还能是为什么?我缺钱,很简单的事情,满意了吗?” 骨传导耳机里的沈韶却通过第一人称视频,阅读到了时氛的唇语: “我是为了来调查我姐姐真正的死因。” 第2607章 无利不起早 恩竹去“富丽皇宫”打听时氛情况的同时,沈韶自然也没闲着,她正位于时家附近一栋酒店的房间内从窗户往外看,这个角度最能清楚地监控时家,沈韶和恩竹分工合作,她负责盯哨时祺的动向。 “那小子出门了,我现在要去跟人,你那边先自己看着办。”,沈韶对着耳机里叮嘱恩竹,“时氛刚才的口型说她是来调查时羽真正的死因的,但她不敢暴露,说明这个地方不仅有监控和录像,且隔墙有耳,恐怕背后之人还挺危险,你千万小心!” “明白!”,上校小声回应,“你也是,千万注意安全!” 他伸手拿起平板,关闭了音乐:“时小姐,倒也不必弄得这么震耳欲聋的,闹得我脑仁疼,门口的服务生说你是新人果然没错,连怎么调节音量都搞不懂。” 他故意这么说着,并眨眼向时氛示意自己明白了她的用意。 “所以呢?”,时氛耸了耸肩,“不满意的话,客人您随时可以换人的。” 上校点开手环看了一眼沈韶发来的酒店地址和数字房卡,抬眼看向时氛:“没有不满意,不仅如此,我非常满意,连唱k和喝酒都没兴趣了,就想直入主题。” 时氛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你演的这个角色真的不适合你,太出戏了,要不再进修一下吧”之类的字样。 上校敲击平板唤来服务生:“这些酒先帮我存着,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喝,我看现在时间差不多快七点了,我想让时氛小姐陪我出去吃个晚饭逛逛街。” “没问题!”,服务生看着八万多的订单金额面上泛光,“剩下的钱您是要现金返还呢,还是……” “不用退了,留着就当是小费吧。”,军官摆了摆手,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记得分一半给时小姐。” 服务生用力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一路跟到门口送走了两人。 在二人坐上出租车后,服务生突然变脸,阴沉着双眼敲了敲手环: “雷哥,那自作聪明的小妮子还找了个帮手呢,车牌号我拍了,这就发给您。” …… 沈韶用一家大排长龙的奶茶店作为掩护,假装成赶潮流的女生在队伍里等待,实则观察进入便利店打零工的时祺。 这小子出门后骑着自行车来到南城娱乐街的一家便利店做临时工,但她注意到这个家伙明明才刚上工,就在一直在不停地看时间,绝对有鬼。 沈韶今天查看了时羽弟弟妹妹的资料之后有了一个猜测,这两个家伙一个读的是法医学,一个读的是电子信息工程,而且两人成绩优异,没道理做这种和那种兼职……沈韶甚至在时氛的社交媒体小号上发现姐弟妹三人的亲密合照,肢体语言告诉她这三个人的关系好得要死,绝不是今天他们两个表现出来的那样。 她怀疑,甚至连时羽的夜场工作者身份恐怕也只是一个假象。 “客人,您点什么?”,奶茶店的员工喊醒了沉浸在思考中的沈韶。 “哦哦,呃……”,沈韶快速看了一眼菜单,“就这个吧,招牌冰奶茶。” 员工微笑着提问:“您要的是?我们家招牌有好几款呢,麻烦说得清楚一些。” 沈韶羞耻得脸红,她为难地念出了产品的完整名称:“……香香糯糯qq软软嫩嫩弹弹荔爽招牌冰奶茶。” 店员迅速敲击平板下单:“好的招牌冰奶一杯,甜度和冰您选一下,还需要别的吗?” 沈韶满脸【你让我说清楚你自己在那叫它招牌冰奶】的无语表情:“不另加糖,去冰,就这样,现金支付。” 她希望出台一项律法控制产品名称中叠词的数量以及字数。 “好的您的小票。”,店员递给她一张纸条,“大概等一个半小时取餐。” “多久?!” “一个半小时,麻烦在旁边等哦,会叫号的。”,店员满脸爽朗的笑容,并轻佻地眨了眨眼示意让沈韶看看小票。 沈韶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张纸条,店员在上面的备注栏擅自写了内容: “美女你加我好友:xxxxx,我让后厨先给你做,嘘~别声张” 沈韶尴尬地随手将其丢进随身包,混入等待取餐的人群继续盯着便利店。 第2608章 神秘的长姐 恩竹和时氛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起步入沈韶提前订好的、一家就位于时家附近的高层酒店,时氛看了一眼地图和方向,大概猜到这个酒店的另一个监视功能。 “至于吗?”,时氛皱着眉头,“我姐姐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上校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嘘声道:“进房间再说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像两个不认识的路人一般进入了酒店内。 …… “时小姐,你现在可以放心和我说明了。”,军官将房间的门关好,坐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这个房间已经彻底检查过,不会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隔音也是符合标准的,你不用再担心了。”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时氛还是一脸将信将疑:“我还是那个问题,我姐姐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会派人来查?” 军官点开手环里面一份狗屁不通的文件用手指比划着假装阅读,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们不是来查你姐姐的案子的,我们是来查奎尼泊案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两个案子似乎有关联之处,所以你姐姐的案子的卷宗被重启,现在是并案调查的情况。” 时氛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一些:“什么意思?是因为奎尼泊案现场的尸体正好是杀害我姐姐的三个人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时氛一愣,上校的死死地盯着她,再次重复问句:“你为什么会知道奎尼泊的案发现场里有什么?” 时氛咬了咬牙,她还是太年轻太稚嫩了,她在心里抱怨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脱口而出了这件事。 “你见过,对不对?”,上校眯起了眼,“你们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案发当日的晚上,你和时祺根本不在家!” 他打开沈韶发给他的一份文件,那是时家同款投屏设备的说明书:“能源断掉再续上之后,你家的这个设备并不会自动重启,而是进入休眠模式,更不会保留断线前的频道。” 恩竹的琥珀色的双眸如同探照灯一般,照亮了时氛的瞳孔,令其剧烈地收缩: “案发当晚北城区域能源线路检修,你们是如何做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仅能让这个设备没有休眠,甚至还在同一频道看到早间新闻的呢?” “我……”,时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无法马上想到辩驳的话来。 “你们那天晚上在哪里?”,上校逼近了对方,“是不是在北城的水稻农场?” 他再次凑近了死盯着时氛的眼睛:“你们时隔四个月,重返你姐姐的案发现场,是为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时氛一脸要哭了的慌张表情,她本能地后撤,军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时羽得到了什么东西,把它藏了起来,那三个人只是用令人难以启齿的奸杀案来灭口和捂嘴,这才是她真正的死因,对也不对?”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上校把她拽近了一寸,“你姐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你到富丽皇宫工作,就是为了调查她的身份!是也不是?” 才十九岁的时氛突然哇地哭了出来,上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模样吓到人了,他连忙松手道歉,还手足无措地从冰箱里找了盒牛奶出来递给对方。 时氛打掉了他手里的牛奶,自顾自继续哇哇大哭并用手背抹眼泪,军官挠着头束手无策,他点开手环给沈韶发去消息报告进度:“看时氛的反应,你的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是正确的,但我不小心把人搞哭了,现在没法继续问话,怎么办啊?” …… 沈韶看着手环上的消息叹了口气,她早就预料到那个小姑娘多半会被恩竹的盘问吓哭,她本来想自己来问时氛、让恩竹负责时祺的,但她不方便进富丽皇宫,没办法只能如此。 “我请她喝杯奶茶吧,我看现在的年轻女生都喜欢这个,等哄好了你再继续盘一盘,记得语气稍微温和一点。”,沈韶给小票拍了张照发过去,顺便吐槽一句:“这儿的那个男店员贱得很,刚才点单的时候非要我念商品全称,他自己管这叫招牌奶茶!无语!” 军官秒速回复:“收到,交给我吧,你忙你的线,我一定想办法套出更多消息!” 沈韶放下手环,她注意到时祺也换下了便利店的员工服,到门口骑上自行车准备去往什么别的地方。 沈韶迅速敲击耳后的骨传导耳机,开启调查取证视频——这也是谛听这个月新出台的、保证安全的措施之一,耳机摄像头中的实时景象会被上传到谛听的后台部门,如果发生一线探员遭遇严重威胁的情况,将会立刻上报并呼叫周边支援力量。 沈韶心想这多半是因为老板被自己之前几个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的案子吓得心律失常,所以额外增加了这样的安全措施,怕她这位【金贵的大小姐】再出什么意外,弄得他再提心吊胆自己的项上人头和脖子连接处不够牢固。 沈韶迅速坐进路边的一辆车里,尾随着时祺悄声跟了上去。 …… “请,717号,取餐!”,店员头顶的屏幕正在叫号,恩竹拽着时氛走上前来。 店员记得沈韶的单号,没料到来取的人换成了个男的:“呃,您是代取是吗?打包?” 上校展示了那张小票照片:“对,不过她拍的不太清楚,我只看到了号码牌,麻烦你说一下点的是什么,我好对一对?” 店员拿起那杯奶茶一边打包一边回答:“是招牌奶茶,对吧?” 上校勾起一个坏笑:“不好意思,你们家招牌不止一款吧?麻烦说清楚点?” “呃……”,店员嘴角抽搐了一下,“是荔爽招牌冰奶茶。” 军官加大音量:“不对啊?字数对不上啊!你看这个小票上明显有好几个字啊!是后厨做错了吗?还有就是麻烦您大点儿声,这里人太多了我听不清啊!” 店员羞耻得满面通红,他被乌泱泱排着队等候的客人用眼神无声地逼迫着他加快处理速度,他不得已回答道: “那个……呃……是……香香糯糯qq软软嫩嫩弹弹荔爽冰奶茶……”,眼见这家伙整个人成了熟虾壳的颜色。 “嗯,没错,谢谢你。”,军官微笑着接过奶茶,并把口袋里的一些零钱放入柜台上的捐赠箱,占领道德高地。 第2609章 丢失之物 长公主盯着御花园池子里的鱼发呆,她并没有在喂食,但这些鱼儿一看到人影就会凑上来张着嘴吞吐。 “公主殿下。”,恩家耀从她身后走近,摆了摆手驱离侍从们,“池边蚊虫多,不如回到殿内休息吧。” 他顿了顿后又补上一句:“思虑过度会伤身,为夫于心不忍。” 长公主摇了摇头:“那东西一天没有找到,我就一天没法放下心来。” 她转而用责怪的眼神看向恩家耀:“你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手下的人能搞定的姐夫也不过如此,丢了这么久都渺无音讯,我一开始就不该信这种人!” “公主莫急,放宽心。”,恩家耀微笑着安慰道,“我们暂时找不到不要紧,只要女公爵也还没有找到,就没关系,更何况这个计划我们本来就只有赢和平两种结果,不存在输的可能性,姐夫他一向做事小心,很懂得控制风险。” 长公主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可所谓的打平……不就是白费功夫一场么?” 她嘴里啧了一声:“卡斯诺的女公爵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她狠,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么狠,不过我估计她也是猜到了背后之人,所以才不敢声张,也不敢反击。” “公主殿下,为夫有句话不知……” “你直说便是了。” 恩家耀提醒道:“其实,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女公爵授意的,到现在还不确定呢……毕竟她也是尽力严惩了罪犯,不是么?” “严惩?”,长公主冷笑一声,“我看那不过是急着封口罢了!用那样腌臢的方式处理掉我们的人,还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叫我们还如何能再追查下去?!” 恩家耀连忙抱着对方的肩膀、轻轻抚摸后背安慰:“公主别担心,你和姐夫不是都说了么,对方故意弄大不让人再在明面上追查,我们就搞个由头私下查……这次为夫特地让谛听派了沈韶去查奎尼泊案,相信她肯定会发现两个案子的关联之处,随后在调查过程中浑然不觉地帮我们找到那东西。” 长公主想了想又轻叹一声:“完全不让她知情,是否是正确的做法呢?我担心她会深究得过了头……” 恩家耀微笑着劝解道:“这孩子也不是个轴得没边的,放心吧,关键时刻我会出手,沈大人那边则有姐夫制衡。” …… 树醒风眯着眼看着屏幕上的《流弹惨案事件调查报告》绝密文档,他在心里啧啧感叹着沈千山的狠毒:“我是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沈大人啊沈大人,你还真是跟我截然相反……你是对得起全天下的人,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他又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屏幕上的文件——那是过去慎博郡主为了要孩子而做的努力,满满四十余页的用药记录,沈韶对她来说的重要性,旁人恐怕只能是耳闻和想象,难以感同身受。 这事儿若是让她知道了,树醒风都不敢想沈千山会怎么死。 …… 沈韶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时祺工作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危险化学废品处理中心。 “我还以为会直接是水稻农场呢……不过这也合理,废品回收员确实能够顺理成章地进入这几个地方。”,沈韶在手环上记录下今天的发现。 不久,时祺就穿着工作服再次出现在回收中心的门外,他坐上了一辆回收工作车,驾驶着前往北城的农场方向。 沈韶尾随其后,眼见着他熟练地操作着废液吸纳装置,将接口连上无土栽培农场旁的一个管道口,将废液导入工作车的罐子里,随后又从罐子里取出一些样本,锁好装置和工作车之后,进入农场内取走农场自己留存的废液样本,进行比对确认。 沈韶无法进入无土农场内部,但她基本上能猜测到这小子会趁工作的时候做什么事——用他的专业知识偷盗拷贝门禁卡,或者往门禁系统里面放点小脚本。 她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沈韶在调查这两个人档案的时候注意到了年长时氛两岁的时祺在大学期间获得的奖项,其中就包括数字系统安全技术大赛的金牌。 他很有可能只是借这个工作来想办法进入这个场所,因为他换工作的时间点太巧合了,正是时羽遇害后的一周。 更有趣的是,时祺从农场出来之后,又继续往城北科技园驶去,他的工作路线完美覆盖了农场和澜漱生物医药公司大楼。 沈韶详细地记录下了时祺的行动路线,也看到时祺从农场出来之后的不爽快表情,她推测一定是因为对方看到农场被女公爵下令封锁后,在烦恼要如何才能再次进入农场,以达成他的某个目的。 “我这边差不多了,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收获吗?”,沈韶在街角目送时祺返回家中后,再次联系恩竹。 恩竹很快回了她一条消息: “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第2610章 道上都要叫大哥 沈韶立刻重新唤醒第一人称视频,她从眼前的屏幕里看见了恩竹的视角—— 从窗户望出去的酒店楼下,突然汇聚了几辆黑色的大面包车,上面陆陆续续下来几个穿着狗头大t恤、带墨镜的光头大汉。 “说好的打扫干净屋子才请客的呢?”,军官叹了一口气,“卡斯诺城哪来这么多黑社会啊?” 沈韶给他解释说卡斯诺城打击犯罪之后,其实只是把地下组织变成明面上的社团而已,这群人还是会做类似抢地盘的事情,或在灰色地带游走,只是会配合当地治安不搞出大事情而已。 时氛嘴角抽搐了几下,她认出了里面的几个家伙:“不好,是南城那边雷哥的人,肯定是刚才的服务生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雷哥?”,上校挠了挠脖子,“哪位啊?很有名吗?” 时氛疑惑地转头看向恩竹:“雷哥就是南城第十三区、我工作的地方那片的地头蛇啊!等等,你不知道雷哥是谁?你们不是治安警察那边派来查案子的人吗……?不对,你俩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做了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迅速后撤退到墙边。 “时小姐,你别怕,我们虽然不是治安警察派来的人,但不会害你的。”,军官话音刚落,房门就被哐哐大力砸响。 恩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从裤管里掏出随身枪,准备去应门。 “你先把衣服脱了再去开门!”,时氛突然大喊道,“不想死就按我的说的做!” “啊?”,军官疑惑地转头,只见时氛已经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沈韶在耳机里让恩竹把枪上好膛之后再藏回身后,然后先按时氛说的那样把上衣脱掉。 恩竹只好照做,他打开了房门:“谁啊?找谁啊?” 门口围了黑压压十几个光头大汉,一个个身上纹龙画虎,带头的连脑袋上都有图案。 这场面估计大多数人见了都要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恩竹来自风眠山庄。 上校打量着这几个家伙身上的纹身,心说这弄得也太丑了,纹身师技术也太烂了,应该给人赔点钱才对。 “你们几位……找谁?”,恩竹确认好了每个人的站位和破绽,歪了歪脑袋提问。 带头的大汉向前一步,盯着恩竹的眼睛:“我们来找时氛!你小子是不是把人给带走了?!” 军官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时氛的用意,此时他必须伪装成普通的客人,而非别有用意的家伙,时氛最担心的是她的潜入调查计划被发现:“是啊,怎么了吗?她不就是在店里卖的么?我看上了带走不是很正常吗?” 他肯定的话一出口,几个大汉就开始掏东西,军官立刻警觉地后撤并准备摸枪,谁料他们几个居然掏出的是拍立得相机。 几个大汉手里开始狂闪,甚至趁恩竹挡光的空档进入房间里拍摄,很快产出了几十张照片,一整叠堆在沙发上。 “狭义风俗业在卡斯诺城邦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带头大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将照片甩了上校一身,“这些就是证据!治安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家伙,原来是玩仙人跳呢。 时氛抱着被子遮住身体,一脸委屈地凑到了带头的人身边,用手指认恩竹,说就是他欺负自己:“雷哥,我们店一直按时交税的,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恩竹一脸无语的表情,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口碑和名声受折磨的剧情,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演:“好我懂了,破财消灾是吧?你个小贱货居然翻脸不认人!小爷我今天是懒得跟你计较,报个数吧!” “一百万!”,时氛脱口而出。 军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是,上来就狮子大开口啊?你们知道我谁吗!” 沈韶在耳机里提醒恩竹别暴露她的调查身份,用委员长身份和女公爵的关系糊弄过去就行。 上校当然明白这个度,他点开手环:“我他妈是北城科技园的委员长!你们敢这样玩我,我现在就联系女公爵大人!” 对面一听到【女公爵】这三个字,脸色瞬息万变,那个叫雷哥的当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狗腿子般跪倒在地:“不不不不不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当今天的事儿没发生,行吗?我们这就滚!” 他们一群人跟躲瘟一样迅速撤离到了房间外,甚至在离开前叮嘱时氛好好伺候。 “祝您玩得开心!” …… 房门关闭,雷哥在门外陡然腿软摔倒在地,一众喽啰连忙扶住了他,他惊恐地抱着脑袋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是女公爵大人的人……?难道、难道说那件事她已经知道了吗……” 一个小弟连忙安慰道:“不会不会!肯定是巧合!不然按那位大人的脾气,她要是知道我们搞丢了十三区的原始数据备份文件,她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地放过我们呢……” 另一个小弟也赶紧给他递上烟:“对对对,肯定是巧合而已!这人应该是就真的只是来找乐子的,一定是误会!误会!” 雷哥颤抖着夹着香烟的手指深吸,他也不停地自我安慰,用合理的逻辑说服自己。 他们浑然不知,沈韶在这个房间开好之后,就已经在门外的把手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和录音设备。 此刻的沈韶,正张大了嘴震惊地坐在酒店一层的等候沙发上,她没料到这件事的背后居然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 草台班子。 第2611章 难言之隐 沈韶用房卡刷开了酒店房间的门,看到正在穿衣服的恩竹和还躲在被子里只穿着内衣的时氛,乐得眉毛乱飞地开玩笑说自己也算是见过经典的捉奸名场面了。 “别说了,这种狗屎剧情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军官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家难道是天生带坏名声体质吗?” 时氛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到底是同事还是什么?你们不是治安警察吗?” 沈韶递给恩竹一张酒店的自助餐券,让这个错过晚餐时间且饿坏了的家伙去吃饭,自己留下继续盘时氛。 房门再次关闭,沈韶把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了桌上,拍了拍沙发招呼时氛也先来吃点东西,这是她返程的路上顺便买的便当——从时祺工作的便利店。 时氛犹豫地看了看沈韶,她看上去似乎欲言又止。 沈韶看向掖着被子的时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是因为我在这儿你不方便换衣服吗?那我先去浴室待会儿?” “……不是。”,时氛咬着嘴唇支支吾吾,“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韶的表情立刻变了,她一改面色,故意阴沉着从沙发上起身,向着时氛走上前去:“我是你姐姐之前的同事。” 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富丽皇宫,我的意思是,我是她真实身份的同事,你放心,我们不是女公爵的人,也不是雷哥的人,我们甚至不是卡斯诺城里的人。” 沈韶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只是借着奎尼泊案的由头,来回收她找到的东西,完成她未完成的失败任务。” 时氛震惊地看着沈韶:“你……你们是从王城来的?!” 沈韶勾起了嘴角,这姑娘又给她送了一条线索,她本就猜测偷盗卡斯诺城安全数据库的人肯定是为了政治上的目的,看来时羽果然是在为某个大殿里的人工作,于是她继续引导对方:“哦?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嘛,但按照规定,时羽的身份应该对家人也要保密才是,是她告诉你们的吗?任务失败不说,居然还违规……哼,我得记一下。” “不、不是!”,时氛急于维护时羽,“姐姐她没有违规!是我们自己发现的!” 沈韶向时氛伸出手掌心:“证明给我看,你们是如何发现她是大殿的人的?” 时氛立刻翻身下床,这就要翻自己的包找东西,沈韶连忙提醒她还没穿衣服。 时氛一手递给沈韶一个纸包着的东西,一手接过她递来的浴袍披在身上。 沈韶打开那个小纸包,立刻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一个火漆印,上面是皇室纹章,清晰无比,这个线索过于直接,仿佛是在故意提醒她时羽背后之人的身份。 可如果这个东西被女公爵发现了呢? 沈韶咽了一口口水,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东西的主人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就算女公爵发现了或知道了,料她也不敢吱声,只能忍气吞声。 那么,这个火漆印的主人,就只剩下几种可能性了。 首先就是皇帝,或许他看上了卡斯诺城邦的条件,要用来做第三轮改革试点,但是需要一个由头,所以派人来偷盗数据,就算女公爵发现了她也不敢反击,最多就是默默按掉这个派来的小偷,或者给她一个虚假的数据来掐掉由头……但这样的事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其次是爵位高于公爵的国公,他们能够以贵族阶级差距威压女公爵,镇国公主管战事,卡斯诺城位于西部中央,离国境线和王城都挺遥远,不算特别有战略意义,辅国公是沈韶的亲舅舅,她暂时想不到他拿捏卡斯诺城的意义何在,难道是想要做改革实验吗? 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有这样的权力,也有这样的威压,但动机会是什么呢? 沈韶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有了几个推测,其中包括很危险的几种。 “赌场……黑钱……特殊能力人群……”,沈韶怀疑长公主要和对方商量合作……不对,应该是说以那个数据库威胁女公爵,逼她和自己合作,赌场可以洗钱,而卡斯诺城邦数据库里的一些特殊的亡命徒,也能成为一批忠诚且能够为自己卖命的精锐之士,例如之前爆炸案的董先生。 而时羽就是长公主派过来的一个卧底,她伪装了身份在夜场工作,借此机会接触到卡斯诺城邦的南城十三区负责人,再从他手里偷盗原始数据—— 为了安全,女公爵的那个安全数据库是不联网的,这样一来就能有效抵御入侵,但缺点就在于需要各区负责人定期手工录入,所以负责人的手里会有原始数据。 而时羽拿到了那个东西,但还没来得及复命,就被雷哥手下的人杀害。 不过,她把东西藏了起来,暂时谁都没有找到,且双方都还在继续寻找。 沈韶明白了这次谛听派她来调查奎尼泊案的真实目的,奎尼泊很可能是被长公主的人故意杀害的,在地下工作者失联身故的情况下,制造一个由头,让长驸马的势力能以调查贵族事件的理由公然介入,利用沈韶来找到这东西。 而沈韶因为有着和恩竹的婚姻关系,所以长公主料她就算发现了自己的意图,也会看在恩竹的立场上投鼠忌器。 更何况对沈家来说,如果能得到一份女公爵违法的线索,也能帮助推动改革。 这件事对她来说,竟然是一件喜事。 沈韶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这个案子查了一圈竟然回到原地。 奎尼泊案注定将会成为一个悬案,这个案子的凶手是“不能被查清楚”的。 那片葫芦叶就是为了让她查到农场案而存在,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都是为了把她引导到另一个案件上。 “你、你怎么了?”,时氛伸手在沈韶眼前晃了晃,“难道这个东西不对吗?” 沈韶回过神来,转而温柔地微笑着看向这个女孩:“没事,我想到了一些别的线索而已,这个东西没问题,你们很聪明。” 她打开桌上的食品袋让时氛先吃点东西,并又把一个扔在沙发上的购物袋递给对方,里面是一套衣服:“时同学,别再管这个案子了,我会全权负责,你也不要再为了这件事牺牲自己去做奇怪的工作,把你那件衣服扔了,穿这个回家去吧。” 沈韶关心地提醒道:“记得去做一些传染病的体检,还有就是那些紧急的药也不要乱吃,对身体很不好,你姐姐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时氛眨了眨眼:“啊?” 沈韶见她这个反应也一愣:“啊?” 时氛从小包里掏出药来:“哦你说这个?这个是因为我生理期不规律,医生给我开的,不是为了你想的那个目的。” 沈韶心说你丫干嘛不早说?浪费我感情? “还有就是,我还是姑娘家呢,干嘛要做什么传染病体检?”,时氛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还没有过经验,“我也就才没上几天班,而且我只想调查而已,最多就是摸摸唱,那些过份的事情我不做的。” 沈韶嘴角抽搐,几乎把【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经验很丰富似的】写在脸上。 “店里听来的呀!”,时氛坏笑着回答了她的表情,“依葫芦画瓢而已嘛!口嗨谁不会呀!我理论知识可丰富了!各种道具各种玩法,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 沈韶尴尬地拿起一次性筷子递给她: “好了行了,闭嘴吃你的饭吧!” 第2612章 寻物大战 恩竹暴风吸入着自助餐档口剩余不多的食物,他一边咀嚼一边点开手环,是沈韶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得到了大量有效线索,让他回房间讨论。 军官迅速擦干净嘴,丢下餐巾离开。 “时小姐回去了?”,上校解锁了房门,只看到沈韶坐在沙发上操控着几个全息屏,似乎是一些地下结构。 恩竹看清之后哈哈大笑,并点开手环:“这不巧了么!我也是在怀疑地下通道的事情,前天在女公爵的庄园,她说奎尼泊曾和市政关于地下水道起争执,我就怀疑这里面有他知情的密道了,今天去富丽皇宫的时候,我也顺带着扫描了一份地图。” 他挠了挠头继续补充:“不过,我这边倒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看来还是你这份更加有意义。” 沈韶点了点头:“我今天去水稻农场和澜漱生物之间扫了一遍,果然是有地下密道,这么一来我的推测就成立了。” 她放大了一个结构图,指着上面的通道口说道:“奎尼泊一直在使用密道,是他自己把尸体搬运到水稻农场的。” 军官疑惑地皱眉问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沈韶深吸一口气,又再次打开了一个文件,那是当天在澜漱冷库的现场拍摄的照片,内容是三具尸体身上的痕迹。 恩竹向前一步,弯下腰来仔细查看: 手臂、腰部、臀部和大腿处有压痕,二次扭曲过的关节,还有肛门处的撕裂。 军官的眼角和嘴角开始抽搐,他意识到这几个部位的伤痕十分眼熟。 类似他和沈韶第一次之后留下的淤青位置,当时沈韶甚至开玩笑说她的法医奶奶一看就会给恩竹定义个暴力奸污罪。 “他、他……奎尼泊是个恋尸癖?!”,上校直接嗓子破音地惊呼了出来。 沈韶点了点头:“恐怕没错,他借口研究采购死刑犯的尸体,但我们昨天盘了一遍澜漱的员工,这家公司的业务和研究方向根本不需要大体标本。” 她点开了那份扫描出来的结构图:“除了澜漱生物以外,这个地道还通往几家医院,奎尼泊一直在使用这个密道暗中满足自己的癖好,而损毁的尸体标本则可以通过农场的堆肥设备处理,并排入有害废物收集箱,最终由垃圾处理公司带走。” 军官脸颊上的肌肉不禁抽搐:“所以,凶手知道奎尼泊的癖好,故意趁他在农场侮辱尸体的时候作案,并且故意让死刑犯的尸体和奎尼泊的尸体一起被发现,让知道奎尼泊癖好的人羞于开口——怕被治安警察发现他的秘密影响家族名声,于是类似讳疾忌医那样拖延调查进度,这样一来就能堵住公开场合下知情者的嘴?” 他恍然大悟:“这、这是一个故意为之的案子!奎尼泊癖好的知情者为了颜面不会让治安警察下场,这个作案者就是有意让保密性质的谛听介入!这不是杀人案!这分明是政治事件!是……是长公主?” 沈韶满意地微笑着夸奖他:“不愧是我们沈家女婿,你学得很快。” 军官立刻点开手环:“这分明就是谛听在配合长公主自导自演!我要给我舅舅打个语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韶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先别冲动!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你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觉,那他肯定会直接决定我接下来的行动。” 她用手安抚着上火的恩竹的脑袋:“我刚刚从监听以及时氛口中套出,时羽是在帮长公主偷盗卡斯诺城安全数据库的原始数据,而且她确实已经拿到手了,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就被灭了口。” 沈韶点开了一个聊天框,对方是女公爵,女公爵许诺明天一早就安排他们进入农场调查。 沈韶勾起嘴角对恩竹说道:“你猜,女公爵知不知道原始数据丢失的事情?现在长公主那边也还在找,如果这个东西被我们先找到,是不是有很多可以商量的事?” “这是一场寻物比赛。”,她关闭了手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谁的鼻子更灵吧!” 第2613章 凡人之路 树醒风微笑着给沈千山和慎博郡主斟满了盏,并以手势请他们品茶:“沈大人、郡主大人,我们如今怎么说也算是名义上的亲家,就应该像这样多多走动才是,二位真应该常来我这儿坐坐。” 沈千山面无表情假装没有听见,只是默默地端起茶盏,慎博郡主则礼貌地道谢,还说自己也对今天的讨论十分期待。 树醒风打开一个全息屏展示自己的电子书架,向慎博郡主客套:“您的作品,草民拜读了不少,犬子目前在须磨镇施行的田产承包责任制度,也是参照了郡主大人在十二年前发表的论文中提出来的方法,我也十分期待能和您一起商议大计。” 他用嘲讽的眼神瞟了瞟沈千山:“虽然郡主大人您囿于贵族身份,只能派学生出境,不能亲自赴海外调研,但至少您的思想非常先进且开明,而我常年流窜各国做生意,虽然学识浅薄但胜在见得多,我想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沈千山忍不住冷哼一声:“我们道不同,如何有共同话题?” 他又责怪地看向自己的妻子:“与虎谋皮能有什么好处?我看今天答应让你一起来果然不是个好主意。” “我倒不觉得。”,郡主挑了挑眉,“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汲百家之长。” 树醒风心里偷笑,他摊开双手试图加剧两个人的争论:“草民和沈大人最大的分歧点就在于,咱们这个改革究竟是应该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的问题,不知道郡主大人有何高见?” 沈母微笑着回答:“我们家的观点是自上而下和平演变,而株树塔是打算从平民角度来影响……这样的做法有一定的道理,国外也有不少关于人民起义运动的理论和实践,也确实有大量的成功案例。” 树醒风咧开嘴来露出笑容,他得意地看向沈千山,一脸【你老婆站我这边哦】的欠揍表情。 沈中堂冷哼一声放下了茶盏:“可那些成功案例,无一不是发生在本来就已经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国家!我们谕洲别的不说,在基本的福利上并未亏待过广大平民百姓,好好的日子过着,他们哪有什么造反的动力?” 慎博郡主也补充道:“而且人民起义运动会带来的社会负面影响很大,波及平民的范围和时间都非常广,这会严重影响目前稳定的民生和社会环境,贵方的想法虽然没错,但对我们国家的现实状况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样的他山之石并不适合我们的土壤。” 树醒风摇了摇食指反对:“二位还是不够了解平民百姓,其实我国的社会环境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稳定又舒服,平民其实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威胁到全部的身家。” 沈千山嘴里啧了一声:“你这话和别的官贵家庭去说还算合理,我们两个可是切实体会过平民生活的人。” 树醒风哈哈大笑:“切实体会?二位怎么和沈小姐这样的年轻孩子一样幼稚?你们那过家家式的操作,跟城市乡村小孩互换家庭两个星期的作秀综艺有什么区别?” 他正色道:“我也不说二位当年在大院里那实验性的生活方式了,就拿沈韶小姐举例吧,沈大人是觉得她上平民学校、自己考大学、参加公务考试得到工作岗位,就能切身体会老百姓的成长历程了吗?” 树醒风用指节叩了叩桌面:“沈小姐高考近乎满分,除了她本身天生聪明伶俐以外,实际上跟她读的是什么学校关系并不大——她的数理启蒙老师是科技部大学士洪清德,音乐则是由宫廷乐师手把手教学,从娃娃抓起的艺术鉴赏有和沈家世交的艺术世家李氏引导,文法教育则是由沈大人您父亲、沈韶的爷爷、前前任司法部部长和内阁大臣亲自灌输!她跟她的同学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树醒风脸颊上的肌肉弹跳了一下:“你们上流阶层从小就有人教导什么是高效率的路线,什么是捷径什么是歧路,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时候该做或不该什么事!你们根本不知道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如何抓瞎一般地挣扎和生活着!” 他将手指竖起,阴下来脸来指向西北的方向:“若你们质疑人民反抗的力量,二位不如猜一猜,当她触碰到了那些抓着一根稻草辛苦活到今天的平民的生死存亡之利益,会遭遇什么样的打击报复吧?”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树醒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 恩竹和沈韶撩开了封锁带,二人趁无人值守的时候潜入了水稻农场,他们要在女公爵不知道的情况下先一步找到流落在外的原始数据。 “根据我的推测,时氛和时祺那天晚上应该就是来到这里,寻找时羽藏在这里的东西,却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奎尼泊被杀害的现场。”,沈韶打开一个小灯,趴在地上检查痕迹、寻找线索。 上校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询问:“可是时羽会把东西藏在哪里、又以什么样的储存形式呢?存储卡?纸质小本子?” “大概率是传统的纸质材料,这样才足够安全,毕竟只要是电子产品都有可能被入侵。”,沈韶提出自己的推测。 沈韶盯着军官的背影突然提问:“你一般怎么藏东西?” 恩竹心虚地缓缓地转回头来:“我也没有什么要藏的东西啊……” 沈韶眯起了眼睛:“你还在军校读书的期间,应该是不能使用手机或者手环的吧?那你青春期时没有小网站的日子,要靠什么呢?” 上校张着嘴僵硬了一会儿,犹豫地回答:“就……小杂志小漫画什么的……同学之间会互相借阅……我自己没买过!真的!” 沈韶捂着嘴嗤笑了一会儿继续问他:“所以,你们在宿舍例行检查的时候,会把它们藏在哪里呢?” 第2614章 火烧钦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韶喃喃自语着重复恩竹刚才红着脸说的话,“以及利用教官的心理……放在他绝对不想去碰的地方……” 她突然走神,想象到恩竹费尽心思藏匿东西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军官有些羞耻地狡辩,“那、那都是不懂事的时候!” 沈韶龇着牙回答道:“没什么,觉得你可爱而已,我想到了几个时羽藏东西的地方,恐怕水稻农场并非她的隐藏目的地,但这样一来我就不理解她当晚为什么一定要来这儿了——既然她已经拿到数据,那还理会那几个小混混做什么呢?回王城复命不就行了吗?” “会不会是来谈判的?”,上校竖起手指提问,“当晚来的是那个叫雷哥的手下,他们肯定是握住了时羽的某个把柄,然后把她叫到这里来,逼她做交换,时羽假装带来了东西,对他们说自己把东西藏在了这里……却没想到对方是来灭口的?” 沈韶依旧疑惑不解:“几个小混混能拿住一个为皇室工作的人什么把柄?” 上校因为沈韶的这个发言忽地一愣:“对老百姓来说,其实还挺多的吧……” 两个人正讨论着,突然同频地鼻子一动: “什么味道?” 恩竹马上反应过来:“不好!是有什么烧起来了!” 他第一时间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递给沈韶让她先捂住口鼻。 沈韶则是连忙去掏对方背上的军用战术双肩背包:“小金真是咱们的妙妙工具箱,之前爆炸案的时候你给我拿的火焰防护服,居然在这种时候用上了!” 两人三十秒换好防护服,并帮对方拉上拉链和系好安全带扣,沿着逃生通道标志灯前进,却发现安全通道被杂物堵死,火灾警报器也被人破坏——这就是为什么两个人直到火烧到了农场仓库才发现。 火焰熊熊燃烧,浓烟滚滚升腾,仓库瞬间被火海吞噬,火舌肆虐,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无土农场里的试验品架子逐排倒塌,一些营养液罐子和育苗箱子崩落,里面的一些化学成分被烤得发生了反应,一时火星四溅。 军官迅速搬运着堵死通道的垃圾,一边和沈韶分析情况:到底是谁在想破坏这个现场?会是女公爵还是长公主?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弥漫,好在恩竹和沈韶的火焰防护服是整套的,包含了可供使用者正常呼吸两个小时的氧气,他们这会儿正齐心协力拆除已经有些变形的安全通道大门。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农场仓库的屋顶发生坍塌,火焰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一根横梁照着二人站立的位置袭来,恩竹连忙用力地将沈韶抱在怀中一齐往后撤着躲避,并抬起手臂抵挡飞溅的建材碎片和火星。 “该死!肯定是女公爵搞得鬼!”,沈韶恼火地啐了一声,她担心恩竹才刚恢复好没多久的手臂再次因此受伤,“不然为什么消防人员还不来?!” 军官终于清理完了所有障碍物,一脚踹开了安全通道大门:“她怎么会有这个胆量?我们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不说,而且之前她顶多也就是借口留你做客把你困在这儿伺候着,这回可是下杀手了啊!她就不怕你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沈家不得把她全家祖宗骨灰都掘出来?” 沈韶被对方拉着前往逃生通道外,她一边奔跑一边回应:“首先贵族都是不烧灰直接葬的,所以应该说掘骨头而不是掘骨灰;其次虽然我也觉得离谱,但是就目前这两方势力,不管怎么看,要灭口我们俩也就女公爵有动机啊!” 他们一路狂奔,总算逃离了火灾区域,从水稻农场的围墙后门跑了出去。 同时,沈韶在冲出围墙后,立刻得到了刚才那个令她疑惑不解的问题的答案。 “两位还真是福大命大!”,称号为雷哥的那个家伙咬牙切齿地看着刚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摘下了面罩的二人。 沈韶意外地看着这一帮混混,同时发现身旁的恩竹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意思。 “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上校眼神示意沈韶战术,对面人多势众,最好是先让对方放松警惕再找突破口。 “好好说?!”,雷哥脸上的表情掺杂了凶狠和恐惧,“你还想说什么?我有什么办法?不灭了你的口,难道让你和那个叫时羽的女人一样,抓着我工作疏漏的把柄,去女公爵面前告我的状,然后让我们这一帮每天累死累活混口饭吃的苦命兄弟们拖家带口地全都去死吗?!” 沈韶听到这话愣住了。 时羽被以卑劣的方式灭口,并不是女公爵授意的,她可能知情并纵容、之后再用三个间接手下的命糊弄过去以示对换公平,但并非是真心硬要和长公主对着干。 而这场火灾,也一样。 她其实没法完全管住手底下的人。 她自己也默许这种灯下黑。 对平民来说,上位者的一句话可能就会让他们的人生天翻地覆,雷哥一众人替女公爵做事如履薄冰至今,才改善了生活从街头混混到穿金戴银,他们绝对不会让恩竹这个“女公爵派来的钦差调查者”去汇报任何一句负面新闻。 沈韶赶紧点击手环。 下手没轻重的小孩子打架,为了双方的安全,第一时间就得要叫家长。 第2615章 青出于蓝 沈千山冷哼一声,他立刻反驳树醒风:“我的女儿才不是你说的那种脆弱的人!更何况她和我不同,她从小就……” 树醒风开口打断对方:“沈大人是不是想说她从小就生活在你们刻意为之的、标准的平民认知环境下,接触过大量的普罗大众,绝对不会不接地气?” 他耸了耸肩嘲笑道:“令嫒工作之后就自己一个人租住公寓,这一点我确实佩服,但我想请问郡主大人一句,她冬天盖的被子是什么芯的?” 慎博郡主一愣:“应该是雁鸭绒……” 她对上树醒风得意的笑眼,黑了脸沉声反问:“她住的公寓里用的什么被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树醒风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打扫恩宅的人告诉我的,我只是推测她在公寓租住期间盖的应该是一样的。” 他摊开手继续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问题,雁鸭绒这东西专供皇室根本不外销,别说普通工薪阶层了,甚至是我都用不起呐!” 树醒风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连老百姓冬天有多冷都不知道的沈小姐,又要如何体会平民生活上的寒苦呢?” 沈千山一时哑口无言,他正想搜罗点什么替自己女儿反驳,慎博郡主就先怼了回去:“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夫妇确实会不小心偏爱甚至溺爱孩子,难免有安排得不合适的地方……” 她抬起了一对无比坚定的眼瞳:“可韶韶不同,她是一个非常敏感和有同理心的人,在我们为她规划的路线之余,自己又做了许多事,帮助了很多人——平民甚至是没有合法身份的游女,她都一视同仁地去交往和了解,我相信她完全会比我们想象中更加清楚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慎博郡主勾起嘴角戏谑一笑:“话说回来,树董的夫人莫非不怎么和丈夫沟通聊天么?她之前告诉我说,韶韶去奥里萨布尔的时候,可是见了不少连我们都惊讶的世面呢。” 树醒风眼角的肌肉一抽:“喜……没想到郡主大人和拙荆私下也有交流?” “你为什么会认为没有?”,沈母微笑着阴阳怪气地反问他,“我们两个女人加个好友聊聊八卦,扯些没营养的家长里短不是很正常吗?” 树醒风后脖子留下一滴汗来,他不禁紧张地搓了一下裤缝,这家伙没想到恩喜儿会和对面有这样的交流,毕竟沈家和作为被沈千山查抄过的、长公主母族之婿的恩氏,应该算是间接有仇才是。 树醒风难免有些担忧,恩喜儿会不会和沈家也有点他不知道的利益交换……如果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恩竹的话…… 他开始怀疑起这位二十余年不曾再见的妻子是否还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 “不管如何,我相信韶韶一定能完成这次这个棘手的任务。”,沈千山抬起下巴自豪地继续说道,“我永远会无条件地信任我的女儿,为她骄傲。” 他又捅了对方一刀:“我不像你,只会把身边人当做工具,只有达到你的要求才会得到赏识,你给的感情是有条件的,你只知道交易,甚至连妻儿也……” 树醒风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一般,他本能地自我保护和回击:“才不是!我……” 树醒风的眼瞳突然一收缩,回忆起了恩竹看自己的那种质问和怨恨的眼神。 他不曾料到今天本意是商讨革命路线的对话,竟会发展成这样的内容。 明明上次沈千山还被他牵着走,果然真正麻烦的人是慎博郡主,这个在过去的时间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分明才是沈家真正的精神主心骨。 第2616章 谈何容易 恩竹将双掌举在身前,试图和这群不讲道理的家伙交涉:“我们都是为女公爵工作的人,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吧?我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也不好跟你老板交代……” 雷哥冷笑一声:“怎么,你觉得我们算是同事?还不好交代?老子连王城来的人都敢杀,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咬着牙怒道:“我本来只是怀疑,或许是女公爵大人知道了什么,派你来调查我搞丢东西是否属实,既然今天你出现在我准备直接销毁的农场,那看来果然如此!” 沈韶继续转移对方注意力,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就算我们是替女公爵调查,那也没必要为了掩盖错误就灭口吧?!工作中偶尔有纰漏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雷哥先是疑惑地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在为谁工作?!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你以为人人都是什么王公贵族吗?对普通人来说,行将踏错只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老百姓哪有那么多试错的机会!” 沈韶眼神示意恩竹趁机装填弹药,她继续和对方话疗:“别的穷苦城邦也就罢了,卡斯诺城的民富水平和社会福利可是全国第一,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雷哥一边挥手示意众人动手,一边嘲讽道:“拜托,你是哪里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啊?那几个钱够做什么?卡斯诺城邦土壤污染这么严重,谁家里没一两个病重的老人或者生来就有病的孩子?富庶的城市同时消费高企,教育昂贵、内卷!只有保底温饱而无未来可言的平民,和笼舍里的家畜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是我们自己选择过这样的日子的吗!” 军官训练有素,他迅速冲拳先揍晕上来的第一个小混混,随后擒住另一个将其的胳膊折断反背,按在地上和对方谈判: “既然都是不容易的,我们各退一步,如今你已经烧毁农场,我们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没必要这样!” 沈韶也用训练习得的徒手战斗技术放倒了一个家伙,随即焦急地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并继续说道:“你们的落差感主要来自于习惯了前20年的高速发展,而如今卡斯诺城发展停滞、社会阶级固化,原本快速膨胀的物质生活和欲望突然失速!并非你说得那么绝望!” 她持续嘴炮输出:“你只知道埋头为女公爵工作,却从来不思考她是为了什么!” 沈韶一句话直接钉穿了对方脆弱的神经:“女公爵想要解决发展停滞的问题,不惜一切代价进行产业结构优化,你却一把火将新式农场毁于一旦!你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摧毁这个城邦的未来!是你自己害死了你自己的子孙后代!” 她用手一指恩竹:“你甚至还要灭口科技城发展的关键人物,鼠目寸光!” 雷哥的几个小弟闻言都愣住了,只听沈韶再加码给雷哥扣帽子:“你就为了一己私利、掩盖错误,竟要断送城邦的希望,对得起你的弟兄吗?对得起他们的家人吗!” 雷哥恼羞成怒,从腰间拔出一支枪来对准沈韶——卡斯诺城和大部分的城邦一样严格禁枪,军官很清楚,这家伙手里的东西毫无疑问是非法走私或者土法改造的。 上校拔枪的速度更快,他指着脚下那个小混混的后脑勺,对雷哥怒喝:“放下武器!你那玩意儿里面装的是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是军官,枪里是实弹!” 上校脚下的小混混立刻吓得哭喊了起来求饶:“不不不不不!别、别开枪!雷哥!雷哥救我!” 雷哥直接不管了,他竟然吼了一声:“少废话!我会照顾好你老婆孩子!” 枪声响起,军官侧步冲出去用肩膀撞飞沈韶的同时也在空中开枪,精准地击中了雷哥的手臂,而沈韶竟然也在这一瞬间掏枪,利用击打移动靶的技巧,击中了雷哥的小腿,令其丧失逃跑能力。 雷哥的枪里没有子弹,那只是用来吓唬人的火药底座,只有响声而已。 “抓获贼首雷哥、提供线索者可减刑!”,被恩竹护着后脑摔在地上的沈韶向其他傻在原地的小混混们喊道,“我父亲是内阁大臣沈千山,判罚如何我说了算!” 见那几个小混混根本没听懂什么内阁大臣什么减刑的,也没明白沈韶是在帮他们,一个个还是愣在原地不为所动,上校一边起身一边劝道:“这家伙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何必再为他做事?等会儿女公爵大人就会带着人过来了,不如大家一起抓了他,还能换来女公爵大人的青睐,哥几个升上去做新的老大!” 沈韶惊讶地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疼得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雷哥绑了起来。 几辆叫嚣着警笛的警车和来自卡斯诺庄园护卫的车辆冲进了这里,焦急的女公爵从其中一辆车上跳了下来,看到两人毫发无伤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沈韶这个从小跟着沈父耳濡目染的鬼精家伙,并没有单独问谁求援,而是把草稿箱里编辑好的奎尼泊案调查进度(掐掉敏感内容)和目前遇到的危险情况写了一封邮件,发给女公爵的同时抄送了谛听探长、长驸马和老爹以及辅国公。 女公爵看到邮件链条里的另外几个人之后直接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叫上了治安警察和庄园护卫一起赶来救援。 第26章 后记 沈韶陪着军官从急诊室出来,这个倒霉蛋的右手小臂被火灾倒塌的东西砸得轻微骨裂,医生给做了个固定夹板。 “现在怎么说呢?”,上校心里还在担忧沈韶的那个一捅到头的操作,“我们既没办法给奎尼泊结案,也没找到原始数据,这下是两边都没法交差啊!” 沈韶耸了耸肩:“只要找到原始数据就行了呗,这事儿我站长公主这头,主打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找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是干啥用的】装傻充愣,把文件交了。” “因为这次,长公主和皇帝算是一头的?你站队谛听这边没问题?”,恩竹眼睛一转,“他们都需要一个由头对卡斯诺城开刀改革……” 沈韶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你越来越上道了!不仅如此,我还需要卖女公爵一个人情。” 上校不解,沈韶竖起手指回答他:“女公爵对卡斯诺城的珍惜度太高了,如果上面撕破脸,我怕这家伙会自毁城内设施,故意给改革制造困难,造成反效果——之前的改革案例,要么是边境没人要的小岛,要么是战争摧毁的城邦,要么是贵族自愿献出的土地,而这次是要从女公爵怀里抢,所以这次的改革恐怕没法一蹴而就。” 军官恍然大悟:“所以,你不打算交差所有的数据?而是隐瞒一部分,捏到自己手里?这样一来皇室拿到改革借口,但又不够充分,大概率只会要求女公爵划一小片区域作为试验区,或者交出一小部分的管辖权,埋下一个改革的种子,而女公爵也会答应就此休战,如此这般让两边都还算满意?” 沈韶欣喜得一时没忍住,跳起来亲了对方一口:“完全正确!” 这个动作正好被从外面车上下来的女公爵远远地捕捉到,女公爵看着一回头就发现了她的惊慌尴尬二人组说道:“看来是吊桥效应?一场火灾就把你俩的感情都修复了?” 沈韶见之前的人设如今被撞破,肯定是没法继续维持了,转而原地变脸,搂着恩竹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上面扭捏地故作娇妻状:“可不是么,我夫君不愧是军人,果然是勇猛无比……” 女公爵嫌恶心翻了个白眼,她心里骂了一句沈韶果然还是个娇生惯养没骨气的小女人,随后问她正事:“既然沈小姐敢往上捅了求救,莫非我让你调查的奎尼泊一案,你是找到什么了吗?” 沈韶微笑着点了点头:“女公爵大人,我已经查明了奎尼泊的死因,他应该是拿到了什么我不清楚的重要物品后被灭口,只是农场已经被烧毁,恐怕已经无法还原现场捉拿凶手,但我想这个案子的秘密应该就在那条互通农场和兰漱生物的地下渠里,还请您安排个工程队,把此处挖开看看。” 恩竹心里发笑,沈韶肯定是在调虎离山,让女公爵误以为奎尼泊是因为知情原始数据才被长公主灭口,认为奎尼泊是作为农场主人捡到了东西之后藏匿在地下。 女公爵果然上当,她刚才拷问雷哥一群人后得知数据丢失至今未找到后,急于回收【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敏感内容】的数据,一听沈韶还没拿到东西,立刻表示这就去安排人挖渠寻找。 “你们两个经过这趟折腾,就先回庄园休息吧,如果我找到了什么,会告诉你们的。”,这家伙还小心眼地不想让沈韶继续掺和,怕她有别的小九九。 沈韶感谢了女公爵的好意,转而拍了拍上校的胸脯对女公爵说道:“我们还得去做点面子工程,感谢一下这次案子帮我们的人,外加补上配合调查令和保密协议,不然我那个讨厌的老板怕是又要说我不按规矩流程办事。” 女公爵摆了摆手,示意随他们的便,她脑子里现在只有挖掘机。 …… 时氛不情愿地打开门:“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们是真不知道姐姐把东西藏在哪里,我们一样找了很久啊!” 上校无恙的左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盒子:“我们就是来探望一下老人而已。” 他右手指了一下沈韶:“外加需要你们两个补签两份协议。” 时祺看智障一样看着上校手里的那些补品和牛奶箱子:“你有病吧?奶奶她现在就是插着管子昏迷的状态,用什么吃喝这些?有什么协议我们在这儿签了就是,你们两个没事就赶紧走吧!” 沈韶和军官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强行进入了室内,并把门带上。 两人一进入室内,就打开手环开始四处检查,确认没有其他监听和偷拍设备——沈韶顺手回收了一下自己之前放置在此的东西,她摸出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时祺和时氛的震惊脸。 她不等对方质问“你什么时候藏的啊!”就点开了两份文件,挥给两人签署。 而时祺和时氛则瞪圆了眼看军官戴上一次性手套,说要去帮他俩给老人换垫子和清理尿盆。 那是雷哥一行人绝对不会想碰的地方。 也是利用他们同病相怜心理的地方。 果不其然,恩竹在那个铜制的尿盆里,摸到了精心篆刻在内的、一整面的小字。 他会心一笑,当时沈韶把时羽生前的消费订单中这一笔支出划给他看的时候,军官就恍然大悟了。 那是一笔购物订单,包括了一次性尿垫、护理套装以及铜制尿盆和…… 老年人假牙清理工具。 牙齿早就掉光了的、无法自主进食的时家老太太不需要这个东西,时羽使用了其中的细钻头,在尿壶内壁上刻字。 上校把拓印贴纸撕了下来,保险起见又拍下上面的内容存至沈韶的服务器,并把尿盆装进证物袋,塞进了双肩背包中,从里面拿出一只一样的替换。 …… “这些礼品你们还是拿走吧。”,时氛瞟了一眼茶几上的大包小包。 退到门外的恩竹和沈韶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两个留着吧,会有用的。” 不等时家兄妹脸上的疑惑反应过来,两人就关上了门迅速跑路——他们要在女公爵发现被耍之前飞回王城。 时祺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随手打开了一箱牛奶,发现里面是整叠整打的现金钞票,里面还夹了一张纸: “英雄时羽殉职补贴” 翻过来后面还有一句话: “非法网站的事不用担心。” 兄妹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那个非法的境外网站所有的服务器今天全部因遭受网络攻击宕机,包括云端在内的所有存储空间被如数清空,甚至其暂存在链上的巨额虚拟货币也被平均地分发至众受害者家属的账户。 第2700章 楔子 沈韶愁眉苦脸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她走进恩宅的厨房和餐厅区域,看着穿着围裙正在做早饭的恩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军官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招呼沈韶坐下:“来!我今天做了鲜肉汤圆!快尝……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怎么了吗?昨晚没有睡好?” 沈韶的注意力被对方口出之言震惊得偏离了原本的路线:“不er……等会儿,你刚刚说你做了什么?” 恩竹一脸天真:“鲜肉汤圆啊。” “什么汤圆???” “鲜肉汤圆。” “鲜肉?!汤圆?!这两个词是能组合在一起的吗???” “对啊,我们南方……我们凌水一直会吃鲜肉的汤圆呀,就是有尾的那种。” “尾?!汤圆有尾?” “是啊,还有那种有嘴有尾的呢。” 沈韶双手按着太阳穴:“你等等,你刚才说的是凌水方言吗?” 上校将一碗汤圆刚到沈韶面前:“你睡迷糊了吧?我说的都是标准官话啊!” 沈韶犹豫地用勺子舀起一个带着小尾巴的汤圆,怀疑地咬开之后确认是肉馅的。 “味道如何?我第一次做!”,军官亮着双眼期待地等对方的反馈。 沈韶一时没能接受:“嗯……还不错。” 上校看出来她不是太习惯这个口味,自己盛了一碗在沈韶身旁坐下:“所以你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乌云密布的?” 他歪着脑袋耐心开导:“是因为还在担心卡斯诺城邦的事情吗?我们不是已经都处理好了嘛,交了一部分数据给你老板,留下一部分数据给沈中堂,皇帝也已经批了新的手谕,要求将卡斯诺城的地方治安所设置为独立运行,由军方代管,只涉及实际管理而不涉及数据库交接,所以女公爵也没有反对,甚至送礼物来感谢了我们没有把数据库的事情捅上去。” 沈韶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上校继续劝导:“时家兄妹也都照顾好了,他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非法网站也已经彻底下线……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才是,你总是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周主簿也说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这次不是别人的事啦……”,沈韶再次尝试着吃了一个汤圆,她抬起哀怨得令人心疼的眼神,“你看今天都几号了?” 恩竹先是一愣,随后面露惊恐:“十一号……等等!” 沈韶托着脸又叹了一口气:“对啦……我生理期已经迟到近两周了……而且到现在都毫无动静啊!可是试纸又测不出什么,我都怀疑是坏了不准。” 她用勺子转着碗里的食物,白色小气球一般的汤圆拖着小尾巴游动着,沈韶又叹了一口气,今天的她像一只气阀一样一直叹气:“虽然怕被皇室的人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查一下吧……” 恩竹伸出手臂将对方揽入怀中抚着后背安慰:“我们出国查呗,东边海上的岛国也就是涡国很近,飞过去也就两个小时左右吧?我们可以请几天假,正好我病休,你也攒了不少调休。”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韶还是唉声叹气,“虽然有解法,但是好烦啊……” 军官猜到沈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内心纠结,万一真是的话,虽然沈韶嘴上一直杀伐果断,但她真切地面对一个生命的时候肯定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烦死了,我好像都有幻觉了,仿佛已经感受到胎动。”,沈韶放下了勺子,她实在没胃口,“诶对了,你这个汤圆里没放酒酿吧?肉确认是煮熟了吧?” 上校心情复杂地回答:“……没放,确认熟了,你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在养胎一样?哎呀不要瞎想啦,都还没确定呢!” 沈韶直起身子握住了对方的双手:“答应我,如果我被激素绑架而头脑发昏地说要留下,你一定要及时打醒我,干脆利落地处理掉它。” “好,我答应你。”,恩竹也紧紧回握,“不过你为什么已经预设上了?试纸没道理测这么多次都测不出吧?我感觉是没有,别胡思乱想了。” 沈韶鼓着脸说道:“又不长在你身上,你怎么知道?我感觉好像就是有。” 正说着,沈韶的手环嗡嗡震动,是李雨嫣在小群里@了她,问她任务忙完没有,今天来不来李府如约聚会。 “彤彤带阿岳,韶韶你来的话,也带上秀发哥好啦!” “好哦。” 第2701章 新的旅程 树醒风搓着手在全息屏前等待,今天是恩喜儿复学考试出分的日子,放榜时间是十一点整,他履行了和妻子的约定,没有操纵也没有提前打听,而是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她一起体验这个开盲盒的过程。 59的数字跳成了00,树醒风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查询按钮。 恩喜儿的语音请求几乎是同时响起。 “考上了!” 树醒风笑着瘫倒在了沙发上,说实话他当年等海外学校的offer,点开邮箱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所以你打算怎么样?你要和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一起住大学女生宿舍吗?”,树醒风轻松地和电话对面开着玩笑。 恩喜儿嗤笑出声:“老阿姨和年轻人有代沟,生活不到一起去的,我心里有数,把毕业证书拿拿掉么就好啦,有的东西比如青春,过去了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是放不下执念的那种人。” 树醒风闻言一愣,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夫妻之间也一样吗?” 恩喜儿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情绪波动,她猜测是有什么事情动摇了树醒风本就多疑且被害妄想严重的脆弱心灵。 “夫妻之间的话,那就得看人了。”,她坏笑着抛出鱼饵,“态度和……实际行动比较重要吧,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青春这种事实性的东西还是不一样的。” 恩喜儿发了一份自己日常生活用品的清单过去:“不如先放弃以己度人的习惯,尝试着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试试呢?” 树醒风如临大敌,他立刻仔细查看文件,里面有不少贴身和涉及隐私的用品,立刻意识到对方是在用这些逗他来玩:“你这……!你故意的?不是,这很幼稚!” “小伎俩被你识破咯,哎呀,可真是羡慕那些年轻的大学生同居小情侣呀,不知道有多甜蜜呢,我这个年近半百老人家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咯。”,恩喜儿已经准备忙别的事儿,不想再和他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态度很重要,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我今晚大概八点落地王城。” 树醒风一时面红耳赤,对方挂断了语音,只留下进退两难的偶像包袱超重的这位b-king。 “千树广场今晚所有商铺营业时间推迟两小时。”,树醒风平复呼吸后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呼叫按钮,“对外开放时间如常,十点半清场,我有私事要办,店员、安保和陪同人员,全部安排女性员工,一个带把儿的都不许放进来。” …… “嫣嫣我们来了~”,顾彤彤被李府的工人请入了会客厅,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愣,随后捂着嘴和阿岳一起笑出了声: 恩竹半躺在沙发上一脸放弃挣扎的表情,他的全身上下都被猫咪铺满,有正往他手掌里钻的,还有趴在大腿上和窝在裆下的,甚至有蹲在他肩上的和躺在他脚背上的,仿佛一棵硕果累累的树。 按李雨嫣的说法,她家一共有十一只猫,全都在这儿了。 “彤彤!来来来,看这个!我昨天刚收的!”,李雨嫣正在给沈韶讲解手中的凤眼琉璃艺术品,据说是从涡国回流的古董。 顾彤彤指着恩竹哈哈大笑,说这才是值得看的事物,比琉璃制品有意思多了。 “那个我们已经笑过了,韶韶说秀发哥简直就是先天猫爬架圣体。”,上官非迟拿着一根逗猫棒试图引走猫咪,但事与愿违,它们只是眼球跟随或伸爪简单地扑两下,但身体岿然不动。 李雨嫣转头看了一眼劝道:“你把它们都摸一遍就好了,等各猫都被摸爽了自然就会离开,和吃饱了是一样的。” “可是我摸其中一只,其它的就会跑过来争抢然后打起来啊!”,军官哭笑不得着回应道,“我一开始就不该摸第一只!” 当时上校刚进入李府会客厅坐下,就有一只白色的小猫凑到了他身边,这家伙觉得小猫可爱就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这猫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又或者是因为恩竹的手指有什么魔力,猫咪瞬间臣服瘫软成一张饼,发出愉悦的呼噜声,这声音吸引了其他府上的猫儿,竟成群结队地蜂拥而至,把恩竹团团围住,令其来不及应付每一只,最终被它们封印在了沙发上。 阿岳注意到了恩竹手臂上的夹板:“秀发哥怎么又受伤了?” 沈韶摇着头无奈地解释:“做任务的时候,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到了,多灾多难的,令人怀疑真有什么玄学说法。” 李雨嫣坏笑着和顾彤彤对视一眼:“那他最近岂不是各种事情上都很不方便?” 沈韶立刻意识到她们是在开车,想把话题迅速糊过去:“这有什……” “确实挺不方便,不过还好沈韶她会帮我。”,上校一脸阳光的天真笑容,称赞着沈韶的贴心和温柔。 上官非迟哈哈大笑:“老天呀,这位更是荤得没边!” 军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解释说自己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恩竹心说虽然沈韶现在相比一开始对这件事的接受度更高了,但倒也还不至于完全放飞自我,两个人还在以非常传统的模式进行着“交流”,而且沈韶留他过夜也依旧是小概率事件……在恩竹的认知里,如果对沈韶提出想试试某些看上去十分羞耻的操作,大概率会被厌恶。 况且自从卡斯诺城邦回来之后,因为恩竹手臂受伤,这几天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什么美妙互动。 说实在的,恩竹已经有点熬不住了。 但他今天早上又刚得知了沈韶的焦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没心情做那些,不ptsd都已经是交好运了,更谈何开发其他新的“交流方式”呢? “好嘛,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开饭?”,李雨嫣伸了个懒腰,“我们家新来了一个出身西南沿海城邦的厨师,说今天给我们做正宗醉鸡煲吃!” 沈韶眼皮一跳。 顾彤彤竖起手指提到:“哦对,我们带了一款新的预调鸡尾酒,也一起尝尝吧?” 沈韶嘴角抽搐。 第2702章 珍贵之物 “再跟我念一遍。”,阿岳眼神坚定地盯着恩竹和他对视,仿佛在确认什么性命攸关的重要事件,“誓死追随世子。” 上校努力地想把音发正确,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誓屎锥水柿纸。” 阿岳崩溃地抱着脑袋往后一倒:“完了,这样肯定不行!” 刚才众人正准备移步餐厅用午餐,原本因为相亲而临时告假的傅桥声突然说要过来,于是大家决定在会客厅堂再等她一会儿一起吃饭。 期间沈韶说起军官受伤的事情,担心他屡屡病休会让他的军人职业生涯受到影响,阿岳则表示有他在军事部的人脉关系,就算上校七老八十或者变成机械步兵,他也能给恩竹弄一个侍卫头头的岗位,保证他的养老问题。 上校心说自己并没有贵族血统当不了皇家侍卫,但还是感激阿岳有这个心,于是开玩笑着学着阿岳府上的侍卫说了句“誓死追随世子”后全员愣了两秒,而后就是排山倒海般的爆笑袭来,李雨嫣和上官更是乐得抱着肚子喊疼。 “不应该啊!为什么呀!”,沈韶一边忍笑一边说道,“你明明十岁就来王城了,这口音怎么就改不掉呢?” 上校自己都给自己逗乐了:“还能因为什么?每次我和我娘一通电话,她两句方言就给我拐回去了呗!” 沈韶扶着额,她笑得有点狠了这会儿脑壳疼:“这点你俩是真像,着急上火情绪激动的时候会突然蹦方言,很有特色,有时候我还怪喜欢的,甚至觉得可爱。” “可爱?你的审美果然很奇怪。”,上校微笑着宠爱地摸了摸她身后的头发。 与此同时,妆容全花的傅桥声正攥着拳头从李府大门进入。 这是一栋造型别致的建筑物,由于恩竹手臂受伤,所以今天是沈韶开车,上午她刚开到这附近的时候,恩竹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个艺术博物馆,结果沈韶却突然一个右拐下了地库。 进入大门之后是一片占地近五千平的大草坪,上面矗立着各式各样、形态各异且色彩搭配十分别致的的艺术雕塑,草坪的正中央则是一栋高六层的圆环型的全玻璃透明大楼,看上去仿佛一个甜甜圈。 上校担心地提问居住隐私问题,沈韶回答他说这是智能雾面的材质,可以一键让整个建筑物变成不透明状态甚至别的颜色,夜里还可以亮灯和上演灯光秀,是王城夜景的一个标志性封面建筑。 圆环形的正中央也就是甜甜圈的洞里,其实是个封闭式的现代化天井,设置了一个反重力视觉效果的瀑布艺术装置,搭配热带雨林造景,甚至养了群鲜艳的鹦鹉。 此时,傅桥声正风风火火地进入了这个玻璃甜甜圈的大门,李府的工人们看得出傅大小姐今天心情不佳,一个个都安静如鸡不像往常一样和她搭话寒暄,而是直接带她去会客厅。 “桥……”,李雨嫣正转头看向对方一笑想打招呼,就被她的脸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傅桥声崩溃的高分贝尖叫。 顾彤彤立刻迎上去抱着对方的肩膀安慰,并将其牵至沙发区域让她坐下诉苦。 傅桥声看到被猫铺满的恩竹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在哭笑转换之间竟吹出一个有些丢人的鼻涕泡来: “秀发哥怎么也在?阿岳为什么也来了?今天难道不是我们的例行girls-only party吗?” 阿岳一边给顾彤彤递上纸巾让她拿着给傅桥声擦,一边解释道:“我必须要来听听看你们所谓的小聚会到底聊些什么,上次要不是非迟说了漫画的事儿,我都不知道自己老婆居然其实从小就喜欢我!” 他假装生气故意鼓着脸看向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不早说呢?你就是享受我追求你那种讨好你的样子是吧?那我那些小心翼翼和故作从容到底算什么!我们当时已经有婚约,我怕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连取消的事儿都想过!甚至是连先婚后爱的狗血剧本都想过!” “太容易得到岂不是容易不珍惜?而且我孤身战斗容易落于下风,总要有个参谋团吧?”,顾彤彤吐了个舌头。 阿岳羞红了脸指着一圈人:“所以你们全都知道整个过程中的各种细节?” 沈韶坏笑着开始背诵阿岳十几年前写的酸诗:“彤彤吾珍,昭昭如虹,悠悠之心,思之如狂~哦对,还有那什么……请问彤彤妹妹周末有没有安排?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南郊公园,我的私教老师安排了写生作业,无奈要求人像必须有一个模特出镜,我想练习画女子的衣裙褶皱,万分感激。” 女孩们的笑声将阿岳脸上的绯红加深,她们肆意嘲笑着他当年拙劣的套路和借口,连傅桥声都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委屈。 李雨嫣又站起来45度角仰望天空:“雨,是地心引力召唤而来的眼泪,你今天在马术课上的那一瞥,似无情,又似有情,我,猜不透,你的心……” “你怎么什么都和她们说啊!”,阿岳羞耻得原地爆炸,“我、我……那会儿小!” 顾彤彤将其红成番茄的脑袋抱进怀里遮掩安慰,一边忍笑:“哎呀,也不能怪我,你毕竟是镇关侯世子,而且我们两家还订了婚约,得来得这么容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呢?我不使点手段让你死心塌地,不故意翻脸反复检验,我哪来的安全感?” 阿岳呜呜呜着假哭捂脸,看向恩竹结盟:“你看她们!女人才是真坏!” 军官一脸菜色:“所以……我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是吗?” 上官非迟立刻拍了拍李雨嫣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演一下还原历史: “沈小姐,请问你这周末有空吗?” “你问这个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还是一个预约?” 顾彤彤伸手示意:“此处快进十五分钟,猜测是秀发哥抓耳挠腮深思熟虑或寻求外援!好,十五分钟后!” “我认为这应该算是一个机会。” “机会?可是我周末就想放松,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娱乐活动哦。” “之前听你说喜欢美食,珩协路新开了一家创意料理,我手上正好有试营业的限量入场券,要不要借此机会去探店?”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机会呀。” 顾彤彤再次抬手暂停:“此处快进五分钟,期间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 “是……也不完全是。” “我还以为是约会,原来只是试菜会呀?没问题,明天几点?”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想和我去了?” “去!当然去!十一点半我们餐厅门口见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傅桥声捂着嘴乐:“简直太有意思了,秀发哥都要给钓成翘嘴了!” “所谓太极宗师,推拉大法!”,李雨嫣两条手臂在空中比划着圈,“可惜韶韶空有钓鱼的天赋,却对养殖鱼塘没有兴趣,遗憾!一颗海王星还未升起就坠落了!” 阿岳挠了挠头:“所以,你们的目的都是获取对方的珍贵之物,那彤彤是为了我的真心,因为贵族三心二意的多,真心是最珍贵的事物,那韶韶你图的什么呢?” 李雨嫣坏笑道:“秀发哥最珍贵的应该就是陈酿二十六年的童贞了吧?这玩意儿这年头多稀奇呀!长得丑没人要的不论,秀发哥这种酒体好且大年份的真是少之又少!这不,我韶也成功收割到了!” “用收割这个词是不是有点……”,恩竹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让我去看医生的目的,该不会其实是为了体检报告吧?在收割之前确保我没有问题也没有传染病?天天说我满脑子黄色废料,该不会其实你才是那个早就馋……” 沈韶心虚地怼着手指打断对方:“当然不是……!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而且与其说是馋不如说是有点好奇……” 傅桥声疑惑地皱着眉头:“等会儿?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什么看医生?什么体检报告?” 沈韶连忙把火球抛了回去:“不对呀,本来是说桥桥的事情的,怎么拐我这儿来了?快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去相亲么?怎么哭着回来啦?” 大家转头看向正用卸妆巾擦脸的傅桥声,她手上动作一顿:“哦,这个么……” “一边吃一边说?”,李雨嫣指了指墙上的钟表,“瓜都吃饱了,感觉不到饿?” …… 晚间,22:30 恩喜儿疑惑地看着树醒风身后一串歪瓜裂枣的女性职员,她先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了两秒之后决定缩短交流时间,提升效率:“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树醒风嘴角抽搐了两下,“你看看你要买的都是些什么?不是我说,有的东西你让人问品牌方订了之后送过来不就好了?又不是没有女性家丁!” 恩喜儿坏笑着回答这个醋精:“那有什么意思?岂不是不够珍贵?” 树醒风小声咕哝了一句“你要嫌便宜就买更贵的牌子呗,连厕纸每张定制不同的手工雕花都没问题,反正不管多少钱我都会给你买的。” 恩喜儿一指头戳在树醒风的胸口:“听听清楚耳朵戴戴牢,我说的是珍贵,不是价格上的贵和便宜好伐?” 她隔着衬衫布料在对方的胸肌上打了个圈:“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时间。” “我现在的话,差不多平均每秒税后净赚三万。”,树醒风简单心算了一下,“你还真会挑,确实挺值钱的。” “先陪我逛两个亿的。”,恩喜儿微笑着从下属手上摘过自己的包,递给了树醒风,“就你一个,我不要人跟着。” 树醒风瞟了一眼个个脸上写着【太好了莫非能提前下班】的下属们:“我特意挑的都是女的、丑的、嘴巴严的,让人跟着方便点吧?也能帮你拎东西。” 恩喜儿点开手环展示购物清单:“我要买的这个写着【开盖即食】的东西,它其实不是一种吃的,而是穿的。” 树醒风立刻将恩喜儿的包抱在怀里,表情混合了期待、紧张和羞涩:“都别跟着了,你们就在商场外待命!” 众下属的表情都异常失望,今天并不能提前下班,随后恩喜儿提醒树醒风的一句“依法三倍加班费,今天我心情好,加到五倍你没意见吧?”又让大家打起了精神。 正式出发前树醒风还做作地咳了两声,频繁斜眼偷看,还用胳膊肘戳了戳恩喜儿的身侧,示意她挽着自己。 恩喜儿轻笑着伸出了手。 两条粗细不一的臂膀,如交媾的蛇一般缠绵地绞在了一起。 第2703章 未知的时间 “又是婴儿喂饭式吗?”,恩竹苦恼地看着餐厅里的一群工人,他回忆起之前在沈府吃饭的窘迫来,他还记得自己刚拿起公筷准备夹东西的时候,沈韶奶奶向他投来的复杂眼神,大约是30%的【多不卫生呀会弄脏袖子的呀怎么能自己动手?】和10%的【原来平民家的孩子是一点规矩也不懂的吗?】和60%的【可怜的娃娃该不会长这么大都没人伺候过他吧?】的成份。 而当时沈韶的表情则是100%的愧疚,脸上几乎写满【对不起对不起,我光顾着想怎么糊过去咱俩的事儿,忘了提前和你说这茬了】的尴尬。 李雨嫣点开手环再次确认了一番自家父母的日程表,笃定这两个家伙傍晚之前不会回来,于是喜滋滋地向工人们摆手:“用不着你们了,都歇着去吧!” 工人们欢天喜地地撤出了膳厅,李雨嫣也欢天喜地地让大家随意落座,好好放松,上校再次确认可以动自己的筷子。 “甭客气!手抓都行!”,阿岳率先给妻子盛汤,“说老实话,我们其实都觉得那些规矩烦死了,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残疾,就算介意卫生问题,有公筷不就够了么?搞那些繁文缛节至于吗?老头老太一把年纪习惯了也就算了,现在好多年轻人居然还搞这个!可蠢!” 李雨嫣用力点头:“没错!而且站一帮外人,都不方便咱们说话……八卦!” “别光顾着吃呀!”,上官非迟拍了拍傅桥声,“快说你的事儿!” 她同时敏锐地注意到,沈韶摇头拒绝了恩竹递给她的一碗醉鸡汤,而军官一脸疑惑的表情,用眼神和沈韶交流了两句什么后,再次把鸡汤推到了沈韶跟前,沈韶则是勉为其难地喝了两勺。 傅桥声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随后像rap一样一个气口不留地说道: “我上午在世忻会所和平攘公的嫡长孙见面结果康启光和周自衡两个傻逼居然在里面蹲点逮我并且强行加入包间说了一堆混账话把人吓跑了现在我根本不敢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和我妈交代!” 李雨嫣好像网速有点慢,呆滞地张着嘴:“世忻会所?那个地方不是贵族会员制的吗?小衡他是怎么混进去的啊?” “肯定是康启光带他进去的呀!”,顾彤彤提醒道,“不是,等会儿,他俩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 “估计是上次聚餐后吧?两个人都觉得对方还算好搞定,同时不希望更多人加入斗兽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决定先清理战场再决斗。”,上校竖起手指发表猜测。 阿岳则和上官异口同声:“他们两个有病吧?至于用这种手段赶走竞争对手吗? “这些重要吗?!”,沈韶摊开双手,“重点是他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把人都吓跑了?也便于我们帮桥桥想办法怎么编排一下好跟她老妈交代呀!” 众人集体转头过去看着傅桥声,听她的回答: “这两个傻逼当对方面说我见多识广(前男友多,贞洁问题存疑),才看不上他这种普普通通的男人;周自衡说自己从小就追求我(家教疏松,从小就不顾及男女之别不重视名声和朋友圈子质量),想跟我相亲就得先过他那关,还说自己会下药,逼急了指不定使什么招(青梅竹马阴险歹毒近墨者黑);姓康的则说自己继承顺位比他还前头点儿,我选他能更早拿头衔(就是冲着爵位来的势利眼),优势十足,还说平攘公的孙子除非有本事去把自己亲爹干掉,不然就排他后边去(到处相亲备胎很多),少在这儿插队……” 上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头问沈韶:“等等……我可能是不太有恋爱经验,但这正常吗?他们两个确定是喜欢傅小姐,而不是跟她有仇?” 沈韶则是一副下巴脱臼的脸:“周自衡也就算了,康启光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这两个人来之前一起磕了什么吗?” “智障!”,上官非迟扶着额头说道,“这家伙最近在看狗血恋爱番……怪我,不该给他推荐《兽娘?反转后宫》的……” 阿岳嘴角抽搐:“我就不具体问那是什么动漫了……现在怎么办?” 傅桥声一脸淡然赴死的表情:“我妈也不至于真杀了我吧……” 上校举手提问:“以前的那些相亲对象,不也最后都是不欢而散么?他们为什么不会出去乱说、导致严重后果?” 傅桥声解释道:“那些基本都是见面、相处、被我发现缺点、以缺点为借口说不合适的流程,我有对方的把柄但对方没有我的,自然就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咯。” “但这次是还没发现对方的问题,就先被队友送了人头。”,沈韶点了点下巴思索道,“那我帮你找找那小子的问题吧?你就和你妈说,其实你早就从朋友嘴里听说了对方的黑历史,但出于尊重和礼数还是按约见面,只是你的朋友们气不过,主动出来制止,但弄巧成拙?最后让小衡上你家磕个头意思一下?” 顾彤彤连忙鼓掌支持:“这个好!这个好!一来有了把柄不怕对方出去乱讲,二来阿姨那边也会觉得是自己没做好调查,还显得是桥桥为了体面受了委屈,肯定不会再怪她!果然还是韶韶点子多!” 傅桥声感激得双眼含水,拿起对方的碗又给她盛满汤:“宝你真是我最爱的宝!” 沈韶嘴角一抽,犹豫地接过醉鸡汤。 “我刚才就想问了。”,上官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沈韶,“秀发哥怕酒精所以不吃我们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忌讳?” 沈韶张口就来:“他手受伤了,所以今天是我开车呀!” “我让工人给你们当代驾送回去不就得了?”,李雨嫣也开始盯着对方。 沈韶提醒道:“我们开的是银色的那辆,只有俩座,没法代驾。” “那你们坐我家的车回去,我再让人把你们的车也开回去不就得了?!”,李雨嫣脑子转动的速度超出了沈韶的预期。 沈韶犹豫了几秒,心想告诉她们几个应该也没事……大概。 “就……月信迟了十几天了。”,沈韶垂下眼叹了一口气,“又不敢去医院查。” 桌上霎时寂静无声,大家脸上的表情以惊讶为主,其次是真情实感的担忧。 顾彤彤率先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是真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处理掉。”,军官斩钉截铁。 “我还没想好。”,沈韶同时说出的话和恩竹完全不一致,这令对方皱起眉看向了她。 上校抓起沈韶的手劝导:“你和我说了让我制止你,所以我叫你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想,该吃吃该喝喝,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沈韶本性还是太过善良和敏感,“你也知道,轻松舒适的人生路线总是有更大的吸引力……” 恩竹捏紧了对方的手指,眼神灼灼地字字剖心,忍耐着痛苦真切地说道:“抵制诱惑,才能达到你的目标,平心而论,我比你更希望有一个家,但我知道虚幻的幸福没有意义,我、我们的婚姻……也不是真的。” “你说的对。”,沈韶回捏了一把对方的手指,随后打开桌上阿岳带来的预调鸡尾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完,“说实话,不好喝。” “可恶!上当了!”,阿岳一锤大腿,“我又被社交媒体上的小广告骗了!” 傅桥声偏过头问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准备出国处理,去一趟涡国。”,沈韶调整好心情,端起鸡汤,开始正常吃喝。 李雨嫣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发红噙泪,她吸了吸鼻子尝试换个话题:“涡国?我以为秀发哥永远不会去这个地方呢?” 涡国便是数百年前曾经入侵谕洲、恩氏先祖拼死抵抗并赶走的侵略者,涡人曾经在东南一带大开杀戒,烧杀掳掠、行同畜生。 “我的思想倒没有这么古板,只是去旅游而已又不是入籍,而且我们当年赶走涡人之后还反向报复了回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休养生息二十年后,率东南三十万民间水兵出征,自备粮草,携带精良的武器装备,以恩氏图腾为旗,驾船登陆涡国南岛,一路杀到北岛最末端,不论老幼男女,歼灭涡人六百余万,占涡国当时总人口的80%左右。”,上校咬牙切齿地讲述那段历史,“涡国因周边海域漩涡较多所以才叫涡国,一些年迈的水兵不方便再长途跋涉,后来那些水兵就原地生活了下来,涡国的人种某种意义上其实已经换过血,也正因此,涡国的文字和语言和我们十分相近。” “等等,也就是说,现在的涡国皇室搞不好和秀发哥还有血缘关系?!”,热爱涡国动漫产业的上官震惊地得出这个结论。 恩竹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恩氏一族是都回来了,当年那些远征涡国的老人,说是就算死在路上也不要死在涡国……呃,李小姐,你鼻涕滴下来了,快擦擦吧。” 李雨嫣迅速拿起餐巾掩面而泣,发出烧水壶开了的声音:“呜呜呜……太好哭了……” 上校挠了挠头,心说这个历史只不过算是课本上有写的常识拓展,让李雨嫣不必。 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是说你们两个太好哭了啦!” 李雨嫣的网速果然有问题,她还在回味刚才那段沈韶下决心的内容:“秀发哥为了让韶韶清醒,居然亲口承认婚姻不实,韶韶一个坚决不要小孩的人居然为了秀发哥犹豫了……妈的,我怎么老遇到人渣?我什么时候能谈个像这样的双向奔赴的正经恋爱啊?” “你少在网上约不靠谱的男人,正儿八经找一个呗。”,沈韶抽了纸帮她擦拭。 李雨嫣吸了吸鼻涕:“你再说!那要不是我经验丰富,在你当时接了谛听的任务后给你上启蒙课,教你钓汉入门技巧,就你原来那个直脑壳,你俩还不一定能成呢……” “等会儿???”,恩竹筷子从手里落到了桌上,“你刚刚说什么???” 第2704章 人总有点小秘密 一年又十个月前。 “嫣嫣,你怎么又要去约会啊?”,沈韶窝在公寓的沙发上给李雨嫣发消息,“你不是说你最近这个男朋友犟得很而且自尊心强,往他脸上甩钱都不一定好使么?怎么会就突然答应你陪你出国去看展子了?” “我有我的办法!我是谁呀?拿捏个男人还不是轻轻松松?”,李雨嫣配上了一个得意的表情包,“怎么啦,有什么事?我可以推了约会先陪你~” “那倒不必,就有个是工作上的事情,但我不方便说具体的。”,沈韶在虚拟键盘上迅速打字,“简单来讲呢,我可能需要你教我一些简单的钓汉技巧。” “啊?” “怎么啦?” “你长成这样还需要钓汉?是哪个没长眼的家伙瞎到这个地步?不是主动跟在屁股后面排队追你,反而是需要你来钓他?” “哎呀不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个出外勤的活儿,问了同事才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干,他们说因为任务目标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试图接触他都没成,正常方式根本没法套话,而且平白无故抓人来拷问也不现实,然后老板就跟我说,之前派的都是男探员,我不如利用性别优势,比如美人计就比较好使嘛。” “不是,韶韶,你这个牺牲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为一破工作至于么???” “哎呀,我没打算做太过分,但可能用点技巧效率确实会更高?我得手就跑!最多亲脸绝不过头!我能保护好我自己,你放心啦~” “只是不过头?那也不行呀!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啦?而且你不是连初吻都还在吗!只是脸也不行!你只能亲我的!” “emmmmm……那有没有,不让人占我便宜,又能起到美人计效果的方法?” “对方帅不帅?” “啊?” “毕竟帅的话,至少不算太亏嘛!” “呃……个子挺高,长得么就还行吧。” “和你年龄差得多么?” “大我不到整三岁,算同龄人?” “做什么工作的?” “部队里的军官。” “靠,那不行!我听阿岳说当兵的都脏得很!天天在泥里打滚训练,指甲缝都是黑的,外加跑步打枪什么的出一身臭汗,而且很多人还喜欢逛窑子,各种意义上的脏!你当心亲他一口后长一嘴的疱疹!” “啊???那怎么办?!以防万一,我要不要先去打点什么疫苗?” “这样吧,明天是周末,你来我家,我教你最高级的技巧!不用承诺也无需坐实任何关系,纯暧昧,肢体接触最多碰手,而且只存在你碰他,不存在他碰你,但我保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败下阵来的终极绝招!” “你不是要去约会么?等你回来再说?” “不用!其实这小子没什么意思,我主要是对逼他答应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乐在其中而已,现在已经攻克了,说实话我已经对他没兴趣啦,所以我已经准备跟他分手~” “……你是真牛逼。” “甩人甩干净的技巧明儿我也教你,在不暴露你其实是在做任务的情况下,记得不要承认自己是在利用对方,先占领道德高地!然后点破他的自以为是,告诉他那些暧昧的瞬间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你其实根本不喜欢他!完全就是他自己想多了!以此防止你的任务对象在事情结束后还跟你纠缠不清!记得删好友!” 上校听到这里已经表情模糊,他打断道:“等一下,我一直以为是我见色起意,所以才被你顺势利用,但其实一开始就是你在故意钓的我吗?包括任务成功之后?” “怎么说呢……technically correct……”,沈韶心虚得面红耳赤、眼球乱飘,“重点是结果嘛,过程不重要……细节也……” 恩竹立刻反驳:“谁说的!细节也很重要!后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为什么任务结束后,你并没有按计划删我好友?” 李雨嫣挠了挠桌布:“计划有变呗……韶韶跟我说她看上你了嘛!对了,后面的事情可跟我没关系哦!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什么?!”,军官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讪笑的沈韶,“那你还……所以其实是你引诱我连续表白?搞到最后原来是我被你泡了?!” …… 夜间,千树广场。 “什么?!”,树醒风刚刚和妻子忆往昔,突然发现恩喜儿的说法和他的版本略有出入,“不是,送完爸回来那天你有脸红?” 恩喜儿点了点头:“有啊,哎呀都什么年代的事情了,那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问你这两个颜色哪个好看?” “所以你从那时候就觉得我不错?”,树醒风非要问个清楚,他用手指示意右边好看,只见恩喜儿把右边的丢到一旁选择左边,“难道不是伍宅我进医院那次,我醒来后跟你表白,然后疯狂表现才好不容易把你追到手的吗?” 恩喜儿摇了摇头:“不是啊,在船上的时候和你讲了的呀,我是不是说要你留下来给我当压寨夫人?我都当族长了,个么总要负责延续香火的咯,而且肯定要生个质量好点儿的孩子,那不得好好挑选?我看上了你的基因,你在我历任男友里,身材最好+脸最好看+脑子最好使,不过主要还是发生了点意外,竹儿实在是来得太早了,我本来的计划是等我坐稳族长之位后,过个五六年再生他的。” “你·把·我·当·种·马???”,树醒风崩溃地靠在沙发扶手上。 “这是对你本人的一种认可!”,她笑靥如花,灿烂得明媚可爱,“总比我告诉你说,其实我是看上了株树塔的钱和势力要强吧?” “……你!”,树醒风简直三观崩碎,“搞到最后,是你泡了我?” “废话。”,恩喜儿又挑了两条裙子对比,“你压根就不会泡妞,当时不过小处男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到底哪来的自信?要是我不主动你能拿得下我?当然是我睡的你。” 树醒风伸手示意他觉得右边好看:“谁说的,我很受欢迎的好吧?从小到大学校里超多人追我,红叶节情书都收不过来。” “哦是吗?那一开始怎么会秒了呢?少在这撒谎,我比你有经验多了。”,恩喜儿这次认可他的选择,留下了右边的。 树醒风反唇相讥:“可拉倒吧你有经验?那请问为什么会流血呢?” “那是因为你这个傻逼乱来!生疏又粗暴压根就是胡搞!”,恩喜儿恼火地把不要的裙子丢在坐在沙发上的树醒风脸上。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对方面前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还遗传给了竹儿!要不是沈姑娘心善帮着瞒,这能害死他你知不知道?” “这也能遗传???”,树醒风心说这根本就是强行甩锅,“还不是因为你给他教得性格太面了?面对漂亮女人就小心翼翼的,还什么绅士?一点儿也不爷们!他就是因为没见识才会不小心冲动上头,果然男孩缺失父爱就是不行!早知道还是留在我身边养比较好!” “放屁,留在株树塔才要长歪呢!”,恩喜儿翻了他一个白眼,“什么父爱缺失的?你有什么作用?我自己是没钱还是怎么?我一样大手一挥就给他买一屋子玩具!而且老娘有的是力气,一样能把他举过头顶玩坐飞机游戏!” 树醒风一时语塞,他狗急跳墙道:“都没人教他生理的事儿!我听说他上军校之后放假回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儿子青春期发育之后洗澡什么的我估计你都不好意思看吧!” “男的能有什么事?我有弟弟的好伐?我什么没见过?”,恩喜儿呸道,“刮胡子什么的军校都会教,你也就这点作用!” 树醒风像个小学生一样得意地做鬼脸吐舌头:“哈哈!看吧!你不知道吧!男人的小秘密多着呢!隐私方面家耀当然不会告诉你!他肯定也是跟爸偷偷说!可怜我儿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夜夜孤单寂寞……” “喔唷,还小秘密呢?”,恩喜儿假笑着威胁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个家伙这些年来晚上一个人睡觉被子冷得很吧?不知道霍霍了多少无知的小姑娘?” 树醒风冷笑一声:“还需要我去主动?那自然都是排着队求着……开玩笑的,没有。” 他立刻闭嘴不再胡说,因为恩喜儿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了。 “你最好是。”,恩喜儿把手上的衣服都扔到了沙发上,“不高兴,都不要了,换一家。” “……那你呢?”,树醒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些年来,你有没有……” “你不是一直派人监视我吗?”,她转过身去,“可我却没有办法监视你,这不公平。” 树醒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背后抱着妻子,柔声在她耳边缓缓地说道:“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尽力让它公平了。” 他闭上眼,用睫毛轻刷恩喜儿的脖颈:“我没有,真的,我发誓。” “发誓又没卵用。”,恩喜儿的语气软了下来,“走吧,我们去隔壁那家逛逛。” 第2705章 远香近臭 “谁说发誓没用?”,树醒风极力邀功讨好恩喜儿,“我是真的很专一,这年头像我这样守身如玉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恩喜儿转过身去勾起嘴角轻蔑一笑:“哦是吗?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只见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纸条来:“趁你在株树塔看着窗外打语音的时候,从你一个跟班手里抢来的,他好像是想找机会偷偷递给你。” 树醒风顿时浑身发麻,他本能地伸手去抢恩喜儿手里的东西:“喜儿,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有不让你解释吗?又不是智障小说电视剧,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你倒是说啊!”,恩喜儿灵活地闪躲着,“顺便一提,跟你那个下属没关系,是我看见了非要他交给我的,不准按失职胡乱惩罚!” 树醒风还在继续尝试抢走纸条:“事情太复杂,一时说不明白!” “你有抢纸条的功夫倒是先说啊!”,恩喜儿也不躲了,把纸条丢到树醒风怀里,趁他还在惊讶疑惑为什么自己突然不要纸条了,一个回马枪直接扇巴掌。 恩喜儿揪起对方的耳朵:“抢了又有什么用?我早就看过里面的内容了!” 她阴阳怪气地背诵小纸条上的内容:“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哦哟,这么千丝丝的小姑娘哪里找来的啦?文化不多倒是喜欢掉书袋,再说了现在早就不流行文青了!” “竹儿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年纪突然迎来父母离婚这样的大喜事吧?”,恩喜儿斜眼看着树醒风一脸【不不不不不不不】的惶恐情绪,“给我张开你的狗嘴,说!” 树醒风拉着恩喜儿在商场里的一个休息凳上坐下,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和她解释清楚,期间发誓三次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干。 “有照片吗?”,恩喜儿听完整个故事,勒令树醒风给自己看秋娘的样子。 树醒风直接点对点给了她一份秋娘的档案:“你看,她长相真不在我的审美点上,我是清白的,纯利用,我真的真的是纯……” “你真是个纯变态。”,恩喜儿咋舌道,“这么小的孩子,侬则老面皮,狗皇帝都四十多了呀!这囡囡带回来给我养多少好啦!”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想怎么气不过,决定找个时间和沈韶商量一下未来如何把秋娘……现在是静纯昭仪,从大殿里弄出来。 “喜儿,我这是迫不得已,长公主之前在列车案上根本不顾竹儿死活,家耀话语权有限,那些官员们在内战中更是大难临头只顾紧着自己,我必须要放一个完全忠于我的、能和皇帝说得上话的自己人在殿里才行……”,树醒风知道只要用儿子作借口,恩喜儿总会心软妥协,他再顺势转移话题,“更何况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带回来给你养,但你不是只收没记忆的婴儿嘛,这孩子那会儿都超龄很多了……” 恩喜儿叹了口气,正如树醒风所料,恩竹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法不顾的心尖肉,也正如沈韶想的那样,孩子总会变成左右女人的负担,谋大事者绝不能在功成之前有这样的牵绊。 “不过,我还挺意外的。”,树醒风小心地去揽对方的腰肢,“你发现了纸条,却还是愿意和我一起逛街,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如此深厚,居然哪怕有第三者也能忍受?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宽容了这么多?” 恩喜儿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枪来,把树醒风吓了一跳,只见她把枪的扳机绕在手指上转着玩,同时温婉一笑:“宽什么鸟容?我又不是脑子瓦特了,我只是想先买完要用的东西,外加让你死个明白把话说说清楚,等我确认无误后,先废作案工具,再杀了你。” “别别别别别……不安全!”,树醒风连忙伸手把枪抓住,怕她这样玩着真不小心走火。 “就是要不安全。”,恩喜儿突然从包里掏出另一支枪来,对着树醒风的脚上来了一记。 “啊———!” 他吓得满头大汗,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鞋尖前方不到五厘米处大理石地砖上的一个新鲜弹洞,那坑里甚至还在冒黑烟,他面色苍白地缓缓转头看向一脸遗憾的妻子。 “看来准头还得再练练,可惜了。”,恩喜儿摇着头叹气,“加油!下次我一定能打中!” 树醒风脸上肌肉抽跳,他颤抖着伸手将恩喜儿手里还热着的枪也按下,强行撑起精神和平时的风度架子:“我们……继续逛吧?已经不早了,还有很多东西没买呢……” “好的呀。”,恩喜儿也恢复了娇媚的模样,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从休息凳上站起来,“我们继续,我想去对面那家成衣店看看,这个牌子的设计师人都很好的,每次出新款都第一时间给我送来,剪裁和面料也特别考究。” 两个人紧紧地搂住彼此行走,仿佛一对恩爱甜蜜的新婚夫妻。 第2706章 漩涡公主 涡国,涡天王宫殿。 少女瀑布般的黑色长发甚至超过了她本人的身高,随着精美的华丽袍子一同流淌在榻榻米之上的地毯之间,如同蜿蜒的河流一般,在黑夜之下,倒映着星空的光芒。 一位贴身侍女正为她梳妆,象牙制的细齿梳顺畅地滑落长发,柔顺得仿佛丝绸。 “他要来了,是么?”,少女朱唇轻启,激动地说着涡国的软语,“那位大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那位大人……拥有最纯正阿修罗之神血脉的那位大人……我的命定之人……” 镜子里那张精致得像是玩偶娃娃一般粉白的脸上,表情甚至有些近乎疯狂,她身旁的侍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毕恭毕敬地向她跪拜行礼回话:“是的,绮罗十六夜公主殿下,可我同时还听说……那位大人并非是独自前来。” 她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公主同行人的信息,公主的房门外就响起了通报声。 “九鬼左卫门大人。”,侍女开门请对方进来,来者是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身着笔挺的现代武士铠甲,他便是由涡天王从贵族子弟中挑选出来、自幼伴在掌上明珠十六夜公主身边陪她一同成长和保护她的同龄武士,这样的武士被涡国人称作“陪嫁武士”,是许多人羡慕又嫉妒的、一边嘲讽一边渴望成为的对象——他们为公主而生,没有自己的人生,他们注定独身陪伴公主,直至自己或公主生命的尽头。 “公主殿下等您多时了。” 少女转过身来,亲切地称他左卫门:“怎么样,消息准确么?” “回禀公主殿下!”,男子先是郑重地行礼,随后抬起欣喜的脸来,“消息是真的!风眠山庄的私人飞船已经申请了前往涡国的航线!恩竹大人预计明天下午两点半就会抵达辉羽飞船起落中心!” 十六夜激动地用双手捂住了嘴,紫色的眼瞳里甚至泛起了泪光:“这么说的话!这么说……!” “天王正准备设宴款待,当天晚上恩竹大人就会来到宫殿,您终于可以见到他了!”,左卫门看上去甚至比公主还要兴奋,公主的快乐在他的心中几乎被放大了十倍有余。 十六夜激动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左卫门!你去帮我和父王说!我明天要出门!我想亲自去迎接恩竹大人!” “什、什么?”,左卫门和侍女都惊得一愣,“可公主殿下,您的身体还……” “我很好!”,少女急忙打断这两个人的话头,“我可以出门!医生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加药量了,我也已经许久没有发病了!” 她急切的脸上泛起红晕来:“我……我想快一点见到他,不想等到晚宴。” 侍女和左卫门对了一下眼神,他们的纠结交织在一起,左卫门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给公主打个预防针: “公主殿下,有件事左卫门必须和您说。” “怎么了?”,公主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青年咬着下唇,挣扎了几秒后,先是示意侍女准备好用手环呼叫王室的医生,随后才缓缓地吐出那句话来: “听说恩竹大人他……已经结婚了,他这次访问我国,还带着他的妻子一起。” 眼见少女整个身体变得僵硬,随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侍女和武士惊恐地大喊了起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十六夜!十六夜!!!” …… 沈韶猛地打了个大喷嚏,她随后莫名其妙突然犯了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人在咒我。”,她交叉双臂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试图把毛孔安抚下去,“还是说涡国有什么案子?” 恩竹把茶水放到了自家客厅的茶几上:“不是吧?这你也能有感应?” 他伸手摸了摸沈韶的额头:“怕不是感冒了才会身上发冷,最近室内外温差很大,特别是李小姐家,感觉冷气开得有点太猛了,今天一出门跟被瞬间传送到赤道一样。” 沈韶点开手环浏览了一下最近的新闻,随后用手挥出去一个屏幕:“你看!真有案子!涡国最近的都市传说之开膛邪魔!夜间杀人,连环凶案!尸体内脏缺失!” 上校探过脑袋来一看:“你该不会是想去调查这个事情吧?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哦?” “哎呀,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沈韶兴致勃勃地开始着手搜集相关资料,她注册了一个涡国当地最热门社交媒体平台的账号,才打开首页就被弹窗下了一大跳。 开屏画面上赫然出现了恩竹的脸,图片上的他身穿军装礼服,立正挺胸,抬头四十五度角眺望远方,身上被p了一条绶带,上书“神の子”,背景图也是各种花团锦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涡国偶像出道了。 “卧槽什么情况?”,军官顿时傻了眼,“我不是跟他们(负责飞船调度的家丁)说了这次是低调出行的吗???” 他点开手环更是两眼一黑,邮箱里躺了一封风眠山庄转发过来的邮件,是涡国皇室给恩竹的的欢迎晚宴邀请函。 沈韶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对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这是搞什么?” 军官扶着额头倒在沙发上:“说来话长……简单来讲的话,就是数百年前的远征军把涡族杀得人格崩坏精神分裂了,幸存者和涡族王室直接把战斗力超强、报完仇也不干别的就直接走人的恩氏一族当作了天神,民众把那场复仇式的屠杀当成是阿修罗神降下的天罚……为了惩罚他们觊觎别国的资源和领土,神将整个国家颠覆后再赐予重生。” 沈韶嘴角抽搐:“符合我对这个盛产动漫的中二国家的刻板印象……后来呢?” “后来?留在当地生活的水兵觉得好玩,就按这个继续胡诌,说那场复仇式屠杀是旧世纪的终焉和新纪元的开端,而幸存的涡族王室则是由神明赐予的统治权力,胡说八道几百年过去,真他妈把我们给传成了创世神,再后来恩氏开始发展远洋航运业务,恩氏的生意人再次踏上这个岛国,用带着家徽的旗帜证明了身份,得到了涡族王室的超高待遇,于是顺利地开展业务,就这样。” 沈韶抬起眉毛:“就这样?我不信,涡国不是周边海域漩涡很多,除了一些内湾以外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合作为海港吗?我看现在的货物运输工具也以飞船为主,恩氏在那边做的什么业务啊?” “收收房租,管理管理治安,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忙处理邻里投诉……” “啊?” “昂,就是你想的那样,黑道。” 沈韶猛地爆笑出声,说恩竹跟自己学坏了,居然把收保护费说的这么好听。 她指着开屏界面上的恩竹照片:“所以,恩氏族长也就是恩掌柜就是天神阿修罗,而且还是个女武神,然后呢你是她儿子,所以也就是神之子咯?” 沈韶在恩竹为难地点了点头之后,抱着肚子笑得在沙发上打滚:“救命太中二了!二次元浓度太高了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我乐意吗!”,军官羞耻得扯着头发崩溃,“这下好了!本来打算低调出行的,谁给他们透露的消息啊!居然还要赴宴!” 沈韶还在乐:“哎哟笑得我肚子疼!肯定是申请私人飞船航线的时候暴露的呗!神之子降临,不得好好欢迎一下?”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军官又羞又火大,他点开手环联系在涡国的恩氏企业负责人,把开屏截图发了过去:“十四叔公!这是谁搞的啊?我求您管管吧!” “喔唷,竹儿你这是要走花路啊?不过这可不是我们搞的呀!”,聊天框里的十四叔公很快回了消息,“好像是涡国王室那边弄的,我跟他们讲一声,低调低调,我懂的~” 沈韶注意到这个十四叔公的头像是黑底金丝龙虎斗的图案,上面还写着“龙虎天道众”的字样,猜测这就是恩氏在当地的黑道团体名称,而十四叔公就是所谓的黑道头头老爷子。 她想到风眠山庄那群纹身家丁们,心说恩氏搞黑道那可真是太专业对口了。 第2707章 中二病的国度 恩竹痛苦地打开风眠山庄发过来的邮件附件,里面贴心地附带了涡国王室成员的照片和简介,帮助他在明天“尽可能低调”的晚宴上表现得有礼有节。 涡国作为没有自己军队的、谕洲的附属国,他们的王室相比谕洲皇室来说,基本上约等于吉祥物,只是在涡国本国范围内比较有权势,但一旦出国就不怎么受重视了,涡国在国际舞台上通常被视为谕洲的包包挂件。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去人家的地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强龙难压地头蛇,还是要做到基本的尊重,哪怕涡王祖先被打自闭了之后还亲过自己祖先的脚趾头。 甚至亲脚趾这件事,被当作神开辟新纪元授权涡天王统治的允诺证明,他们还骄傲得很……主要还是因为如今的涡王室并非数百年前入侵谕洲的那一支,恩氏主打一个冤有头债有主,把原本的王室杀了个干净,现在的涡王室其实是旁支的旁支,老婆孩子热炕头地在海边打渔为生,史官翻烂了书卷也没找到其他活着的王室血脉,实在是没有别的继承人了,只得把他们叫回京都去继承王位。 这样一来,涡王室的政治地位更低了,于是数百年来经历了武士治国、文官治国的变迁和拉扯以及夺权,逐渐形成了目前的王室+文武议会+平民代表议会的三权分立格局。 涡国的议政模式共二十一张决策票,涡天王拥有一票决策权,而文武议会里的十票则是武士和文官各占一半票席,平民代表的十个席位基本上被富商和黑道分完,其中会有一两个票席象征性地留给宗教界人士和劳动者代表,除非特别重大的事项出现,涡天王才会会发动一票制,大部分时候还是根据另外二十票的结果来做最终决定——因为如果涡天王反对了另外两个议会的一致决策(超过80%),涡天王vs同意vs弃权出现等同或超过1:16:4的情况,决议则会被驳回,两个议会有权启动“提前继承程序”,让涡天王的王储代为决策,重新投票,直至达成非偏颇的合法结果。 就这样,各方势力在这个小小的岛国上各怀鬼胎、互相制衡地发展至今日。 沈韶的母亲慎博郡主专门研究过涡国的政治体制,还写了一本小说体的书,叫《天王与他的刀剑》,因风趣诙谐的文风卖得不错。 沈韶小时候帮母亲整理过写书的资料,但这本书里主要讲的是涡国新纪元之后的事情,对神代时期的历史一笔带过,所以她没想到恩氏的存在对涡国来说居然有这样…… 超他妈搞笑的意义。 沈韶收起了搜集都市传说故事的屏幕,她打算和恩竹一起看一下风眠山庄发来的小册子,毕竟两个人要一起赴宴。 “要命,这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谁是谁老婆啊?”,上校对人脸识别有些发愁,他自认为有轻微的脸盲症,“说起来,傅小姐需要的相亲对象黑历史你已经帮她找好了?” 沈韶记脸能力超强,她一边快速翻动着屏幕图像式记忆,一边回答恩竹:“找好了呀,很简单,我把名字给柳老板,她问花柳阁一打听,就找到这小子的记录了。” “原来上流社会也很在乎这个吗?我还以为贵族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沈韶转过头来表情复杂:“虽然这种分级物化的话我很不想说,但事实是,许多贵族不屑于去花柳阁找乐子,他们一般都会在府里从小养外籍私妓或者找普通人家的清白姑娘做小妾,去花柳阁这种地方反而会被嘲笑,这就是为什么小衡去花柳阁的事儿在男人堆里也算黑历史,他们会说花柳阁里的游女小厮什么的,那都是平民玩的低级东西。” 上校张着嘴吃惊:“……我靠,恶臭啊!” “是啊!”,沈韶怒捶沙发,“所以我希望尽快取缔掉这些糟粕!” 恩竹感叹着摇了摇头:“不过也真奇怪,傅小姐的相亲对象怎么总是奇怪的家伙?她母亲不是县主来着的吗?” “都怪桥桥的舅舅呗,当年国库案弄得那么难看,害得桥桥妈妈也不好找对象,傅家其实不算世家里太有名的,只是那会儿赶上了影视剧的春风发了财……贵族世界里这名声一旦差了,就会带来阶级跌落的焦虑,所以昌宁县主社交上一直很积极的,就是呃……说难听点就是趋炎附势,一心想靠嫁女儿翻身。” 沈韶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很难劝傅桥声勇敢追逐自己真心所爱,因为傅桥声家里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傅桥声本身又没有什么自立和反抗的能力,叛逆就基本上等于自杀,只会同归于尽——就算傅桥声玩一手生米煮成熟饭,昌宁郡主也只会买凶杀了血统低劣的“奸夫”,并对外否认女儿失贞,最后让傅桥声招个贵族或世家里头旁支的闭嘴男人入赘了事。 “唉,不知道涡国是什么样的。”,军官也替傅桥声叹了口气,继续看小册子。 “涡国应该只会更严重吧,毕竟那边没经历过我爷爷他们主张的一些律法改革。”,沈韶翻了一页说道,“那边到现在还有合法的奴隶呢,比如这种陪嫁武士,一般是从武士阶级的子弟里挑选,专供王室公主保命用。” “九鬼左卫门?好中二的名字啊……”,军官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小金最喜欢涡国的动漫了,这趟过去我给他背点特产回来吧!” 沈韶突然挑起嘴角坏笑:“你不也挺喜欢涡国特产的么?我见你小电影没少看嘛!” “我哪有!”,上校面红耳赤地否认。 沈韶戏谑地戳了戳他的裤腰:“难道你最近这几天就都忍着没看?我可不信!” 恩竹一把擒住了对方使坏的手指,面露更加邪恶的笑容:“这么怀疑的话,那不如由你来亲自检查一下库存?” “啊?”,沈韶一愣,随即脸颊通红。 恩宅的窗户忽然全部熄灭了。 第2708章 盼来的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恩喜儿把手里的小纸条折好,递给树醒风的下属:“正常回复,以后和秋娘沟通的这个事情,就由我来负责了。” 她转头看向树醒风,一脸灿烂的笑容:“董事长,我这样回复还可以吧?” 树醒风在下属面前依旧维持着冰山脸,他潇洒而从容地摆了摆手:“无所谓,那以后就交给你来办吧。” 他手心里捏汗,表面上还是很冷酷的模样,脑子里在思考恩喜儿替他回的那句“与君千里共明月,天涯咫尺自同风”是为什么。 自己老婆不仅不吃醋也不生气,甚至在帮忙哄着秋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儿子? 恩喜儿总是拥有读心术的特异功能,她在下属离开后对着树醒风的耳朵回答他的心理活动:“我为什么要吃醋?你敢真背叛我的话,直接杀杀掉就是了,难道烂货一只我还脑子坏了去跟人抢?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自己的伢儿,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我是土匪,你自己说的,难道已经忘了吗?”,她笑靥如花,而树醒风汗如雨下。 恩喜儿一边点开手环看消息,一边和树醒风说话:“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怕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至于你说的心……” 她敲击虚拟键盘回消息,同时冷冷地从口中吐出让树醒风心脏一紧的字眼来: “我的心从来只给醒风,我不认识什么狗屁姓树的什么董事长。” 她把屏幕挥给对方看,上面是来自风眠山庄的消息,十四叔发来信息说恩竹和沈韶要去一趟涡国:“董事长,给您报告一下,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我和我爱人醒风生的孩子,貌似也有孩子了?” 树醒风刚刚还面色铁青,这会儿急得连表情控制都做不到了,他赶忙拉过屏幕来一看:“私下预约妇产医院?不叫御医上门反而特意跑去涡国?他们要干什么?!” “个么正定是去组特呀!”,恩喜儿快速回复让十四叔千万保护好两人的隐私,不论检查如何,都不要让半点消息走漏出去。 “你疯了?!”,树醒风立刻一掌将全息屏幕打成无数的数字碎片,“那是我的孙子!那是我们的孙子!你怎么能任由……” 恩喜儿怒目转身用手指着树醒风的鼻子骂:“孙什么孙?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指手画脚沈姑娘的人生?我今天心情已经不太好了,我警告你覅再惹我!” 树醒风眼见妻子发红的眼睛里漫起了水,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可……喜儿,他们有孩子的话对我们的计划也有好处,如果这孩子能出生,沈家从此就再也不可能背刺我们了,这件事上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再想想?” “没什么好商量的。”,恩喜儿再次召唤出屏幕来回消息,“你说我不能成大事也行,说我妇人之仁也无所谓,只是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比沈姑娘自己的人生更重要。” …… 恩竹从身后紧紧地抱着沈韶,将脑袋低下去轻吻她的后颈,沿着曲线向下和向右,又尝试用牙去咬对方的肩带。 “等等……”,沈韶先是挣扎了一下,却反被抓住了胳臂,对方的大手将其揽腰转过身来,堵住了她的嘴,随即又把她抱到了茶几上,俯身把沈韶轻压在身下,双手从保护着的对方后脑和控制的手臂上撤走,去触碰腿侧。 她的手也由此得到解放,于是连忙用力推开了恩竹:“我都说了等等!” 上校立刻停下动作,从桌上爬下来关心道:“抱歉,是刚才不小心磕到哪里了吗?还是说我刚才做得不好,又吓到你了?” “那倒不是。”,她捞了捞肩带和家居袍,重新系好腰带,“我还是有点……没心情。” 沈韶叹了口气:“也等你手臂再恢复恢复吧……话说你刚才这套小连招哪里学来的?” 军官立刻解释:“不是小电影!我只是问上官小姐要了几本你以前喜欢的漫画……” “那都是我初中年代看的东西啦!”,沈韶的表情变得慌张又羞耻,满面写着【卧槽不要用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一类的话。 沈韶高频地捶打着对方的胸膛:“女大十八变没听说过啊?我现在已经不看那些了!人的喜好是会改变的好吧?!” “女大十八变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吧?不要仗着自己比我多读过几本书就随意糊弄我好吗?”,恩竹嘴角抽搐着反驳道,“我翻了两本,完全是肉泥上撒香葱,几乎不带素的。” 沈韶辩解说是上官发错成了同人本,原着是正常剧情,她小时候看的是原着。 “可是上官小姐说你相比原着更喜欢看这种小本子……” 沈韶从地上捡起一个刚才被推到地上的水果,塞入军官的嘴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第2709章 落地!涡国之旅! “所以这个十四叔公果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十四叔?”,沈韶在私人飞船上一边和恩竹下棋一边聊着闲话。 恩竹点了点头,他往前推了一卒:“他是我曾祖父的第十四个儿子,虽然我母亲叫他十四叔,但其实他比我娘还小个两岁,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果然?当年那个又是什么意思?” “确认一下亲戚关系而已,没别的意思。”,沈韶心想差点说漏嘴,险些脱口而出【就是当年帮着恩掌柜戏耍刚到凌水买房子住的树醒风的那个十四叔】来。 上校也没多怀疑,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棋盘:“十四叔公人挺好的,原本在凌水做物业管理方面的工作,随着恩氏成为皇商后,家族业务逐渐拓展到整个东南地区,他觉得自己做物业管理太屈才,于是自告奋勇去涡国开辟新天地……不过,从小我母亲就让我少跟他玩。” 沈韶思索片刻跳了个马:“为什么?” “因为……”,上校挠了挠脖子思考措辞,“他很好玩,但是不太正经……你要输了。” “不太正经?”,沈韶的眉毛一高一低,随即看向棋盘,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错误,恩竹的炮吃掉了她最后一个象。 一个家丁走上前来,示意该收掉棋盘了:“沈小姐,竹哥儿,我们要降落啦。” “你这家伙还真会拉偏架,我马上都要赢了!”,军官开玩笑道。 家丁收掉棋盘拍了拍他的肩膀:“happy wife happy life,让三个棋子输了也不丢人,又能哄老婆开心,竹哥儿你还得学学!” 沈韶鼓着脸不爽:“我是初学者!输给你很正常!有本事跟我比围棋!我让你九个!” “棋种都不一样,怎么能按数量论高低?”,上校宠溺地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 飞船落地,沈韶马上就知道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的答案了。 一辆加长版豪华轿车横在涡国京都郊外的辉羽飞船起落中心地面,两排整齐划一站立着的是纹身黑衣的风眠山庄家丁,而站在车头最前方那个染着黄毛、穿着丝绸云纹大氅的大叔正是那个“不正经”的十四叔公。 他的两条手臂也没闲着,左右各搂着一个女人,见恩竹下舷梯,立刻一把将二人推开,心花怒放地张开手臂迎接了上来: “竹儿!好久不见!” “十四叔公!” 两个人用力地拥抱,并且彼此的手臂肌肉都瞬间隆起,仿佛要勒死对方,沈韶心里吐槽说这大概是力大无比的恩氏一族惯用的打招呼方式,非常人能理解。 “之前你办酒,这边正好有个当地小帮派闹事,搞下克上的老传统,狗东西害死我们两个弟兄,搞得我都没能赶回来!太可惜了!” 十四叔公率先松手在臂力比赛中认负,寒暄两句转头向沈韶用正常的方式打招呼:“沈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十四叔公您好,初次见面。”,沈韶礼貌地行礼,并双手递上见面礼,“薄礼一份,还有给您补上的喜糖和喜酒。” 十四叔公哈哈大笑着接过礼物:“不用这么客气!你们两个假结婚的事我听喜儿讲了,自己人,不用装样子的,自然放松一点!” 他大拇指往身后一挥:“上车!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用来放松的好东西!” 风眠山庄的家丁们拉开车门,先请沈韶上车,她刚往里看了眼就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恩喜儿和十四叔公说的话,明显是对方只听了前半句“在皇帝的猜忌下只好先假结婚”,没听到后面的“他们两个本来在正常谈朋友”那半句。 同时,她也立刻理解了为什么恩喜儿一直不让儿子跟他玩—— 加长版轿车的沙发椅上坐着四个人,二女二男,女的上着紧身衣,下着皮裙黑丝吊袜带,男的则裸着上身,穿着泳裤。 恩竹手速飞快地一把将探入半个脑袋的沈韶从里面拽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递给她,并火速关上车门:“十四叔公,你是不是又没听我娘把话说完就自己发挥?” “哈?”,十四叔公伸手进领口尴尬地挠了挠胸前,“你俩不是假结婚嘛?” 他自以为懂了什么似的,一拍手掌:“哎呀放心!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只是正常的服务业!不是风俗业!都是清白的姑娘小伙儿!只陪玩不干别的!只是穿得比较有特色而已!而且他们专业性和原则性都很强的!” 话音未落,车窗降下,里面甚至伸出四条手臂,点开了手环展示:居然每个人都有理疗师证照和疗愈师资格认证,两个男的甚至是涡国二级国家运动员,女的则是舞蹈演员出身。 恩竹和沈韶先是震惊地大眼瞪小眼,随后一齐摆手:“不不不不不不,我们是假结婚没错,但不代表我们两个根本不认识!” 上校揽过沈韶,再次强调:“我们在这之前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啊?”,十四叔公张着嘴没理解,“哦所以喜儿表达有误,你们是真夫妻咯?” “那也不是……”,恩竹尴尬地捂着眼。 “睡觉没有?” “……” “不说话什么意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俩就是正常从恋爱到结婚,也睡过觉,又有结婚纸,那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夫妻嘛!喜儿也真是的,净跟我胡说八道!搞这么一出乌龙!” “不不不不不不……”,恩竹扶着额头脑仁疼,他没法向字典和自己差不多的十四叔公解释明白沈韶的思路,“反正,结婚是假的,但我们两个确实是在交往!” 连沈韶自己都有点被绕晕了,她先打圆场:“谢谢十四叔公准备这么……有当地特色的礼物,不过我们确实是兴趣不在这方面……” “好吧好吧!”,十四叔公甩了甩宽袖,“你们坐另外一台车,先跟我回本部宅邸休息一下,晚上象征性地去吃顿饭,之后你们爱干嘛干嘛!要帮忙吱一声就是了!我老了,搞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男女关系混乱得很!” 沈韶心说明明你才男女关系混乱好吧?刚才你搂着的那两位是大叔婆和二叔婆吗? 第2710章 人总是习惯性地去做自己擅长的事 “没有叔婆?”,沈韶眨了眨眼,上校刚回答了她只是开玩笑的提问。 恩竹点了点头:“是的,十四叔公坚持游戏人生,绝不结婚,不过他来涡国之后,有了个被神秘生母扔到家门口的女儿,今年过完生日比你都小两岁,我还得管她叫姑姑。” “难怪恩掌柜不让你跟他玩。”,沈韶啧啧感叹,“肯定是怕你跟他学坏。” 恩竹笑了笑,他竖起手指提醒:“不过,十四叔公真的是个好人,这一点不要怀疑,不管他做看起来多出格的事情。” 沈韶心想,恩竹这样说,这个十四叔公多半就是当年力挺恩喜儿做族长的一派。 两个人这会儿都换好了晚上赴宴要穿的礼服,一边等“出门办事暂时还没回的姑姑”回来,一边并肩坐在被称做“缘侧”的半开放式走廊的台阶旁聊天。 龙虎天道众的宅邸位于京都市区核心,这是一栋占地近五亩的涡国传统建筑,十四叔公说是为了不要显得太过格格不入,所以才按当地风格建造—— 全木质结构,模仿谕洲的传统屋檐斗拱简化后称之为“偷心造”,竹质围墙和院子里富有特色的枯山水,私心地混入了一些从谕洲带过来的造景松和非本土花卉。 这里和沈韶想象中的黑道大宅不同,里面的风眠山庄家丁们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也没见到什么刀光剑影或是血染地下室的痕迹。 甚至所谓的“作战室”里,也只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刚才十四叔公眉飞色舞地向他们介绍自己这些年在京都开辟出来的业务范围: “鸟木町到折苑町的所有,我是说所有!所有的停车场和路边停车位,不管是代客泊车还是收费泊位业务,全都是我们的!” 沈韶闻言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继续听下去: “从花溪町到河边这一整片,注意我说的是一整片!一整片的物业和居家治安,不管是邻居的狗半夜叫,或者是在违规时间装修,甚至夫妻吵架闹离婚调解,全都由我们负责!还会定期举办慈善公益活动和社区活动!大小节日我们也都会请设计师精心装饰!” 沈韶有点憋不住了,但心说还是等等吧再听会儿万一呢: “这里,到这里,包括这座桥下面的商业街,租金都是我们的!歌舞伎町的东侧也是我们的!都是连锁店,很正规的!” 沈韶心说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很难相信你弄的这个业务是正规的啊! “不过沈小姐我想再给你解释一下,我们的姑娘和小哥都是正经按摩师和陪玩师以及疗愈师,真的不是卖身的!他们只是穿的衣服比较少,那是因为短装方便活动嘛!而且都有正规考出来的证书,我们收费比较高也正常是吧?肯定要尊重知识分子的劳动嘛!至于按摩手法么……涡国女孩大多比较温柔,所以力气比较轻,外加按摩室环境昏暗,容易看不清楚,偶尔不小心摸到一些敏感位置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出现那种蛮不讲理的客人,我们都是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们的!” 沈韶脑子里嗡嗡回响着梦尘说的“素菜荤价骗人充值会员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十四叔公,所以你来涡国后做的事情,和地产物业管理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 这个问题让整个房间安静了十几秒,十四叔公突然崩溃地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没有!呜呜呜呜呜!就是没有啦!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真是个废物!大老远跑到这边来本想开展一番大事业,结果到头来做的还是物业管理啦!!!” 恩竹拍着对方的肩膀哄着,说才没有废物那么严重,十四叔公这不是干得很好嘛!不仅在原本的物业管理业务之外增添了商业地产招商运营,而且分明是涡国有名有姓的黑道老大,快意江湖,非常炫酷! 沈韶心说到底谁才是长辈啊! 现在。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家丁从花园里跑来通知:“竹哥儿,大小姐回……你姑姑回来啦,等她换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沈韶心说哦豁传说中的黑道大小姐,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根本就是普通的女大学生。 沈韶的期待值拉得太高,眼前这个衬衫配女式西裤打扮的女生卸下了塞满文件的沉重手提包,甩了甩手腕说忙了一天总算下班了:“实习生也剥削得这么狠!狗涡的臭老板!” 这个叫恩爱媛的女孩长得和恩家人一点儿也不像,沈韶注意到她的额发长有美人尖,而就她见过的恩氏全族都没有这个性状。 更像是涡人的基因。 “爸爸!我不想干了!”,爱媛向十四叔公撒着娇,十四叔公却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这是锻炼,自己是特意帮她伪造的身份,方便去学习别家企业的管理模式,必须坚持。 “爱媛,看看谁来啦?”,十四叔公用手掌一指,这个女生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小竹儿!还有这位一定就是沈小姐了吧!” 恩竹烦躁地躲避着这个称呼,几乎把【明明我年纪比你大】写在脸上:“……姑姑好。” 沈韶尊重地行礼,并递上准备好的见面礼:“姑姑您好,初次见面。” “叫我小爱就好啦!或者入乡随俗,叫我爱酱呗!”,她迅速牵起沈韶的双手,“天呀,你以后就是我的整容模板了!” 沈韶说爱媛本来就很漂亮了不用整容,而恩竹则骂骂咧咧地说凭什么沈韶可以用平辈称呼,恩爱媛却要求自己必须管她叫姑姑。 “按辈分,我本来就是你姑姑!”,爱媛嬉笑道,“沈小姐和我是同龄人,我们互相用平辈称呼有什么问题?” 恩竹不快地磨着牙齿,咒骂过去的多偶制真是遗臭万年祸害百代。 第2711章 我的珍宝 “左卫门!我害怕!” “公主殿下,放心,有我在。” 这样的梦境已经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九鬼左卫门总是会回忆起童年时期那位明媚又健康,总是拥有灿烂笑容的公主殿下。 十六夜会牵着他的手,让他陪自己抓王宫池塘里的小蝌蚪;会突然出现在他练习剑道的道场,让侍女递给他解暑的汤水;会在偷偷爬出宫墙玩耍的时候,骑在檐上害怕地呼喊他。 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公主的私有物。 但她也是他自认为属于自己的珍宝。 他用心脏起过誓,一定要守护她。 左卫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焦急地伏跪在十六夜的房门外,医生正在里面给患有心疾的公主诊治。 昨天下午公主忽然晕倒,当时左卫门和侍女就喊来了王宫里的医生,给她吃了速效救心的药物,把公主成功唤醒,随后便是送入王室医院里观察了一夜,确认没有更多危险。 但第二天一早,左卫门来探望公主的时候,一句话就将他原本放下来的心又提起: “左卫门,我让你去打探的消息怎么样?恩竹大人要来涡国是真的吗?” 左卫门双目惊恐,他嘴唇颤抖地再次确认:“是真的没错,可……公、公主殿下,这件事,昨天我已经回禀过您了呀……” 十六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眼睛里只有天真无暇:“没有呀?昨天不是我让你出去打听,之后就一直没回来么?” 十六夜公主失去了她晕厥前三十分钟内的所有记忆。 “公主殿下……我认为您可能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检查。”,左卫门咽了一口口水,敲击手环再次呼唤来医生,退出了房间,内疚地以【土下座】的姿态候在门外等待。 …… “哎哟!左卫门大人,您怎么跪在这里?” 医生从房间里退出来,转身就被地上的左卫门吓了一大跳。 “佐藤医生……”,左卫门从地上起身询问公主的情况,“公主殿下她怎么样?” 医生帮着他拍了拍衣裤上的褶皱:“左卫门大人您放心吧,公主的脑部并没有什么大碍,检查过并没有磕碰的外伤,核磁共振的结果也显示没有问题……您说的短暂性失忆,可能只是因为突然的消息冲击,让人的精神上产生了自动保护。” 他顿了顿继续提问:“公主殿下到底是得知了什么事情才会这么激动?” 左卫门再次沉沉地叹气:“……是因为恩竹大人的事情,我告诉公主殿下说,恩竹大人已经结婚了,这次带着妻子一起来。” “哎呀……原来如此。”,佐藤医生恍然大悟后又展示出了一脸为难,“这样吧,我给公主殿下开一个卧床休息二十四小时的医嘱,先让她不要参加晚上的宴会了。” 佐藤医生一边点开手环在上面开单,一边说道:“天王殿下那边我也会禀报说明公主殿下缺席的事情,我听说恩竹大人这次是低调出行,而且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所以除了晚宴以外应该是不会再造访王宫了,这么一来,只要避开今晚,就不会有问题……” 他敲字的手指停下,犹豫地转头叮嘱左卫门:“还希望左卫门大人也能配合,短期内不要再刺激公主殿下了。” “我明白。”,左卫门微微欠身鞠躬,“配型的事情,也麻烦佐藤医生您一旦有器官源的消息,就立刻安排公主殿下的移植手术。” 佐藤医生关闭了全息屏:“那是自然,十六夜公主殿下是天王大人的掌上明珠,这些年王室医院来一直是拼尽国力在寻找配型,但这种事情有时候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成功……” “还是要看运气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句无可奈何的话来。 左卫门的手环嗡嗡震动,是十六夜公主殿下在呼叫他。 “左卫门大人,别忘了我方才说的话。”,医生向他行礼告别,“短期内,别再刺激公主殿下了,转移注意力也好……撒谎也好。” 左卫门坚定地点了点头,推开房门进入。 “医生说我没事,别担心啦。”,公主对着进门的左卫门说道,“带我回宫殿吧,今晚父亲大人要设宴款待恩竹大人,我也很想见到他,我该抓紧时间梳妆打扮了。” 左卫门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医生刚才和我说了,您还需要卧床休息二十四个小时,才能外出活动。” “什么?!”,十六夜惊慌地张大了嘴,她这个表现让左卫门紧张地抖了一下,他怕自己的这句话就已经会造成过多的刺激。 于是他为了稳住十六夜,赶紧找补:“不过没关系!恩竹大人这次来涡国应该会待很久,他申请的返程航线是在一个月之后呢!您还是有别的机会见到他的!” “可是……那岂不是今晚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会先我一步见到他吗!!!” 十六夜哀嚎着往后躺,吓得左卫门以为她又要晕倒,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炸毛了。 左卫门拉了一只椅子来在病床旁边坐下,柔声劝慰着十六夜: “谕洲有古诗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迟一点点见到恩竹大人而已,不会有任何坏影响的。” 十六夜鼓着脸点了点头:“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也对,恩竹大人他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 左卫门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公主的要求就让他差点两眼一黑: “那,左卫门,你帮我送一封信给恩竹大人吧,我想明天能下床了,就陪他一起出去游览,他刚来涡国,人生地不熟的,不如由我亲自来向他介绍我的家乡吧!” 十六夜见对方愣着不动,又说了一遍。 左卫门汗流浃背:“……是,公主殿下。”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不,武士绝对不能退缩!为了公主殿下!为了公主殿下!!!” …… “这就是你晚宴后一路尾随我们到天道众宅邸门口,莫名其妙说什么让我们离婚,又突然冲上来一个滑跪土下座并举着刀以切腹自尽威胁我们的原因吗?” 沈韶无语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家伙刚才嘶吼着向他们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在恩竹秒拒之后突然拔刀,吓得恩竹赶紧把沈韶护在身后并且做了一个掏枪动作却发现因为赴宴而根本没有配枪,于是只好摆出决定和对方肉搏的防御姿势,然而这个家伙却只是大喊道: “如果恩竹大人您不能接受,我只能切腹自尽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两个人瞬间表情失控,恩竹立刻飞起一脚将他的武士刀踢飞阻止,沈韶也迅速冲出去把落在地上的武士刀捡了起来,跑开远离这个疯狂的家伙,防止他自杀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沈韶吐槽说这简直就是一场棒球比赛。 左卫门在沈韶的逼问下说出了他这么做的缘由,恩竹和沈韶两个人面面相觑。 “其实你的要求只是,恩竹假装单身陪十六夜公主一起逛个街。”,沈韶帮左卫门重新整理了一下,换来的是恩竹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先别这个脸,我也想做这个表情。”,沈韶扶额叹了口气,“我记得这里是女频吧?为什么会有这种狗屎剧情?难道不是应该反过来有一群男的为我争风吃醋吗?” 恩竹疑惑地问沈韶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没听懂,什么这里是女频? “没什么。”,沈韶十分烦躁。 恩竹把趴在地上一裤子灰的左卫门扶了起来:“九鬼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和我的妻子很恩爱,我们不会离婚的,我也不愿意做出任何会让她难过的事情。”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如想别的办法帮公主转移注意力吧?配型的事情我也会帮忙,谕洲人口和消息也都更多,我也会让风眠山庄的人帮忙在各大医院里一起打听的。” 沈韶也表示自己家里能提供帮助,可以把等待行刑的死刑犯的信息提供过来,看看有没有能配上的心源。 左卫门咬了咬牙,他用力地摇头。 为了公主殿下,他决定说一个令自己都会心惊胆战的谎。 “医生说,公主殿下她,只剩一年了。” 左卫门在心里忏悔,如果神佛要惩罚他的口孽,请把一切报应都落到他自己身上。 沈韶的眼球颤动,她不忍心再拒绝。 恩竹还是不肯,他攥住了沈韶的手,眼神示意她不如改变计划,就说有别的急事,先离开涡国,换个地方去医院检查。 “两天……不,就一天。”,沈韶替恩竹答应了下来,“不,就十四个小时。” “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回来。” 她向左卫门提出了要求。 第27章 后记 “你爱我吗?”,天道众宅邸内,恩竹严肃地盯着沈韶,还用大手托着沈韶的脸,把对方的脑袋轻轻掰过来强求对视。 “当然了!你怎么敢怀疑这个!”,沈韶努了努嘴,“可是……你也听到了,人家就剩一年,如果没找到配型的话……才十七岁的女孩子啊!多年轻啊!就当是完成一个心愿呗,换个角度想也就是粉丝见面会而已……我担心的是明天要怎么收场才好,万一她真就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后面岂不是更麻烦?” 二人被十四叔公安排在了同一个榻榻米房间,但是鉴于恩竹反复强调的【假结婚】,一头雾水的十四叔公还是让人给备了两套被褥铺在地上,但又觉得不对劲,于是把他们安排在了远离主宅区域最远的一栋独立屋里,离开前挑着眉毛暗示恩竹这里很安静,不会被打扰,距离众人够远,隔音也可以放心。 他甚至撤走了所有家丁和工人。 沈韶起身坐在军官的大腿上,扑到了对方怀里,面对面抱着倚靠在沙发上的恩竹,哼哼唧唧地搂着他的脖子往肩膀上蹭脑袋。 她的不高兴,肉眼可见。 “还是算了吧。”,上校也不想让她难过。 虽然他私心地希望对方现在这样的【撒娇行为】能持续久一点。 “都已经答应了。”,沈韶咬了一口恩竹的脖子发泄不满,“不过见见而已,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青春期小姑娘都喜欢夸大其词地想象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明天大概率幻灭。” 上校眼睛一转:“幻灭?对啊!” 他直起身子:“我可是凭一己之力单身二十多年的钻石级别没人要的家伙啊!我们到底在担心些什么?明天见面相处十四个小时,让那个公主幻灭不就行了么!保证她再也不会来骚扰咱们,之后我们该干嘛干嘛!” 恩竹一脸得意地说自己根本不可能会被别的女生喜欢,不必在这儿杞人忧天。 “你这样说显得我眼光很差……”,沈韶今天脾气怪得很,不管你怎么讲都不高兴,恩竹又把她抱回怀里抚着后背哄。 “那开第一人称视频?” “嗯。”,沈韶埋在脖子里的声音闷闷的。 “保持距离,按朋友的相处方式?” “嗯。”,沈韶的语气是【废话】同款。 “放心,十二点钟声一响,你心爱的白雪公猪就会马上回到你的身边。”,恩竹轻轻吻了一下沈韶的额头。 “那是必须的,而且我要当场检查你的水晶蹄子是不是两只都还在!”,沈韶捏了一把对方屁股作为回应。 上校故意说调皮话逗她:“劈腿的话,应该是两只脚变成四只吧?会变多哦?” “变多了就都砍了!然后腌(阉)了封进缸里!”,沈韶恶狠狠地威胁道。 上校故作害怕,假装发抖,阴阳怪气地向对方求饶:“别嘛,沈小姐大人有大量,看在往日的恩情份儿上,且饶小的一命吧~” “那要先看你的表现,我再考虑。”,沈韶伸手抠开了对方浴袍的腰带。 上校十分惊喜:“我还以为你没心情呢。” 沈韶坏笑着勾起嘴角: “这次我们两个换换位置。” 第2800章 楔子 “感觉自己在从事某种奇怪的职业。”,上校一边系腰带一边自言自语。 沈韶在衣帽间里,声音远远地传来:“怎么?觉得自己被我睡了?” “我不是说昨晚的事情……”,他对八个小时之前发生的故事含糊其辞,不过沈韶主动尝试新事物这件事让他很惊喜,“说起来,我感觉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沈韶换好了衣服从衣帽间里出来,翻找行李箱里的化妆包:“我今天心情是挺好的!” 沈韶满面泛光,坏笑着说恩竹的反应很可爱,更何况掌握主动权还能附加心理快感,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恩竹则表示这话听着像是他技术不佳,还不如自己来的意思。 “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要去做什么?”,恩竹对她轻松愉快的态度感到有些不爽。 沈韶举着粉扑的手顿在了空中:“对哦,你今天要去当免费牛郎·纯净版。”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恩竹:“穿得看着像是要去打球,很好,很安全。” 恩竹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们的婚姻不实,本质上只是不太方便分手的情侣,但你这个态度未免也太无所谓了……而且明明你昨天一开始才不是这样!你真的在乎我吗?难道、难道我对你来说,和李雨嫣的那些牙刷男朋友是一样的吗?” 这家伙自己给自己说急眼了。 “才不是!我只是想通了,觉得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这是信任你!”,沈韶竖起手指纠正道,“而且我心情好只是因为在这个国家完全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已!我跟小爱姑姑约好今天一起逛街,她说带我去【很有意思且国内没有】的地方。” 军官眉毛一挑:“什么地方?” “超便宜且有各种乱七八糟小玩意儿的心动杂货店、歌舞伎町一番街和二次元圣地秋柏原的什么绿色大楼……” 沈韶还没说完,恩竹就急于打断她:“谕洲不是有花柳阁吗?哪里稀奇了!而且你说的绿色大楼该不会是……卧槽真是那个吗!” “那个是哪个?” “……没什么,你们去玩吧。” 上校红着脸憋着一股气,沈韶则疑惑地观察他的表情,随后猜到了一二。 “你是从小电影里看的吗?” “……不是,有个士兵……小武去年休假期间在涡国旅游,回来给我们说过。” 沈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噢~他买了很多东西回来是吧?” “反正……算了随便你,有天道众的人跟着,我倒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十四叔公和姑姑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应该也不至于还带你去奇怪的消费场所。”,恩竹咬了咬牙,说自己是怕沈韶受到精神冲击。 沈韶自信地说李雨嫣和周自衡玩得都很花,更何况梦尘聊天也不带刹车,综上所述她已经理论丰富,也从那三个人手环里见过不少【无法描述】的玩具图片,没什么好怕的。 “不不不,你还是小瞧了以小电影为支柱产业之一的这个国家的尺度……”,恩竹心想再劝也没什么意义,不如作罢。 “更何况……” 沈韶抹上口红,严肃地补充道: “开膛邪魔最近一次作案是在两天前,正是在歌舞伎町一番街的西区。” 第2801章 盛夏的开端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樟树上喧闹的知了,蝉鸣像是汽水升起的泡泡一般接连不断。 侍女仔细地梳着十六夜公主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把头饰戴到正确的位置,在镜子中反复确认高度和角度。 “公主殿下,听说盛夏是恋爱的季节呢。”,侍女簪好最后一朵樱花。 十六夜脸颊微红,她小声地嗔道:“胡说什么呢,只、只是见个面而已,弥补一下晚宴缺席的失礼。” 侍女微笑着哄道:“是,公主殿下最懂礼数,是我想太多啦……说起来,为了能实现公主殿下的愿望,左卫门大人似乎很辛苦。” “我会给他很多奖赏。”,公主检查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病得不是时候,多亏了左卫门,不然恐怕真就要错过恩竹大人了。” 侍女犹豫了几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您今天要左卫门大人跟着吗?” 公主对这个理所应当的问题一脸疑惑: “当然了,他是我的武士呀。” …… 恩竹独自站在天道众宅邸的大门口等待,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玩。 他今天早上起来简单地洗了个澡,随后换上了件米白色的短袖t恤,搭配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短裤,踩着白色的运动跑鞋。 十分钟之前,沈韶开心地挽着恩爱媛的胳膊,两个人笑嘻嘻地和他挥手告别,愉快地跳上车出门玩耍,沈韶甚至在离开之前说了“第一人称视频你还是先开着,我可能会瞟两眼,如果我玩儿的间隙有空的话”这样的内容。 但不爽的军官不知道的是,那辆黑漆漆的天道众的车子在两个路口之后突然转弯绕路,又偷偷返回了天道众宅邸的后门。 这会儿沈韶正和恩爱媛一起,躲在天道众宅邸的阁楼上,举着望远镜观察门口的情况。 沈韶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洒脱,她光是想想,牙都快咬碎了。 “哎呀放心好啦!”,爱媛拍着沈韶的肩膀劝道,“这小子穿成这样,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踢石头玩,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韶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穿得这么清爽就像是校园恋爱剧的男主而且踢石头简直可爱得爆炸他完全就是魅力拉满好吗】的内容,她脚下已然升起紫黑色的危险烟雾。 恩爱媛的眼睛里写着【这姑娘没救了】的字眼,她再次劝道: “有一说一,沈小姐你不觉得竹儿其实早就具备后宫番男主的各项特质了吗?” 她掰着手指回复沈韶疑惑的表情:“家里有钱,长得高,脸也算不错,皮肤白还有腹肌,性格温和善良,附带军官的残暴职业属性反差加成,甚至因为恩掌柜收养孩子的缘故,身边围绕着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漂亮妹妹。” 恩爱媛摊了摊手:“就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单身二十五年,你猜猜是为什么呢?” 沈韶呆愣地摇了摇头,恩爱媛微笑着告诉她答案: “因为这小子边界感超强,任何人的角色都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划分好,一旦他把人划入【朋友】或者【亲人】的范围内,就绝对不会在未来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是收养的妹妹和他表白,他也会一秒拒绝并严肃地狠狠警告和教育一番,反过来说,如果他主动接近你还给你表白的话……” 沈韶的瞳孔悄然放大,也就是说,恩竹其实在当年见她的第一面,就把她设置为了追求目标,破釜沉舟根本就没打算要和沈韶“做朋友”,这才是他当时看上去很“轻浮”的缘故。 他完全不会什么暧昧或拉扯,只是在用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一往直前的决心。 “快看快看!十六夜公主来了!”,爱媛姑姑连忙把望远镜递给沈韶。 一辆白色镶金的轿车缓缓停在了天道众宅邸的大门外,前一天见过面的左卫门率先跳下车,拉开了面对着恩竹的车门,弯腰九十度恭敬地请下了穿着涡国传统礼服的公主。 木屐清脆地敲击着地面,华丽而典雅的振袖上图案精美,绣着仙鹤和松柏的皇室纹样,靠近心脏的位置颇有心意地刺着几枚竹叶。 十六夜公主像人偶娃娃一般的小脸上点了晶莹的朱唇,妆容精致,耳坠随着她下车的步伐摇曳,簪上的花钿精美非常,黑发如瀑,与她近乎透明的白皙肌肤相映,少女粉红的脸颊之上,是一双明亮而大的、闪着星光的黑眸。 “这小子是看呆了吗?!”,沈韶见恩竹石化在原地的背影,急得拳敲栏杆。 而事实上则是恩竹整个人尴尬得脚趾抓地:他没料到对面搞得这么正式,不是说逛街么?自己就他妈t恤短裤运动鞋,这像样吗?会不会影响风眠山庄在外的形象啊? 同样面色死灰的人是左卫门,他也没料到恩竹居然就这样出来见他那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梳妆打扮的宝贝公主殿下,这会儿他有一股无名火从肚子里烧了起来。 “呃,公主殿下,你好。” 上校挠了挠脑袋,尴尬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正式的会面,以为只是轻松的游玩,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失礼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谕洲语言,对方能不能听懂是个问题,于是点开手环,翻译了一下刚才的内容,磕磕巴巴地跟着谐音念:“嘿咩萨嘛,斯密马赛,哦咧哇……” “恩竹大人,不必担心,我会谕洲语言。”,十六夜双眼放光地盯着对方的脸看,她的耳朵也红红的,似乎恩竹本人比她想象中更加完美,“初次见面!您不必在意,我只是因为缺席了昨晚的宴会,所以想要弥补一下,让您见见我当时的应该的模样而已。” 恩竹挠脑袋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啊……原来是这样啊……” 十六夜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恩竹:“今天之后,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请随时联系我! 恩竹双手接过名片,上面是些涡国的文字,内容半数以上是用谕洲文字书写,特别是人的名字,完全是谕洲的文字。 “绮罗·十六夜……涡语怎么念呢?”,上校看着上面的公主名讳,在心里自言自语,尝试用自己推测的发音规则小声念叨: “ki、ki-le…?” 他没想到十六夜的脸瞬间爆红:“您您您您您刚刚是说说说说绮、绮丽(发音为ki-re,意思是漂亮)吗?!您莫非是在夸……” 开着第一人称音频的沈韶和一同观看的恩爱媛无语地齐手拍额捂眼。 只见公主一时激动得心律失常,她捂着心口艰难地吸气,脚下也软了三分,向后仰去。 侍女和左卫门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了十六夜,上校也是惊慌失措:“怎么回事?突然这是怎么了?!啊???” “恩竹大人,麻烦您再稍等一下。”,左卫门给十六夜喂了颗药,侍女则是扶着十六夜上车,“公主殿下需要稍作休息,正好可以让她换上方便活动的衣物。” “呃……好。”,恩竹愧疚地搓着手,他想起左卫门昨晚说十六夜公主的病很严重,怕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刺激到她了。 第2802章 调查前的阻碍 恩竹被咬牙切齿的左卫门请上了车,他来到了轿车的后排,一旁的座椅上是已经换好便服的十六夜公主。 去除了繁复礼服的十六夜分明是一个娇小的少女,穿着长裙的她礼貌地道歉说刚才自己失态,吓坏了尊贵的“修罗神之子”恩竹大人。 “不不不,公主殿下不用道歉。”,恩竹连忙摆手道,“是我乱说话,让你受惊了。” 他突然注意到公主在盯着自己短裤下的小腿看,尴尬地解释道:“抱歉,我听九鬼先生说今天的日程是逛街,所以穿的是方便活动的短裤和好走路的鞋子,见笑了。” “啊……”,十六夜脸颊浮起一层粉色,“恩竹大人,您说的有道理,我也应该穿运动装束才是,坐车太过无趣,不如一会儿到了第一个目的地附近,我们就下车走路吧……” 她嘴上说着得体的话语,同时表情完全不对劲,十六夜肉眼可见地在往外冒粉红泡泡,上校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只见十六夜捂着自己的嘴,声带颤抖地说出一句他听不懂的涡国语言来。 沈韶在第一人称视频里,看到了屏幕下方自动翻译的字幕: “好性感的腿毛啊,恩竹大人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男子气概十足……” 恩爱媛嘴角抽搐着拍了拍沈韶的肩膀:“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口味比你还重。” “我才没有这么重口味!”,沈韶急于自证,“我没说过喜欢腿毛!而且这小子的腿毛不也就平均水平吗!这个公主脑子有病吧?” 她起了逆反心理,不想再看实时视频:“不管他了!小爱姑姑,我们自己去玩!” 沈韶把屏幕拨到一旁,调出另一个贴满了她收集到的关于“开膛邪魔”事件信息的白板,向恩爱媛提起自己想调查的事情。 “歌舞伎町的西区啊……”,恩爱媛为难地皱起了眉,“那边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诶,而且说难听点的话,占领西区的叫做山鼋组,他们正好是天道众的仇家来着。” 恩爱媛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带沈韶偷偷溜进去,安全起见还是请示一下老爹比较合适。 “西区?!”,十四叔公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你们上哪儿玩不好?去那里干什么!” 他咬着牙齿摇头,不许她们两个涉足危险的领域:“山鼋组都是一帮纯畜生,他们埋伏在我们两个职工的上班路上,绑架后勒索,我们付了赎金,却依旧将人折磨致死!” 沈韶皱着眉问这里的治安警察不管事吗? “歌舞伎町一番街属于三不管地带。”,十四叔公把她带到沙盘模型前解释道,“涡国的土地有五种权属,天王属、武士属、文士属、财阀属,还有就是民属。” 他用不同的颜色标记了天道众目前势力范围下个地块的权属:“前面三种都有出身高等武士阶级的治安警察管理,财阀和民属的地皮则是靠自己雇佣,可以雇佣低级武士组成的治安警察团队,也可以雇佣我们这种……呃,呃……物业管理公司来兼管治安。” 十四叔公手下天道众的“势力范围”包括所有的权属类型,而歌舞伎町一番街是唯一的民属地皮,且这块地方的权属非常复杂和细小,大到连着的三五家店铺,小到公用卫生间,都分属于不同的个人或小型团体。 这里原本的居民手头也不算宽裕,再加上业务类型不体面,那些武士家族出身的治安警察不愿意接这儿的生意(但经常来消费),于是房东们纷纷寻求黑道组织的庇护——众口难调,各组织明里暗里进行利益争抢,十年来这段长方形的地块基本上被分为了三块区域,东区、西区和北区,南边则是入口处共治。 这是一个三区分而自治,但又墨守业务和利益统一规定的地方。 也就是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全由这三个黑道组织自己内部解决处理。 十四叔烦恼地磕着手指:“其实抢地盘都已经斗得差不多了,但山鼋组就是脑子有病我跟你讲,他们老大搞我们的原因,居然是不认可我的商业模式!说我开按摩疗愈店影响他生意!他的一个头目绑了我们两个人,先说要钱,我付了赎金,他妈的翻脸不认账!又说要我关店,我说让你们老大出来跟我谈,居然一声不吭反手就把人弄死了!我怒而派人找上门去,山鼋组老大说是头目自己做事,他不知情,双倍赎金赔给我说这事儿就算了了!我气得不行,两条人命,这能了吗!于是打了一架之后双方结怨,现在依旧是处处针对。” 沈韶思索片刻后问道:“一般这种冲突,您觉得要怎么样之后才算能了呢?” 十四叔公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当时那个头目必须偿命;第二,割给我们一块势力范围作为赔偿和道歉;第三,公开在歌舞伎町一番街承认我的商业模式!” 恩爱媛咔啦咔啦地吃着仙贝,说老爹要求太高了,杀个小头目不是问题,割地赔款咬咬牙也能答应,但是公开道歉会让对方丢脸下不来台,所以宁可跟我们对着干也不承认是自己的错,连着三个和解条件一同拒绝。 沈韶抬了抬眉毛:“我倒有个话疗方案,不过安全起见,还是等恩竹回来再说为好。” “要他做什么?”,十四叔公不解,随后猜到了原因,“用他神之子的身份?” 沈韶微笑着点了点头:“bingo!他来处理的话,对居民会更有说服力吧?” “说服力?”,恩爱媛噗嗤笑道,“看沈小姐的表情,你是想说威慑力吧?” 沈韶勾着嘴角和她对了一下眼神:“那反正三个要求里是要一条人命的,道歉和割地赔款的事情让我来谈判,见血的事儿不如就交给战场杀神这种专业人士呗!” 她和十四叔公达成共识:“只要这事儿能解决,我就可以调查歌舞伎町西区那个开膛邪魔事件的案发现场了吧?” “没问题!”,十四叔公伸出手和她拉勾。 第2803章 水中月 白金轿车小心地停在了一条巷子里,十六夜向恩竹解释道:“恩竹大人,今天我算是私访民间,所以低调起见,我们把车停得远一些,之后的游览行程,我们就伪装成民间最普通的、最普通的一对……” 十六夜又莫名红了脸,她在斟酌用词。 “朋友?”,恩竹快她一步将填空题写好。 十六夜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是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失望和遗憾,以及百分之八十的欣喜。 “嗯!初次见面的……朋友!”,十六夜捏着拳头抵在自己胸前,随后呼喊坐在前排的武士:“左卫门!给我们带路吧!” 恩竹看着左卫门在后视镜里不快的脸,提议道:“普通民众也没有随身带武士的吧?九鬼先生不如也一起作为友情三人组的一员?” 左卫门一愣,他犹豫地看向公主,十六夜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恩竹大人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她说着和左卫门有关的话的时候,视线却分明全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但她不知道,看向她的恩竹的琥珀色双目旁边,在左耳之上的骨传导耳机设备的镜头后面,还有一双眼睛。 沈韶烦恼地看着第一人称视角的画面,如何帮恩竹体面地脱身是个麻烦的问题。 恩竹大约五分钟之前,在车上偷偷摸摸地打开一个小屏给沈韶发消息,向她求救: “真不是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我感觉这个公主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沈韶回了个“哦,那我以后就叫你万人迷先生好了”之后,对方又迅速回她: “快想个办法,帮帮我!” “什么报酬?” “?” “干嘛发问号?” “这不是我们的事吗?怎么还要报酬?” “你被调戏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就算不是夫妻也是情侣啊!我现在还有一定概率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爹!更何况这个事儿我本来没答应,是你帮我接下来的!” “昨天那个九鬼左兵卫不是说,十六夜公主倾国倾城,多少男人求之不得,那现在这位美女主动贴上来,对你来说不是奖励么?”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吃醋了?” “我在吃酱油仙贝(照片.jpg)” 恩竹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张现拍的图:“你怎么在天道众宅邸?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吗?” “忘了点东西,回来拿。”,沈韶啪嗒啪嗒地敲字,“要摆脱对方很简单啊,你在她面前挠胳肢窝、抠鼻屎、放臭屁不就得了?” 恩竹无语地打字回复:“有没有稍微照顾一下风眠山庄对外形象的方法?” “天天说我偶像包袱重,我看你才重!” “……沈大小姐您行行好,就用您聪明的小脑瓜想想办法吧!之后您想要什么都行!” “嗯……可是我现在有点忙呢,开膛邪魔案的事儿我正在处理哟……你就先陪人玩会儿吧,正好我们就趁这个时间了解一下对方的择偶雷点,之后你就用力爆踩!” 恩竹隐约感受到了来自前排后视镜反射的的杀人目光,左兵卫几乎把【陪十六夜公主约会居然还一直分心玩手环我真想杀了你这混蛋】写在脸上,他只好按灭了聊天屏。 三个人下了车,穿着常服的十六夜看上去也很兴奋,她由于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外出走动,更何况今天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恩竹陪伴。 十六夜偷偷瞟了瞟一旁的恩竹:他比自己高很多,甚至看上去比身为武士的左兵卫还要更高大强壮一些,恩竹的手很大,手掌大概是自己的两倍厚,手指也…… 她注意到恩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截浅浅的凹痕,似乎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十六夜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她不禁趔趄了几步,随后是一把有力的搀扶。 “十六夜公主,你没事吧?”,恩竹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不然还是算了,我们照旧回到车上,简单走马观花就行。” 十六夜摇了摇头,她的脸颊因为被触碰了手臂而有些发红:“恩竹大人,这个地方我们一定要去,因为……” 她打起精神,看着恩竹的眼睛说道:“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和结缘的地方。” 军官疑惑地皱起了眉:“什……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来涡国啊?” “您去了便知道了。”,十六夜笑起她那黑亮的、弯弯的眼睛。 …… 吃过早饭的恩喜儿准备启程返回风眠山庄,却不料在株树塔大门被一排黑衣保镖给拦下了,他们围作一堵墙,不让她出门。 “什么意思?”,她肉眼可见地不爽,“是谁让你们拦着?谁敢?” 带头的保镖向她鞠躬道:“是董事长的意思,他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让您出门。” 恩喜儿冷哼一声:“说起来他人呢?今天早上起来就没见到。” 保镖讪笑着解释:“董事长一早出门见客,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不如您还是等……” 恩喜儿懒得再废话,她直接一个语音拨过去:“你这叫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赶紧让你的喽啰们滚开,起降中心又不是我家开的,私人飞船申请的航线有时限的好伐?” 树醒风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你先休息休息,之后想去哪里,等我回来再陪你去。” “我想回家!” “这里不就是吗?” “我说的是风眠山庄!”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没有我的地方怎么能算家呢?”,树醒风轻笑道。 恩喜儿啧了一声:“我要报警了。” “我让设置了信号防火墙,你除了我以外,没法联系任何人。”,树醒风喝了一口茶,“竹儿难道没有提醒过你,我很危险吗?” 他坏笑道:“小话说得好,不听小儿言,吃亏在眼前哦?” “你·想·干·嘛?!”,恩喜儿咬牙切齿。 “想。” “好好说话!” “你昨晚看起来还是没有消气。”,树醒风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让你带着情绪一走了之,我很害怕,喜儿……” 他的声音略微颤抖:“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别再离开我了,我不想结束工作一回来就又是空荡荡的房间。” “搞什么?圈养y吗?”,恩喜儿看着手环上的时间着急,“我有自己的事情的呀!” 树醒风柔声哄着:“你每次过来都太匆忙了,这次就多陪我几天好不好?” “几天?”,恩喜儿压着火气问。 “等到你消气……” “我本来就已经不生气了!”,恩喜儿快忍不住骂人了,“但现在我已经要发火了!” “那就等你现在的气消了。”,树醒风在耳机里回复道,“或者说……等我找回那份安全感。” 恩喜儿泄了气:“等你建立正常的安全心理?你的意思是要关我一辈子了啊?” “没有没有,不会那么久的。”,树醒风连忙解释,“只要你多证明一点给我看……” “证明什么?” “证明你爱我不是假的。” 第2804章 镜中花 “死变态。”,恩喜儿恼火地挂断了语音电话,把手提包泄愤式地摔在沙发上,随后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迅速钻进了衣帽间翻找一件这次过来后故意丢在里面的外套。 里面藏着一把枪和一个球状物。 另一头的树醒风满意地按灭耳机,继续和面前的人聊天:“处理好了,我们继续。” “我不喜欢你用【处理】这个动词。”,恩家耀的表情冷酷而严肃,隐忍的愤怒从他的周身向四方蔓延开来,这种压迫感和他往常在大部分人面前那种好好先生的形象截然相反。 树醒风立刻纠正道:“抱歉,我应该用【哄】这个词,我的意思是暂时哄住了。” 恩家耀微微向前倾斜上身,他深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树醒风自信的微笑:“黄金面具之下是我没错,可你知道了又怎样?证据已经销毁了,你和沈千山奈何不了我。” “不不不,你误会了。”,树醒风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打算用这个事情或是喜儿的人身安全威胁你,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沈千山跟我的关系,哪有我跟你的关系亲呀?” 恩家耀面色不改,但他的咬肌却紧了紧: “亲?喜儿姐姐的悲剧,分明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她如果当初没有选择你,而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只会比现在更幸福!” 他的牙齿不禁颤抖:“都是因为你的独占欲,明知道当时两个人客观条件不合适,还不愿意放手,她才会……” “什么别的男人?她哪有别的男人?”,树醒风金色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色的血腥。 他的手环又震动了一下,是来自水管工的专线汇报: “恩喜儿女士在大学和高中时期交往过的对象已经悉数确认,请求下一步指示。” 树醒风简单地用快捷键回复: “清理干净。” 恩家耀瞳孔收缩着目睹了整个过程。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树醒风把茶盏向前推了一下,“我是永远也不会伤害她的。” 树醒风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是我的。” 恩家耀的脸颊肌肉抽搐了几下,努力镇定声带:“那你今天找我来做什么?” “我们是一家人嘛,总是要互相帮助才对。”,树醒风又换上了亲切的微笑。 …… 恩竹惊讶地睁大了眼——十六夜公主带他来的地方,是一座寺庙。 “修罗神的寺庙?”,恩竹眨了眨眼,“十六夜公主,你说的初见,就是在这里?” 他开始怀疑里面有自己的雕像,毕竟这个国家很擅长做手办。 寺庙外围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小摊贩组成了小吃街和工艺品小铺子,无数穿着涡国传统服饰的游客在常驻庙会里拍照和逛街。 “是在那里。”,十六夜的手指方向穿越人海,恩竹遥看过去,是一个求签问卜的地方。 左卫门向他解释道:“修罗寺的签最灵了,王室成员在每个新年的第一天,都会到这里求取灵签,祈祷国泰民安,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重大的节日或纪念日,我们都会在修罗寺求签问卜。” “十年以前,公主殿下在这里得到了一枚特别的签文。”,左卫门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是一枚姻缘签。” 十六夜害羞得微微颔首,她的鼻尖和脸颊都像是花瓣的尖端一样逐渐聚起了红色:“自从那次之后,每当我来到这里求签,都会得到一样的签文。” 恩竹的眉毛一高一低:“每次?!” “对。”,十六夜抬起了晶莹的眼眸,“二百一十七次,全都是同一句签文,毫无疑问地,是修罗神的旨意。” 她见恩竹不信,竟主动伸手去牵他的手,要演示给他看。 恩竹却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他的安全距离不允许生人的触碰。 “……恩竹大人,请跟我来。”,十六夜握了个空,但似乎并没有很失望,只是平淡地向他伸出手,用手掌带路。 十六夜把恩竹领到了一个求签台前,一个八角桶装的铝制求签桶放在桌面上,一旁是自助硬币收付箱,上面写着五円。 “五円的发音,和结缘是一样的。”,十六夜微笑着用涡国的语言解释道,随后她要给恩竹展示自己刚才所诉。 只见十六夜公主虔诚地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了十几秒,然后拿起那个铝制的签桶,将出签的口子面对自己,左手拍了两下左侧第7个面的桶壁,右手拍三次右边第2个面的桶壁,上下摇晃五次,随后倒置签桶。 十六夜公主抖了抖签桶,从里面滑出半截写了字的竹制扁签,上面是数字十九。 “二百一十八次。”,十六夜把签桶放回原位,熟练地从抽屉墙上拉开写着数字十九的小柜,领取里面的签文: “尘缘皆错付,勿把光阴误;自有神只眷,姻联与子注。”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恩竹连忙拿起那个签桶,看上去平平无奇,他自己也摇了个签出来,是毫无意义的七十二号,签文内容也只是普通的让他多做好事会有福报一类的老生常谈。 “你说二百一十八次?这里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枚签,概率是十的负四百五十九次方!” 恩竹瞳孔地震,耳机里的沈韶也惊讶地补充道:“非人为控制、自然发生的概率可以说是零,这绝对不可能。” 她突然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等等,十六夜公主已经十七岁,涡国的婚姻律法是照抄我们的,可她却没有婚约对象吗?” 恩竹还没有替沈韶问出这个问题,左卫门就指着签文主动补充道:“十年前,公主殿下摇出了这枚签文,她认为这是修罗神的旨意,她生来就注定要成为神子的妻子,于是向天王大人提出要求,解除她与织田家族继承人的婚约,天王大人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但随着公主殿下连续抽取到这枚签文,大家纷纷认定是修罗显灵,于是便由织田家提出取消了婚约。” 恩竹皱着眉问道:“织田家的继承人?” “是,公主殿下还未出生时,天王大人就指腹已经立下了婚约,可没想到织田家的继承人胎死腹中,于是只能等新的继承人诞出……” 左卫门停顿了一下:“就在十六夜大人十岁时,织田主家终于又迎来了一名男婴。” 十六夜喃喃地接过话头:“而就在这个时刻,您以签文的方式,和我见面了,用数次肯定的回答,告诉世人我是属于您的新娘,不允许任何人插足我们。” 她抬起颤抖的长睫毛,以一种近乎是乞求的可怜眼神看向了恩竹:“我夜夜期盼,时至今日,我终于见到了您。” 沈韶在耳机里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神的旨意。” 恩竹也在心里和她异口同声: “这是十六夜在求救。” 十六夜伸手握住了恩竹的手指,抬起小狗一般的含泪双眸: “恩竹大人,请您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