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臣美景夜公子》 第1章 当头一刀换忠魂 断刀破甲乘老马,谁怕?一刀两断任平生。畅快地人生理当如此快意:一刀斩恩仇,一刀断生死,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当秦牧玄睁开眼的那一瞬,就有这么一刀直向他的面门劈来。瞳孔中那一抹寒芒慢动作般地在逐渐放大,已然是避无可避了。 有人要杀他。 眼见就要被一刀开瓢,恍惚间,还没搞清状况的秦牧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本能的后退躲避。 秦牧玄只觉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后翻了过去,手不自觉地向上挥舞着想抓住些什么。 落地的一瞬间,秦牧玄没有感到摔在地上的疼痛,身体倾斜,后背靠在了柔软的东西上,好像根本没有完全摔下去,随即一股腥臭温热的液体就喷溅了他一脸。 疑惑地睁开被粘稠液体糊住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眼前的状况。 但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前,那人满脸虬须,眼睛睁得如同铜铃般大小,面相凶恶异常,只是嘴中不住地喷涌着殷红的鲜血。 秦牧玄用手擦了擦眼睛再次看去,一柄长刀直刺入了那巨汉的胸膛,刀身已没入很深,只留尺余在外,那握刀的手正是秦牧玄自己的右手。 秦牧玄大惊,本能的欲松开握刀之手,却怎么也松不开。 只见右手被破布条如缠绷带般牢牢地和刀柄捆在了一起。 “我......我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有刀。这人又是谁,这是哪里?哦……”一连串的疑问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感翻涌了上来。 “李副将死了!天呐!李副将也被那个疯子杀了!” 秦牧玄缓缓转头,循声望向身侧。 “啊!.......那个疯子正在喝李副将的血,快跑啊!” “快回去禀报将军大人,李副将战死了!” 周围在寂静了那么一刻后,就如炸了锅般混乱起来。 “敌人要退了!敌人退了!” “援军来了!梁军万盛!梁军万盛!” “追!砍他丫的,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周围一片声音炸响:喊叫声,马嘶声、刀剑劈砍声...... “小心,快来人啊,护住那小子”。人群中有人大喊。 一杆长枪斜侧里捅了过来,直指秦牧玄的咽喉。 秦牧玄倚躺在两具摞在一起的尸体上,那被他无意间一刀穿心的巨汉此时已经整个身子压了过来,沉重的身体压的秦牧玄根本动弹不得。 “我靠!这就要死了吗,我这是在哪里,谁能告诉我都发生了啥。”秦牧玄即将带着满心的疑惑被人穿成肉串,再也不用担心咽喉炎了。 “我刚刚不是家里在码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时的秦牧玄只有满心的疑惑、郁闷、害怕。 “嗖”的一声响,那名要捅死秦牧玄的人丢掉长枪用手拼命捂住脖子,嘴巴张得老大,面目极度扭曲。一只羽箭已经没入了那人咽喉,那人嘴中涌出了大量的血沫子,无力的跪了下去,而后仰面躺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秦牧玄回头去看,见一身穿黑衣头戴红巾之人在十数步外张弓又搭上一枚羽箭警戒着四周情况。 “弓箭手!这不像是在演戏啊,我刚刚也杀人了。我不会是穿越了吧?看这些人的装束,这应该是古代吧”作为一名资深网络小说作者,秦牧玄对于穿越这种事再熟悉不过了。穿越,系统,装逼打脸都成了网络小说标配了。 “梁国?是南朝的那个梁还是五代十国的那个后梁,不过这两个都不是啥好去处,都是乱世。看来我运气够差劲的,摇号摇到了个乱世。不知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俗话说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秦牧玄深知乱世人命如蝼蚁,不是死于兵戈就是死于冻饿。能碰上穿越这种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秦牧玄随后被数人硬从那死掉的巨汉身下给拖了出来。 “小子,你行啊,一人砍翻六七个,最后还一刀捅死了那个李阎王,小子你立大功了。回头将军肯定会重重赏赐你的。”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老兵称赞道。 秦牧玄感到肩头和小腹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和灼热感,眼前是一阵的发黑。 “呦!你小子伤的不轻啊,快来人啊!医官,他妈的,死哪去了,快来救人啊,快……” 耳边嘈杂的喊声逐渐远去,如梦似幻,秦牧玄觉得浑身冰冷,越来越冷,口渴的厉害,嗓子像冒烟一样。意识越来越模糊,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爹,等等我,别走”一个小小的手挣扎着抓向那个高大的模糊的背影,声音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玄儿,玄儿,爹爹要出征了,不要闹了,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给玄儿带麦芽糖吃。”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黑暗、沉寂、冰冷。 “新娘出嫁啦,红鞋小步快跑......姑娘到新家,看那花轿在晃悠.....” 一群小娃娃簇拥着两个用手编成的简易花轿的男孩,上面坐着一个蓝裙头戴花环的可爱女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不离地望向这儿,捏着小花的小手伸到了眼前......此刻空气中弥漫着.......好香甜的味道。 低头看向沾满泥巴的小手,慢慢的收到背后。 泥土,花香,春风拂过稻田山岗。 “歇会吧玄儿,喝口水,歇会再练,一会还要下地翻耕呐,别累坏了。”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身影面容模糊不清,似乎在给自己递上一碗清水。 “好的,娘,我再练一会就歇歇去,娘你也歇会,你都织了一个多时辰了,你的眼睛不好不能过度劳累。”声音有些公鸭嗓,鼻音很重不是很好听。放下了手中柴刀接过了女人递过的水碗。 一抹模糊的曼妙身影一闪而过。 黑暗中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奉国君谕旨冀州招兵两万,今招大渝村秦氏男丁一人,秦牧玄,周岁十六,令,即刻前往渔阳县制所报道,明日午时为限,逾期不到者以逃兵论处。”两个身着藏蓝色公服的小吏拿着一纸公文趾高气昂拿捏着嗓音念道。 “娘,你保重身体,此次北凉国入侵只是打打草谷,很快就会退兵的,儿子尽快回家,娘在家等儿回来。”声音有些熟悉,有些像自己的声音。 遗憾,不舍,黑暗中听到了一声叹息。 “敌袭,快起来,北凉军杀进来了!”、 “着火了,快救火啊,保护粮草!” 喊杀声、惨叫声、咽气声环绕四周。 “校尉被李阎王一刀杀了!” “一起上干掉他,那个赤膊持刀的大个就是李阎王” “小斌和刘楞头都死了,骑兵冲过来了,快闪开!” “到处都是敌军,弟兄们拼了!不拼命都得死。” 狠厉、决绝、热血沸腾。 模糊的身影手起刀落,干脆利索,一连砍翻数人,一杆长枪从斜侧里捅入了腹部,单手抓住矛杆拉出长矛,视线模糊,奋起横扫一刀,那一颗脑袋飞起了老高,鲜血如注。 模糊的身影愈加模糊了。 “该死的杂种,杀我亲兵,老子剁碎了你。”赤膊虬髯大汉策马冲来。 模糊身影一个驴打滚躲过了略来的的长刀,顺势一刀上挑砍在了马后腿上,马儿吃疼翻倒在地。马上的虬髯大汉一个跳跃飞离马背,落地一个翻滚稳稳停住了,毫发无伤,愈发凶厉。 模糊身影看向自己右肩,那里鲜血喷涌,低头看了看腹部也是殷红一片,随即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轮到你上场了。”黑暗中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出。 一系列的影像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来回放映着。 “哦~这些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来残留的记忆,看来刚刚这身体的原主最后力战死了,恰巧我穿越过来占据了身体。这小子真够猛的,一人砍翻了六个还干掉了敌方的主将。”意识中秦牧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前世今生,笔耕不辍,刀光血影,前日文海今日沙场,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第2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哦……疼”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右肩传来。 “小伙子,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小子真是命大,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老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呐。” 一名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者靠近秦牧玄,摸了摸他的额头后坐了下来。 “来,老朽给你把把脉”。说着他拿起秦牧玄的手腕,微闭双目。 “嗯……脉象还算平稳,高热已退,伤口应该无碍,面上有些血色了,气息些许微弱,好在命是勉强保住了。”老者一边把脉,一边颔首道。 “小子,你能醒过来已属缴天之幸,至少需要调养月余方能大致恢复。” 老者叮嘱道,收拾好医箱,准备赶往别处。 “大夫,他没事了吧”。 “应无大碍了,回头我会开个药方。” “哦~辛苦了,我去禀告将军大人”。 一人匆匆地跑出营帐。 秦牧玄浑身疼痛,没有力气翻身,但似乎感觉躺在一块木板之上。 木板硬得要死,不是多舒服,左右十分狭窄,似乎......是躺着的两个人。 秦牧玄顿时清醒了一些,缓缓转动脖颈打量左右这两个包得像粽子似的人。 他们睡得很沉,但也有可能.......秦牧玄眼皮跳了跳,而后警觉起来。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夹杂着各种恶臭以及怪怪的药味。他将目光努力越过一人打探着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大篷之中。 “这里估计是伤兵营吧,环境还真够恶劣的,再不通风就快闷死了。一旦可以活动就得赶紧离开,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秦牧玄心中暗自打算。他深知古代伤兵营的恶劣环境,伤兵一旦进入此处,也只得各安天命了,但实际却是九死一生。 不一会儿帐中又走进一人,来到秦牧玄床前。 “可是秦牧玄兄弟,本官乃忠卫营宣节校尉王德。” 秦牧玄想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咙中,只发出几个难辨的嘶哑音节。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眨了眨眼睛。 “秦小兄弟莫慌,你只需听着就好。此次北凉军突袭我军后营,多亏秦小兄弟力斩敌先锋,致使敌军乱了阵脚,我军方可稳住大营不失。” 确认秦牧玄此刻仍在聆听,他继续说道: “此次秦小兄弟真是神勇无敌,立下了大功。大将军听闻小兄弟醒来甚是欢喜,特派本校尉前来探望。 “待小兄弟再康复几日将军定会接见小兄弟的,到时将军定会大大封赏。.........小兄弟安心养伤,本校尉这就回去禀告将军了。” 来人又嘱咐了几句没啥营养的话就离开了伤兵营。 “看来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秦牧玄。真是造化弄人啊,此秦牧玄已非彼秦牧玄喽。” 秦牧玄心里不是滋味,嘀咕着,不由得盘算起今后的日子该如何来过。 前方的道路捉摸不定,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残酷的世道…… 秦牧玄呆呆地盯着从上方帐篷顶透过来的朦胧黄光,听着帐外呼呼的风响,心中某处隐隐地……感伤。 自那日醒来隔了一日,王德校尉又来伤兵营探望,还令人将秦牧玄抬到了条件比较好的校官营帐养伤。 据说这是将军大人下令安排的。 度日如年般的五日过去了,秦牧玄如今已能勉强下床慢慢活动了。 这日,秦牧玄踱步走在伤兵营中。远远地望见那日给自己诊断的老医官。 但比前几日,他整个人明显佝偻了许多。 王医官好。秦牧玄上前一礼道。 “呦~是秦小哥啊,你竟恢复得如此快啊!都能下地走动了!” 王医官一脸惊诧地打量着秦牧玄,浑浊的眼中泛起了神采。 “杨兄弟和刘兄弟,魏兄弟可好转了。” 秦牧玄问起那日与自己一同抬到伤兵营的三人的情况。能脱口而出他们的姓氏,看来在记忆中此三人是与自己熟识的。 “他们……他们没有挺过来,老朽学艺不精未能挽回他们的性命……” 话语间,王医官眼神逐渐黯淡下来,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助。 数日的激战,伤兵营人满为患,医官不够,药品也短缺。这短短几日已有数百名受伤兵士在伤兵营殒命,而在王医官手中仅存活十余人。看着一个个年轻的伤兵在哀嚎中不甘地离开人世,作为医者的王医官心力交瘁。 “王医官,有什么在下能帮忙的,您尽管说。在下只想为袍泽尽一丝绵薄之力。” 秦牧玄听闻那几名袍泽都没能挺过来,心中也是凄然,是真心想帮助眼前这名憔悴的王医官。 “多谢秦小哥了。老朽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救死扶伤之事秦小哥不甚精通,你的心意老朽心领了”。说着便向秦牧玄就是一揖。 秦牧玄赶紧扶住王医官。 医术药理他是不懂得,但他听闻过那位着名的“提灯天使”南丁格尔护士的故事。一些基本的医疗护理常识他还是略懂一二。相信凭借他的医疗护理知识能挽救很多伤兵的性命。 “我……”秦牧玄欲言又止。 这种知识不是一个大头兵农家子能懂的。在没想好理由前,贸然说出来对旁人根本无法解释。 何况一个小小的医官也无力能将他的护理措施在全营试行,还有可能遭他人怀疑,多生事端。 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招惹这种麻烦为妙。 幸而保了条性命,还是先扎稳脚跟再说吧。 望着王医官远去的佝偻背影,秦牧玄心中五味杂陈,脱口而出那句着名的凉州词: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没想到秦老弟还会作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句!” 喝彩之人正是经常来探病的宣节校尉王德。 “王校尉谬赞了,小弟将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虽只在此地生活了数日,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个世界中的百年战乱不休给人们的深重灾难。 周围的人、事、物还有自己的这副身体残存的记忆无时无刻地在提醒着秦牧玄,这个世间的人们在战争中出生,又在征战中死去。 虽无力改变目前身处的逆境,但自己还是可以毫不脸红地将那个世界先贤的诗词占为己有,然后传播到这个没有中国古代的熟悉的朝代,也没有熟悉的历史人物的世界中,并美其名曰传播先进的文化思想,那不叫抄,自己只是文化的搬运工罢了。 “嗯,秦老弟太谦虚了,虽不会作诗,老哥我还是读过几年书的,诗词好坏还是能品出来的。” 王校尉望着眼前这小子,心说: “他立的功着实不小,连诗句也咏得如此朗朗上口。” 王校尉不由得心生几分羡慕。 “秦老弟是有大才的,当一个大头兵确实是屈才了。 “这不,大将军要提升你为陪戎校尉暂代勇辉营主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认命一会就到,你快些回营接令吧,这可是从九品的正式武官哦,你小子一步登天了,羡煞旁人啊,老哥在这恭喜老弟了。” 王校尉颔首致意,心想道: “要知道很多人拼杀一辈子也当不上正式武官,充其量混个士官。这小子真是走运。” 秦牧玄谢过,正欲转身回营却被王校尉再次拉住。 “哎~等等,有要事告知老弟,将军正在整军备武,这几日恐怕要再次攻打这临水城,你勇辉营很有可能会成为先攻营。你定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王校尉凑近了小声给秦牧玄讲,并一再嘱咐: “你们营上次表现太拉了,要不是你小子力挽狂澜,将军可能会把你们都砍了以正军纪。可别怪我没通知你,回营后最好准备一下。” “哎~果然没啥好事,我说将军怎么给我升这么快呐,这分明就是断头酒嘛。这临水城都攻了有十余日了,死了千把号人也未拿,这就是让我们去送死的吗?” 秦牧玄一面赶紧回营接令,一面苦闷地唉声叹气。 “将军令,今查士卒秦牧玄有勇有谋,果敢无双,手刃敌将李霸天及以下亲兵六人,挽战局于危急之中,记功破格晋升秦牧玄为从九品陪戎校尉并暂代勇辉营主官,即日生效。”一名军校大声宣告道。 秦牧玄前脚回营,晋升令随之就到。 “秦校尉接令,这是你的官身令牌,收好了,恭喜秦校尉高升。” 那军校转场极快,原本严肃的脸上即刻堆满了微笑,望向秦牧玄说道。 秦牧玄恭敬地上前接令,那名军校转身就回营复命了。 “恭喜秦校尉” “贺喜秦校尉” “恭喜高升”......营中一片恭贺之声。 “这日后之路定会艰辛无比,我也只能在这条路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前行。” 秦牧玄面露微笑和众人热络地打着招呼,但头上还悬着把刀呐,心里头哪还高兴得起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3章 生死由我不由天 众人热闹了一阵后,新任营官秦校尉就开始走马上任了。 “刘副尉、张百总、李百总、齐百总跟我进帐来,有要事与你们商量。其余人都散了吧,各自归营。” 点到名的几人跟随秦牧玄进入了后营大帐之中。 众人进帐后各自就座。 刘副尉大喇喇地坐着,一脸写满“不屑”,对于这个新上任的营官更是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这家伙,定是嫉妒我一步爬到他头上,对我肯定是一个不服,两个不忿。懒得与你计较,过几日攻城时,你若是敢使绊子,老子正好借机办了你。” 秦牧玄作为网络作家,对于小说里那么几个成为主角的垫脚石的反派人物不要太熟悉了。 “在坐的各位,我就长话短说,前几日后营遭袭。虽事发突然,但我营表现确实是很糟糕。 “哨探未能提前预警,士卒混乱不堪,军官指挥不利。大将军对此很是不满。” 秦牧玄说着环顾了众人,在座的纷纷低下了头。 “我得到消息,过几日大将军整理好军备就会再度攻城,我勇辉营会被派去先攻,以将功抵罪,各位对此有何看法?” 听到这里,四人先是大惊,随后开始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先攻营,那是何其危险,说是敢死队也不足为过。 “刘副尉,我营能战之兵还有多少?”秦牧玄问。 “我营满编战兵七百,实编战兵六百一十,另编民夫八十,现能战之兵也就四百三十人。民夫那日死的死,跑的跑,现已一人不剩。况且战兵中旧伤未愈之人大有人在,是不能全力出战的。” 刘副尉此刻已收起了原本不屑的神情。根据现在营中的状况,秦牧玄这个代理主官也没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倘若真如秦牧玄所说勇辉营要成为先攻营,首当其冲啃那临水城硬骨头的话,整个勇辉营估计都没几天活头了。 “这几日,得让姐夫赶紧把我调离出勇辉营。我是来镀金的,又不是来送死的。”刘副尉心里嘀咕道。 刘副尉的姐夫是左军的游骑将军,在军中已属高级将官,很是有些权利。本想着把刘副尉安排在没啥危险的后营镀镀金,战后好提升一下。哪知偏偏后营遭到北凉军偷袭,差点儿破了营。 “今次攻城之战在即。如若再打不好,大将军定是要降罪与我们全营的。是祸躲不过啊,各位。我营遭遇偷袭损失惨重。但是,我们这帮活下来的兄弟们。” 秦牧玄再次环视众人,右手握拳置于胸前道: “我们可是一个营的兄弟啊。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在家中等待咱们的父母、妻儿;为了让我们自己能死中求活,唯有众人一心才能打赢这场硬仗。” 在座的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时间不多,各位回去整顿各营,准备大战。” “得令。”众人应道。 “张百总、李百总、齐百总明日一早把营中的射箭好手都集中到校场来。记住,一定要是射箭好手。” “得令。” “李百总,你拿我手令去辎重营要些板车过来,越多越好。还有布袋草袋,尽量多要,以保周全。兄弟们能否在攻城中多几分胜算就靠这些东西了。” “得令。” 李百总恭敬地抱拳应是,秦牧玄这个新任营官面对事情从容不迫,周身所散发的气势让几人感到了上位者的威严。 帐中众人除了那个刘副尉,都对秦牧玄生出了几分敬意,虽然不明白秦校尉的安排有何用意,但只要依令行事就行了。 秦牧玄深知在军中下属面前不能显出一点弱势,军中强者为尊,气势上一定要拿捏住这帮手下,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听令于你。 秦牧玄并未抱任何幻想,接下来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也要硬着头皮强撑下去,此刻他拥有的只有勇气。 “很好,各自去忙吧,全营生死就仰仗各位了。” 秦牧玄最后还不忘给众人打打气。 待众人各自回营后,西方已出现了几抹玫红。 秦牧玄匆匆带上两个小兵出了后营,不一会儿就来到前营附近,三人没有手令是不能进营的,只能在前营旁土坡上远远望向临水城。 这临水城不算大,也就三四里长宽,砌有不高的土坯城墙,是个典型的边塞堡垒小城,但因其位置重要所以北凉军在此驻有重兵。经连日的激战城墙上已布满了火烧的痕迹和斑斑血迹。 梁军每次攻城敌人援军都能适时赶到不停地骚扰偷袭,梁军数万大军轮番攻击数次愣是拿这小城没啥办法。 秦牧玄观察了好一阵,大致对地形情况有了些许了解,落日时才返回后营。 第二日辰时左右,秦牧玄来到校场,场内已有一队人在等候。 “禀告秦校尉,我营最善弓箭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一共八十二人。这些人基本都是猎户出身,射箭那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张百总底气十足地说。 “兄弟们,想必张百总把基本情况都告知与诸位。本校尉就不多说了。只说一条:攻城之时我会冲在所有兄弟的前面,而你们要做到的就是集中在一起用密集不停的箭雨覆盖城头。” 八十二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秦牧玄。 “我和营里其他兄弟的命就交给你们了。”秦牧玄说。 往日里像勇辉营这种杂兵营根本没有像样的弓手掩护进攻。由于没有统一指挥,战斗时弓箭手都各行其是无法形成有效的覆盖箭雨。 秦牧玄打算集中营里全部擅长使弓的兵士统一归于一人指挥,成立专门的弓箭营。 “你,出列。” 随着秦牧玄手指的方向,一个身背弓箭表情严肃的兵士走出队列,正是那日用弓箭救秦牧玄一命的弓手。 “你叫什么名字?” 瞧那锐利的眼神,酷酷的表情,一定错不了。秦牧玄暗赞,这家伙一看就像专业的狙击手。 “回校尉大人,小人叫林富贵”。那人抱拳大声回应道。 那么酷一个人,名字却土得掉渣。秦牧玄听完差点儿一头从将台上栽下去。 要不要这么随便啊。其实秦牧玄不知道像他自己的名字在乡野间才属异类。 “哦~林~富贵兄弟,打今日起,你就是这八十二人的百总了。” 秦牧玄直接指定了林富贵当了百总,也算报了那日的救命之恩。 “从今日开始就由你带着这些人开始操练。主要练的是,你射哪里他们就跟着你射哪里,而且要齐射。绝不允许各自射击,不允许无命令胡乱射击。听明白了吗?” “得令,定不负校尉大人重望” 林富贵激动地大声回应。 “很好,时间紧迫,现在就开始训练吧。”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说完后秦牧玄又折回后营大帐,弓箭营的事就交给林富贵了。 入大帐不多时,李百总前来禀告。 “禀告校尉大人,平板推车五十辆,民夫八十人,布袋草袋九百余张已准备完毕。” “不错,李百总办事效率很高啊。” 秦牧玄称赞道,一夜时间能弄到这些许物资已是不错了。 “谢校尉大人夸奖。” 李百总大嘴咧开,得意地挠着头说。 那辎重营的副官是他同村老乡,李百总去借车,此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今儿一早就给送了过来。就凭这速度,若此战能平安归来,定要整些好吃食感谢老乡。李百总在心中打算。 “李百总,你马上安排这些民夫把所有布袋、草袋装满沙土堆放在板车上。” 秦牧玄给李百总下令道。 “得令,.....装沙土?这.....” 李百总被生生地闪了一下,他迷惑地看向秦牧玄。 “攻城之时,我要求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在临水城百步左右用这些沙袋堆成一座高台,尽量比临水城城墙高就行,高台上要能容纳百人,还要舍护板,你可能做到?” 未等李百总回答,秦牧玄郑重地说: “此次攻城,我勇辉营众兄弟能否存活就看李百长堆高台的速度了,切记一定要快。” “得令,校尉大人放心,我这就开始组织装沙土,训练民夫。” 从校尉大人严肃的神情中,李百总知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回应。 随后,秦牧玄又派人叫来齐百总……至于那个刘副尉,呵呵~还是算了吧。昨晚秦牧玄就接到了中军调令,刘副尉已被调往左军任职。 “喝呸~这种关系户还是早点滚蛋最好,省得拖累全营。”秦牧玄心想。 少时齐百总进入大帐。 “齐百总,即刻将全营中所有可用的甲胄,一件不能少地集中起来。再挑选最能打,力气最大的兵士,最好能挑百人,午时前大帐空地集合。记住了没有?” “得令,属下立刻去办。” 齐百总也是个利落的人,啥也没问就匆匆离去办事了。 所有事都安排好,坐在主座上的秦牧玄又陷入了沉思…… 时近午时,齐百总进帐禀报,秦牧玄要的人和甲胄都已备好,就等秦校尉检阅。 跟随齐百总来到空地上,那里早已垒满了大堆的甲胄,旁边列队站了大概百余人,个个人高马大,应该就是营中所有的精锐力量。 秦牧玄上前一步对众人说道: “各位兄弟,这几日我营就会被指定成先攻营去攻那临水城,先攻营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应该知晓吧。而我要说的是诸位就是攻城的排头兵、先登勇士,你们将冲在队伍的最前列。” “先登勇士,我呸~就是敢死队炮灰罢了。当官的不拿俺们这些大头兵的命当命。” 听罢,人群中传出低低地交头接耳声,个个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色,众人心里骂了一万句,嘴上也不敢说一句。 “地上的甲胄,每人都要挑两套出来,即日起每人每日穿着双层甲胄最少要训练三个时辰。” 秦牧玄转向齐百总说道: “齐百总,这些人的伙食即日起加倍。” “得令。” 众人听后,个个脸色难看,那铁甲一套足有二十余斤重,穿着两套近有五十斤重的甲胄训练还不累死。但看在饭量加倍的份上,这苦——大家还是可以勉强扛下的。 “最后告诉大家。我,本校尉也和大伙一起训练,穿一样的甲胄,吃一样的饭。” 秦牧玄表明态度,一番话讲得铿锵有力: “攻城之日,我必将冲在最前面。冲锋时若我后一步,你们可以当场砍了我。 “到时你们一百多人由我亲自指挥,我就一个要求,诸位,生死看淡,谁挡咱们爷们的路,就踏平谁。诸君你我生死与共。”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 是爷们的就跟着校尉大人一起干。校尉大人都冲最前面了,谁他娘的好意思在后面缩着,校尉大人都与大家同吃同住,穿同样的双甲一同训练,谁还能说一句不是。 “得令”众人齐声应是。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第4章 血战临水城 近几日,从早到晚一起训练的百余号兵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相处默契逐渐培养起同袍感情来。 秦牧玄也不例外,在艰苦地训练之余,他经常思考一个问题:或许这副身体中曾经存在着两个灵魂,或许是穿越异界时附带的福利也说不定……但无论是哪种可能,这身体也太强大了,秦牧玄明显感觉身上的伤确实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体能也随之增长,而且力气大得惊人。 即便身穿两套铠甲也可以行动自如。 每当秦牧玄犹如耍木棍般地抛起那三四十斤的石锁时,周围不时发出“好~”的赞叹。一百多号兵士个个对他们的新任营官佩服不已。 营中其它的军士也被这种大练兵的氛围所带动,纷纷开始玩命地训练,整个勇辉营都沉浸在一片热火朝天,士气高涨的气氛中…… 直到几日后傍晚。 “传大将军令,勇辉营今夜埋锅造饭,整军备武。明日卯时勇辉营,勇毅营,罪囚营三营作为先攻营,听从号令,三营率先攻击临水城。望诸君用命,不惧生死,旗开得胜。勇辉营秦校尉接令。” 一名传令军校进入后营大帐,大声宣军令。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进攻命令下达了,抗命怯懦者就是个军法从事的命。 兵士们喊着号子经过大帐,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马嘶声…… 传令军校早已离开良久,可秦牧玄还是呆愣在主座上,心中五味杂陈,既紧张又害怕,其间还夹杂着莫名地兴奋。 生或死就看明天的运气了。没错,就是看运气,这场硬仗后能否活下来,真的要靠运气的。 “传令全营官兵,今夜埋锅造饭,养精蓄锐,明日卯时全营随我攻城。” 秦牧玄对站在帐外的卫兵吩咐道。 “得令。” 回令后卫兵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地跑去各营,消失在帐外…… 不一会儿,大营之中开始活络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擦拭刀剑铠甲,整备衣物,埋锅造饭......一片忙碌景象。大伙们在营中边干着各自手里的活计,边小声地交谈着,虽显忙碌却不嘈杂。 秦牧玄穿戴好全身的甲胄,带着两个亲兵在各营间穿梭、巡查。此刻他除了鼓舞士气,安抚军士,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校尉大人来了,大伙安静。”一个老兵示意营中兄弟说。 “诸位同袍,明日攻城诸位怕不怕?” 秦牧玄一进帐就问了一个极度敏感的问题。 营中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半天没人吱声。 “不管你们怕不怕,本校尉是有些怕的。先说这先攻营,说白了就如同送死无异,岂有不怕的道理。” 秦牧玄右手握拳放于胸口: “但怕归怕,咱们胆气可不能丧,战场上要是丧了胆气就相当于选择了死亡。畏首畏尾只能等死。而我——你们的长官明日将首当其冲为兄弟们开一条血路出来,我会冲锋在全营的最前面,绝不后退一步。” 秦校尉手臂扬起,提高嗓门: “倘若我战死了,张百总顶上,李百总顶上,齐百总顶上;倘若我们都死了,还有什长、伍长……请诸君牢记一句话‘有我勇辉,所向出来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 片刻安静…… “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 众人一同齐声喝道,每个人都激动不已,本来有些害怕的心情也被这高昂的情绪,激得烟消云散,每个人眼中都透露出决绝又兴奋的目光。 “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 此后,各个营帐中还陆续传出同样喝声。 周围的声音逐渐停歇了,时间已至深夜。秦牧玄将桌上各种文书案件放好,催促自己趁黎明尚未到来,抓紧睡上个把时辰。 唧~唧~今夜,帐外的布谷鸟只为秦牧玄一人独唱…… 天光渐渐亮起,凌晨灰蒙蒙的天空使人略感压抑。 秦牧玄带领全营军士早已在前营门前列好了队,对面的临水城同样也是一片的安静肃杀:但见城墙之上人影丛丛,守城军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 这种攻城战近日来已陆续打了数回,攻守双方早已彼此熟悉,进攻根本谈不上什么突然性。双方就这么摆好架势,准备堂堂正正地厮杀。 “大声喧哗者斩,后退不前者斩,各营听从号令,准备攻城!” 几个背着号旗的传令兵骑着马在各营间穿梭传令。 “呜~~~” 随着低沉的军号声响起,众人纷纷拔出刀剑,蓄势待发。 “准备!”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进攻!” “弟兄们,跟我上,杀!”秦牧玄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 一众官兵也随后冲出,齐声怒吼,声震九天。 “杀!~~” 勇辉营几百人如潮水般率先冲了出去,打头的是秦牧玄带领的百余号身着双层甲胄的大汉。整个队伍呈线性排列,前面的人顶着大盾,后面的人扛着云梯跟随着秦牧玄冲向了临水城城墙。 由于营中精良甲胄都分给冲前方的先登勇士了,后面紧跟的大群普通士卒中很多人都没有着甲,有的干脆只穿贴身衣物,这样短打利索还能灵活应战。 中军望台之上,一个浑身金甲的大汉在专注地眺望临水城的战事。 “王校尉,冲在最前面就是那个秦牧玄吧。” 那人问向一旁站立的王德--王校尉。 回大将军,此人正是。王校尉回道。 “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呵呵~真是好气魄啊。有胆识,敢冲在最前面,确是一员猛将啊。” 大将军也是个惜才之人,望着那急速冲向城墙的身影嘴中楠楠道: “哎~真是可惜了,战过后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咦~!那是什么。只见勇辉营队尾冲出了一排大车,每辆车上还堆满了口袋。 与此同时,弓箭营的林富贵和他那八十一个兄弟,每人则扛着两袋沙土,跟随板车迅速冲向临水城。 秦牧玄带领一众的先登勇士冲到了距离城墙五十步距离时,漫天的羽箭如同暴雨般呼啸而下。众人遮住面孔低头依旧冲锋,其间箭雨不断地扎在身上,却未穿透双层的甲胄。即便有几个倒霉的,被射中了大腿,翻倒在地,众人冲向城墙的速度依旧不减。 “停!”带领板车队的李百总在距离城墙大概八十步时吩咐队伍停下。 “快~快快,大家卯足劲儿以最快的速度堆起平台。” 望着前方先登勇士们已被漫天的箭雨覆盖,李百总心急火燎地大喊: “快,前面的兄弟快冲到城墙了,快啊!” 一众民夫经过几天的训练也都不慌乱,他们驾轻就熟地迅速排着队在预定的地点开始垒砌高台,一排接着一排,垒砌速度飞快,转眼间一座比临水城城墙高出数尺的平台就已经搭建完成了。 一众民夫利落地迅速撤回本阵。 紧接着林富贵带领一众弓手沿着搭建好的木板跑上高台,并迅速地用肩头的沙土袋搭建起射击掩体,转瞬间一道高至胸口的胸墙也搭建完成。 所有弓手站成两排拉弓搭箭准备射击。 这一幕被望台之上的大将军看在眼里。 “好!好小子,真行啊。” 一开始大将军还很疑惑,这攻城跟着这么多板车做什么? 当看到高台迅速堆起,一堆弓箭兵冲上高台堆胸墙时,大将军明白了。 “鬼主意不少啊,城墙对城墙,集中弓箭手掩护重甲步兵登城,亏你小子能想出来。本将军真后悔派你去攻城了。” 大将军激动地连连喝彩。 “这可是将帅之才。千万别死了啊。”他心想,口中说道: “王校尉,立刻带上亲兵营的一百号弓手去那高台一起掩护勇辉营登城,统一听从勇辉营的领头的弓手调遣。” “得令” 王校尉风风火火地跑下望台调弓手队去了。 望台上的大将军将视线转向了另两路先攻营。在到达守城的弓箭范围时,这两营的行进速度明显放缓,不时有人中箭倒地。由于勇辉营的突出表现,守城方兵力开始向着勇辉营的方向靠拢,箭雨也密集了很多。 “预备~射!”随着林富贵的号令,一排接着一排的箭雨开始向城头倾泻,弓箭手们经过几天的训练,已经能够听令完成齐射配合了。 上箭拉弓有条不紊,所有人都随着林富贵以相同的角度,相同的方向不断地齐射,箭雨连绵不绝。 城头上顿时就像突然长出一层黑色的野草般,瞬间插满箭矢,守军连绵的惨叫声从垛堞后不断地传了出来。 “好,太好了!” 大将军不由拍手叫好,眼睛一刻不离勇辉营进攻的方向。 “没想到勇辉营这些杂牌兵居然还懂得齐射,还做到了令行禁止,不简单啊。”大将军心中思忖: “短时间内就在城头形成了密集箭雨,完全压制了守城军的防守。这可是百战精兵的素质啊。这难道也是秦牧玄用这几天时间训练出来的吗。不行——”大将军下定决心: “……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换下来,保他性命,这小子绝对是大将之才。” 亲兵营的弓手很快赶到高台,领头的与林富贵交代后就迅速加入到战斗中。 守军中有几个不要命的趁机射箭还击,还击的羽箭却被胸墙挡住,这几个冒头的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箭雨淹没了。 这下城头守军更是连头都不敢露了。 借着城头箭雨停歇的机会,秦牧玄带领一众重甲兵搭上云梯开始登城。 此刻的林富贵见状却未喊停,一众弓手没有命令,不敢停下,继续放箭…… 秦校尉早就嘱咐过,不到占领城头的时刻,弓箭绝不允许停下。 林富贵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听完秦牧玄计划后的反应: “这个新任的校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就算了,连自己的命也不当回事。” 当时他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秦牧玄良久。他不敢相信有人敢顶着自己人的箭雨攻城,虽然他们穿着双层重甲,但在密集的箭雨下也难保周全。 “这样才能为后面无甲兄弟创造登城的机会。” 似乎看穿了林富贵的疑惑,秦牧玄说道: “反正我们穿着双层重甲挨着没事,最多是伤着,那就算倒霉。可是那帮无甲的兄弟就……” 他继续补充说: “等我们完全占领城头后,你再指挥弓手向两边城头的守城援军射击。这样就能确保后面无甲的兄弟安全登城了。” 云梯很快搭在了城墙上,秦牧玄嘴里叼着刀第一个爬上了云梯,其余的重甲兵也跟着从几个搭好的云梯爬上了城墙。 守城的士兵听到动静想要用推杆推倒云梯,这才发现云梯刚好比城墙矮一尺,云梯的一头呈铁钩子状牢牢地抓住墙体。 要想顶开云梯,就必须冒着被羽箭射中的危险从垛堞后探出身体方才可行。 “这是谁想出来的卑鄙办法!” 几个盾牌兵试着掩护的城头守军,却因为盾牌的遮挡,怎地都无法下推杆,气得一阵的狂骂: “你们这些梁国军怕是疯了吧,哪有登城了还覆盖箭雨的,也不怕伤到自己人……” 嘴没闲着但动作却很连贯地退回垛堞后。 由于梁军弓手占有地利,居高临下的射箭,就算是盾牌兵也难保周全,更何况是守军的弓箭兵。众多守城军只得躲在垛堞后,敢露头的此刻都躺在了地上,不是死了就是在哀嚎…… 一想到不多时,梁军的重甲兵即将登城,他们就汗毛倒立,脊背发凉。 “那些人,可不是咱手中的兵器就能对付得了的家伙。” 守城军在垛堞后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满脸的苦涩。 想不出办法推倒云梯,就只能准备城头搏杀了,守军各个都攥紧了手中的兵器。 第5章 功败垂成 望台上,大将军再次被勇辉营的骚操作震惊了。 “比起守城方的滚木礌石,被自己人射中真算不上什么,何况还穿着重甲呐。” 如此想着,云梯上就有两人被射中大腿,哀嚎着从云梯上掉了下来,接着就被下面的无甲士卒迅速抬回营阵,后面的人继续叼着刀子登城。 “就看这效率,攻城也太简单了吧,前几日我军都在干什么!若都如此,这临水城岂不早拿下了。” 大将军思忖间,秦牧玄已爬上云梯顶端,背后偶尔传来羽箭入甲的“咄咄”声,幸好没有一枚羽箭破甲而入,弓箭手们已经尽力不误伤自己人了。 秦牧玄纵身一跃,跳上城头的一处豁口。 与此同时,两把长刀从两侧垛堞后直刺向了秦牧玄。 只见他临变不惊:一手抬起小盾格挡一侧的长刀,另一手拿起叼在口中的长刀劈向另外一边,一点也不在乎这边刺来的长刀。这种以命换命的亡命打法,仰仗的就是对方刺不破两层重甲。 秦牧玄出手简直太快了,随着“啊~”的一声惨嚎,敌军的长刀还未来得及使上力,便连同一条手臂被生生砍下,仅在秦牧玄胸甲上留下一道白印。另外一侧刺来的长刀同时被小盾挡住,秦牧玄借机回身一刺,直接给那敌兵来了个透心凉,随后一脚就踹飞抱着残臂惨嚎的敌军。 左右看去,两边紧跟的几名重甲兵已登上城台,也有倒霉的重甲兵被躲在垛堞后面的敌军冷不防推下了去,哀嚎着落下城墙,由城下无甲士卒送回营救治。 只这一会就伤了十余人,送回营的兄弟也是生死未卜。眼见着又有几个重甲兵掉下了城墙,秦牧玄心中怒火大盛: “妈的,给我统统去死。” 秦牧玄恶向胆边生,红着双眼扑向了躲在垛堞后的敌军。 几日的军旅生活,彼此间的同袍感情......每一个重甲兵的名字都牢牢地刻在他——秦牧玄的心中。 秦牧玄飞起一脚,把一名敌军直接踢飞,那人连人带盾一个后仰,哀嚎着掉下了城墙;跟着又是一个上寮,持矛的敌军连人带矛被一分为二,红的白的喷溅了一地;三名敌军见状持盾冲了过来。一人半路被一枚羽箭刚好射中头部,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地而亡,另外两人硬着头皮带盾直冲向秦牧玄。 秦牧玄把盾往身前一横,卯足全力直接来了个野蛮冲撞。在这犹如冲城锤的撞击下,一人吐着一溜血线直飞到城下,另一人也口吐鲜血飞得老远才停下,挣扎了几下也没了动静。 秦牧玄这副身体经年累月刻苦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和现在的惊人蛮力相结合,让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战场绞肉机。 “校尉神勇无双!” “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 登上城墙的几名重甲兵见校尉如此勇猛,纷纷大吼着与对手厮杀起来...... “猛将啊,这小子还真是有勇有谋啊,说起这武技堪比二流的江湖高手了......是炼气武者也说不定。啧啧~看这蛮力......” 望台上大将军眺望远处那个大杀四方所向无敌的身影啧啧称奇道。 武者、武功。没错,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就如同秦牧玄原来世界中大侠般的存在。 如秦牧玄开局意外杀死的李阎王就是刚步入三流高手的武将。但也幸亏是个三流高手,若李阎王是个二流甚至一流高手的话,就算是再出意外,秦牧玄恐怕也杀他不得。单就护身罡气便可刀剑难伤,至少普通人很难伤得到。 而此刻秦牧玄面对的就是敌方将官,此人但就气势就觉不凡。秦牧玄的表现太突出了,很难不被敌方高手盯上。 就在将官一手持盾牌抵挡箭雨,缓缓移向秦牧玄时,一个重甲兵出其不意从侧方突袭,将官一个旋身,随意一剑就刺在了那个重甲兵没有重甲保护的面门上,重甲兵当场毙命。 而后他用带血的长剑直指秦牧玄。秦牧玄也同样手提长刀指向了他。双方没说一句,但都懂得对方的意思。 两方士兵自觉地给二人让出场地。 这气场太吓人了,还是找同量级的厮杀去,没有人敢来干扰两名将官的决斗。 秦牧玄和那名敌方将官眼中,时间已经静止,更不用提什么攻城战了。此刻双方的眼中只有彼此,停顿了片刻后,秦牧玄先发制人。 他横盾向前冲向那人,好像想要再次重现刚才的冲撞场景。那人冷笑一声,摆开架势,等着秦牧玄冲来时伺机一剑解决对手。 眼前寒光一闪,敌方将官下意识地举盾格挡,“咄咄”两声金铁之响后,两枚黑色的飞刀落地。 “是暗器!卑鄙的家伙。” 敌方将官此时心中那个气啊,心说: “这家伙还有没有一名武者的基本操守,暗器伤人,卑鄙无耻。” 还没等他骂完,耳边“呼”的生风,他一个后仰,一枚漆黑的羽箭擦着他的鼻头就飞了过去。那人顿感冷汗直流。可是没等他定下神来,眼前又是一道寒光。 这人反应也算是快的,那柄长剑在身前一横,只听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原来是秦牧玄趁那人后仰之际,冲到近前一刀狠狠地劈了下来。 那人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巨力从长剑传来,长剑差一点脱手,由于格挡匆忙秦牧玄的长刀已在那人肩头划开一条硕长的血口,并且凭借惯性用力,一气呵成,欲要将那人齐肩斩作两半。 “卑鄙。” 那人咬牙挤出一句,忍着疼拼命抵挡着势如山岳的一刀,近处看挥刀之人,那血红的双眸中散发的是无尽的暴虐嗜血。 被那如同野兽般的目光盯上时,敌方这名将官竟一时有些畏缩,心中涌起止不住的恐惧: “这还是人吗?人怎么会有这般滔天的杀气。” 在出发前秦牧玄就叮嘱林富贵,要是遇上敌方厉害主将,他就会用长刀指向那人,林富贵就会伺机向目标射冷箭来辅助秦牧玄。 秦牧玄冲向那人时偷偷拿出别在腰后的飞刀趁机丢出去,他不求飞刀能伤敌主要是用飞刀引对方用盾牌格挡,给远处的林富贵创造射冷箭的机会,即使对方躲过冷箭,秦牧玄也占得先机率先出刀,对手一定会被逼入下风。这一切均是秦牧玄事先安排好的。 “报~禀告大将军,左军快顶不住了,敌人的援军快要突破了。” 一名斥候跑上望台向大将军禀告。 “该死的,差一点就成功了,一定要把军中那个奸细抓出来碎尸万段,每次敌人都能提前得到消息派出援军驰援临水城,这次差点儿就能破城了。” 大将军忿忿地说。 眼见临水城城头上梁军已经站稳了脚跟,后续步兵不断地有人爬了上去,攻破此临水城只差这一步之遥。 “哎~真是不甘心啊。” “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响起,梁军要撤兵了。 听到鸣金之声,秦牧玄也不恋战,迅速往后一跳与那人拉开了距离,一个健步冲上了垛堞。 站在垛堞上,秦牧玄用手中长刀最后一次指向敌军将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后就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城墙。其他重甲兵也纷纷效仿跳了下去。 守城方士兵都赶紧朝下望去,意料中梁军重甲兵落地摔成重伤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城墙下是堆得老高的草甸,一众重甲兵纷纷落在柔软的草甸上,一个接一个地翻滚落地,并迅速往本阵跑去。 众多守城兵卒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梁军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第6章 战后事务 “这帮梁国杂碎,土匪!” 城下梁军迅速地撤退,撤退的同时还卷走了所有能拿的走的箭矢,连掉落城下的北凉军尸体也被扒得只剩下里衣。 城上北凉军目眦欲裂,想开弓射那些不要脸的梁军又不敢露头,远处那临时搭建的平台上还有一帮虎视眈眈的可怕弓手。 “总算退了,这次真险啊,就差一点儿........” 现在想起来背后还是直冒白毛汗,眼睛死盯着他们离开: “这是梁国的哪支队伍,如此彪悍伶俐,得亏梁国主将脑子坏了,关键时刻居然鸣金收兵了。” “终于得救了......” 几名北凉军士一屁股往后一瘫,倚在垛堞后,大口地喘息着。 “那打头登上城墙的家伙......真是又凶猛又狡猾。” 那双赤红的凶厉眼神给北凉军军官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记忆。 下次遇见一定要留下他。军官发狠道,不过转念一想: “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那些铁乌龟和弓箭手吧,不然下次临水城就危险了” 此时,远处的高台也被迅速拆除,这帮弓手正忙着最后的扫尾工作,临走时还有人向着临水城拍了拍屁股。 “禀报大将军,北凉援军已和左军脱离接触,正在向北部山区移动,应该是返回黑水寨了。” 望台之上一名斥候在向大将军禀告。 “知道了。盯紧他们,如有异动立即汇报。” 大将军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自己陷入了沉思: “虽然这次有些可惜,但那小子安然无恙也算不错。现在首要的是尽快抓到那个奸细,这种事可一可二不能再三了。” 后营大帐中。 秦牧玄坐在主位上开始思考起今日攻城战的得失情况。直到此刻回到帐中,回忆起战时情形时竟激动得有些发抖,甚至还有些后怕…… 作为现代宅男,本应一上战场就乱了方寸,但真的打起仗来,冲锋在前时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耳聪目明,头脑清醒,所以在战场上表现的尤为突出,处理突发状况也游刃有余。 多亏了营中兄弟们的协助……这些在战场上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这些使他可以为之杀红了眼的兄弟们。 还有那些死伤不明的兄弟们…… 秦牧玄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李胜利” 秦牧玄对着账外叫道。 “属下在,校尉大人有何吩咐?” 帐外进来一人,是这几日一直跟随在秦牧玄身边的亲兵,也是与秦牧玄一起登上城墙的重甲兵之一。而那个被北凉军官一剑封喉的重甲兵就是他的亲弟弟李盛仁。 “叫齐百总和李百总入大帐,有事商议。顺便拿些笔墨纸砚过来,我要写些重要文书........还有,你......节哀顺变。” “得令。”李胜利得令正欲退出大帐。 “等等,你放心,战报里我会给盛仁兄弟记一大功,他很勇敢。城头上,他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没人会反对,这也是令弟应得的。此外今天我会将所有战死的弟兄一起火化,他们都是好样的,不能就这么草草埋在异乡。” 梁国军中传统一般都是在哪里战死就埋在哪里。 连年的漫长战事,老百姓颠沛流离,早已没了落叶归根的传统习惯,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呐。就这样成百上千的英雄们用着同一个没有字小石碑草草合葬了事。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追思勇辉营死去的兄弟们,留住他们的名字。秦牧玄坚定的想,然后说: “你带着令弟的骨灰埋回家乡的土地吧,总该......魂归故里,他会高兴的。” “谢...谢校尉大人恩典。” 李胜利听完,双膝跪地郑重的给秦牧玄磕了个头,红着眼圈出去办事了。 拿到了笔墨纸砚的秦牧玄,开始回忆记忆中关于伤员护理的知识,他就这样想到一条就在纸上写一条。 秦牧玄后世的家庭也算是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文化人儿,从小秦牧玄就被父亲逼着练字。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发现习得书法的好处,不写两笔心里还痒痒。 来到这个世界秦牧玄惊奇的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除了少数用法上的略微不同外,其它都与他那个世界相同,这样的话,他练的一手好字就有了用武之地。 “齐百总、李百总到——”账外人高声喊道。 齐百总一直很受上任营官器重,把他当军中书记官来用。令秦牧玄没想到的是他竟是个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本可功名在身,以免军役。却因家乡遭了马匪,一时激愤,毅然地投笔从戎参了军。 见到眼前文质彬彬,一身整洁白衣的中年人,秦牧玄很是佩服。作为文科生的他特别崇拜种心有锦绣文章、手能提刀安天下的铁骨文人。 “齐百总,你将本次战事中所有兵士的姓名及其功过情况记录下来并汇总其它军官收集的情况,写一份战报给我。” “得令。” 齐百总退出大帐,李百总面带微笑,上前一礼: “秦校尉今次战事,我军虽退兵。但校尉神武……” 这李百总虽然武力方面不值一提,但却是个机灵人,善于拉关系跑人脉,嘴甜心细爱占便宜。 这与他小商贩出身有着莫大的关系。更不用提左右逢源,口灿莲花,这乃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小声地说: “如若能查出营内奸细……”他接提高声音说道: “我军必胜。” “李百总听令,立刻清点全营刀剑器械损失情况,越详细越好。” “得令。” “我会仔细考虑你刚才的建议。” 李百总深鞠一躬,离开营帐。 秦牧玄又将视线移到他的伤员护理文案上。不知过了多久…… “林百总求见。”亲兵喊道。 来得正好,赶快入帐。秦牧玄放下手中的笔,吩咐道。 林百总也就是林富贵,他们弓箭营刚完成收尾匆匆跑来汇报工作。 “校尉大人,一切都按你的要求处理妥当了。这是此战的箭支损耗和回收数量。” 说着,他双手呈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也不知是找谁给写的。 秦牧玄接过来,仔细逐行辨认。 上面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内容却记录得既认真又详细。林富贵平日里虽沉默寡言,但认真负责、听从命令,是个好的技术型专业军官,射术一流,那几日的箭术集训中击败了好几个挑战者,整个弓箭营都对他服服帖帖。 “放松点儿。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看着身旁站得笔直,等待吩咐的林富贵,秦牧玄有点想笑: “富贵兄弟,你这一身技艺是跟谁学的?如此精湛呐。” 林富贵依然稳如泰山地笔直站立着,半天后他才慢慢地说: “俺是最厉害的猎户,是猎老虎的那种猎户。” 又停了片刻后,他徐徐开口道: “俺家乡附近州县哪闹老虎哪就请俺猎虎。老虎这种畜生……你知道的,狡猾又凶残,为了追踪伏击它,俺常常在山里一呆就是个把月。” “这只能练就人的耐性和毅力,你一流的射术……” 射术啊……林富贵沉吟半晌说: “为了能多赚点儿,这虎皮是越完整越珍贵呢。为了得到一张完虎皮,基本只能射虎眼,嘴巴,和肛门……” “哦~”怪不得林富贵能练成五十步内说射你左眼绝不伤你左眼皮的那种超一流箭术。秦牧玄心中豁然开朗,佩服地说道: “真是高手在民间啊。林百总,此战你表现得很出色,勇辉营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弓箭营就交给你了。” 得到秦校尉的夸奖,林富贵眼中闪着光,笔直地走出营帐。 营帐外一片炫目的白,秦校尉眯起眼,他长长地伸展了一下,重新回到主座上。 “时间不早了,越快写完,伤员就越能得到更快地医治。” 这样想着,手中毛笔不停地纸上滑动,不久纸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好多条款,最后他又将这些条款分类整理腾抄在了一起。 “李胜利,叫张百总来大帐。” 当完成最后一笔时,眼睛依旧紧盯着纸张,来回审阅着。 “得令” 李胜利小跑着,去传令张百总。 片刻后,张百总来到在营帐中,秦牧玄递给他刚写好的《伤病护理纪要》。 张百总一脸的懵逼,把那份《伤病护理纪要》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半天,一脸“它不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的表情。 张百总不认字啊。张百总出身军人世家,行伍之事自然在行,关心手下,善于组织训练,对营中很多士卒都知根知底,为人谦和资历也最老,标准的老好人一个,颇受军官士卒爱戴。但他家都是低级武官,战场厮杀汉,对文化知识他家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练武的时间都不够学那劳什子的认字作甚。 秦牧玄长叹一声,看来今后全营扫盲这件事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接下来,秦牧玄不厌其烦的把《伤病护理纪要》里的条款一条一条地解释给张百总听。好在这张百总记性极佳,要不怎么能记住全营几百号人的名字和基本情况的。 费了些时间秦牧玄总算让张百总记住了全部条款。秦牧玄再三叮嘱《伤病护理纪要》的重要性,并要求张百总在严格执行之外把这份纪要交给王医官。 张百总虽然不明白那些条款的具体作用,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张百总走后不久,齐百总就把此次攻城战的战报交了上来。 此次攻城战,勇辉营共战死十六人,伤二十三人.......。 看着这份战报,秦牧玄心情复杂,先攻营能把损失控制成这样已经足以自豪了。 以前攻城的先攻营哪个不是伤亡大半。但秦牧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死伤的可都是自家兄弟啊,而且几乎都是和秦牧玄朝夕相处的重甲兵,受伤的也将近一半,也就是说秦牧玄亲自指挥的重甲兵一战下来直接近三分之一没了,怎能不让秦牧玄心疼呢? 正当秦牧玄心情低落时,帐外跑进一名传令兵。 “大将军令,勇辉营秦校尉即刻前往中军大帐。” “得令,立刻就去” 秦牧玄回应,随即拉住了要离开的传令兵。 “这位兄弟,敢问大将军叫我何事啊?还有,大将军此刻心情如何?” 说着还在那名传令兵手里塞了一小颗碎银子。 “不敢不敢。”传令兵推辞不收。 “秦校尉乃我军中英豪,今日的表现,很多人都看到了,大伙都佩服不已,我哪能收秦校尉的银子。” 传令兵的眼神左右扫视了下,小声地说: “不瞒秦校尉,在下也不知大将军因何事叫校尉。但是今日大将军心情极差,大帐中的桌子都掀了,秦校尉万万小心应对,在下告辞。”传令兵恭敬地退出大帐。 秦牧玄坐在主座上思考片刻后,带着战报匆匆跑向中军大帐。 第7章 妙计 中军大帐之中,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汉子,背着手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眼睛正盯着图上的山川河流。 此人正是梁国镇北候辅国大将军司徒睿,此刻他正手捻颌下短须,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喃喃自语。 此次北凉入侵梁国,选的时间很是耐人寻味。 梁国一直都想南下灭掉南方的百年宿敌景国,现在的梁国国君赵钦已在位三十余年,励精图治,厉兵秣马。 而南面景国那个耽于享乐的国君去岁突然暴毙了。景帝膝下无儿,最终竟让长公主墨欣兰上位称帝,一时间景国国内风云四起,景帝的六个兄弟,也就是墨欣兰的六个王叔蠢蠢欲动。梁国见机也极力挑唆,眼见景国就将大乱。梁国计划陆续调集精兵强将,一旦景国内乱,就可伺机出兵灭掉景国,统一天下。 然而景国还没乱,梁国北边安稳了近十年的北凉却突然袭击了梁国北部边境,并迅速地拿下五城,大有继续进兵的架势。 这进兵之势刚好赶上梁国精锐秘密向南调动的节骨眼上。似乎早已看穿梁国的意图,南方的景国却在此时突然调动了精锐的安塞军向北移动,似乎是打算与北凉一起对梁国来个南北夹击。 这种局势令大将军很是忧愁。近几日国君旨意不断传来,催促大将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击退北凉军,打破北凉和景国的南北夹击的局面,梁国支撑不起南北两线的战争。 “时间,我的策略需要的是时间。北凉的八万大军也不是泥捏的.......还有个该死的奸细。” 大将军一拳捶在地图上,眉毛拧成一团。 一个亲兵在大帐门口向里禀报: “禀告大将军,勇辉营秦校尉在帐外等候。” “让他进来。” “得令!” “交出佩剑和随身武器。” 亲兵对在大帐外等候的秦牧玄说道。 交出随身武器,亲兵又仔细检查周身,示意秦牧玄可以进帐。 “参见大将军。” 见到大将军,秦牧玄抱拳一礼。 大将军只是轻嗯一声,一刻不离盯着地图的眼睛深陷入眼眶中,显得很是疲惫。 “看来大将军今日果真心情不佳。” 秦牧玄察言观色,不敢打搅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大将军问话。 良久…… “唉~”大将军沮丧地吐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到站在一旁的秦牧玄,那幽暗的眼神因惊讶而泛出光来。 “嗯~不错,看着如此清秀却是那般武勇,还如此年轻,不错不错。哈哈哈~~” 本以为这个身先士卒,有勇有谋的将官,定是孔武有力,粗犷豪放的武人。哪里想到近看之下除了高大一些竟是如此清秀的年轻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个读书人。 “前些日你斩杀北凉军副将及其亲兵六人,保住了我军后营辎重,今日又率先登城,斩敌无数,本将军决定提升你为仁勇校尉正式接管勇辉营主官职务。” 这大将军也是爽利,直接给秦牧玄又升了两级。 “今后好好表现,本将素来赏罚分明,你可懂了。” “多谢大将军栽培,末将定将尽心竭力,保家卫国。” 秦牧玄对着大将军又施了一个抱拳礼,大将军的话里拉拢之意已经很是明显,秦牧玄也没明确回复,只是学着电视里古代武将的样子,回答得尽量显得中气十足,有铁血军人的气魄。 大将军见这年轻人,声音铿锵有力,说话有条有理,表现的不卑不亢,哪里像是乡下农家出身,不禁诧异地问: “你读过书?” “回大将军,末将在家乡和一落魄老书生学过三年皮毛,读写是不成问题的。”秦牧玄一本正经地说。 秦牧玄这几日也不是在混日子,早就编了一套说辞,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他也不甘心久居人下,平白给穿越者丢脸。 “哦~不错,没想到还真是个读书人,嗯~不错,文武双全啊。” “来,本将军考考你,这舆图可能看懂。” 大将军突然来了兴致,想再考教一下这个年轻人。 秦牧玄看了看墙上挂的舆图,心想这不就是地图嘛。虽然图上标注的没有后世地图那样详尽明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得懂的。 “回大将军,末将能看懂一二。” “好,好!不妨说说看……”大将军将位置让给秦牧玄。 秦牧玄走近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 “回大将军,黑色的小旗代表敌军,也就是北凉军。红色的小旗代表我梁国军。” 秦牧玄先是大概描述了一下图上的敌我状态: “黑旗插在方形的位置代表北凉军占据的城池,也是此次攻占的我梁国五城......” 嗯~不错。大将军频频点头回应。 “这随州城突出在北凉军战线上,此城后方一马平川,可迂回兜击北凉军后方,切断北凉军后路,此城可作为我军主攻方向。” 秦牧玄在穿越前是个战略游戏迷,这种图上作业还是懂些的。 嗯~咦!很……好!大将军确实是有些吃惊了。 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不仅能看懂舆图,还能一眼看出这随州城才是战略的重点。 这几日对临水城的强攻,大将军就是想吸引北凉军派重兵驰援,借此机会他就可以派出一支精锐翻越立川山,偷偷埋伏在随州城附近,待机一举拿下随州城。 “……只是~这随州城两边都是高山绵延。随州城正好堵在山隘之上,很是易守难攻。北凉军应该也知道这地方的重要性,定会重兵把守,想拿下恐怕不易。” 秦牧玄继续补充道。 “哈哈哈……本将早有策略定能攻下那随州城。不错,很不错。能想到如此程度已属不易。” 说到这里大将军又犯起愁来,说道: “但是……问题是……哎~” ……但是……这随州城既然志在必得,那问题又出在……秦牧玄脱口而出: “奸细!” “你也发现了……我军中有奸细。”大将军手指地图愤怒地说: “还可能是军中高层,你勇辉营被偷袭也应是那人所为。若不除此人,我军日后战略定是难保啊。” 秦牧玄再次望向地图...... “这小子鬼点子多,兴许有妙计也说不定。”大领军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拧眉沉思的秦牧玄。 片刻之后,秦牧玄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大将军,末将有一法,兴许可抓住那军中奸细,如若顺利可同那临水城一并拿下。” “哦~计将安出。”大将军适时捧哏。 如此这般.......秦牧玄凑近了,小声将他的计划详细向大将军和盘托出。大将军越听眼睁得越大,秦牧玄越讲嘴边的奸笑越是止不住。 一日后…… “大将军令,令右军宣威将军张启元今夜率右军前军四营绕过石头岭,突袭北凉军黑水河大营。我军内应寅时初会打开营门,右军丑时务必到达石头岭山口。届时右军可突入敌营寨,多携带放火之物点燃敌黑水河大营,即为大功一件。右军不可恋战,待火势不可灭时即刻撤退。此次行动务必保密,泄密者斩。今夜右军出营务必保持静默,不可走漏行迹,令敌军哨探警觉。望右军上下同心,将帅用命,大破敌军。” “宣威将军张启元接大将军令。” 张启元上前一步接过大将军令。 “我军内应会开门?今夜,这么急吗,真的假的!我得快些准备了。” 此时的左军将军大帐内也进来一名传令兵。 “大将军令,令左军忠武将军侯国忠,今夜左军四营埋锅造饭,整军备武,明日辰时进攻临水城,望左军将帅用命......” “明日还攻城!真搞不清大将军究竟要做什么?这都进攻几次了,哎~” 侯国忠见传令兵已走远,不停地抱怨道。 是夜,亥时,夜深人静。不知是什么被惊动,“呼啦啦”从左军前营大帐后的树林中飞出,径直消失在临水城方向。 “看清楚没,是左军前营,快去通知校尉大人。” 树丛中出现两双眼睛,正密切注视着这一切…… 子时,将军谷。这将军谷是位于临水城和黑水寨之间的一个小山谷。秦牧玄一身黑衣黑甲站在谷顶向谷底观察着。 “禀告校尉大人,人抓住了。一个死了,还有两个活的,军令也截获了。” 张百总一路小跑,见到秦牧玄轻声汇报道,并递上了截获的军令。 “干的好,咱们运气来了,这回运气好的话,临水城、黑水寨咱们都收入囊中。那个奸细也跑不掉。”秦牧玄看了下军令大喜吩咐道: “张百总,按二号计划行事。”。 得令。张百总回应,转身小跑了下去。 不一会儿,三个骑士从谷中策马奔出,直奔北凉军黑水河大营。 “齐百总去通知那两个营做好准备,等我引火为号一起行动。” 得令。齐百总也跑下了山。 “弟兄们,准备好了。客人待会儿就上门了,大伙要好好招呼着。” 秦牧玄对着谷顶的一众勇辉营官兵说。 “您就瞧好吧校尉大人。俺们定会好好招待客人的。” “就是,您就瞧好吧”一众官兵七嘴八舌地应和着,亮出了各自手中的家伙。 第8章 智夺黑水寨 夜幕下的山谷,黝黑静谧,不时传来鸟兽的鸣叫声。 夜幕中,一个小兵匆匆跑上山顶,气喘吁吁地禀告: “禀告校尉大人,北凉军来了,大约三四千人,全是骑兵,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到。” “看到了,让各营做好准备。等我的信号,大家一起发动攻击。” 秦牧玄已经远远看到一条火龙正由远处快速地向这边移动。 火龙中段,一个体格魁梧的汉子策马靠近旁边身穿一身白布面甲的短须中年人。 “我说尤参领啊,那梁国大将是不是脑子抽抽了。” 那个大汉问道,一脸不屑地说: “前日攻那临水城失败后,今又再攻,他脑壳咋就那么硬,非得往临水城城墙上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他往旁侧啐了一口,转向白衣中年人,忿忿地说: “那个智障梁国大将,自己抽风就算了,还害的咱们兄弟半夜行军,去找他晦气。啊~~害的老子觉都睡不好。” “别发牢骚了,上次要不是及时赶到,临水城就给攻破了。不知谁给那梁国大将出的主意,居然临时筑高台,用大量弓箭手掩护重甲兵登城。只用了半刻钟......” 那个短须中年人神色凝重地说: “......半刻钟就冲上了城头。据说那领头的先锋甚是骁勇,连那个洪侍卫长都差点被那家伙给一刀劈喽 。我们要尽快赶路,天亮前一定要抵达临水城附近,不然此次临水城能不能守得住可就难说了。” 说着,短须中年人朝后面的骑兵大声吩咐道。 “通知前军,全速前进,斥候放出五里,天亮前务必抵达临水城。” 一骑快马奔出去前军传令了。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梁国大将虽然平庸也绝非蠢材,不容小觑。他一再地强攻临水城,其中定然有诈。我军行军要快,但也要小心埋伏。” 与其说短须中年人是在给身旁的大汉说话,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将军谷漆黑的山顶上,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谷中移动的几个光点。 那些光点已经在谷中来回跑了两趟,其间有两个甚至策马奔上山坡来。由于夜晚在山坡骑马甚是危险,所以那两骑也只是草草地查看了下,就回到谷底和另外一个光点会合了。 “他娘的,这些贼子够小心的,探马放出那么远。幸亏老子早有准备,要不刚才就露馅了。” 秦牧玄嘴里叼着个草茎小声咒骂道。 他在这里设伏后,就让人把马匹藏在了远处密林里,还找来了许多低矮灌木把伏击部队都隐藏了起来,夜幕之下刚才那几名北凉斥候根本没有察觉山顶的地形变化,更想不到这近在咫尺的低矮灌木丛里隐藏了巨大的杀机。 远处的火龙速度似乎加快了,不久就有一队火光进入了山谷中。 “沉住气,这是前军先锋,放他们过去。”秦牧玄发出了渗人的冷笑。 前锋很快通过了山谷,火龙蜿蜒着也随之驶进。 “快了,就要到了 。再等一会儿。”秦牧玄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沉住气,抓住时机。 直到火龙龙头快要接近埋伏地点下方时,秦牧玄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山崖边,双手死死抱住一块一人难以合抱的巨大山石,使出全身力气硬是将那块巨石抬起。 只见他稳了下身形,而后大喝一声,直接把那块巨石抛了出去 。 与此同时,“咻~”一只火箭如同流星般划亮上了漆黑的夜空。 秦牧玄侧耳向谷中听去,片刻后,重物落地的闷响声,惨嚎声、呜咽声、咽气声……传了上来。 “兄弟们,引燃火油,推石头喽。”秦牧玄满意地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校尉大人真是神力无敌啊!”李百总屁颠屁颠地凑上来,迎合道。 “少废话,干正事。” 秦牧玄冷冷地望向山谷,山顶两边无数火把冒了出来。 “有埋伏,快退出山谷。”北凉军队列中有人惊恐地大喊。 无数石头、箭雨随着那喊声从山顶倾泻而下。 山谷中传来了一阵阵的哀嚎惨叫声...... “报!不好了参领大人,前方山谷被很多巨石堵住了,敌人还点燃了火油。 ” “报!参领大人,后军处也有敌军埋伏,那里也被石头堵住了,好在那里山谷宽阔,马队可以勉强退出去。” “哼~居然在这里埋伏,全军用最快的速度退出山谷,死了的,受伤的不要管了 ,活着的人最重要,快!快撤!” 北凉军顶着漫天的箭雨和石块,在付出了惨痛代价后总算是勉强退出了山谷。 望着燃烧着火光的山谷,耳中听着山谷中伤兵伤马的哀嚎声,尤参领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来人啊,各派出五百骑冲上山顶,给我杀光那些狗娘养的梁国杂种。” 仿佛在回应山中无数叫声,尤参领恶狠狠地大喊下令。他望见两边山顶火把数量并不很多,于是决定杀上去报仇,他哪吃过这样的大亏。 “池军校呐,池秃子你死哪去了。给我带人上山杀光他们。” 尤参领此时快失去理智了,双眼通红的喊道。 “禀告参领大人,池军校应该还在山谷里,刚才太混乱了,他应该没.....没出来。” 一个骑士看着参领大人那双野兽般的瞳孔,颤巍巍地禀告。 “什么!没出来,好!太好了!让你小子狂,怎么样,这下小命都狂没了吧。啊~~我要杀光他们。” 尤参领已处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了。 “你,就是你,带上人进谷把池军校给我拖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也不要出来了。” 尤参领指着刚才那个倒霉的骑士怒吼道。 “得~~得令”那骑士一脸死灰地跑去找池军校了。 “快,随我冲上去,杀光他们”。 一名军官带领着一群骑兵气势汹汹地冲上了山坡。 “啊~~!”随着一声惨叫那名军官就从马上跌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住,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奇怪的是,他的马匹似乎毫发未伤,继续奔跑着。 “啊~~”“哦~~~”不断地有惨叫从各处传来,同样诡异的情形出现了。 失去主人的马匹们嘶叫着,不安的站在躺在地上的主人身旁…… “停!快停下!”后面的骑士大声地勒马叫停。 一个人下马,打着火把,走到了落马骑兵身旁,这才发现那名骑士双眼暴突,舌头突得老长,面色紫红,死相极其恐怖。 那人高举手中火把,四下里仔细查看着...... 在刚才骑士落马的地方,隐约悬着什么东西。 那人小心地上前查看,是一条绳子。没错,是一条两头系在两边大树上的绳子。系绳子之人歹毒至极,那绳子系的高度刚好和骑兵头颅的高度差不多,而且为了怕夜间有人能看到,还在绳子上刷了一层黑漆。 高速骑马碰上这玩意真就是有死无生。想出这计策的人要歹毒到何种地步。 那名骑士顿感冷汗直冒。 不过,刚才斥候上山,咋就没事的?那个骑士疑惑起来。 “不见鬼子不挂弦,哈哈哈……”山顶上,一个人笑的如同夜枭一般。 “好家伙,这是碰到了魔鬼了吧。” 尤参领听到了骑士汇报后,也是亡魂大冒,进攻骑兵短时间就损失惨重。 “就算趴在马背上通过那绳子陷阱,后面还有一地的黑色铁蒺藜,我的天呐,是谁想出的如此歹毒的计策,这还算个人吗。” 尤参领一脑门子的冷汗哗哗地流,野兽般的目光随之消失,他似乎清醒了。 “啊~~嚏” 秦牧玄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披风,今夜有些阴凉。 “报!西北有火光,是大营方向。” 又一个骑士跳下马,连跪带爬地赶来给尤参领汇报。 “什么,你说什么,大营?给我说清楚。” 暴怒的尤参领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 “参....参领大人,大营....黑水大营有火光呐。” 那人结结巴巴地指向西北。 尤参领望向了西北方,确实有火光隐隐映出。 “不好!上当了。大营,粮草!歹毒......啊~噗.....” 尤参领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一头栽下马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落马了,快来人啊!” 顿时骑兵阵营中一片慌乱的呼喊声…… “快撤!快回去救黑水大营!” 一个领头的骑士大喊,群龙无首的一众骑兵都跟着往回狂奔。 黑水大营外。 右军宣威将军张启元对着烈火熊熊的黑水大营放声大笑。 “痛快!太痛快了。黑水大营果然空虚。” 张启元此时无比的畅快,前几天的憋屈一扫而空,他吩咐道: “去,你快回去禀告你家校尉,黑水大营烧光了。对啊,他一定已经看到了,这冲天的大火……” 漫天火光中站在张启元旁边的正是勇辉营的张百总。 “前几日可憋屈死老夫了。哈哈哈~~~痛快啊。” 火烧连将军谷,兵围临水铁圈城。 第9章 一个都跑不掉 “成了!黑水寨完蛋了,北凉军的主将也是个蠢蛋,这时候该孤注一掷灭掉埋伏部队才对,至少不该回去救火,现在回去哪还来得及。” 在山顶上,秦牧玄面带笑容远远望见了西北方那冲天的火光。 “不过就算他有胆上来拼命,我也有后手等着让他喝一壶,哎~~可惜了,现在是用不上喽” 秦牧玄一脸得意地想。 秦牧玄从怀里又掏出了那份截获的手令,借着亲兵火把的光亮,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再次卷好,郑重地放入怀中。 “来人呐。” “属下在,校尉大人有何吩咐。”一个兵士上前来。 “打出信号。” “得令!”那名兵士匆忙往山顶最高处跑。 不多时,山顶亮起了一大堆篝火,只是那篝火比起一般火焰都要显得更黄一些。四名军士各拿着一块大木板立于篝火四周。一会儿四块木板合在一起挡住火焰光芒,一会儿四人再次分开露出火焰,如此往复使火焰有节奏地时隐时现。每次开合间都有一名军士向着火焰中撒了下什么,火焰就会随之猛然闪亮,显得更加旺盛,也分外炽黄。 片刻后,北方远处的山顶也出现黄色火光,一闪一闪地,也是有规律的明灭不定。与此同时,南方某处也出现了类似的黄色火光。 “禀报校尉大人,右军撤出黑水寨,已抵达预定伏击地点。临水城我军大营也应该接到消息,准备下一步计划。” 刚才那名军士收到火光回应后,一溜烟地从山顶跑了下来。 “很好!那个北凉军的统帅要倒霉喽,一个都别想跑。” 秦牧玄不屑地轻“哼”一声,吩咐道: “通知各营用最快的速度打扫战场,尽量收集敌方衣物甲胄,还有旗号,只要不太破的都要,完好的战马都带走,受伤的补刀。敌军受伤的也补刀,军官留活口,带到我这里来。快!时间不等人,天亮前,我们必须赶回临水城。” 秦牧玄下达了撤军命令,那名兵士快速跑下山谷传令去了。 眺望远处映红半边夜空的火光,秦牧玄陷入了沉思: “黑水寨守将,你个蠢货,等着吧,看你这次还能不能跑得掉?” 山谷中,在一阵嘈杂过后,哀嚎声,马嘶声,惨叫声逐渐没入寂静,山谷恢复了原本的黑暗,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几名军士抬着个五花大绑的壮汉上了山来,就像抬一头待宰的猪一样。木棍两头的使力军士十分地费力,因为中间那个五花大绑的家伙很不老实,此时正像一条大虫子似的不断晃动挣扎,结果就是换来了后面一个军士的几鞭子,由于嘴里还塞了破布,只发出“呜呜呜~”的闷哼声...... “本校尉没工夫跟你扯没用的,你是谁?什么官职?愿不愿意合作?我这人脾气不大好,最喜欢那小刀一点一点的割下向你们这种硬汉的那玩意儿,然后......再......” 秦牧玄蹲下,用一种变态狂般的眼神看着这个光头巨汉,他手里的小刀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着寒光,然后刀尖慢慢往下滑。停顿片刻后,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把你的十根手指和脚趾也一点点地削下来。听好了,是像削木锥那样一点点地削,还会堵住你的嘴,你连自杀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也太恶毒了吧。周围的兵士听到自家校尉大人独特的酷刑,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校尉大人是魔鬼吗? 那个光头壮汉听完,眼睛瞪得滚圆,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叫作恐惧的眼神。 “记住,机会不多哦。” 秦牧玄用刀刃在壮汉的秃脑壳上摩擦着,那些字从他的嘴中以缓慢的语速一个、一个地吐出,就像是魔鬼在耳边呢喃。 说完,秦牧玄就一把扯掉了堵在光头壮汉嘴里的破布。 “妈的~你.........” 破布又整个塞了回去,只露出一点布条,壮汉骂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塞了回去,也许用力过猛,那两只眼珠子都猛地凸了出来。 “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中用啊,大伙可都看到了!” “来人,把这家伙的裤子扒喽。”秦牧玄大手一挥,吩咐道。 众军士一拥而上,按肩头的按肩头,扒裤子的扒裤子。山顶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刚才在山谷里发现这个光头时,这家伙藏在死人堆里装死,一个军士扒拉开死尸发现了他,这家伙就开始反抗,硬是伤了好几个弟兄,最后还是一个弓手兄弟一箭射在了他手腕上,大家接着一起上才制服的。现在可逮着机会报复这个死光头,众兄弟都兴奋地一起下手。 “呜~~~”一阵撕心裂肺的闷哼声从山顶传了出来,堵上嘴都能发出那么大声响,那惨状可想而知。 半柱香后....... “大爷,这是您要的投诚状,小的也签过名儿了,还按的手印,您看行吗?” 一个光头巨汉一脸谄媚地向秦牧玄递上一张画过押的纸。 “大爷啊,您问的问题小的都说了,您还要知道什么,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后您说干啥小的就干啥。”那巨汉足足比秦牧玄高了一头,但说话时还尽量压低身子,那脸上的谄媚都快淌出来了。 周围众军士看到这一幕都是一阵的恶寒,你不是硬汉吗?辣么大个子,辣么大体格,哦~~恶心死了。 天边开始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照亮了黑色的夜空。 “没有马匹的和受伤的兄弟一起在后面跟上,有马的骑兵跟着我全速行军,目标临水城。出发!” 秦牧玄骑着一匹战马率先跑了起来,身旁跟着亲兵和那个光头巨汉,后面跟着的是黑压压的一大队骑兵,只是这些骑兵都身穿的是北凉军的军服甲胄,就连队头的旗号上都是北凉那如鬼画符般的一串文字。那个光头告诉秦牧玄,那个旗号上写的是‘呼伦左旗马军参领尤’。 辰时,临水城下。 一队队兵士抬着云梯,盾牌大叫着冲向临水城城墙。 城墙上箭如雨下,但是冲城的兵士不顾一切地顶着箭雨继续冲击,只是偶尔有人中箭倒地,都伤在了没有盔甲保护的腿上,而射在身上的箭却完全没有效果。显然这批冲城的兵士穿的是双层重甲。 大约八十步外,一队弓箭兵在一名领头军官的带领下朝着城头进行一波波齐射。 覆盖箭雨之下,城头守军也是不断有人中箭,但这次却很少有惨叫传出。城上守军顶着箭雨在射击城下的攻城部队,不时有滚木从城上抛出。 城头上的守军居然也穿着双层重甲! 随着又一个云梯被城上守军用推杆推倒,云梯上的重甲兵哀嚎着随着云梯一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地的滚地葫芦儿。 “哎~~~~” 望台上左军将军侯国忠狠狠地捶了下望台栏杆,一手蒙住额头,糟心啊!不想看。 前几日中军后营的那个勇辉营攻城时那叫一个摧枯拉朽,畅快淋漓。可一轮到他左军攻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敌人似乎处处针对他的战术,到现在为止他的攻城部队都死伤百把人了。都是一样的战术,左军的兵士比那勇辉营的杂牌军还精锐,装备还好很多。相比之下......再偷偷瞄了眼大将军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第10章 诈开临水城 “禀报大将军,右军经过激战,没能阻挡敌军来援骑兵,敌军片刻可至。” 一名军校慌慌张张地跑上望台禀告大将军。 “又是援军,他右军怎的这么不顶事,这才多久就顶不住了,还没我左军厉害呐。” 侯国忠听到军报,一边抱怨着一边再次看向大将军的脸色。 大将军脸色黑得都发紫了。 “鸣金吧.....”大将军一脸黑线地转身走下望台。 “当当当~~~”一阵的鸣金声响了起来。 左军攻城部队听到鸣金撤军的号令,争先恐后地开始往回撤,临水城下一时混乱不堪。 左军云梯也不要了,打头的重甲兵都纷纷往回跑,此刻还在往上爬的军士也顾不得往回退了,干脆一咬牙就跳了下去,晚跑一刻下面可就没人了。 片刻后,临水城下只残留下了一地的零零碎碎:有刀枪、有盾牌、有云梯、甚至还有伤兵在地上哀嚎...... 远处高台上的弓箭兵早就跑光了,没一个留下来掩护自己兄弟撤退的。 “哼~~废物” 望台上的左军将军侯国忠听到望台下传来大将军的怒斥声。 侯国忠咽了下唾沫,无奈地望向远处混乱的自家攻城部队。 “好啊!梁国杂碎退了。” 临水城城墙之上传来了一阵的欢呼和笑骂声: “废物!” “垃圾!” 他们齐声呼喊。 “拉好拒马,关闭营门,弓箭手上营墙。” 随着命令下达,梁国临水城大寨紧闭营门,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远处,烟尘滚滚,地面微微颤抖。 “是我们的援军,洪军门快看,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一个兵士眺望远处的烟尘,大声欢呼道。 临水城城头又传出了一阵欢呼声。 “这次他们怎么跑到城下了?前几次不是梁国一退兵,他们就停下观察了吗,直到梁国军再无动静才回黑水河大营才对。奇怪,这次怎么回事。” 洪军门疑惑地望向远处烟尘中出现的军旗。 “没错,那是尤参领的旗号没错呀,”洪军门等到那队骑兵近些,又仔细看去。 只见那写着尤字的旗号,有些破破烂烂,旗面上有不少被烧黑的痕迹。 “有变故!全体听令,警戒!”洪军门在城头高声喊道。 一众守城军士不明所以,但还是本能地听从将官的命令。 一时间纷纷抽出刀剑,弓箭上弦对着城下奔来的骑兵。 那队骑兵片刻就聚到了城下,洪军门近距离清楚地看到了这队骑兵的狼狈相。 几乎大部分骑兵的铠甲都有破损,一个个盔歪甲斜,有的还绑着白布,白布下还有鲜血渗出......每个骑士都显得很是疲惫。 “这是怎么回事,怎得如此狼狈,我草原雄鹰怎么搞的像一群草原上的流浪土匪。难道遭遇埋伏了吗?”洪军门心中嘀咕道。 “城下的兄弟,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跑到了临水城下?你们的长官呐。” 洪军门冲着城下喊话,他这句话用的是北凉语说的,而且是北凉呼伦部的语言。 大草原上的语言有很多,听起来似乎都差不多,实际每个部族的语言都有所不同。不同部族间要交流都要连比划带猜才能听得懂大概。 这个洪军门是北凉国征南大将护军都统花旗木的亲军侍卫,此次攻击梁国的部队就是由花旗木统帅的。洪侍卫兢兢业业伺候了花旗木好几年,好不容易让花旗木给他安排了个先锋官的职位,想着能施展一身本事,捞些战功,光耀门楣。 洪军门生性谨慎多疑,他用呼伦族方言试探城下骑兵,他知道黑水城的守将是和一众亲兵,将佐都是呼伦部的人。 “洪军门,我是池军校,认得我吗,出征前咱们一起喝过酒的。” 领头的一个将领策马出阵,也说着一口地道的呼伦族方言,边说边摘下了头盔,露出了锃亮的秃脑袋。 “呦~~是池秃...池军门啊!今儿你们怎么跑到城下了,往次不是都折返黑水寨的吗,你们参领大人呐,他没跟着来吗。” 听到是正宗的呼伦族方言,又看到了那个标志性的大光头,洪军门总算放心了一些。 “我们来援救临水城的路上,遭了梁国那些杂碎的伏击,我部好不容易才击退他们,到了这临水城附近又和梁军大打了一仗,好在我草原健儿勇猛,硬是冲破了梁军阻截。但连续两次恶战,我部勇士也是损失惨重,很多勇士都受伤不轻,需要到你临水城里修整一下。而且尤参领大人也负了重伤,急需医治,现在不可能再返回黑水寨了。洪军门,赶紧打开城门吧。放心,梁国那些胆小鬼都缩回大营了。” 池秃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后面。 洪军门看向他指的方向,只见后面一匹马上,一个骑士扶着一名穿着北凉军甲胄的人。那人趴在马背上,后背多处都绑着白布,似乎是昏迷在马背上了。 那马背上的人身体抽动了一下,徐徐抬起头看向城头,只见那人脸上也缠着白布,白布下渗出了一片殷红。那人无力地抬了抬手指了下城门,而后再次瘫倒在马背上,似乎刚才的动作耗尽了他全身气力。 洪军门清楚地看到马背上的人脸上的白布下露出的短须,此刻他不再怀疑有诈,草原上的勇士大多留着一捧大胡子,像尤参领那种喜欢修剪胡子的体面人儿是不多的。那个人确实就是尤参领,黑水寨的主将,他怎么伤成了这样! “快!快去打开城门,迎接勇士入城。” 洪军门赶紧下令打开城门,这要是开晚一会儿,那个尤参领死在了临水城下,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那个池秃子也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狠角色。 “咕噜噜~~~”随着一阵的绞盘转动声,临水城的大门缓缓打开。 城下的骑兵似乎都松了口气般,懒懒散散地坐在马上,连旗号都放了下来,刀剑也都收了起来。 洪军门最后的戒心放了下来,这些骑兵的反应是正常的,那是大战之后能安全回家的状态。 城门完全打开,从城中跑出一队兵士,笔直地立在城门两边,恭敬地迎接上官进城。 骑兵缓缓地开始进城。 洪军门一溜烟地从城头上跑了下来,一脸关切地跑向了打头的几个骑士。 “参领大人怎么样了,巫医,巫医,赶紧死过来,快点,给参领大人疗伤。” “快点!慢慢吞吞的,要是参领大人有个好歹,老子砍了你。” 远处一个巫医带着两个兵士一路跑来。 洪军门看向一旁的池秃子,那秃子露出一脸赞许的神情。 “您还好吧参领大人,末将洪善见过参领大人。” 洪军门谄媚的凑向马背上躺着的那人,准备第一时间扶参领大人下马。 “呛~~”一声金属蹭响。 一抹寒芒突然刺向洪军门胸口。 惊变之下,那洪军门反应极快,身子一偏,一把长刀就刺在了洪军门的肩膀上,而且刺中的又是上次被秦牧玄劈中的那半边肩膀。 第11章 无耻!还我临水城 “啊!~~有诈,快关城门。” 洪军门痛呼一声,身形快速后撤,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大喊道。 “杀~~守住城门,弟兄们,冲进城去。” 马匹上的人见偷袭一刀没能弄死敌军将领,大喝一声起身,一把扯掉了脸上缠着的白布,同时下巴上的胡子也被一并扯下了。 “是你!他妈的又是你!” 洪军门目眦欲裂,他一眼就认出了马上的那人,正是那日攻上城头的梁军年轻将官,那个给他留下了可怕阴影的男人。 身后城门处传出了一阵惨叫声和刀剑入肉的声音,几十名身穿破烂北凉军铠甲的兵士提着刀子恶狠狠地冲向城头。不久,上城的斜坡通道上就传来打斗声和哀嚎声。不断地有守城军和攻城的勇辉营兵士从城头上哀嚎着栽下来。 池秃子此刻也早已抽出了长刀,策马领着一队骑士冲进了城里。他一反在秦牧玄面前的谄媚相,变得凶暴无比,在混乱的北凉军中大杀四方,所到之处惨绝人寰。 听到临水城中传出混乱的打斗声,早已埋伏在梁军大营两侧的两队骑兵一起杀将出来。一阵的烟尘,一阵的马蹄塌地的震响,骑兵洪流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临水城敞开的大门。 “身上缠白布的都是自家兄弟,记住了,别他娘的见人就砍。”领头的骑士就是王德王校尉。 “这秦兄弟可真行,都立了不少战功了。这回又拿下了临水城,这个秦兄弟将来一定前途无量。”一边拼命策马,王校尉一边心中合计着: “在他发迹前定要好好和他拉近关系。” “当~~当当”几声金铁交鸣过后,秦牧玄和洪军门已连续对劈了几刀。 秦牧玄占尽了上风,那洪军门此刻受伤颇重。肩膀血流不止,已经殷红了半边身体,左手使不上力气,没法发挥最擅长的刀盾技艺,腰部和大腿在刚才的对决中又被秦牧玄划出了两道长口子,鲜血不住地往外流,好在伤的不深,但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凄惨无比。 “下次老子一定弄死你,你给我记住喽” 洪军门听到了远处传来大队骑兵的声音,自知大势已去,临水城确实是保不住了。于是撂下一句狠话转头就跑。 “我靠!站住!你个怂货。” 秦牧玄呆愣了一下,而后提着刀子就追了出去。 就这样一个提刀狂追,一个闷头猛逃,撒下了一路的血迹。 双方激战中的士兵都难以置信看着提着刀子红着眼如同疯狗的主将,一路狂追着另一个狼狈的主将从身边跑过,都不自觉地让出路来。 “你们拦住他!”洪军门拉过了两个北凉军兵士,让他们阻挡追杀过来犹如魔神的秦牧玄。 “嘭~” “哗~” 两声过后,一个北凉兵拖着一溜血线飞出老远,直到撞在一堵墙上,而后像是一张壁画般卷曲着匍匐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另一名北凉兵直到秦牧玄跑远后才颓然跪倒在地上,脖子处涌出如泉水般的殷红血液。 目睹那疯子一瞬间就干掉两人。洪军门彻底丧了胆气——那疯子就像杀鸡一样杀掉两个草原勇士!——于是,洪军门丢掉了手中的长刀,使出吃奶劲儿散丫子地拼命奔逃,再也没敢回头看一眼。 周围双方兵士更是拉开距离,如避蛇蝎般看着这个披头散发、面带癫狂的人从身边冲过,没人敢上前阻拦。 “给我马。”途中遇一个北凉骑兵,洪军门如见救星般嚎叫,一把他把拽下马来,一个纵身翻上马背,大喝一声骑马就跑。 “怂货,站住!” 眼见那厮要骑马跑掉,秦牧玄卯足全力投出了手中长刀,目标直指洪军门后心。 那柄长刀在秦牧玄惊人的膂力下,拉出了一道残影直飞向了策马奔逃的洪军门。 在马背上疯狂策马的洪军门,感觉身后有巨大的危险袭来,那是他作为一名军中高手的直觉。只见他一个矮身,在马上来了个镫里藏身,险险地避开了身后袭来的长刀。 那柄长刀呼啸着飞了过去,带走了马匹的一只耳朵,再低哪怕一分就能把那战马的脑瓜子穿透。 马匹吃痛,人立而起,洪军门赶忙又转回马背上,结果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但见刚擦身而过的那柄长刀先是刺穿了一名北凉军骑士的左胸,然后接着余力不衰的又把后面的一名骑士穿在了一起。两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地带离马背,一起在老远处摔做一团,再也不分开。 “这.....这他娘的是攻城弩吧,怪物!!”马上的洪军门看的双眼暴突,眼皮直跳,更加没命地拍打身下的战马。 “你等着,下次你一定跑不了。” 望着洪军门远去的身影,秦牧玄一阵的破口大骂。 “我靠!什么味。”秦牧玄闻到了一股骚臭味传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个被洪军门拉下马的骑士此刻坐在地上,身体不住的发抖,裤裆里阴湿一片,正用看魔鬼的眼神惊恐地看着秦牧玄。 “巫克勒~~~~巫克勒”那名吓坏了的骑士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重复着同一个词。 “巫克勒”那是草原上传说中的毁灭魔神,长生天最大的敌人的名字。 “哗啦~~哐当~~”一阵的兵器落地声传来。 在场的所有北凉军士兵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匐在地,每个人都在嘴中重复着那句话。 “巫克勒” “校尉大人威武” “校尉大人牛逼” 一众的梁国军士则是大声欢呼。他们对于秦牧玄的神勇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爷,您真是天神下凡,我草原勇士真心臣服。” 后面的池秃子一路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又变回了那令人作呕的谄媚相儿。 身后传来了大批骑兵的马蹄声。 秦牧玄转过身看去,那是梁国的骑兵入城了,领头的就是他的老熟人王校尉。 “总算来了,怎么跟电视剧里的警察一样,事情完了才出来洗地。”秦牧玄心中调侃。 “秦兄,你真是太厉害了,孤军就打下了这临水城。一会回去大将军定有重赏。” 那王校尉策马快到秦牧玄这就下了马来,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王兄太抬举小弟了,还多亏王兄及时来援才能拿下这临水城。”秦牧玄上前一个抱拳礼。 见秦牧玄不仅不贪这个天大的功劳,还给自己分了一份功劳。王德更是高看秦牧玄一眼,愈加热络地上前与秦牧玄寒暄。 临水城外山坡之上,洪军门怨毒的望着远处的临水城,听着城中传来的欢呼声。 “无耻之徒!魔鬼!下三滥的卑鄙之徒,老子还会回来的,你等着!” 放完这句狠话后,洪军门就带着一队的残兵败将,耷拉着脑袋向着北方行去...... 第12章 功绩 一队队北凉军士兵,在锋利的长刀,闪着寒光的长矛的威逼下,不得不每十人排成一行,低着脑袋等着梁军挨个捆绑。 “捆好的,都带走,先都带到城外。记得挨个搜身,身上一根针都不能留。”秦牧玄对着一众军士下令。 “您就放心吧,校尉大人。干这个,俺们哥几个最在行。”几个勇卫营的兵士高声应和。 那几个家伙在被征召从军前在家乡乃是横行霸道的地痞、混混、二流子、花胳膊。像这种捆人绑票,搜身敛财,那是专业的。 “嗯~~一看就是专业人士,知道了吧,这就叫专业。”秦牧玄指着那几人对着身旁的池秃子说。 他可不知道那几人以前的光辉职业,就凭那熟练的捆绑技术,和自上而下,无一遗漏的搜身手法,秦牧玄就断定——那几人原先一定是干捕快的警察同志。 “是的,大爷,您手下人才济济,小的也是专业的。” 池秃子一边像苍蝇一样搓着手,一边眉开眼笑地说: “小的在草原上是有名的屠户,杀猪宰羊,杀人放火......小的也是专业的,大爷如有需要,小的一定代劳。” “喝~~呸”一口浓痰吐到了池秃子脚下。 “叛徒!软骨头,长生天会诅咒你的。” 几个绑着双手,被押解出城的北凉军从池秃子身旁走过,他们对于池秃子的奴才相很是瞧不起。每个人走过都向池秃子脚边吐一口。 “你....你们,老子砍了你们。”池秃子气的秃脑袋通红,青筋暴突。 “好了,住手,留着他们可能还有用。”秦牧玄一手拦住了暴怒的池秃子。 “是,大爷。”池秃子立刻退了一步。 “长生天...长生天算啥,看清楚,老子跟的可是巫克勒,长生天管不着我,你们几个......老子不跟你们计较。” 池秃子恶狠狠地对着走远的几人吼道。 那几人听到了巫克勒的名字,都是低着头默然不语。 “来人。” “校尉大人有何吩咐?”一个军士上前。 “告诉齐百总,统计所有城中钱粮物资,造册交于王校尉。” “得令。”那名军士跑去找齐百总了。 “我先回营复命,王校尉。” 秦牧玄面向笑容满面的王校尉抱拳一礼,说道: “这临水城城防和所有物资就麻烦王校尉接手了。” 秦兄你先忙,这里交给为兄你就放心吧。王校尉回礼,笑得愈发灿烂了。 “这秦兄真是个妙人,居然把抄家的活计让给了我,既然这么信任老哥,那老哥也绝不让你失望的。”王德心想,这下可要发笔横财了。 秦牧玄带上几个亲兵就策马回营了。 梁国临水城大营,此刻营门大开,两列盔明甲亮的士兵精神抖擞的站在营门两侧。听闻亲兵汇报,勇辉营营官秦牧玄回营了,大将军命令在营门摆出仪仗,自己在大帐之中等待迎接功臣归来。 秦牧玄带领亲兵在营门口下马,把随身武器交给亲兵保管,便独自一人进了大营。 来到中军大帐,大将军的亲兵亲热地把秦牧玄引入大帐,而后亲兵就退了出去。 “拜见大将军,末将秦牧玄前来复命。”秦牧玄向坐在主位的大将军抱拳一礼。 “免礼免礼,今次秦校尉不仅用奇谋烧毁了北凉军黑水河大营,杀敌无数。还使妙计一举拿下了临水城重镇。真是立下了奇功一件啊。” 大将军打量着眼前此战的第一功臣,难掩心中的兴奋,再次表达了拉拢之意:“报捷文书已遣快马送至京城,以你此次所立之功,以我司徒家在朝中的人脉,定保你个正七品的致果校尉。甚至更高也不是不可能。” “谢大将军抬举,末将今后定为大将军马首是瞻。” 大将军的拉拢可一可二肯定不能再三。大将军上一次就已表现出拉拢的意图。但那时秦牧玄还是个小小的仁勇校尉,所立战功在军中也不显,秦牧玄可以含糊过去,大将军也不会在意,只是纯属爱惜人才。 然而此次秦牧玄所立之功已经算是扭转梁国现今之困局的大功了。军中无人不知晓,无人不佩服,此等大胜也定要报于朝廷,借此振奋朝堂。大将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遮掩秦牧玄的功劳,秦牧玄已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将星。大将军自然会向他再次释放拉拢之意。 “好!好好干,我司徒家定保你平步青云。” 大将军眼里放光,这秦牧玄言下之意已是接受了司徒家的拉拢,大将军自然十分高兴。 秦牧玄其实并不想过早的在官场站队。作为一名资深小说作者,他知道过早站队就会被打上标签,虽然得到了一方的支持但也同时得罪了这一方的政敌。 但是转念一想,人在官场怎能不树敌,现在自己还比较弱小,想要在这个纷乱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就要想办法往上爬。要想爬的快,找棵够粗够大的大树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秦牧玄最终选定了大将军及其身后家族的这棵“大树”。 “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以后私下里就叫你秦侄吧” “靠,这就秦侄啦,秦侄,亲侄。真是够亲近的。” 秦牧玄心中暗自吐槽,这大将军打仗的本事不咋样,套关系还真有一手,不过这样岂不更好? “小侄见过叔父。” 秦牧玄再次见礼,只是这一次是晚辈见长辈的鞠身礼。 “哈哈哈~好贤侄”大将军开怀大笑。 “这是我司徒家的信物,拿着,今后我司徒家之人见此信物必然全力相助。” 大将军从主位案台上拿起了一个精致的玉佩还有一份任命文书和官凭令牌交给秦牧玄。 “此外,贤侄就是正八品宣节校尉了,这是叔父我身为大将军最大的权限了,在高就要通过兵部认命了。从今天起你勇辉营调入中军,成为我的直属秦兵营,贤侄意下如何。” “厉害呀,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吧,这便宜叔父是吃定我了啊。”秦牧玄心中嘀咕起来。 “长辈所赐,晚辈哪有推辞的道理。小侄谢过叔父。”秦牧玄欣然接受。 “这小子真是乡下农家子吗,回话有条有理,我话中含义也都能听的懂,还有这顺杆爬的不要脸劲。这小子今后定然前途无量。” 大将军在心中给秦牧玄点了个大大地赞,而后冷不防问了一句: “对了。我说贤侄啊,你在家乡可有心仪的姑娘或者有无婚约。” “靠~够了,你这老家伙是想把我焊死在你家战车上吧。”秦牧玄哪能听不出大将军的言下之意。 “这就开始联姻啦,你这注下的也太早了吧?” 第13章 奸细?不用白不用 “哦~~~这个,不瞒叔父,小侄在家乡的确有个青梅竹马,两家也是指腹为婚,家父当年出征离家前,怕万一回不来,连聘礼都给了。”秦牧玄如实地回答。 “哦~~可惜,真的可惜了。老夫膝下有一女,虽为庶出但老夫一直捧作掌上明珠,京城无人不知,我司徒家的明珠。” 大将军一脸骄傲地描述起她的宝贝闺女起来,滔滔不绝地说: “蝶儿年芳二八,老夫这女儿啊,相貌自不必说,王孙公子上门求亲者不知凡几。可蝶儿眼界甚高,且不喜酸腐文人,也看不上大字不识的厮杀汉。非文能安邦,武能开疆之俊才不嫁。老夫也是宠爱蝶儿惯了,她的心意老夫自是百依百顺。” 瞧他这一脸的家中有女的幸福表情,看得秦牧玄暗中直撇嘴。 “贤侄啊~~老夫观你有勇有谋,文武双全。面相也是俊逸非凡,正合了老夫女儿的心意。老夫本想撮合你二人,无奈~~~可惜啊!” 大将军露出了一副惋惜的神色,眼角的余光却在偷瞟着秦牧玄的此刻的反应。 “谢大将军厚爱,恕小侄难以接受大将军好意。父母之命大过天,且小侄与我那青梅竹马也算情投意合。小侄断然做不出那种始乱终弃之事,望大将军见谅。” 秦牧玄没有犹豫,双手作揖,大大方方地婉言拒绝了大将军好意。此番话应是大将军临时起意,且秦牧玄所说句句在理,大将军不会因此对他心生嫌隙的。 “嗯~~不错,贤侄是那有情有义之人,这样吧,贤侄先不急于回绝此事,等前往京城之时,老夫引见蝶儿与贤侄相见,相处些时日再说,你看如何?” 大将军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向秦牧玄,未等秦牧玄回答,他继续侃侃而谈: “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况且以贤侄之才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居于上位,一房妻室定然不妥。本朝高官可是有平妻之说的,你那青梅竹马立于平妻也不算辱没于她。此等官场宦海之事贤侄在其中日久便自然知晓。” 大将军当起了过来人儿。 主要是他那闺女自幼被他宠溺惯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什么就给什么。待到婚嫁之年,她又什么人都瞧不上了,她的终身大事她自己毫不在意,不合适的就绝不将就。可把大将军给愁坏了,好不容易遇上个符合条件的青年才俊,岂有放过之理? 甚至有那么一刻,大将军都生出了找人偷偷绑走秦牧玄那个青梅竹马,远远地给卖了的念头。 大将军甩了甩头,打消了那个念头,心中暗忖道: “秦牧玄情真意切,坦坦荡荡。不借此攀附权贵,始乱终弃,也算有情有义。这样的男子才配的上我的掌上明珠。 因此对秦牧玄更是满意,怎么看怎么顺眼,越看越欢喜。于是退而求其次,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贤侄谢过大将军美意。”秦牧玄含糊地应衬道。 “对了,大将军,这是小侄昨晚截获的北凉军手令,大将军请过目。” 秦牧玄转移了话题,该谈谈正事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卷轴,双手呈递给了大将军。 大将军接过卷轴,看一点儿展一点儿,而后再次把卷轴收了起来。 “左军前营吗?能肯定嘛?” “没错,我营哨探亲眼所见。那晚全营宵禁,那奸细很难混入别的营,且按这手令上的内容也可推测出来,不会有错的。但具体是谁尚不可知,只要暗中盯紧左军应该不难找出来。” 其实秦牧玄自是早有想法,但还是要大将军先定个策再说。于是他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下面如何行动,还请大将军定夺。” “不要见外,贤侄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这小子神色淡然,心中定早有计策,还在这卖关子呐。大将军心想: “小侄认为,可双管齐下。其一,既然已经知晓大概的范围,那就暗中盯紧左营举动,伺机找到那奸细具体是何人,一定要外紧内松,免得打草惊蛇,对方敢不再行动了。其二,即使查出奸细是谁,只要派人暗中监视即刻,切勿抓捕。” “哦?这是为何?” 大将军疑惑,知道是谁怎么还不抓起来千刀万剐,留着过年啊。这小子鬼主意多,姑且先听他说说。 “叔父啊,听小侄与你细细分说。这军中奸细自然可恶,抓出来一刀杀了,大快人心。可杀了一个奸细又岂能确定军中再无漏网之鱼,抑或是那深藏不露者。固小侄认为军中除奸最重的是发现,铲除次之。” 秦牧玄努力讲解的比较详细,这是后世处理间谍的一贯手法。 “如确认奸细所处过于要害,则发现一个除掉一个。若所处并不甚要害或危害可控,则只需监视控制之即可。” 看到大将军听得若有所思,秦牧玄继续说道: “所谓堵不如疏。杀一个奸细,敌方可以再派遣或收买新的奸细,人心趋利,谁又能保证不利欲熏心或有重要把柄握于敌手呢。新的奸细会更加小心谨慎,我方再次发现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此种隐藏极深之奸细,关键处破坏会危害更甚。” 说到一半,秦牧玄有些口干,咽了口唾沫。 大将军像是在茶馆儿听故事般,顺手递上了一杯茶水,示意“喝了请继续”。 秦牧玄也很自然地就接过来一饮而尽,顺理成章,两人丝毫未发现这样子有什么不妥。假如此时外人看到,定会以为这两人是一家子在聊家常。 “咳~~”秦牧玄清了下嗓子。 “所以,依小侄之见,既然已确认奸细是谁,与其铲除,逼得对方找新奸细或者逼其他奸细隐藏更深。不如只做到监视其行动,控制其破坏。并在合适的时机利用其给敌方输送对我方有利的情报来的更为划算。等到敌方连续因为虚假情报吃了大亏,再也不信任那个奸细时,我们再除之岂不更妙。” 一席话说完,秦牧玄停顿片刻,等着大将军的答复。 “妙!~~妙,反奸计,妙。敌之奸细为我所用反制敌,实在是妙啊!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小子啊,够阴险,老夫喜欢。” 听完秦牧玄的理论,大将军消化了片刻,眼睛时不时的眯缝一下,随即脸上涌出喜色。对秦牧玄的计策大加赞赏,不住地拍着秦牧玄的肩膀,大有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架势。 “叔父啊,咱也不用一直给那奸细假消息,三真一假掺着来,挑那些不重要的真消息透露给他,关键时刻给他个假的,敌方也不会怀疑,准会一把坑死敌人。”秦牧玄露出了狐狸般的奸笑。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嗯~~~好,更妙!” 大将军也不由得更加靠近了,露出了为老不尊地坏笑。 “咱们下面这样.........” 一个大将军一个军中新星就这么开始小声合计起来,不时地发出惊叹声和坏笑声,两人身后似乎都有一条大尾巴在甩动。 “好,就按这个办,一切交给贤侄了。” “哎~~~~好嘞,您就瞧好吧!” 第14章 俺也是有背景的人 两人合计完后面的计策,秦牧玄就告辞离开了中军大帐。 待秦牧玄一走,大将军在心中合计了下,而后大手一挥道: “文升啊,出来吧。” 一名身着青衣长衫,留有一副上翘山羊胡的中年人从大帐主座屏风后走了出来。 “文升啊,你怎么看?”大将军未看身后人,自顾自地说着。 “回家主,以小人之见,此子有大才,且处理事务往往另辟蹊径,初听不觉,仔细思量方才发现其中高妙之处。此子有绝世将才之资。只是.....” 那青衣中年人欲言又止。 “说来无妨。”大将军示意其继续。 “只是小人觉得家主拉拢此子有些仓促,代价颇高,还把小姐终身大事也压上了,是否有些.....操之过急。”青衣中年看了看大将军,又说道: “此子现今官微职浅,且战时喜欢身先士卒,身陷险处,万一.....”他欲言又止,没有敢再说下去。 “怕打水漂了吗?代价过大拉拢太早。”大将军若有所思。 “文升啊,朝中那帮人不想看我司徒家的好。只要是关于我军的好消息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遮掩,遮掩不住就会极力打压。” 大将军将眼前没喝完的茶,一饮而尽,茶早已凉了。 “前段时日,我军攻城不利,那军报一准会被放于显眼处,弄得国君很不高兴。国君震怒,便整日斥责催促我军。而前些日,我把那小子的功绩和我军的战绩上报,你写的军报你是知道的,猜猜此军报到了京城,后来怎地....?” 青衣中年人把茶斟个七八分,猜测道: “那帮人又动手阻挠了?” “是的,家中飞鸽来报,那帮人没有放过,出手使坏了,他们把军报压在了最下面,放在了最不起眼的,且一有新的文书就置于其上,妄图拖延我军军报。咱司徒家在兵部的人发现了,但想把军报拿到上面时被兵部主事给支开了,此后就一直没有机会了。” 大将军边说边用食指摩挲杯口,像在琢磨着什么。 “这帮该死的奸党,祸国殃民,就算这事儿国君知道了,他们也能说我梁国现今南北危局,文书堆积如山,延误一两件也属正常。” 青衣中年人愤怒了,而后又有些许无奈地将茶壶轻轻置于桌上,静等着大将军继续说: “可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次日我军军报却出现在了龙案之上,且在最为显眼之处,国君看后大喜,多日愁容一扫而空。而那老匹夫第二日就称病没来上朝,根据太医透露给咱家的消息,他开的药是安神顺气的药物,也就是说那老家伙是气病的。”大将军说出了后面的事,显得有些兴奋。 “太好了,气死那个老匹夫。” “所以我怀疑朝中有人暗中帮着这小子,以前咱们得军报但凡有一点好消息都会被打压。一轮到这小子,就会莫名地直接出现在龙案上。耐人寻味啊!难道你还感觉这小子真是农家出身?王德告诉我那小子还会作诗呢。”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大将军不由得吟诵起来。 “文升啊,此等诗句你可写得出?” “回家主,小的才疏学浅,定然做不出此等诗句。”听完大将军的吟诵,青衣中年人也是自愧不如。 “就是啊,我看那小子更像个大族公子哥。而且那后营岂是想进就进的,后营危险少有油水,那个不是靠关系靠银钱或者有特殊用处的人才会放到后营的,这小子一没背景二没钱财凭什么进的后营,想他这样的普通农家子早就放前营冲锋陷阵了。我寻思着这是有人想保他,怕他有危险,暗中使了手段。” “你品你细品。”大将军将茶递到青衣中年人手中。 “还有这事?细细想来的确如此。”青衣中年人恍然大悟。 “所以我才极力拉拢这小子,能把人偷偷塞进后营,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军报直接递到国君眼前,那该是何种的能量啊。这小子到底是谁?谁在暗中护着这小子?” 大将军眉头紧皱,陷入问题的旋涡。 “此事你切勿外传,知道吗,以后军报有关于这小子立功的,给我狠劲地夸,只要不太过分就行,懂了吗?” “哦~~懂了,小的明白”青衣中年人赶紧应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要想些事情。” “是,家主”青衣中年人退了出去。 大将军坐在主位之上,开始写起了什么。 两日后。 梁国军大营内一片忙碌的景象,前些日的大胜所带来的士气提升没有散去,每个兵士都是扬眉吐气,在忙活战后事务之余也都在议论前些日的大战。 “那秦校尉真是牛逼,可把那些北凉野人坑惨喽。” “谁说不是呢,据说那黑水河大营烧了整整一天,大火过后啥都没剩。那些野人更是死伤惨重,秦校尉连设两个口袋,那些愚蠢的野人进了一个又接一个。埋伏两次都成了,那尸体都快把将军谷给填满了,可吓人了。” “只是那狗屁的北凉主将给跑了,可惜了。听说那临水城主将也跑了,哎~~~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怕,他们不会一直走狗屎运,迟早会被秦校尉搞死。” “就是” “呵呵~~~” 类似的议论声在大营的随处可闻: “听说了吗,那夜在将军谷伏击战中,秦校尉活捉了一个北凉大将。” “听说了,就是那厮后来骗开的临水城城门。” “还有这事?” “哎~~那个老王啊,你也是勇辉营的,你知道吗,来说说看。” “咳~~~哼”那个老王清了清嗓子,把他说了无数遍的台词在心里整理着。 “老夫当然知道啊,老夫一直都跟在校尉大人左右的,校尉大人还想让咱当他亲兵类。” “切~~你就吹吧,就你这老东西也能当亲兵,校尉大人何等英明,岂会找你做亲兵。” 一旁几人听闻纷纷嘲讽道。 “怎么说话的,人老怎么了,老夫打了半辈子仗,能活到今天你以为老夫靠的是什么!臭小子们好好想想。”老王有些生气,闭嘴不说了。 “哎哎,不听该去哪去哪,别捣乱。”一群人见状连忙圆场,道歉,还有人赶紧给老王捏肩。 “您老消消气,我们说着玩的,您老别跟我们小辈置气,小的们给您赔礼了,您就继续说吧”一群热切的眼神把老王包围了。 “哼~~,老子还是校尉大人的救命恩人呐,老子到处吹嘘没!” “哦~~您老还救过校尉大人啊” “那是,那日我后营被那李阎王带人偷袭,校尉大人勇猛无双,连着剁翻了六个,最后还一刀结果了那狗屁的李阎王。但校尉大人也是人啊,肉体凡胎的,身上伤了好几处,还被压在尸体下动弹不得,是老夫叫人及时把校尉大人给拖出来的,还赶紧找了军医救治,要是再晚点.......校尉大人那日可流了不少血。” 老王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不时还比划着。 “您老厉害也”“还真是秦校尉的救命恩人...”“怪不得找您做亲兵。” “那是”受到众人吹捧,老王鼻子都快翘上天了。 “您老快说说那个被抓的北凉大将吧。” “嗯~~~~那个家伙啊是个秃瓢,脑袋光的晚上都不用点灯。”众人一阵哄笑。 “那家伙是在死人堆里发现的,也是老汉我找到的。”老王一脸得意。 “还有这事!快说。” “校尉大人让打扫战场,老汉我毕竟年纪大了,抬了两具尸体就得歇歇。于是呢我就坐在尸体堆上,老汉我打了半辈子仗枕着尸体睡觉都不怕的。老汉我拿出旱烟抽两口,歇了口气后就要起身继续干活。你们猜怎么着..”一众吃瓜群众都凑近了。 “老汉我起身时磕了磕烟灰,正好磕在那尸体堆上的一只手心里。.........” 第15章 池公公 “就听‘嗷’的那么一声。老汉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这么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老王头突然嗷的一嗓子,把一众听众都吓了一跳。 “咋了,咋回事?” 老王头,你鬼叫什么,吓死我了。有人捂住了胸口。 “嘿嘿~~当时,我老汉也吓坏了,那声音如同旱雷一般,老汉回头那么一看,你们猜,俺看到个啥?”老王头神神秘秘,老眼瞪得滚圆。 “诈尸啦!” “诈尸个屁,真诈尸老汉我也能把他再砍死一回,去去到一边去,别胡说八道。” “那是一个黑大汉从尸体堆里蹦出来了,晚上看不清,隐隐约约看到那厮高大得很,一蹦出来就大喊大叫的。” “能不大喊大叫的吗,您老把烟磕人手心里。”一旁听众插话。 “可不,知道老汉为什么能活这么久了吧,靠的是啥,运气!!懂了吧。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老家伙一脸的自豪。 “这运气在战场上那是最宝贵的,懂吗,管你武功绝顶,管你将帅之才,上了战场如果运气背,一发流矢就能送你归西。可要是运气来了的话,不夸张的说,你想死都难,阎王爷都得躲着你走。”老王继续给新兵们传授他的运气至上论。 这老王头就是那运气爆棚的家伙,跟他同年参军的现在都基本死光了,连他队伍里的将校都换了好几茬,可这老东西就是能在一场场血战里活下来,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甚至身上连个伤都没有,老腰都没扭过。这运气也属逆天了。营里老人儿谁人不知这老王头的事迹,所以这老家伙被安排在后营重地看管粮草。这不,上次北凉军突袭后营,想一把火烧了大军粮草,火都放起来了,可那晚的一直吹的东南风,愣是突然停了,大火没能借风势继续向后营里烧,而后又蹦出个秦牧玄出来,还能好死不死地滑了一跤,一刀就捅死了那个李阎王。看看,就是这么邪乎,真是不服都不行。 “娃子们,老王哥的通天运气可是连大将军都是晓得的。” 一个中年样貌的兵士一本正经给一群年轻兵说道。 “记住,娃子们,这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靠运气。你们仔细瞧瞧,这营里能活下来的老兵有几个是靠武艺高强的,那个不是水里火里都能爬出来的主。但是说实话,能像老王哥这般逆天运气的就他一个。” 那名中年兵士继续给一众小年轻说着,引来了一圈的赞叹声: “老王牛逼啊!” “运气之子” “啥运气之子,是运气他大爷” “好了,好了“老王头挥起手臂,压了压一圈人的吹捧,继续给众人讲解: ”好家伙——后来俺才知道,他就是被活捉的那个北凉大将。这家伙当时躲在尸体堆里装死,不知道从哪里弄的一身的血,再加上晚上看不清,要不是老汉我运气牛,把烟灰正好磕在了他手心里,兴许还真让这厮给跑喽。” 老王头咽了下口水,舔舔嘴唇继续说道: “那家伙发完疯抄起刀子就要伤人,咱营里的几个好手都围了上去,可那厮着实凶猛啊。几个弟兄都制服不了,几个来回还伤了不少嘞。” “最后咋制住那厮的?”一个吃瓜群众捧哏。 “说了怕你们不信啊,最后还得靠老汉我。” 一群听众呼吸都屏住了,这回没人说老王吹牛了,人那运气牛都得吹他才是。 “话说,老汉被那厮掀翻在地,直到他暴起伤人,老汉还没从地上起来呐。兴许是那厮太高大又是晚上,他根本没看见脚下的老汉我。趁着他们打斗之时,老汉偷偷爬到那厮的身后,在他拿刀和一众兄弟对峙的时候,老汉我摸到一块大石头,本想一石头砸他后脑勺的,无奈那家伙太高了,老汉怕够不着,于是老汉就卯足了力气,一石头敲在他脚踝上。” “嘶~~~~”一众人发出了抽冷气的声音。 “您老真毒啊~~啊不是,是真厉害啊。” “那地方挨一下,神仙也得趴啊” “可不是,那家伙惨叫一声就跪了,看到老汉还想用刀扎俺。说时迟那时快,‘呼’的一声,一支冷箭就钉在他的手腕上了,虽然不是持刀的手,那疼也忍不了啊,接着五六条大汉一拥而上,才算制住了他。” 众人听罢纷纷松了口气,这老王头退伍不去开茶馆真是亏了,讲故事的本领真是一套套儿的。 “这么猛的大汉,后来怎么就叛变了呢?”人群中有人问道。 “你接着听,话说后来那个大汉被五花大绑的抬到了山顶,见到了咱校尉大人。刚开始呀,这厮还嘴硬,死活不说。可咱校尉大人有的是办法。一通酷刑一上,立马老实了,那个怂啊,跟条大黄狗似的。这就叫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校尉大人用的啥刑啊,这么厉害。”有人来了兴致。 “哎呀~~~那刑法~~啧啧啧~一言难尽惨绝人寰啊”老王头一阵儿的唏嘘,用手掩面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竹签插手指” “弹琵琶” “老虎凳”.... 众人把能想到的酷刑都说了出来。 “都不是,告诉你们吧。” 老王心有余悸,压低声调地讲述着: “校尉大人让人按住那厮,然后把他裤子扒了,用一把小刀一点一点的把那家伙的卵蛋给片啦。那厮全程都眼睁睁的看着,那惨叫声哦~~~连五里外的狼都能吓跑喽。接着,校尉大人又把他的卵蛋片当着他的面给砸成了肉泥。” 周围一片死寂,好多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裆部。 “那得多疼啊。” (隔着屏幕都觉得疼) “疼!疼算啥,男人的尊严没了。”这人说到了点子上。 有的人平日里貌似凶狠,一旦碰上比他还凶的,立马就怂了;有的人自诩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旦尊严没了,立刻就成软蛋了。 “你们没见啊,当看到自己的卵蛋被生生砸碎后,那厮眼睛里的凶光都暗淡了。当校尉大人说再不顺从就把他另外一边卵蛋给片了的时候,那家伙立马就怂了,问啥说啥,一个磕巴都不带有的。后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那家伙还帮咱大军骗开了临水城大门。现在整天跟在咱校尉身边,就跟条大黄狗一样忠心。你们说咱校尉大人厉害不。” 老王继续把故事讲完,脸上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厉害呀。” “这种刑法是咋想出来的?” “换谁也扛不住这么歹毒~~~不不是厉害的刑法。”又是那个嘴欠的说话了。 “哎哎~~都别说了,校尉大人来了,那个池公公也跟着呐,大家赶紧干活儿。” 一众人转眼间就散了,开始各自忙碌,显得很是慌张。 今儿天气不错,秦牧玄带着一众亲兵后面还跟着池秃子就出来巡营了。 今天他要去伤兵营探望伤兵,最重要的是还要去匠作营,查看他要的东西能否造的出来。 跟在后面的池秃子很郁闷。最近不管到哪里,他总感觉人们看他的眼神显得怪怪的。 第16章 胡萝卜与大棒 “校尉大人好啊。” 一路上都是向秦牧玄打着招呼的兵士,秦牧玄也面带微笑一一回应。 “各位兄弟们,加把劲儿啊。这两日,咱大军就要开拔了,大家都快点儿干,好好收拾干净,别走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一路上秦牧玄给大家伙鼓着劲儿。 “大军往哪开拔啊,校尉大人。”有人忍不住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啊,干你的活儿,麻利点儿。”秦牧玄指了指问话那人。 “勇辉营的弟兄都听好了,咱勇辉营虽然调到中军了,但交接的活要认真,所有军械物资都给我点清楚喽。别觉得以后不在后营了就马马虎虎,烂账坏账只管来告诉我,以前的事咱既往不咎,别糊弄,别掺假,别耍滑头,都听懂了吗!到时候对不上账,岂不坑了接手的兄弟?咱不能干那事,都懂了吗!” 秦牧玄对着在场的勇辉营兵士大声吩咐道。 “听懂了!” “放心吧,校尉大人。” “俺们这噶没有那种淫。” “校尉大人,仁义。” 这是接手的同为杂牌军的勇毅营兵士喊出的。 一双怨毒的眼睛在远处望着这一幕。 那正是被调到左军任职的原勇辉营副尉——刘副尉。他现在应该是刘校尉了。他被调到了他姐夫——也就是左军前营游骑将军付满川帐下担任亲兵校尉。 刚刚他和他姐夫去参加了大将军的军议,当然他是没资格进入中军大帐的,他在中军大营外等候的时候就瞧见了刚才的一幕。 “小人得志,乡巴佬,泥腿子,呸~~还真把自己当官了。”刘校尉心中咒骂道。 他的姐夫因为上次攻击临水城不利,被侯大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你看看人家勇辉营怎么怎么着,再看看你们,废物点心啥的。连着几天被骂,他姐夫整日黑着脸,连他这个小舅子都没给好脸色。 “你就得意吧你,总有一天让你好看。” 刘校尉决定回去就做个小人儿,每天扎它一百遍,一百遍! 遛完了后营,带着一帮人,秦牧玄来到了伤兵营。这两日秦牧玄忙地抬不起头,新的坑人计划都要他一人布置,要尽量保密嘛!直到今天他才有时间来看看伤兵营,他那厚如城墙的脸皮都感觉臊得慌,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营里的那些伤兵了,好在现在《伤兵护理纪要》已经在营中施行了。 刚进伤兵营,就见到营门口空地边的大树下坐着一个人。 仔细看去,那不是王医官吗。 秦牧玄让众人在门口等候,他一人走向了那坐在竹椅上的王医官。 走近了看到那王医官老神在在地端着杯茶在小口地抿着,一旁小徒弟在帮师傅打着扇子,好一派悠闲自得的地主老财相。再看王医官脸色,一扫前几日见他时那副灰败憔悴的模样,现在显得是红光满面,似乎连头发都黑了不少。 “你好呀,王医官。” 秦牧玄恭恭敬敬地上前一礼给王医官打招呼。 “呦~~是秦小~~秦校尉啊,今儿怎么有空来这伤兵营了。” 王医官见到来人是秦牧玄,连忙要起身见礼。被秦牧玄连忙扶着坐下了。 “您老就别笑话小辈了,我这几日忙得都没顾得上来探望兄弟们,已是过意不去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来看看。” “倒是您老怎么有空在这里坐着,营里头的弟兄都咋样啦?” “秦校尉真是好本事啊!老夫本觉得你不懂医术,哪里知道你才是个中高手呐。” 王医生一脸光彩地给秦牧玄描述起这两日的情况: “前些时日,我看到张百总给我的那个什么伤......哦,对了《伤病护理纪要》。刚开始还不在意,也就试着按上边的条例执行试试看。结果呐!结果却让老夫震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 王医官手摸下巴,眼中闪着赞许的光,说: “就这么短短几日,很多本来伤势较重的伤病都有了好转的迹象,那些涂了按你说的办法蒸出来的酒——就是条例中所说的酒精,伤口都极少有化脓恶化的。现在倒是要防着那些伤兵偷把酒精当酒喝呀。嘿嘿~” 他笑着站了起来,指了指那一排帐篷接着说: “校尉大人您看看,现在的伤兵营恐怕是大军营地里最干净的地方了。” 整个伤兵营焕然一新,帐篷间的距离拉的很开,不像以往那般拥挤;帐篷间的地上都挖有排水沟,地面有明显的洒扫痕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帐篷前后都开有大窗,这有助于保持充足的阳光,新鲜的空气的流通,帐篷中不再是以前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恶臭,远远的还能看到许多伤兵捆着洁白的绷带坐在帐篷外的长条凳上,一个个悠闲的晒着太阳。 “嗯~~真不错,环境改善太多了。” 秦牧玄满意地点点头,能够保持这样良好的环境定能大大降低伤员的死亡率。 “虽然也有伤员没能挺过来,但那都是些重伤难愈的。大部分伤兵都能保证活下来。秦校尉之法真是神奇,老夫佩服。” 说完,王医官还是向秦牧玄施了一礼。 “王医官过奖了,我只是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能让更多的受伤兄弟活下来。” “走!秦校尉,老夫引路,带你去营中看看。” 王医官前面带路,将秦牧玄引入营中。 “校尉大人好啊。” “谢校尉大人救命之恩。” 各个帐篷里都传来了伤兵兴奋地打招呼声。 勇辉营的那些伤兵没有一分抱怨秦牧玄的,这几日秦大校尉的事迹传遍全营,大伙儿都知道秦牧玄在营中事务忙,现在百忙中还亲自来探望他们,各个眼中已充满了感动。 “校尉大人,有张百总在您就放心吧,他给我们安排得可好了。瞧瞧,我都长胖了不少。” “校尉大人,咱的伤已经没大碍了,很快就能回营继续跟着校尉大人干了。” 一众伤兵围着秦牧玄叽叽喳喳,精神好得很;一些伤重的也努力地说上两句,这使秦牧玄想到当时重伤的自己,于是他握住伤员的手,微笑着对大家说: “你们都安心养伤,切勿着急,等好的差不多了,再回营。别拖着伤病就急着跑回来给咱勇辉营拖后腿,老子可没空再伺候你们,听懂了吗?” 一众伤兵听完,哄堂大笑,纷纷表示,请领导放心,绝不拖营队后腿。 良久,秦牧玄才在一众人的送别声中离开了伤兵营。 “走,该去匠作营了。” 秦校尉大踏步地出营,一路上在心中嘀咕着: “也不知道我要的东西能不能做的出来。希望能吧,不求多精细,能用就行。下面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就靠它了。如果不行......只得另想办法了,要确保万无一失啊” 不知不觉,匠作营到了。营口卫兵示意秦牧玄出示令牌。 以往的匠作营可管得没这么严,自从秦牧玄向大将军提议,匠作营就加强了管控:无手令任何人都不准出入。连营地周围都布置了勇辉营的弓箭手,防止有人用鸽子往外传递信息。 营中军士但见秦牧玄独自一人匆匆进入匠作营大帐。良久......又见他风风火火地小跑出营帐,而后叫上亲兵匆匆的离开了。 “这是在打造什么秘密装备?”很多匠作营的军士都很疑惑的。 第17章 万事俱备,只欠...... 回到中军亲兵营,秦牧玄还未入大帐门,就慌忙对旁侧亲兵李胜利吩咐道: “胜利啊,马上把咱们营的几个百总都叫过来,我有要事要吩咐。” “得令。”李胜利知道事情紧急,连忙跑出去传令了。 半炷香的时间,齐百总、张百总、李百总、林百总几人都来到了大帐之中。 “校尉大人,有何吩咐?”四人站定,纷纷见礼。 “废话不多说了,齐百总,你先说说咱勇辉营的人员物资补充情况。” “回校尉大人,今日为止,我勇辉营战兵已补充至八百五十人,民夫一百二十人,战马三佰三十匹,骡马一百匹.........” 几日前,秦牧玄向大将军提出要求,需要补充勇辉营的人员物资,连续作战之下勇辉营也是损失惨重,必须休整补充了。大将军非常支持这名得力爱将,陆续地从各营抽调能战之兵添补勇辉营,那是要啥给啥。 勇辉营现在作为亲兵营,额定的战兵为一千人,这几日能补充到八百多已属不易。秦校尉对战兵的要求甚高,没有一技之长的全被淘汰了。 秦牧玄要打造一支钢铁部队。 勇辉营所有人对于他的命令要绝对服从,并且不遗余力地去执行;每个士兵都要有自己的专长,可以有小毛病,可以有缺点,但决不能平庸。好在原来勇辉营的兵士都各有各的专长,干哪行的人才都有,这才没让挑剔的秦校尉清出勇辉营。 “很好,齐百总,前日我给你说的全营士兵普及识字的事情,你要抓紧拿出个章程来。” 秦牧玄听完齐百总的汇报,又抓起了识字问题,他指着张百总的方向说: “别看我,说的就是你,军报看的懂吗,也不觉得丢人!“张百总缩了缩脑袋。 “告诉你们,我勇辉营不要大字不识的莽夫,所有士兵官佐都要识字,尤其是将官,到时候你手下的兵都识字了,你还大字不识,老子就把你撸下来,让你的兵当将官,懂了吗?” 说着,秦牧玄又瞥了眼张百总,后者脑袋垂得更低了。 “最少能认出常用的字,这是死命令,学不好识字就要罚,齐百总你认真考虑一下,写个章程给我。还有,新兵补充工作还要继续,而且要加快进度,直到补充至满额为止,你和张百总好好把把关,没用的垃圾,咱勇辉营不要。” “得令,属下尽快去办。”齐百总和张百总齐声应是。 这校尉大人平日里,为人甚是亲和,但是一谈到军务却是异常严厉且要求甚高,还很会来事。 以前齐百总在勇辉营没多少事务可做,整日悠闲度日。现在可好了,是整天的从早忙到晚,也不知道校尉大人脑子是怎么长得,整日里都会蹦出一些新奇想法。 教全营识字!齐百总感到压力山大,以前自己考功名都没这么大压力。 “张百总,林百总,让你们挑选的善翻山越岭、攀高走低的军士,可挑好了?” 秦牧玄又把目光投向了张百总和林百总。 “回校尉大人,末将与林百总已选出一百五十六人,分成三队:一队善于山林行进,都是山猴子、铁脚板;一队善于攀崖下谷,都是常年在山中采药的采药郎,爬高上低如履平地;再一队就全是最好的猎户出身,夜行山林,搏杀虎豹的好手。每个队都由最擅此道的个中高手带领,随时可听从校尉大人调遣。” 张百总铿锵有力地做完了汇报。 “不错,老张,你办事我放心。富贵啊,你做得也很好。那个猎户队的领队就是你吧。”秦牧玄夸赞了这两个心腹爱将。 “谢校尉大人夸奖,末将定尽心竭力。”两人抱拳行礼。 “哦....谢大人”这是林富贵说的,几不可闻。 “明日午时,三队人马随我出营,去临水城边上的天云山中特训。” “得令。”两人抱拳应是。 “李百总,明日卯时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匠作营把清单上的装备运过来,清点好了,一样不能少,另外这几日你再帮营里多搞些战马,骡马,我怕少不嫌多,你可懂得。” “得令,只是校尉大人......”李百总欲言又止。 “知道了,一切花费去找齐百总,省着点,老子也不富裕。” 秦牧玄知道军中很多事情也是要花钱的,免费的最贵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哎~好嘞,您就瞧好吧。”李百总笑逐颜开地抱拳一礼。 “好了,各位都去忙吧。” 众人告辞离开大帐,秦牧玄坐在了主位之上。 “这匠作营可以啊,这才几天,有本事。我画的三视图都能看的懂。” 秦牧玄想起了自己画的那所谓三视图。那个抽象啊!最多也就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他真的不擅长画图,何况还是用毛笔画。 可偏偏匠作营的那个大匠鲁柏却都看懂了,还直夸秦牧玄图画的不错,文字描述也很准确到位,搞得秦牧玄厚脸皮都快烧透了。 本以为鲁大匠是怕伤及他的面子,故意奉承他的,哪知不到三个时辰鲁大匠就拿来了木质微缩模型给他检验。秦牧玄当时就不淡定的,模型居然按照图纸正确做出来了,虽然是缩小模型,但精致极了,居然是可以活动、可以拆装的。 秦牧玄顿时惊为天人。 “真不能小瞧这些古代的能工巧匠啊。”秦牧玄不禁感叹。 早上秦牧玄本想去匠作营看看,那些东西是否完成了,哪知遭到鲁大匠的严重鄙视。 “这么简单的东西若是现在都做不好,我们匠作营关门算了。” 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架势,那是真生气啊。当时,秦牧玄只是尴尬地点点头陪笑,听他继续说: “要不是为了保密,不敢让所有工匠一起做。就这点东西早就做好了,今晚就装箱,你们明早来运都行。倒是你设计的那个新武器有点意思,我们试做出来的都有些问题,道理上应该是对的,哎~~~行了行了,东西看完了赶紧滚,别在这里碍事,我还要研究研究。” 鲁大匠当时就这么说的。还毫不留情地把秦牧玄撵出了大帐。 科学家都是这样无趣吗!!!秦牧玄一脸涨红的跑出了匠作营。 现在想起来,秦牧玄还是一肚子气却又无处发作。 “装备人员都没问题了,下面就是.......” 秦牧玄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嘴角上扬,眼睛也眯缝了起来。 “胜利啊” “在,校尉大人有何吩咐。” “叫池秃子马上过来。” “得令。” 第18章 遭遇伏击 “大爷,小的来了,大爷有何吩咐尽管说,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还没喝口茶的功夫,池秃子就慌慌忙忙地赶到了大帐。 “哦~~~,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真的吗?” 秦牧玄在主座上玩味的看着下面这个高大的秃瓢。 “当~~当然。” 池秃子脑袋上冒出了一层的细汗。 “这个主子真是不好伺候,鬼心思、歪点子一个接一个,不知道他又想干啥儿?北凉惹上这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池秃子心里直打鼓,他真是怕了这个主子了。 “过来,来,凑近点。”秦牧玄向池秃子招招手。 “哦~~是。”池秃子凑近来,他感觉腿有点软,主人的那个笑容是怎么回事。 “附耳过来。怕什么,又不打你。” “能不怕吗?” 池秃子心中忐忑,见识过秦牧玄的彪悍战斗力,能不怕吗,他是真打不过。 池秃子把耳朵慢慢凑了过去。 “我要你....这样...这样....”秦牧玄小声呢喃。 池秃子听得汗如雨下。 片刻后。 “啊~~~~大爷饶了我吧,啊~~~~我不是故意的。” 大帐中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求饶声。 “来人啊!” “属下在,校尉大人有何吩咐。”李胜利进账来。 “把这个狗东西拉出去,拖到营门外打十五军棍,让他长长记性,打不死就行。” 秦牧玄指着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池秃子恶狠狠地说。 “得令。” “你们进来把他拖出去!” 李胜利挥挥手,又进来两人,把哆哆嗦嗦的池秃子架了出去。 不多时,中军营外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哎~我说,那池公公不是整天跟着校尉大人的吗,让干嘛就干嘛,这是咋得罪大人了,看那打的,惨啊” “可不是吗,不过这些该死的草原野人也该打打,何况这家伙还是个叛徒、软蛋。” 营门口两个卫兵看着趴在凳子上挨军棍的池秃子议论了起来,路过的兵士都远远地围在四周指指点点。 半晌过后,行刑完,半死不活的池秃子被抬回了营帐。围观人群散去。 是夜,丑时,一只鸟儿飞出了左军后营。 “看到了吧。” “是左营” “三天,共计两次,时间位置有变化。” “继续盯着,我去汇报大人。” 树丛里,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左军营地。 “很好,明日有热闹看了。” 秦牧玄接到消息后,一边思索一边摩挲着手里的小铜狮子镇纸,就像摩挲着一尊小金人。 夜更深了,猎食动物出来狩猎了。 次日午时,秦牧玄梳理发髻,整理短衫,穿戴好全身的甲胄。借着雪亮长刀的映射,秦牧玄看到那刀身上映射的半张脸:英武、帅气、既熟悉又陌生。 “我究竟是谁?我到底是哪个秦牧玄?你还在吗?在的话就眨眨眼睛,我不想独自一人生活下去,我不喜欢杀戮,不喜欢勾心斗角,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但在这个世界,我却要用杀戮,用鲜血去交换........” 那半张脸依旧是英武不凡,平静地看着自己。 ...... “哎~~你终究不在啊。”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我是否也是大梦一场啊。”倒影中眼神逐渐坚定。 “哈哈哈~~我自横刀向天笑........” 秦牧玄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长刀入鞘,大步跨出营帐,身影融入帐外的那片光亮中。 “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你看着吧,计划开始了,运气好的话,这一切结束之时就是北凉军退回草原之日。” 秦牧玄越走身体越是轻盈,越走心中越坚定: “有朝一日,我——秦牧玄会带领万千儿郎,领亿万铁骑、马踏草原,彻底解决北方边患。” 带着亲兵来到校场,已经有三队人马和一队骡车在此等候。 秦牧玄一个纵身,利落地上了战马。 “弟兄们,今日尔等随我入山特训,为的就是下面我军战略能够顺利实施,你们将成为我军最锋利的剑尖,剑之所指,无往而不利。” 秦牧玄拨转马头,面向一众兵士。 “实话告诉你们,这次特训有很大风险的,你们要有随时重伤或死亡的觉悟,有谁要是怕了,现在就可以退出,不丢人。” 秦牧玄讲话铿锵有力,嗓音洪亮地训话: “但是,一旦开始特训,任何人都不能退缩,否则军法从事。” 此时马上之人盔明甲亮,丰神如玉,仿佛战神临世。 “有我勇辉,所向披靡,挡我勇辉,寸草不生!” 校场上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如山般的齐声呐喊。 校场外很多兵士都听到了这声呐喊,纷纷望向了校场方向。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觉得内心热血沸腾。 “绝世强军!这小子真不得了,一帮杂牌到他手里就成了铁血强军,天生将才啊。” 大将军在中军大帐中看着帐外。 “全体上马。” 随着秦牧玄的号令,所有兵士纷纷上马。 有些混乱,有的爬了好几下才上去,显得有些生疏。不像刚才的气势如虹。 片刻后队伍才算整理好,没关系,毕竟训练时日尚短,不是专业骑兵,需加紧训练。 张百总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秦牧玄并没有责怪他,反倒是面露微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张百总心放了下来。 “出发,目标天云山。”秦牧玄下令。 队伍缓慢地走出了中军营地,后面的骡车也由民夫赶着跟上。 “呦~~你好的够快的,长记性了吗!” 看着跟在亲兵身后骑在马上的池秃子,秦牧玄面带不屑地说道。 “大爷,小的知错了。”池秃子满脸委屈。 “哼~~特训回来再找你算账。”秦牧玄不再看他,池秃子也是一言不发地跟着。 队伍行至未时,已来到了天云山之中,沿着山中古道,队伍缓缓前行。 此刻两边山坡开始慢慢变得陡峭,但道路还算宽敞,行进多时队伍也还算严整。 秦牧玄坐在马上,看了看两旁的山坡,而后挥手示意队伍停下。 “嗖~”一声破空响声。 一支冷箭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侧山坡的树丛中飞出,直刺向秦牧玄胸口。 秦牧玄反应极快,抄起手盾就挡在了箭支飞来的方向。 “咄~”的一声,那箭支击在了盾牌之上。箭支裹挟之力极大,硬是穿透了手盾,直接刺中了秦牧玄胸口,接着穿过了胸甲,秦牧玄被巨大的力量带离了马背。 只见他借势一个后翻,卸掉了箭矢的力量,稳稳地落地了。 “呜~~~”一阵牛角号声传来,山坡上飞出了无数的箭雨,队伍后方也冲出了一票人马。 “这么远距离,不是抛射,而是直射还这么大力量!” 看了看胸前那粗如手指的黑色利箭,秦牧玄心有余悸,要不是他早有准备,套了双层甲,此刻就中招了。 即使如此,他也感到胸口传来隐隐疼痛。 “妈的,穿透了两层甲,胸骨可能裂了。”胸甲下的短衫有鲜血渗出。 “敌袭!!下马”队伍里有人大喊。 “是射雕手!!校尉大人小心”队伍里传来了林富贵大喊。 第19章 生死狙击 所谓射雕手,乃是草原游牧民族中射术顶尖者。因其可力挽强弓,射落翱翔九天的雄鹰而得名。通常,被誉为射雕手的,皆可力挽两石以上强弓,大约就是三百斤以上的弓力,百步左右可破重甲,加之射术过人,在战场之上,乃是无往不利之大杀器。 刚才那只冷箭是从足足一百二三十步外飞来的,且速度极快,力道极大,就连那箭头都是尖锐的菱形破甲重箭。 要不是秦牧玄反应过人,提前用手盾挡了一下,恐怕现在秦牧玄早已被惯胸而死了。 就算如此,秦牧玄落地后也感觉一阵胸闷,呼吸也为之一滞。 “娘的,……差……差点玩脱了。”秦牧玄捂住了胸口,平复着翻滚的血气。 “~”“嗖~”随着一声弦响,又一只黑色的利箭掠过,这次居然还是侧前方。 还有一个射雕手!! 秦牧玄来不及多想,直接向后方匍匐,整个身体卧倒在地。可是箭来得太快了,转瞬即至身前,秦牧玄只能在侧倒时抬手格挡。利箭擦过了手盾盾面,盾牌的弧面稍稍转移了箭矢的方向,箭矢形成了跳弹,擦着秦牧玄的肩头飞了过去,硬生生掀起了左肩甲。 利箭余势不衰,接着向斜上方飞去,没入了后方李胜利的马匹的前腿根部。巨大的动能直接把战马射翻在地。惊得刚下马的李胜利嘴巴都没合拢。 “我靠,为了杀我,还特意叫了两个射雕手。真是下血本了。草原上能被称作射雕手的能有几个。” 疼,胸口更痛了。秦牧玄心脏狂跳,冷汗都把内衫湿透了。这相当于被两个顶级狙击手盯上了。关键还是拿反器材狙击枪的那种狙击手。 这时候不能再犹豫了,刚才能躲过去纯属运气。 幸好那两个高傲的射雕手根本没考虑配合问题,一人没射中另一人才出手,给了秦牧玄一线生机。若这两个家伙会配合,他们的射击位置又形成了交叉火力的话,后果则不堪设想。 秦牧玄当机立断,不顾形象地学起了后世热兵器战争的匍匐前行。凭借他过人的体力与自幼习武的灵活性。他的匍匐前行的动作虽不如后世军人标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很有贴地飞行的感觉。 逃命啊!能不能再快些! 其实秦牧玄也高估了射雕手的能力,他们拿的是强弓不假,但那毕竟不是后世的狙击枪,一击不中接着就来第二枪。射雕手每次拉弓也不轻松,都要沉腰凝气,卯足全力。射击频率和马弓根本没得比。 当发现第一箭虽然击中目标,目标居然没死,紧接着就是第二箭,却又被目标不可思议地躲过了。两个射雕手都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在战场上,他们可从没失过手,何况今天还是两名射雕手坐镇。 正准备开弓再次射击时,那个目标在两个射雕手眼中就像一只地老鼠一般,紧贴地面一呼一吸间就窜到了后面马队中消失了踪影。 这家伙是草原上的土拨鼠吗?这么快就溜了,一个人怎么能贴着地爬出那种速度。老鼠成精了吧。 不仅两个射雕手,包括战场上所有关注这边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要见识过电视里的热兵器战争就不奇怪了,基操无论。” 躲到两个骑兵大盾后的秦牧玄心中嘲笑着在场的所有人。 “压低身体,拉马跪下,尽量倾斜拿盾。”秦牧玄对着马队大喊。 “靠后的尽量躲石头后面,要不就藏在大车后面。”秦牧玄接着吩咐道。 不断有箭支落在地上,马车上,倒霉的马匹上,更倒霉的人身上。好在早有准备,大部分骑兵都是双甲,民夫都躲在了大车下。 “还有那......”话只喊到一半。 又是一支利箭飞来,径直飞入了两个大盾的盾牌缝隙。 目标直指秦牧玄。 “娘的,没完.....”秦牧玄骂人话都卡在了嗓子里。 只见眼前一黑,一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周围时间似乎骤停,连呼吸,连声音也随之消失。 鲜血飙射,人影侧着飞出去。 目眦欲裂,惊恐,无助,人影落地,烟尘四起。 “老王头!!!” 嘶声呐喊,惊慌,混乱,匍匐前行,查看伤势。 “老家伙,死了吗,你他娘的运气哪去啦!” 一群大盾遮掩,里三层外三层,再无缝隙。 “校...校尉大人,咳...咳...” “老头子,运....运气总算用光了,咳.....” ........ “老家伙,老头子......王叔,快起来吹牛啊。”秦牧玄视线模糊。 “妈的,不让你来你偏来,那么大岁数了.....妈的。醒醒...不能睡,睡过去就醒不了了。” 秦牧玄泪如雨下。 “军医!!军医,死哪去了,军医快来救人啊。” “李胜利,赶紧滚过来,你还好意思叫护卫。” “林富贵!你他妈干什么吃的,赶紧干掉那两个王八蛋,老子要活劈了他们。”秦牧玄彻底怒了。 军医和李胜利一起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箭钉在左腰上了,穿过手盾和左腰钉一起了。等等....千万别拔出来,必须回营治疗,这里有参片,吃一片含一片,先吊着,要尽快回营,兴许还有救。” 医官检查了老王头的伤势,用小锯锯开了那手指粗的剑杆,在伤口附近缠了绷带。 “快发射信号箭,给老子叫人。”秦牧玄直喊到嗓子破了音。 “林富贵!我命令你用最快的速度搞死那两个狗屁射雕手,老子要全军出击,对面的一个都别想走。” “这两个骄傲的傻瓜,草原上的猪猡,你们就不能一起射吗。若是齐射,那个魔鬼早就完蛋了,长生天啊,你怎么不落个雷,劈死那个天杀的。” 肩膀缠着厚厚的绷带的洪军门目睹刚才的一幕,气得肺都炸了。现在龟缩在重重保护下的那个魔鬼,再想弄死他比登天还难。 洪军门拉下脸,许下重赏才请动立川关镇守的两个射雕手。哪知道这两个家伙如此得高傲,一再叮嘱他们要一起出手射死目标。两个人嘴上答应,最后还是出现眼前的局面。愣是让目标在众目睽睽下逃过一命。 “狗屁的射雕手的骄傲,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都给我射,快,敌人援军到前杀死他们。” 实际洪军门还真不敢拿这两个射雕手怎么样,射雕手在草原上可是英雄般的存在,就算见了统领大人都有不跪的特权。谁敢让有‘长生天之眼’美誉的射雕手下跪。洪军门也只能心里发发狠,见到射雕手还是得毕恭毕敬。 “沉住气......放松....不能急。”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越来越慢,眼中神采奕奕,草丛、树叶、随风慢慢摇摆,沙沙作响直到消失仅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林富贵手指慢慢夹紧箭矢尾部。 在这个只属于林富贵一人的无声世界里,他缩在路边的草丛和低矮灌木里,一动不动,等待着那稍纵即逝的一丝机会。 第20章 巅峰对决 草原上最强的射手——射雕手,山林里最强的猎户——猎老虎的神射手(没射雕手名字霸气)就在这八九十步之间开始了一场巅峰对决。 射雕手射击精准,力道大但射速缓慢。林富贵射击同样精准,但威力小,唯独速度快很多。林富贵曾经表演过四箭连珠的神技,也就是四支箭先后射出,在空中能排成一条首尾相接的直线依次命中目标。可谓神乎其技。 林富贵与那种战场上的射雕手相比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长期在深山猎捕猛兽所练就的龟息术。呼吸可以压制的极慢,隐藏于某处时就如石头一般,就连敏锐的野兽也难以察觉。 车队被箭雨死死地压制在山路上,没人敢轻易从躲避处探出身来。有几名兵士不幸中箭,被战友迅速拖至隐蔽处,在不停地抽搐、哀嚎...... 对方是铁了心要用箭雨压制勇辉营。 “妈的,怎么像是兵临城下啊,这是狙击战啊!” 看到周围躲在隐蔽处的士兵,耳边是若有若无的哀嚎声,感受到这越来越压抑的气氛,秦牧玄不禁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部电影:两个顶尖狙击手在进行对决,双方都在等待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自打放过三箭后,那两个射雕手再未出手过,都是顶尖高手,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轻易出手的。 “没有机会只能创造机会了,他们找的是我。” 秦牧玄想起了兵临城下最后对决的一幕。 “把盾牌给我!” 应该可行吧!应该........秦牧玄思忖着,要过一大盾,紧握手中,这种包着铁皮的半身大盾兴许可以抵挡住对方射来的破甲箭。 “富贵啊,你别令我失望。”秦牧玄心中默念,转头望向林富贵藏身的草丛,那里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五十步,不,六十步,博尔特用了几秒呐。妈的,别慌,记不清了。不怕,老子还穿重甲呐。秦牧玄——喂,那一个秦牧玄,咱俩的命就在此一搏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 “算了,你能保佑我就行,不指望咱哥俩儿能聊天了。”秦牧玄又将一根短矛背在身后。 “呼~机会只有一次。林富贵,你要把握住,老子可没命再给你创造机会了。” 秦牧玄忍不住再次凝视那撮儿草丛。 依旧无声无息,花草依旧在微风中摇摆。 “呼~”秦牧玄又望向了另一侧,位于缓坡上,树丛边缘的那棵大树,那下面的灌木丛,那个放出第二箭的地方,那第二个该死的射雕手隐藏的地方。 卯足全力,把所有力量集中到腿上,这副身体与众不同,应该可以超过后世的那个牙买加闪电吧。 冲!!!秦牧玄一下猛然撞开了众人的保护圈,突如其来地冲击把几名持盾士兵撞得翻成一片滚地葫芦。 冲!!!速度!我需要极限的速度!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 秦牧玄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冲出了队伍,冲向了那个射雕手。 人影移动,连成了串,就像在草原上飞奔的黑豹般,速度飚到了极限。 “嗖~~”一支羽箭飞来,如影随形,直指那高速移动的黑影。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秦牧玄固然跑得飞快,但对方可是射雕手,那可是连雄鹰都能射下来的主,这种速度远远不够。秦牧玄没跑多远,裹着风啸的利箭就紧随而至。 秦牧玄跑动中迅速矮身,大盾向前顶去。 那枚羽箭呼啸着撞在盾面上,凭借盾面的角度,箭支再次偏转,斜着向上飞了出去。 秦牧玄还未高兴起来,但听耳边传来羽箭划破空气的声响,是另一边的射雕手有了动作,这次两个射雕手配合射击了!一个正面,一个侧面,利用时间差发出了致命一箭。 “完了(芭比q了)....”秦牧玄在那一瞬只想到了这一句。 这和秦牧玄上次攻城如出一辙:一个人吸引盾牌,一个人搞偷袭。 躲无可躲,玩脱了,太大意了,明知敌人会埋伏,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看向侧面,一个黑色身影翻滚着,带起一地泥土。 “胜利!!”秦牧玄目眦欲裂。 “为了自己,搭上两人了,两个兄弟!” 顾不上悲伤,继续跑起来,马上就到距离了。 “死!!”。 与此同时。 林富贵出手了,一瞬间的机会,他眼中金光一闪,果断出手,拉弦的手都拖出了残影。 三连珠,瞬息三箭。 三支箭呈品字形急速飞向了目标。 “不好~~~” 那名射雕手瞬间一个矮身。这是顶尖弓手的直觉,他察觉到了危险近在眼前。 一只羽箭“嗖”的就从头顶飞了过去,掀飞了那人头顶的毡帽。 “啊.....”惨叫只传出半声就戛然而止了。 “射中了!” 与此同时,林富贵迅速矮身遁入草丛中。 就在他连射三箭后,林富贵紧接着两个翻滚,又消失在旁边的树丛里。 “飕飕飕”几支羽箭穿过了他刚待过的地方。 对方神射手不少啊,好在射雕手就两个。 此刻,那个被林富贵射中的射雕手躺在了地上,不住地发出呜咽的闷哼声。 他也想痛快的哀嚎,无奈一只羽箭从他一侧脸穿入,锋利的箭尖直接削掉了他的小半截舌头,又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立时,那名射雕手嘴中鲜血带着几颗牙一起流了出来。 几个胆大的北凉军从藏身处跑了出来。 一枚羽箭直接射翻了一个,另外两人冲到了射雕手身旁。他们发现那名射雕手一侧肩膀还插着一支羽箭。三箭中俩,最致命的一个躲过去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两人拖着这名射雕手埋头就往回跑,眼见要跑到隐蔽处时,又有人倒下了,最后,那名倒霉的射雕手被拖入了树丛,总算是捡了条命。 就在两名顶尖弓手分出胜负之际,那道高速移动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另一个射雕手即将完成张开弓的动作。 “死!......”秦牧玄眼中喷火,心中咒骂。 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右手,右手青筋暴起,眼中只有目标。 “看谁快....死吧!!!” 一杆短矛携带着滔天的愤怒,拉出了模糊的虚影,闪电一般投了出去。 短矛飞出老远才传出破空之响。 超越声音的音爆!! 就是音爆!毫不夸张,后世的一些体育运动就能打出音爆。 (比如顶尖羽毛球运动员的挥拍和棒球运动员的挥棒,长鞭等,这些都是人类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音爆巨响。) 此刻全力使出暴怒一击的秦牧玄已经突破了人体极限,长矛离手的一瞬间就已经突破了极限速度,发出了音爆巨响。 那名射雕手长弓还没来得及完全张开,只觉得眼前一花。 接着就是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贯穿胸口。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那名射雕手整个人只一瞬就被带飞出去老远,直到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大树上,脑袋一歪,当场去世。 那人就这么被钉死在大树上,至死都未吱一声...... 第21章 孤身冲阵 战场上一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残留着受伤的马嘶、人嚎 ...... 在那短短的瞬间,巅峰对决即告落幕。 草原上被尊为“长生天之眼”,所有草原人最尊敬的英雄——射雕手,完败。 一个受伤颇重,还伤在对于弓手来说至关重要的肩膀上,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战力了。而另一个则被直接钉死在树上,此刻依旧悬在那儿。 两个北凉军士兵战战兢兢地摸过去,想把那名射雕手的尸体抬走,可是两人合力都没能拔出短矛,那短矛入木极深,死死卡住了射雕手的身体。最后,两人只得拉着射雕手的双手,硬把他的身体从短矛上拔了出来。 尸体落地,带出了一地的鲜血,短矛如同一根红色的钉子,扎进树干足足一尺多深。 整个过程,林富贵再没有射箭阻拦,这是对于已逝强者的尊重。 等到那个射雕手的尸体被拖进树丛,震天的欢呼声响彻整个战场上空。 “校尉大人神武!” “校尉大人乃战神在世!” 一直被箭雨压制的勇辉营,此刻扬眉吐气,士气爆棚。 “怎么可能!!那家伙真是怪物吗,这么远的距离!!!少说四五十步吧,这还是人吗,难道真是巫克勒转世?” 洪军门眼皮跳得按都按不住,他有一种立刻掉头就跑的冲动,他用颤抖的双手使劲地按住同样抖个不停的双腿。 “那个怪物手下也有一个射雕手,不,比射雕手还要可怕,就像草原上最狡猾凶猛的饿狼,悄无声息地紧随猎物。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猎物致命一击。” 洪军门只这么一想,登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像是被猛兽盯上了: “......怪物的手下也是怪物!对了,那个弓手应该就是上次攻城时射我冷箭的那个家伙。果然和他主子一样阴险可怕。” 洪军门抬出大盾,强忍恐惧,但依旧难掩此刻的怂样。他从隐藏之处跳了出来,直指着秦牧玄大喊道: “射死他,不要怕,一起射死他。现在只他一人啦。” 话音刚落,漫天的羽箭就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竟然都是冲着秦牧玄而来。 “我草......”秦牧玄根本顾不上惊叹如黑云般压向自己的羽箭,拔腿就跑。 “再往回跑肯定来不及了,还会把后背卖给敌人,只有拼了!” 秦牧玄顶着大盾,迈开长腿,全力向着敌人的隐藏处冲击而去。 “全体上马,冲锋,援助校尉大人”张百总冲着所有兵士大喊道。 秦牧玄如一匹黑色的骏马,前面顶着个大盾在山坡上快速急驰。 爱咋的咋地吧,反正老子皮厚。不管侧面抛射过来的羽箭,秦牧玄死死防着正面已近在咫尺的敌人。 太近了,这么多敌人啊还......不断地攒射,呼~~可是都到这种地步了。面对着具有一定威胁的攒射,秦牧玄顶着盾硬冲过这段距离,盾面上不断传来密集的羽箭撞击声。 \"还好,射雕手没了。”这些羽箭手在力道上无法与射雕手相比。 草丛中窜出来十几个北凉军士兵,很多都是手持长刀皮盾还有端着长矛的。 “挡我者死!”秦牧玄又加了把力顶住大盾,略微压顶身形,疾掠如风。 “嗖嗖嗖~~~”三声破空响声,北凉军人群中三人应声倒地。 那是林富贵从侧边远处射出的三箭。 眼见敌方主将冲近,所有北凉士兵有种草原野马向自己冲来的错觉。众人不约而同都顶起了皮盾,稳好身形,准备迎接冲击。就像是准备迎接骑兵群冲击一般。 “闪开——我来对付他。” 一个高大的巨汉拨开人群,小跑几步迎向那冲来的黑色身影。 一把精铁大棒裹挟着风声迎着冲来的秦牧玄横扫了过去。 这是专门对付重甲兵用的铁骨朵,而且还是那种对付重骑兵的长杆带疙瘩头的那种。 秦牧玄并不慌张,他知道这个连重骑兵都顶不住的玩意儿,是不能正面硬扛的,于是压低身形,倾斜持盾。 铁骨朵重击在盾上,火花四溅,盾面铁皮翻卷,木屑横飞。 盾牌脱手,卸去力量,缩身,膝盖在草地上滑行。 (秦牧玄在放手盾牌的那一刻,用了类似后世足球比赛进球后的庆祝动作。借助跑动的冲力,跪在草地上用膝盖滑行,反正有护膝怕啥!!!) 那把铁骨朵顺势从秦牧玄头顶一扫而过,伴随着巨响把那个大盾打飞老远。 那巨汉只觉力道为之一空,没有了往日击中目标的实在手感,心中顿感不妙,但全力之下很难收手。 秦牧玄滑行过巨汉的铁骨朵,膝盖一个前撑,整个身体借势转向了那个巨汉。抽出腰后横放的短刀,双腿伸直,发力,起身。 一抹寒芒瞬时从巨汉腰肋下刺入,巨大的穿刺力从肋骨间缝隙斜着向上刺了过去,竟是直接刺穿了心脏。 那是把一直别在秦牧玄腰后的扎带上,不到一尺的短刀,是关键时刻专门用来抽冷子阴人的。这小子从后世穿越过来,啥没见过,还特别惜命。 所以别指望他有啥君子风度,黑砖闷棍,撒石灰,只要能搞死对手的就是好手段!!! 他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短片,讲的就是特种兵一击制敌的技术,那里面教了一种用战术短刀一刀致命的方法,那就是从肋骨往上或从腋窝往下一刀刺穿对手的心脏,只是对角度有要求,操作不好刀子就会被肋骨卡住。 秦牧玄手艺有点潮,一刀下去果然刺中了肋骨,好在他力量奇大,又是横向插刀,刀子顺利的从肋骨缝隙向上刺入了心脏。 刀子拔出,心脏破裂,那巨汉一声不吭地就这么一头栽倒在草地上,就此气绝了。 “百夫长大人!” “死了。” “那么短的刀,只一刀。” 周围北凉军都惊呆了,那么强壮的百夫长就如同被宰的羔羊般一刀放倒,以前那身中数刀还能力战的身影瞬间崩塌了。 秦牧玄抽回了短刀,从地上捡起巨汉死后掉落的铁骨朵。 “爆出个好东西!” 抚摸着铁骨朵上的铁疙瘩 ,秦牧玄脑补自己到处砸扁人的场面。 只可惜他也许没这机会了。 当他注视眼前几个北凉军士兵时,所流露出的凶光蕴含着的意思,那几人竟瞬间秒懂了。 “来,让我砸砸看,试一下手感,就一下。” 几人呼啦都往后退了好几步,胆战心惊,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呜呜呜~~”一阵低沉的号响。 一众北凉军转头跌跌撞撞,四散而逃,没一个敢回头的。 树丛中一阵混乱,人影灼灼,都是逃跑的身影。 “我靠,怎么都走了,这就撤啦,咋回事!”秦牧玄呆愣当场。 “站住!给我回来!!”。秦牧玄声嘶力竭,气急败坏。 第22章 反包围 就在秦牧玄孤身冲向敌军的档口,洪军门这边的山坡上。 “箭雨覆盖,别让他们冲上来,刀盾手、长矛手上前,列阵。骑兵准备出击!” 洪军门朝身后大喊道。 几列刀盾手从树丛中走出,持盾列阵。后面随后跟上一排长矛手,长矛从盾牌间隙中伸出,准备迎击坡下冲上来的梁军骑兵。身后树丛中传来阵阵马嘶声,那是隐藏此处的骑兵。 山坡下一个骑士带头,后面跟着几十名骑兵以尖刀阵势冲上坡来。 “弟兄们,持盾,加速冲击”带头的什长抄起了盾牌顶在身前。 一阵箭雨袭来,不断有箭矢击中盾牌,几名骑士从被射中的战马上翻滚下来。 山坡还算平缓,对马速影响不大,百十步对于骑兵而言,转瞬即至。 就在勇辉营骑兵即将冲至最前排的刀盾兵那里时。 在北凉军阵列后也同样冲出了两列骑兵,数量与勇辉营相当。 “论骑兵,我草原健儿天下无双,梁国蛮子都去死吧!” 洪军门看到骑兵冲出,得意地高声大喊起来。 只见勇辉营骑士看到有骑兵冲出,也是不慌,纷纷从马侧钩带上操起了杆短矛,借助马匹冲阵之势,齐齐地投掷了过去。 北凉骑兵本着“看看什么才叫专业骑兵”的架势,纷纷抽出了马刀准备教梁国骑兵做人,但见黑压压的一片短矛就这么飞了过来。 这飞来的可是短矛啊!不是马弓射的箭雨,北凉军骑兵是只穿着皮甲的轻骑兵,那短矛就是重骑兵碰上都够呛的。 “啊~~~~” “嗷~~~~” 一阵的人喊马嘶、一阵的落地声。 迎面的骑兵一下少了一大片,那短矛借助冲势往往都是连人带马穿刺在一起。 还没等后面的北凉骑兵回过神来,又见到空中飞来了大片黑压压的东西。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北凉军骑兵连人带马翻倒在地,骨断筋折。 那些骑兵翻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而马匹倒地后又挣扎着想起来,却怎地也无法动弹了。 原来勇辉营骑兵在丢出短矛后,紧接着又从钩带上取出了链球,这种武器是秦牧玄让匠作营制造的,专门在骑兵对冲时甩出去缠住对方马腿、马脖子或骑士,主打的就是便宜,好用,够阴毒。 经过两拨投掷武器地摧残,北凉军骑兵就剩稀稀拉拉得那么几个骑兵了,双方骑兵也终于碰在了一起。 双方骑兵的这场真正的马上搏杀拉开了序幕。 即使北凉骑兵明显人数单薄,但草原人是天生的马背民族,没有人比他们更懂骑兵的了。他们对此深信不疑。眼见即将接近敌人骑兵,这些草原骑兵纷纷平端了马刀,小铁盾。 这些北凉骑兵双手放开了缰绳,一手马刀一手小铁盾,只靠双腿就可以控制马匹,果然马术精熟无比。 两方骑兵一个照面就交错而过,勇辉营这边只有一人落马,而北凉军那边冲过去的就只有零星几匹马了。 所有的北凉骑士都在刚才的交锋中被击落马下。 “这!这就没啦...怎么可能,我草原铁骑输了。”洪军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正带领另外一队几十骑兵冲锋的张百总,他带队要去援助勇辉营的主官——秦牧玄。 他策马侧目,看到了不远处刚才那队队骑兵的表现。 “骑兵就是先锋,就是精锐,别怕花钱,这些武器就是用来丢出去杀敌的,别小气,接近前能多弄死一个是一个,能用装备做的绝不用人去拼,咱兄弟都宝贵着呢,懂了吗。” 张百总的脑海中浮现出秦校尉对自己说的话: “别用马刀了,马上对砍咱吃亏,那些草原野人最善马战。对砍咱技术不行,用这个,看看,简单粗暴,和对手马刀磕上这玩意准赢,记住把这后面的皮带套手腕上,这样就不怕脱手了。” 实战看来秦校尉的策略果真有效。 眼见就快冲到秦校尉附近了,这边敌人没有骑兵,用不着那些投掷的武器。张百总从钩带上取出了足有近两尺长的铁棍,把后面的皮带牢牢套在了手腕上。 “嗖嗖嗖~~”不断有箭矢从树林里射出。 “啊~~~”惨叫声传出,不断有北凉军步兵和弓手中箭倒地,中箭者都是背后中箭的。 后面有敌人!!!! “嗖嗖嗖~~~”又是无数的箭矢从后方树丛中射了出来。 每一支箭的飞出都有一个北凉军应声倒下,射中的几乎都是脖子,精准无比。 敌人援军哪可能来的如此快,而且这些袭击者还来自自己的后方。洪军门大惊,仔细想来,冷汗顺着他的脸滑落下来。 只有一种可能。 “有敌人埋伏,上当啦!快撤。” 自己又上当了,那个该死的恶魔早就猜到自己要埋伏他,提前在附近隐藏了伏兵,可是不对啊,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到这里时也是探查了老半天,这么多伏兵不可能藏的了的。 “山上那些家伙总算下来了,爬那么高干什么,那些草原罗圈腿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检查的,用了这么久才爬下来,待会再收拾他们。” 秦牧玄一边骂一边抄着铁骨朵追杀逃跑的北凉军。 洪军门骑上马就朝着坡下山道跑去,那个方向不是勇辉营车队的方向吗,他是不是跑错方向了。 洪军门当然没跑错,这家伙猴精猴精的,往后跑,那是找死,那个魔鬼在那里布置了伏兵,肯定就有其他陷阱。往前跑,北凉骑兵人少又要追杀步兵,大车队都是民夫,那边才最安全。 “嗖嗖~~”两支羽箭飞来,一支把洪军门的一个亲卫射了下来,一支被洪军门用盾牌挡住了。 “那个神射手!!!” 洪军门大惊,当机立断,从腰间拔出匕首扎在了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发疯般地狂奔,剩下的两个亲卫也同样扎了马,三骑风一般地逃掉了。 “跑的比老虎都快,可惜跑了那个领头的,便宜你们了。” 林富贵从草丛里站立起来,望向那三人快速远离的方向。 山谷中战斗声音逐渐平息。 “快!!!快,把老王头和李胜利抬上车,快,赶紧回营让王医官救人。” “你们两个先骑马回去,要快,通知王医官和伤兵营的人到营门口接伤员”。 “打扫战场!!把受伤的自家兄弟抬上车赶紧运回营。” “该补刀就补刀,不要俘虏,一个都不要。” 秦牧玄不断下着命令。 “这次真是有些托大了,伤了这么多兄弟。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 “禀报校尉大人,池~~~池秃子跑了,还伤了好几个兄弟。”一个兵士跑来禀告。 “什么!”秦牧玄大怒,额头青筋直跳。 “刚刚全军出击后,池秃子没跟着冲,等大队人马走后,他骑着马就跑掉了,还打伤了上前阻拦的民夫。” “可恶,现在没法追了,便宜那个软蛋了。”秦牧玄气得捶胸顿足,而后倒抽一口凉气,疼得蹙紧眉头。 “你等着,老子下次一定搞死你,你个该死的魔鬼。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 极速奔逃的洪军门心中恶狠狠地发誓道。 第23章 天使到来 “把受伤.....战死的兄弟安顿好,勇辉营全体都有,回营。” 秦牧玄骑上战马,大手一挥,命令全体回营。 “受伤二十余,战死八人,李胜利和老王生死未卜。哎.......代价是不是大了点儿。” 马儿走得缓慢,周围的勇辉营兵士,各个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只有秦牧玄的心情有些低落。 “兴许他们认为付出这样的代价,获得的如此胜利是赚大了吧。这个世界的人打出生在战火中的那刻起,就已明白:战争会死人,会死很多人,不管死多少只要胜利就行。哎.........也许在我那个世界也有很多人这样认为吧,只不过那是个和平的国家罢了。” 秦牧玄心中思绪万千。失落,自责,混乱不堪,胜利的喜悦或许有些吧。 “校尉大人料事如神啊,都被您料中了。这次干掉了北凉一百多,关键还有俩射雕手,抓住的那个射雕手怎么处理?要不是被校尉大人喊住了,谁知道是不是一刀就......” 张百总和秦牧玄并驾齐驱,一路上滔滔不绝、兴奋地说: “昨天您叫我把重甲兵兄弟和那三队兄弟调换,我老张还没弄明白,现在都知道了,这是去提前给北凉野人下套去了啊,校尉大人的智慧属下实在佩服。” “那个射雕手啊,回营后,让王医官特别照顾好,好好医治下。”秦牧玄总算回了一句。 “还给他治伤?这王八蛋差点儿要了校尉大人的命啊,还有胜利兄弟,也是他给.........” 张百总对于秦牧玄的命令有些疑惑,有些忿忿不平。 “战场上各为其主......” 秦牧玄握紧缰绳,张嘴本想说点大道理,想想,还算了,这毛病得改。于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射雕手在草原上很宝贵的。医治好后,要让北凉付出代价来换,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大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大道理,还是谈谈利益吧。 “噢~~~属下明白了,校尉大人英明,一定要北凉出点血才行。” 张百总回头看了眼后面大车上躺着的那个射雕手,此刻他脑袋被整个用纱布包上了,就露出两个眼睛来,两腮殷红,甚是有趣。 张百总回过头,一眼的金光灿灿。 “富贵啊,回营后,你要好好训训你的那帮手下。” 秦牧玄对着另一边并行的林富贵说: “那些家伙都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刻不快点儿杀敌,非要射敌军脖子,这样杀敌速度慢了很多,导致骑兵平白多了些伤亡。” “......皮子”半晌,林富贵才憋出俩字。 “啥?” “他们怕伤了皮子,老毛病犯了,回营我会好好给他们说叨说叨。”林富贵讷讷地说。 ......... “职业病!他们怕是有病吧,有大病!那是人,不是猎物!” 好一会儿,秦牧玄才反应过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旁边的张百总差点笑落马。 “富贵,你以后要多训导他们,出手时要狠,准,兼顾效率。战场上杀敌要快,如果是暗地袭击倒是可以一箭封喉,一箭一个不吱声。要学会判断情况,知道了吗?” “属下知道了。”林富贵对着秦牧玄一个抱拳。 “给他们的新装备可好用?”秦牧玄又问起了他给那些箭手搞的新装备。 “燕五,过来。大人有话问你。”林富贵朝后面招了招手。 不多时,从后面赶上一骑。 “燕五见过校尉大人。”那人对秦牧玄抱拳行礼。 “燕五啊,新装备可还好用啊?” 秦牧玄见来人甚是年轻,面相比自己还小,人显得精明伶俐,秦牧玄说话口气都亲切了些。 “回校尉大人,新装备可好用了。我们爬山都快了许多,而且也没以前危险了。那些以前采药的兄弟都说,要是以前有这些东西,村里也不会每年都摔死人了。尤其是那岩钉和抓钩,有了这些东西,兄弟们面对悬崖绝壁也可来去自如........” 燕五滔滔不绝地把新装备一顿猛夸,最后还不忘拍下秦校尉的马屁: “兄弟们都说校尉大人能想出如此攀山利器乃天仙下凡,才智过人。” “很好,你下去吧。”秦牧玄挥了挥手。 “是,校尉大人。”燕五临走还和林富贵告退。“师傅,我回去了。” “校尉大人,燕五在弓箭之道上颇有天资,固属下收其为徒。” 待燕五退回后面车队,林富贵给秦牧玄解释道。 “无妨,你要悉心教导。我勇辉营要是多出几个如你这般的神箭手,战场之上定然无往不利。” 秦牧玄还鼓励林富贵多多收徒,到时就可以专门组建一支神枪手.....不,是神箭手部队,战场上专门狙杀敌人将领,使敌未战先溃。 半个时辰后,队伍回到了中军大营。 才到营门处,一名军士走到马前。 “秦校尉,大将军有事找你,请速去大帐。”来人秦牧玄认得,正是大将军的亲卫。 “知道了,我这就去。” 秦牧玄下马,整理了下衣甲,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径直去了中军大营。 “秦校尉,你总算回来了,听说你遇袭啦,伤着没?” 刚一进大帐,大将军就主动迎了过来,嘘寒问暖地一通慰问。 “见过大将军,末将无碍,倒是营里伤亡了些兄弟,待会末将会呈上战报。” 秦牧玄先是深施一礼,余光落到主座旁手抱一盏热茶的人,未敢称大将军为叔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来。....见过刘总管。” 大将军一把拉过秦牧玄,给他引见旁侧那人。 “见过刘总管。” 秦牧玄深施一礼,仔细打量起那人。 此人年约半百,两鬓有些斑白,颌下无须,面色红润。 “刘总管....总管,该不会是个太监吧。” 看那人相貌,结合那个标志性的官职,秦牧玄心中猜测道。 “什么总管不总管的,叫咱家刘公公就行。今日一见,秦校尉果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呵呵~”刘公公一边说一边上下扫视着秦牧玄。 “还真是个死太监!!!” 秦牧玄心想,总算是见到个活的了,也算是开了眼,和剧中的真差不了多少。 “秦校尉,当今万岁看过大将军的战报了,陛下龙颜大悦啊,对于镇北军的战绩很是夸赞了一番。” 那刘公公笑眯眯的,说话不紧不慢: “万岁命咱家来军中替天子犒赏三军,尤其是立了首功的你——秦校尉,还有你统领的勇辉营。来时,万岁还念叨着你呢,说你是我梁国新一代将星来着。” 刘公公话音倒不像电视剧中那般尖细,也不似那些太监般盛气凌人,反而多了些和蔼可亲。 “谢陛下抬爱,末将定会不惧生死,再立新功,不负陛下圣恩。”秦牧玄抱拳遥谢圣恩。 “待会叫你勇辉营校场集合,摆好香案,准备接旨吧”刘公公微笑着说道。 .......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把你自己也拾到拾到,这样接旨太不敬了。怎么万岁有赏不高兴吗?” 刘公公见秦牧玄半晌没动,板着脸对秦牧玄说道。 “哦~~高兴,谢万岁隆恩,适才下官只顾高兴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公公恕罪。” 秦牧玄赶紧回应道。 “那就好,快去吧,咱家宣完旨还要回去复命呐。”刘公公脸转得极快,欣喜地说道。 “是,下官告退。”秦牧玄拱手退下。 “大将军,属下告退。” “大将军,好福气啊,找来如此年轻俊杰,真是我梁国之福啊。” 待秦牧玄走后,刘公公眼睛笑得眯成条线,羡慕地对一旁的大将军恭贺道: “另外,令公子司徒瑾和小七郡主的事,陛下准了,大将军可给家中修书一封,准备准备吧。陛下说了,大军凯旋回返之时,就是大喜之日, 咱家,恭喜大将军,双喜临门啊。” 大将军大喜........ 第24章 悲喜交加 “胜利,叫所有将官速速来大帐,快,有要事。” 一回到自己帐下,秦牧玄赶紧叫李胜利去找所有将官来大帐。 ......... 帐外进来一名年轻军士。 “校尉大人有何吩咐。” “哎~~~”秦牧玄但见来人,愣了几秒,若有所失。 “快去叫所有将官来大帐,马上。” “得令。”那人迅速退出大帐。 “胜利啊,希望你和老王头都能挺过来。咱勇辉营要发达了,万岁派天使来犒赏咱勇辉营了,咱还得一起享福呐。” 秦牧玄看着帐外透进来的光芒,一时出了神,自顾自地念叨着: “你弟弟尸骨未寒,你这要再出事了,要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啊。” “该死的那个洪善,又让他给跑了,真像条鳝鱼一样滑溜,下次定要抓住这厮,老子要把他抽筋扒皮‘’点天灯。” 此时,踉踉跄跄走在山林里的洪校尉莫名地感到一阵恶寒,不由得紧了紧披风。战马失血过多,早就倒在了逃命的路上,现在他和几个亲兵只能徒步翻越山林回去了。 不多时,一众将官都聚集在了大帐之中。 “好消息,诸位,当今万岁派天使来了,要犒赏我军,你们快去布置香案,打扫大营,让全营将士都好好收拾军容。一会校场接圣旨。” 众将官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兴奋不已,在下面欣喜地议论起来。 “好了,别愣着了,都快去准备啊。申时来校场集合,大概还有一炷香多点的时间,都快去准备吧。” 众将得令赶紧告退,各自去忙了。 “来人。” “校尉大人有何吩咐?”还是刚才那名兵士进帐听令。 “你叫什么?”秦牧玄问道。 “回校尉大人,小的叫楚宝田” “好的,帮我整理下衣甲,咱们去趟伤兵营。”秦牧玄吩咐道。 “宝田,富贵,有才,我那个便宜老爹不简单啊,给我起了个文青味的名字,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两。” 秦牧玄对那个便宜老爹越发感兴趣了。无奈这副身体有关父亲的记忆越来越模糊,那个所谓的父亲就只剩下离开时的模糊背影,还有自己儿时严苛训练的艰苦记忆了。 整理好军容,秦牧玄就和楚宝田一起去了伤兵营。 到了伤兵营,正要进帐找王医官,却被他的小徒弟拦住了。 “见过秦校尉,师傅在给王军士长拔箭,请您先在外等候。” “嗷~~~”营帐里传出了老王头的惨叫声。 “老王头没事吧!” 秦牧玄听到那非人声的惨嚎,心中担心不已。 “不知道,师傅说有些棘手。”小徒弟回答道。 “跟老王头一起送来的年轻人怎么样了。”秦牧玄又问道。 “没了,死掉了,到大营时就已经断气了。”小徒弟面无表情地说道: “师傅说箭矢从腰腹穿胸而过,就算及时送来也没得救。” 在这伤兵营,他小小年纪却见惯了生死,根本不在意。 呆愣片刻,秦牧玄如遭雷击,自己已无力挽住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已逐渐远离而去。 “胜......胜利,现在在哪?我要去看看他。”秦牧玄红了双眼,一把抓住了小徒弟。 “好疼啊,疼”小徒弟努力挣脱,被秦牧玄的表情吓到了,“在.....后帐。”放开了手,秦牧玄跟在小徒弟身后。 小徒弟战战兢兢领着秦牧玄来到后帐,楚宝田和小徒弟在帐外待命,他独自一人进入了后帐。 李胜利安静地躺在靠近帐门的一侧,秦牧玄一眼就找到了他。 那个每天守候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却面无血色,头发凌乱,还维持着遭遇袭击时的样貌。秦牧玄抚摸着李胜利身上有些破烂的盔甲,看到了他胸腹和腰间渗出的鲜血,上面还敷着了厚厚的绑带。 秦牧玄不想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他自责、后悔、歉疚,他想再见李胜利最后一眼,他终于见到了,却终究还是没忍不住,他跪伏在李胜利的身上哭的像个孩子: “胜利啊,咱们赢了,咱勇辉营赢了,咱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北凉军要倒霉了。你起来看看啊。胜利,你弟弟是英雄,你也是。我发誓,会让更多的北凉军给你陪葬,你等好了。” 秦牧玄站起身,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 “我欠你们兄弟的估计是还不清了。但我会带你们回家的。放心吧,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照顾他们的。” 后世他不可能体会到这种生死袍泽的感情,现在体会到了,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胜利啊,希望你和你弟弟来世能投胎到我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那个和平的国家,忘了这边这个操蛋的世道吧,来世好好生活,再也不用经历战火。老子要是能回去,找你们兄弟去网吧,咱们兄弟开黑通宵撸啊撸,没见过吧。那个世界有的是吃的玩的,我带你们玩个遍.......” “来世投个好胎,不要再来这儿了。” 秦牧玄心如刀绞。 “我最后再利用你一下,不介意吧兄弟.......” 秦牧玄擦干眼泪,整理好衣装,他的眼神亦如当初的那个秦牧玄,他坚定地走出后帐 “大人,师傅说你快去看看王军士长。” 小徒弟见秦牧玄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老王怎么样了?你师父呢?”秦牧玄没看到王医官。 “师父没说,急匆匆地跑去营里了,还有好几个你们营的伤兵没来及仔细治疗呢。”小徒弟简单地回答。 “好,我这就去。”秦牧玄匆忙去往前帐。 一进帐中,就看到大帐中间板床上躺着一人,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鲜血的混合味道。 秦牧玄一眼就认出了老王头那标志性的大胡子,赶紧上前查看。 老王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身下有不少血迹,腰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老王头~~,王叔。我来看你了。” ...... 老王头一动不动,呼吸几乎停滞。 “你个老东西不会也挂了吧,你不是整天吹牛运气无敌吗,就这~~”秦牧玄揪心地疼。 “该死的北凉军,你们给我等着。”秦牧玄暗自发着狠。 一日两个救命恩人都没了,这该死的世道,该死的战争。 “老王头啊,你一把年纪了偏逞强,这下玩脱了吧,老命交代了吧。哎~~~~” “噗~~~~”躺的好好的老王猛地睁开了老眼。 “啊~~~~憋死我啦~~嘿嘿嘿,吓到了吧,你小子,老子没死,老子好着呐” 老东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我不让王医官告诉你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东西看着一脸惊讶的秦牧玄。 “你个老不死的,还以为诈尸啦,你个老不羞,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个。” 秦牧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那的老东西,悬着的心总算掉了下来。 “哈哈哈~~吓到了吧,告诉你,老子运气没用完,好的很呢,王医官说老头子一边腰子没了,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少一边腰子有啥打紧,反正也用不着了,一个够用啦。最幸运的的是老子腰后的恶疮没了,给一箭给射没了。” 老头两手一摊,躺着也不老实,还在一脸的得意: “年前我还找过王医官看过,王医官说那是恶疮,连着血脉的,我一把年纪他也不敢给我动,现在好啦,老头子因祸得福,恶疮没啦。” “我靠!!要不要这么逆天啊,这运气真是没谁了,服了,你老真是~~以后勇辉营就靠您老了。”对于老王头的运气,秦牧玄真是彻底服了。 真不愧是运气他大爷。 第25章 仇人相见 翻山越岭,艰难跋涉,洪军门在山林间前进。 “他娘的,你个奴才,确定没搞错方向?咱爷们得快点回去,有要事要禀报参领大人。”洪军门刚才差点一脚踩空,翻下山坡,要不是及时抓住树干,两个亲卫就只能下山去把他捡回来了。 “军门放心。奴才我,您还不知道吗,俺是山里的猎户出身,山林里辨别方向那是保命本事,说啥方向也错不了。” 一名亲兵看到洪军门怒火无处发泄的找茬相,急忙上前,一脸讨好的解释道: “再往前就应该进咱们凉军的探马范围了,咱们就敢走大路了。大人您就再坚持下,这边还有可能碰上南蛮子的探马,这一路上梁军探马出奇的多,您也看到了,所以咱才一直走林子里,这样安全不是?” “您喝水,很快就到了,咱大军通过这里时,小的就看过这附近地形,错不了的,那坡底下就是大路,咱隐隐约约能看到,只要不脱离大路范围就错不了。”亲兵一边说着一边给洪军门递上水囊。 洪军门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擦了擦额前的大片汗珠。此刻他已狼狈至极,一脸污秽,盔甲也脱掉了让一个亲兵背着,衣服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披风早已丢掉,那东西在山林里行进只会拖后腿。 “就再信你小子一回,要是带错了路,耽误了大事,老子抽死你丫的。” 洪军门和两个亲兵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着艰难的旅程。 没过多久,翻过了一个山头。那名亲兵拉住了洪军门,自己跑到前面查看情况去了。 “军门啊,到了,前面下了山就是咱们的地盘了。那里有个哨站,大人您可以在那里换上战马回立川关了。”那名亲兵回来禀报。 “很好,你小子行啊,回去老爷重重有赏。”洪军门总算露出点儿和蔼的面色。 “谢军门赏!”那名亲兵大喜。 很快,三人就下了山,走在了大路之上。没走多久,就远远地看到山脚有一处哨站,那哨站上挂有写着鬼画符文字的大旗,那里正是北凉军的前哨。 十几骑人马远远地冲了过来,哨站的人也看到了在大路上行进的三人。 冲到近前,十几名骑士呼啦就把三人围住了。人喊马嘶,刀出鞘,箭上弦。 “来者何人,快说,不然老子们不客气了。” 领头的骑士对着三人大声呼喊,用的是草原上的语言,见三人虽衣甲不整,形容狼狈,但衣甲还是北凉军制式,不然早就动手杀人了。 “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洪军门,连大人都不认识了,这腰牌认识不?” 一名亲兵上前也用草原语说道,还拿出腰牌给那骑士看。后面站着的洪军门也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扶正了象征身份的裘皮帽子。 “啊~~是洪军门!恕小的眼拙,没认出您,前日您率军从这过的时候,小的见过您,您怎么.......” 那名骑士认出了洪军门,连忙下马来拜,见洪军门如此狼狈相,欲言又止。 “差点祸从口出,这些当官的可难伺候的紧,一句话说错就要倒大霉了。”那名骑士心中忐忑。 “咳....咳,快去哨站,给本官备马,本官休息片刻就走,有要事不可耽搁,快去。” 洪军门有些尴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着那个领头骑士,而后官气十足的发号施令。 “遵命大人,你们几个下马,让大人骑马去哨站,快给我下来,没点儿眼力见儿的蠢货。” “呵呵~~~大人请上马,到哨站里,小的给您泡茶,大人歇歇脚再走也不迟。”那骑士一脸谄媚相。 “嗯~~不错,算你小子识趣,走!前头领着啊” 洪军门露出了一副“你小子有前途”的赞赏模样。 马队很快到达哨站中,哨站里很简陋,除了木栅栏围墙和望楼,就只有两个帐篷。 一行人刚进哨站,洪军门一眼就望见哨站马桩旁的木柱上捆着一人。 “是你!你他妈在这里,老子劈了你。” 洪军门利落的翻身下马,抽出长刀,朝那人走去。 “等等,洪....洪军门,住手。” 看着洪军门提着刀子走向自己,那人急忙大呼小叫起来。 “池秃子,你最好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刀子已经架到了池秃子脖子上了。 “我姐夫是呼伦部族长。”池秃子咽了口唾沫,急中生智说道。 “你.......族长。”洪军门迟疑了,那可是族长啊,大汗也不能轻待的。 “你个叛徒,你好意思说,老子.........” 一想起那日被这死秃子诈开临水城,自己狼狈逃窜的情形,洪军门就怒火中烧。 “我姐夫是呼伦部族长,族长!” 池秃子见洪军门血灌瞳仁,又有要失控的迹象,于是又大声的重复道。 “啊~~~”洪军门气地一刀劈了下去。 “啊~~~~~该死的,天杀的,王八蛋。啊~~~”一刀不解恨,洪军门一连劈了数刀。 劈的旁边的马桩木屑四溅,紧接着洪军门抽出了腰间的马鞭,怒吼道: “你个死秃子,你害的老子好惨,老子抽死你。” 池秃子眼见洪军门要发疯,索性把眼一闭,大声喊道: “我姐夫是呼伦部族长,都统大人是我伯父 。” 沉寂片刻,池秃子缓缓睁开双眼,但见洪军门持鞭的手停在半空。 “都统,花旗木都统大人?” 仔细想想,我草!!!还真是这家伙伯父,呼伦族族长叫花旗木大人叔叔来着。 “我靠,别看这死秃子现在一副瘪三样,我还真惹不起他。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别说杀了,就算打他一顿,也是坏了都统大人脸面,我哪吃罪的起。” 洪军门迟疑了,心中盘算起来,而后总算彻底平静下来。 “你他妈怎么在这里,你新主子呐,是他派你来的?”洪军门收起了鞭子,揪住了池秃子的衣领。 “我....我逃出来的,洪军门不是袭击了那个魔鬼吗,我趁乱跑出来了。” “你看我像是个傻瓜吗?”洪军门恶狠狠地收紧了池秃子的衣领。 池秃子挣扎着示意洪军门放手,猛烈地咳嗽着。 “咳咳~真的是逃出来的,那个恶魔天天打我,再不逃我就被打死了。咳咳~你看见了吧,都快被打烂了。” 洪军门又一把拉开池秃子的衣领,踮起脚尖往池秃子背后看去。 池秃子一脸的委屈,用最真诚的眼神瞧着洪军门。果然,池秃子背后伤痕累累,应该还是新伤。 “密报上的确说过,这秃子天天挨打,看这伤势也是不轻。”洪军门心想。 “哼~等回去,让你族长收拾你。”洪军门放开了池秃子。 “对,我要赶紧见姐夫,有要事给他说。”池秃子见到洪军门似乎信了他的说辞。“走,给我松绑,我不可能再跑了,咱们一起去立川关。” “给他松绑,量他也跑不了。还有,你姐夫不在立川关。” 洪军门让人给池秃子松绑,也不怕他跑,实际上池秃子现在也无处可去了。 “姐夫……参领大人怎么能不在立川关。他现在人在哪?” “还不是那个恶魔干的。那晚你们中伏,你又失踪了,骑军损失惨重。参领大人气得吐血昏迷了,后来回去救黑水寨又中了埋伏,好不容易才突围出去,怕去立川关的路上还有埋伏,只能绕路才回到立川关,参领大人一直昏迷不醒,这能连夜送到随州城里医治了。到了随州城,参领大人刚醒,听闻你叛变诈开临水城,接着又吐血昏迷了。昨天才刚醒过来。你个叛徒,参领大人,也就是你的姐夫,都是因为你个王八蛋,差点就去见长生天了。” 洪军门越说越气,又忍不住揪住了池秃子的衣领。只是这秃子太高了,洪军门倒像是抓着衣领挂在池秃子胸口。 第26章 情报 “禀报参领大人,这是昨日军报。” 一个军士进入大帐,单膝跪地,手捧一个小卷轴。 参领拿起卷轴,挥了挥手,军士应声退出营帐。 “至子时止,我军探马与梁军前哨共接触四十二次,开战三十五次余,伤敌二十一人,我探马伤亡三十二人,梁军探马今日多装备弩弓,每每遭遇皆以弩弓攒射,而后逃之,我方探马损失颇大.............”参领仔细端详卷轴的内容。 “探马遭遇梁国哨探越来越频繁了啊。”参领蹙眉,缓缓合上了卷轴。“这几日恐怕梁军会有大动作。” 桌上堆满了各种卷轴,书册。立于书桌前方的正是立川关现任代理参领——都参领。此刻他正若有所思地将卷轴放在桌上,凝神沉思着: “昨日,洪军校回来也是禀告说梁国探马出动频繁,梁军应该有所异动。那个叛将池泰也禀告说他偷听到梁军要偷袭立川关。嗯........梁军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那个恶魔说过,就算我不诈开临水城城门,他的秘密武器也能打下临水城,只是会多花些时间罢了。”昨日那个叛将池泰如此说。 “难道梁军真有什么秘密的攻城武器不成,那个恶魔叫秦牧玄吧,此人狡猾阴险,诡计多端,导致我军连吃败仗,不得不防啊。” 都参领想到了近些时日,北凉军所遭遇的败绩,基本都出自这个秦牧玄之手,军中甚至流传此人为巫克勒转世。长生天啊,那是会给草原带来无尽灾难的天灾恶魔。 “两百多精锐,还有两名射雕手都没能杀掉那个恶魔,反被他杀了一个射雕手,还重伤俘虏了一个。据说五十步距离投矛可击杀射雕手,还能把人钉在树上,那是何种膂力,真是巫克勒转世不成。” 都参领想起了洪军校向他汇报的昨日战况,现在他都能想起洪军门在说起那个恶魔的彪悍战斗力时,那脸上透露出的恐惧表情。 “哎~~~梁军怎么冒出这么号猛将,以前从未听说过,定要想办法除掉此人。” 都参领又想起了洪军校说起此人时的咬牙切齿,说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杀掉那个恶魔,不然他要是成长起来,草原定然会血流成河,作为长生天的子民,除掉恶魔巫克勒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报~~禀告参领大人,昨日密报转译出来了,请大人过目。” 又一个军士捧着个卷轴,单膝跪地呈与都参领。 都参领接过卷轴,那名军士退了出去。 “昨日申时,梁国国君遣天使犒赏三军,着重犒赏立了头功的秦牧玄和其麾下勇辉营。秦牧玄擢升从六品昭武校尉,麾下四名百总均提升两级,勇辉营御赐改名宁北军,可扩充三营军马。” 看到这里,都参领头脑一阵儿晕眩。 那个恶魔到底是壮大起来了,宁北军,名字是军,实际是团旅编制。但是给以后留下了扩军的余地,也就是说这支恶魔亲自统帅的军队日后会不断地扩大起来,直至独立成军。 都参领想到了那个压制北凉十数年不敢南望的前镇北军大将军,这个秦牧玄在不弄死,定会成为草原新的威胁,甚至比上一个镇北军大将军还要难缠许多。 梁国真是好运啊,刚死了一个名将又出来一个,哎~~长生天啊,你就开开眼吧。 都参领低头继续看密报。 “昨日秦牧玄所部遭遇突袭,损失惨重,其下精锐亦伤亡三十余人,秦牧玄亲卫战死,秦悲伤不已,又因俘虏池泰趁乱逃逸,秦甚是懊恼,加之昨日其亦负伤,伤势轻重不得而知。多重打击之下秦卧床不起,先由其麾下暂代主官之职。听闻医官描述,秦悲伤过度,茶饭不思,恐伤势加重。” “太妙了,长生天开眼了。那个恶魔总算遭天谴了,就此一命呜呼最好。” 都参领喜形于色,跪在了羊毛毯上,低下了头,双手掌心向上,嘴中不住地祷告着: “长生天啊,你卑微的子民请求您,让那恶魔秦牧玄就此下地狱去吧。” ........... “近日,梁军恐有大动作,全军皆在整理物资器械,有大军开拔之势,右军大部突然不知去向,有待查证,望做好防御,以备梁军发动突袭。梁军匠作营近日全面封闭,无手令不可出入,疑有重大机密,现不可查证。” 都参领看到这里沉默了,一切的得到的情报都指明了一点,梁军最近要搞大动作,而且目标很有可能是立川关。 最让人担心的是,那个叛将池泰和内应都提到的秘密武器,综合看来很有可能真的有秘密武器存在。那会是什么武器,在攻城中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那个恶魔对于军队器械甚是看重,他麾下兵士皆是披双层精甲,且武器精良。其麾下骑兵战法尤为无耻,还没接战就会投掷短矛与链球,接战后又会使用精铁长棍制敌,我军骑士马刀触之即断,击中则骨断筋折。.........” 都参领再次回忆起洪军校向他诉说的秦牧玄麾下之战法。 “嗯~~~那个所谓秘密武器应当真实存在,且对于攻城拔寨应有大用,不可不防。” “结合所有情报,梁军有极大可能于近日偷袭立川关,立川关乃立川山脉咽喉重地,立川关失则随州城难保,随州城失则我大军后路断也。对!应该就是立川关,那个恶魔此刻卧病在床,一时也不可能再生诡计,以司徒老匹夫的谋略布置,加之那个秘密的攻城利器,那老匹夫定然会先取立川关,再取随州城,进而威胁我大军后路,逼我大军退回草原。对,一定就是如此。” 都参领感觉自己定是猜对了梁军的下一步计划。 随后,都参领开始伏案疾书起来。 两炷香的时间...... “来人呐。” “参领大人有何吩咐?”亲兵进入大帐来,单膝跪地准备接令。 “这是我刚写好的紧急军报,你快马速速送往随州城,交给都统大人,务必亲手交到都统大人手中,还有这几份卷轴也一并带上。记住,都统大人如果问起,定要告诉都统大人,立川关现今危如累卵,有破关之危。望都统大人速速调遣精兵来援。如若晚了,立川关危矣随州城亦是难保。千万记好。” “属下记住了,参领大人放心,属下定会亲手交予都统大人。” 亲兵急匆匆地退出大帐,大帐外随即传出了马匹奔跑之声。 望着透入帐内的清晨阳光,都参领愁眉紧锁,心中思虑: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援军尽快到来,我立川关区区三千众,虽有雄关天堑,亦难挡住数万敌军攻伐。” 此刻,梁军中军大营,宁北军大营中。 “富贵啊,还好,就伤了六个,没死人就不错了。没时间了,最多给你两日,你要加紧训练啊,装备坏了得赶紧修,不要怕死伤。咱能不能再立个大功就靠这玩意了。” “张校尉,人都派出去了吧,没被发现吧。” “很好,继续加派人手,争取明日把咱的特种作战大队都派出去。” “李校尉,和右军的联络就靠你了,一定要约定好,别到时候掉链子,知道吗?成败就在此了。” “宝田啊,叫替身进来吧,一会你和我都随着训练部队一起出发。” “你就是我的替身吧,我靠!还真有点像啊,不错不错,这几日就靠你啦,演好了我有重赏,懂了吗,演技千万不要太浮夸,自然一点。” “胜利,我要用一场载入史册的大胜来祭奠你的英魂。你在天上看着吧。” 秦牧玄仰望天空,虽然是在大帐之内,但他却看到了万里长空。 第27章 出发 “昨日,子时止,接到命令。后日大军拔营,目标待定,宁北军随行中军。明日目标时间明确再行联系。宁北军秦牧玄今日仍在大帐,军中医官一日进出大帐四次,亲兵进出六次,其四次皆为送药。秦午时出帐一次,由亲兵搀扶出帐,至午时一刻回返大帐。秦伤势疑加重......” 都参领看到今日密报,心中稍定。 那个最为在意的宁北军应该暂时不用顾虑了。倒是梁军欲将行动,是否因为机密性,直到目前都未通知高级军官进军的目标。好在都统大人已经决定向立川关派出援军了。援军今日即可到达,届时任梁军如何计策,我军自立于不败之地。即使有那不明的秘密武器也罢,在我军强盛军力下也是无济于事。 立川山脉中,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里。 “去,告诉山上的兄弟,今天就练到这吧,没有时间了,行不行就这样了,一切就靠明日发挥了。” 秦牧玄叫上一个兵士让他去给山上正在训练的特种作战大队传令。 “得令!”那名军士一路小跑上了山。 远处匆匆跑来一人。 “禀告将军大人,右军六千五百人已越过立川山,到达预定位置,途中未被北凉军探马发现。” 来人正是负责联络的李校尉。整个勇辉营的将官都连升两级,李百总自然也就成了李校尉。 “很好,不枉绕了两天多的路,那帮北凉野人没能发现我军已经潜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了。只可惜战马过不去啊。” “李校尉啊,这一路上山路可好通行啊?”秦牧玄问向前来汇报的李校尉。 “回将军大人,据联络的兄弟回报,这条山路甚是难行,往日里只有极少数采药郎知晓这条道路,大军很难通过。只有如将军这般敢于放弃所有辎重,轻装行进方可通过。右军到达预定地点后清点人数,少了足足两百余,大多是跌落或是受伤不能行进的。不过,掉队之人皆被我宁北军妥善安置了。” “李校尉,北凉军的援军到立川关了吧。” “回将军,据探马来报,有大约万余北凉军今早抵达立川关。” “很好,一切很顺利,北凉野人,等着爷爷来给你们送惊喜吧。”秦牧玄望向远方,露出微笑。 “李校尉,让探马通知大营,一切按计划行事。” “得令,属下告退”。李校尉告退,匆匆去找探马传令了。 “在我生活的世界,就有那么一支军队,一夜行军七十公里,而且全是翻山越岭,双腿跑过了车轮子,最终先于敌人抵达了目的地,堵住了敌军撤退的道路。那支军队就是伟大的中国人民志愿军38军113师。” 秦牧玄眺望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不由的赞叹那支被称为地表最强轻步兵的铁血军队: “志愿军前辈我比不了,但你们做过的事我在这个世界也会再做一次,从此之后这支军队的名字会响彻这方天地——无敌的宁北军。” “来人啊。” “将军大人有何吩咐。”一个一身黑衣黑甲的军士抱拳。 “通知全体特种作战大队,全体睡觉。休息一个时辰后全体出发,前往预定待机地点。” “得令!”那名军士告退。 “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旅程,在时间和条件都比志愿军前辈优越的前提下,借鉴前人的经验我们应该没有理由做不到,”远方青山连绵盘桓,这支注定伟大的特种作战队即将穿越茫茫群山,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时辰后,山谷空地上。 一队黑衣黑甲的军士整整齐齐的列队站在空地上。 “看来你们都睡醒了啊”看着一个个兵士精神抖擞,目光坚毅。秦牧玄先是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换来了一阵欢笑。 “将军大人,俺们睡的可好了,就是不知明天那些北凉野人能不能睡得着。” “怕是要一睡不起吧” “哈哈哈~~就是,咱们让他们一睡不起~哈哈哈~~” “很好,很有精神吗!我们特种作战大队马上要出发了,此去翻山越岭,危险重重,而且我们还要连夜在山路行军,你们怕不怕?” 秦牧玄一脸严肃,郑重地对所有队员说道。 “不怕”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翻山越岭是俺们的看家本领,倒是将军大人,您行不行啊。”一个军士调侃道。 秦牧玄治军严格,但是平时和军士将官间都是一视同仁的,只要不牵扯正事,偶尔互相调侃一下也是允许的。这样能增加军中袍泽间的感情,大家也不用整日绷着个脸,紧张兮兮的。对于普通军士的心理健康也很有好处。 “行!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呐,到时候老子还是冲在你们最前面,你们只要跟着我就行,谁拦着咱们就敲碎了谁,懂了吗。” “懂了,紧随将军大人。听指挥,讲纪律,打胜仗!”众人齐声回答。 “古时,有只精锐军队,曾经一夜之间,翻山越岭急行军一百四十里,成功的绕到了敌人后方,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最终战胜了比他们强大的敌人。如今,我宁北军特种作战大队也要效仿先辈,明天申时前,我们要赶到预定地点,修整之后,于明晚丑时正式发动突袭。此次突袭代号‘飞仙’。” “还别说,真是飞仙啊。” “一百四十里!!真的吗,就一夜,太猛了。” “是哪支军队啊?应该很有名吧,将军大人。” “那支军队叫做中国人民志愿军,厉害吧,不是本朝的军队,是古时候的一支精锐部队。将军我也是佩服不已啊。” 秦牧玄把志愿军的事迹讲给大伙儿听,用来激励全体队员。 “志愿军?好奇怪的名字。” “古时候的军队,名字当然和现在的不同啦。” “就是,将军大人说的准没错。” “古人能做到的,我们也可以做到。” “就是!我们当然可以。” “我们也能做到!!”众人一起大声回应。 “好!现在最后检查一遍装备,仔细点,能不能成功就靠这些装备。这一路上,大家要轮流背装备。这些装备就是命,千万不能损坏,也不能弄丢了。好了,半柱香时间后准时出发。” “得令!”众人开始检查各自装备。 “注意了,绑腿一定要绑紧,千万别为了舒服放松绑腿。” “放心吧,将军大人,这两天俺可知道这绑腿的厉害了,走一天路,这腿也不像以前那样酸痛难忍了。” “放心吧,我们都绑的紧着呐。” 半炷香后...... “宁北军,特种作战大队现在,出发。” 茫茫群山,今日见证了这支伟大的部队的传奇的开始。 第28章 天外飞仙 漆黑的夜幕,无月无光,夜深人静,万物沉寂。 高大的城墙上,垛堞后,两个士兵打着哈欠,缩在墙角,聚在城头火盆附近唠着嗑。 入秋后的夜晚,还是很有些凉意的。 “哎~~我说额日敦,听说了吧。今天白天那些南蛮子进攻立川关了。”一个兵士往墙角缩了缩,问向旁边的军士。 “听说了,不过让咱们草原勇士给打退了。” 那个被问话的从怀里掏出个水囊,打开塞子,仰头就灌了一口。 “草!!你有酒,不怕让百夫长抓住啊。” 问话的军士眼睛一亮,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放心吧,阿拉格老弟,这么冷的天不喝一口的话,哪能顶住一整夜啊?” 那个叫额日敦的兵士又灌了一口酒,扶了扶毡帽,嘴中不断地抱怨: “他妈的,这些当官的不把咱们大头兵当人,这么冷的天还得站城头,那个该死的百夫长早就缩帐篷里睡觉了,谁管咱死活。” “哎~~老哥,给我也喝一口吧,明天下午我请老哥吃羊肉。” 一旁的阿拉格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实在忍不住了。看到酒,闻到那浓烈、醇香的味儿,似乎都感觉暖和了些。 “给,别喝多,只一口哦,还得顶过后半夜呢。悠着点儿。” 额日敦有些不舍地把酒囊递给阿拉格,眼巴巴地看着后者灌了一口,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阿拉格闭上眼,回味着烈酒划过喉咙时火辣辣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要融化了。片刻后,他小凑到额日敦身边小声的说道: “老哥你是不知道,昨天梁军是被打退了不假,可是咱们守城的兄弟们损失可惨啦。” “哦~~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高的城墙,梁军光爬上去都费劲。额日敦显然有些惊讶,那么多人守城,还是号称天堑的立川关,怎么可能损失惨重? “我的安达就是中军的传令兵,下午我在城门口遇见他时,他偷偷告诉我的。” 阿拉格的眼珠朝四下扫视,小声地说: “他是回来求援军的,说是那梁军一下子多出了好多台攻城重弩,而且发射速度其快。城头都快被扎成刺猬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想出来的缺德主意,那些射上城头的弩箭前面都挂着一个包裹,弩箭一射到城楼上,那包裹就破开了。你猜怎么着!” “咋啦,包裹里是啥?大兄弟,快说。” 额日敦很识相地又把酒囊递了过去。 “嗯~~~啊,告诉你,里面装的是石灰。”阿拉格猛灌了一口。 “我草!!这么歹毒。那城楼下的弟兄不都倒大霉了?”额日敦惊得嘴都合不拢。 “可不是吗。城头上一下就看不清人了,那上面的弟兄眼都快瞎啦。那帮天杀的南蛮子蒙着布巾趁势爬了上来,城头上的兄弟一点反抗都来不及就被杀光了。可惨啦!还好,后面的兄弟不要命地冲上城墙又把他们赶了回去。” 阿拉格一脸惊悚地灌了一口,平复心情后接着说道: “虽然赶打退了梁军,但守城的弟兄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我安达就是回来给都统大人汇报的,立川关那边还要援军,敌人弩炮太多了,城头都站不住人。” “还好,还好,咱这不怕。” 额日敦捂住胸口望向远处南门的城楼。 “幸亏咱们这儿城楼只有正门有,不像立川关几乎都是城楼。不过话说回来,梁军这招是真的歹毒啊。” “肯定是那个巫克勒想出来的,只有魔鬼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攻城办法。” 阿拉格摊开双手向长生天祷告,祈祷千万别让自己遇上那个魔鬼。 “啊切~~~,我靠,这山上这么冷,失算了,要赶紧行动,不然都冻僵了。” 此刻在高山上注视脚下随州城的秦牧玄打了个哆嗦: “好在这山不算太高,要不还没行动就要冻死了。” 随州城在这山上一览无遗。秦牧玄心里一阵的兴奋: “这些北凉野人也没在这山上驻军。估计是觉得离随州城远吧,在这投石机,和弩炮估计都打不到城头。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老子要从这里飞过去。” “李校尉,过来。” “将军大人,有何吩咐?”李校尉凑到秦牧玄身边。 “城里内应都通知到了吧,着陆地点都清理干净了吗?”秦牧玄问道。 “城南门附近,大人你瞧。”秦牧玄望向李校尉手指的方向。 “那里一会儿就会亮起黄光,那就是一切准备就绪的信号了。” “很好,那里距离城门不远,你赶紧下山通知张将军,一旦见到城头信号或者听到喊杀声就要立即不顾一切地往城门口冲,务必第一时间抢下城门控制权。告诉张将军,成败就看他的速度了。” 秦牧玄最后嘱咐了李校尉,接着右手握拳放至胸前敬了个军礼。 “随州城里见,保重!” “将军保重,天佑梁国,天佑宁北军。”李校尉郑重的回了个军礼,而后匆匆的跑下了山。 “弟兄们,接下来的战斗,我们特种作战大队,我们宁北军将载入史册,后世子孙都会骄傲的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的空降作战’。我和你们所有人,不管战后是生是死,我们今天的壮举都将载入史册。”秦牧玄看向身后黑压压的两百多人,激情洋溢的说道。 “天佑梁国,天佑宁北军。”众人激动的齐声说道,但声音不大,生怕惊动山下随州城守军。 “所有人,最后检查下装备,今夜夜黑风高,现在还是迎风,真是天助我也。” 众人听令都开始检查装备。为了隐蔽,他们一上山就开始挖土,用挖出的山土和石头垒了个矮墙,在矮墙里点火把用来照明。 李校尉刚才说在山下看不到火光。 片刻后...... “兄弟们,城里信号亮起来了,大伙一会儿都往火光方向飞,下面有人接应。” “兄弟们,不要慌,就按平时训练那样做就行,控制好方向,别飞敌人头上去了。” 起飞前,秦牧玄最后叮嘱众人道。 “哈哈哈~~”一众队员都笑开了。 “好了,飞仙行动现在开始,我先起飞。” 秦牧玄抓紧自己的三角翼滑翔伞,脸上缠好薄纱巾。 “前方净空,愿诸君武运昌隆。” 说完,秦牧玄义无反顾地抓着三角翼滑翔伞助跑起来。 跑至山巅,奋力纵身一跃,融入了那漆黑的长夜之中...... 第29章 天降神兵 “这真的可以吗!!秦校尉,人真的可以飞的起来?,不是你的异想天开?” 还记得匠作营的大匠鲁柏第一次见到滑翔翼图纸时惊讶的表情。 “人当然不能飞了。”秦牧玄如是说: “如若此物能造出,就可以实现飞翔。人借助这个滑翔翼就可如同鸟儿一般翱翔天空。” 当时秦牧玄所表现的自信在鲁大匠眼中估计就是一种癫狂吧。 “鲁大匠啊,你应该知道风筝吧。” “这是当然,俺还是个学徒的时候,师傅就教俺做过。” 记得当时鲁大匠越说越慢,仿佛陷入回忆。 “后来啊,俺给俺家小子做了个大的,儿子可喜欢了。就是放那风筝的时候,那小子根本拉不住,差点把他带天上去,幸亏........” 他的神情由回忆的温馨,逐渐变得惊异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这滑翔伞不就是大风筝吗,只要足够大,带人飞起来理论上来说是可行。没错,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人真的可以飞起来,老天爷啊,那不成神仙了?” 当时秦牧玄只是微笑着注视眼前如孩童般手舞足蹈的鲁大匠。 “大匠啊,你先别高兴得太早,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这滑翔伞也不完全是大号风筝。首先就要解决滑翔伞的骨架材料问题,这种材料既要讲究轻便,还要有足够的韧性,特别是对滑翔伞的布面的选择............” “这些好办.... “什么!只能滑翔!哎~~有点可惜,能像风筝一样栓个绳吗...... “真的有能让人自由飞翔的东西存在......呵呵” 高空中,凛冽的寒风在秦牧玄耳边呼呼作响,这一幕幕画面,宛如隔世。 人类千年飞天梦实现了,如以前的世界般,最好的一开始都服务于战争。 此刻他眼中只有远处的焰火——那微小的黄色光点,他就像是飞蛾般径直扑向那团光热之中。 山岗之上,一个接一个的黑色影子从山巅上鱼贯而下,没有一个人,哪怕有一丝的迟疑。 间或有一两个身影,就这么直直地融入了下方无尽的黑暗,再也没有出现在远处那星星点点的光亮背景中。 训练时都未出现的伤亡,今夜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了。 人类首次借助外力翱翔于天际,确是最危险的夜间飞行。 一个小小的失误,一次距离的误判,甚至仅仅是因为脚未使上力气,就再没了下次。 悲伤啊,当然是有的,那都是朝夕相处的袍泽。 “我们是特种兵,是有史以来出现的第一个空军——空降的兵团。我们特种兵生来就是与死神搏斗的最强战士。” 这是将军大人来特种大队第一天的开场白。 紧随远处那个身影,紧紧地跟着那心目中的军神。飞行于这墨黑如深渊般的夜空中,扑向远处的那一点光亮。秋夜清冷,身躯却犹如夏日般炽烈。 “额日敦老哥,我的眼是不是花了?” “好像有东西刚刚从头上掠过。感觉....好大的一个啊。”阿拉格神情恍惚眯缝着眼睛看向城墙外的夜空。 一旁的额日敦也揉了揉眼睛,歪着脑袋努力望向夜空。 “哪有了,是只大鸟吧,这时节出现在天上的,有可能是大雁。” 额日敦看向那漆黑的夜空,此时天空中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老哥啊,怎么可能是大雁啊,大雁现在哪有往北飞的道理。” 阿拉格手扒在垛堞上,举起了火把,好似这样就可以点亮如墨般的夜空。火光摇曳,远远望去犹如风中残烛。 夜空中,大鸟们不约而同地纷纷绕开那一抹残烛,向着两侧悄无声息地飘过。 城头上,两名哨兵并不知晓的是,立于黑暗夜空下的他们已处在无数双眼睛的环绕注视下了。 秦牧玄努力地控制着滑翔翼,他的高度显然偏低了些,以距离城头非常近的高度一飞而过,几乎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头上哨兵的面容。 再是胆大包天的秦魔王,此刻后背都是直冒冷汗。 眼里唯有那一点黄光,差点就撞上了城墙。 穿越到古代,却死于空难,那就太搞笑了。 接近那黄光了,愈来愈近了。 “我草!!!” 秦牧玄心中一惊,赶紧从后面腿袋里抽出腿来,使劲一蹬。 一片屋瓦应声而碎,滑翔伞由此借力往上又升了一些。 “谁!!” 街道上有人大惊,喊出了声。 一队提着灯笼的军士停在路上,领头的打着灯四处探查。 “头儿,是上边落下的瓦片。”一旁的军士解释道。 “娘的,晦气,想砸死老子。”领头的抬头瞟向那高大的木楼。 “你们几个给我记住这家酒楼,明天天一亮,弟兄们定来找他晦气。不赔老子们百八十两酒钱,就把他酒楼给我砸喽。” 领头的向着这家门楼啐了一口,指指地上破碎的瓦砾说: “拿上那片烂瓦,明天别说咱兄弟无理取闹,讹他银子。” 后面的军士捡起地上的烂瓦,跟随领头的继续巡逻去了。 这队巡逻兵的上方,无数的大鸟在一刻不停地飞身掠过。除了路旁的野狗惊恐地狂吠,夜依然寂静。 “妈的,这破狗,嚎什么,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丫的下锅。” 夜彻底平静了。 “差一点儿拍门楼上,哦~~吓死老子了,幸亏反应快。”秦牧玄手套里都湿透了。 黄光愈来愈近,秦牧玄感觉差不多了,就把双腿放了下来。 很快,着陆的触感自脚底传来。急跑几步,硬生生停了下来,而后便带着滑翔伞赶紧往一旁跑,得给后面紧跟的弟兄让开着陆场地。 跑了老远才把滑翔伞放在地上,环视四周:这是块很大的空地,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回头望向夜空,什么也看不到。 秦牧玄心中忐忑。 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大鸟般从黑幕中逐渐现出身形。那大鸟的两条腿伸直顺势着地,只往前慢走了几步,就稳稳的停住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盈无比,一丝声响都没有。 相较之下,秦牧玄的着陆就笨拙了许多,还差点儿摔倒在地。 “将军大人,您平安最好,属下跟在您身后,可被吓出一身冷汗呐。” 那身影同样从着陆点跑开,迅速跑向了秦牧玄的这边查看情况。 “富贵你行啊,技术不错嘛。以后要多教教队里的兄弟们。” 秦牧玄对于林富贵的着陆技术大加赞赏。 “哦......遵命大人。”林富贵有些迟疑地应是。 而后,一个接一个的大鸟自夜空中缓缓落于地面,有好几个都是一同着陆的,似乎每个人都非常轻盈自如。 幸亏是晚上,幸亏还戴着面纱。秦牧玄红了脸,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富贵回答得如此迟疑了。 不过有两个飞过了主着陆场,差一点就飞出了院外,一头撞在了院墙上,好歹速度不快,不然大队第一起着陆事故就发生了。 第30章 夜影司 对啊,不是说有内应在这里接应吗?几十人成功落地后,秦牧玄突然意识到直到目前为止都未见到接应的人。 于是,向那团黄色火焰附近仔细看去。 只见那篝火旁缩着好几个怪人。他们大多都跪在地上匍匐着,仅有一人——那火焰随着他每隔几息就往里丢盐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泛起明亮的赤黄,映在他那张惊恐的脸上,仿佛某种诡异的仪式。 “喂~你们,跪在这里干什么?” 匍匐在地的几人似乎不断地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秦牧玄一靠近,这些人呢喃的语速似乎越来越快。 唯一站立的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把接一把不停地往火焰里撒盐,火焰越发得赤黄明亮。 “喂~你,慢点撒,这么撒会把火扑灭的。” 秦牧玄在提醒撒盐人时,突然想起接应的暗号: “老板,店里还有多少酒卖啊!” “还...有两百又四十一两”匍匐在地上的一人立刻回话了。 暗号接上了,果然是约好接应的人。 “你们快起来,还跪着干嘛?快起来,我们是梁国宁北军。” 秦牧玄说着,上前一把扶起那答话的人。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到他的身上。一个连头部都是黑色的人形生物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那同样漆黑的身影在明黄色火焰拉扯下来回晃动着。 “啊~~~妈呀。”其中一人的惨叫。 那个被秦牧玄扶住的人惊恐地死命往后挣扎,嘴里不断地发出“哦~~哦”的呜咽。 “哦....对了。”秦牧玄放开挣扎的那人,一把扯开脸上的黑纱。 露出一张坚毅俊朗的脸。 那几人咽了几下口水,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撒盐人也总算停止了动作,只是那下巴始终未曾合拢。 “呵呵~~忘了拿下面纱了,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秦牧玄见到几人吓得不轻,有些尴尬,努力使自己的微笑显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是.......是秦将军吗?”那个回暗号的人试着问秦牧玄。 “正是本将。” “在下苏河,随州城夜影司千户,旁边两位是恭百户和李百户,见过秦将军。” 几人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拜道。 “见过秦将军。”后面两人也齐声见礼。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你们刚才为何匍匐于此啊?”秦牧玄扶起苏河问道。 “回将军,在下适才望见空中飘下一人,以为是真仙下凡,心中甚是敬畏,故而跪拜。” “嗨.....这算.......算了吧。” 秦牧玄实在没想到滑翔伞能给这几人带来如此大的冲击,让他们错以为是仙人下凡。 试想下,也可以理解。突然看到天上飘下一群人来,看在古人眼中又怎能淡定呢。 “将军大人,真的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苏河眼光闪烁,边说边做出飞翔的动作。 “当然,密信上没告诉你们吗?” “密信上倒是说了,但真地亲眼见到,还是令人是难以置信啊。人真的可以飞起来。” 人能飞?只有话本里的神仙才能做到的。苏河直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禀告将军大人,,除少了....五名队员,其余人员都已到齐,一共两百三十六人。” 林富贵跑来禀告秦牧玄。 “哎~~别多想了,夜间飞行原本就危险,损失五人已是缴天之幸了。” 话虽说如此,但秦牧玄还是很心疼的,那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啊。 “叫所有人集合” “是!”林富贵应是小跑了出去。 “苏千户,哪位待会给我们带路啊?”秦牧玄问向苏河,打量着他那肥硕的身材。 “正是在下。在下已经在此处经营酒楼生意十几年了。这随州城的大街小巷啊,不是吹牛,就是闭着眼,在下也可把诸位带到南门去。” 说起随州城,这胖胖的苏千户兴奋起来,手还不停地比划着: “将军大人别看在下这般模样,那是潜伏需要,小人昔年也是惯于沙场之人,这么多年手底下的功夫可没落下。” “你家开酒楼的啊,够大的。”秦牧玄仔望向这偌大的空地。 “这里是晒酒曲的空地,为了迎接大军特意清空了。”苏河明白秦牧玄想问什么。 “哦~~原来如此。” “禀告大人,队伍集合完毕。”林富贵上前禀报。 “很好,苏千户咱们这就出发,对了,你这两个手下留下来,如果我们夺门失败,让他们立刻烧毁这里所有的滑翔翼——也就是带我们飞下来的那些东西。这点很重要,这东西决不能落入北凉军手里,明白吗?” 秦牧玄郑重地叮嘱苏千户。 “明白,你们留下,事有不谐,立刻动手烧光,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请诸位大人放心,绝不会让这东西落入北凉军之手。”那二人纷纷应是。 “秦将军,这边请。” 苏千户带着秦牧玄和一众兵士向后院走去。 众人穿过了一进院门,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小院子。 正当秦牧玄想问的时候,只见苏千户移开了墙角的几个木箱子,又扒拉开底下的一堆干草,地面上露出了一个木门来。 “将军大人,下面是酒窖,里面有暗道可以直通南门。那里有家肉铺,是恭百户的产业,有个出口就在他店里,那里距离南门不足三十步。” 说着苏千户拉开了木门,打着火把先自进入了酒窖。 不愧是搞地下工作的,密道那是标配。秦牧玄暗自赞叹。 一众人都跟着下了地道。 酒窖很大,四周都是堆放的大缸。前面引路的苏千户来到一面木质酒柜前。只见他从酒柜一边使劲一推,那个酒柜就慢慢地挪开了,果真露出一个黝黑的密道来。 苏千户拿着火把走了进去,一众人一个跟一个的进入了密道。 密道狭窄,仅供一人通过,一行人如长蛇般在洞中前行。 随州城,南门,街道的尽头,一家不大的沿街门脸上挂着恭记鲜羊的招牌,这家是这随州城里有名的肉铺。 此刻店中仓房里,传出了一阵哗啦啦的重物摩擦声。 而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仓库门里探了出来。那黑影小心的探查四周,而后缓缓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哗啦啦从库房里接连钻出了好多个人影。 领头的肥胖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前面店铺里,趴在门板的缝隙往外张望。 “回大人,外面没有巡逻队,城门近在眼前,请大人下令。” 苏千户回来禀报秦牧玄,声音压得很低。 “弟兄们,弩机上好弦,刀子都放好,不被发现不准亮刀。待会小心点挪开门板,所有人分成三队,按计划分头占领城头,藏兵洞,和城门。记住,城门一旦得手,立刻打开城门发信号。懂了吗。” “明白。”一众人小声回应。 肉铺很小,根本站不开全部人马,此刻还有很多人滞留于密道中。命令则是一个接一个地口口相传,直至队伍末了。 “好!行动开始。” 第31章 夜袭南门 秦牧玄凑近了门板,透过缝隙,看到附近的街道黑漆漆的,唯有远处街道的尽头,几堆篝火窜动,隐约有几个人影凑在那几团火光附近。 他小心地挪开一块门板,慢慢探出身子往街道两侧张望。夜深人静,街道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秦牧玄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兵士开始投掷。两个兵士迅速凑身过来,从怀中掏出几团不知名的东西掷向街道两边,继而又迅速缩回到门板后面。 但听街道角落里传来了窸窸窣窣 、呜呜咽咽的声音。只片刻,街道就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秦牧玄小心探查四周后,冲身后挥了挥手,接着作出“分两路、靠路边行动的手势。而后他率先从拿开的门板处摸了出去。紧随他身后,一个接一个的黑衣兵士形如午夜幽灵般迅速摸出了肉铺。与此同时,后面的人也小心地移开了几处门板,又一队人摸向了街道的另一侧。整个行动过程麻利无比,且发出的声音极小。 秦牧玄猫着身迅速地小跑到了街道边沿,后面的队员也紧跟着他隐匿于街角的阴暗处。 整个过程连迷晕在路边的狗子也未惊扰到。 “到底是专业人士,想的就是周到,手段了得啊。” 秦牧玄想起了前些时日,在集训时有几名专业人士向他建言献策的情形。 两队人都贴到了街道两边,那个胖胖的苏千户也在迟疑了片刻后矮着身子快速地通过街道,贴到了队尾。队尾两个军士则掏出了手弩,警惕地对着队伍的后方。 秦牧玄观察城门方向,除了店铺就是前方篝火处晃动着的几个人影。夜已深,无人居住的街道依然安静,唯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店铺招牌被风鼓动的滋滋声。 再次向前挥了挥手,街道两边的队伍开始快速移向城门。 两队人,如同夜晚出洞觅食的蜈蚣般,贴着街道两边的窸窸窣窣地快速移动。距离南门大约还有十几步时,秦牧玄握拳,队伍停了下来,前面就是南门。但是街道也到了尽头,再无遮挡。 南门的篝火近在咫尺,清楚可见篝火边站着的十来名北凉兵,个个缩着脑袋,怀里抱着长枪,倚在城墙跟上,似乎都在打着瞌睡。 “富贵啊,这个距离一箭封喉没问题吧?”秦牧玄转身朝后面的林富贵小声地问道。 林富贵看了看,学着往日秦牧玄的样子比了个ok的手势。 “燕五,去告诉另一队的那几个弓手,待会一人对准一个,看将军手势一起射击,务必一箭封喉。” 林富贵对后面的徒弟吩咐道。 “好嘞,师傅。”燕五快速穿过街道,摸到了另一边队伍中。 片刻后,十几名持弓的弓手和林富贵一起都张开了弓,各自瞄准了目标待命。 秦牧玄随后作了个射击的手势。 “嘣嘣~~~”一阵弓弦响动。 随即对面的守城士兵惊恐地捂住脖子,想大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只发出了微弱的呜咽。 秦牧玄感觉这一幕就像是死刑犯立于墙边排队集体枪决的场面,不同的是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任何任何声音,如同无声电影一般。 一个北凉兵迷迷糊糊醒来,眯缝着眼望向旁边,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支出声,一支羽箭就穿过了他的嘴巴,那人大口咳着血瘫软了下去。 刚才的齐射有两名弓手射了同一个人,幸亏林富贵射术高超,接着就补了一箭,这才没有暴露。 秦牧玄捏了把汗,真险啊,要是后世那个宅男的自己,都忍不住要大喊冲杀了。好在这个身体残留的本能还在,自己才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城门卫队解决得都顺利。秦牧玄挥了挥手,两支队伍又分出了一队,三队快速地朝南门移动。 南门近在眼前,成败在此一举。 秦牧玄带着一队,朝着城门边三个帐篷冲去。林富贵带领一队朝城墙坡道跑去,最后一队则径直冲进了城门洞。 秦牧玄这一队迅速接近了三个帐篷,在他的示意下纷纷抽出了腰间短刀,分为三组摸进了帐篷。 秦牧玄摸进了最大的那个帐篷,挑开帐帘,只见帐篷中间立有火盆,里面的火光十分的微弱。借着光亮秦牧玄勉强看清帐篷一角的地上铺着一张不知名的动物毛皮,其上背躺着一人。 一个帐篷里就他一人,此人定是这城门守卫的首领。帐中酒气弥漫,鼾声如雷,正好可以下手杀之。 秦牧玄蹑手蹑脚的摸到那人身旁,酒肉臭味愈发浓重。一动未动,没有察觉,依然睡的如同死猪一般。 手起刀落,一刀穿透了那人的咽喉,那人猛地挣扎了起来。没能发出声音,挣扎几下,那人便不动了。 北凉军南门百夫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于睡梦之中。 料理完那个百夫长,秦牧玄如鬼魅般退出了帐篷。另外两个帐篷此时也有人轻手轻脚退了出来,看来活干得都很顺利。 秦牧玄朝那两队挥了挥手,两队人与秦牧玄汇合在了一起。 “走,去城门处,帮着打开城门。”秦牧玄打眼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一队人沿着城墙根摸到了城门洞里。 “怎么回事,燕五,怎么还不开门。” 秦牧玄望向城门洞,里面漆黑一片,就问向蹲在城门洞下的燕五。 “大将军,刚试过,城门打不开,前面有千斤闸挡着呢。”燕五无奈地回答。 秦牧玄跑进漆黑的城门洞,从腰间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火折子泛起微弱的亮光。他举起火折子往前照去。 果然,面前是一面高大的由粗木和铁箍打造的千斤闸,这玩意真是名副其实,只怕是真有千斤之重啊,而这南门城门就在那千斤闸后面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如隔关山。 “娘的,太背了,随州不愧是大城,居然有千斤闸这种东西。这下麻烦大了。” “将军大人,千斤闸的绞盘在上面的城楼里。” 那个胖胖的苏千户凑近了秦牧玄小声地说着,还指了指头顶。 “燕五,你们在下面等着,我去上面开千斤闸,你师父在上面此时也应该把守军都干掉了。” 秦牧玄对着一旁的燕五说道: “这千斤闸一开,你们马上打开城门。” “放心吧,将军。”燕五小声回应。 “走,咱们上城楼。”秦牧玄挥手示意。 一队人又冲出了城门洞,沿着城边,一路小跑着上了城头的坡道。 “铛铛铛~~~~”一阵刺耳的锣声响起。 “梁军攻城啦~~~梁军攻城啦。”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南门上空...... 第32章 该死的千斤闸 不知不觉一囊酒在二人的闲聊中被消磨得精光。 “额日敦老哥,这点酒真不够喝的。” 阿拉格摇了摇空酒壶说: “这整夜的,可真是太难熬了。明儿老弟我带点儿羊肉,再稍些酒来。咱们一人一酒囊下酒吃……” 阿拉格往墙角缩了缩,双手伸向篝火取暖。 “哎~老弟啊,咱这啥时候是个头啊,什么时候能回部落啊,老哥我都想我婆娘了。” 额日敦叹了口气,望向草原的方向。 “想家啦,老哥,我安达说咱应该快撤军了。粮食、人口咱这回抢了不少,都要运回草原。都统大人说了,这随州城,梁国人太多了,怕他们拼死反抗,咱们制不住。等那四个城抢的都运回草原,咱撤军的时候,都统大人会让咱们大军在这随州城抢掠三日,不要军纪的那种,嘿嘿嘿~~~~” 阿拉格一边小声说一边坏笑着。 “真的!!那太好了,我婆娘一直想要套体面的首饰,纯金的那种,这下可有着落了。” 额日敦两眼放光,困意一扫而空。 “城里有个李记首饰铺,老哥我眼馋了很久,要不是参领大人说要保持军纪,老子早就下手了。呵呵呵~~~太好了。 ” “老哥你要真想嫂子了,明日可以去城里的春风楼乐呵乐呵,听说咱大军占随州城前那里来了批新货,着实有几个出色的,老哥不妨去试试。” 阿拉格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你小子没少往那跑吧,梁国女人没意思,太瘦弱了,缺少肉感。” 额日敦一脸嫌弃地说,梁国女人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 “老哥一次多要几个不就有肉了吗,嘿嘿嘿~~~” 阿拉格坏笑出声,却打了个尿颤: “呦~~~老哥你先看着,我去小解下。” “去去,滚远点,那边城垛后面,咱还得在这半夜呢,别搞得不能待人了。” 额日敦厌恶地摆着手示意阿拉格去远点解决。 阿拉格放下怀里长枪,一路小跑消失在远处拐角。 “分成两队,一队东边一队西边,千万别失手,把本事都拿出来,一箭封喉。” 林富贵压低声音吩咐手下,并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两队人分开往东西两面城墙摸去,身后的城楼边躺满了北凉军的尸体,每个人的脖子处都汩汩地涌着血,始终无一人发现城楼角落里的那个千斤闸绞盘。 城头上,连着几个哨兵都是一箭封喉,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林富贵又是一箭射出,远处那名北凉军哨兵捂着脖子倒下了。 “差不多了,回去。”眼见距离南门城楼愈来愈远,前方的篝火距离很远,林富贵挥手示意回去。 “去城楼,城门一开就发信号。” 一队人又往回折返。 “等等。”走了一段儿,林富贵示意停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啊? 城墙哨兵都是两人一组,方才最后那个哨位只射死了一个。林富贵一拍脑门儿,突然意识到: “坏了,跑了一个人!” “快回去。”林富贵带着人赶紧往最后的那个哨位狂奔。 “铛铛铛~~~”一阵刺耳的锣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梁军攻城啦~~~梁军攻城啦~~~梁~~~~~”喊声戛然而止。 一支漆黑的羽箭贯穿了阿拉格的脖子。 阿拉格死命地用手捂住脖子,但是无济于事,漏气的喉咙咕噜噜地响,他挣扎着,带着不甘一头栽下城墙。 “坏了,被发现了,快冲上城楼,打开绞盘。” 秦牧玄听到锣声和阿拉格最后的呐喊,急忙指挥手下冲上坡道。 “快,敌人很快就会过来。” 街道尽头出现了大片火光。喧哗声,嘈杂声……城里沸腾了。 “铛铛铛~~”好几处锣声也随之响起。 整个南门附近热闹了起来。 “快,弓手展开,大伙儿抄家伙,死也要守住城门洞。” 燕五抽出了腰间短刀,大声警示队员展开防御。 “快把拒马拉过来,弓弩准备好。” 远处街道尽头,数不清的高举火把的北凉军向城门处急奔过来。 “快点烽火,让外面的右军赶紧过来,放下绳子,让右军上来。” 这百十号人只要守住城楼,等着右军爬上来一样可以破城的。刚冲到城楼的秦牧玄一边指挥人手放信号,一边给城下的右军放下绳子。 几个火盆被聚到了一起,一个军士拿出一袋盐,从里面掏出一把撒了上去。 燕五和北凉军一旦交上手,他那几十号人坚持不了多久的。快……得赶紧拉起绞盘。秦牧玄带着几个兵士快速冲进了城楼,而此刻城门附近已经传出了震天的喊杀声。 前一刻的城外。 “秦小子怎么样了,别出什么事,好在城头没啥动静,没动静就应该是没事。” 张启元都快冻僵了,他蹲在草丛里,在这随州城外猫了这么久,他憋坏了,心中更是火急火燎。 这里已经是右军能靠城的最近的地方了。前面直到城门都是一片空地,根本无处藏身,还好这随州城没有护城河,不然光一个护城河就够攻城部队啃的了。 张启元不知道的是随州城虽然没有护城河,但它有千斤闸,那东西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城上突然传出了一阵锣响。远远地,张启元就听到了,心中是一阵悸动。 “不好,他们被发现了。” “全军突击,接应宁北军。” 张启元对着身后隐藏的无数右军大喊道。 “轰隆隆~~”巨大的轰鸣声从城外传来,那是无数人快速奔跑的声音。 “是右军,他们来了。”城楼上正在点信号的军士仿佛感觉震动滚过脚底,他们立刻高声欢呼起来。 “信号点燃拉!” “全军加速突击,杀啊~~~” 无数的右军兵士在大地上狂奔起来,气势犹如万马奔腾。 很快,最前面的右军士兵就冲到了城下。 “绳子,是绳子,宁北军放绳子了。大伙快上去。 ” 最前面的几个军士嘴里叼着刀,像是大猴子般抓着绳子,踩着城墙,快速往上攀爬。 随着大量的绳子陆续地放下,无数的右军兵士奋力的往上爬。城门洞外,无数不擅长攀爬的右军兵士提着长刀,长矛等候在城门外。 城门里的厮杀喊叫声清晰可闻,可是那高大的城门却纹丝不动。 外面等候的右军心急如焚,握着武器的手里都渗出了汗水。 不知道燕五还能撑多久?秦牧玄此刻眼里都快急出血来。 只见两名士兵正在艰难地推着一个绞盘,那绞盘异常的沉重,而且绞盘还有两个。仔细观察那铁质的手柄,末端有明显的磨损。 如果能找到配套长杆套到短柄上既省力又可多人推动。想到这里秦牧玄一把拉开了一个推绞盘的军士,吩咐道: “我来!你们去找套在手柄上的长杆。” 秦牧玄抓住手柄,卯足力量准备推动绞盘,他对于这副身体的恐怖力量是非常自信的。 绞盘开始咯吱咯吱地缓慢转动.........。 第33章 城门争夺战 “禀告参领大人,梁军进城了。” 一名北凉军士跪地禀告一个将领模样的人。 “南门城楼已被占领,城门洞也失守了。梁军现在正试图打开城门,好在有千斤闸阻挡,大队敌军暂时无法入城。” “梁军来人多少?”那名将领整理着盔甲说道。 “城内的敌军并不多,最多也就百十来号人”那名军士急忙禀告道。“但城外杀声震天,想必敌军非常多啊。” 那名将领穿盔甲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他知道这随州城守军经过调动已经所剩不多。如果敌军此时涌入城内,加之城里一直隐藏的反抗力量,随州城很难保得住。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城门。快!让所有人压上去,这城门一旦打开,随州城就完了。” 他甩下这句话,扣上头盔提着刀就冲了出去。 “嗖嗖嗖~~~”一阵羽箭从街道旁的房屋上倾泻下来。 一阵惨叫过后,成片的北凉军倒在街上。 躲在屋檐下的那名将领,小心地探出脑袋望向房顶。此刻房顶上冒出了无数黑影。 “他娘的,是那帮反抗的杂碎。” 真是越怕啥就越来啥,城里一直蛰伏的反抗力量也开始行动了。 屋角、巷弄、店铺里同时冲出一大群人,他们携带着各种武器:菜刀、木棍、甚至还有粪叉子。两边屋顶飞下来的也不只是羽箭,还有瓦片和砖头,如暴雨倾泻般裹挟着无数的惨叫声席卷了北凉军队列。 “妈的,给我把这些刁民统统地射下来。” 那名军官气得双目充血,大声命令手下还击。 草原上的人大多精通射术,随着无数羽箭飞上屋顶,不断有人哀嚎着中箭掉落。但屋顶上的人也是悍不畏死,更多的砖石瓦片招呼下来。街上到处都是拼死搏杀的人,整个城南乱成了一锅粥。 “禀告都统大人,梁军攻城了,正在南门激战。” 一个亲兵冲进随州城太守府。 梁军白天还在攻打立川关,怎么晚上又出现在随州城了,难道……立川关失守了!听着来人的汇报,都统花旗木先是一怔,变了脸道: “怎么可能,梁军不是在立川关吗,是不是城里的夜影司的人又借机闹事了。” “不是夜影司带领的暴民,城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应该是大股的梁军。” 那名亲兵禀告道。 “快去,再探,有准确消息立即汇报,调动北门的一半守军去支援。” 花旗木催促亲兵赶紧去传令。 亲兵走后,花旗木仰望夜空,心中忐忑不安,在院子里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参领大人,不……不好了。” 一个亲兵慌慌张张地闯进一所装饰豪华的大屋里。 “有梁军在攻城,据说南门恐怕守不住了。” “什....什么,咳咳~~~梁军!怎么可能?”立于床头的亲兵扶起了一名病殃殃的人。 此人留着三缕长须,脸色苍白无比,他正是在随州城里养病的尤参领。 “回参领大人,敌人是突然出现的。当我军发现时,他们已经占领了城楼。......” 那名亲兵如此这般描述了大概战况: “目前我军正在千闸门处奋力阻挡敌军以夺回南门。” “梁军不是在立川关吗!偷袭!悄无声息地就占领南门..........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后,尤参领仔细琢磨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一切: “坏......坏了,是那个恶魔,麻烦了,咳咳咳~~~~是那个巫克勒,快!!你快去禀告都统大人,梁军带头的一定是那个恶魔,只有……那个疯子才敢孤军绕过立川关偷袭随州城,咳咳咳~~~~一切都是陷阱,是骗局,是他引诱我们增援立川关的。” 他拖着病体挣扎着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拼命地命令亲兵快去传令: “快,快去禀报。让都统大人不要再管别的门了,全力夺回南门吧。来的梁军是孤军,挡住南门不失就赢了。咳咳咳~~~快去。” “是,大人”亲兵急匆匆地冲出了门。 “给我开~~”秦牧玄使足了全身力气推动绞盘。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用出了全力。 秦牧玄此刻脸涨得通红,双眼布满血丝,头上青筋暴突。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双手和腿上。 “卡啦啦~~~”秦牧玄恐怖的膂力终于推动了一侧的绞盘,绞盘缓慢转动,速度却在不断地加快。 “找到一根铁杆!” 一个兵士兴奋地扛着一杆长铁杆跑进城楼里来。他吃惊地看着将军大人如同强壮的公牛般正转动一边的绞盘。 “赶紧装这边。”另外一边的同伴大声提醒道。 那人呆愣了一刹那,赶紧应声跑了过去。 “坚持住,死也不能退一步。” 城门洞中的燕五一边对队员喊着,一边拼命开弓射击。 城门洞前,已躺了一地的人,有北凉军,也有黑衣的特种作战队员。几个队员从死尸身上捡起盾牌,死死顶住如潮水般涌入的北凉军。 那几人瞬间就被从缝隙里刺过来的长矛捅的一身窟窿,后面的队员紧跟着补上位置,誓死不退一步,身后羽箭不断往城门洞外飞去,外面敌人太多了,只要射出去的箭,就没有落空的,地上的死尸越堆越高。 “卡啦啦~~~”身后的千斤闸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随着这声巨响,千斤闸开始一边晃动一边缓缓升起。 “坚持住,兄弟们,千斤闸要打开了。” 燕五面露惊喜,不断激励着队友们,城门洞中特种作战大队的队员此时已经所剩不多了。 几名队员顶着大盾,不顾一切地推着不断涌进城门洞的北凉军。与此同时,同样听到千斤闸拉动声音的北凉军也死命地往里冲。 不宽的城门洞里立时成了血肉磨坊,城门洞里尸积如山。厮杀的双方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顾自身挨了多少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此时城墙两边的坡道上也在激烈的厮杀,特种大队队员和一些顺绳爬上来的右军一起往坡道下砍杀,大股北凉军在奋力杀上坡道,双方不断地有人从矮墙边哀嚎着栽下城墙。 毕竟从绳子爬上来的右军数量有限,冲上来的北凉军逐渐占了优势,战线在不断地往城头上推过去。 眼见千斤闸缓慢地脱离地面。 不管混乱的城门洞里是否有人听到。燕五自顾自地大喊一声: “快跟我钻过去开城门。” 说完一个人趴在地上从千斤闸距离地面的小缝隙处往外钻,身旁的两个队员也费力地趴在地上努力地往城门处钻。 生与死就在下一刻了。 第34章 大势已去 此刻城门洞内的情景,像极了后世的一部叫做《僵尸世界大战》的电影,北凉军士兵就如丧尸浪潮般涌入城门洞,不管前面的愿意不愿也无法后退一步。而特种作战大队剩余的队员也如巨浪中的孤岛般危如累卵,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危险。 燕五身材瘦小,他第一个从千斤闸下面钻了过去,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借着由城门洞外射入的光线两步就跑到了城门边。 厚木制成的巨大城门中间,横着一根粗大的门闩,燕五扔下手中的弓,双手使出全力推动门闩一头,想把门闩从包铁限木里推出去。 那根门闩是整根树干直接削成的长条形,分量十足,卯足气力也只能微微挪动一点, 无论燕五如何用力也难再推动分毫了。 幸好此时另外两名队员也从不断上升的千斤闸下面钻了过来,三人合力推动门闩,随着咯吱吱的声响,门闩终于被推动了。 燕五他们三个应该庆幸,北凉军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里面打开城门,所以没有放顶门杠。如果装了那东西,就不是三人之力可以撼动的了。 门闩缓缓地从包铁的限木里退了出来。 门外等得心急火燎的右军早已拥挤到门前,只见巨大的厚木城门往里猛地敞开了一条缝隙,,门外的人就合力把门往里推。然而千斤闸还没未完全打开,拥挤的人群将大门撞在了千斤闸上,反倒妨碍了千斤闸的开启。 千斤闸的上升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大家不要挤,一个个进来。先让千斤闸上去,城门才能打开。” 燕五见势扯着嗓子冲门外大喊。 人群不再往前挤了,几个人通过缝隙进到里面,顺势猫着腰从千斤闸下面通过,呐喊着加入了城门洞中的战斗。 眼见城门开了条缝,北凉军更加拼命地往城门洞里冲杀。整个城门洞充斥着刀剑磕碰的金铁之声,死亡前的惨嚎声,其间夹杂着很多听不懂的草原语...... 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根据语气,可以推测这些话里含妈量极高。 门缝里不断有右军挤入,呐喊着加入战团,随着进来的人数越来越多,城门洞里的战况也趋近于白热化。仅仅距离千斤闸几步之遥,尸体就开始堆积如山了。双方士兵都要先往尸堆上爬几步才能和对面的敌人拼杀在一起。门洞两头都有如小溪般的血水蔓延出来,整个城洞充斥刺鼻、干呕的血腥气。 就是这几步的距离,特种大队和右军的兵士用生命死死地阻挡着北凉军的进攻。 随着几名人高马大全身裹着厚厚铠甲的重甲兵挤入城门洞,梁军打开城门之势已无力阻挡,北凉军的进攻明显没有刚才那般亡命了。 战局彻底地逆转。 那几个重甲兵个个手持半身大盾,甩着如小孩脑袋般大小的流星锤,踩着一地的尸体顶到了战线最前面。一身重甲加上大盾,普通刀剑很难伤到他们,加之人挤人,想放倒他们成了奢望。一个流星锤甩过去,就是脑浆迸裂,骨断筋折,在这东西面前穿不穿甲都一样了。 “败了~~~” “梁军进城了~~~” “快退出去~~” “别推我~~” 一阵的大呼小叫,城门洞里北凉军开始后撤,军官在外面歇斯底里地大叫,但无济于事,士气崩溃了,前面那股狠劲儿消退后就仅剩下了恐惧。 门洞外有人见势不妙开始转身逃跑,军官在斩杀数人后也被人流淹没于脚底。 “卡”的一声闷响,千斤闸终于升到了最高点。 大门再没了障碍,哐当一声被城外的人群冲开。那如潮水般的右军人流汹涌地灌进了城门。呐喊声响彻天地。 城墙坡道上的北凉军眼见城门附近的自己人都开始奔逃,他们的士气也如烈日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而城上的梁军见此士气随之大振,疯狂地砍杀面前的北凉军。坡道上的战线快速地被往下推移。 街道上,正与城中百姓激战的北凉军远远看到从城门方向跑来的大量自己人,个个都狼狈不堪,惊恐万状,边跑还边喊着“快跑呀,梁军进城了”。 兵败如山倒,这些北凉军也顿时没了战意。越来越多的北凉军加入奔逃的人群。街道上响起了胜利的欢呼声。 秦牧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连他此时也有了脱力感。听着下面传来的欢呼声和喊杀声,他终于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随州城拿下了,接下来只要随州城失守消息的传到立川关,相信立川关的北凉军也会很快崩溃。只要死守随州城,北凉大军的后路就时刻有被截断的风险。北凉军狼狈撤出梁国只是时间问题了。”此刻的秦牧玄真想看看北凉主将的表情,那定会很精彩。 “禀告都统大人,梁军进城了,人数有数千人,我们挡不住了。” 一个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太守府禀告花旗木。 “混蛋,废物!这么多人都挡不住个城门,干什么吃的,骑兵呢,我们的骑兵去哪了,用骑兵把他们杀回去。” 花旗木气的两眼发黑,随州城就这么丢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骑兵马队已经去了,又被打回来了。还损失惨重。城里街道狭窄,大批骑兵根本展不开,一旦被大批步兵缠上,连人带马都会陷里面,都统大人赶紧出城,晚了就出不去了。” 花旗木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恍惚。 这样回去怎么和大汗交代啊,他是知道此次南侵背后的真实意。出征时他答应大汗两个月以后胜利回师的,可现在才一个月就被梁军赶了回去,大汗会扒了他的皮。何况还有不少抢来的人口物资没有来得及运回草原呐。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快,备马,扶上都统大人赶紧离开,晚了就走不了了。”那名亲兵看到花旗木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局势紧迫,不能再等了。于是也不管事后都统大人会不会怪罪自己,和几个亲兵架上花旗木就走。 主将如果被俘了,他们亲兵就算是活下来也绝无可能再回草原了。 “燕五,你在哪,还活着吗?” 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高高堆起的尸体,林富贵打着火把,在城门洞内翻找着...... 第35章 血撒随州城 “师……师傅,我在这儿。” 城门洞深处的角落里传出微弱的声音,很快就隐没在更多的呻吟声、呜咽声中,此时的城门洞里到处充斥着各种声音。 好在林富贵有远超常人的听力。 正在尸体堆里艰难前进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来举起火把四下张望。 “燕五——是你吗?” 入眼的只有满地的死尸,层层叠叠,敌我双方的人都混在了一起。在死人堆里前进甚是困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堆里露出的刀剑割伤。 再有几步就到城外了,几名梁军兵士正在忙碌地搬运着尸体。 双方士兵的尸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他们分开。北凉军的——该补刀的补刀,死的就扔墙根;自己人——先查看生死伤势,死的就放另外一边墙根。战事未息,一切也只能等战后再处理了,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轻拿轻放以示尊重之意。 “当当当~~~”前方传来金属敲击的脆响。 “这边......这儿,有个活的,快过来,把他拉出来。” 一名军士闻声而来,匆忙叫人帮忙。 林富贵已顾不得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声响处奔去。 两个军士正合力将一人从墙角的尸体堆里往外拉扯。 “是宁北军的,快来查看他伤势如何?” 被拽出来的人已没了人样,满身满脸的血污,一时也看不出伤势。 “燕五!燕五!你怎么样啊了。” 林富贵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徒弟,慌忙蹲在旁侧用手轻轻拂去燕五脸上的血污,又仔细查看他的全身。 “师傅,我.......我还好,有点小伤不打紧,只是被压在下面差点儿憋死。” 燕五有些虚弱,但神志还算清醒。他深吸几口气,眼睛猛地睁开,随后坐了起来,急切地指着城门洞里的大片尸堆喊道: “师傅,快!让人赶紧把兄弟们找出来,他们都埋在下面,赶紧找出来,兴许还活着。” “我是宁北军陪戎校尉林富贵,赶紧多叫些人来,把兄弟们都扒出来。要快。” 林富贵掏出了令牌对着旁边两个右军兵士下令,随即又转向燕五关切地问: “燕五,你伤在哪里,重不重啊?” “我没事,师傅,都是皮外伤,歇会就好。” “那好,你坐在这儿,别乱动啊。我去禀报将军,再叫点人来。” 林富贵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里挪。 “禀报大人,城上我宁北军伤亡统计出来了,战死三十二人,伤十七人,有两个是重伤。........” 一个黑衣兵士对秦牧玄禀告道。 “什么,伤亡这么大!这些该死的草原野人。” 秦牧玄听闻,双眼更加血红,杀气腾腾地下令道。 “传令下去,老子不要俘虏,无论是抓住的还是受伤的北凉军,只要是活着的统统杀掉,一个不留。老子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秦将军啊,都杀了吗?还抓住个军官呐,要不留着军官吧,兴许还能问出点什么呢?” 一旁胖胖的苏千户上前劝阻道。 “把那个当官的带上来我要问话,其余的都砍了给兄弟们报仇。还有,别人我不管,告诉自家兄弟别趁乱祸害城中百姓,要是让我发现了定不轻饶。好了,下去吧。” 秦牧玄大声叮嘱道。 “好嘞,将军大人英明。”那名军士兴奋地跑去传令了。 “人带来了,将军大人。” 没一会儿,两个黑衣兵士押着一个只穿里衣,头上顶着头盔的黑脸大汉,来到了秦牧玄面前。 “@#%……&*” 那黑脸大汉见到秦牧玄就是一阵鸟语。 “嗯!敢骂我”秦牧玄抽出了长刀。 “*&……%¥#” “靠!还敢,老子剁了你。” 秦牧玄举刀上前欲要劈了这个满嘴鬼话的家伙,他这会儿满心火气正无处发泄呢。 “别!等等” 苏千户见状适时上前拉住了暴怒的秦牧玄。 “他没骂您,他是在求饶,让你别杀了他。” 苏千户赶紧向秦牧玄解释道。 “你能听懂草原语?” “当然可以,在这边境上,夜影司的人哪个不会草原语?” 苏千户露出了一脸这很合理的表情。 “哦~求个饶还这么硬气。嗓门那么大,语气那么硬,还以为是个硬汉呐,原来是个怂包。” 秦牧玄收起了刀,喃喃自语道。 “这人我认得,就由下官来问话吧。” 苏千户笑着问秦牧玄,心里却想: 这哪里是那厮说话硬气,难道您看不出他的表情吗,那像是宁死不屈的吗?将军大人,您这是故意找茬吧?找人撒气呐。 “查干军校,在这随州城,你们一共有多少人,你们抢来的物资在哪里,还有你们抓了我们的人,都关哪里了?你们此次北侵有什么目的?” 苏千户用草原语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 那黑汉随即回答,其间大颗汗珠从脸上滚落。 “噢,一共四千人,别的嘛......怎么就啥都不知道了?” 苏千户眉峰上挑,用手摩挲着鼻子,自言自语道。(用的不是草原语) “仓郞~~~”秦牧玄又抽出了长刀。 “*&……%¥*&……” 那黑汉一脸的惊恐,头摇得犹如拨浪鼓。 “这句听懂了。”秦牧玄目露凶光。 “噗”一刀穿心而过。 那黑汉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珠死死盯着没入胸口的长刀,颓然倒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没了动静。 “你知道的太少了。” 秦牧玄甩了甩刀上的血,一脸不屑,冷冷地说: “怂,还啥也不知道,留你何用?” 别看这少年将军面相斯文,杀起人来真是狠辣啊。苏千户有些无奈地看向眼前的年轻将军,这次他没能阻止,秦将军出刀太利落了。 面对浑身杀气外露的秦将军,苏千户心中暗下决心:接下来要小心伺候这位爷。 “禀告将军大人,城门洞里尸积如山,目前只找到了燕五,幸无大碍。” 小跑上城头的林富贵见到秦牧玄急忙禀告道: “但其余的兄弟们都埋在尸堆里了。请大将军赶紧遣人去援救他们的性命。” “只找到一个!” “弟兄们,快随我来,下去救自家兄弟啊!” 秦牧玄挥舞着手中染血的长刀,城楼上的兵士都应声跟着一起跑下了城墙。 夜凉如水,秋风裹着血腥穿过尸积如山的城门洞,吹入了战火纷飞的随州城,发出了‘呼呼’的凄凉悲歌。 喊杀声,轰鸣声,火光,刀光、血光,持续着......直到东边的天空出现了一抹亮光。随州城里总算恢复了平静。 第36章 审讯 “哈哈哈~~秦将军,恭喜啊,你又立了泼天的大功啊,”一阵畅快的大笑声传来,一人远远地走向站在城墙边的秦牧玄。“哈哈哈~~~草原野人这下得逃回老家了。” “张将军啊,哎~~~什么大功也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秦牧玄一拳砸在墙砖上,激起一片尘土。他愤恨地说: “我宁北军特种作战大队此次损失过半,哎~~~伤筋动骨了啊。车门洞里的兄弟就活了三个,其中两个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来。” 特种作战大队这二百来号人可是秦牧玄的心头肉,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批用后世练兵法训练出来的精兵,本想着用作以后宁北军扩军的种子队,哪知一战就整整损失了一百多,还有不少带伤的,真可谓是伤筋动骨了。 “是啊~~秦将军麾下的兵真是好兵啊。个个勇猛不说,还各有各的长处。每个都堪比百总的能力。还有厉害的,听说......都会飞的。” 张启元叹息摇头,不无遗憾地说: “损失这么多,实在是可惜,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他们的泼天大功......” 他向天双手抱拳道: “这圣上肯定不吝赏赐。每个人都应极尽哀荣,家属也同样会受朝廷的恩赐。他们都是英雄,不会白白战死的。” 灰蒙蒙的天空,起了小雨。秋雨飘,心凄凉,相顾无言,唯有刀剑寒。 淅淅沥沥的秋雨逐渐熄灭了城中零星的大火,连老天爷也眷顾着梁军。 “禀告将军,城中敌军已经基本肃清,随州城现已在我军控制下。包括粮仓和军械库的大火,稍时即刻扑灭;我军伤亡正在统计中。现俘虏敌军五百余名,包括一名马军参领,三名军校。” 一名右军兵士跑过来向张启元一一禀告城中情况。 “张将军,下官可否问一句?” 秦牧玄抱拳向张启元施了一礼。 “开玩笑,以他所立之功,这个秦将军此战之后还不知道得升几级呢。现在还是要处好关系的。跟着这种将才,有的是好处可捞。上次烧毁黑水寨的功劳和这次突袭随州城的功劳不都是跟着他才捞到的吗。” 想到这里,张启元不禁回了一礼,面带笑容地说道: “秦将军何必客气,有事尽管问得。” “谢张将军,那下官就僭越了。” 秦牧玄礼数做得很足。他深知对于张启元这种以武勋为本的武将,一定要礼数周全,表现的如周瑜那般的儒将风采。这样他们这种人才会对你另眼相看,敬佩有加。 “自家兄弟,秦将军不必如此客套。” “你将才说抓住了一个北凉军马军参领是也不是?” 秦牧玄问向那名右军兵士。 “回将军话,确有此事,那名参领叫尤布。” 那个兵士恭敬地回答秦牧玄的问话: “我们包围宅邸时,他身边的亲兵试图抬着他逃脱。看那参领的面色似乎病得很重,自始至终都未下步舆。而从他周围的亲卫对他的待遇,穿戴以及蓄着的优雅胡须来看,此人定是德高望重之人,地位应该不低。” “好,就是他了。张将军,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张将军可否应允?” 要找的人终于被抓住了。秦牧玄喜形于色。 “秦将军但说无妨。” 张启元也是一副长者和蔼可亲的模样。 “张将军,可否把那尤参领交与下官看管,张将军放心,这份军功自然还是你的,我只是有话要问他。” 秦牧玄也不好讲得太过详细,这个尤参领掌握在自己手中确有大用。但是慎重起见还是交代道: “此人和大将军将来的战略有关,还请张将军叮嘱手下,务必严守消息,就当此人已死于战斗中。可好?” “嗯......没问题,待会我派人把他送到你那里。” 怎么说那都毕竟是个参领,属于北凉军的高层。张启元迟疑片刻,心想: “哎~要不是秦将军要人,换作别人,说什么我也不会交人的。” “多谢张将军,日后下官定会重谢。” 秦牧玄深深地施了一礼。 秋雨纷飞,凉意渐浓。 秦牧玄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尤参领披上。 就在刚才,几名右军兵士把尤参领抬进了堂屋之内。 这里就是尤参领之前所住的那座豪宅,先前的主人生死不明,北凉军拿下随州城后就强占了这里,因这宅甚是豪奢,北凉军就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作了高级将领的住所。尤参领来随州城也就顺理成章住进来养病。 “尤参领大人,本将军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听说你身体不好,只问你几个问题,回不回答你看着办。” 秦牧玄凑近坐在客位上的尤参领,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是聪明人,本将军不想为难你。来,喝口热茶暖暖身。” 见尤参领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秦牧玄也不生气。从旁侧几上拿起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尤参领很自然地接住。 “先说说看,你是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的。池泰对我说你往日也是身强体壮的勇士啊。” 秦牧玄背着手问道。语气极其温和。 “噗~~~”尤参领一口茶没咽下,整个都喷了出去。 “咳咳咳~~~”一阵的激烈咳嗽。 “那个叛徒,软骨头。你就是秦牧玄吧,久仰久仰巫克勒大人。” 尤参领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又理了理三缕长须。看了眼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梁国将军。 “叛徒,不不不,你错怪他了。池泰还真没说出啥有用的情报,所以我把他放回去了。废物利用吗,你说对不对,呼伦族长大?” 秦牧玄所言依旧温和,可听在尤参领耳朵中却是那般阴冷。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此刻他们四目相对,光是看着,尤参领就寒彻脊背。 “果真是你故意放他回去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恶魔狡猾无比,他这么做除了给北凉军带个假消息以外,定有更加恶毒的计划。 究竟是…… “付将军说,只有池泰的苦肉计,加上他的密报相互印证,你们才会相信我们下一步要攻打立川关,才会把兵力调往立川关。结果看来他的计策很有效啊。” “果然如此,我给都统大人说过,那个内应不可靠,他让我们上了回当了。都统大人就是不信我……”尤参领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懊悔的模样。“哎~~~~那个蠢材。” “果然是付满川,看来我也猜对了,谢谢尤参领提醒。” 秦牧玄转身背手,脸上一副狐狸相。 “你.......你阴我,咳咳咳~~~~”尤参领得知上了当,咬死秦牧玄的心都有。 这种问话技巧是秦牧玄前世看过的一部侦探剧里情节。以朋友聊天的方式问话,不经意间在话头里插入一些自己想知道但不确定的事情,被问话者会被这种聊天气氛所麻痹。往往会脱口而出一些事情的真相,被问话者自己都不会察觉已说漏了嘴。 “你个魔鬼,别想再在我这里问出一个字。” 尤参领恶狠狠地挤出这句话后,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我觉得池泰那家伙比你更适合当族长,在他姐姐,哦对啦也就是你婆娘的配合下,你说有没有道理,前任族长阁下。” 秦牧玄端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看似无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尤参领听到这儿,如遭雷击,再也坐不住了,脸涨得通红,那是病态的红。 第37章 他乡遇知己 堂屋外,小雨绵绵,雨水顺着屋顶的瓦片如纱帘般撒到地上,微冷地秋风飘入屋内。 而此时尤参领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一直自诩智谋无双,是草原上少有的智者。即使面对梁国的一众军将,他在谋略上也是有自信的。可如今,在眼前年轻的梁国将领面前,却屡屡吃亏,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就好奇了,这景国......究竟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能让你们如此为他们卖命?” .........尤参领彻底地不说话了,连正眼也不敢瞧秦牧玄。 “那好,最后一个问题,那景国命你们骚扰梁国多久?” 秦牧玄稍稍弯下了腰,扫了尤参领一眼。少顷,他轻轻拍了拍尤参领的肩膀道: “明白了,看来我又猜对了。不张嘴不代表没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尤参领眼神呆滞,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秦牧玄从怀里掏出一片白绢,塞到了尤参领手里。 “拿着擦擦汗吧,好好保重身体,可别死了。你活着——对我,对你的部族都更有好处。你是个聪明人,这个道理......我想你是明白的。来人呐,” 秦牧玄猛然大喊出声,低头看了一眼如丧考妣的尤参领,命令道: “把尤大人请下去,给他在宅子里安排最好的房间。找个好郎中好好给他瞧瞧。” 几个兵士慌忙抬着步撵过来,搀扶着颤悠悠的尤参领坐了上去。 “记得,好好照顾尤大人,他跟我们合作得很好,可是咱们的贵宾啊。” 尤参领眼睛猛地睁大,充满怨毒地回望着秦牧玄。 “放心吧,将军大人。” 两人抬着步辇,一人为尤参领撑伞,缓缓地走出了堂屋。 秦牧玄也面带和煦的微笑目送尤参领慢慢进入雨幕之中,至始至终尤参领都死盯着秦牧玄。 高高的随州城城楼,在秋日烟雨中显得格外得威严肃穆。 几支羽箭从城楼上飞了出去。 惊得城下一骑哨马,拨马往来路急奔。 “快快!把守城物资都搬过来放好,北凉军有可能很快就会过来攻城。如果他们有那胆子的话,哈哈哈~~~” 城头上一面大旗随秋雨飘扬着,旗面上写着个大大的‘秦’字。 一名右军将官在雨中督促周围忙碌搬运物资的军士。 一夜的厮杀,一夜的火光,吓得城中百姓个个紧闭门户,没人有胆子出来查看,生怕下一刻乱兵就会闯入家中,杀人劫财。 “当当当~~~~”一阵锣响回荡在街道上空。 “乡亲们,老少爷们儿们,梁国镇北军右军大将张将军,宁北军大将秦将军已于昨夜夺回了随州城。随州城重新回到了我梁国疆土。大伙儿别怕,自家大军对于百姓秋毫无犯。如有发现在逃北凉兵,举报者重赏.........” “当当当.......” 城中各处都回荡着这般安民的宣讲。 路边的房门闪开了一条缝,楼上窗户掀开了一角,院墙上探出了半个脑袋。 当他们看到街面上来回跑动的确实是梁国军士时,老百姓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些了。 有几个胆大的,小心地从巷弄里摸到大街上,探头探脑地观察着来回巡逻的梁军队伍。 “刘二,真是你啊,真的是梁军回来了啊!” 一个汉子对着巡逻队喊道。队尾一人回头扫了一眼。 “老大!你还在城里啊。”队伍停了下来。 “是啊,北凉军来的太快,没能跑出城。哎?梁军不是说被挡在立川关那儿吗?” 那汉子眼见熟人,壮着胆子凑了上去。 “大哥啊,你有所不知.........” “哦~真的,太好了,我去告诉帮里其他兄弟去,让他们去挨家挨户宣传,咱大军回来了,那些草原杂碎滚犊子喽。” 类似的对话传入城中大小巷弄,很多的梁军士兵都是这城中子弟或者是附近村镇的人,很容易碰到熟悉的人。 “大军回来了,乡亲们,不用怕了,我们自己的大军回来了,都出来吧。” 城中有了生气,逐渐热闹了起来:欢呼声,叫卖声,女子的嬉笑声,孩童的欢闹声,鞭炮声也随处可闻,随州城活过来了。 秦牧玄在亲兵的护卫下,骑着马在街道上徐徐前行。 他换上一身崭新的戎装,整理好了军容。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有一种‘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翩翩气度。 这还是他第一次悠闲地走在古代的大街上,观察古代的街道风情,沉浸式体验古人的城市生活。 青石板路的两旁,店肆林立,两旁建筑皆为木质,古色古香。街道上的行人个个喜气洋洋,见到秦牧玄,一行人让开道路,笑脸相迎,纷纷作揖行礼,周围的百姓都用恭敬的目光望向秦牧玄。 街道两旁的楼上,数个木窗打开。见到似将军模样的秦牧玄,一些女孩嬉笑着探出头向下张望。不时,有花瓣自上洒落...... 现在秦牧玄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般畅快淋漓的感觉。 秋雨的凉意也挡不住城中百姓的热情,只要梁军兵士路过那酒肆茶楼,就有热情的店家会上来,递上一杯美酒,一杯热茶。还有塞入一个鸡蛋,包上一块烧肉的。一派军民鱼水情深的热闹场面。 “抓住她,快!别让她跑了!” 一处高大、木质的红楼上。 哗啦一声响,三楼某处木窗猛地被从里面撞开, “我靠~~~”此时正春风得意,行至于此的秦牧玄闻声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楼上一跃而下。 那一抹桃红翻飞着自天而降,直冲着秦牧玄而来。 没有多想,一双手连忙伸出......那抹桃红在秦牧玄吃惊的瞳孔中晕开。 自是秦牧玄自诩力大无穷,两个胳膊此时也是酸疼无比,身下马匹也随之一震,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秦牧玄顺势一把将那个身影卷入怀中,只觉香气满怀, “这味道......”秦牧玄一怔,四周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凝滞了。 这种香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故乡,母亲,还有......他低头望向怀中的那名女子。 她此刻蜷缩在怀中,紧闭双眼,嘴唇颤抖,高高的琼鼻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迩君.......” 第38章 她是我妹子 这熟悉的声音,梦中无数次在耳边回响的声音此刻没入了耳中。 “我莫不是已经......还是……依旧在梦里,秦哥哥这次不要......” 怀中女子徐徐睁开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一抹秋水怯生生地望向眼前的人。手紧紧地扯住了他的披肩。 “......不要再离开......”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凝固在秦牧玄的脸上,她的眼中充满泪水。 “秦哥哥........”一双朱唇也微微张开。“哥哥怎会在这里?” 眼前的人依旧残留着熟悉的气息。儿时少年,春风夏花,秋雨冬雪,逐渐高大的背影,和煦如春的微笑。 英武,健壮,意气风发,下颌略泛青涩的胡茬,充满了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汇聚成眼前之人,痴痴的望着,仿佛融化在了他强壮有力的怀抱里。 “人哪!别让她跑了。” “这次抓住了,给我好好地教训她。” 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冲出了那木楼的大门。 “你他娘的把人放下,快点,就说你呐。要不老子.........” 一个汉子指着马上的秦牧玄,张狂地大吼。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抽了过去,抽得那人原地转了个圈。 “滚,没点眼力见儿的东西。” 旁边一个一脸短须,穿的花花绿绿的汉子一把推开了那人。 “小的跟您见礼了,这位大人。可否把您怀中的女子还给我们,春风楼自当重谢。” 那汉子看着粗犷,礼数倒是做得十足。 秦牧玄看都没看那人,眼睛始终不离怀中女子,只是挥了挥手。 “问清楚,不要让他们打搅我。” 秦牧玄吩咐手下亲兵,语气异常温柔。 亲兵会意,手握着刀柄走向那几人。 “说说咋回事,这上边咋会掉个人啊,这要是伤了将军大人你们吃罪的起吗。” 秦牧玄怀中的女子眼睛睁得更大了。 “将军!” 刚才那个一上来就口出狂言的汉子慢慢地往几人后面缩了缩。 那个领头的花衣大汉脸上的微笑更显谄媚。 “这位军爷,那个女子乃是我春风楼的人,是我们刚买来的,有卖身契的。将才她不服管教,竟然破窗而出,意欲逃走。故而我们哥几个来把她抓回去的,请将军大人将那女子归还与我等。” 那花衣汉子忙给旁边几人偷使眼锋,作着揖,陪着笑道: “至于冲撞将军大人之事,我春风楼当然是要赔偿的,定不会让将军大人和诸位军爷失望的。” 旁边一人会意,慢慢退进了楼里。须臾,端着一个铺着红布的木盘走了出来。 “小小薄利,以示歉意,望将军笑纳。日后诸位兄弟来我春风楼玩都有优惠。” 花衣汉子满脸堆笑地接过木盘端到亲兵面前。 “她是我妹子,我不管你们通过谁买到的她,本将军要带她回去,那些钱就当是给她赎身了。” 马上的秦牧玄慢条斯理地说道,眼睛还是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儿,看得怀中人脸泛桃红。 “将军大人说了,听懂了吗,赶紧把卖身契拿来,咱将军大人何等样人,肯跟你商量,你就烧高香吧。” 亲兵趾高气昂地说道。 “这.........” 花衣汉子面露难色转向身后,使了使眼色。 一人急忙跑进店里。 “军爷您稍等,这事儿俺可做不了主,掌柜的就在店里,马上就到。” “最好快点,将军大人公务繁忙,耽误了公事,小心你的脑袋。” 亲兵摘下了腰间长刀,抱在怀中,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今儿的事麻烦了,遇上个没道理可讲的军汉,关键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将军,一个不好,今儿这事恐难善了。” 花衣汉子脑门子上渗出了汗珠。 “迩君 ,他们打你了。” 秦牧玄温柔地撩起怀中女子的衣袖,看着白皙手臂上的条条抽痕,他眉头紧蹙道。 女子身子一颤,抽回了手,缩在他怀中。 “坏喽!要出事了,掌柜的怎么还不来。” 花衣汉子心中不住地叫苦,这事恐怕很难用钱解决了。 “谁打的你?指出来,哥给你出气。” 花衣汉子身旁的一人面露惊慌,慢慢后移。 亲兵察觉那人有异,“仓”的拔出长刀,架到了那人的肩头。长刀一出,寒光四射,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阵惊慌出声。 “干嘛去,将军大人没让你走呐,你就老实待着吧。” 亲兵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刀身在那人肩头轻轻地拍打着。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 “将军大人,饶小的一命,是掌柜的让我打的。” “哎呦~将军大人,我来啦,请您息怒,有事好商量。” 随着一阵娇嗲的声音传来,一个身材丰腴,浓妆艳抹的女人从店里扭捏着走了出来,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此人便是春风楼的掌柜老鸨。 “卖身契拿来,别耽误时间,将军大人没时间和你们废话,快着点儿。” 亲兵一边说,手中长刀更加用力地拍打着。 “将军大人,人您可以带走,卖身契改日给您送到府上如何,您看,奴家也要向东家交代不是,这春风楼的东家可是.......” 后半句老鸨凑近了,小声告诉亲兵: “随州太守陈大人的产业。” 亲兵听后,收起了刀,小跑着到秦牧玄马前,小声告知秦牧玄。 “她是我妹子,赎身钱我也付了,已经给足了你东家的面子。废话就不说了,卖身契我现在就要。” “给...给,去,拿卖身契来。” 好女不吃眼前亏。老鸨迟疑了片刻,牙一咬,现今状况能善了,就很不错了,回头在给东家解释吧。 “算你识相。”亲兵一脸兵痞相。 卖身契很快就呈了上来,亲兵拿着交给了秦牧玄。秦牧玄看都没看,就递给了怀中的女子。 “迩君,你拿好,我去去就回。” 说完将披风解下,裹起女子轻轻放在马鞍上,翻身下马,一步一步慢慢地向老鸨走了过去。 马鞍上的女子痴痴地望着秦牧玄挺拔的背影。 老鸨惊恐得慢慢后退,她心里直发毛,这个年轻的将军身上散发的气势,分明就是写着‘生人勿近’。 秦牧玄来到跪在地上的那人面前,阴冷地瞥了一眼。那人只感如堕冰窟,浑身不住地颤抖。 杀气!慑人的杀气,连周遭空气也随之冰冷几分的杀气,从秦牧玄的周身散发出来。周围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 “将军大人,东家.........” 老鸨知道事情不妙,慌忙报出太守,让这个年轻的将军心里掂量掂量利害,话还没出口。 “嘭~”一声闷响。 跪在地上的那人,整个人腾空飞起,如箭一般飞入了春风楼内,一路撞碎了桌椅,撞翻了屏风,洞穿了一堵墙,砸在了后面房间的大柱子上。 众人觉得整个春风楼似乎连根晃了三晃,连二层的屋瓦都震落些尘土下来。 而后,四周一片沉寂…… 太快了!谁都没看到那人是怎么飞出去的,花衣汉子吓得直打哆嗦。 飞出去那人不用去看,绝对死的惨绝人寰。 秦牧玄走回马匹,马上的女子依旧呆呆地望着他。 他一步翻身上马。 “走,回去。” 秦牧玄俯下身将丛迩君的后背贴向自己的胸膛,策马而走。一众亲兵就这么紧随着他扬长而去。 直到秦牧玄走远了,人群才轰的炸开了锅般骚动起来。 那老鸨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都纷纷瘫倒在地。 “快,给东家去信,把这里的事告诉东家,让他老人家来解决此事。”老鸨吩咐一人去给那个陈太守报信了。 第39章 北凉军至 “师兄,看清楚吗?刚才那个年轻将军是怎么出手的?” 路边一酒肆楼上,木窗后三名衣着精悍的男子看到了刚才对面春风楼下发生的事。 “我看到一点,似乎是瞬间就踢出一脚,快得不可思议。师兄,你看清了吗?” 站在窗前的一名男子问道。 “看到了,的确快得吓人,而且那不是一腿,是快如闪电的两腿。” 坐在窗边悠闲喝酒的男子仔细对两个师弟分析道: “第一击把那人先挑了起来,在空中时飞出第二脚,速度极快,以至于感觉好像是一脚就踢飞了那人。他大概属于准一流的实力,可是我观其行色不像是有内力在身的样子,他是怎么做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准一流!那不就和师兄你一样了吗?真想不到这军中竟有此等高手啊。” 窗边那人对于师兄的判断很是惊讶。 “有可能不止准一流,刚才那一下,他有可能没有用内力。照理说他不可能是达到返璞归真的武宗境界......还那么年轻,看不透啊。” 坐在窗边的师兄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楼上这间雅间陷入了沉默。 丰神俊朗的年轻武将怀里抱着脸色潮红的美人儿,骑着骏马,缓缓地在绵绵秋雨中行进。 漆黑的铠甲,漆黑的披风,露出一抹桃红。 两人走在街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缥缈出尘。 秋风细雨,翩翩随风起,飘落桃红满地,美得如同画卷一般。 丛迩君抬眸仰视秦牧玄刚毅的轮廓,在微冷的细雨中她将侧脸融入他的胸膛,感受那份只属于她的温暖气息。 徐行秋雨中,遗忘了时间的流逝。 “停!”秦牧玄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迩君,驻军重地,不能带你进去,我给你安排个住处,办完公事定会去找你,等我。” 秦牧玄对着怀中人儿的耳边轻声说道。 怀中人儿眼波流转,点了点头 “来人。” “将军大人有何吩咐”刚才那个亲兵跑到马前,抱拳接令。 “帮我妹子安排个住处,在这附近就行。” “是,大人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那亲兵接令。 “啥你妹子啊,骗不过咱这双招子,咱将军啥时候那么温柔了。找个住处?” 这亲兵的内心戏极多: “这分明是金屋藏娇啊!不过这女人和将军大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秦牧玄翻身下马,双手把丛迩君接下马来。 “姑娘,跟我来。”亲兵做了个请的姿势。 “去吧,等我。”秦牧玄给丛迩君紧了紧披风,柔声安慰道。 直到走远,丛迩君才侧转身来迎向秦牧玄的目光,秦牧玄同样也是如此。 回到了大宅堂屋,秦牧玄解下了身上甲胄,坐在了主座太师椅上。 端杯热茶抿了一口,心——却是久久无法平静。 “你果然还在。” 秦牧玄像是说给自己听道: “我知道你在。听着,知道你今天惹了多大的祸吗,对方可是太守,那可是封疆大吏啊,你做事不考虑下后果吗?” ........... “哎~~我这是造的啥孽啊?也对,归根到底还是我自己惹的祸。”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那种情况下,你做出这种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罢了罢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谁让我欠你的。” 坐在主座上的秦牧玄陷入了沉思。 “报~”一个声音打破了秦牧玄的思绪。 “禀告将军大人,北凉军来了,前锋骑兵已至城下。” 一个亲兵急匆匆地前来禀报。 “来了多少人?” “五千余先锋骑兵,后续兵力估计傍晚即至。”亲兵应道。 “好,退下吧。”秦牧玄挥手示意亲兵退下。 “比预想中来得要快呐。嘿嘿嘿~~~,希望攻城时你们能坚持得久一些。” 秦牧玄露出了一丝微笑。 重新穿戴完毕后,秦牧玄叫上亲兵队,一路赶往了南门城楼。 “张将军,你也来啦。” 秦牧玄上了城头,一眼就瞧见了张启元,上前抱拳一礼。 “秦将军,敌军已至,以你所见这北凉军会不会攻城啊?” 张启元回礼,而后眺望城下列阵的敌军。 “下官倒是希望他们攻城,一来咱们有地利之势,二来张将军右军好不容易运来的弩炮也能派上用场。” 秦牧玄注视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阵列道: “不碰得头破血流,我想敌军哪会甘心就此回到草原上?他们抢的大部分物资可还存在咱随州城呢。” “参领大人,那城头上的人估计就是秦牧玄了,上面立着他的大旗呢。” 洪军门骑在马上对身旁银凯银盔骑着白马的将领禀报道。 那人眯缝着眼望去,远远地,模糊看到城上立着两个盔甲鲜明的将官,那个高大挺拔身影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恶魔了。 “哼~~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让你们传得神秘兮兮的,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呢。” 那个参领不屑地说道。感觉见其人也不过如此。 “大人,此人狡诈无比,我军吃的几次大亏都出自此人,切不可大意啊。此次绕过立川关突袭随州城也肯定是这人的手笔。” 洪军门意识到参领大人有轻敌之意,赶忙上前劝阻道,真不能再栽在这恶魔的手里了。北凉军已经没了退路。 “哼~~以我们的计策,此城定然一鼓而下,敌军孤军深入,没有马军,只能死守。这次绝不放过这个恶魔。” 参领回马进入阵中,洪军门紧随其后。 一声鹰呖之声传入秦牧玄的耳中,他探出头望向空中。 只见高空之中盘旋着一只鹰隼。 “那是海东青,一种凶恶的猛禽,北凉人中有熬鹰人善于驾驭此畜生为其军队侦查传信。下面攻城的定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精锐勇士,咱们要小心了。” “张将军,下官倒是有一策......” 秦牧玄凑近张启元,两人小声合计着...... “好,不错,哈哈哈~~~”张启元边听边拍着大腿不住地点赞。 “就照这个办,秦将军果然阴.......足智多谋,少年英豪啊,哈哈哈~~~” 听完张启元使劲拍着秦牧玄的肩膀,大笑不止。 秋雨早已渐停,高空之中,海东青在风中盘旋着,下方地面上则是黑压压的骑兵阵列........秋风起。 第40章 秘密武器 时至傍晚,初秋的天时,天还是亮的。城下响起了一阵阵低沉的军号声,阵中人影攒动,似乎有大量兵士在调动。 “富贵,让弟兄们准备好,敌军要攻城了。给我看准了打,先把领头的给我做了。” 秦牧玄给身旁的林富贵吩咐道。 “是,将军大人。” “燕五去布置了吧?” 秦牧玄问道。 “回大人,已经布置妥当了,就等猎物上钩了。” 林富贵依旧改不了他当猎户时的职业病。 “很好!”秦牧玄和张启元相视一笑道。“张将军,那接下来咱们就看好戏吧。” 大约一炷香后,随着一声悠长的军号响起,城下北凉军阵列安静下来,战场上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紧握武器,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整排黑压压的北凉军方阵开始快速向着随州城冲来。 冲击的威势超过了那晚右军全军突击的气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就像草原上迁徙的野马群一般。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秦牧玄举起了手,两百步,秦牧玄挥下了手。 “嗡~~~”几声闷响。 几根粗大如臂的铁箭,不,应该叫铁矛瞬时飞出了城头,飞向了城下正在奔跑的人群。 “啊~~~~~”一阵凄厉的惨嚎传了上来。 跑在最前面的几人直接被飞来的铁矛穿在了一起,铁矛余势未衰穿过多人的身体后,直直地没入了地面。那几人则如糖葫芦般被钉在了地上,未死之人在铁矛上不断发出凄厉的悲鸣。 “弩炮!怎么可能,随州城的弩炮不是都被毁了吗?他们怎么还有......这么多?” 冲锋线上的惨状——洪军门在望台上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再靠近些弩炮就发挥不出威力了。只要靠近到五十步就可以,这种损失我们还损失得起。” 那名参领似乎处变不惊道: “不必惊慌。最前面的是奴兵,后面的才是咱们的精锐勇士。” “大人英明。”洪军门的马屁接着就跟上了。 但自始至终他都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愈加全神贯注地关注战场。 战场之上,铁矛飞舞,不断地有人被钉入地面。顶着巨大的损失,北凉军冲至了百步有余。 “放箭!”林富贵大声下令道。 黑压压的箭雨向着北凉军前锋覆盖而来。 北凉的冲锋队伍为之一滞,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但大部分北凉军还是顶着箭雨冲了过来。 “重甲兵!学得够快的,只可惜不知变通。” 秦牧玄目睹这一幕,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禀将军大人,北凉军在筑高台。”林富贵在一旁提醒秦牧玄。 秦牧玄举目望去,果然,在百步左右,一大队北凉军正在搬运沙袋修筑高台。 “哼~~连这个也要效仿啊,这战术都快泛滥了。只能用一次的战术,破解的办法太多了。” “就不能动动脑子。简直是班门弄斧嘛,可笑之至!”秦牧玄对于对方的主将愈发鄙视了。“哎~~让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先不用管,让他们垒,凭他们那速度,还要过一会儿呢,没训练过的就是慢啊。” “富贵,换石弹吧,也该让这帮乡巴佬开开眼了。”秦牧玄下令道。 “是!” “全体换石弹。” “上弦!” “卡拉卡拉。”(绞盘上弦声) “插锁销!” “瞄准前排~~” “发射!” “砰砰砰~~”一阵砸开机簧的声响过后。 十数枚拳头大小的石球携带着巨大的动能,“嗖”的从城头飞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扎入了城下的人群之中,迎面之人的身体连人带盔甲直接被洞穿,一大块躯体被巨大的动能直接拍成了肉沫。 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石球洞穿第一人后又飞向了后面一人,那后面的倒霉蛋一条腿膝盖一下被直接削飞了,石球余势未减,砸到地面上又弹跳了起来,直接砸在了第三个人的小腹上,那人小腹一侧被直接开了个天窗。 就这样石球还没停下来,又重重的砸在了第四个人的胸口,这次石球没有打穿那人,而是直接把那人砸飞,一连撞翻了后面好几个人才停了下来。那人胸口皮甲凹下去一个大坑,鼻孔嘴巴都在往外涌着鲜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同样的事情,在攻城队伍的前锋线上同时发生了,有几发石球运气特别好,接连弹跳,搞的死伤满地,所过之处无不是一地的残肢断臂,哀嚎漫天。进攻前锋被扫倒了一大片。 其余侥幸逃过一劫的人,拖着满眼的泪水,和因惊恐而变了调的呐喊声,硬着头皮继续往城下冲去,祈祷长生天保佑他们尽快抵达城下射击死角。 “长生天啊!那是什么,投石机吗,投石机也没这么大威力啊。” 望台上的参领被惊得目瞪口呆。 “一定是那个恶魔想出的歹毒武器,就像是立川关上那个撒石灰的战术,这个恶魔是没有什么下限的。” ........参领沉默了片刻。 “来人。” “请参领大人吩咐”旁边一名亲兵跪地接令。 “告诉左军校,高台搭好前,他的投石车再不组装好推上前线,他就自己去冲城吧。” 参领面无表情地眺望前方战事,下令道。 “遵命!”亲兵接令跑下望台。 此时第二波石弹又飞了出去。城下又出现了几道血肉胡同。 “上弦怎么会这么快,天啊,那绝对是魔鬼的武器。” 参领在望台看的上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哎~我说,秦将军,你说你脑子是咋长的,这武器也太牛了,简直就是神器啊。杀人都是按堆计算的,厉害啊!” 张将军都快不忍看城下的惨状了,这哪是打仗,这分明是屠杀。 “嘿嘿~~厉害吧。” 秦牧玄郑重其事的叮嘱张将军道: ”张将军,你一定要严格管理你手下的弩炮营,千万别让这东西落入敌军之手,否则我们就会和他们一样。” 张启元望着城下的惨状,咽了口唾沫,不住地点头。 “那......是一定.....一定。” 说话间,敌人的前锋总算冲到了城下,远处那个临时高台也接近完工了。 “我请你看场精彩的好戏,张将军,你可千万别眨眼哦,~~~~嘿嘿嘿。” 第41章 密道 北凉军进攻前锋很快就接近了随州城城墙。 “富贵,用石弹瞄准那高台,给我打碎它。” 远处高台眼见就要搭好了,秦牧玄立刻下令让林富贵用石弹拆除违章建筑。 “全体瞄准高台上胸墙。听口令,准备齐射。”林富贵抬起手。 .......... “放。” 十数个黑乎乎的石弹呼啸着飞向百步远的高台。 “嘭嘭嘭~~”接连几声闷响,正在垒砌胸墙的几名弓箭手被打地腾空飞起。刚垒好的胸墙也被打得豁开了几条大口子。 “放!” 随着林富贵的手再次挥下,又有数十枚石弹飞向了高台。 高台上原本毁损的胸墙立刻又出现了许多缺口,碎裂的沙袋连同躲在后面的弓手一起飞出了老远。 “哼~~这石弹拿厚实的沙袋墙没啥办法,但不代表打不动薄薄的胸墙。” 看着远处被打得如同八十岁老太太牙齿般的沙袋胸墙,秦牧玄不屑地想道。 北凉军望台上。 参领看到破烂的弓箭高台和从台上纷纷跌落的弓箭手,双眼凶光烁烁。 “该死的左军校,他的投石车呐,再不推上去,老子活剐了他。” 参领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参领大人,您消消气,海东青已经放出去了。都统大人那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马上守城梁军就会南北难顾。” 洪军门看到参领血灌瞳仁,连忙上前劝解道: “您看,咱们现在不正努力把梁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边吗?都统大人那边肯定能得手的,现在损失些也是值得的。” 他手指向了阵列后方正在缓缓推出的投石车。 “参领大人,快看,咱们的投石车推出来了,让那帮南蛮子尝尝石头雨的厉害。” 这些投石车是北凉军到达随州城下后,在附近山上伐树制作的简易投石车,做工十分得粗糙,有的甚至还带着树皮枝丫。体积也不大,投射距离和投射的石弹大小都有限。但投石车毕竟是攻城利器,类似于后世的迫击炮那种曲射武器,对于城头守军的威胁很大。 数十辆投石车缓缓地推到战场上。 此时的随州城北门方向。 “都藏好了,别让天上那东西看到了。柴草火把都准备好。” 燕五躲在一间破屋里,小声对旁侧的数个特种作战大队的队员吩咐着。 “放心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客人上门了。” 旁边一个队员一脸坏笑地小声回应道: “头儿,俺们可都是猎户出身,还能让头上那个畜生发现吗?” “苏千户大人,您确定就是这几个出口吗?” 燕五又问向了一旁胖胖的苏千户。 “肯定就这三个。” 苏千户一脸骄傲地肯定道: “这里一个,北城门那口井一个,北城城边一个。上次随州城之所以这么快失守就是因为这几个密道。北凉军进城后把南门附近都封锁了,他们觉得我们不知道这几个密道位置,这帮北凉野人哪里知道,咱们夜影司的厉害,几个出口早被咱摸清拉。” 燕五听完学着自家将军的样子比了个大拇指给苏千户,苏千户虽然不明白这是啥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应是燕五在夸他。于是也对着燕五比了个大拇指。 “来了,来了。地道里有人,还有不少呢.....” 一个铺了一身草的人趴在草丛里朝身后的人小声传话,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到燕五这边。 北城门外,一个山坡后。 “都统大人,我军勇士已经下密道了。入口隐藏在树丛里,城上的梁军并未发觉。海东青传来的消息表明北门敌军不多,现在还盘旋在城头呢,应该不会有错。城内若有大股敌军海东青定会示警。” 一个北凉兵禀告站在树后远远观察北门的花旗木。 “让埋伏的骑兵准备好,一旦北门打开立刻冲进去。” “遵命,都统大人!” 北城的一个残破院子里,一块青石板挪动了开,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四下张望。 燕五躲在破屋里清楚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挥了挥手。 十数个火把同时朝那个出口飞了出去,火把如同火龙般一连串地落到了那个洞口里及其附近。 这是那个探出头的北凉军这辈子最后看到的壮观场面,下一刻他就被冲天的烈焰包围了,发出了非人的惨叫声。 炽烈的火焰迅速钻入了密道,并顺着密道快速地燃烧,瞬间吞没了密道里的所有人。 原来梁军早就在密道出口附近和密道里泼洒了大量火油。 火油遇到明火剧烈燃烧,加之梁军还在密道附近准备有大量的湿柴草。火势一起,几名埋伏在出口附近的梁军迅速往大火里扔柴草。湿柴草燃烧产生了大量的浓烟。几个梁军还负责拿着大蒲扇使劲往密道里扇着。烈火浓烟迅速灌满了密道,密道成了个大烟筒。 此刻密道里堪比人间炼狱。 北城门外一处山岗,几名北凉军狼狈地跑出了地道入口,浓烟紧随着从里面冒了出来。整个地道里只跑出来这几人,其他人要不葬身火海,要不拥挤踩踏堵在密道里被浓烟活活熏死。面对烈火浓烟,再勇敢的人也会想往来路逃,最后,人都挤在一起,谁都跑不了。一些火灾之所以会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慌乱的人群堵死了逃生的道路。 另一个密道更是惨烈。 梁军在出口附近又挖了一个地道,和这个地道连通,同样的是放火放烟。这个密道烧起来就像是在地上挖的炉灶一般,火势和浓烟更旺。城北的另一个密道口也同样冒出了浓烟,这次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花旗木眼见三处密道口先后冒出了浓烟,知晓计划已经被识破。他双目无神,颓然地坐倒在山坡上。 数十颗石弹砸到了南城城头,几名梁军士兵不幸被石弹砸中,当场肠穿肚烂,脑袋开花,惨死当场,还有一架弩炮被直接命中,散了架。 “富贵,赶紧还击,打掉那些投石车。” 躲在垛堞后的秦牧玄给林富贵下令道。 片刻后,十数颗石弹自城墙飞向了远处的投石车阵地,双方开始了惨烈的炮战。 北凉的投石车阵地上,不时地有投石车被石弹打中,简易的投石车不是被打的歪倒在地,就是当场散架,也有倒霉的操作手被直接命中,死相惨烈。 城墙上的弩炮情况就好很多。有垛堞的保护,加之那些简易投石车抛射角度确实不佳,几轮对射下来仅有一台弩炮被击中,好在操作手都没有大碍。 借着炮战的间隙,那些攻城部队总算冲到了城下,云梯很快被靠上了城墙,一些北凉弓箭手也跟了上来,在城下狙击着露头的守城军。 战斗到达了最关键最惨烈的时刻。 第42章 恶魔火焰 投石车开始向前推进,下一波石弹就会延伸到城里。 “快躲起来,石弹要飞进来了。” 一个兵士大声的对着城里大喊。 南城门里正忙碌搬运守城物资的兵士,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纷纷躲到了城墙根下。 石弹如同流星雨般随后就砸了下来,南城门边的建筑传来了哗啦啦的响声。很多房屋的屋顶被砸的千疮百孔,好在这附近都是店铺没有人家,所幸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是极大的妨碍了守城物资的搬运。 石雨不断地自空中倾泻而下,南门口的建筑都在轰鸣声中被砸得千疮百孔,木屑横飞。 “请保佑——秦哥哥平安归来。” 城中一个小院内,丛迩君仰望着满天神佛,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着。 城头上,不断有梁军兵士中箭倒地,北凉军的弓箭手真不是盖的,射出的箭又快又准,给城头的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很多北凉军也叼着刀子开始抓着云梯往上爬。 “富贵,快上刷洗。” “刷洗是个啥东西。”张将军躲在垛堞后很是疑惑。 只见后面跑上来一群扛着布袋的特战队员,他们每个人迅速站在了垛堞空隙处,几支羽箭立刻就射在了他们身上,但他们都毫不在意。——是重甲兵,连脸和脖子都罩住的重甲兵。 那些特战队员解开了扛着的布袋,口朝下,把里面的东西撒下了城墙。 城头上一瞬之间就被白色的烟雾所笼罩,白雾快速下沉覆盖了城下的一切,并且随着风向往北凉军阵中飘去。 城下立时传来了震天的惨叫声和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很多爬上云梯的北凉军双手死命的扣着眼睛,哀嚎着一头栽了下去,很多被白雾笼罩的弓箭手也丢掉了手里的弓,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的滚来滚去。 “张将军,看到没,撒石灰一定要顺风,还要尽量在高处,这样效果最棒。” 秦牧玄冲着张启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还什么让我别眨眼看好戏,也不怕连我的眼也迷喽。躲在一旁的张启元看得那是一头的瀑布汗。这都是啥人啊,流氓混混的下三滥招数竟然研究的如此透彻。 现在张将军知道为什么叫洗刷了,用石灰洗刷,想想都浑身发麻,也不知道哪搞来的那么多石灰。 事实上,张将军严重高估了秦魔王的道德下限。 紧接着又是两队人扛着袋子跑上城墙,一个接一个往下倒着白色粉末,城下白雾弥漫。 倒一遍还不行吗?城下的人都已经废了。张将军甚是纳闷。用不着再这么折腾了,怪浪费的。 “张将军,快蹲下。” 秦牧玄拉着张启元后撤。张启元不知为何,但顺势蹲了下来。 而后城头传来一声大喝: “全体蹲下。” 几只火把由后方高高地抛下了城。 “呼~~~”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但城上守军只觉得胸口一闷,耳膜一鼓。 有火苗呼的从垛堞的空隙处窜了出来。 城下再次发出了震天的哀嚎声,比上一次来得更惨烈了些,并且连绵不绝。 秦牧玄慢慢地探出脑袋往下看,随即马上缩了回来。嘴中不断地发出“啧啧啧~~”声。 张将军也探头望去,只见城下是一张真正的地狱画卷,几乎所有北凉军士兵浑身都在着火,不断地在地上打着滚,冒着青烟,哀嚎惨叫。有些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但火焰仍然灼烧着他们的身体,还有些人带着一身的火焰在慌乱的奔跑,就像一个个人形火炬。 张将军缩回了身子,一屁股倚在了墙根,大滴大滴的汗珠自额头滑落,看向秦牧玄的目光复杂至极,总之那就不像是在看个人。眼中的恐惧表明他看到了恶魔,真正行走在人间的绝世凶魔。 “你......秦将军方才撒的是啥,也是石灰吗?” 张启元心有余悸地问道。 “嗨~~哪有那么多石灰,总共就收集到一点,第一波都撒光了,后面撒的是面粉,你是不知道,这要是在封闭的屋子里,那是会爆炸的,现在充其量算是爆燃。威力也就一般般吧。洗刷洗刷,洗完了再刷一遍,咋样,这名字贴切吧!我后面还准备了小铁蒺藜,很小的那种,混上石蜡和热油撒下去,清都没法子清理,粘在哪儿都会变成个刺球,北凉军想爬上来就要有爬刀山的觉悟了。嘿嘿嘿~~~” 秦牧玄那口沫横飞的讲解,在张启元眼中就是魔鬼在嚼着鲜肉,血沫四溅。 北凉军对上这个魔鬼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长生天估计会哭晕在厕所里。 此时的北凉军主阵和望台是一片的寂静,远处那个燃烧着的炼狱景象深深震撼了所有人。 “鸣金,收兵。” “当当当~~~” 鸣金之声响起,劫后余生的北凉军各个惊恐地往后跑去,很多人裤裆处都阴湿了一片。 “参领大人,不再攻了吗,北门可能已经得手了。” 洪军门慌忙劝阻参领大人。 “不打了,我们败了,果然是巫克勒转世,凡人怎么能战胜魔鬼呢。非人力所能及。” 参领回头如幽魂般慢慢走下望台,眼神呆滞,心灰意冷。 “罢了,结束了,回家吧。” 草原上的传说里,巫克勒正是用魔火把草原烧成灰烬的,古人哪里见过粉尘爆燃啊,只能把那诡异的在空气中燃烧的火焰归于魔火——恶魔的烈焰。 洪军门回头看了看飘走的参领大人,又转过头看了看远处还在燃烧奔跑的人群,咽了咽口水,也急忙下了望台。 一只海东青落入了花旗木统领的临时营帐前,狂灌着酒的花旗木接到亲兵送上来的情报,展开看了看,接着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无比。 “这就退了!不是说精锐主力吗?才一轮就怂啦!妈的,回来啊,老子还没玩够呢,老子的后手还没用呢。回来啊,怂货们。老子要跟你们堂堂正正的大战一场。” 秦牧玄一边放声大骂一边用刀面拍打着城砖,拍的当当乱响。就像是个在跳大神的神棍。 “还堂堂正正?” 一边的张启元直撇嘴,他心里嘀咕着: “你小子压根就不知道堂堂正正是啥意思吧”。 城头上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和叫骂声。 没过多久,城下的北凉军开始拆除望台和营地,显然是不打算再次攻城了。 北凉军的拆迁工地上一片的唉声叹气,每个兵士都显得有气无力的,耷拉个脑袋闷头干着活,对于城头上远远传来的叫骂声充耳不闻,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那绝非好话。 “张将军,这里就辛苦你了,我还有急事,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秦牧玄话都没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下了城墙。 “迩君,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叫上亲兵骑上马,秦牧玄就朝着城里小跑而去。 第43章 凯旋迎红颜 “走,先回徐府。”(徐府就是秦牧玄现在当作大营的豪宅) 秦牧玄扫了眼一身白灰的战袍,随后策马前行,后面一众亲兵一路小跑紧随着朝徐府而去。 一路之上,街道两旁再度热闹起来,听到传来欢呼声的城中百姓知道自家军队获得了胜利。因为战时戒严不敢上街庆祝,很多人爬上了自家院墙向街上张望着。看到有梁军小队从自家门前经过,就大声地欢呼,叫好,不住的夸赞梁军士卒。有的还往外抛洒着花生,蜜饯等小食,慰劳路过的梁军兵士。 道路两边楼上的木窗此时也都纷纷打开。一个个人影探出了身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不喜气洋洋,欢呼雀跃,无数的花瓣彩纸在空中飘舞......还有那风情女子的绢子自上翻飞而下。 百姓们太兴奋了,这股夺回随州城的梁军太牛了,不仅一夜间就光复了随州城,就连敌军的反扑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击溃,天都没黑就完事了,这才多久,也太厉害了吧。看来是再也不必担心,北凉军反攻回来报复城中百姓了。 过花雨,踏桃红,迎秋风,马蹄过处一片欢闹之声,只是再热闹的欢乐在秦牧玄眼中也是属于别人的,再美的花雨也不及心中的羁绊,难挡归心似箭。 “小钱,在外面等着,一会带我去我妹子那儿。” 到了徐府门口,秦牧玄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进了府门,让小钱(现在的亲兵)在门外牵马等候。 “好嘞,将军大人。”小钱笑着应是。 “将军大人,对自家妹子真是上心呐,刚打完仗也不休息一下,就跑回来见佳人了。” 小钱内心又开始恶补起才子佳人鹊桥会的戏码了。 进入了后堂,秦牧玄解下了一身灰土的铠甲,换上了件轻便干净的戎装,还不忘对着铜镜梳理发髻。 “看把你兴奋的。不过话说那姑娘的确是花容月貌,也不怪你心心念念的,我见犹怜啊。深呼吸,稳住兄弟,你看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青梅竹马吗,都在一起十多年了,怎么还那么兴奋。” 镜中英俊的男子,脸色微红,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秦牧玄就像是与一个至交好友交谈般,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这要是让亲兵看到了,定以为将军大人这是高兴得昏了头。 整理好妆容,秦牧玄迫不及待地要出门。 “等等,别急,你似乎忘了什么吧?好好想想再走。”一只脚已跨出了门外,却生生地停住了。 “对了。”又跑回到房中,打开墙边木柜,拿出了一个小包裹,这才匆匆出了门。 “小钱啊,走,前面带路。”秦牧玄翻身上马。 “好嘞!”小钱牵着战马向着街道南头走去。 “将军大人这是又帅了几分啊,这得迷倒多少小姑娘啊。”小钱回头看了眼自家一脸光彩的将军大人。 胯下战马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的兴奋,一路上不断地打着响鼻,走起路来也是一颠儿一颠儿的。 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处宅院前,院门匾额上写着字体秀丽的“吕宅”两字。 “大人,您稍等,我去叫门!”小钱正欲跑去叫门,秦牧玄叫住了他道: “我来!” 秦牧玄利落的一个翻身下马,把马缰递给了小钱。 “属下在此等候,大人有何吩咐可唤属下。” 小院门前绿树修竹,掩映白墙黛瓦显得甚是雅致。 秦牧玄整理衣冠,正欲叫门,院墙之上传出了“嗯?”的一声。 秦牧玄闻声退后几步,往上一瞧。 只见院墙之上露出个小小的脑袋。一双调皮的眸子与秦牧玄四目相对,一对可爱的双环髻晃了一晃。 “呀!”那个小脑袋受惊似得缩了回去。 但听院内一阵的鸡飞狗跳,秦牧玄尴尬地望向身侧正在拴马,还在偷笑的小钱。 “小姐小姐,门外来了个骑马的将军,长得好高大哦。”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后响起了下门闩的声音。 院门缓缓打开了,那抹桃红色再次映入了秦牧玄的眼中。 周围又一次凝固了。没了时间,没了岁月,中间只剩一道门,那门内的情景是——秦牧玄不知多少年,梦中曾出现的美景。 门里门外的人儿就这么静静地望向彼此。 “来,来....那边的小丫头。”小钱一面打破沉寂,一面把秦牧玄推入院中,对着躲在丛迩君身后的小秋说道: “秋儿,跟哥走,带你买糖去。来......”小钱招呼道。小秋怯生生地跨出院门。 在小钱关上院门那一瞬,看到秦牧玄给了他一个‘你小子不错’的肯定眼神。 “淡定,兄弟,你我本一体,下面我没法回避了,你可别怪我哦,要诗词讨姑娘欢心不,我这儿多的是,匀你两首也无妨。” 秦牧玄心中有个声音在小声地说道。 丛迩君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秦牧玄,秦牧玄为之一怔。 “秦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就好!” 她将脸庞伏在他的胸膛上,但又转念: “对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她正欲离开,秦牧玄迅速把她搂了回来,轻轻吻了下她的眉间道: “没关系,就这样……只一会儿……一会就好。” 眼睛依旧停留在那一汪秋水之上。 ““知道吗?我一直在梦中追逐着你,在找你......这次不会再离开了,对吗?” “这次......不会……我又怎能舍得。” 他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 丛迩君破涕为笑,如鱼儿般溜出了秦牧玄的臂弯。 “小姐,老爷好英俊哦,秋儿在随州城里从未见过这么英武的郎君,小姐真是好眼光。” 那对可爱的双环髻不知何时出现在丛迩君身侧,嘴里含着麦芽糖,还拿出一根递给她的小姐: “小姐,要不要嚼一根啊?可甜啦” 丛迩君红着脸轻拍了那小姑娘脑袋说: “快去倒茶,拿些点心出来。” 小姑娘捂着小脑袋跑进了里院。 秦牧玄跨过门槛, “秦哥哥,累了吧,到里面说话吧。” 秦牧玄望着丛迩君在庭院中,娉娉婷婷引路的背影,似乎有种归家的错觉,他的心中有股暖流涌动着。 进了堂屋,丛迩君把秦牧玄引到主座上坐下,大有一家之主的模样。 端来了茶水糕点置于桌上,小秋嬉笑着退下了。 “这疯丫头。咱不理她。” 丛迩君捧着一盘糕点坐到一旁关切地问道: “秦哥哥,战事可否顺利?” “战事很是顺利,北凉野人......” 说到战事,秦牧玄可兴奋了,开始给丛迩君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刚才结束的攻城战。 丛迩君仔细聆听着,小脸绯红,不时用纤细的手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 “秦哥哥,你现在在军中是什么职位啊。”丛迩君认真地问道。 “现在我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 “嗯?那为什么你的亲兵叫你将军大人啊?不该是叫校尉大人吗?” 丛迩君疑惑地问道,忽闪着大眼睛望向秦牧玄,一脸的求知欲。 “迩君有所不知,我虽差一级即为游击将军,但我所统领的宁北军已为军制,故而已可称将军。待我宁北军真正扩充至一军之数,我定会再升一级成为名副其实的将军。还有,宁北军可是当今万岁亲赐的军名哦” 秦牧玄给好奇的丛迩君解释道。 “真的!那就真是将军哥哥了。御赐的将军啊!” 丛迩君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 “真没想到,迩君竟对军阶感兴趣啊。” 秦牧玄打量着丛迩君那张饶有兴致的脸蛋儿,只觉得有趣。 迩君能从阴影中走出来,那便是最好。想到上一刻在自己怀中的她,还是那般的虚弱。 “对了,还有件事儿。” 丛迩君好奇地看着秦牧玄从身后取下小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小瓶来。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是军中供给高级将官所用的。” 秦牧玄打开了一个小瓶,顿时屋内弥漫起浓郁的药味。 “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 丛迩君听话地缓缓捋起了一侧衣袖,小臂上的伤痕已由淡粉变得暗红紫青了。 秦牧玄看到那伤痕,顿时双眼杀气暴涨,屋内空气似乎瞬间冰冷了许多。 “他们逼我学习琴棋书画,学不好就打我,北凉军在城里的时候,他们把我藏了起来,等到咱们大军一进城,他们又开始逼我了,还要把我送给京城的高官。我宁死不从,只得以死保全清白。遂撞开窗户从楼上跳下,天可怜见,让迩君今生得以再见到秦哥哥。” 丛迩君满脸悲戚的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啪”一声脆响。 茶杯在秦牧玄手里被捏的粉碎。 丛迩君惊慌地查看秦牧玄手的掌,竟是毫发无伤,虽是惊讶但还是掏出手帕给秦牧玄擦干手上的茶水。小秋也跑过来帮忙擦拭桌椅更换茶具。 “那些该死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尤其是春风楼那个东家。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就不妨多得罪点。” 秦牧玄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眼中也流露出了凶光。 “迩君,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落到他们手中的?” 第44章 山匪曹天王 “什么,山匪!” 秦牧玄听到丛迩君的讲述,不由得一惊。 “是的,来人自称玉峰山曹天王。那日,天刚刚擦黑,一队人骑着马就闯进了大渝村,那队人都拿着钢刀,进了村见人就杀,不管老幼。见到有点姿色的女子就抢。我父亲为了保护我,被他们...........” 讲到此处,丛迩君已是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儿。 “丛叔,他也......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以往秦家没少蒙丛叔的照顾,秦牧玄抱着垂泪不已的丛迩君,为她轻拭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 “迩君,你放心。丛叔,和死去的乡亲们的仇我来报,是叫曹天王吧?玉峰山一带确实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可能是新立的杆子吧。” “对了我母亲,母亲她怎样了,会不会也.......” 秦牧玄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那个答案他怕自己接受不了。 自从父亲出征后,这么多年,母亲含辛茹苦地带大自己。白天下地像男人一样干农活,晚上还要纺线贴补家用。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地里的活计都可以操持了,母亲还没过几天轻松日子自己又被官府征召入伍,离开了家。本想着立了军功能衣锦还乡,孝顺母亲,却是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他们抓住我时,听一个小喽啰汇报说,有两个蒙面的汉子在隔壁救人,一连伤了他们好几个人后就带人跑掉了。那个曹天王气的暴跳如雷叫上了人去追。随后我听说他们不仅人没追到还又死伤好几个。我估计大娘她应该没事,定是被那两个蒙面的汉子给救了。” 说到这里,丛迩君也是一脸的疑惑。 “蒙面汉子?伤了好几个马匪,高手,会是谁呢?” 秦牧玄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母亲还活着就好,管他谁救的,不过这份恩情,我秦牧玄记下了。 “对了,秦哥哥,有件事儿很奇怪。......那双眼睛我至今也忘不了。” 丛迩君哽住了,她站起身来,背对着秦牧玄,身子由于害怕不住地颤抖着,停顿了片刻,她接着说道: “我被抓时,其中一人与众不同,他蒙着面——众山匪中只有这人是蒙着面的。那人蹲下来看了我一眼就对曹天王说‘就是她,抓起来,可别弄伤了’,细想来,那些人不会就是来抓我的吧?” “事情的确有些蹊跷,如你所说,那伙人似乎就是冲你来的。一般山匪多是求财,若把钱财都交出来,不反抗的话是不会伤及性命的。毕竟在自己的地盘内,如此做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见人就杀的山匪......山匪中的蒙面人......只为抓一人而杀全村。是不是回去要找苏千户好好问问,也许夜影司的人会知晓更多关于大渝村遭遇山匪的事情。 秦牧玄紧握住丛迩君的手,再次将她拉向自己,四目相对中,那双楚楚可怜的眼中又充盈着泪水,他把垂泪的丛迩君拥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怀中人儿,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 “迩君啊,莫哭,莫伤心,秦哥哥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你受的伤害我会加倍地还回去。告诉我,后来你是怎么落到这春风楼里的?” 风起了,昼短了,主堂门外左亭上的灯笼摇晃着,泛出朦胧的光,主堂逐渐暗了下来。 “后来,他们把我绑到了他们的山寨。一路上我都被蒙着双眼,只知道走了好久。到了山寨后,他们就把我关了起来。我本想着他们只要敢动我,我就咬舌自尽。” 丛迩君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 “可一连几天,他们就只是关着我,吃的喝的都按时送过来。期间那个蒙面的人又来过一次,见我无事就转身离开了。有一晚,我一如往常吃完东西后只觉得甚是困倦,而后失去知觉直到再次醒来。那是一间很黑的屋子里,仅有的一盏油灯下还立着一人,当时我被反绑着,心里害怕极了........” 丛迩君身子一紧,她感到秦牧玄从身后抱紧了她,那熟悉的温暖气息瞬间席卷了全身,她放下了戒备。 “那人就是春风楼的打手头子,就是那日站在堂口处的那个穿花衣服的,他告诉我,我已经被卖给春风楼了。他让我以后要好好地听他们的话,还说那卖身契都已经签了,那定是趁我被迷晕时按上的。他们威胁道如若不听话就......死了也是白死。于是我跟着一个老妈子开始学琴棋书画,学习怎么伺候......伺候......直到......” 秦牧玄的手从丛迩君的高挺的鼻梁划向她的唇,他了解让她描述这些对于丛迩君来说有多残忍。 “勿多说,我明白你的苦衷。你只需知道,你的秦哥哥回来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丛迩君抱紧了秦牧玄,这次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小脸上也泛起了光彩。 “秋儿——带你家小姐回卧房。” 小秋出现时手中捧着件白色丝绵披肩,上面整齐的叠好的是秦牧玄墨黑色的披风。 “小姐,老爷穿戴好,别凉着。”说着,小秋引路便走。 “这就回军营了吗?”丛迩君有些不舍地问。 “现在不走,等你睡了。”秦牧玄边走边系着披风。 卧房雅致宽敞。正对一面雕刻梅花兰竹的屏风。紧靠屏风处设有一对洋漆小几。左边几上香盒内有烟袅袅升起,右边几上的美人觚中插着新鲜的芙蓉花。 在秦牧玄的吩咐下,小秋将卧房点得通亮,屏风半掩着的床榻被整理得干净利落。 丛迩君躺在床上,身侧的秦牧玄坐在床沿紧握她的手。 “累了吧,好好休息。放心,我守在这里。”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回忆儿时,有欢笑,有眼泪,秦牧玄也给丛迩君讲述了自己参军后发生的事情,虽然分开没多久,但两人都感觉好似隔世转生,再相见一般。 “迩君,迩君?” 秦牧玄轻唤着她,突然有种不真实感,旋即轻触丛迩君的面颊,眼前的她正甜甜入梦。 她长大了。凝望着丛迩君。 “她是你的迩君,放心。这么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此刻就在你身边。”心中有个声音确认道。 秦牧玄起身缓缓拉下床帏,静悄悄地离开房间,到了院外翻身上马,小钱牵着马慢慢离开。 天色渐晚,秦牧玄也要回大营了,军纪不可违。 回去的路上,秦牧玄一直在马上沉思。半晌,他对在前面牵马的小钱吩咐道: “小钱啊,回到大营你把林校尉叫来见我,我有事和他说。” “是,将军大人。” “有人要倒大霉喽”小钱心里默默想道。 第45章 先下手为强 马蹄声哒哒,小钱在前牵着马,两人缓缓地走在街道上。城里依旧热闹,远远的能听到锣鼓声和欢闹声。只有这条街道因为驻军的缘故显得格外寂静。 一路无话,秦牧玄一直都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小钱和牵着的马儿都没有去打搅陷入沉思的大将军。 没过一会,两人就回到了徐府。 “小钱,把林校尉找来见我。” 秦牧玄在进门前吩咐小钱。 “是,将军大人。” 到了堂屋,秦牧玄坐在了主座上。 “如迩君所说,春风楼似乎在北凉军进城前就知道了消息,提前把迩君藏了起来。这种消息怎能提前知晓呢。........疑点不止这一个.......只有人证是没用的。” 想到此,秦牧玄来到桌前,拿起笔开始写了起来。 “禀告大人,林校尉到。” 小钱在堂外禀告道。 “让他进来,还有,小钱,这封密信用飞鸽传给司徒大将军,这是急报,你得亲自去办。” 小钱应声进屋,接过了秦牧玄写好的密信。 “你拿上我的令牌,让人去把苏千户请来。” “是大人!”小钱又接过了秦牧玄的令牌,一路小跑地出去了。 “将军大人,有何事吩咐?”林富贵进入堂屋,见到秦牧玄抱拳一礼。 “富贵,过来坐下。”秦牧玄一脸和煦的微笑招呼林富贵坐下。 林富贵应是,走到了客位上就坐。 “富贵啊,咱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了,何况你还不止一次的救过我的命。” 秦牧玄像是在聊家常般和林富贵聊了起来。 “大人,这都是属下本分。”林富贵抱拳说道。 “就你我二人在此,不用如此拘束,我是把你当兄弟看待,现在有个事情,只有交给最信任的人我才放心。”秦牧玄语气平缓,目光真挚。 “请大人放心,大人绝对可以信任我林富贵。” “很好,所谓打虎亲兄弟,思来想去,这种事情也只能交付与你。” 秦牧玄走下了主座,来到了林富贵身边坐下。 “大人,有何事尽管说。”林富贵看向秦牧玄,眼神同样真挚。 “富贵啊,一会你去找几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咱们今晚.........”秦牧玄凑到了林富贵耳边小声说道。 “放心吧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林富贵听完秦牧玄的计划后,就告辞离开布置了。 “来人。” “将军大人,有何吩咐?”一个亲兵抱拳在堂外。 “烧水,泡茶。”秦牧玄吩咐道。 “是!”亲兵跑去烧水了。 这军营里到处是些粗汉,没一个眼头伶俐的。此时秦牧玄想起了丛迩君身边那个伶俐的小丫头小秋来,自己身边确实缺少个这样勤快的小丫头。这上官说了半天话,也没人想着给倒杯茶。若不吩咐一声,待会苏千户来了,就得与他干巴巴的谈事情。 稍时,亲兵来报,苏千户到了。 “苏千户,不好意思,这么晚叨扰了啊。”秦牧玄热情地迎了上去。 “来人,给苏千户上茶” 亲兵应声端上茶盘,将茶摆桌,而后退了出去。 “将军大人何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 胖胖的苏千户见到秦牧玄也是一脸微笑。 “就叫秦兄弟吧,叫将军大人也太见外了,说起来苏千户还是我的上官呢,我就斗胆叫你一声苏老哥了。” 秦牧玄扶住苏千户坐于上座。 “上官?秦将军可不敢如此说呐。” 苏千户有些疑惑的问道。想你一军统帅,品级怎么着也有个五品吧。 “苏千户,前些时日被困随州城,恐怕有所不知,我宁北军随为军制,实则为营旅,我现下也是正六品上昭武校尉,离着将军还差着最少半级呢。但我宁北军乃天子亲自赐名,充实至满编军制是迟早之事,所以兄弟我现在挂了个将军名分。按实了算老哥还高我半级呢。” 秦牧玄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给苏千户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但以秦兄弟的本事,做到一方统帅哪里是难事?倒是日后还要多仰仗秦兄弟多多帮持呐。” 苏千户想这秦将军如此年轻,就数立大功,定是前途无量,当今天子素喜武事,乃开拓之雄主。如秦将军这般少年英才,日后定将委以重任。现今他若有事相求,理应竭力帮衬以结善缘。 “苏老哥,兄弟我此次正有件事要与老哥商量。此事若成,你我皆有大利。” 秦牧玄凑近了些道。 “哦~愿闻其详。” 苏千户也是来了兴趣,他与秦牧玄相处仅一日,但夜影司到底是名不虚传,秦牧玄的大致情况基本都摸清楚了。 苏千户知道,眼前这少年将军着实有些不凡,发迹时日不长,功劳倒是立了一堆。跟着他的一众亲信也都水涨船高,还有那右军张将军也随他立了大功劳。关键还在于这秦将军从不贪功,跟他办事着实有大利可图。 “苏老哥,你在这随州城任千户多少年了?”秦牧玄先问了个问题。 “不瞒秦兄弟,我在这随州城十年有余了。” 十年了,十年前自己好像还没这么胖吧。苏千户眼睛注视着茶杯,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梁国官员四年一考,就算你夜影司特别些,十年辛劳还不得升迁吗。” 秦牧玄问道。 “哎~~别提了,想我刚到任随州城之时,也是意气风发,立志在这边陲之地做一番功绩的。哪里知道整整十年,那北凉没一丝异动,老老实实与我梁国互市交易。” 苏千户一脸落寞的讲述这这许多年来的心酸: “我这里整日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屡有错漏。固始终不得升迁,此次随州城落于北凉之手,我亦有无可推卸之责任。不说升迁了不落职贬官就烧高香了。” “落职贬官当不至于,此次夺回随州城,逼北凉撤回草原,你夜影司当有大功。再不济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那倒也是。这也多亏了秦将军神兵天降,我等才能夺回随州城,再此我随州城夜影司还要感谢秦将军。” 说着苏千户对着秦牧玄就是深深一礼。 “客气,客气。”秦牧玄连忙扶起苏千户。 “老哥啊,说正事,咱们兄弟要把下面这事给办妥了,老哥你铁定升迁有望,我亦可除一心腹大患。” “哦~详细说来听听”苏千户饶有兴趣地凑近了些。 “白日里,我大闹春风楼的事老哥应该听闻了吧?” “那是当然。”苏千户肯定地答复。 “春风楼的东家是谁,你夜影司应该也知晓吧?” “你是说陈太守?” “没错,白日里我那番作为,已是得罪了那陈太守,陈太守挟私报复那是迟早的事,兄弟我不喜千日防贼,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秦牧玄小声说道,脸上透露了些许阴森。 第46章 太守的罪行 “这陈太守不止是春风楼的东家,他也是对街的宝元赌场的东家,就连我的酒楼,陈百户的金店都有陈太守的股份,包括这随州城附近四乘的良田也属于他的产业。其它产业明里暗里的或多或少都有牵扯。我夜影司基本都有记录。” 苏千户详细列举了陈太守的庞大家业。 “我靠!这么有钱!” 秦牧玄听完后是真的被震撼到了,说这陈太守富可敌国夸张了,但说他是一方首富绝对没问题。 “我说秦兄弟啊,你不会是想凭借这个扳倒陈太守吧?这恐怕不行的,陈太守能做到这太守之位,朝中无人肯定是不行的。加之这封疆大吏没些把柄握在皇上手里,当今圣上也是不放心的。只要不搞的天怒人怨,扯旗造反的程度,朝廷还是能容忍的。陈太守暗地里的勾当不好说,这些明里的产业朝廷、皇上心中都是有数的。” 苏千户劝说秦牧玄打消用这个为由扳倒陈太守的计划,这样只会把恩怨搞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兄弟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道理,但要是加上蓄养匪寇,通敌卖国呐,够是不够?” 秦牧玄掷地有声地搬出了杀手锏。 “什么,蓄养匪寇,通敌卖国!真的吗,我们夜影司怎得一点儿也没察觉出?若是罪证确凿的话,他陈贯一就算是王爷也死定了。” 苏千户听完,眼中也是金光一闪,但还是谨慎地再次确认道: “这可玩笑不得,可有实证?那可是太守啊,封疆大吏,没有确凿证据是绝对不行的。” “苏老哥,实证我现下确实没有,但我能找到实证。这不,还得要苏老哥配合我了。” “此话怎讲?”苏千户多少有些失望。 “白日里我大闹春风楼的事情,老哥已知晓了。那被我救出的女子乃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本是大渝村良民,是被山匪掳掠去,卖到春风楼的。大渝村的事,苏老哥知道吧?” “知道一些。”苏千户肯定道。 “我接到渔阳县夜影司的情报:山匪曹天王杀大渝村村民二十余口,掳走一人,但蹊跷的是那大渝村不是富裕村镇,村民都是务农为生。山匪劫掠不到多少财货,更何况还残杀村民,曹天王这么做是坏了规矩的。难道这曹天王和太守有关?” 苏千户喝了口茶,陷入了沉思。秦牧玄趁此机会给苏千户分析了此事的疑点。 “老哥,我来告诉你,那个曹天王就是冲着我的青梅竹马去的,之所以见人就杀,那是因为我大渝村里的农户多是世代军户出身,大多手里都有些本事。他曹天王想要虏人只得出此下策。还有一点,这曹天王在干下这票买卖前应该还不是山匪吧,曹天王是刚立的名号吧。” ......... “没错,这就都能说的通了,那个曹天王之前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江洋大盗,立了杆子后干的第一票大买卖就是屠杀大渝村。原来就是为了掳掠一个人,为了一人屠杀一村!真是丧心病狂啊。” 苏千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我那青梅竹马被卖到春风楼里就一直藏着,找专人教她琴棋书画,然后要送她入京伺候京中权贵。” “明白了!劫掠民间美女供京中权贵玩乐!怪不得这陈贯一一路平步云青云,从一介县丞一路坦途的升至一方太守,难怪这些年我随州时有发生女子失踪案件,且案件最终都不了了之。我亦因此事被上官斥责数次,原来如此啊。” 苏千户豁然开朗。 “有一方太守护佑,你能查出结果才有鬼了。且我猜那太守行事极为谨慎,每每发现目标皆小心探查,能骗则骗,不能骗的则抢。即使行那强虏下策,也是要换个新名号,寻个新头目做事。所以你夜影司才一直一无所获。我想那个曹天王此刻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秦牧玄继续分析道。 “佩服啊,秦兄弟大才,心思如此缜密,真是盖世良将之才。” 苏千户不由得又是深深一揖。 “掳掠美女,卖于青楼暗中培养,而后送与京中权贵。他陈太守说这跟他没关系你信吗。” 秦牧玄反问道。 “秦兄弟,此等大事你说与我,不怕我是那太守一路的?”苏千户突然问道。 “自然不怕,你苏千户我还是信得过的,我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自然知道你不是那陈太守一党。” 秦牧玄故作神秘地说,其实他就是赌一把,诈苏千户一把。如果苏千户清白最好。倘若也和那陈太守是一伙的,那秦牧玄知晓这些事陈太守定不会放过他,打压甚至刺杀都有可能。如果是那样更好,论打压,秦牧玄有赫赫战功在身,岂是你说打压就打压的。论刺杀,那就更不怕了,他秦魔王巴不得陈太守主动给他送证据呐。 “很好,我苏河定不负秦兄弟信任。那通敌叛国怎么讲。”苏千户接着问道。 “这个啊,还得说到我那青梅竹马。这还真是天意啊!” “哦~~怎么还和老弟的青梅竹马有关。” 苏千户此刻更感兴趣了,这两个罪要能坐实了,他肯定能高升,甚至直接调入京城夜影司也说不定。这么多年的苦熬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能不兴奋吗。他都没意识到,他和秦牧玄已经是老哥老弟相称了。 “话说我那青梅竹马被卖到春风楼后,一直被暗中培养,只是有一天她被藏了起来。因为看管他的人说‘北凉军今晚会进城’。” 秦牧玄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竟有此事!”苏千户都惊呼出声。 “当然,他们是怎么提前知道北凉兵会进城的?还有固若金汤的随州城怎么就一夜间陷落的。那几条密道怎么可能一夜间挖出来。”秦牧玄又提出了几个疑问。 “密道的事,我夜影司也一直在查访,的确有很多疑点。” “如果是太守大人搞的鬼呐,老哥,这样就说的通了吧。还有,你想想破城那日太守大人的表现就知道了。” “的确!太守在破城那日撤出得太快,太干脆了,那日混乱不觉得,现在想想看,如果提前知道了会怎样!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 苏千户觉得真相似乎越来越明了了。 “老哥啊,有个密道的出口是不是在井口里。” “是的,这有何不可?” 苏千户又不懂了,这有什么不妥吗。 “那个井口是不是有个很大的辘轳啊,而且那个井口边是不是有太守大人的店铺?” “这......我明白了”苏千户恍然大悟。 “所以,你回去办理这事得时候,知道该避开谁了吧。不是我不信任他,实在是他有很大嫌疑。我今天给老哥分说的这些细节,都足以说明太守大人有问题了吧。就算不能,我也能让他能,嘿嘿嘿~~~~你说是不是老哥?” 秦牧玄发出了一阵渗人的阴笑。 苏千户瞪大着眼睛向着秦牧玄竖了个大拇指。 第47章 屈辱的撤军 “苏老哥,怎么样,和老弟合伙干这一票吧。升官发财死仇家,你我都有大利。如何?”秦牧玄既热情又期待地望向苏河。 .........周围一片死寂,偶尔传来杯盏落桌的轻响。 “老弟既然这么信任老哥,老哥也不矫情了。” 思考了片刻后,苏千户下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地说道: “行,干吧!老弟,你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老哥,你只要..........”秦牧玄凑近苏河,二人嘀嘀咕咕商量了许久。 晨光微露,一夜无事。 “报!禀报大将军,立川关......立川关起火了。” 一名亲兵慌慌张张的冲进大帐,断断续续地向大将军禀告。 “什么!” 大将军正在一个亲兵的伺候下穿戴腰带,听到这消息,也顾不得穿外衣了,只穿着里衣就匆忙跑出了大帐。 此时营地里聚满了人,众人都在看着远处,闹哄哄地议论着。 远处的隘口上,立川关那巍峨的城楼,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般在剧烈地燃烧着。 太热了!一队梁国士兵试图接近立川关,硬是被灼热的火舌给逼退了回来,人根本无法接近。 大将军一脚踹向旁边看傻了的一个军校大腿上,吹胡子瞪眼地骂道: “别光看着,快......想办法灭火,不能看着立川关就这么被毁了!快靠上去,想办法灭火去。” “是....是”那名军校屁滚尿流地组织兵士去灭火了。 “这帮该死的草原野狗,打不过就来这套。这是滚回草原了吗?” 大将军看着烧透了半边天的立川关,牙齿咬得咯咯响。 “大将军,这北凉野人怕是要撤退了吧。”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将军见到来人是刘公公,客气地应允道: “刘公公说的甚是。这帮野人......如此这般是为了阻止我军追击他们。” 说着大将军又忿忿地望向那灼灼的立川关。 “这随州城现已牢牢掌握在我军手里,往北直到荆原堡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北凉军再不撤退就有可能被我们断了后路。” 刘公公得知侵扰梁国月余的北凉军终于要撤回草原了,也是兴奋不已,老脸都泛起了红晕。 “这秦将军还真是厉害,孤军绕过立川关,一夜就拿下了坚城随州,昨日又打退了北凉军的大举反攻,逼得北凉军只得撤军,当真了得。此事,咱家也是佩服的紧啊。回京后咱家定然如实上报国君。” “嗯~那小子不错,此役过后,北凉估计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了。只可惜这立川关了,雄关天险被付之一炬,要想重新修复却不知要会花费多少人力银钱。哎~~~” 大将军一声长叹。 “可惜是可惜了,北凉撤军总归是好事。待这火势熄了再议吧。”刘公公说完转身慢悠悠地回自己的营帐了。 “小子,你的书信我已看过,也不知你究竟要干什么?” 大将军依旧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立川关,心里惦念着那封看到的飞鸽传书。 随州城城楼上。 “快快~~赶紧搬,敌军随时可能攻城。” 一个军校大声催促着兵士、民夫往城上搬运着守城物资。 “秦将军,这北凉军这次应该是真的要撤军了吧?” 张将军立于城上,眺望城下不远处一队队经过的北凉军。 “看方向应该是了,他们要绕开随州城返回草原了。” 秦牧玄也在城楼上看着城下不断经过的北凉军。 “这些混蛋估计是在立川关放了把火,用来阻碍我大军追击他们。” 哎~~~张将军气得一拳砸在了城砖上,无奈地说道: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撤走。我们的兵力守城都尚且不足,还没有多少骑兵,对他们的大军根本就是无可奈何。” “小钱,把我准备的东西拿上来。”秦牧玄对着身旁的亲兵吩咐道。 “是,将军大人。”小钱应是,跑进了城楼里。 “秦将军,你又有啥好东西拿出来啊?”张将军好奇的问。 “待会你就知道了,虽然我们无法阻止敌军撤退,但能给他们找些不痛快。” 秦牧玄心想我又不是机器猫,还整天能拿出新玩意儿来。 半晌后,小钱和另个亲兵抱着一堆东西过来了。 秦牧玄从其中拿起了一个。 “这是哈?这玩意能杀敌吗?” 张将军望向秦牧玄握在手中的东西更是疑惑了。 “看好了,我演示下。”秦牧玄把那个东西放在嘴边。 “草原杂碎!滚回草原吃草吧,再敢回来,爷爷打断你们的狗腿。” 秦牧玄猛吸了口气,卯足力气大声狂骂了起来。 声音被他手里拿的大号铁皮喇叭扩大了好几倍,声音传的极远,远处的北凉队伍也被吓得停了下来。 “我说秦将军,你也不提醒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张将军掏着耳朵说道。 “嘿嘿嘿~~~,无聊,做了点小东西,恶心下北凉军。”说着,秦牧玄把铁皮喇叭交给了小钱。 “小钱,去找几个擅长骂街的,要嗓门大的那种上来,拿这东西给我狠狠地骂,能骂的他们来攻城就给你记上一功。” 秦牧玄坏笑着吩咐小钱。 “好嘞,将军大人,你就瞧好吧。” 小钱对着秦牧玄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接下来很长时间,城下的北凉军都在随州城传来的震天漫骂声中,苦闷地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行军。 北凉军中也不是没有血性爆棚的勇士,只不过那些人现在都老实地躺在随州城下的泥土里了。 城头上的骂声越发起劲了,小钱找来了好几拨人,还有城里通晓草原语的顾问和市井间最会骂街的泼妇,轮流着开骂,把北凉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祖祖辈辈、男男女女都招呼了好几遍。 “快点,加快行军,妈的,赶紧走,磨蹭什么,骂你们好听啊,贱皮子。” 一个北凉骑士用鞭子抽打着行军队伍,恶狠狠的骂道。 “恶魔,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扒了你的皮!” 洪军门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随州城发狠道。 “富贵啊,目标已经确定位置了,下面就交给你,趁现在全城戒严的档口,把人给我抓回来,除了目标外,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秦牧玄回到徐府,找到林富贵,让他带上物色好的人开始行动。 “好的,大人放心。”几人随林富贵一并走出了徐府。 第48章 扫黑除恶 “来呀,来打我呀,你爷爷就在这儿,孙子们,别走呀.......” 随州城城头上,一众贱皮子依旧拿着大喇叭在对着城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城里百姓不能出门,只得窝在家里。老人们蹲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个大老碗,盛上满满一碗的面,剥上几瓣蒜,一面听着城上变着花样的大骂,一面吸溜着碗里的面,似乎只有如此才可为这碗里见不到多少油星的面增添美味。 孩子们也站在院子里。城上传来一句,他们就跟着学一句。有时碰到城头骂的实在是少儿不宜时,就会引来家里大人的一阵打骂,被揪着耳朵拖回屋里。 城里老百姓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自从这股犹如神兵天降的梁军到来后,着实给城里的百姓们带来了不少的欢乐。扬眉吐气一把的老百姓亲切的称这支军队作“天军”。 当然,也有被这气氛惊扰得心烦意乱之人。 城中一处院子里。 “他娘的,嚎什么丧的,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妈的,天杀的,当兵的就了不起啊。” 一个黑汉子躺在床上,用被子死死捂住脑袋。 屋外传来的叫骂声其实不算大,但这个汉子就是反过来转过去地无法入睡。 他就是春风楼的打手头子,诨号“镇南门”的赵七,也就是那日春风楼下的花衣服。 这家伙昨天加了一晚上的班,做娱乐行业的嘛,晚上上班白天休息很合理啊。 看了半夜的场子,又耍了半夜的钱,赵七爷着实是有些乏了。天蒙蒙亮时回到他的狗窝里倒头就睡。 这个大院子在南门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往日里老百姓连这个院子的门口都不敢经过,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随州城里有名有号的地痞无赖。他们以赵七为首组建了叫做镇南帮的黑社会组织,平日里绑架勒索,收保护费,踹寡妇门,挖绝户坟,这样的坏事可是没少干。 院子门外站着两个抱着膀子的汉子,两人也是耍了一夜,现在正打着哈欠倚在门口打着瞌睡。 这些人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一点子警惕心都没有,他们竟无一人发现——附近一个行人都没了踪迹,虽平时经过此处的人确实很少,但这会儿附近也太实在太过安静,就连狗吠声也消失了。 “屋里大概有二十多号人,都是镇南帮的,早上看到赵七进院子了,到现在没见出来过,应该在里面睡觉呐。” 一个衣着普通的矮小猥琐男殷勤地给旁边的人汇报着。 “很好,这是爷赏你的,滚远点,一会儿别妨碍老子干活。”那人丢下几颗大子儿给那个猥琐男。 “谢爷赏赐!”随着那人像撵苍蝇般的挥手,猥琐男谄笑着,慢慢退入一旁的小巷子里。 “林校尉,目标确认就在那个院子里了,苏千户让小的跟着大人辨认目标。” 那人对着旁边一个蒙着面的人,抱拳一礼。 “好的,你跟着我就行。” “传令下去,准备行动。”林富贵小声给后面一人说道。 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传递了下去,小小的巷子里竟然站了一长排的人。 这些人有的抽出了短刀,有的拿出了盾牌,后面的甚至拿出了弩机在上弦。 那个苏千户派来的人,望了眼这帮武装到牙齿,杀气腾腾的人,不自觉地吞咽下口水,喉结频繁地滚动着。 林富贵从墙角扫了眼院门口站的二人,后面苏千户派来的人摇了摇头。 “没有赵七,那家伙人高马大,而且肤色很黑,一脸短须不难辨认。” 林富贵叫人把赵七特征传给后面的队员。 林富贵指向门口那两人,挥了下手示意“行动开始”。 “嗖嗖~”两声过后。 那两人惊恐地捂着脖子委顿在地,两支弩箭准确地插在了二人咽喉处,至始至终两人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倒地同时,一队人从巷内贴着院墙鱼贯而出。队伍末尾的一些弩箭兵则是从一旁拿出了梯子,靠在了院墙上,然后迅速的爬上梯子,在院墙上露出头来看向院内。 当林富贵一众人冲到院门口时,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好些人,都是被院墙上的弩手干掉的,每个人同样都是被一箭封喉的。 冲进院子后,一众人迅速占领各个方位。 林富贵见所有人已准备好了,就打出了一个手势。 只见几人分别立于院中的每个房屋门前,而后一起大力一脚踹向了房门。 只听哗啦一声响,屋子的房门几乎被同时踹开。 一众队员迅速冲进各个房间。 院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惨叫声,叫骂声,甚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一众队员冲进屋内,屋里的人都在睡觉,很多都搂着女人。眼见屋里没有赵七——那厮特征太明显了。一众队员当即就对着睡眼惺忪的镇南帮众下了杀手。 那些被惊醒的镇南帮的人还没搞清楚眼下发生的事情,就纷纷做了刀下鬼,连带着身旁的女人也跟着倒霉。 此次行动绝对不能暴露是宁北军干的。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确认不是目标,统统一刀送去见阎王。 “找到了!”一个兵士禀告林富贵。 林富贵跟着那人进到一间房间内,只见门口躺着个汉子,鲜血正从脖子上如泉水般汩汩涌出。 再望向屋内。大床上,一个赤条条的黑汉子被绑的如同粽子般在床上挣扎着,嘴里堵着个烂布,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身旁也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那女人一动不动,身下鲜血流淌,显然也是没了生息。 “就是他,赵七。”那个苏千户的人看了一眼,确认了赵七身份。 “很好,打晕装袋子里带走。”林富贵见目标被抓,于是下令道。 一个队员一刀柄敲在那黑厮脑袋上,那黑汉就不再挣扎了。也不怕一下敲死。 显然又是专业人士。两个队员麻利的把那人装到麻袋里,迅速地扎上口,那动作行云流水,熟练无比。 等目标被扛出了屋,林富贵扫视了下全屋,那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被目光扫过,苏千户派来的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 太吓人了,这群人杀人就像杀鸡般熟练,简直是一群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最快速度打扫所有房间,银钱和所有有字的纸,布片统统收走。敲击所有墙面,检查所有家具,看看有没有夹层。” 林富贵对众人下达了指令。 众人应是,呼啦一下散了开,开始搜索整个房子。 没多久,一辆铺满稻草的平板牛车就消失在院子一旁的巷子里。 第49章 赵七的地狱之旅 林富贵和一众特战队员此次行动可以说干净利落,十分漂亮,行动后的打扫工作也做得滴水不漏,这一切都取决于严格的训练和这支部队的创造者秦牧玄的理念灌输。 秦牧玄在后世就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小说作家,说的直接点就是个死宅男。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得益于后世那爆炸般的网络信息量以及他为写小说所收集的海量资料。秦牧玄对于反恐作战的一些要领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支特种作战大队在成立之初,训练乃至作战理念基本就是照搬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方法进行的。每个队员也是从全军中精挑细选的精锐悍卒,且基本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专业人士。林富贵为了此次行动也是优中选优,自然行动起来无往而不利。 在把赵七和一堆被认为有用的东西搬上牛车后,几名队员迅速用干草将板车盖好,所有行动队员迅速和牛车一起隐入了来时的巷弄里。 四下再次陷入了平静,院门也被刻意地掩上了,就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镇南帮的院子恢复了原状。 在特战队走远后,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在院墙上,无声无息地,就像他本就待在那里一样。 厉害啊,院子里井然有序,血迹也掩埋得干干净净。那个黑影见到院中情景不由得惊讶道。军队里居然也会有这般之人存在! 院子里收拾的比原先镇南帮在的时候还干净。黑影静声落地,警觉地四下查探。 “这些是......石灰,这帮人还自带石灰?这是专门掩盖血迹的还是说......... 此刻空气中虽还残留着血腥气,但由于所有血迹都用石灰掩盖清理了。所以味道并不重。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得亏刚才忍住没出手。这要是真与那帮人动起手来......” 虽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黑影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瀑布汗,他原本来此是要找赵七商量些要事的,却碰巧看到了林富贵一行人正在行事。 这帮人对于杀人似乎可比我更加专业。,但见到这帮人的手段后,还是有些后怕的。所以直到林富贵他们即将结束行动,黑影都隐藏在院子对面的巷内。 “赵七被抓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一定要赶在他开口前。” 那黑影在阴暗的巷弄里穿梭,心里开始琢磨着应对的办法。 一阵冰凉感袭来,赵七渐渐地恢复了意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还没完全睁开,又是迎面的一盆凉水泼了过来,呛得赵七一阵儿咳嗽。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眯着眼仔细瞧去,四周却很昏暗,唯有两团昏黄的灯火在跳动。 “赵七,还认识我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七循声望去。 对面似乎坐着一人。昏黄的光线下,冷峻的面庞上一双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啊~~~”看清了那张脸庞,赵七的尿都差点吓出来了。 “你~~~是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赵七此刻就像一个被吓坏的小姑娘,拼命挣扎着试图远离那个恶魔般的身影。只是他人此刻被死死的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知道我请你来是干什么吗?” 那张脸庞映入了赵七的瞳孔,不紧不慢地说着,但字字都敲击在赵七的小心脏上,一蹦一蹦地。 “不....不知道,丛姑娘和卖身契不都还给你了吗?还有那....那小四,打她的小四也被你踢死了。您找小的还能做什么.......恕小的不知。” 赵七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话,连看一眼面前之人的勇气都没有。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昏暗的房间。 赵七被绑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在拼命的挣扎,右手食指不正常的弯曲着。剧烈的疼痛使得赵七的额头迅速爬满了汗水。 “回答我问题,要大声,我再听不清你说啥,就再掰断你一根手指。懂了吗?” 疼痛使得赵七发不出声音,只能疯狂地点着头。 “不知道,是吧,那好,我来问,你来答,答得我不满意的话,你知道会怎样。” 赵七不住地点头:“好.....好的”勉强蹦出两个字。 “说吧,随州太守——陈太守大人和你们什么关系?” “陈....陈太守是俺们春风楼的东家,啊~~~~~~”又是一阵的惨叫声。 赵七那个被掰断的右手食指,又多了两个转折。 “你不像是个蠢蛋啊,我想知道啥,你心里清楚吧。再敢糊弄我,就把你的指头都捏碎,一段一段地捏碎。”周围空气都冰冷了几分。 一股骚臭味传了出来,赵七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娘的,恶心老子呐,老子耐心有限,再耍滑头小心老子折磨得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赵七能清楚的听见那个恶魔般的男人那瘆人的磨牙声。 “说.....我都说,陈太守会把掳来的漂亮女人送到春风楼里调教,调教好后就送到京城里去结交权贵。通常都是一个蒙面人来送人,楼里都称他作“胡老大”,据说此人武功高强,却未见他真正出过手,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每次胡老大总把人和卖身契会一并送来,而后离开,只是偶尔会来春风楼里看下。.......对了,您带走丛姑娘的当天,胡老大就在楼上。” 赵七一口气把陈太守和春风楼的交易都说了出来。 “富贵。” “在,大人。” “叫上人,备齐弓弩,现在就去春风楼,把那个胡老大找出来,尽量活捉。只要留口气就行,其它的无所谓。” “是,大人”林富贵隐没于房间的阴暗处。 “你留陈太守的证据了吧,别告诉我,你没有。你们这等人我太了解了。” “有.....有,虽然陈太守从不留下一点痕迹,但是我把每次交易的时间,女人的名字,特征、画像,带走的时间都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记录的册子在我房间床下的夹层里......那里有个铁盒子。” “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个黑铁盒子被扔到了赵七眼前。 见到盒子,那赵七的眼都直了,心想道: “这都能找到!都是些什么人啊!” “钥匙在哪?” “在春风楼老鸨的床下面。”赵七彻底服气了,问啥说啥。 “麻烦!” “卡巴”一声脆响。 黑铁盒子的铁锁头被生生地扭了下来。 赵七感觉自己又要尿了。 第50章 暴怒的板砖 “大人,饶小的一条狗命吧,能说的我都说了。” 赵七看到那个恶魔从铁盒里取出那个账本来,赶忙求饶道。 “嗯~~你没少打我妹子吧。” 黑暗中一双血红的双眼瞥向赵七,寒光四射,杀机毕露。 “没....真的,小的真没打过,可以问丛姑娘啊,都是小四,小的没必要亲自动手。” 又一股尿骚味散发了出来。 “算你小子命大。”慑人的寒光收敛了起来。 “对了,我能做人证,您想对付陈太守吧,小的愿意做人证。” 赵七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算你聪明。” “苏老哥,给他录口供吧。” 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里。 “你小子最好想清楚,把你知道的都如实说出来,包括春风楼犯的事也一并交代清楚。” 秦牧玄最后交代赵七一句。 “大人,您放心。小的知道啥就说啥。”赵七勉强挤出了一副谄媚相。 “苏老哥,下面就交给你了。”秦牧玄朝苏千户挥了挥手。 “放心,秦老弟。”苏千户点了点头,也朝秦牧玄笑了笑。 “我们夜影司审犯人也算花样繁多了,从没见过这样就能让犯人招的,秦老弟那气势真是惊人,我离这么远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单靠气势就能镇住人,秦老弟果非凡人。” 苏千户目睹审讯全程,不由得对秦牧玄的手段赞叹不已。 秦牧玄走出了徐府地窖,回到了大堂之中。 “大人,那人不在春风楼,属下把春风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老鸨说那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林富贵此时与秦牧玄打了个照面,拱手禀报道。 “立刻通知城防部队,加强巡视,防止贼人外逃。 ”秦牧玄下令道。 “是,将军大人,我这就去通报。”林富贵连忙退出堂屋。 “不好了,出事了。将军大人。”小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老爷,老爷,小姐不见了。” 小钱后面跟着焦急的小秋,小秋一见到秦牧玄,就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迩君。”听到这个消息,秦牧玄一下从主座上站了起来。 还没等众人再说话,秦牧玄早已冲出了堂屋。 “亲兵队,快跟上大人,秋儿,你在这等着。” 小钱眼见自家大人冲出了院子,也赶紧叫上人跟着秦牧玄。 秦牧玄此刻心急如焚,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徐府,跳上拴在门口的战马,就朝着吕宅狂奔而去。 小钱带着一票亲兵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迩君,你千万别出事,是哥哥疏忽了,没派人保护你。” 疾驰的战马上,秦牧玄一面加快策马,一面担心着那个失而复得,转眼又要失去的倩影。 一转眼的功夫,秦牧玄就赶到了吕宅。一跃下马,两步就冲进了府门。 “谁!”刚进府门,只见一人站在正屋门口在看着什么。 猛地回头看向秦牧玄,那人眼疾手快转身就跑。 “哪里逃!”秦牧玄也不迟疑,一矮身抓住地面铺设的小青砖一角。 一个猛然发力下,那个小砖竟然被秦牧玄硬是从地上拽了出来。 那人回头扫了一眼,确认秦牧玄是否追上。但见将才那来人一把掀起了道砖,眼珠子差点儿掉在地上。 一个飞身,那人像是在空中飘起来般飞身上了院墙。 “死来。”随着一声大喝,那砖头如同被弩炮打出去般被秦牧玄全力丢了出去。 砖头抛出的瞬间,秦牧玄就后悔了。 “你小子冷静点儿。”心里有个声音急切地提醒道。 他情急下出手,根本没有留力,这要是一砖头给砸死了,怎么问出丛迩君的下落。 可那砖头已在空中发出了破空之声,转瞬间就到了那人身前。 那人在围墙之上正想借力飞出院子,忽听身后紧随着破空响声,幸好本事了得,脚下一个旋转发力,借着旋转的腰腹力量,抽出腰间长剑。 那长剑勉强赶上高速飞行的砖头速度,堪堪挡在砖头飞来的方向。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 那人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从剑身传至剑柄,纵然是自幼习剑,握剑极稳,但在这仓促间受此巨力,手中长剑也已然脱了手。 更可怕的是那个砖头没有并没有停下,虽然被长剑阻拦一下,剩余的力量也是巨大无比。 秦牧玄的含怒一击竟然恐怖如斯。 就在那一瞬间,那人感到了死神的召唤,性命攸关之际,武人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那人以极快的速度把手臂交叉挡在了胸前。 只觉下一刻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胸口一闷,差点儿窒息过去。 秦牧玄看到那人就像是被弹弓打中的小鸟般从空中跌落到了院外。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连续几步赶了过去,对着那院墙直接来了个野蛮冲撞。 “哗啦啦”院墙被秦牧玄如同蛮牛般的冲撞中,竟然直接炸开了一个大口子。 没错,就是炸开的。那股冲撞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此刻的院墙就像被一辆卡车撞上了一般,碎砖烂瓦乱飞。 那个被砖头击中的人才刚落地,已忘记了手臂传来的阵阵剧痛,眼睛睁得老大,见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这一幕。 一个如同怪物般的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那烟尘飞扬,砖瓦迸射的缺口处。 那人要是看过后世那个叫做《终结者》的电影,就会发现,这一幕和那个t100撞破墙壁出现在男主面前的情景是何其的相似。 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穿透了烟尘一把就抓住了正在发愣之人的脖子。 那人只觉全身的血在那一瞬间似乎都聚集到了脑袋上,整个人被那只手生生地提离了地面。 “说,人在哪?” 那人发誓,他真的看到那个如同怪物般的人在挤出那几个字时,嘴边不断喷出的白雾。 “恶.....恶魔。”那人勉强从牙缝发出了几音节,眼里噙满了泪水,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快住手,他要死了,冷静点。”秦牧玄心里的声音在呐喊。 “手下留人,住手。” 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音波震荡周围的烟尘,显然发声之人用了什么手段,增强了声音的震动力。 一双赤红色如同恶鬼的双眼迎着震动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误会,误会。大人,不是我们干的。” 两个人从空中缓缓飘下,如同两片飘落的树叶般轻盈。 “请大人先把我师弟放下,他要没命了。” 其中一人上前抱拳说道,一脸的焦急。 此刻秦牧玄手里那人脸色紫得如同茄子。 第51章 武林通缉犯 如铁箍般卡住脖子的大手松开了,两人中高瘦的男子迅速上前一步接住了那个差点儿被秦牧玄活生生掐死的人。 那人无力的瘫软在高瘦男子怀里,急速的喘息使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突然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着,而左手自始至终都无力地垂在一边,有鲜血从袖管里不断往外滴着。 “师弟,师弟,你没事吧?” 那个高瘦男子看到师弟的惨状,关切地询问道。 “师.....师兄,哦~~~这手臂好像断了。” 那人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强忍疼痛地答复道。 “来,赶紧吃下去。” 另一个年长些的男子也凑近了查看他师弟的状况,旋即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两颗红色小药丸喂给师弟吃下。 “将军大人,您没事吧?” 小钱带着一众亲兵此时也赶到了。见到身边多了三个陌生人,立刻就命令十几号亲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众人刀出鞘,弩上弦围住三人。个个眼神冰冷,杀气外露,气氛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这梁国官军也是见多了,却未见过如同眼下这般杀气弥漫的士兵,此刻就像一群饿狼围着三只羔羊一般。那个年长些的男子环顾四下众人心中暗忖道: “这些人应该不仅仅是杀人如麻那么简单,这种‘天老大他们老二’蔑视一切的气势定与他们的主将有关。” 继而他将目光转向秦牧玄。 再看看那个高大挺拔,如同魔神临世的身影,也不难理解了。 “说说吧,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 秦牧玄说话了,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这位将军,在下是少阳山太清剑门弟子王弈秋,这位是我的师弟张元泽,那个……那个受伤的是小师弟卢臻,我们三人下山是有宗门任务在身。我想将军定是误会了,我三人可是名门大派弟子,并非歹人。” 那名年长的大师兄上前来,对着秦牧玄恭敬一礼。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秦牧玄接着狐疑的问道。 王弈秋回头扫了眼他的两个师弟,思量了片刻后说道: “将军大人,实不相瞒,我师兄弟三人此次下山是奉师命追捕武林通缉犯胡彦生的。” “前些时日我三人接到消息,胡彦生出现在这随州城,于是便赶来追捕。那胡彦生生性狡猾,直到今日才算是露了行藏,我三人尾随其至此。” “但见他扛着个大口袋从院中翻出,我三人与之交手,奈何他还有同伙,最后还是让他跑了。我小师弟折返回来查看这胡彦生是否留有其它线索,这就遇上了将军。” “实在是误会啊,将军大人,这是我门派腰牌和官府开出的通行文牒请将军大人查验” 王弈秋从腰间掏出了个牌子和一个小册子双手呈上,让秦牧玄查看。 秦牧玄接过那腰牌和小册子,那腰牌巴掌大小,通体由白玉制作,花纹繁复,制作精细,中间铭刻有‘太清剑门’几字。 秦牧玄又打开小册子看了看,那上面前几页写着这三人的姓名,籍贯等详细信息,后面则是盖着几个州府的印章,让秦牧玄有种警察在查户口本的错觉。 这两样东西的真假,秦牧玄无从辨认,不过感觉不像是假的。 “好吧,姑且相信你们,这文牒和腰牌,本将先收着,回去让人查验下,再还与你们。” 说完秦牧玄把东西揣进了怀里。 王弈秋嘴角抽了抽,也是无可奈何。 “门.......门上。” 那个小师弟此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并用手指了指院内。 “师弟,你感觉怎样?好些了吧。” 张元泽赶紧询问道。 “啊~,死不了。门上有字条。” 此刻小师弟卢臻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秦牧玄听完,当即转身回到吕宅院内。但看堂屋门扇之上,果然有一张字条,被一把飞刀牢牢地钉于门扇之上。 应该是钉的位置偏高,个头较小的小秋回来时未能注意到。 秦牧玄摘下字条,字条上写着:“赵七脑袋换你妹子。城南十里亭,申时,你带赵七脑袋来,就你一个,耍花招就撕票。” 秦牧玄收起了字条,折回那三人处。 “没事了,家伙都收起来吧。小钱,把他抬回去,让军医给他好好瞧瞧。” 秦牧玄瞥向卢臻对小钱说道。 “是,大人。” 小钱应是,让两个人扶着卢臻往徐府而去。一众亲兵也纷纷收起了武器。 “两位放心,军医定会好好医治你们师弟,将才的误会本将在此向二位道歉,事后亦会给予赔偿。” 秦牧玄对着二人真诚地抱了抱拳。 那二人也连忙后退一步回了一礼。 “二位,可否详细给我说说这胡彦生的事。”秦牧玄问道。 “这胡彦生,江湖上称其作‘胡一刀’,此人刀法了得,尤其擅长轻身功夫,来去如飞。此人心性歹毒,出手狠辣,素喜绑票勒索,杀人越货。故为武林正道所通缉。我太清剑门屡次追捕此人,奈何此人滑如泥鳅,数次皆被其逃脱。” 王弈秋把胡彦生的信息一一道来。 “胡一刀”这名字......好吧,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秦牧玄心里吐槽道。 “原来如此,.......此次那厮绑了我心爱之人,本将欲抓住他,打断那厮双腿。二位可否协助本将抓捕。” 秦牧玄邀请二人一同抓捕那个胡一刀。 听完秦牧玄所说,二人对视一眼,一同抱拳道: “我等愿协助将军。” “一张嘴就是打断双腿,这将军看着英俊不凡,动起手来真是.......” 王弈秋看了看那院墙上被破开的大洞,吞了口唾沫。 “那胡一刀约我申时城南十里亭交换人质,现在二位能否与本将回大营商量计议下抓捕事宜,到时二位也可协助本将伺机抓捕那厮。” 二人应是,随秦牧玄一并回到徐府。 到了徐府门口,但见小秋站在大门一旁,面色焦急,应是等了许久。小钱正在一旁安慰她。 “老爷老爷,找到小姐没?” 小秋一见秦牧玄回来了,跑跳着上前问道。 “若是今儿不出门......都是秋儿不好,没看好小姐。” “丫头放心,小姐暂时没事儿,老爷会找回小姐的,你先去休息一会儿。一切有老爷在呐。” 秦牧玄轻抚小秋的小脑袋,柔声地说道。 小秋含着眼泪一声不吭。 “小钱,带二位先在堂屋等候,我去去就回。” 秦牧玄吩咐小钱道。 “是,将军大人。” 小钱引着二人进了堂屋。而秦牧玄径直去了后院。 第52章 万事俱备 只欠一刀 “申时,还有两个多时辰,轻功高手吗,要想个办法。” 秦牧玄见过太清剑门那二人的轻功,能直接如同羽毛般飘飞起来,甚是神奇。可就连这样的高手也会追丢那胡一刀,可想而知此人的轻功是何等的了得。 这样的人该如何才能抓捕到呢?秦牧玄一面往后院地窖走去,一面开始盘算。 “苏千户,麻烦你查验下这腰牌和这个通行文牒的真伪。” 下了地窖,秦牧玄把腰牌和通行文牒交于苏千户。 苏千户接过,仔细看了看,又还与秦牧玄。 “应该是没错的,我夜影司也经常与这些武林门派打交道。根据他们腰牌上的图样,此通行腰牌应该没啥问题。你怎的有这些东西?” 苏千户抚摸着白玉上的纹路问道。 秦牧玄把将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苏千户听。 “胡一刀!原来是那家伙,我们夜影司也在通缉那厮。直到现在不仅此事毫无进展,还死伤了好几个人。” 听到这名字,苏千户面色郑重地说: “这人极难对付,他尤其擅长轻身功夫,滑的如同泥鳅般。” 原来夜影司也在通缉此人,看来吃亏不小。 “老弟啊,此次务必活捉此人,这人身负重案,若能在他身上挖出与那陈太守的关系,那陈太守定然罪加一等,再无翻身的可能。” “老弟我定不会放过他,敢打迩君的主意,我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秦牧玄眼中杀气再次翻腾,转向一脸萎靡的赵七说道: “赵七,胡老大要取你小命。就算我放了你,这陈太守和胡老大一天不死,你也活不过一天。你可得想明白了?若要活命的话,就老实交代。” “小的一定把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赵七此刻一脑门子的汗,一点的侥幸心理都没了。 “苏老哥,咱随州城里有没有手艺精湛的竹匠或者木匠啊,我要找他们做点东西。” 秦牧玄向苏千户打听道。 “城北的‘薛记木作’就是本城中最好的,他家竹器木器都能做。” “好的,这里就拜托苏老哥了,时间不多了,老弟先走了。” 秦牧玄告辞,急匆匆离开了地窖。 “小钱。” 到了前院,秦牧玄叫住小钱。 “大人有何吩咐?” “去找个死人脑袋来,这几日腌制的北凉军脑袋不是很多吗,你去找找看有没有外形轮廓像赵七的,那黑厮的特征不明显,差不多就行。” 秦牧玄小声对小钱交代道: “去死囚牢里找一个也行,总之要快,申时前务必找到,懂了吗?”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啥就是啥了。小钱听得满头大汗,哎~~~要去翻死人脑袋! “属下明白,一定完成将军嘱托。” 说完就一溜小跑,出了大院。 秦牧玄来到堂屋,见到王弈秋和张元泽便将手中的腰牌和通行文牒递给二人道: “验看无误,归还原主,委屈二位了。” 待王弈秋接过东西后,秦牧玄接着说道: “本将有要事处理,去去便回。二位可在此等候。如若想探望你们的师弟可让卫兵引路。” “谢将军,将军请便。” 二人抱拳施礼。 秦牧玄交代了卫兵,提着个包裹转身匆匆骑马赶往城北。 时间紧迫,一切从简。秦牧玄想到了一个抓捕胡一刀的好办法。 一个多时辰后…… 秦牧玄扛着个大包袱回了徐府。他先见了张王二人,如今他们师弟卢臻的伤势已无大碍了。 秦牧玄将此次抓捕计划交代清楚后,二人行礼然后退下。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一个亲兵上前接令,显然小钱还没回来。 “去,把林校尉叫来。” “是,大人。” 那亲兵应是,赶忙去找林富贵了。 “呼~”秦牧玄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小秋从后房贴心得端来了茶点。 “这是今岁蒲月的新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老爷请慢用。” “辛苦你了,丫头。” “不辛苦,只要老爷赶紧想法子把小姐带回家。还有啊,这老爷真好看啊。” 小秋心想着,用空木盘抵着下巴就那样痴痴地立于旁侧。 哎~~人和人的差距啊。秦牧玄喝口热茶,咬了口糕点,看着糕点中那有红有绿,甚是好看的陷心,心中感叹道。 “将军大人,有何事吩咐?” 没一会儿,林富贵就进入堂屋。 “富贵啊,你去找几个咱们兄弟里最好的猎人,要善于隐藏者。” 秦牧玄将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拍净手中糕点的碎屑把方才那包裹拿到近前对林富贵吩咐道: “带上弓弩和这个东西,待会和我一起去抓捕那胡一刀去。” 说完,秦牧玄把包袱解开来。 “等会儿我给你们演示下这玩意怎么用。” 秦牧玄脸上又浮现起坏笑来。 “大人,找到了,我找到了。” 小钱此时手中提着个滴血的布袋,他一路兴冲冲地小跑进堂屋,见到秦牧玄,当场就展示了出来,那铺开的布袋中赫然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徐府。 片刻后,秦牧玄把昏迷的小秋在床上放好,还贴心地给塞好了被子。 “你个憨货,小秋在这儿,你也能把那东西往屋里拿,这下好了,等小秋醒了你去道歉吧。” 走出后屋,秦牧玄一巴掌拍在小钱脑袋上,疼的小钱直抽凉气,但看到躺在床上的小秋还是懊悔不已。 “哎呀~好不容易才找到,有点得意忘形了,不该……真不该啊。” “还别说,你小子行啊,在哪找的人头,还真的很像那赵七啊。” 秦牧玄对于小钱的办事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大人,属下在北凉军的脑袋里挑了半天竟没找到半颗。你想啊,这北凉人的发型与我梁国人差异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又跑去那死囚牢。” 小钱一脸得意,津津乐道道: “死囚牢的牢头给我介绍了个老仵作,那人除了验看尸体外,还擅长化妆之术,是给死人化妆的,还能给横死之人修复容貌,在这随州城里甚是有名。 “于是我就找到那老仵作带他来看了眼赵七,又回到死囚牢找了个形似赵七的死囚一刀宰了,让那老仵作按赵七样貌给修补了下,就成这样了。是不是很像啊!” “行啊,那是个人才啊,事情完了你去把那老仵作请来,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加入咱宁北军,这样的人将来兴许有大用。” 秦牧玄拍了拍小钱肩膀表示赞许。 “好嘞!” 小钱一脸的狗腿相。 “将军大人,人找好了。” 林富贵带着四个人进到了堂屋内。 “富贵啊,你来的正好,来帮我个忙,给这颗人头加点料” 秦牧玄一脸坏笑的招呼林富贵过来。 秦牧玄接下来的操作,着实让小钱与林富贵众人开了眼了,也再次刷新了他们对心目中的偶像那个战神秦牧玄的道德下限的认知。 未时中,随州城大门缓缓打开了。 在几名骑士快速冲出了随州城南门后那道巨门“吱嘎”着又缓缓关闭,随着一阵机簧响动后,千斤闸也随之落了下来。 虽然北凉大军午时左右就一路向西完全消失在随州城的范围内,但以防万一,城防丝毫不能松懈,城头的守军们还是一刻不停来回地巡逻着。 那几个骑士出了城,一路烟尘地朝着南边十里亭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53章 十里亭 几骑策马狂奔,直奔城南十里亭,远远地能看到南方升起的巨大烟柱,立川关的大火仍然在燃烧着,北凉军的诡计得逞了。 北凉大军早已走远,零星只剩两三哨骑,只为探查情况。一路之上,能看到几拨北凉军的哨骑在附近游荡,但仅是远远地看一眼,即刻就消失无踪了,他们无意再与这七八骑看着都不好惹的梁国骑兵交手。 此刻的秦牧玄换上一身黑衣黑甲,这个惜命的家伙还在里衣外面套上一层皮甲,那是在随州城仓库里找到的。 这套皮甲是由双层牛皮制作,中间加入了一层细密的铁丝,防护性优良无比,唯一的缺点就是尺寸稍大,所以秦牧玄只套了个胸甲在里面。 十里路程很快就到了,绕过前面的山口,那便是十里亭了。 秦牧玄在马上举起了手,左右挥了挥,跟在后面的几骑随即往两个方向分开疾驰,仅留秦牧玄匹马单骑直向着那山口狂奔而去。前方天际烽烟滚滚,心之所属亦在前方。 落日烽烟照古城,玄甲单骑慑敌胆。 疾驰过山口,远处山脚绵延着几十步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小亭。这里就是送行的终点,离别的开始——十里长亭。 秦牧玄策马来到长廊旁,在一边的马桩上拴好马,提着个包裹就走向了那个小亭。 来到亭边,秦牧玄仔细查探,秋风萧瑟,周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胡一刀,出来,东西带来了。” 秦牧玄提起手中包裹对着前方大喊道: “我按约前来,看到吗?这是你要的赵七人头,把我妹子还来。” ....... “胡一刀,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 秦牧玄的大喊声在山谷中回响。 “秦哥哥,我在这儿。”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 “秦哥哥......哥哥”声音带着哭腔。 秦牧玄怔住了,循声四处望去。 只见上方山巅处显现出一抹桃红色。 仔细看去,只见悬崖边的大树枝头吊着一人——一袭桃红罗裙翩翩的女子。 那里距离地面最少十数米高,仅靠一根绳子吊起。秋风吹起,绳子也随风飘荡,看着着实令人揪心。 秦牧玄看到丛迩君被吊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瞬时血灌瞳仁,周身杀气弥漫。 “胡一刀,东西我给你带来了,马上放人。我妹子要有个闪失我定然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我秦牧玄向天立誓。” “咱们之间没啥恩怨,这包裹里还有千两银票,不记名可随时取用。你他妈的赶紧放人,拿上东西赶紧滚蛋。” 秋风起,落叶飘扬,衰草在风中哗哗作响,山谷依旧安静。 秦牧玄愈加警惕了,这胡一刀行事狠辣,要小心他耍花招。 “啊~~~~”空中传来一声尖叫。 吊着丛迩君的绳子猛地往下放出一截,吓得丛迩君花容失色,泪眼滂沱。 “你他妈想死吗,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有种你给我下来。@%#*&……#” 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秦牧玄头发根根竖起,指着山顶破口大骂。 “大将军,脾气不小啊,年纪轻轻的要学会有涵养嘛。”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随着那声音的方向,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带着兜帽的人自远处草丛里走了出来。那人蒙着面,手里还拖着把刀身极其狭长的长刀。 他这身卖相,让秦牧玄想起了前世玩的一款游戏——刺客信条。 “胡一刀,你总算敢露脸了。东西在此。”秦牧玄向着来人举起了包裹。 “你——放下武器,把东西放在亭子中间。” 胡一刀指着秦牧玄,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他妈的觉得我是傻瓜吗?先放了我妹子。东西就在这里,人都杀了,我要这破脑袋也没用。” 秦牧玄解下腰间长刀,置于地上。手里提着包裹,没再往前一步。 “哼~~~”胡一刀嗤笑一声,手抬了起来,往下挥了挥。 “啊~~~”随着丛迩君的尖叫声,吊着她的绳子又往下放了一截,丛迩君在空中晃来晃去,远远的能听到她的啜泣声。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胡一刀目光冰冷。 “你......好的,你最好说话算数。” 秦牧玄眼看丛迩君在空中摆来荡去,心都揪成了一团,愤怒更是不可遏制。 秦牧玄提着包裹,慢慢走向了那个小亭子,注意力都在那个胡一刀身上了。 把包裹慢慢放在了亭子中间的石桌上。 “你,退后,退远点。”胡一刀突然提高音量。 “你一点诚意都没有吗,你不怕老子一拍两散,现在就杀了你。” 秦牧玄恶狠狠地说道。 此时与那胡一刀的距离也就十步有余。秦牧玄自信以自己的爆发力,这点距离瞬息可至。 胡一刀又抬起了手,秦牧玄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脚下也在凝聚力量。 抬起的手往上挥了挥。 只见吊着丛迩君的绳子开始缓缓向上收紧,一点一点地上升,直到那大树枝头,随之也不再随风摇晃了,丛迩君止住了哭声。 “那日春风楼下,你的表现,我都看到了,你武力不俗这点是有目共睹的。但——你没资格再与我谈条件,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根绳子可经不住来回地磨哦。” 胡一刀阴阳怪气地说道,声音低沉沙哑,最后一句说得那是相当得清晰。 “你东家给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他如此卖命。” 秦牧玄对胡一刀说道,语气放缓了许多,欲以利诱之。 “他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双倍,怎么样?” “别费心思了,老子在江湖上名气是不好,但还从未背叛过雇主。你赶紧退后,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了。” 胡一刀说着,又举起了手来。 “好,好。我退后。”秦牧玄摊开双手,开始慢慢后退。 十步、十五步。 “再往后,这点距离足够你瞬息近我的身了,不是吗?将军大人。” 胡一刀把手抬得更高了,下一刻好似就要挥下来。 “哼~~”秦牧玄气得吐出口粗气,随着鼻子的皱紧,鼻孔似乎也长大了。 二十步,二十五步。 胡一刀眼见差不多了,心中暗喜,但还是谨慎地来到了亭子里。 他观察了那包裹片刻,又如同拉磨老驴般转着观察了一圈。紧接着凑近了些,用手在包裹上方扇了下,鼻子在蒙面巾下蠕动着。 秦牧玄觉得这家伙比后世那些拆炸弹专家还小心。 “别墨迹了,你是老江湖了,那些手段你觉得我会用吗?无胆鼠辈。” 秦牧玄在远处不无嘲讽地嘟囔道。 胡一刀瞟了远处的秦牧玄一眼,慢慢伸出双手,开始解开包裹。 第54章 一步一惊心 包裹被慢慢解开,随着包裹布缓缓滑落,包裹里面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靠,这也太快了!简直堪比瞬移啊,有木有?” 只见胡一刀瞬间后撤了十步外,看得秦牧玄眼都直了。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秦牧玄得知武功的存在。如后世电影里那种夸张的,飞来飞去的武功在这里是存在的。但胡一刀刚才展露的那一手,还是着实把他惊到了。 “怪不得武林正道和夜影司通缉都抓不到这家伙,这手轻功也太夸张了,还有那谨慎的出奇的性格。” 秦牧玄心中啧啧称奇,但嘴上可不饶人: “你看你那点胆子,还江湖老鸟呐,退那么快也不怕摔死,哈哈哈~~~~” 胡一刀臭着脸走回亭子,虽然蒙着面,秦牧玄似乎都能看到胡一刀红如猴屁股的老脸。 包裹里是两个木盒,下面一个大的,上面叠着一个小的。 胡一刀先慢慢拿起了上方那个小的,小心拨开盒子上的锁扣,又从背后抽出了把短刀,用刀尖一点点地撬开了盒盖。 盒子里整齐摞着一沓银票。 “放心吧,是真的,两千两,我就这么多了,在外打仗没多少银子。收了吧,交个朋友。” 秦牧玄拉拢道: “老子在军中也需要你这种高手。” 胡一刀又瞟了秦牧玄一眼,看他面色如常,脸转向一侧望向远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心下也是放松了些。 胡一刀用刀挑开了那一沓银票,上面几张展开了,他仔细辨认了下,应该是真的。 秦牧玄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看向远方。 远处山顶上,一个闪光闪了两下,同时在胡一刀身后的矮灌木丛里也有光闪了一下。 那是之前在徐府里众人计划好的暗号,代表一切顺利,所有人就位了。 秦牧玄心下大定。 “哎~~我说胡一刀啊。你这整日里提心吊胆地过活,怕是也过腻了吧?跟我干吧。” 心情放松下,他把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只要有老子在,不管是武林还是官面上的人——谁敢再找你麻烦。咋样,要不考虑下?” 胡一刀数银票的手停顿了一下。 胡一刀在迟疑。刚才秦牧玄的话确实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提心吊胆生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有些累了。想他在武林里也算个高手,整天却活得如同过街老鼠般,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 春风楼那日后,他打听过眼前的这个小将军,别看他年纪轻轻的,立得军功着实吓人,想来日后位极人臣那是应有之事,如果真投靠他,想来真的能洗白上岸。 那个陈太守只是在利用他。这点他心中再明白不过了,搞不好,用完了后还会卸磨杀驴。而这个小将军是军伍中人,自己这般高手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人才。 是啊,投靠他,或许还不错吧。胡一刀动摇了,心中的警惕也开始慢慢瓦解了。 确认银票无异,还多出了二百两,胡一刀满意地将银票揣入怀里。 接着他又用小刀挑开了下面大箱子的锁扣。 胡一刀手都有些冒汗了,他绑票勒索的买卖干了多少次自己也数不清了,但唯独这次他最为紧张,远处那个身影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 胡一刀搞不懂,那家伙明明年纪轻轻,哪来的那么大杀气?胡一刀闯荡江湖多年,对杀气最为敏感。此时一阵的颤栗使脖颈上的汗毛根根弹起,那如同过电般划过皮肤的针刺感是如此的真实。 全身的细胞都在警告着他: 危险,极度危险!!快逃,就现在,不然就来不及了,逃——啊! 可是瞟了眼那个年轻将军,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站姿,背着手,似乎还无聊地哼起了歌。 错觉,一定是错觉,别吓唬自己。胡一刀平稳了下心情,继续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了盒盖。 盒盖打开了,胡一刀慢慢地探出头去往里瞧。 只见盒子里赫然是颗——睁着双眼的人头,口鼻周围还有鲜血流出,显然死的那刻极为不甘。 胡一刀此时头脑有些懵,一时无法清楚地记起那赵七的五官特征。 那家伙面色极黑。每次与赵七在春风楼交易时,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在夜间进行的。 胡一刀又凑近了些看去,嗯~~~似乎......真的是赵七的脑袋,面相,肤色,轮廓都和印象中差不多。 “放心吧,就是赵七那黑厮,就他那面相,你觉得好找替身吗,绝对是他没错了。快点儿,这么冷的天,我妹子还吊在上面呢。放了吧。” 秦牧玄提醒胡一刀,不由得瞥向悬崖上方,他心疼丛迩君怕她会受不住。 “咱们没啥深仇大恨,别把事情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等下,我再看看。” 胡一刀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他想最后检查一下,自上而下的看过去,盒子里的头颅确实有些看不真切。 等检查无误后,胡一刀决定转身就跑,那女人就留给这年轻将军了,他确实不想得罪死那个做事狠辣的年轻人。 胡一刀一只手揪住那脑袋上的头发,慢慢地把它从盒中提出。 秦牧玄此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气势与注意力都提高到了顶点,脚下也在蓄积力量准备那一瞬间的爆发。 胡一刀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颗脑袋之上,并未注意到远处蓄势待发的秦牧玄。 似乎就是赵七,再凑近,嗯.....是他,无疑。 胡一刀放下戒备。 “卡拉~”一声微弱的机簧响动。声音极其细微。 只见那“赵七”的嘴巴微微张开。 死人脑袋有时微微动下是很正常的,杀惯了人的胡一刀自然明了这点。胡一刀不疑有他,看了过去。 “嗖~~~”一声响。 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赵七那满是鲜血的嘴巴里窜出,直冲向胡一刀的面门。 黑影瞬间在胡一刀瞳孔中扩散。 胡一刀不愧是老江湖,反应那是极快,危急时刻,脑袋往旁侧一歪,那黑影——箭一般从脸边擦过。 “啊~~~”一阵灼痛自右耳传来,火辣辣的。 胡一刀虽是躲过那黑影,却被擦过脸颊,瞬间穿透了他的右耳。 “毒箭!坏了,上当了。”胡一刀心中大惊,暗说不好。 脚下发力,准备施展轻功逃遁。 多年的警觉性告诉他,附近还潜藏着危险。 四抹寒光在胡一刀惊恐的眼中不断地放大。 四枚漆黑的狭锋飞刀已经飞至近前,上下左右呈菱形飞来,躲无可躲,寒锋逼人。 第55章 双子星 飞刀近身,避无可避,飞刀的飞行轨迹几乎封锁了所有躲避空间。 眼看就要被数把飞刀击中,胡一刀当机立断,直接一个后仰身,做了个高难度的不沾地铁板桥,腰腹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但由于飞刀来得太突然,后仰身时已经有些晚了,飞的最低的那枚飞刀仍然直冲胡一刀胸口而来。 生死一线之刻,胡一刀只得使用壁虎断尾之策。以左臂挡住了穿刺而来的飞刀,那枚由秦牧玄设计由精钢打制的狭长带倒钩的飞刀轻易的穿透了左臂护腕,深深地扎入到了皮肉深处。 胡一刀不愧是以身法见长的武道高手,在铁板桥后仰到极限时,右臂轻轻点地,整个人直接后翻了过去。 这一套动作只在眨眼间就已完成。 可是就在胡一刀翻过身体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在那眨眼之间闪到了近前。 一只脚裹挟着无匹的力量直冲着胡一刀刚翻转过来的后腰直踹过去。 胡一刀翻转的身体顿感被一股让他战栗的杀气以极快的速度包裹住。 为躲过那致命的一脚,胡一刀把本来要后空翻起身的动作直接改成了后空翻趴伏。 这个临机决断救了胡一刀的小命。 高速冲来的秦牧玄原本想着打个提前量,给他来个结结实实的致命一脚。 秦牧玄自信,就算是石头,只要挨上他这含怒一脚,也能给踢个粉碎。 可那必中一脚却诡异地踢空了,只擦着胡一刀的后臀踹了过去。 胡一刀只感觉后襟一阵的冰凉,那是高速踢击的一脚带出的劲风撕碎了后衣襟造成的。 此时趴在地上的胡一刀,后背都是冷汗。只擦个边儿就有如此威势,这要是直接踢中......岂不是当场就得见阎王了? 而一击击空的秦牧玄,被巨大的惯性带着硬是前冲了好几步才停住。那高速移动带起的劲风,吹得身后烟尘四起。 而趴在地上的胡一刀则双手发力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顺势脚下发力,身体腾空而起,他引以为豪的轻功终于发动了。 可只飞起半丈距离,但觉左手手腕一疼,人在空中硬被拉回了地面。 这就是此次来抓捕胡一刀的法宝的功劳了。 这种飞刀有着一旦命中目标就很难拔出的倒钩状设计,与刀身后拖有细长柔韧的鱼线相结合就成了钓胡一刀这条大鱼的钓鱼钩了。 “这回跑不掉了吧,任你轻功了得,带着鱼钩还想飞?”秦牧玄心下大喜。 “小心!低头。”心中一个声音急切地提醒道。 秦牧玄直接一个矮身,一把狭长的长刀自后颈处擦了过去,只差毫厘就会在秦牧玄的脖子上开个大口子。 “妈的,还有人。”秦牧玄心中一惊。要不是自己一体双魂感应力惊人,刚才就得横尸当场了。 突遭变故的秦牧玄也不是吃素的。他在矮身的一瞬就利用自己异于常人的腰腹力量,直接原地来了个翻身,右手成拳,自下而上顺势来了个海底捞月。一击猛烈地上勾拳击向了自背后偷袭而来之人。 “嘭~”的一声闷响,秦牧玄也不知道打在了来人的哪个部位,但感觉拳上的触感着实的实在。 秦魔王的拳头哪里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不夸张的说,就是一头牛挨上这一击,不死也得瘫在地上。 偷袭那人原本以为这必中的一击肯定能要了秦牧玄的小命。哪里知道,那个小将军居然灵敏地如同猎豹一般,不仅不可思议地躲开了自己最拿手的偷袭,还伺机反扑打出一拳。 偷袭那人招数用老,根本无力再躲开那一拳了,只得眼见着这沙包似的拳头,以快的脱出残影的速度自下而上轰在了自己出刀的右臂腋窝处。 只一瞬间,天地反转,那人的视线模糊了,一切似乎都染成了红色。 随着自腋窝传来的巨大力量,他整个人打着旋儿在空中翻了两个圈。 他最后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拳力震荡震,荡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到了胸口,肺部受到重创,“可惜啊!”那人从口中吐出的话语连同血丝在空中划出了弧线,而后如同一块大石头般从空中重重地砸在地上。 落地后烟尘四起,再无了动静。 “二弟!!”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嚎自前方发出。 胡一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弟只一个照面就被击倒在地,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个恶魔将军是如何得知二弟的存在,胡一刀震惊,心痛,自责。 逃!趁现在,快逃啊!胡一刀此刻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战栗,他总算是明白了当时自己那种危险的直觉是来自何处了。 那个怪物一般的年轻将军的全力一拳威力证明了一切。 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二弟的性命估计是交代了。自打一开始想用那女子换赵七命的想法就是与虎谋皮。面对这种怪物最好的对策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不!还没完,我还能逃!我要报仇,”他稳住战栗不已身体,重新燃起希望。“这个恶魔今后连觉都别想睡好。还有他妹子,我要先拿她的命找回点本钱。” 胡一刀在这一刻的想法,似乎被秦牧玄洞穿。 一双令人灵魂都要颤栗的可怕目光盯向了胡一刀。 胡一刀不再迟疑,全力运转内力,脚下一个发力,人如苍鹰般直接原地腾空而起。 秦牧玄也是一扯手中鱼线:“给我下来!” 然而手中鱼线却扯空了...... 就在秦牧玄一拳打飞胡一刀二弟的当口,却为胡一刀争得了用小刀割鱼线的时间。 此刻胡一刀再无拖累,全力施展引以为豪的轻功,瞬息飞出了数丈高。 “你给我等着,我会回来的。” 在空中的胡一刀对着地上的秦牧玄大喊,目光带着怨毒。 “给我打下来。”秦牧玄指着胡一刀大声下令。 随着秦牧玄的命令,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飞出了数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胡一刀话都没说完,刚腾空的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来及。 出手之人距离他太近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以往的胡一刀是有把握利用内力控制身体在空中躲开袭击的。无奈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中计了!我怎得没发现......”这是胡一刀被命中前最后想到了。 第56章 三妖星 “嘭~”飞在最前面的黑影击中了胡一刀。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倒是被击中的手臂处腾起一团白雾。 “啊~~~~眼睛,卑鄙!”一声惨嚎漾在空中。 正当胡一刀双手捂着灼痛的双眼时,他感到被什么东西一下罩住了,接着连续被罩住,整个身体被裹成了蚕茧动弹不得。轻功也无法再运转流畅,接着一个倒栽葱从空中摔了下来。 “还有很多事要问他呢,可不能就这么便宜的死喽。” 眼见空中之人一头栽了下来,秦牧玄赶紧跑过去接住。 “快用菜油给他洗眼睛,我可不想弄个瞎子回去。” 在地上扑腾的胡一刀听到了那个年轻将军的声音。 “你最好别动,给你洗眼睛,不然会烧坏眼球的。” 胡一刀耳边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将军大人,小姐被太清剑门的人救下来了。”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太清剑门的人!完了,都完了,三弟也栽了。” 听到这个消息,胡一刀彻底放弃了挣扎。 “你,带上菜油,快去山上找他们,”似乎是那个将军在下令。“倘若山上的人用上了石灰弹,这个会有用处。” 胡一刀想哭,可当听说自己中的是石灰弹时,他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这是真的会哭瞎双眼的。 “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懂得江湖规矩吗?”他猛然察觉这些人带石灰果然不单单是用来掩盖血迹的,心里暗自祈祷:“三弟啊!你可要撑住啊。”” “将军大人,这人还有呼吸,还活着,但就剩半口气儿了。”有一个声音从附近传来。 “哎~~出门没想着带个军医来。快~快,赶紧的,你们把他带上马赶紧回城找军医,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那个噩梦般的声音又响起了,声音中居然还带着些许惋惜。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一阵马蹄声逐渐远去。 “二弟啊,可怜的二弟,哥对不起你,一定要挺住啊。”胡一刀又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别哭,小心瞎了。”似乎是给自己洗眼睛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囧相。 胡一刀只得把眼泪硬生生吞入肚子里。 想哭,又不敢。心里苦啊,比吃了黄连还苦。 输了,彻底地输了。 论武功,二打一,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可能双目失明。论智谋,哎~~~算了,这个根本没得比,从头到尾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 那个将军年纪轻轻就武力超群,智慧近妖,关键是那毫无底线的无耻性格。遇上这么个怪胎,胡一刀释怀了,输得一点儿也不冤。 “三弟他不像我,突遭袭击空中无处借力,他按理说能躲开那无耻的石灰弹的啊?” 这是胡一刀心中最后的疑惑了。 “别乱动,我给你把脸上的渔网解开,要不没法给你洗眼睛。”耳边的声音传来。 “草!明白了” 胡一刀彻底不想动了。 “累了,我只想躺会。” 让这个肮脏的世界毁灭得了。 带鱼线的飞刀,渔网,还真把我们三兄弟当大鱼了啊。 “好难受。”眼前有了光亮,模模糊糊黄兮兮的,应该是菜油。 能见到光,眼睛应该没事了。 胡一刀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能看到光吗?” 身旁的声音询问道,胡一刀在那问话中竟然感到了关切的情绪。 他们三兄弟闯荡江湖这么久,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多久没人关心他们三兄弟了。 “哎~~~别哭,还没洗干净呐。”旁边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这心头一热是咋回事! “能看见光了。”这是胡一刀这一会儿唯一说出的话,语气平静无比,带着一丝释怀。 “算你小子运气,眼珠应该是保住了,那颗石灰弹要是打你脸上,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这双招子。” 又是这个声音,咋就是一张嘴就这么讨厌呢。 “你忍着点,我把飞刀给你拔出来。这块布你先咬着,将军大人的飞刀是特制的很难拿的出来,我要用刀一点点把他挑出来,你要忍住。” 耳边那个关切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是这个声音听着顺耳。 “草!拔飞刀用挑的!!我没听错吧!那个魔鬼是........” “啊~~~~呜”一阵锥心的疼痛自手臂传了过来。 胡一刀只感觉那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精神一阵恍惚,差点晕厥过去。 此时秦牧玄一家上下都被胡一刀在心里问候了一遍。 “好了,包扎好了,还好没有伤到手筋,你的手应该没事了。”这个声音真动听啊,听到这个声音安心多了。 “耳朵,我耳朵还在疼,火辣辣的,是不是有毒?”胡一刀赶紧告诉身旁的人。 晚了别毒发了。 “你看你那点胆,还高手呐,呸~~啥也不是。” “我就在标上涂了点盐和茱萸汁,你看把你吓的。” 又是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 “草!老天爷啊,怎么不打个雷劈死这丫的,还是人吗?”胡一刀心中一阵狂骂。 胡一刀感觉有人在翻自己衣服。 “你要干嘛。”虽然模糊的能看清点人影,但胡一刀也感到了一阵的发毛。 “老子的钱,老子拿回自己的钱,你老小子谁会感兴趣。” “一,二,三......哈哈,还多了八百两。”一阵夜枭般的笑声传来。 “那是老子的钱,你他妈还给老子。那两千两才是你的,魔鬼,天杀的。” 胡一刀双手朝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胡乱抓着。 “哎~~我说胡一刀,老实点,你两兄弟都在我手里,你们的命都是我的。” 那个身影又靠近了。 胡一刀只觉得脸被那人拍的啪啪响。 胡一刀只得颓然的再次躺平。 成王败寇,没啥好说的。 “噗通。”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身旁传来。 “啊~~~~”有惨叫声在不远处传来。 “堵上他的嘴,鬼叫什么,不就是瞎了吗,有啥大不了的。男子汉,咬咬牙不就挺过去了。” 又是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声音传来,他怎么能说出那么令人糟心的话出来。 “将军大人,救晚了,我到时这家伙已经在地上滚半天了,眼皮都抓出血了。”一个声音似乎在给那个将军汇报。 “三弟!!三弟!”胡一刀挣扎着坐起,看向一旁的模糊人影。 “大哥,啊~~~~大哥,我.....眼睛...瞎了,啊~~~” 那个模糊的像是蚕茧在扑腾的人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对着胡一刀痛苦的哀嚎。 “我草!天爷啊,你们是三兄弟啊!”秦牧玄也是震惊了。 第57章 抓捕归案 “这胡一刀武林通缉多年也未曾抓获,今日将军大人真是为我武林除了一害啊,在此我太清剑门替武林正道多谢将军大人了。” 说完,王弈秋和张元泽一同向秦牧玄深施一礼。 “两位过奖了,此人也是朝廷通缉多年的要犯,此贼落网也多亏了二位义士出手相助,本将在此多谢二位了。”秦牧玄也郑重的回了一礼。“本将对于武林名门大派也甚是神往,待公事办妥后定然前往贵派拜会。” 说完,秦牧玄目光穿过二人,四下张望。王弈秋看出秦牧玄的心思,出口宽慰道: “哦~丛姑娘有些惊吓过度,现下正由您的亲兵陪护下山,请将军宽心,丛姑娘一切安好。” “我代迩君多谢二位义士相救,回城后,本将必有重谢。” “将军大人客气了。今天在下总算知晓这胡一刀为何屡次都能逃脱抓捕了,原来胡一刀是三个人,我二人所对上的胡一刀刀法甚是了得,师弟偷袭与他,竟被他一刀险些要了性命,” 王弈秋指了指地上被堵着嘴,疼得呜呜咽咽的男子说道: “若不是将军大人给的这犀利军械,我二人恐怕一时也很难胜得过他,且丛姑娘可能也会身陷险境。” 说着王弈秋向秦牧玄抱拳深施一礼问道: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将军大人可否应允?” “但说无妨。” “这胡一刀既已落网,将军大人看能否应允我二人把这胡老大带回宗门复命。”王弈秋指向了那个死狗般躺在地上的胡一刀。 “二位啊,恕本将不能应允,此人身涉重案,具体实在不方便给二位详述,请二位见谅。至于二位所负师门任务,本将会以朝廷名义修书一封,二位带回师门自可交差。” 这胡一刀接下来将会有大用,秦牧玄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将人带走。 王弈秋和张元泽二人对视一眼:“那就劳烦将军大人修书一封与我师门了。” “富贵啊,你看清那个偷袭我的胡老二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吗” 秦牧玄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抛给了一旁站立的林富贵。 “回将军大人,那偷袭您的胡老二是从地下跳出来的。”林富贵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地下!你没眼花吧?”这个回答着实让秦牧玄有些无法接受。 “将军大人,的确有种武学,可在地下一丈内深浅遁行。”王弈秋给秦牧玄解惑道。“具体在下也不太清楚,我太清剑门剑阁之内有过记载,这是一门来自西域的秘传武学,叫做‘遁地术’,在下在剑阁观看藏书时曾经看到过相关记载。” “牛逼啊,怪不得我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厮就靠近我了。那老二倘若不死,定要让他把秘籍给我吐出来,老子要是学会这个,谁家军营还能挡得住老子。” 秦牧玄不由得开始了幻想,半夜从地下悄无声息地摸进敌营,一刀杀了敌军主将,再从地下摸回来。那是何等的牛掰哄哄。 “大人~~大人,这遁地术也是有很大限制的,剑阁记载,此术不能遁地太远,且对于遁地之土亦有要求,记录不甚详细,总而言之此术限制颇多。”王弈秋当即给秦牧玄当头泼了盆凉水。 秦牧玄遁地千里的梦想破碎了。 “将军大人,那胡老二应是事先藏于地下,用龟息之术隐藏,伺机袭击将军。”林富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龟息术!遁地术,这家伙是个专精刺客啊!” 秦牧玄摩挲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说道: “老大,轻功不凡,擅长逃遁;老二隐匿功夫了得,擅长偷袭暗杀;这老三刀法过人,定是负责与高手对决。这三兄弟还真是分工明确,各有所长啊。” “正是如此。”王弈秋也很是感慨,这么多年的谜团也总算是解开了。 “追捕的人多了,他们就分散逃走,追捕的人少了,就会被他三人反杀。江湖上冠以‘胡一刀’的名号,总让人感觉是一个人,所以追捕胡一刀的人要不抓不住,要不吃大亏。” “秦哥哥~~~哥哥!” 远处的丛迩君身裹素沿桃红披风,踏着轻盈步伐奔向秦牧玄,披风上的连帽从发丝间滑落。 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香消玉殒了。秦牧玄三两步迎了上去,直到那熟悉的香气才使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如今回想来,秦牧玄还是后怕不已。他将丛迩君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为她带上连帽,关切又紧张地上下打量着。 “伤到哪儿了?迩君。”秦牧玄柔声问道 “没有,他们没伤我,除了被绑住的手脚有些酸痛,其它并无大碍。” 丛迩君用坚定无畏的眼神看向秦牧玄,一脸“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神情,兜帽里的脸颊像极了洋娃娃。 “秦哥哥,是他。没错就是这双眼睛。”丛迩君看向躺在地上的胡老大冷冷地甩出一句,此刻的她目光不再躲闪。 “哼~~算你小子命大。”一双蕴含杀气眼光笼罩住胡老大。 胡老大似乎感应到了,身体在微微发抖。 “要是我家迩君少了一根头发,老子活刮了你。” 胡老大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了,此件事了,带上这两条大鱼,咱们回城。”秦牧玄向着周围人发话道。 “是,将军大人。”一众人应是。 两个兵士,一人拖着一个,把胡老大和胡老三丢到了马背上,把两人都捆紧了,两名兵士才跨上了马。 秦牧玄扶着丛迩君上了自己的坐骑,而后一个翻身也上马,两人同乘一骑。丛迩君在秦牧玄有力的臂膀间愈加羞涩了,整个人都缩到了秦牧玄的怀里,低着头不敢看人。 “走,全体回城。”秦牧玄看到所有人都备好了马,于是大手一挥,几骑绝尘而去。 此刻已是傍晚,火红的夕阳覆盖在大地之上。 身后是依然没有熄灭的立川关大火,身侧则是红如烈火的落日,身前则是漫漫草原土滩。 此情此景,像极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唯一不同的是诗句中的那种悲凉之意却与秦牧玄此刻的心情搭不上调。 他此刻正是温香软玉饱满怀,春风得意马蹄疾,胜利回师了。 丛迩君的耳坠在秦牧玄的胸前轻轻摇曳,而她整个人在秦牧玄所散发的阳刚之气的笼罩下,感受着迎面的疾风,更是像一只小猫般缩成了一团。 人生得意之时总是显得很短暂,没过多久,一行人就看到了地平线上远远浮现出的巍峨古城——随州城了。 第58章 披霞而归 “卡啦啦~~”随着一阵机扩响动,随州城的千斤闸缓缓地打开了。一众骑兵进入了城内。 也不知是想再温存一会儿,拖时间,还是震慑四下环视的肖小。秦牧玄勒马驻足城门之前,没有进城。 秦牧玄转过马头,马儿横于城门前。 黑衣黑甲少年郎,桃红锦缎伊人香。 霸气与柔情并存于巍峨的古城之下。 远处尾随的几拨北凉军哨骑,眼见随州城大门洞开,门下仅有一骑伫立于城门之下,那骑士怀中远远望去似乎还抱着个女人。即便如此,一众哨骑也没一个敢靠近随州城的。 秦牧玄霸气地扫视了一遍远处如同饿狼般在游走的北凉军哨骑。 秦牧玄抱着那桃红人儿在原地转了两圈后,策马一骑入了随州城,身后留下了一串畅快的大笑之声。 夕阳的映照下,巨大的城门缓缓地合上了,门后随后传来了千斤闸落地的声响。 此刻的随州城内,随着战时戒严令的解除,街道之上开始热闹起来。 “富贵,先把这两个家伙带回徐府好生看管,让军医给他们处理下伤势。”秦牧玄对着在门口等候的一众特战队员下令道。 “是,将军大人”几人应是后,驮着那两条大鱼在长街上小跑起来,胡一刀兄弟两人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在马后一颠一颠的上下扑腾着。 “二位,就先请回徐府暂歇,我送迩君先回去,晚上回头摆上酒席再感谢二位,希望二位赏光。” 见林富贵几人走远了,秦牧玄客气地邀请王弈秋,张元泽两位晚上赴宴。 “那就多谢将军大人,我们就先走了,待会见。”说罢,二人也是告辞策马而去。 自从秦牧玄一行人出城,小钱及十多个亲卫就一直在城上等候消息,刚才远远看到几骑奔回城来。小钱就知道将军大人定然已成功救回了丛姑娘,随即兴冲冲地带着一众亲兵在城门口等候。 “小钱,咱们走,去吕宅。” 秦牧玄给小钱下完令,率先策马跑向了前方灯火阑珊的街道。 “是,将军大人。”一众亲兵紧随秦牧玄而去。 “将才在城楼上看到咱将军大人太帅了,一人带着丛姑娘在城下,远处那些北凉鼠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个高大的亲兵小跑着和一旁另一个亲兵小声议论着。 “那可不,那时你还没来我宁北军,不曾见过,咱家将军智破临水城时的英姿。咱将军在北凉军千军万马中追杀北凉守将,一人一刀从城北直追杀到城南,周围万千北凉军没一个敢动的,都给咱将军让路,要不是那北凉守将拼命逃跑,最后就得被当场砍死。” 那个亲兵自豪地将秦牧玄的英雄事迹向高大亲兵娓娓道来。 “真的!这么牛。”高大亲兵惊讶得合不拢嘴。 “那还有假?记得那天春风楼下咱将军踢的那脚吗,你也见识过了,就这本事那个不要命的敢拦着咱将军啊。” “是啊,将军真是咱梁军第一猛将。” 高大亲兵看着前方黑衣黑甲的高大身影,眼中充满了崇拜。 “啊切~~~靠,烤着火怎么还这么冷?” 几十里外的山谷里,沐浴着在山谷中呼呼作响的秋风,洪军门烤着火,又把身上的大敞紧了紧。 “迩君,天晚了,你冷吗?”马上的秦牧玄温柔地问向怀中人儿。 “秦哥哥,迩君不冷。”说完丛迩君害羞的又往秦牧玄怀里缩了缩,把头埋进了秦牧玄宽阔的胸膛里。 灯火阑珊、人流如梭的街道之上,二人一马慢行于长街之上。 时隔一日,随州城的百姓们再次目睹了长街之上这一红装玄甲的美景。 人来人往,路漫漫,长街熙攘,携君思,玲珑红装,与君行。 自此,随州城就一直流传着这么个浪漫的故事,有许多的年轻情侣喜欢在这秋夜里在这条长街之上流连,听着老人们讲述这段将军与佳人的美丽故事。 一行人回到了吕宅门前。 “小钱,今晚留下六人在此守卫吕宅,明日你找些工匠,将院墙修补一下,再找一队人来保护我妹子。” 秦牧玄把丛迩君抱下马,对旁侧的小钱吩咐道。 “是,将军大人放心。” “小姐~~小姐,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在家等候的小秋,听到门外马蹄声,急切得打开门直跑了出来。 “老爷,小姐欢迎回家。”小秋跑到近前,欢喜地说完,抿着嘴,眼里噙满了泪花。 “咱不哭,秋儿。”丛迩君给小秋拭着泪,拉起她的手。 “迩君,走,咱回家。” 秦牧玄也是顺杆爬,牵着丛迩君的小手。就这样三人一起跨入主堂。 喝着小秋倒的茶,吃着可口的点心,秦牧玄、丛迩君、小秋真如家人般围着案台其乐融融地畅谈着,直到小钱跑入堂中在秦牧玄轻声耳语。 “对啊!”忽的想起徐府里还有二人在等他,秦牧玄起身,虽有不舍但还是辞别了丛迩君匆匆与小钱回到了徐府。 一到徐府内,秦牧玄先是去后院查看胡一刀两兄弟。那两人身上的伤军医早已给处理过了,此刻两人耷拉个脑袋被牢牢捆在后院大树上,旁边站着一队盔明甲亮的兵士看守着。 “将军大人,军医给胡老二看过了。这胡老二肺部受伤不轻,是死是活就看今晚了。军医说他会全力救治,尽量保他条性命。”林富贵据实禀告秦牧玄道。 “这胡老大还好,胡老三眼睛确实是没救了。”林富贵继续给秦牧玄讲述着另外两人情况。 “哼~~你们给我看好这两位,别半夜冻死了。明日一早,我亲自提审他们。” 秦牧玄盯着捆在树上的胡家兄弟二人,忿忿地挤出一句: “敢打我妹子主意,准备受苦吧。” 接着秦牧玄又去了地窖,把苏千户请了出来一起去了堂屋。 堂屋中王张二人正在无聊地喝着茶。 “二位久等了,本将来迟,多多包涵。”秦牧玄满面春风地招呼着二人。 “将军客气了。”二人见秦牧玄前来,也是起身相迎。 “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本人好友苏河,在随州城经营酒楼十数载,可是咱随州城头块金字招牌的‘忘仙楼’的大东家。”秦牧玄向二人介绍起身旁的苏河。 三人互相寒暄了片刻,苏河做东,邀请秦牧玄和王弈秋张元泽一同去往醉仙楼吃酒。 四人与几名亲兵一起谈笑风生地一同去了随州城最大的酒楼——忘仙楼。 第59章 武学奇才 “王德!王德!” “来了来了,大将军有何吩咐。” 王德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火怎么还没灭。都烧了一整天了,你他娘的不会是等着下雨吧。” 大将军斜瞟向深低脑袋的王德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涅,这货与秦牧玄根本就没法比啊。忙活了一整天,这火势依旧不见小,难道非等它烧光不成?” 大将军看着一身脏兮兮,衣服还被烧了几个破洞的王德,心里既生气又无奈。 “哎~本就不该拿他与秦侄比。”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大....大将军,火应该快灭了。城....城门已经能靠近了,只是城砖被烧了一天,着实危....危险。” 王德结结巴巴地向大将军禀报。 “还快灭了,你也好意思说,是没啥能烧了吧!” 大将军气的在大帐里直打转……转了两圈,大将军神情有些落寞,努力深呼吸了几口,稳住身形吩咐道: “哎~~去吧,去吧。让所有人再加把劲儿。人手不够就去调,器械不够就去找去做,总之给我快点灭了这该死的火。” “是,末将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火给灭喽,大将军您就瞧好吧。”王德抱拳神情坚定的回应。 “行了行了,你也注意安全,去吧。” 大将军挥了挥手,王德退出了大帐。 “大将军啊,不用着急,不是说北凉军已经撤走了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大将军身后传来: “这么大的火除非老天爷来场大雨,否则哪能这么快就灭了” “哎~~多好的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啊。哎~~是我太贪心了,战场之上风云变幻,这个结果想必也是很好了吧。” 大将军幽幽地望向帐外出了神。 “喝!”“喝~~~” “哈哈哈~~~” “将军海量啊!” “王老哥,苏老哥,张兄~~张兄......,本将再敬你们一杯。” 此刻随州城中最大的酒楼忘仙楼上,杯盏交错,宾主尽欢,一副欢乐自在的热闹场面。 秦牧玄和王弈秋二人勾肩搭背说着话,张元泽趴在桌上已经不省人事,苏河则津津有味地在吃着菜。 “小钱!小钱~~~~”秦牧玄大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小钱凑上前来。 “附耳过来。”秦牧玄挥了挥手。 小钱把耳朵凑了过去。 “你今晚........千万记住了。” 一脸微醺的秦牧玄给小钱小声吩咐道,眼中却有金光闪过。 “哈哈~~张兄~~张兄。”秦牧玄轻拍张元泽:“哦~~这么快就睡了。” “小钱啊,把张兄送回徐府,安排个好房间让他......继续睡。” 秦牧玄大声吩咐道,神情尽显醉意。 “是,大人”说完小钱和一个亲兵扶着一滩烂泥般的张元泽,出了房间。 “来~~来,张老哥,在走一个。”秦牧玄又把大胳膊搭在了王弈秋肩头。 “不了,将军大人海量,在....在下真的不行了。” 王弈秋频频打着酒嗝,一脸沱红,说话还在晃着脑袋。 “王...老哥啊,兄弟我问你个事。你看兄弟我能不能修炼你们门派的功夫啊,”秦牧玄趁着酒醉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做个外门弟子也....也行啊,我对你们的武功向往的紧啊。” “武功.....秦老弟还用的着学我们太清剑门的功夫,你都准一流了,内功心法都....都固定了吧。” 王弈秋还在不住的晃着脑袋,似乎这样能清醒一些。 “内功....心法,我没学过啊,那是啥....”秦牧玄又凑近了,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 “没.......学过。”王弈秋脑袋突然不晃了,他咽了口外溢的酒水。 一双惊异的眼睛转向了秦牧玄,眼中似乎没了酒意。 “老哥....盯着我干嘛。我所说非虚,真的啥子内功.....不会”秦牧玄一脸无辜。 王弈秋一把抓过了秦牧玄的手,拉开袖子,伸出两指按压在秦牧玄手腕上。 “我又....又没病,你...号啥脉的,老子强壮的像头牛...哈哈哈哈~~~”秦牧玄抽回了手,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真....真的没有,天赐武帝,这是真的!!传说是真的!!” 王弈秋眼神有些呆滞,似乎又有液体由嘴角流出。 “啥?老哥你……你说啥?”秦牧玄又凑近了。 “没.....没什么。秦老弟没有内力手段居然也是如此了得,佩服佩服。” 王弈秋用衣袖掩口,既擦去嘴边污秽,又掩住心中猜想。 他也不能确定,那毕竟只是个传说。 “秦老弟,想学本门武学,也是要测试天资的,这样吧,看到你旁边的那个木凳了吗。” 王弈秋指了指一旁的木凳,那是一个红木雕琢的鼓凳。 “看....看到了吗?砸了它!”王弈秋指向鼓凳,不停挥动衣袖比划着:“老弟拍它一掌试试。” 他想再试试秦牧玄。 “这鼓凳……没问题吧,苏老哥~~~苏老哥。” 秦牧玄看向正在那悠闲吃鱼的苏河。盘中的鱼肚已被生生掀去了一层。 “没问题,拍再多咱酒楼都有的是。” 苏河还算清醒,看他那体型就知道是酒中豪杰。 “等等,有个要求,不能一下拍碎喽,那不算本事,我门外门弟子都能做到。” 王弈秋拉住了要一巴掌拍下去的秦牧玄。 “要拍而不碎,只打烂拍击的那一小块才算本事,可入我内门。” “哦~~~还嫩多讲究,好,我试试。” 秦牧玄站了起来,拉开了架势,眼中有金芒闪过。 “啪~~”一声响起,声音并不大。 “呦~~~还真难啊,我再试试。”秦牧玄移向一旁再拿出个鼓凳来尝试。 此时的王弈秋目光再次呆滞了。 只见刚被秦牧玄拍过的鼓凳依然立在那里。凳面上完好无损,一点被拍击过的痕迹都未留下。 但见那鼓凳的下半段,也就是凳子腿的部分,已经是一地的碎屑木渣了。 “内劲传导!不不,他没内力,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明白了~~” 王弈秋猛然想起那个可怜的胡老二。 军医说他,只是肋骨断了几根,胳膊问题不大,致命之处来自于肺部承受了巨大的震荡。 “应该是这秦将军仓促间回击没控制好,如果让他有所准备,胡老二的肺部估计会被震成浆糊。”王弈秋不禁瞥了眼摇摇晃晃走去找凳子的高大身影。 “怪物,武学奇才,弄不好真的是天赐武帝之资,我要赶紧回去禀告师尊。要出大事了~~~。” 第60章 秦魔王的武道之路 在这个武侠的世界上,一个人要修习武道,当然是在适当年龄开始修习最佳。最好选择从八到十岁时开始学起。太早了骨骼筋脉不全,会损伤根基。太晚了,则骨骼筋脉已经定型,武道进境有限。 照理说像秦牧玄这般——已过束发之年的,就只能学些粗浅的皮毛功夫,想要求得高深的武学已是奢望了。 但事情总有例外。有些人即便是修炼的年龄晚了,也能凭借极高的武学天赋习得高深武学,也是能有所成就。 这就要提到“天赐武帝”了。正如此名字表面的意思,是老天爷赏赐的武帝强者。 天赐武帝是一种逆天的武道资质,拥有这种修炼天赋的人据说是不管何时修炼,运用何种修炼方法,都必然进境神速,最终都会达到这个世界个人力量的顶点——武帝。 而此刻酒已醒了大半的王弈秋就严重怀疑眼前的这名少年将军就是这种逆天妖孽。他可以肯定,秦牧玄刚才的那一击未使用一点内力,他离得这么近是不会感应错的。 力量,纯粹的力量。那是把力量发挥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把力量控制拿捏入微的境界。可以不伤表面分毫,却把力量传导到后面爆发的能力!这是如何做到的! “而我也只能靠内力传导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王弈秋世界观有些崩塌了,要不要这么欺负人,自己苦练寒暑二十余年才只能达到如此功力,可在天赋面前就啥也不是。 心塞~~想哭,王弈秋鼻子酸楚,眼眶湿润了。 “老哥~~老哥,看着,我再来一次。” 秦牧玄的大喊大叫止住了王弈秋的悲伤。 秦牧玄拉开了架势,大喝一声“嘿~”。 “啪~”这次击中的声音更小了些。 秦牧玄看了看,摸了摸脑袋,似乎不是很满意。 这次还不如上次呐,凳子纹丝不动,凳腿也是毫发无伤。 王弈秋眼睛都直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秦牧玄又去找凳子了。 “老弟~~~老弟,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王弈秋连忙叫住了秦牧玄。 “咋地了,我还没成功呐,你别说还真难。” 秦牧玄执意要再试一次,王弈秋连忙过去拉住了秦牧玄: “真不用了,秦老弟已经很厉害了,老弟有时间跟我去趟太清剑宗看看,我将你引见给我的师尊。他老人家最是喜欢像老弟这般的年轻英雄了。” “真的!那我能学习你们门派的武功吗?”秦牧玄听完有些惊喜地说。 “这老哥我做不了主,但以老弟的本事,我想应该是没啥问题的。师尊他老人家能做的主,老弟见了我家师尊好好表现就是了。” 王弈秋也不敢打包票,一切要等通知了师尊,让他老人家拿主意。 “师傅他老人家厉害不?武功一定高得吓人吧。” 秦牧玄就是个顺杆爬的性子,人还没见到,师傅就先叫上了。 “那可不?师尊他老人家可是咱梁国屈指可数的几个武帝强者,人称‘太清至尊’,你说厉害不厉害?”王弈秋没听出秦牧玄话里占的便宜。 “武帝,那是啥?”秦牧玄一脸的白痴相。 “老弟,武帝你都不知道啊!”王弈秋有些惊讶于秦牧玄知识的匮乏。 “来来~~老哥给你详细地说说。”王弈秋向秦牧玄招了招手。 秦牧玄挨近了,就差摇尾巴了。 “这武帝啊,就是咱武林对于武道顶点的称呼,武帝之下依次是武王、武尊、武侯、武师、一流武士、二流武士、三流武卒。大概就是如此分的。据说武帝之上还有等级...... “我就知道再往上还有个武仙......那是传说中的存在。相关的记载也仅仅只有二十五个字的描述而已,至于其中的真伪更是无从考证了。那不过都是传说中的等级了,谁也没亲眼见过。” 王弈秋把武道等级划分给秦牧玄大概科普了一下。 “师傅他老人家这么厉害啊,有空真要去拜见拜见。”秦牧玄一副神往的样子。 “不说了,接着喝~~~” 回过了神,秦牧玄继续招呼着王弈秋喝酒,一旁的苏河仍然在吃着菜。 没过多久,几个亲兵把喝的不省人事王弈秋抬出了房间。 “大人,您吩咐的都办好了。”小钱凑上来小声禀报。 “干得好,哼~~希望那家伙老实点,如果不老实,本将倒是是不介意再杀杀人立立威。”秦牧玄一脸的阴沉,周身杀意四起。 苏河仍然在悠闲的夹着菜,不时地自斟自饮几口。 “苏老哥,老弟得罪了,您可别介意。” 小钱走后,秦牧玄对着苏河抱拳一礼。 “没关系老弟,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不动手我也会的。”苏河吃了口菜,菜早已凉了。 宴会散去,两个侍女进房间收拾。 “呀!这个凳子怎么下面都碎了,东家是不是又长胖了,这么结实的凳子都给压碎了。” 一个侍女看到被秦牧玄拍碎了那个鼓凳惊讶地说道。 “就是,东家真是太重了。将才在下楼时,不知你听到没?”另一个侍女凑近说。“整个楼梯都在响,怎怕楼梯就这么断掉。” “呀!你瞧这里。这个鼓凳面上怎么有个如此大的手掌印啊。” 说着先前那个侍女把小手放在了那深深的手掌印上比划了一下,她小声嘟囔着: “是雕刻上去的吗?以前怎得没见过,雕刻的好精细啊!似乎都能看到掌纹。” 她的小手仅仅只有那手掌印的掌心大小,另一个侍女不禁不住惊讶地捂住了嘴。 正当侍女把那个鼓凳抬起来时。 “噼噼剥剥~~”一阵的低响传来。 那把精致的鼓凳竟然在那一瞬间碎成了一地的木屑,唯独留下了那个深深的手掌印还完好无损。 “呀~~~”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忘仙楼二楼包间里传了出来。 清晨的阳光,划破了夜的宁静,照亮了随州城巍峨城楼的飞檐。 “报~”一个亲兵大清早就敲响了秦牧玄卧房的大门。 “进来。”房间内传出了秦牧玄的声音。 亲兵推门而入。 “大人~~~不好了,城北,城北着火了。”那个亲兵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 “报~”有一个亲兵冲了进来,来人是小钱。 “大人,人抓到了,如您所料。”小钱一脸的兴奋。 “东西呐?”秦牧玄焦急地询问道。 “东西都被林校尉及时抢出来了。”小钱一脸崇拜地看着秦牧玄。 “干得好!走,看看去。”秦牧玄拍了拍小钱肩膀,满面春风地跨出了卧房。 第61章 大军将至 “报,将军大人,大军前哨已至南门,想来立川关大火已灭,张将军叫你去南门商议大军入城事宜。” 一个传令兵匆匆地跑入院内,见到秦牧玄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 “好的,我这就去。”秦牧玄回应道。 那名传令兵退了下去。 “今儿个真是好事盈门啊。”秦牧玄深呼吸了一口,神清气爽。 “小钱,抓的人现在何处?”秦牧玄问向身旁的小钱。 “回大人,那人正好也在南门口,是刚抓住。”小钱答道。 “好呀,你瞧瞧,我说今天好事多吧。都不用多跑一趟了。你,去通知林校尉,把东西带到南门来。走,去南门。”秦牧玄吩咐一名亲兵去通知林富贵。 秦牧玄则和几个亲兵骑上战马,一路往南门而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南门。 “大人,人就绑在城门洞边。”一下马,小钱给秦牧玄引路。 “走,先看看他。” 秦牧玄和一众亲兵大步走向南城门门洞。 “我靠,这么大味啊,臭死了。” 刚到门洞口,秦牧玄就被一股恶臭熏得一个踉跄。 只见一人坐在城墙根,那人双手双脚都被绑得结实,神情颓废,目光呆滞地看着身前的地面,身侧站着两个持刀兵士看守着。 “呦~~早安啊,李百户,你这是咋搞的,大清早掉粪坑了啊。”秦牧玄捏着鼻子靠近了些。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今早我们严格盘查了往城外运泔水大粪的车,这家伙果然躲在里面,还是藏在大粪桶里的,真是个狠人啊。要不是将军大人叮嘱,还真有可能被这家伙溜了。” 小钱对于秦牧玄的神机妙算真是佩服极了,诉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声音高低顿挫,就像个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只不过是捏着鼻子说的。 秦牧玄看向整个人都不大好的李百户,不屑地笑了笑,说道: “李百户,你是个明白人,该说什么都应该知晓了吧。” 李百户依然呆若木鸡地看着身下自己的身影。 “这夜影司的刑讯手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是由我来问你,还是将你送去那夜影司?现在不急着回答我,仔细斟酌,待会我再来问你。” 说完,秦牧玄下意识欲要拍拍李百户的肩膀,但悬在半空的手马上又收了回来,实在没法下手啊。 “你们两个,想法子给李百户用水冲冲,”秦牧玄摇着头嫌弃地指向墙根给两个亲兵下令道。“把他带到那边城根去,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是,将军大人。”两个亲兵应是。 说完,秦牧玄再没看李百户一眼,径直上了城楼。 “张将军,早啊。”城楼上一见到张启元,秦牧玄热情地上前招呼道。 “哦,是秦将军啊。来,”张启元招手吩咐站于一旁的兵士。“给秦将军汇报下大军情况吧。” “秦将军,立川关大火已于昨夜亥时扑灭,道路清理寅时末完成,大军已拔营出发,午时左右即可到达随州城。”那名兵士禀报道。 秦牧玄见那人衣甲上不少地方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露出布料的部分也成焦糊状。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秦牧玄挥了挥手,那名兵士退了下去。 “张将军,下官年轻,经验不足,大军入城之事还要劳烦张将军了。”秦牧玄对着张启元抱拳一礼道。 “可是....秦将军。”张启元面露难色,这秦牧玄好歹也是这城中主官,哪有一见面就先撂挑子的。 “张老哥,不是老弟我偷懒,我院子里这几日抓了好几个牛鬼蛇神都还未来得及处理呢,”秦牧玄凑近了小声给张启元说道。“这不,今早城门口又抓了一个,这实在是忙不过来啊。这些人都与此次随州城失陷有着莫大的关系。咱们大军能不能再立个锄奸之功就看如何撬开他们的那张嘴了?” 说完秦牧玄再次躬身行礼:“还请张老哥体谅,这大军入城之事就劳烦老哥了。” “真的!这随州城是因为内奸失陷的?”张将军有些难以相信所闻之事。 “此事非虚,具体还在审讯中,夜影司的人已经在记录口供了。不瞒老哥说,城下抓住的那人正是夜影司的叛徒,”秦牧玄轻声耳语道。“老哥你想想,这随州城是何等的坚固,怎得失守地如此之快?” “好!好,你忙去吧,这里全交与我了,大将军到时我会遣人通知你。”张启元听罢,胸脯拍得啪啪响说道。 这大功一件,肯定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张启元是知道秦牧玄为人的。 “那我先去审人了,一切劳烦老哥了。” 秦牧玄拜别张启元,匆匆下了城楼。 “李百户,想好了吧。”秦牧玄俯视着神情落寞的李百户。 此刻的李百户从头到脚一身的水,不断地有水滴从他那蓬乱的头发上滴落,活像个被抓上岸的水鬼。 李百户对于秦牧玄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站在墙根一声不吭。 “好,没想好的话我来帮你捋一捋。向北凉走私铁器是个啥罪,你不会不知道吧;引北凉军入城是个什么罪,勾结盗匪是什么罪,这几条加一起抄家灭族不冤吧?”秦牧玄掷地有声的对李百户说道。 “引敌军入城的是陈太守,别血口喷人。”李百户突然怒声说道。 “陈太守,人家好歹是个文官,封疆大吏,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奈何得了他?可这事朝廷总要给个说法吧,那就只好委屈你喽,虽然这帽子大了些,但也就你能勉强戴上了。”秦牧玄带着一脸和煦的微笑说道。 李百户一身湿透,本就觉得寒冷,听完秦牧玄的话更是寒透骨髓。 “延时烧了李记金铺,自己藏在泔水车里出城,声东击西,毁灭证据,好算计啊。”秦牧玄玩味地瞅了瞅李百户。 李百户眼皮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 “人没跑掉,东西吗,自然也没烧掉。” 秦牧玄在一步步地摧毁着李百户的心理防线。 对于这种本就做着情报工作的老油条,不让他彻底地绝望,他是绝不会说半个字的。 “好了,既然你不想说,那这些罪状已经足够砍你全家老少的脑袋了。你儿子去岁科举成绩不错吧,乡试第二吧,前途无量啊。恭喜恭喜了。” 李百户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颓然坐在了地上。 “将军大人,东西拿来了。” 此时林富贵和两个兵士扛着两个大包裹跑了过来。 秦牧玄欣然打开其中的一个,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烧焦一角的账册,将它轻轻置于颓坐在地的李百户面前,那本账册在秋风中无力地翻着页...... “看到了吧,这些东西基本完好,别耽误本将时间,该怎么说,你明白了吧。在这里奉劝一句,你要有本事就把罪责全推与陈太守。但记住,要有足够证据哦,乱攀咬对你更没好处。懂了吗?”沉默片刻,秦牧玄拍了拍李百户的肩膀。 “在下知道了。”李百户吐出了弱不可闻的几个字。 “不瞒你,你是死定了,谁都保不了你,我不杀你,也有人要杀你全家。表现好点,本将可以保你儿子性命,本将从未食言过。” 最后,秦牧玄在李百户小声耳语。 听完后李百户有些恍惚,但目光始终未离眼前之人。 秦牧玄又是拍了拍李百户的肩膀,与李百户对视了下,用眼神给李百户吃了个定心丸。 “走,带上他,回徐府。”秦牧玄上了马,带着一众人朝徐府而去。 “接下来,有的忙了。”秦牧玄心中想道。 第62章 收服 回到了徐府,秦牧玄让人把李百户看管起来,自己先去了后院。 胡家两兄弟仍然是捆在后院大树上。一夜过去,这胡老大还好,胡老三状态就不太妙了。 绑在树上的胡老三此刻低垂着脑袋,眼神涣散,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什么,不时地还大声喊叫两嗓子。 嘿,这小子还开始装疯卖傻了。秦牧玄俯下身子,凑近查探,胡老三嘴中仍小声嘀咕着,但脸上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秦牧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真是烫得很。这家伙真的在发烧说胡话! “把胡老三解开,抬屋里让军医给瞧瞧吧。” “是,大人。” 身后两个亲兵忙上前两把胡老三解了下来,抬着胡言乱语的胡老三去找军医了。 “三弟!三弟!”胡老大看着老三被抬走,眼睛红红的,发出了无力沙哑的声音。 “魔.....鬼,我三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想从我这得到一个字。” 胡老大怨毒地看向秦牧玄。 “你绑我妹子,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与我谈条件?实话告诉你,你二弟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这武功吗……恐怕日后就是个痨病鬼,能活多久就看老天了。” 秦牧玄心平气和的说道。 “二弟!哎~~是大哥害了你啊。” 胡老大目光有些呆滞,眼眶里饱含泪水。 “我确是有办法让他多活几年的。想不想听听看?” 秦牧玄背着手低头凝视胡老大的眼睛。 “真的!”胡老大绝望的目光里透露出了光芒。 “信不信由你,我也不敢保证,但绝对比一般痨病鬼活得长,运气好的话赖活到七八十岁也不在话下。前提是.......你懂得。” 秦牧玄语气和缓,诱惑力十足。 ......... “说,我有啥说啥,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只要你保住我两个兄弟的性命就行。” 胡老大思索片刻后,牙一咬下定了决心。 “痛快,是条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本将也说话算话,我会尽我全力保你两个兄弟无恙。” 秦牧玄面露笑容,直起了身子,背着手后退了两步。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秦牧玄补充道。 “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尽管说。”胡老大这次确实是豁出去了。 “十年,为我所用,全心全意,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十年后我将还你们兄弟自由。” 来此世间,这是秦牧玄第一次招揽人才,他也想有自己可以信赖的班底,最好是关键时刻能给自己挡刀的人。 “行,没问题,我答应你,主公。” 就算与全世界为敌又如何,只要他们三兄弟能好好活着就行。 其他的,他胡老大就没在乎过。当初母亲把两个弟弟托付给他时,他曾发过誓言——要让两个弟弟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不就是十年吗,老子干了。而今两个弟弟的命都掌握在眼前这个魔鬼手里。哪怕这个将军真是个魔鬼,为了弟弟胡老大也敢与他交易。 “来人,放开胡老大。”秦牧玄对着旁边看守的兵士招了招手。 “是,大人。”两个兵士应道。 随后两人将胡老大从树上解了下来。 “哎,胡老大,你叫胡彦生吧,你两个兄弟叫什么?” 秦牧玄随意地问道。 “回主公话,老二胡彦财,老三胡彦有。”胡老大抱拳回应道。 “生、财、有、道!你们还有一个兄弟!” 秦牧玄思忖着他兄弟三个的名字恍然大悟道。 “没....没了,就我们兄弟三个,俺娘生完老三就病死了,俺爹出征再没回来。一直都是我们三兄弟相依为命的。” 胡老大语气平淡地说道,似乎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这么多年苦过来的人真没把痛苦的过去当回事儿。 在这个战火不息的乱世,又何止胡老大一家这样苦难的家庭,除了那些达官显贵,芸芸众生皆是在无边苦海中挣扎求活。 “你也是苦命之人,好好跟我干,本将保你们衣食无忧。” 秦牧玄拍了拍胡老大肩膀。 “对了,你们这一身本事是咋来的。” “回主公,当年我带着两个弟弟四处乞讨为生,连年战乱,却也是过着那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为了活命,我们加入了一个小帮会,整日偷窃打架,直到一日帮会被一个厉害的番僧给打散了,那番僧看中了我兄弟三人的武道资质,就收了我们做了他的弟子。这功夫都是跟他习得........” 胡一刀回忆起他们三兄弟以前的生活。 “原来如此,时运不错嘛。如今你两兄弟的武功算是废了,日后也只得靠你这个大哥过活了。” 胡一刀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语气坚定: “以后定誓死效忠主公。” “很好,跟我来。” 秦牧玄招了招手,便往前院走去,胡一刀紧随其后。 到了前院,看到苏河正在跟捆在廊柱上的李百户说话。 “老李啊,你这是何苦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夜影司对于勾结地方官员的人是怎么处罚的?” 苏千户一脸惋惜地对着李百户说道。 ........ 李百户仍是默不作声。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我来猜猜,你儿子天资聪颖,学业优良,科举顺利。那陈太守是不是拿你儿子的仕途威胁你了?” 此时秦牧玄带着胡老大走了过来。 “你......”李百户终于蹦出了一个字,眼里充满了惊异。 “这很难猜吗,稍微打听些就能知道,苏老哥有个闺女,但已嫁作人妇,夫家也是一般小商人。恭百户虽有个儿子,但天生有些痴傻。唯独你,有个优秀的儿子,还想走仕途一道,弱点太明显啦,我要是那陈太守也会使这招。” 听完秦牧玄的分析,苏河看向李百户。 李百户没有和苏河对视,头扭向了一边。 “哎~~老李啊,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让你儿子走仕途,指挥使大人也明令不准下属子弟进入仕途,尤其是做文官。你怎么就不听劝啊。哎~~~” 苏河一屁股坐在回廊边,唉声叹气。 “好了,苏老哥,别惋惜了。这人心呐,总离不开一个‘贪’字。”秦牧玄安慰苏河道。“说是为了儿子前途考虑,实际还不是为了改换门庭。” “行了,啥也不说了,李百户,道理我也说尽了。什么仕途,什么门庭咱都不谈,你儿子的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了。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牧玄盯着李百户的双眼,眼中的意思那是相当的明确“聪明点,按我说的做”。 “对了,苏老哥,胡一刀我给你带来了,想问啥就问,他会如实回答的。你只要负责记录口供就行。对不对?胡一刀。”秦牧玄回头看了眼胡一刀。 “主公放心,我有啥说啥,没啥的话,主公让我说啥我就说啥。”胡一刀恭敬地抱拳回应。 “嗯~~”秦牧玄满意地拍了拍胡一刀地肩膀,一副你小子很上道的样子。 苏河则是一脸白日里见了鬼的表情。 第63章 拳法 秦牧玄叮嘱了一下胡一刀,苏千户就开始录口供了。 穿越至今,秦牧玄总是忙活地脚不离地,像现如今这般悠闲放松的时日着实不多。这会儿无事一身轻的他正独自悠闲地在后花园中散步。 庭院深深,已是秋意渐浓。 回廊前的高大枫树哗哗作响,枫叶经霜而赤,颜色有深有浅。深如红霞漫天,灼灼其华,浅的杏黄橙红,与金黄的银杏以及常绿的树木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望之如画,美得令人动容。 秦牧玄只被眼前的景致迷了眼睛。须臾,他深呼一口清新的空气,神清气爽,便沿着蜿蜒小径缓缓而行。 曲折幽径,行至尽头。 拐角处豁然出现一块宽敞的空地。这徐府不愧是随州城里有数的豪宅大府,几进大宅的后院竟还有个小练武场。看来先前的主人宅邸中定有习武的家人。 秦牧玄背着手走进了练武场,伸了伸腰,拉了拉胳膊,小跳了两下。 “最近这身体真是越发轻盈了。” 秦牧玄感觉最近身体比起以往好像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敏捷了。 一个后仰,秦牧玄如同羽毛般轻盈触地就来了个后空翻。 “呼呼~~”随意打出了两拳,似乎都可以听到了出拳的破空声响。 “喂,兄弟。在吗?”秦牧玄站定,在心中向另一个自己寻求答案。“你原本就如此厉害吗,怎么我感觉最近身体愈发强健了?” 又是全力打出几拳,踢了几脚,后院传出了几声破空的闷响。 “这是一个乡下小子练点农家把式能练出来的吗,感觉似乎超越了肉体的极限。难道是我穿越带来的外挂?嗯~~这个可以有。” 看来秦牧玄在自我认知的大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试试那个吧!” 秦牧玄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秦牧玄在练武场中站定,调整了一下呼吸。秦牧玄脑中开始浮现前世看过的一幕幕画面,那些画面如幻灯片一般以慢动作在脑中闪现着,不断变化着…… 迎门三不顾,霸王硬折缰。迎风朝阳手,左右硬开门。黄莺双抱掌,立地通天炮。 ....... 随着那些招式的分解动作,秦牧玄也跟着打起了拳。 挑顶、蹉提、圈挎、炮锤.....一个个拳路如行云流水般打了出来。 招招生风,拳脚爆响,六开八招,大开大合,长短相兼,发劲凶猛。一时间练武场上沙石四起,气势惊人。 这便是以刚猛霸道着称的‘八极拳’。 此时的秦牧玄也很是惊异,以前为了写小说,了解过这种传统的武术,也试图跟着视频教程练过几招,可那练得效果实在不敢恭维。但如今穿越了,脑中只要回顾那些前世看过的拳路,身体便能随之自如、准确、优雅地打出来,且不论是力道还是协调性都是前世望尘莫及的。 不多时,秦牧玄便打完了一套八极拳。在收势之时,秦牧玄脑中灵光一现,顿感灵台清明,身体也是愈加得灵活飘逸。 于是接下来,秦牧玄又开始打起八极拳来,但其中招式变得很随意,不像先前如广播体操般的固定顺序套路。 肩,头,手,肘,随心而出,全身所有部位皆可伤敌。炮拳,撩腿,顶心肘,招式随心而动,气势威猛。动作行云流水,飘逸灵动。 秦牧玄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随心而发,意随心动,似乎连周身的空气都随着秦牧玄的心意流转着。呼吸也是随着招式的发劲有节奏的吐纳,打出的拳招时快时慢,踢腿时远时近。 拳如冲锤,腿如蛇矛。 秦牧玄自己都未发觉,在这快到拉出残影,慢到似乎静止的拳路中,他的身法始终是以圆形行进的,总是以身体的某个部分为轴或画圆或画弧,行进时快时慢。 “好!精彩!。将军打的好拳法。”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场边响起。 王弈秋不知何时已在场边观看,秦牧玄打的拳太精彩了,王弈秋不忍打断在旁侧一直观望,待到秦牧玄如陀螺般旋转着越打越快越打越飘逸时,王弈秋实在忍不住叫好了起来。 “王老哥,早啊。”秦牧玄收势,向王弈秋打起招呼来。 “秦将军,早啊,你将才打的什么拳法啊,甚是精妙,我看了半晌却未看出其中的门道。” 王弈秋说着,眼中异彩连连,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那是我胡乱摸索的拳法,想到哪里就打到哪里,没啥套路,老哥当然看不出奥妙了。” 不是秦牧玄故意隐瞒,要是告诉王弈秋这套拳法叫做八极拳,王弈秋又会问为什么就做八极拳啊,师承何门何派啊,......总之麻烦一个接一个。 “哦~~胡乱打的,嗯~~确实没啥规律,似乎随心所欲,但招式又似模似样......搞不懂。”王弈秋得到这个啼笑皆非的答案,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有一点王弈秋可以肯定,这家伙就是个武道妖孽,随意打出的拳法,单是看看都知道定是威力不凡。 “哎~~~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王弈秋心里再次感叹道。他自己都没发现,最近这几天他叹气的次数尤其的多。 “师兄,你在这儿啊。” 正当两人谈话之时,练武场边又走来一人。 “卢师弟啊,你来啦,伤养得如何?”王弈秋问向来人。 “将军大人好。”卢臻见到一旁的秦牧玄,忙上前问好。 “卢兄好啊,前日误会,多有得罪,万分抱歉。”秦牧玄也是抱拳回礼并对前日之举向卢臻致以歉意。 “将军不必多礼,不打紧的,在下也是有错在先,见将军只是一味地逃跑,让将军误会了。”卢臻一脸微笑地说,甚是谦恭有礼。“将军不必挂怀,在下伤势不重,休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秦牧玄就是那种你狂他比你还狂,你要有礼他比你还有礼的那种人。听了卢臻的话秦牧玄更是感觉亏欠于他。 “这样吧,赔你银子是看不起你,这个东西,不知你可否喜欢?”秦牧玄决定要补偿下卢臻,于是从后腰处掏出四枚飞刀来。 “将军大人,真不用客气,我真无大碍,不必挂心。”卢臻连忙推脱起来。 卢臻没有参与抓捕胡氏兄弟的行动,他是不知道这四枚飞刀的厉害,可一旁的王弈秋看到秦牧玄拿出的飞刀时,额头上都开始出汗了。 “看好了。”秦牧玄演示道。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甩手,四枚飞刀如银色流星一般瞬时飞出,直飞向了练武场边摆放的几个用来训练的木人而去。 “咄咄咄咄~”四枚飞刀几乎同时命中木人头部,由于秦牧玄的出手力量巨大,每枚飞刀都是入木极深只露出了刀柄。 “来!”秦牧玄一声大喝,猛地往回一拉,那四个木人的头颅应声被秦牧玄硬拉了下来。 手一抖,那四个木人头已被拉到了秦牧玄手边。 练功场上一时落针可闻。 卢臻吊在胸前的伤手都在颤抖,张着的嘴巴一时也合不拢了。王弈秋更是狂擦着额头。 “怎么样,这是我专门设计的,刀身精钢打造,其型狭窄,呈流线型.......哦,说了你可能不明白,说直白点就是飞刀飞行中几乎没有声音,并且速度远超普通飞刀,飞行轨迹稳定,总之就是又快有准。” 秦牧玄说着向卢臻展示刀身有倒钩设计的部位: “外加......这里,扎就去就很难拔出来,击中目标还能把目标拽到身边,哦~~对了,这刀后是我特质的鱼线,又细又结实。这飞刀绝对是出门在外,杀人越货之必备佳品。” 秦牧玄就像个资深推销员般在巧舌如簧的推销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杀人利器。 “那天.......”卢臻看着银光闪闪的飞刀,说话都不利索了。 “哦~~那天啊,那天我出门匆忙忘带了,只能随手捡个板砖丢你了。”秦牧玄摸着后脑勺,一副憨厚的模样。 卢臻和王弈秋一起狂擦着额头,脑门都被擦的锃亮。 等秦牧玄吹着不知名的小调回到前院,卢臻依旧捧着那四枚飞刀发呆。 枫香染红,银杏明黄,秋叶瑟瑟,叶落满地。 第64章 忙里偷闲 一路哼着歌,几件麻烦的事半日就摆平了,也即将迎来与大军的胜利会师,秦牧玄今儿的心情着实不错。 溜达到了前院,看到苏千户搬了张桌案正坐在回廊里记录着口供。 “苏老哥啊,真是辛苦你啦。” 亲兵见来人是秦牧玄赶紧添了张木凳。 秦牧玄端着木凳如吃瓜群众般凑了上去。只见苏千户这一会儿正拿着一沓记录好的纸张,边查阅边用毛笔勾勾画画。 “来人啊。”秦牧玄眉间一皱大喊了一声,吓得苏千户那一横都写成了波浪线。 “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赶紧给苏千户上茶啊。还有,多添几个茶盏,给李百户也上一杯,说这么多话,能不口干舌燥吗?” “是,大人。”那亲兵忙跑去倒茶了。 苏千户正要怒视这个捣乱的闲人。正欲甩脸色,忽听他如此说,也只是撇了撇嘴,又继续记录起来。 “李百户啊,老子要你的命真没啥用。只要有理有据地给我把罪责都栽与那陈太守。”秦牧玄用食指轻敲桌案。“倘若能栽到点子上说不定这死罪就能改成活罪了,好好斟酌,拿不定主意的,就多问问苏老哥,明白不?” “在下知晓了,谢秦将军。” “还有你,胡一刀,有事你们三个商量着来。”他忽而正视胡老大补充道。 “谢主公。” 李百户和胡一刀二人都面带微笑向着秦牧玄致谢。李百户也好像又活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光彩。 哪有这样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搞串供的,你想害人也不能这么明着来啊。苏千户三观都碎了一地。 “小钱啊,给李百户松绑,捆在那儿说话多难受啊,放心,现在你让他跑,他都不肯的。” “是,大人。”小钱应是,小跑着过去给李百户松了绑。 于是,接下来,前院出现了诡异搞笑的一幕。 四个人坐在两张桌子边,赵七也被叫来了,众人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着,遇到关键点苏千户就低头写一阵儿,有时李百户还给苏千户指出写的错漏之处。此情此景,哪里像是审讯现场,更像是文人间的茶话会。(实际是大型栽赃现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牧玄,早已被苏千户赶得远远的。 “将军大人,您先忙,您站在这儿他三人放不开,案情想的不透彻。” 苏千户如是说道。 气的秦牧玄只得悻悻地离开了热闹的茶话会。 “小钱,小钱,来来来。” 秦牧玄招手叫住了小钱。 “大人,啥事啊。”小钱凑了过去,一副狗腿相。 “今儿将军大人心情着实不错哎,就是有些游手好闲,这会儿不知道又在打啥鬼主意。”小钱心想道。 “走,咱去吕宅一趟。就咱俩,别声张。”秦牧玄沉声道。 “啊~~大人,公务时间啊。”小钱一脸惊诧地小声说道。 “啪”一个巴掌拍到了小钱脑袋上。 “屁的公务时间,现在又没有监军,要等大军来了那才是没机会了呐。少废话,赶紧的。”秦牧玄故作恶狠狠地放话道。 “好,好。您说啥就是啥。”小钱摸着脑袋应是。 一对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出了徐府。 “小钱,顺便去趟薛记铁器铺,把我那四把飞刀再做一套回来。还有,大军来时记得赶紧通知我。听到没?” 到了吕宅门前,秦牧玄下了马,吩咐起小钱来。 “好嘞,将军大人。”小钱应是,知趣地离开了。 “当当当~~”秦牧玄站在吕宅大门前,给守门的兵士做了个静声的手势,然后整理好衣服,捋了捋头发,感觉一切妥当后,秦牧玄敲响了门环。 “谁啊?”院子里传出了小秋的声音。 “是我,小秋,开门。” “是老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子里慌乱了一阵子。 过了好一会儿,门总算打开了,大门完全敞开,小秋在门后露出个小脑袋,一脸的笑容。 丛迩君立于庭院之中。随意挽着流苏髻,其上斜插芙蓉暖玉步摇,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耳际的红结耳坠摇曳着。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秦哥哥~~”丛迩君行了个万福。 “老爷,请进。”小秋大声的在门后喊道。 呆愣了片刻后,秦牧玄回过神来,跨过了门槛,走过了院中石板路,来到了丛迩君面前。 “迩君,我来看看你。” “秦哥哥,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就来了。” “哦~~今日公事都已办妥,大军很快就进驻随州城了。到时公务繁忙,还有监军在侧,想来看你着实不易了。” 秦牧玄看向身边小鸟依人的丛迩君,很是无奈的说道。 “莫烦心,哥哥何时来,迩君都在此候着。” 丛迩君心中暖暖的,抬头看着秦牧玄英俊的侧颜。 “倘若太忙,需要什么,也可让小钱捎个话儿,我和秋儿能提前给备着。” “小姐,老爷,快进屋啊,别站在这儿啦。” 还是小秋机灵。 “是啊,秋儿快去准备……还有,把咱买的松子多备些来,秦哥哥定会喜欢的。” “好的,小姐。” 今日她虽穿着简单朴素,却也难掩她那温软恭顺的气质。秦牧玄望着丛迩君的姣好的背影,真是愈看愈欢喜。 “呜呜呜~~~”一阵军号长响。 随州城外,草地与山峦交接之处,慢慢浮现出了一片白色与红色的影子。 “报~将军大人,大军一至城外五里,少顷后便可到达城下。大将军有令,待大军扎营完毕,三通鼓响,中军聚将。” 一名哨骑,单膝跪在张启元面前,向他传递大将军命令。 “好,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那名哨骑恭敬地退了下去。 “打开城门,洒扫街道,准备迎接大将军入城。”张启元下令道。 一名亲兵连忙跑到城垛口,冲着城内门洞大喊。 “打开城门,洒扫街道,迎接大军。” 随后城头上早就准备好的两队兵士也吹起了苍劲有力的军号。 “呜呜呜~~~”低沉浑厚的军号声传出了城头,随风穿过了草地,回响在远处山峦之间。 “卡拉拉”随着一阵机扩响动,随州城那沉重的千斤闸缓缓升了起来,厚重的城门也在两队盔明甲亮的兵士合力下缓缓打开了。 大军在侧,没什么好担心的。关闭月余的随州城南门今天白日里完全敞开了,也不会再被关闭。自此,随州城正式回到了梁国怀抱。 城内一下子热闹起来,很多人都走上街道,开始打扫街道,街道两旁的楼上,平日里晾晒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店铺门上也开始披挂红绸,到处一派如同过节般的欢乐场景。 “张将军,下官没来迟吧。” 秦牧玄也跑上了城头,举目眺望城外,大军已经开始在扎营了。 “秦将军,你来的正好,待会三通鼓响后,中军聚将,咱们一起去参见大将军。” 张将军打量了下秦牧玄,见他军容还算得体,接着对秦牧玄说道。 “好嘞,待会当一同前去。” 第65章 圣旨到 “咚咚咚~~”一阵聚将鼓响后,中军大帐内已经站满了大军中所有营级及以上的主官。乌泱泱也是不少的人,按军阶高低站成了两排,分左右站在大帐主座两旁。 如今也属高级将官的秦牧玄站在了张启元这个右军主将的身后,回头再看看队尾,宁北军也有两人入列,一个就是投笔从戎的齐校尉,另一个就是跟着秦牧玄屡立战功的林校尉。 大将军此刻正襟危坐在大帐主座上,旁边一个小凳上坐着刘公公,其身后站着个青衣小厮,官气模样,搞不好还是个小公公。 “今日聚将,首先是要庆祝一下北凉军撤军,根据探马来报,北凉军已于今早完全退出我梁国国境,此次我军在经过月余激战后,已成功击退北凉大军。诸位将官皆有力战之功,本将军以写好立功文书送至京城,相信万岁看后,在场诸位皆有升赏。”坐在主位的司徒大将看向下面的一众将官,面带笑容地说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待会啊,诸位与我一同进入随州城,城内百姓为了犒劳王师,准备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城中酒楼茶肆、秦楼楚馆对我军皆有优惠,接下来三日我军兵可分批入城,除警戒部队外全军放假三日。军中亦伙食翻倍供应。”大将军红光满面地说出了第二个好消息。 众将在下面也是个个面露喜色,都在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着。 “安静,安静。”大将军挥手压了压现场躁动的气氛,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刘公公。 “吭~~”刘公公干咳一声,慢慢站了起来。 刘公公身后侍立的小公公手托一黄绸覆盖的托盘,走到刘公公面前,双手托盘于前。 刘公公慢慢悠悠地揭开托盘上覆盖的黄绸,小心叠好,恭敬地置于托盘一角。 黄绸下是两个明黄色的卷轴。 刘公公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其中一卷。 “圣旨到,跪接圣旨。”刘公公用尖细的嗓音唱和道,语气居然显得有些铿锵有力。 帐中武将包括大将军一起单膝跪地,开始秦牧玄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前面的张启元拉了他一把,他才赶紧跪下。 刘公公也不以为意,瞥了一眼满脸茫然的秦牧玄,只是嘴角弯了弯。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有北凉小国,不知礼教,不习教化,野蛮成性,犯我边境,掠我财货,杀我子民,天人公愤之,我皇屡次规劝无果,遂征伐大军十万代天惩之。...........” 接下来,那冗长的话语使秦牧玄都听得快睡着了。大概就是些朝廷上下一心,君臣用命,北凉军怎么狡猾残暴,我梁国军怎么英勇无畏....巴拉巴拉的长篇大论,直到最后,才讲到了重点上,原来是秦牧玄拿出的《伤病护理纪要》和设计的新式武器被大将军写成奏折传回了朝廷。 “兵部会同吏部等有司议论军功,不日呈与圣裁....” “靠,说了半天还没想好该怎么升赏有功之臣呐,切~~~白听了这半天,真磨叽,在这水字数吧。”秦牧玄撇了撇嘴,在心里吐槽道。 “宁北军昭武校尉秦牧玄,回朝,觐见天子.....” 这是说让我进京见天子接受封赏啊,好啊,不错不错,嘿嘿嘿~~~要发达了。眼皮都快耷拉下来的秦牧玄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来了精神。 秦牧玄偷眼瞧了下刘公公,却正巧与他四目相对,于是赶紧低下了头,但心中暗自发毛,原来这刘公公也在注意自己,不过总挂在他脸上的那个笑容是什么鬼? “钦此~~秦将军接旨。” “臣秦牧玄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大将军单膝跪地双手接下了圣旨。 “圣旨到,跪接圣旨。” 刘公公又呈出第二个黄色卷轴,缓缓展开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有御史台御史参奏,镇北军左军游骑将军付满川,贪污军饷,虐待士卒,虚报军籍,........” 被那些像苍蝇般恶心的御史言官盯上,这家伙是要倒霉了。一众将官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付满川身上,他现在就是长了满身的嘴也难自辩了。 “有兵部,夜影司配合刑部彻查,付满川入京自辩。”刘公公继续念道。 听听,自辩,咋自辩,还有夜影司那个阎王殿也参与查案了......众将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向付满川。 排在众将末尾的刘校尉用错愕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姐夫——付满川。 “完了,完了,姐夫这下子可要完了,回头得赶紧通知我姐,见势不妙就先下手分家产。”可怜的付满川还未被正式问罪,就已经有人开始惦记他的家产了。 “钦此,付将军接旨吧。” 刘公公看着付满川,话语间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 “臣付满川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付满川喉间哽咽,双手颤抖地接过圣旨。 “众将平身。”刘公公收起卷轴轻轻放入托盘中,一众将官纷纷谢恩起身。 “好了,今日军议到此,诸将各自回营,三通鼓响后大营前聚将,与三军亲卫营一同入城,诸将回去准备下吧,记住,要整肃军容,拿出我大军的威风来。好了,散了吧。”大将军最后叮嘱了各营主将。 “宁北军秦将军留下。” 秦牧玄正欲随一众军将出营,却被大将军出言留下了。 “大将军,刘公公,找下官何事?”待一众将官退出大帐,秦牧玄抱拳向着帐中两位上官问道。 “拿出来吧。秦将军。”大将军向秦牧玄伸出了手,一旁的刘公公也是玩味地看着他。 “......啥?”秦牧玄一脸无辜相。“下官......不知啊” “口供啊,装什么傻,你别告诉老夫你未带于身上。”大将军眉间皱起,假装怒道。 “哦~~将军说是此事......”秦牧玄嘴角扯出坏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 “怎么样!刘公公,我说这小子定会把东西带在身边吧。将才老夫若不留他,他自个儿也会找借口留下来的。”大将军回头冲着刘公公笑着说道。 “这小子就是报仇不隔夜的性子,一有机会定会坑仇人一把的。” “还是大将军了解属下爱将,佩服佩服。”刘公公陪笑道。 大将军展开册子逐条细读,越看越慢,越看脸色越阴沉。 看至末了,大将军才缓缓合上了册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将册子呈给了刘公公。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片刻。 “好大的狗胆,陛下定不会放过这等乱臣贼子。”刘公公重重合上册子,满脸通红地愠怒道。 显然这整本册子还未看完,刘公公已气得七窍生烟了。 “秦将军,人证是否都看管妥当,可还有物证?” 大将军询问秦牧玄道。 “回大将军,人证已经看管妥当。现关在城中我的临时大营中,由我宁北军最精锐的兵士看管。至于物证方面,”秦牧玄详细地与大将军一一禀告。“是一份陈太守亲手签发的密令,这也是陈太守留下的唯一物证了,是从一个深得他信任的惯匪胡一刀那里获得的。” 这陈太守狡猾至极,秦牧玄一直没能找到足够的物证,直到他成功策反了胡一刀后才从他那里得到了宝贵的物证。 “那胡一刀确实是有些本事的,现已归顺了朝廷。还有下官此次偷袭随州城得手,俘获北凉军高级将领一名,那名被俘敌将已经开口,证实陈太守确与那北凉军有所勾结,相关口供也在这本册子里。” “很好,干得好,有了这些证据,足够治陈太守的罪了。这里面的随便一条最终都能使他永不翻身。”大将军意味深长地看着秦牧玄,满眼的欣赏之意。 “原来此次我梁国丢城失地,都是拜此内贼所赐,圣上定然会严惩此贼,秦将军又为我梁国立了一大功,圣上定会重重封赏。” 刘公公也是欣赏地打量着眼前这年轻的将军,那眼光扫的秦牧玄浑身发毛。 第66章 入城庆典 “咚咚咚~~”大营之中又是一阵鼓响。 营门前是一片旌旗招展,彩旗飘飘。镇北军所有入品阶的将官都聚集于此,每个人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个个换上了崭新的铠甲,人人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将官队伍后,是列好了四排的亲兵营队伍,每个人也是盔明甲亮,满面红光。 当第三轮鼓声响起后,领头的一个高大威猛的执旗手,举高了一面红色的镇北军大旗开始向着随州城走去。 他的身后是个一手执着“司徒”字样的黄色将旗,一手牵着大将军战马的亲兵。战马之上巍然坐着镇北军主将司徒大将军。 青衣小公公也牵着一匹马,马上当然就是那刘公公了,他与大将军并行在路上。 大将军后面跟着的是由各自亲兵执旗的一众镇北军将官。 此时大营中响起了激昂而有节奏的战鼓声。 “也许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行军进行曲吧,”秦牧玄随着鼓点晃着脑袋,不由得想起了后世大阅兵的进行曲来。“也不错啊,蛮热血的。” 队伍很快就到了随州城门前,大将军在马上举手示意停下,此时战鼓声也戛然而止了。 “呜呜呜~~”取而代之的是城楼上,低沉的军号声,以表达欢迎尊重之意。 军号声停止后,一个一身吏员服饰的人来到大将军马前。 “小人,太守府典吏魏琮之,代表随州城全体官员、百姓恭迎王师入城。” 那人说完,对着大将军深深一礼,而后恭敬地退到了旁侧站立。跟着其身后的一众城中名流宿老也依次报名行礼后退到了路边。 这随州在陷落的那晚,有品级的官员一下跑了个精光,只留下个小小的太守府老吏没能跑掉,所以此次的入城式,也只得由他来代表随州城官员了。 接受了众人施礼的大将军,坐在马上脸上无喜无悲,一脸的威严气度。 “大军入城。”大将军向前挥了挥手,队伍又开始向着城门缓缓移动。 “奏乐——” 那名老吏在队伍开始行进后,对着城门边的乐队大喊道。 与庄重肃穆的军乐迥然不同的欢乐喜庆的音乐响起了。 骑在马上走在队伍前列的秦牧玄,听着那喜庆的音乐,突然有种中状元,骑马游街的错觉。 随着马儿缓步步入那巍峨的南城门,看着城中夹道欢迎的热情百姓,仅仅几日前的那个晚上,他的那些生死兄弟就是在这个门洞里血染沙场...... 而如今阳光明媚,四周欢声笑语,自己在彩旗的海洋里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步入这座城市,秦牧玄一时竟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无数的花瓣,彩纸再次从街道两旁的建筑上飘下,阳光穿过街道形成了一片炫彩的光影。 “小姐,小姐,你快看,是老爷,骑在大马上的那个。”人群中的小秋激动地拉着丛迩君让她往指的方向看。 “小姐,看到没?那里......最帅的那个。”小秋一边蹦跳着一边指着队伍过来的方向。 “是啊,是很帅气呢。”丛迩君自语道,眼中也只有那个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视到了一起。周围彩光变幻缓慢了,周围的欢呼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秦牧玄侧目看到了人群里的丛迩君,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千言万语融汇于彼此的目光里。 “啊~~~他往这边看呢!”周围传来了一阵的尖叫声,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将军实在是太出众了,那翩翩玉公子的面相,那充满男人味的阳刚气息,瞬间迷倒了无数少女的心。 “啊~~~老爷也太好看啦,太俊啦,啊~~~”一旁的小秋,就像后世里那些追星的小迷妹也随着人群疯狂地尖叫着,满眼都是小爱心。 不知情的一众将官也在这种气氛里不自觉地坐直了些,显得更加威武挺拔。 此刻沉浸在目光传情中的秦牧玄并未注意到,在街边一栋木楼之上,某处敞开的窗户后,几双冒着森寒目光的双眼一直都在盯着他。 其中一个紧闭双眼,怀抱一柄长刀的男子,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秦牧玄。 秦牧玄心中为之一颤,警觉地回头瞥向那个不起眼的窗口。 “危险!极度危险!!”秦牧玄心中警钟大作。 那个抱着刀的人又缓缓闭上了双眼,整个人的气息一下子隐匿无踪了。 “错觉吗,不该啊。刚才的感应太强烈了。”秦牧玄再次回头,心中忐忑。 “就是他,大人您的目标就是他,其余的人我们来解决,大人只需干掉那个年轻将军就行了。”一个眼神阴鸷的精瘦汉子对着那个抱刀男子说道,语气极其恭敬。 “知道了。”那个抱刀男子就吐出这几个字,再不发一语,如一阵清风般轻盈地走进了一个房间里。 “老大,这小子谁啊?这么狂,对老大也爱搭不理的。” 一个汉子凑上来对那个精瘦男子说道。 “闭嘴,你最好小心点,就算阁主见了此人,也要客客气气的。你怎么敢说他,你长了几个脑袋,你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那个精瘦男子谨慎地扫了隔壁一眼,凑近那汉子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是他?”那汉子听完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双腿都有些颤抖了,旁边几个隐约听到的汉子也是个个面色煞白。 “老大,咱们的雇主是谁啊?能请的动这般人物。”一个汉子问道。 “咱们明月阁的规矩忘啦,不该打听的少打听,能请动这尊大神的人能是一般人吗?”精瘦男子严厉的对那个汉子说道。 “是,是,老大!” 一屋子的人都用敬畏的眼光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房中自此在无人说一句话。 “小钱。”秦牧玄对着前面牵马执旗的小钱唤了一声。 “大人,啥事啊?”小钱一边牵马一边回头问道。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待会入城式结束,你赶紧回徐府,叫兄弟们加强守卫,那些新装备都拿出来,以防万一。”坐在马上的秦牧玄低身向小钱吩咐道。“还有,丛姑娘那里也加强守卫。我还要陪着各位将军赴宴,你叫上王弈秋和张元泽两位来找我,记得,把我的铠甲和装备都给我带上。” “知道了,大人,你放心,徐府和吕宅那边我都会布置妥当的。”小钱听完秦牧玄的吩咐,连忙应是道。 “大军在侧,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捣乱?也不怕咱家将军这个军中第一猛将把他打出屎来。” 小钱面上答应,心中却充满了不屑,将军大人在他心目中那可是不败的战神。 第67章 尽兴余 风雨来 音乐不息,热闹非凡,一片繁华伴随着欢乐的人群行进着,直到城中心的太守府才停了下来。那老吏在一阵炮竹声中,引着一众将官进入豪华大气的太守府,这里就是接下来几天大将军的下榻之处。 盛大的入城式第一段自此结束,一众镇北军将官个个红光满面,纷纷夸赞张启元入城式安排的漂亮,太给镇北军长脸了。 众人们簇拥着大将军,闹哄哄地来到了随州城最大的酒楼——忘仙楼。 入城式下一个仪式——吃、喝。最好的仪式往往只需最简单的庆祝方式。 天色尚早,现在就开席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切~~不存在的,吃喝到晚饭时间不就得了。 那晚秦牧玄用作着陆场的大空地上摆满了桌子,就这样也不够数百亲兵开席的。 但那也不成问题。回廊上不也能坐人吗?还有那大堂的一二层还能坐满吗?你说三层?都甭想。最好的位置那还得留给将官们。还是不够!那就轮流开席,开流水大席。 哎~~怎么能没有歌舞助兴呢,安排! 院子里摆开舞台,春风楼!滚,那里的老鸨都被抓了。随州城那么大,跳舞的姑娘还找不到吗?三楼将军们的位置刚刚好。有歌舞、美女、美酒助兴,将军们定会非常满意的。 什么!要弹琴,滚!俺们苦战月余就给俺们看这个!那些酸腐文人的调调,俺们军人看不上。跳起来——上艳舞,对!对就要这个,整点儿刺激啊! 整个忘仙楼空地上再次被欢呼声淹没了,时而传出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紧张了月余的兵士们太需要这样彻底地放松了。 所有人忘情的欢乐,笑谈,甚至放声痛哭。 真希望那些勇敢的灵魂也能与袍泽们一起畅快地享受这胜利的欢乐。 这第一杯酒——很多兵士的都还未曾沾唇,却不约而同地泼洒于地上。 楼上的一众将官也起身,将手中的酒泼洒在了地上。 一时间浓烈香甜的酒气飘逸在空气中...... 希望那些兄弟在这微冷的秋日里也能喝上一杯暖身子的美酒。 ......不提这个了。所有人都要尽兴,吃好,喝好,接着奏乐接着舞。 杯盏交错,哦不,是碗盏交错,武人们根本不吝使用那小小的酒杯,太不尽兴了,真爷们真汉子喝酒是要用碗的,对壶吹也不错。就连三楼的将官们也是换上了清一水的白瓷大碗,席上的气氛立刻就嗨了起来。 秦牧玄身边摆了好几个大碗。作为此役功劳最大的人,秦牧玄受到了重点照顾,几乎所有的武官还有一些士兵代表都跑来给他敬酒。套近乎的,恭维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 秦牧玄也是来者不拒,自打在忘仙楼宴请王弈秋师兄弟的那次,秦牧玄发现自己竟然是千杯不醉的神仙体质。喝不醉那还怕啥,一个个再敬回去就是了。 慢慢地找他来喝酒的少了,几个自诩酒量过人的都被秦牧玄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没人来喝酒了,秦牧玄开始自斟自饮起来,他也是难得如此放松。在周围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下,秦牧玄坐在窗边端着白瓷碗看着窗外夕阳下的随州城一碗一碗地喝了起来。 为了今天的庆典,秦牧玄换上了一身白衣,此时的秦牧玄衣带翩翩,飘然若仙。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秦牧玄面色微红,心有所思,不由得吟起了这首《客中行》来。 “好诗!”大将军当然可以欣赏得来诗句,不禁为诗中之意境所陶醉。 “好诗,将军好文采。”有几个随州城当地名儒都不禁赞叹道,他们很是惊异,这些粗鄙军汉中竟然也出得这般文采出众的人物,不仅出口成诗,还是这种可青史留名的好诗。他们自是自叹不如,不禁都仔细打量起来窗边那个好似谪仙下凡的年轻人。 “好诗!秦将军想家了吗,诗中似有思乡之意。”那名太守府老吏端着酒杯问向秦牧玄。 “君问归期未有期,随州夜雨涨秋池。”秦牧玄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随口吟来。 秋风飒飒,夜雨飘然,此刻竟真的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这山区气候多变,就是这么随意呢。 “下雨了,靠!” “大男人,这点小雨嚎什么” “就是,这样不是更有滋味吗,快快,看啊,台上姑娘的衣服都湿了。” “喔~~~” 秦牧玄诗句刚出口,楼下就传来了一阵狼嚎之声。 三楼很多人都跑到窗前把手伸出了木窗。 “神了,秦将军神了,” “真的下雨了。” 夜雨之下,嘈杂的院子里,灯烛晃耀的楼上,此刻寂静无声。 多年以后,那个老吏盖着毯子,躺在椅子上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身边几个孙子嚷嚷着让爷爷给讲个故事,老吏就讲起了那个夜雨下的随州城,让他毕生难忘的宴会上,那个周身自带光源背景,如同仙人临世般的年轻将军的故事。 “爷爷问将军大人是不是想家了,将军大人当时出口成诗,老天爷呀真的下起了雨来.........” 老人至死都以这段经历引以为傲,时常挂在嘴边。 天色渐浓,忘仙楼里欢乐的人群早已忘记了时间。 夜已渐沉,屋外细雨绵绵,黑夜长的似乎没有了尽头。 宴会总算是渐渐的散去了,三五成群的人一起跟随当地人的安排去了驿馆客栈休息。也有更多人是被抬出忘仙楼的。 “小钱。” “大人,回徐府吗?”小钱小跑过来给自家大人撑伞。 “不了,我想先去吕宅看看,我有点不放心。”秦牧玄望了眼漆黑的夜空,给小钱说道。 “是,大人。” “劳烦王兄,张兄了,随我去,我确认一眼就回去。”秦牧玄对着一旁的王弈秋、张元泽二人深施一礼。 “秦将军何必客气,”王弈秋和张元泽退身回礼道。“我二人与将军大人也是一见如故,此等小事自当是义不容辞。” “多谢二位了。” “小钱,帮我换上装备。” “是,大人。”小钱抱着一堆铠甲、装备走到了秦牧玄身边, 夸张了,探个人要武装到牙龈?王弈秋和张元泽惊讶地看着小钱为秦牧玄穿戴。 皮甲套上,装上护心镜,铁腕戴上,短刀束在腰后,飞刀挂好,外甲穿上。手弩挂在马的钩带上,长刀入鞘也挂在马上。秦牧玄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一些了。 “走,去吕宅。”装备整理好,秦牧玄翻身上马,小钱牵着马,王弈秋和张元泽一起跟着去往了吕宅方向。 第68章 天命之子 马蹄踢踏在青石板上,一行人走在夜雨中的街道上。 “小钱啊,徐府那边的防卫安排好了吧。”在马上的秦牧玄问向牵马的小钱。 “放心吧,大人,酒宴散了林校尉亲自去坐镇了,他可是滴酒未沾。咱特战队的兄弟今夜都在徐府守卫,家伙都拿出来了,万无一失大人。”小钱自信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这样就放心了。” 虽然是这样说,秦牧玄依旧有些心绪不宁。“呼~”这隐隐的危机感就是挥之不去。 “哎~~也已尽数安排了。尽人事听天命吧。”秦牧玄看着街道两边住户门前挂着的昏黄灯笼,细雨中烛火更加朦胧,正如秦牧玄此时的心境,前路的危险能感觉得到但却模糊看不清了。 路过徐府门前,秦牧玄看到守备军站了双岗。按照以往秦牧玄训练的要求,这附近应该还有暗哨,这是实行的最高警戒标准。 见此情形,秦牧玄安心不少,夸赞着小钱继续前往吕宅。 希望今夜无事吧。 泼墨般的夜色里,徐府斜对面的院墙上,只能看到两双眼睛...... “老大,那个不是目标将军吗?” “看到了,他不是我们负责的目标,他这估计是去见他那相好的了。去,赶紧的。通知那位大人目标的去向。其他的莫多说。” 一双眼睛缓缓地沉入了院墙后。 片刻后那双眼睛又缓缓地浮了上来。 “你小子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高手已经去了那女子家了。” “靠!他咋知道目标要去那儿的?” “不知道啊,高手的直觉吧。” “老大啊,这徐府似乎防守得很森严啊。” “咋滴,怂啦。” “没。老大,人再多也都是些普通人。咱们兄弟哪个不是手段了得,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 “好了,别扯没用的。记住要干掉的几个目标,别放跑一个,都好好表现,别坠了咱明月楼的名头。叫上兄弟们,准备行动。” 黑暗的围墙上又浮现出了无数双眼睛。 这些人都是些善于暗杀隐匿之辈,未动手前,连路过的秦牧玄和太清剑门二人都没觉察到。 吕宅门前,秦牧玄翻身下马,把马儿交给了小钱,给太清剑门二人与小钱点头示意。 “好。”三人在门外等候。 “当当当~~”秦牧玄上前敲响了宅门。 好一会儿,门里才传出了脚步声。 “谁啊?”门后传出了小秋慵懒哈欠声。 “是我。” “啊~~是老爷,这么晚了~~~”门打开了,小秋打着灯笼站在门后。 “呀~~老爷酒味好重啊,这是喝了多少啊?”小秋捂住了小鼻子。 “叫你家小姐出来一趟,我在这儿等着她。” “可是,老爷。这么晚了,小姐刚睡下。我带您进......” “我就看你家小姐一眼就走,明日公事繁忙我怕一时间不能来看她了。” “好,好吧,老爷等下。我这去叫小姐。”小秋笑嘻嘻地提着灯笼一路小跑去了小姐房间,心想“这老爷对小姐也太好了,今早不才见过了吗?” 没多久,远处的灯笼摇晃着由远及近,丛迩君便跟着小秋来到面前。 安然无恙啊。秦牧玄松了口气。这段距离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马拉松。 “秦哥哥~~”丛迩君将油伞递给小秋,给秦牧玄行了个万福。 “呀!秦哥哥,你怎么满脸的汗水啊,怎么了?”凑近了,灯笼朦胧的光亮下是满头大汗的秦牧玄。“哪里不舒服,是生病了吗?” 丛迩君掏出帕子,关切地抬手去触碰......那一刹那,秦牧玄一把揽过了丛迩君。 帕子飘舞着落入了泥泞,丛迩君差点惊叫出声。 “秦哥哥今日怎得如此.......你喝多了。”丛迩君面色桃红,心怦怦直跳,努力挣脱此刻揽住她的腰身的有力大手。 旖旎羞人的幻想还没结束,却发现那大手把她和小秋一起推出了门外。 “小钱,王兄,张兄,迩君就托付给你们了!”秦牧玄嘶声大喊道。 门外几人听声都慌忙跑了过来。 秦牧玄一个人大步走进了院内。 “啪啪啪~~”寂静的夜里一阵诡异的鼓掌声回响在院子里。 “可以啊,没让我失望,有些本事,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以你的能力是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 黑暗中传出了一阵清朗的话语。 话音落,只见堂屋之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就像以一片雪花般慢慢飘落到了地面,速度诡异得慢,似乎就像这绵绵飘下的秋雨。 那人影悄然落地,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家伙非常强,前所未有的强。” 就在那个身影落地后,秦牧玄只觉得全身皮肤都有种酥麻感。虽然感受到了危险,但秦牧玄却能感到莫名的兴奋。 院外的几人迅速赶了上来。 “别叫,哥哥给你买糖吃。”小钱一把抱起惊叫的小秋就跑。 “秦哥哥~~~”丛迩君回头伸手想要触碰院内那个高大的身影。 “别给将军添乱,来的是高手。”王弈秋硬是拉过了丛迩君就往远处跑。王弈秋此刻也不顾男女之别,事急从权。以他的功力也能感受到,这次是碰上了个不得了的存在。 张元泽举剑护在了两人身前,握剑的手里全是汗水。 “我的卫兵呐,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这味道!你杀了他们?”秦牧玄怒斥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久历战阵的将军,对危险的感知不是普通武者能比拟的。”那黑影一下就飘近了好几步。 秦牧玄一把拔出了腰间短刀,做出了防御姿态。这是他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到敌人主动摆出防御姿势。 离近了些,秦牧玄那过人的视力能大概看清来人了。 那是一个长发飘飘,星眉朗目,英俊至极的男子。看面相也就二十出头,身材挺拔,衣衫飘动间自有仙风道骨之感。 秦牧玄不得不承认,论长相这来人一点不输于自己,除了没有那般高大,但气质却与秦牧玄呈现出不同的感觉,玉树临风就是描写此人的吧。 “来者何人?是英雄的,就留下姓名,本将刀下不留无名鬼。”秦牧玄在极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告诉你又如何!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号。”那人瞥了一眼秦牧玄。 “我叫徐长卿,武林上的同道叫我‘雁翎公子’。”那人慢慢道出了名号,嗓音中充满了磁性。 “我靠!徐长卿,你以为是修仙小说啊,这他妈是主角的名字啊。这下麻烦了。”秦牧玄心中吐槽道。 “是他,刀尊!”王弈秋惊呼道。 张元泽听到这个名号手里的剑也是一抖。 王弈秋下意识的拉紧了丛迩君的衣袖。 “我就不用报名号了吧,你的雇主应该都告诉你了,他使了多少银子,能动你大驾?”秦牧玄身体开始蓄势,全身紧绷。而身前的男子则如在自家散步般从容自如。 “钱!我会在乎钱吗,不妨告诉你,只是还个人情罢了。”也许同是顶级美男的缘故,徐长卿从未与对手如这般谈过话。 此时,远处传出了呐喊厮杀声。还有火光传了过来。 “那帮人动手了,咱们也开始吧,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那人伸展开双手,仰头向天,闭目感受夜雨拂面。 一个模糊的手肘已经到了徐长卿的胸口,无声无息,似乎突破了声音的速度,划过了夜雨的阻隔。 八极拳——顶心肘。 秦牧玄出手就是全力绝杀一击。 徐长卿不在意的挥了下手掌,那刚猛霸气的顶心肘竟然擦着他的掌背滑向了一边。 撩腿,快如破风,脚画圆弧。 徐长卿古井无波的双眼露出了一丝惊异。脚尖轻点,如一片飞花般飘了起来。 “就是现在!”秦牧玄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八极拳——炮拳,顺势打出,拳如其名,出手如炮轰,刚猛无匹。 徐长卿飘在空中无处借力,炮拳上下而出,避无可避。 “该死!”只听徐长卿嘴里吐出两个字,声音也不再如先前般淡定自若。 “嘭”一声震动夜空的巨响传出。 徐长卿如同炮弹般一头飞进了堂屋里,堂屋门扇碎裂,屋内传出了一阵的巨响。 真的假的,我不是做梦吧,那可是刀尊啊,一招就打飞了。 王弈秋和张元泽目瞪口呆,王弈秋抓住丛迩君衣袖的手也松开了,小秋跑来为小姐撑开油伞。 而小钱却是很淡定,一脸的这不是应该的嘛。 第69章 命悬一线 四下里满是火焰,浓烟,地上除了鲜血就只剩下死亡。 事发突然,今日大宴很多入城的兵士将官都喝的像死狗一样,巡逻执勤的兵士还没有及时赶来,远在城外的大军营地更是没有发觉。 此时的徐府大门似乎被什么巨大外力从外面撞开了,一扇门板歪斜在一边。秋雨如絮,这浓稠的夜,尸体堆一直从门口阶梯处跨过门槛延伸至内院里。 其中大多是黑衣黑甲的宁北军兵士,明显的一具身穿深紫色劲装,蒙着面的尸体被几具黑衣黑甲的尸体紧紧地抱住。其余的紫色劲装尸体,有的浑身上下被渔网包裹的如同蚕茧一般,有一两具则是满身白色粉末一身插满了短刀。 “大哥,不对呀,这里的兵都跟疯子一样,都是些亡命之徒,咱兄弟只要一落单儿就会被淹没。”一个紫衣人慌张的在对着一个精瘦的紫衣人大喊。“大伙儿还是快撤吧!没准儿他们的援军很快就会赶来,我们要是陷在军阵中可就死定了。” “啊~~”远处一个躲在廊柱后的紫衣人捂住脸拼命哀嚎,只见那人脸面一片白色粉末。 那个紫衣人在回廊上疼的直打滚,旁边没一个紫衣人敢上去拉他一把。 这附近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般的弓手,谁敢露头,谁就可能惨死当场。 混乱的战场,把这些武功高强的紫衣人的感知压到了最低,那神出鬼没的羽箭很难被及时发觉。 那个精瘦紫衣人看着满地打滚痛苦哀嚎的自家兄弟,眼皮直跳。那个魔鬼故意不射杀他,就是在暗处随时准备射杀要拉他的人。 “妈的,咱们擅长暗杀,不是强攻,怎么搞成这样了。”陷入困境的精瘦紫衣人环顾着四周骂道。 “老大啊,这里的不是一般军队啊,下手比帮会混混还脏,咱好多兄弟都没来得及施展手段就被渔网裹住,死的憋屈啊,老大,撤吧!” “任务没完成呐,怎么撤,回去也没活路,只剩三个目标,咱们拼了。” “大哥,咱........” 一只黑色的羽箭无声无息地从这个紫衣人嘴里穿了出来。森寒的箭头上滴着鲜血。那个紫衣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头栽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都躲好,又是那个魔鬼,贴紧隐蔽处,那个家伙射的箭会拐弯。”精瘦紫衣人眼看着身边的人被一箭从后脑穿透,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隐藏在暗处不时偷袭的恶魔着实吓人得很。每每射出的羽箭角度都是刁钻无比,很多隐蔽起来的紫衣人也会被从不可思议角度飞过来的羽箭射中。连续死了几人后,剩下的是总算明白了: 那个恶魔射出的箭真的会拐弯,就算躲起来也丝毫无保障。 “这个魔鬼的箭术只怕不低于铩羽大人,这回麻烦了,任务还没完成呐。”精瘦紫衣人紧贴在一棵大树后,四下探查,想着对策。 地上打滚的那个紫衣人依旧捂着眼睛哀嚎不止,扰的精瘦紫衣人心绪不宁。 此刻后院。 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有鲜血从手臂上流下,顺着狭长的刀身流过,从有些卷刃的刀尖滴落到地上。 胡一刀站在后院的一个房间门口,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紧贴着他背后的是他的三弟,他三弟眼上裹着黑布,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刀伤,不断有鲜血从额头流下,浸湿了蒙眼的黑布顺着脸颊流下。 “咳咳咳~~~大哥,三弟,别.....管我这个废人了,咳咳咳~~你们快杀出去。去找那个将军才有活路。” 胡彦财只穿里衣,披着大敞,他咳得厉害,此时脸色煞白,不断地苦劝着为了保他苦战不退的大哥和三弟。 “胡说什么呢,老娘把你们交给我,老子就算死也要护住你们。老三啊,再坚持一下,将军大人很快就会来救咱们。” 胡一刀举刀指着远处火光里忽隐忽现的身影。 “是汉子的就过来和老子过两招,别躲躲藏藏的。” “大哥啊,将军现在恐怕也是自身难保。照你说的,这帮人应该是明月阁的杀手,估计是那陈太守使钱雇来的,”老三胡彦侧身与身后的胡一刀说道。“那明月阁高手众多,想那陈太守是不会放过和他作对的将军的。” “我看那将军大人也不像是短命鬼,到这份上,说啥也没用了,全力拼杀吧。” “听你的,大哥。”胡彦有单手裹紧了病殃殃的胡彦财。 “一起上,就是他们三个,干掉他们任务就完成了。”一个紫衣人招呼着旁边的几人一起上。 “杀!” “来吧,杂种们。” 数个紫衣人从火光里冲了出来。 瞬间这小小的空地上,刀光笼罩,血光四溅,大喝,哀嚎,残喘全都近在耳边。 “都别过来。”秦牧玄冲门外大喊。 本想追击补刀的秦牧玄,直觉告诉他非常危险不要过去。 “那家伙还在,保护好迩君。”秦牧玄回头再次大喊。 “看哪呢?”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的靠近,一张精致俊美的脸庞映入秦牧玄斜睨的眸中。 “草!~~” 秦牧玄直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从胸腹附近传来,他只来得及侧了一下身,就被击中了。 “我来挡住他!”有个声音划过脑海,好熟悉啊。 “兄弟,你终于......醒啦~啊”秦牧玄没来得及高兴,但觉天旋地转,身体开始扭曲,随后就是猛烈撞击,那彻骨的疼痛使整个身子麻木起来,慢慢失去了知觉。 吕宅大门旁的院墙,在轰鸣声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秦牧玄扭曲着躺在雨夜的青石板路上,一动不动了。 “这下扯平了。该死的蝼蚁,好久没人能伤到我的身体,你可以瞑目了。” 徐长卿慢慢地收回了手掌。 “你还不配我出刀,我‘雁翎公子’的拳脚功夫也不是你这般蝼蚁能比拟的。” 雨夜中站立的刀尊徐长卿显得高大无比。他又一次张开了双手,迎接雨水的冲刷。 “秦哥哥~~~不”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那是内力发劲,完了!”王弈秋一把抓住欲要冲向秦牧玄的丛迩君。 记得春风里伸向自己的沾满泥巴的小手,院子里,桃树下那个挥着木剑的单薄身影。 “迩君~迩君~”耳边那个熟悉温柔的声音逐渐消散,远去...... “不......不要,秦哥哥你答应过我......要......要守护好迩君的。”丛迩君哽咽着摇头,发钗散乱,泪如雨下。 “照顾好自己。”丛迩君睁大的眸子里又滚出了泪水,似乎真的听到了呢喃耳语。 “不要离开,你怎么能......又怎么可以?”她挣扎着要跑向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 “放开我,小姐、老爷——”小秋也在小钱怀里死命挣扎。 伞在水洼里打着旋儿...... “快带他们离开,我挡着他。”张元泽横剑在前,大喊着让其他人快逃。 “放心,我找的只有他,其它蝼蚁我不感兴趣。只要别来妨碍我就行。”院中那个身影此时出声了。 第70章 死战,消失的将军大人 胡彦有虽然双目失明,但他的刀术却是三人中最好的。 单凭一名顶尖刀客过人的挥砍速度,胡彦有也可以挥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把他自己和二哥牢牢护在里面。而胡一刀就比较难受了,他最擅长的是轻功,可为了保护两个弟弟他无处施展轻功,只能一起拼死力战。 好在他们兄弟三个从小在一起,三人之间的默契是无与伦比的,胡彦财虽然病殃殃,但也总能闪到最不妨碍两个兄弟刀路的位置上,胡彦有会用精湛的刀术帮着老大抵挡防御的破绽,三人背靠背奋战,不断变换着对敌的方向。 众多紫衣人竟然一时无法靠近三人,不多时已经有三个紫衣人横尸在三人面前了。 一条寒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老三胡彦有的侧腹部,那刀光速度极快,切开空气,没发出一点声音。 “三弟!”身旁的胡彦财瞥见了那要命的一刀,换做以前他会一刀格开来袭刀光,可现在他连刀都拿不稳。 “噗~”一阵利刃划过衣物皮肉的声响传来。 “二弟”“二哥” 两兄弟同时大喊出声。 “护......好大哥~~~咳咳咳”此时胡彦财咳出了大股大股的鲜血,呼吸变得愈加艰难了。他的腰腹处被豁出了一个大口子,险些把他的人一刀两断,伤口极深,神仙难救。 “还剩两个。”火光中走出一个精瘦的紫衣人,原来这家伙已经从那个射箭的恶魔手里脱身而出。 也就他一人逃出生天。那是在拼出了几条性命,剩下的人极力纠缠掩护才办到的。 “二弟!!你~~~”胡一刀看着来人,嘴唇都咬出血了。“你是明月阁的‘黑刃’!老三小心了,这家伙是武师高手。” 胡彦有慢慢放下二哥的尸体,又从一旁一个死去的紫衣人尸体上摸到一把刀握在手中。 “来吧,让我们兄弟见识见识阁下高招。”胡彦有一手一把刀,紧贴着胡一刀的背准备拼命了。 原来这胡老三更擅长的是双刀流,刚才要一手护住二哥,只能使用单手刀拼杀。 又是一道寒光无声无息出现,直冲着胡一刀脖子削去。 刀速极快,胡一刀无处躲闪,只能举刀硬拼。 “当”一声兵器碰撞声传来。 “啊~~” “大哥,你怎么了?”身侧的胡彦有惊呼道。他能感受到刚才那一刀的诡异。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那几刀的诡异,刚才那个黑刃连出了三刀。 “没事,被狗咬了两口罢了。” 此时的胡一刀皱眉浅浅一笑,大腿和左臂都被豁出了两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地向外涌着。最可怕的是他手里的长刀的刀尖部分已经不翼而飞了,是被利刃齐齐削断了。 若不是用长刀格挡,此时他兄弟二人的脑袋恐怕都会飞得老高了。 “不愧是黑刃,出刀速度居然能快到这种地步。” “将军大人!”胡一刀眼中一亮,喊了出来。 三把飞刀无声无息的穿过了雨幕,直向着徐长卿飞去。 飞刀把空中的雨滴都一分为二,刀身黝黑狭长,借着夜色的掩护瞬息接近了徐长卿。 “嗯!?”徐长卿察觉有异之时,飞刀已经抵进到身前,这种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飞刀设计成功穿过了高手的探查,直至近身才被发觉。 徐长卿闪电般的抬起了一只手,食指弯曲。 “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声响后。 三把飞刀竟然同时被徐长卿如弹脑瓜崩般用一个食指都弹飞了开。 “哼,雕虫小........”徐长卿话都没说完,就觉脚下一沉,整个人翻转了起来。 缠手,崩拳。 只见一个残影在徐长卿飘起的身形前一闪。 “嘭”充满绝对力量的崩拳打出,发出了似真似幻的裂空声响。 “那是武师,武师的裂空爆。”王弈秋在门派见过师兄们使用过这种绝技,这是修为到达武师境界的标志,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 徐长卿受此重击,人再次急速飞向了一旁的院墙。 “给我回来。” 那个模糊的虚影一声大喝。 飞出去的徐长卿似乎遇到了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又诡异地飞了回来。 穿心腿! 又是那种似真似幻,模模糊糊的裂空声响传出。 “嘭~~~”这次声音异常巨大。 徐长卿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再次飞了出去。 “给我回来。” 那个人影再次大喝。 ????........... 这次徐长卿没有再飞回来。 “糟糕,用力过猛,鱼线扯断了。” 身影站定,众人看到那个残影竟然是秦牧玄。 “哗啦”一阵砖石碎裂声传来。 院子的围墙又多了个大洞,洞外漆黑一片。 秦牧玄看着鱼线的断头不住地惋惜。 “这要是前世的钢线,就能把这家伙打成肉泥了,”秦牧玄抿着唇,有点嫉妒了。“首先得打烂他的那张脸。可恶!” “将军!将军威武。”本来心如死灰的小钱第一个欢呼道。 “快放下我。”抱着小秋的手松开了。 “秦哥哥~~”丛迩君喜极而泣。 “这小子在生死战斗中突破了吗?妖孽啊,他原来最多是准一流啊,哎~~”王弈秋再次感叹道,他都快把一辈子要叹的气都叹光了。 原来秦牧玄刚才抽冷子丢出的是四把飞刀,三把在上,一把在下。上面的三把虽被徐长卿轻易弹飞,但却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下面的飞刀则趁势穿过他的双腿借助后方石凳的反弹,最终缠在了徐长卿的一条腿上。 结果秦牧玄最后一击用力过猛,硬生生的扯断了鱼线,断了线的徐氏风筝就这么飞跑了。 秦牧玄只觉眼前一闪,他身体本能向后仰过去,几欲后折到了上身与地面平行的程度。 一股劲风从脸上一闪而过。 “咝”秦牧玄只觉胸口一疼,耳边传来了布帛撕裂的声响。 直觉告诉秦牧玄,危险近在眼前,得赶紧躲开。 秦牧玄伸出一只手向后轻触地面,以手为支点,整个身体向着右侧翻转过去。 “呼~”刚翻过身,只觉一阵飓风擦过脸庞,几根发丝在空中应声而断。 好险!刚才秦牧玄仰身的地方——潮湿地面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沟壑断口光滑,像是被快刀划过的豆腐一般,沟壑延伸极远,直至把远处院墙一分为二。就连刚才他用来反弹飞刀的石凳也从中间出现了一条齐齐的细缝。 秦牧玄看到这一幕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尼玛,这是啥,这不是武侠世界吗?谁来解释下刚才那是什么,他妈的这是修仙了吗,客服客服,给我出来,有人作弊,我举报!!还有天理吗。” 秦牧玄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他娘的还是人吗,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刀气吧。这还怎么玩,老子要退游。 秦牧玄低头摸向胸前,外甲被从中间划成了两半,下面的白衣已渗出了殷红的血迹,里面的双层皮甲和护心镜都被不明的力量划开了。 估计要不是有这么多层铠甲,刚才那一下秦牧玄就会被当场开膛破肚。 “刀气!!是刀气,”王弈秋在院外嘶声大吼。“刀气化形,刀圣的绝技。秦将军赶紧逃呀,那是他师傅武帝刀圣的绝技,你挡不住的。” “呦~~居然碰到识货的。” 一个诡异的黑影又从那个院墙破洞里飘进了院子。 “秦哥哥~~别管我,快逃,去城外找大军。” “今天你死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老实说,我甚是兴奋呢,能值得我出刀的,除了那些老怪物外,你可是第一人,应该感到骄傲的。” 徐长卿面带浅笑徐徐飘了过来。 近了些,秦牧玄看到徐长卿那洁净长袍腹部的位置留着自己清晰的大脚印,此刻还在往下流着泥汤子。 “哈哈哈~~~” 颤着肩臂的秦牧玄实在是憋不住了,放声狂笑起来。 感觉不对劲的徐长卿看向自己的腰腹,他先是微怔,而后便是长发根根竖起。 “王八蛋!”他红了眼,从齿间挤出这几个音,单掌向下一震,腰腹间的衣摆一阵剧烈的摇晃,周围空气都扭曲了。可是那脚印不仅没被震落,反而胡成了一片的埋汰。 数道无形的刀气自徐长卿身周喷薄而出。 徐长卿挑开细长的眼眸去寻那肇事者时,视线里早已没了任何人影。 徐长卿红着眼睛查探四周,鬼影子也没看见一个,一个瞬闪来到院外。 “没看到,将军大人呢。”王弈秋拉着丛迩君一脸的无辜相。 “当啷”一声,张元泽甚至丢掉了手里的剑,似乎就是来这里看热闹的群众一般。 “混蛋,真跑了。卑鄙的胆小鬼。” 徐长卿气的咬牙切齿,刚刚那个明知不敌依旧和自己死战的人哪去了,怎么能抛下自己女人就这么逃了。 一阵身影模糊,徐长卿就消失在原地,他就这样离开了,其他几个蝼蚁他都懒得看一眼,唯独那个卑鄙的家伙,天涯海角也要追上他。 张元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命总算保住了。 “秦哥哥~~你会平安无事的。”丛迩君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第71章 车祸现场 “当当当~~~”数声金铁交鸣声传出。 “妈的,卑鄙,杂碎。”那名精瘦紫衣人捂着出血的手臂大骂道。 “二弟啊,‘将军大人’插科打诨搞偷袭的战术还真不错啊。” “大哥啊,你瞧瞧你跟的都是啥人啊。我瞎子都看不下去了。” “哈哈哈~~~” “当当当~~~”又是几声兵器对撞声传出。 “妈的,还来劲了。两个杂碎死吧。” 话音未落,无数寒光向着兄弟二人笼罩而来。 胡彦有立刻转过身来,两柄长刀挥舞的风雨不透,兄弟二人被一道光墙遮挡住。 “当当当~~~” 一时间此地被无数刀光所笼罩,三个人竟然打出了刚才一群人混战的效果。 刀光渐息,胡一刀手中的断刀竟然变成了锯子一般,浑身上下布满了或深或浅的伤痕,胡彦有也是同样的一身伤痕,左手握着的刀几乎只剩下了刀柄。 而对面的黑刃则好像是毫发无伤,实力上的差距是很难弥补的,下一刻他兄弟二人就会一起死在这里。 “送你们兄弟一起去死。”黑刃眼中泛出凶厉的光芒。 “卢臻兄弟!” “他妈的,还来!没完啦,我.........”黑刃出离愤怒了,这两个家伙屡次拿他的智商在地上摩擦。 黑刃没说完话,就觉有危险从身后袭来,他一个回身,黑色的长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挥舞了起来。 “当当~~”两声传来。 “啊~~~~”只见一柄狭长的飞刀穿透了黑刃的手臂。 “给我过来!”远处有大喝传来。 “我草~~~~”黑刃直觉手臂传来大力,手臂一阵疼痛。整个人都被带着向那个声音的方向飞了起来。 黑暗中随后传出了一声闷响。 胡一刀兄弟只见刚才飞走的黑刃又飞了回来,后面还拖着长长的血线。 胡一刀浑身一阵发麻,他对这情况再熟悉不过了,那天的痛苦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 黑刃一头撞在一旁的房间墙上,发出了面袋子摔在地上一般的闷响。 “给我回来。” ??? “靠,怎么断啦。” “卑鄙的家伙,搞偷袭。”只见黑刃慢慢爬起了身来。 远处那人也跑了过来,与胡家兄弟呈夹角对上墙边的黑刃。 黑刃这才看清偷袭他的人的模样。 居然是个吊着一只手臂的残疾人,那人另一只手里还掂着两柄——那种狭长飞刀,露出了一脸的坏笑。 “这飞刀着实有些鬼门道,无声无息的,还连着线,一旦被缠上可麻烦了。” 黑刃心中暗想,又扫了胡氏兄弟一眼,此时那二人也趁机换上了新刀。 “这回难办了。”黑刃心里发苦。 此时一阵急促的锣声从远处传来,黑刃听到外院传过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城里援军终于到了。 “妈的,哪些不致死的鬼敢袭击军营?”率先冲进徐府的是一个衣甲歪斜的小将。跟在他后面涌入了大票的兵士。 来人正是王德,他要负责送大将军回太守府,所以宴会上没喝多少酒,听到城里传出厮杀声,他安顿好大将军就带着一票亲兵冲过来了,路上又汇合了大股的巡逻队,一同冲向了火光之处。 黑刃看了眼胡氏兄弟,而后二话不说转头就跑,那速度快得都拉出了残影。 卢臻和胡一刀两人面面相觑,呆愣当场。 “喝呸~~~怂货,啥也不是。”三人齐齐冲着黑刃逃走的方向吐了口浓痰。 雨夜里,一个黑影在漆黑的巷子里亡命奔跑着。 “妈的,任务失败了,明月阁这下回不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兄弟跑出来?”黑刃全力奔跑着,心里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去处。 周围时不时的能听到有锣响声,整个随州城都热闹起来了。 “给我全城搜索,一定要抓住这些王八蛋,胆子大上天了,敢在大军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 刚刚灌下一大壶醒酒汤的大将军在太守府里直跳脚,不住地大骂道。 “来人啊!” “在,大将军!”一个亲兵跑进大堂。 “拿着我的令牌,调动右军三营进城,一定要抓到乱匪。” “是,将军大人。”那名亲兵接过令牌冲出了太守府。 “该死的陈贯一,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大将军好像听到有人把他的老脸抽得啪啪响。 城南,黑刃蹲在一个狭小的小巷里,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小巷狭小只够两人并肩通过。 “快到南门了,准备下,待会直接冲出去,到了城外就安全了。”黑刃用布条紧紧捆住手腕,一咬牙,准备把扎在手上的飞刀拔出来。 “哦!!!啊~~~”最终黑刃没能忍住,还是惨叫了起来,拔出的飞刀还歹毒的带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肉条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这飞刀上居然带着倒钩。黑刃诅咒那个扔飞刀的残疾人。 眼前一黑一黑的,黑刃勉强才稳住了即将失去知觉的身体。 “鬼叫什么,滚开,让路。” !!! 黑刃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世界变得旋转,破碎,扭曲,身体似乎在飞,怎么可能。 旋转停止后,黑刃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身下,到处穿行的一队队火把,和无数来回奔跑的小人。 “将才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黑漆漆的没看清。”秦牧玄觉得可能是错觉,继续急速奔跑着。 他怕连累自家兄弟,所以没有走徐府门前的那条路,而是一路沿着小巷狂奔,方向差不多就行。 “只要跑进大军里就安全了,任你再牛逼也不可能一人对抗千军万马。”秦牧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一道无形刀气横着扫了过来,秦牧玄也顾不上满地泥泞,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身前的二层小楼被刀气一贯而过,门前两根木柱应声而断,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刀痕,屋内随后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秦牧玄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起身就向着一旁宽些的岔路撒腿就跑,刚跑出一步,就又听到身后有是呼的一声刀气斩过的声音。 那个倒霉的房子里就只剩下孩子更加响亮的哭闹声了。 “妈的,这家伙疯了。”秦牧玄心下大惊。 后面追来的那个怪物一开始还保持克制,发出的刀气都尽量冲秦牧玄下三路招呼,这样即使打不中,刀气也会很快的切到地面上。可到了后来,发出的刀气屡次都被秦牧玄完美躲开,追击的徐长卿失去了理智,开始不管不顾地使用刀气乱砍起来。 一路上鸡飞狗跳,大人喊小孩哭。 跑出这个小巷,秦牧玄迎面就看到一队举着火把的巡逻队在跑向这里。 “快闪开!”秦牧玄情急大喊道。 “呼”又是一道刀气闪过,秦牧玄一个踉跄趴倒在地,不能迟疑,起身还得继续跑。 跑过那队巡逻队时,那十几人纷纷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腰腹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的惨叫后,每个人都从腰腹处断裂开来。腿还站在地上,上半身已经歪倒在地上了。好几个人拖着肠子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爬行着,场面恐怖无比。 “麻蛋的,这家伙真敢对抗军队。”秦牧玄更加亡命的逃跑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狼狈的一次,被人像追老鼠般追杀着。 “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学习内功和高深武技,现在太憋屈了。”秦牧玄心中暗暗发誓。 第72章 雨夜跑酷 “报!禀告大将军,徐府乱匪已被肃清,宁北军损失惨重。右军三营已整军完毕,正在向城里赶来。” 一个传令兵在向端坐于大堂正座上的大将军禀报城中情况。 “传令下去,从现在起全城戒严,大索全城,只要还在街面上的闲杂人等统统抓起来。南北两门加强戒备,调动弩炮和弓箭营,射杀所有敢于翻越城墙之人,一只鸟也不能给我放出去。” 听完汇报,大将军气得额头上青筋暴凸,大手死死握紧太师椅的扶手,指节发白。 “得令。”那名传令兵匆忙跑出太守府传令去了。 宁北军损失惨重!那些可是宁北军的精锐,是秦小子的心头肉啊,这些功臣没死在战场上,却折损在这些刺客手中。奶奶的,当我司徒家不存在吗?陈贯一,老子要是不弄死你,我这大将军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好儿郎呐? “报!!禀报大将军,找到秦将军了,一个强的像怪物般的人正在追杀秦将军,我军损失几十人都未能阻拦下那人。秦将军危在旦夕啊。” 来报告情况的传令兵一身血污。 “那人能放出看不到的像是利刃一样的武技,杀伤距离极远,范围极大,”那传令兵仿佛又被拉回现场,心有余悸地支吾道。“刀剑盾牌皆不可挡,即便挡住,也……也是立碎啊。” “怪物......嗯,知道了,你下去治伤吧。”大将军先是一惊,随后稳住心绪。 那怪物应该是个武林顶尖高手。秦小子的武力他是知道的,能追杀他的是个武师?武侯?不会是.........坏了,那小子的处境危险了。 “大将军,小的没受伤,请大将军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俺们不怕死,但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名传令兵说着说着痛哭起来,眼泪鼻涕和血污揉在脸上一时分不清了五官。 “俺们就不明白了,明明已经撑到了胜利,眼看着……看着都能回家了。”他跪倒在地不住地给大将军磕着头。 “咚咚咚”触地的声音回响在肃静的太守府的正堂中。 大将军也是红了眼眶,他知道这些兵士没有几个是怕死畏战的,他们只是没法接受被人像杀蚂蚁一般虐杀。那个该死的陈贯一究竟请来了些什么人? 大将军从主座上走下来,轻轻扶起了那个嚎哭不止的传令兵,掏出锦帕给他擦眼泪。 这才看清这个传令兵甚是年轻,估计年龄比秦小子更小。 “文升啊,我这里无事,你马上去看看,务必保住秦将军的性命,给我狠狠教训那个该死的高手。” “是,家主。”只听后堂传来了应是声。 “别打死了,我得亲自审问。” “明白,家主。” “男儿有泪不轻弹。大将军不会放过他的,放心。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大将军拍了拍那个年轻兵士,安慰道。 “好了,你下去吧。做你该做的事。” “是,大将军。”那个年轻兵士揉揉眼睛,慢慢退出了正堂。 “秦小子啊,希望你没事。”大将军叹了口气,看向堂外漆黑的夜色,绵绵秋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有愈大的趋势。 “你他妈,没完了.......” “老子.......*&……#%@*” 秦牧玄还在没命奔跑着,身后留下了一路鸡飞狗跳,死伤一地。 好在秦牧玄似乎极其擅长奔跑腾挪,翻上腾下,钻低走高。 他把前世网络上看到的各种跑酷动作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副身体果真很给力,只要想到的动作都能完美的做出来。因此后面追击的徐长卿虽然轻功了得,但每次眼见就要追上了却总能被秦牧玄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再次甩开。 徐长卿在后面追得越发疯狂了,这种暧昧的距离不远不近未超一厘。 按理说他也有原地瞬移的手段,但先前吃过秦牧玄近战纠缠的亏,目前也只能等着秦牧玄累了才有机会。可是前面那个身影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有疲惫的意思,还时不时的回头大骂几句。 在回了几句不疼不痒认为最恶毒的话语后,徐长卿就不再吱声了。他自幼生活在师父的庇护下,顺风顺水,骂街的本事正如他与秦牧玄武道之间的差距一般大。 一味的死命追击让秦牧玄也是叫苦不迭,他被逼的左转右转,早已迷失了方向,只是埋头在大街小巷里来回乱窜。 在又转过一个小巷后,出现在眼前的建筑令秦牧玄精神一振,那门匾上赫然写着——恭记鲜肉。 “到南门啦!这里我熟。” 秦牧玄踩在门柱上一个翻身,身体直接折返了角度,接着一个翻滚起身躲过了身后飞过来的刀气,直接加速又顺着大路开始冲向南门——三十步外南门清晰可见。 一追一逃瞬息就跑远了,恭记鲜肉的招牌随即一分为二,轰然碎地。 南门口火光攒动,显然那里有重兵把守。 两人一路的破坏,早已惊动了南门守备军。早已接到命令的守军已经布置好了弓箭队,弩炮也调转方向朝向城内。 “放箭” 城门守将当即下令。 “我草........别开......别射箭,是我啊。” 秦牧玄一个低俯身躲过了第一波有些稀疏的箭雨。而身后的徐长卿则是双手向前一伸,流矢则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一般纷纷落地。 “蝼蚁,滚开”两道无形刀气飞出。 远处城下立时有好几人应声碎裂。 “弩炮射击。” 城下的刀气划开雨幕,将领看准目标,再次下令,令旗挥舞。 十数根粗如儿臂的黑色短矛被弹射而出,从城上急速朝着徐长卿呼啸飞来。 “该死!”那可是攻城弩,从几个方向同时发出,这玩意徐长卿可不敢硬接。 他身体在原地模糊了一下,人瞬时移向了侧面。 就在他刚移出的位置瞬间扎上了一大簇短矛,每根短矛都穿透了地面的青石板,深深的扎入了地下。 秦牧玄借此机会和徐长卿拉开了距离,直接冲到了南城门门下。 “将军大人。”那名守将是右军之人,自是认得秦牧玄的,见秦牧玄迎面跑来,自是抱拳一礼道。 “别多礼了,赶紧攻击,弩炮箭矢一起上,给我搞死他。”还在大口喘息的秦牧玄指着身后,对那名军校下令道。 “是!” “听到没?不要停!” 一时间,城上城下箭如雨下。 只见那徐长卿在箭雨中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就如暴雨中飘摇的一株小草。 “一群讨厌的蝼蚁。” 数十道细小的刀气从徐长卿周身激射而出。 “雁翎千山诀!”徐长卿大喝。 霎时间城上城下哀嚎四野。这些刀气远没有单一刀气威力大,但削断一般武者的手脚是没问题的,且数量极多,躲避不易。 秦牧玄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将校,自己则是沿着城门洞如猿猴一般爬到门洞拱顶,转瞬间无数的细小刀气紧跟着如潮水般涌了过去。巨大的千斤闸都在刀气海洋下发出了‘卡拉拉’的悲鸣声…… 第73章 枪中之王 “我草~~~这还是人吗,这个世界的高手都辣么变态?这难不成真是修仙界?” 刚落地的秦牧玄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黑黢黢的城门洞。虽然看不到,但刚才那千斤闸发出的悲鸣声响想必那上面此刻定是千疮百孔。 耳边全是哀嚎和呜咽,眼前的那名军校瘫坐在地上,嘴唇和腿不住得哆嗦着。 鼻腔里充斥着血腥气…… 很多人不是被削掉了手臂就是被削掉了腿脚,更不幸的也许再也起不来了。 徐长卿此刻站在原地不停地喘着粗气,白皙的额上浮出的细汗和雨水拧在一起,顺着面庞纤细的轮廓滑落。显然这招也损耗了他不少气力。 “妈的......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块。”秦牧玄双眼赤红,愤怒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伤我那么多手足,今天休想再离开。”看到四周的惨状,秦牧玄心中无名烈火熊熊燃烧。 “兄弟,咱们与这家伙拼了。”秦牧玄对着内心说道。 “兄弟..........” 逃跑时,他在内心中不断地呼唤着那个人,可始终没得到回应。 空落落的,已没了以往的那种感觉。往常那人虽不做回应,但秦牧玄知道他就在那儿,他能感觉得到。 而如今却没了那感觉,心里像是被人剜空了。 雨势渐大,雨点儿从城门洞檐上方滴落,仿佛一道雨帘。 “兄弟.....等着,我来为你报仇,你想守护的由我来承担,放心去吧。下面就交给我吧,你我本一体。” 说罢,秦牧玄从一旁歪倒的旗架上抽出一柄大旗,那是镇北军的军旗,旗杆通体由精铁打造,平日里是放在大营外的,足有一丈半长,旗杆头是一个精铁打造的矛尖。 秦牧玄一把扯掉大旗,双手持着旗杆,此时旗杆在他手里就是一杆超长的长枪。 秦牧玄挥舞了两下,以他的力量依然可以挥舞自如。 “所有人都退下,不要靠近,我来收拾他。” 秦牧玄手持长枪立于城门之前,灯火的照耀下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雨水从空中急落到地上,在秦牧玄的脚下汇成一条小河。他双手持枪,挽了个枪花,枪尖朝下摆了个起手式。 “来吧,有胆过来和我堂堂正正大战一场,你个*&……%*()&” “蝼蚁,怎么不跑了,该死的,你也配说堂堂正正一战。.....好,不跑反倒省事,我来成全你。”徐长卿都差点气笑了。 一个瞬闪,来到秦牧玄十步左右,他自己都没察觉,他下意识地与秦牧玄保持着距离。 只见徐长卿缓缓从身后刀鞘里抽出一把漆黑狭长的长刀。 这是秦牧玄第一次看到所谓‘刀尊’抽出长刀,那把黑刀出鞘瞬间,秦牧玄眼皮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玄钧,兴奋吧,好久没出来了吧。今夜就让你尽兴。” 徐长卿抚摸着刀身,就像抚摸着挚爱的女子一般。恶心的秦牧玄直撇嘴。 “岳将军,借你岳家枪法一用,我乃华夏之人,请助你的后世子孙秦牧玄一臂之力,让眼前之敌见识见识我中华武术的奥义——枪中之王。” 秦牧玄握紧手中长枪,全身气势不断攀升,最终与精神融于一体,眼中只剩那张令他讨厌的俊脸。 气势与杀气蒸腾,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之扭曲了。此刻的秦牧玄似乎与精忠报国的岳王爷合为一体,岳王爷那无匹的豪迈气势笼罩住秦牧玄的全身。 身旁的那个军校似乎真的看到秦将军的周身在发光——炽烈的金色光芒。 徐长卿也感到了秦牧玄的变化。他抿紧唇,绷紧的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情,他有一种错觉,现在他所面对的似乎是千军万马。 “万盛!万盛!万盛!”城上城下的兵士都在竭力地呐喊,只要还有一丝气力,兵士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为那个站立于城门前,犹如战神在世的男人鼓着劲。 “不能再让他蓄势了!” 这声震全城的万盛呐喊,似乎也叫醒了徐长卿。 这场闹剧拖的时间太长,也该收场了。他用手抹掉蓄在睫毛上的雨水,看来这场雨也裹挟着看不清的危险。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自己将会陷入困境,无法抽离。 “找到了。南门”一个高速移动的身影听到了那震天的万盛声。 一道巨大的刀气顷刻飞出,速度极快,犁着地急速扑向目标,徐长卿先出手了。 此前他面对弱敌可从未先出手过,现在的徐长卿已全力出手。 “抖扎枪,架枪式!” 秦牧玄双手举枪,枪尖朝下,一个侧身抖枪,利用枪杆的角度,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卸开了那道巨大刀气,接着顺势一个反转手腕,出手一个扎枪,枪出如龙,直刺徐长卿咽喉。 大枪尖锐的枪尖旋转着直刺徐长卿咽喉,徐长卿也是不闪不避举刀就劈向来袭的枪尖。 枪尖在岳家枪抖枪的手法下,加持了旋转之力,如一根长长的钻头一般迎着刀刃就扎了过去。 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后,长枪枪尖被徐长卿手中黑色长刀一刀劈开,毕竟秦牧玄拿的是根旗杆和徐长卿的神兵长刀怎可比拟。 但是它长啊,长多了,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谁说没枪头就捅不死人? 提膝撩枪挑开长刀,弓步刺枪直点徐长卿心门,撩刀式拨开枪身,起身下劈 凤凰点头,架刀格挡,透步劈枪回身回马枪,瞬闪后撤。 那是些什么招数?连贯而快速,招招致命。一套岳家枪连招打出,周围兵士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枪法!”闪到远处的徐长卿也是被打的没了脾气,这枪法攻势凶猛,攻防一体,招式连绵不绝,出枪角度刁钻无比,徐长卿也感到应对起来有些吃力。 “能杀你的枪法。” 秦牧玄一个箭步近身,不能给徐长卿喘息的机会。 刺,枪出如真龙出水,龙啸四方;戳,枪头(虽然被削掉了)如寒星满天;点、枪身如灵蛇出动,甩动抖枪,精铁枪身时弯时直。 秦牧玄打出的完全是岳家枪最凶猛的进攻招式。徐长卿只是举刀招架。 横扫八荒!在徐长卿招架秦牧玄以极高速度的接连戳刺后,秦牧玄觅得一丝破绽,大喝一声,枪身一甩,以全身力量震荡枪身,直接来了个横扫。 “该死。”徐长卿只来得及用刀身格挡拉出残影而来的枪身。 “嘭”一声巨响。 徐长卿整个人被一枪抽飞了出去。 一头栽入了街道旁的一个木楼里,发出了一阵碎裂之声。 全场安静。 “将军威武!” “将军万盛!” 全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此时秦牧玄站定,众人才看到,秦牧玄左肩已被鲜血浸透。 自打卸除开始的那道巨大刀气,秦牧玄自己也是未察觉分毫。 第74章 剑仙 秦牧玄看了一眼左肩,那里被开了条长长的口子,但活动自如应该没有伤到筋骨。 长枪用力向地一杵,枪身没入泥土寸余。腾出的右手抓住衣领,用力一扯,左半边的衣服便被撕下来一大块,露出了流着血的左肩和半边健壮犹如如铜浇铁铸的强壮身躯。 用牙咬着撕下布条的一段,右手负责缠绕,把左肩伤口处牢牢地捆扎了起来。 秦牧玄包扎的动作显得豪迈无比,加之他身材挺拔,相貌俊朗,露出的肌肉如雕刻般壮硕。再次引来城上城下一阵的欢呼叫号之声。 军中崇拜强者,如此战神般的汉子,自然赢得了全军的崇拜。 秦牧玄包扎之时,眼睛一刻不离那木楼破洞处。果然,正在他勒紧布条时,一个人影瞬息闪到了街道之上。 徐长卿并没有急于出手,他正侧目紧盯着包扎伤口的秦牧玄。此时四目相对,既像在试探,又像是某种默契。 徐长卿拍了拍身上的碎渣木屑,掸了掸肩头衣摆上的落叶,最后又捋了捋满头的长发。他指尖轻挑那两鬓的长发,向后拢束在发箍里。秦牧玄包扎完毕,一直玩味地注视着徐长卿的动作。 秋雨收拢了,一轮月亮在淡蓝色的云彩中若隐若现,仅映下街道上二人的朦胧的倒影。 “你算个人物,有点意思,我包扎时也没动手,是个好对手。”秦牧玄单手拔出插在一边的长枪,语气平和地说道。 “你也不差啊,能把我几次击退,更是在我使用玄钧后还能打退我,已经很不错了,值得我使上全力。” 徐长卿擦着黑刀上沾着的泥灰,爱惜地抚摸了一下玄均的刀身。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的攻击招式虽然诡异,威力也是不小,但你还是输定了。”徐长卿挑眉不紧不慢地说。 “你我实力终究是差距巨大,即便你能打中于我,也奈何不了我的护身罡气。”他的唇角扯出浅笑。 “也就是说,我立于不败之地。而你呢,只要被我刀气砍中一次,就可能命殒当场。” 秦牧玄就是看不惯他眉宇间的那股桀骜不驯,于是他双手握枪,再次摆出了岳家枪起手式。 “少废话,出招吧,看我打不打得死你?”枪身震动,水珠震落,飘洒如雾。 “好,我会全力出手,再见了。” “雁翎霸山诀!” 两道前所未有的巨大刀气成交叉状飞出,瞬息即至秦牧玄身前。 “我草,这下玩脱了!” 面对如巨浪般转瞬袭来的巨大刀气,秦牧玄睁大了眼睛,心脏仿佛跳漏了一拍,顿感一股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 避无可避,只有硬接了。 秦牧玄手挽枪花,挺枪劈去,岳家枪——长河落日。 “一剑破山!”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秦牧玄耳边猛然响起。 无数剑光随着话语喷薄而出。 剑光如一张光网般迎上了来袭的十字刀气。 “嘭~~”一声如同气暴般的闷响传来,秦牧玄清楚地看到街道路面的大小水洼都被这气暴吹散了。 街道周围的房屋犹如飓风下的小树般被震得左摇右晃,咯吱作响。 消失了,十字刀气消失了。 一个青衣中年人手握长剑出现在秦牧玄身侧。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一点都未察觉。”秦牧玄自诩灵觉过人,竟然一点没察觉这个中年人是如何出现的? “高手,大高手,武侠剧里的俗套剧情出现了,主角遭遇生死危机时刻,一定会有神秘高手出现化解危机的。” 秦牧玄神经足够粗大,这当口又开始脑补起剧情了。 仔细端详来人面相:个性的卷翘胡子,特立独行的蓬乱发鬓,歪带着头巾,尽显一代高手的风范。 等等,这家伙的造型咋就这么熟悉呢。..........对了,这家伙神似仙剑奇侠传里的那个酒剑仙——李逍遥的授业恩师,嗜酒如命的酒剑仙。 我靠,不得了啊,这是妥妥的大佬啊,教练,能教我剑法不,你有女儿吗,是不是就缺个女婿了,看我咋样? 那青衣中年人被秦牧玄灼热的目光看得直发毛。 “太清剑门的人,武尊?你又是谁?” 依他这年龄,难道会是那些不问江湖事的老怪物。徐长卿惊异地看向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能轻易化解他的最强刀法,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小辈,替我文升给你师尊问个好。” “晚辈在此有礼了。您与师尊……” “我与你师尊也算有些交情。回去吧,有我在,今日休想再伤的秦将军分毫。我也无意伤你。” 徐长卿望向青衣中年人,此人背手持剑而立,不怒自威,说话间嘴巴微启,但发出的声音却如雷贯耳,气势真如同人间剑仙。 “倒是未见过我师尊的这个友人,但刚才他的手段……不如借此机会脱身也未尝不可?”徐长卿心中暗忖。 “你最好回去给你师尊认错,今日之事,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世上也不是就你师尊是武帝强者。” “我自会回去给师尊请罪,晚辈告辞。” 徐长卿向着中年人躬身一礼,脚一点地,整个人就向后飘去,直至隐匿于秋夜的黑幕之中。 “前辈,怎么不留下他,此人杀伤我袍泽众多,其罪难恕。”秦牧玄抱拳一礼,对那个中年人说道。 “咳咳咳~~~”中年人一阵的咳嗽。 “前辈!怎么了,你受伤了吗。”秦牧玄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出来吹吹风就又犯病了。真的老了啊,太久没和人动手了。要留住他?”中年人望向夜幕若有所思。 “以前或许可以,现在老夫没把握喽。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朝廷自会去找他师尊理论,还你一个公道的。”中年人没让秦牧玄搀扶,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说道。 “年轻人,不错啊,这般年纪就有这种修为,不错不错,能力战武尊强者不退,武道天赋和武道之心都是上佳。” 说着中年人伸出一只手,摸到了秦牧玄脉门之上。 秦牧玄也是任他去摸,他知道这是前辈在探查他的修为。 “让我瞧瞧啊......” 秦牧玄只见那中年人眼睛越睁越大,脸色也肉眼可见得变红。 “很...很好,非常好....”中年人嘴里不住地低声嘟囔着。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秦牧玄记得上次王弈秋给他把脉时也是这副表情。 “没......很好,你去治伤,老夫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哗啦一声腾空而起,头也不回地消失于夜空。 “我~~~草~~~一个个说飞走就飞走,高手了不起啊,老子以后也要一言不合就飞,老子要踩着剑,御剑飞走,吓死你们这些劳什子的高手。” 秦牧玄望向那被云遮住月亮的,漆黑的夜不忿地说道。 “将军大人,您没事吧。” “将军大人威武啊。” “军神啊。” “军医,军医,死哪去了,没点眼力见儿的狗东西,还不快给将军大人治伤。” 秦牧玄随后被一群兵士围住,欢呼声再次响彻随州城南门。 第75章 与明月阁开战 “抬下去吧,厚葬。” 秦牧玄挥了挥手,两名兵士抬着一副担架走开了,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显然已是死人一个了,那人的面容还能清晰分辨出是李百户。 秦牧玄上身缠着绷带坐在徐府前院的回廊边,身旁坐着一身绷带目光呆滞的胡一刀,他的三弟胡彦有同样也是浑身裹满了绷带,三人惨兮兮的坐在一起,一言不发。 秦牧玄木然地看着昔日熟悉的手下,被一个一个地抬到前院排好,耳朵里听着周围不断传出的痛呼声,心如死灰。 今夜在徐府守卫的宁北军特战队战死了五十人,算上夜袭随州城的那次,特战队还有战力的已经是十不存一,几乎算是全军覆没了。剩下活着的就没有不带伤的,包括林富贵和他们的将领秦牧玄。 五个人证死了三个,李百户、赵七、胡彦财。 “奶奶的,明月阁是吧,老子不管他们是不是别人花钱雇的,老子就认他们了。狗屁的明月阁——老子发誓要铲平他们,一个不留。”秦牧玄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富贵,富贵!” “在,将军大人。”林富贵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腿上还缠着绷带,那是眼见大势已去,一并冲出的紫衣人拼死给他留下的。 “你的腿,没问题吧?” “没事,没伤到筋脉。”林富贵抱拳回应,眼睛打量着秦将军,感觉他伤得比自己重。 “好,叫上这里帮忙的兄弟,把这帮该死的杀手尸体,统统都给我挂到南城门的城楼上,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下来。” 秦牧玄要报复,恨道: “让人看好喽,谁敢偷偷放下来就给我干掉一起挂上去。哎~对了,再在城上挂个牌子,上面写上‘明月阁,再敢来就是这个下场。’好~就这样,去吧,多叫些人。” 现在没法找明月阁算账,但这口气秦牧玄咽不下去,要先恶心下这明月阁。 “是,将军大人。”林富贵眼中一亮,一瘸一拐地去找人了。 “主公,冷静点,你要三思啊,” 一旁的胡一刀听罢,赶紧抱拳对秦牧玄奉劝道: “明月阁任务失败,那是他们技不如人,按江湖规矩他们没理由来寻仇的,但将军大人要是这么做,那就是往死里得罪明月阁了,就真是不死不休了。” “哼~~不死不休!要的就是不死不休。你二弟死了不想报仇啊,他们不来,老子还要去找他们呢。”秦牧玄脸色通红,显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想~~我做亲哥的当然想,可是明月阁在江湖上神秘的很。除非是通过黑榜联络,或是他们主动露面,否则想找到他们,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且传闻他们的幕后老大是个武帝高手........” 胡一刀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据实说道。 “你个没出息的,这就怂啦,告诉你,跟我混,就是我宁北军的人,听到了吗?你二弟也要按战死处理。” 秦牧玄一巴掌拍在胡一刀的脑门上,怒其不争地大吼道: “你给我记住,只有我宁北军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轮到被人欺负了。武帝算个屁,老子大军之下磨也能磨死他,就怕他没胆子来。” 胡一刀也不知是被拍疼了还是感动的,抬头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将军。 “嘭嘭嘭”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胡彦有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胡一刀也跟着磕了三下。 “谢主公给我们兄弟做主。”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赶紧起来,咱宁北军可不兴这套,你们也是一起生死力战的兄弟。而且这不光是你二弟的仇,这是咱全体宁北军的仇,只是耻辱,要用血来偿还。明月阁想要战,咱们就让他如愿以偿。” 秦牧玄握紧拳头,站在院子中,对着四周大声喊道: “所有宁北军兄弟听着,明月阁可以决定何时开战,但是——何时结束只能由我们宁北军说了算。我们宁北军对于敌人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不死不休。都听到了吗?”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报仇” 周围或站或躺的幸存宁北军特战队员,都在高声呐喊着,声嘶力竭,涕泪横流。 院子里帮忙抬尸体的兵士也是热血沸腾,能跟着这样的将军,对于一个大头兵来说是何等的幸运啊。 一旁的胡氏兄弟也是暗暗发誓,即使刀山火海也会追随眼前的年轻将军,在尔虞我诈的江湖里混了这么多年,这是他们兄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袍泽情谊。 “报~秦将军,大将军叫你去太守府见他。” 一个传令兵跑进前院,见到秦牧玄抱拳禀报道。 “好的,我这就去。”秦牧玄挥了挥手,那名传令兵退了下去。 “大家都好好养伤,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你们这些百战老兵能尽快的恢复,所以都要吃好,睡好。” 秦牧玄环视四周,对着在场的所有宁北军说道: “待会我会禀告大将军,给咱宁北军补足人手,后面新兵的训练还要靠你们呢,咱们要时刻准备好,以后有的忙了。都听懂了吗?” “是,将军大人!”众人齐声应是。 此刻太守府正堂上,大将军正发着脾气。 “文升啊,你咋就不教训教训那个小王八蛋,你知道他杀了咱多少人吗?” 大将军将案上的杯盏一推,指着站立一旁的青衣中年人忿忿道。 “家主啊,您先息怒,听我说。这小子的师傅是刀圣,这次这小子闯的祸,依我了解他的师傅的为人定然会严惩他这个徒弟的,何况这事还牵扯到朝廷,那小子也是有的苦头吃了。况且......不瞒家主,”青衣中年人一脸苦闷,想想自己身上的顽疾,说“我也没把握留下他啊,我们要真打起来恐怕半个随州城都得给毁喽。这不......想着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你......你也不是那小子对手吗?” 大将军有些惊讶地说道。 “没把握,半斤八两吧。”青衣中年人说道,话间也显得没有底气。 “那秦小子......如此说来,他还怎得与那小子周旋啊?他是武师还是武侯,文升,你试过秦小子的功力吗?”大将军来回踱着步,大惑不解问向青衣中年人道。 “家主啊,我正要给你汇报这事呢。” 青衣中年人凑近了大将军,贴在他耳边说道。 ......... “真的,你确定吗,这可不能开玩笑。”听完,大将军惊讶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家主,小的不会搞错的,最少九成把握,待会儿我试下,你看看就知晓了。”青衣中年人一脸笃定地说道。 “发达啦,咱镇北军发达啦,咱司徒家发达啦,哈哈哈~~老天爷啊,圣上要知道会高兴疯的。”大将军脸色泛红地小声说道。 “文升啊,这事得保密,你是知道厉害的。” “家主,小的当然知道,所以先来向您汇报了。”青衣中年人也是小声如是说。 第76章 拜师 秦牧玄带着一个手臂缠着绷带的亲兵匆匆走出徐府。 “老爷,老爷”一个急切地声音从远处街道传了过来。 秦牧玄回头望去,只见小秋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己。后面是提裙小步跑来的丛迩君,身旁跟着小钱、王弈秋和张元泽二人。 “呀~老爷,你受伤啦!”小秋跑到近前,本想跳上前来抱住秦牧玄的胳膊,可一眼就看到秦牧玄那包裹结实的肩膀。 “秦哥哥,伤的严重吗?胳膊是否还能活动?” 丛迩君凑近仔细查看,她仰头爱怜地看着殷血的肩膀,禁不住伸出手来想去触碰。 秦牧玄下意识的后撤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道:“小秋,迩君,你们不用担心。别看绷带缠的这么多,其实伤的不重的。” 说着秦牧玄活动了几下胳膊,疼痛在他脸上转瞬即逝。 “一定很疼吧。”丛迩君眼中噙满泪水,咬着唇,深呼吸一口气关切地问。 “丛小姐对秦将军真是担心得很,一直坐立不安,这一宿也没睡啊。这不,我们也是拗她不过,只好带她前来探望将军大人。”王弈秋侧身望向张元泽,张元泽颔首应是。 “哦~真是劳烦二位亲自带迩君来看我。”秦牧玄拱手粲然一笑道。 “将军客气了,我们也是顺路回府上的。但将军这伤势?” “将军大人受伤啦?”小钱也挤了过来,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 “这伤势不打紧的。就被刀气擦了一下,看你们紧张的,这真是没有啥,”说到这里,秦牧玄想到什么,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说:“这件事情重大,大将军那边也是有要事传我,我必得先行告辞了。今日有劳各位,你们都速速回去休息吧。小钱!” “在,将军大人,有何吩咐?” “我要先去趟太守府,叫上几个人送迩君她们回去。” “好嘞,将军大人。”小钱应是道。 “我先走了,回头见。”说完秦牧玄就翻身上马,和那亲兵一起赶往了太守府。 “小姐,走啦,咱回家。”小秋拉了拉丛迩君的衣袖。 “小姐~~” 丛迩君依旧呆呆地看着秦牧玄离去的方向,“迩君,照顾好自己。”这耳语一直贴在丛迩君的耳中,心中......“秦哥哥——”她的唇翕动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已潸然泪下。 夜凉如水,秋风瑟瑟,那个高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里。 “小姐,你也看到老爷,我说吧,老爷英勇高大,总能化险为夷。老爷忙完定会来看小姐的”小秋学着秦牧玄的样子,为她拭泪,牵起丛迩君的手, “迩君,走,咱回家” “哦~好的,咱回家。”丛迩君回过神来,笑容展开,如雨后芙蓉。 小钱带着几个兵士跟着丛迩君和小秋向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行去。 “报~,禀告大将军,秦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我与秦将军有机密之事要谈,不许打搅,明白吗?”大将军看着前来禀报的亲兵说道。 “属下,明白了。”亲兵匆忙地退了出去,还叫走了大堂门口的两个卫兵。 “见过大将军。”秦牧玄见到大将军抱拳行礼。 “你~~你是那个~~~前辈。”秦牧玄抬头,看到了大将军身后站立的青衣中年人。 “老夫司徒文,表字文升,一介闲散之人,暂代大将军幕僚。有礼了,秦将军。”青衣中年人对着秦牧玄行了一个书生礼。 “前辈当面,小子岂敢,见过司徒先生.......司徒,您是大将军家人。” 秦牧玄突然意识到青衣中年人的姓氏问题。 “老夫是司徒家家生子,自幼跟随大将军,你叫大将军叔父,私下里就叫我文叔吧,可好?” 司徒文说话间温文尔雅,就像是个老学究一般。 秦牧玄哪里会把他看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可见识过这司徒文的惊天手段。 “文叔,小侄有礼了。”秦牧玄行了个晚辈礼。 “贤侄免礼。”司徒文连忙上前虚扶一把,一脸的和煦微笑。 “叔父啊,叫小侄来有何吩咐?”秦牧玄看向大将军。 “贤侄,你的伤无碍吧。” “无碍,皮外伤而已。” “那就好,真是辛苦贤侄了。贤侄啊,今夜回去,你就包扎的更严实点,显得伤的更重些,明日我跟刘公公一起去徐府看你,你懂了吗?” “哦......小侄明白啦,刘公公要是问起,我就一口咬定是陈太守派人来杀我的,想来以那徐长卿的个性他是不吝给陈太守隐瞒的。”秦牧玄眼中一亮说道。 “还是你小子机灵,就这么办。” 大将军越看秦牧玄越顺眼,这小子太鸡贼了,一军之首就该是这种脸皮厚没下限的人。 “还有一事,文升,你来说吧。” “文叔找小侄何事啊?”秦牧玄收起了一脸坏笑,郑重地抱拳问道一旁的司徒文。 “南门之时,老夫观你身形探你筋脉,发觉你乃练武之奇才,老夫身染顽疾,一身所学无人继承,老夫欲收你为徒,将一身本领尽数传与你,可好?” 司徒文一脸慈祥地看着秦牧玄,等着他的答复。 “尊师在上,受徒儿一拜。” 秦牧玄连一息的犹豫都不带有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司徒文哐哐哐就是三个响头拜下。动作干脆利索无比,司徒文也是呆愣了片刻。 “文升啊,我说吧,这小子绝对会答应的,看看,这拜师礼多娴熟啊,哈哈哈~~~”大将军摸着胡子大笑道。 “好徒儿,快快起来。以后你我自是师徒相称了。” 司徒文忙上前扶起秦牧玄。 “徒儿啊,我给大将军说你天赋异禀,他还不信,你就露一手给他看看,长长咱师徒的脸面。” 说着,司徒文从一旁搬来了个鼓凳摆在大堂中央。 “徒儿,你就对着这凳子拍一掌看看,..........” 还没等司徒文说完。 “啪”一声闷响,秦牧玄就一掌拍在了鼓凳面上。 鼓凳纹丝不动,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师尊啊,这个徒儿熟得很。你看看这样行吗。” 说完,秦牧玄拿起手来。 一个清晰无比的掌印深深的印在了鼓凳上,掌印上的手纹都依稀可辨,就像是巧手匠人雕刻打磨过一般。 “师尊,你看行吗?” ...... “师尊!” 秦牧玄抬头,看到司徒文和大将军都是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掌印出神。 “文升啊,你收了个不得了的徒弟啊,千万别让你那师兄知道,我怕他会动手抢人的.....” “是啊,我那师兄铁定会抢人的.......徒儿啊,你怎么说这拍凳子你熟的,有人也让你这样试过吗?” “哦,回师傅话,是我那好友王弈秋让我试过,哦对了,他是太清剑门的人,前日里一起喝酒他让我试的,一开始我一掌就打碎了,回去后我又试了几次才成功的。” 秦牧玄一五一十地把和王弈秋相识说了出来。 “大将军,我有事先走一趟,徒儿啊,你和大将军先好好聊聊,我去去就回。” 听罢,司徒文一脑门子汗,急匆匆地就跑出了门。 “哦......师尊他老人家咋一直这么风风火火的,南门时也是,一下就飞走了。” 秦牧玄看着师尊瞬息消失的背影说道。 “别管这老东西了,他是怕人跟他抢,你看他吓的。好了,贤侄,喝茶。贤侄啊,接下来你就要奉旨回京了,你有何打算啊?” 第77章 各取所需 “叔父,小侄想要先回家看看,母亲至今还下落不明,为人子的不能不去寻找。小侄家乡大渝村也刚好在去京城的方向,不会耽误回京之事的。”秦牧玄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嗯~~此乃应有之事,为人子者孝道为先,本将会修书一封给朝廷说明此事,圣上知晓也不会怪罪贤侄的。但此事须尽快,明日你就做安排,等你养伤两日且尽快出发吧。记住,该演的戏还需演足的。” 大将军思考了片刻后,应允了秦牧玄。 “倘若实在找不到令堂的话,可派人给老夫带个信儿,老夫会动用司徒家的关系继续寻找的。 “贤侄既已入文升门墙,亦与我司徒家儿郎无异,我司徒家理当竭力找寻令堂,你大可放心入京。” “谢叔父成全,小侄代母亲先谢过大将军了。” 说罢秦牧玄跪地向大将军深深一拜。 大将军自是坦然受之。 “贤侄啊,还有一事,叔父要与你详谈。” 大将军扶起了秦牧玄,让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坐于主座。 “叔父有事尽管吩咐。” “贤侄那青梅竹马的事老夫已是知晓,”大将军停顿片刻,蓄满一壶茶,“这整个随州城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啊。对于此事,贤侄是如何打算的?” 他一手环杯养神,只是笑着,静等他这个手下爱将回应。 ...... “父母之命不可违,小侄与迩君定是要选个良辰吉日完婚,尽快继我秦氏香火。” 秦牧玄思虑良久才答道。 大将军见秦牧玄如此做派,态度似乎也有些兴奋起来。 “贤侄啊,老夫久居官场,对于官场规则也是略知一二,以贤侄如今之功业,官途定是一路顺畅。但你那青梅竹马出身并非名门闺秀.......” 大将军对秦牧玄推心置腹地娓娓道来: “老夫也不是那种注重门第之人,但贤侄若想官途顺畅,你秦家未来主母就定然要是出自名门,你那青梅竹马至多可有平妻之名,老夫说的是至多平妻,还是妾室最佳,平妻之名也是要安排名门之后为妙。贤侄你可明白?” 秦牧玄沉默了,他轻触杯盖缓缓划过杯盏里的浮叶,一时出了神。 “老夫并无恶意,贤侄最好多加思虑。此次回京,陛下定然大大赏赐贤侄,届时贤侄会成为我军中新一代将星,炙手可热。贤侄如此年轻,又一表人才,上门提亲者定会踏破门槛的,到时,贤侄更难以决断。前次老夫与你说到我的掌上明珠蝶儿的事,贤侄还是考虑一下,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夫不难为贤侄,一切贤侄自己决定,老夫言尽于此,不着急,贤侄好好斟酌。” 大将军见秦牧玄一直坐在那里出神,知晓他这个爱将心中也是天人交战,思绪不定,故转移了话题道: “此次贤侄回乡也可顺便查一查那玉峰山山匪之事,虽然老夫猜测那陈太守定然也把线索处理干净了,但百密难有一疏,除非他陈太守没做过。贤侄可仔细探查,或可有所收获。” “小侄遵命,定会细细探查,以期收获更多物证。”秦牧玄抱拳应是。 “徒儿啊,为师回来啦。”司徒文如一阵风般进了正堂。 “师尊。”秦牧玄抱拳行礼。 “徒儿,这是我门入室功法,你先拿去看看。”司徒文见到秦牧玄,从怀里掏出了本古朴的小册子来交与秦牧玄。 “太清衍天诀。” 秦牧玄念出了小册上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太清衍天诀,莫非这是太清剑门的功法。”秦牧玄猜测道。 “正是,这是太清剑门亲传弟子才可修习的上乘内功心法,你那好友王弈秋见了为师也得叫一声师叔呐。你回去先看看,把上面的口诀铭记于心,今日午时以后我与你仔细讲解,此功法博大精深,你尚无根基,待为师仔细讲解其中奥义后,你方可自行研习。” “遵命,师尊。徒儿定会用心记住口诀的。” 秦牧玄郑重地收起了小册子,对着司徒文深深一礼。 “好了。老夫与你所说之事你好生考量,天也不早了,贤侄快些回去休息吧。”大将军端起了茶杯啜饮了一小口。 “叔父,小侄告辞了。” “师尊,徒儿先回去啦。” 秦牧玄告别二人,就退出了正堂。 “文升啊,你不会去威胁你那三个师侄了吧?” 待到秦牧玄离开了,大将军对着身旁的司徒文说道。 “家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会以大压小啊,只是以师叔之名给他们讲明了道理而已。” 大将军撇了撇嘴。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恭喜家主,收获良才助我司徒家。”司徒文赶紧转移了话题。 “是我该恭喜你收得如此天资逆天的徒弟才是。哎~~文升啊,话说回来,这小子资质真的如此逆天吗?” 大将军也问起了秦牧玄的真实根底。 “嘿嘿~~不瞒家主说,那小子的资质比传说里的更加逆天,也许武帝对于那小子来说也并非终点,他应该是我武林有记载以来最强天资了,如果他自幼由我师兄教导,今日要不把那个狗屁的刀尊打出屎来,算他拉的干净。” 司徒文满面红光地说叨起秦牧玄的武道资质起来。 “真的,如此逆天,哈哈哈~~~我司徒家捡到天大的宝贝啦。哈哈哈~~~~文升啊,此事一定要保密啊。” “那还用说,家主。嘿嘿嘿~~” 两主仆在堂中狂笑。 秦牧玄骑着马儿,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之上。此刻天空已是微亮,一夜的骚动结束后,随州城才算恢复了平静。 “兄弟,我知道今日忙完这些琐事,你定会要去迩君那里看看的。而我......,那是兄弟的女人,我与她不该......也不敢呐。兄弟,你知道,我没有你的那份情,这也非我所愿,可我不照顾好迩君,你也会掐死我吧。哎~~可叹世间,爱恨别离,入骨相思,已无知己,试问吾怎能不负卿之所托?” 随着马蹄的轻响,秦牧玄思绪万千,感叹世事无常,前路漫漫,此情所寄已无依,此生我该怎样和你相处啊,迩君? 花谢花开,偏偏不由己。 不甘风起雨落,此情归无期。 秋雨过,桂花清香满巷。秋风起,吹落金黄满地。 第78章 导气入体 回到徐府,小钱已站在大门处等待,见秦牧玄归来,笑脸迎了过去。 “将军大人,丛姑娘已经平安送回府上,属下留下五名兄弟在吕宅守卫。” “办的很好。”秦牧玄急匆匆进入徐府,小钱随之拐进后院秦牧玄的卧房。 一入房间,秦牧玄解开大氅递给小钱。在门前的盆架边洗净了手,接过小钱呈上的帕子,说:“吩咐下去,我要休息一下,除非大将军来找我,其他事不要打搅我。” “等等大人,片刻即回。”小钱神神秘秘地说道。还未等秦牧玄开口,他已消失在门外的薄雾中。 秦牧玄摇着头笑了笑,来到书案边坐了下来。化了些墨,他手中执笔,笔尖蘸墨,思考片刻后开始批阅起文书。书案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大彩漆盒子,小钱正笑嘻嘻地站在旁侧。 秦牧玄将案上的文件卷好置于一处,他提起食盒放于身前,感觉到其中的暖热,于是轻轻打开盒盖,那里面是一个小盘,盘中摆放着一些颜色鲜嫩的糕点,看着很有食欲。 “这是我从吕宅回来时,丛姑娘让我捎来的。”小钱说着探头向食盒里张望,“丛姑娘交代天凉了,让将军大人保重身体,记得按时吃饭。” “好的......我知道。”秦牧玄眸里柔和,心中有了一丝释然。 “大人,听秋儿说,这些是丛姑娘亲自做的呐。”小钱的眼中充满期待盯着食盒道。 “你也辛苦了,带上些,快去休息下吧。”秦牧玄给小钱吩咐道,“顺便让军医来我房间一趟,让他多带点绷带来。” “是,将军。”小钱高兴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随手又顺走了两个,快速退下了。 “这姑娘还真是有心啊。说来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呢,哎~~何苦呐,迩君,我如若冷落你,你又是何等的委屈呢?” 秦牧玄捏起一个小糕点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感受那酥软滑嫩的口感,和满口桂花清香,心中再次起了波澜。 打开第二层,里面是几碟小菜,亦是色香俱全,各个显得精致无比,秦牧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 秋日微凉的清晨,内心感到了股股暖流,也不知是菜饭的温暖,还是内心的温热,总之这是秦牧玄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以来吃的最令他平静的饭菜——那是家的味道。 “回头还是去一趟她那里吧,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这是秦牧玄内心的声音。 食盒最后一层是一碗温热的银耳粥,秦牧玄一时食指大动,一顿风卷残云,把食盒里所有美食吃了个精光。 “咦?”食盒底部是个洁白的绣帕,秦牧玄将它展开,上面的荷花开的正盛,另一枚含苞垂首依偎在旁侧。 看着窗外微风拂动树梢,一夜的疲惫尽散。 秦牧玄满足地坐在椅上,铺在脸上,熟悉的味道——那是迩君的味道。 “当当当~~”敲门声传来 “将军大人,我是刘军医。”来人在门外报名。 “进来” 刘军医提着个大药箱轻轻推门而入。 “大人,叫小人来有何吩咐。” “过来,有事吩咐你。”秦牧玄向军医招了招手。 ......... 片刻后,军医带着一脸疑惑地退出了将军的卧房并带好了房门。 被裹得像是个木乃伊一般的秦牧玄随后关紧了房门,赶紧走到了书桌旁,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太清衍天诀》来。 秦牧玄兴奋的手都有点颤抖,一时间他都产生了错觉,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前世自己趁着父母不在家偷偷看不可描述的书籍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 展开《太清衍天诀》首页,映入眼帘的是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秦牧玄耐着性子逐字逐句的通读了一遍。 “靠~居然是校训。”秦牧玄心里嘟囔了一句。 这一页长篇大论是太清剑门祖师给后世门人留下的训诫,总之就是写不能恃强凌弱,不能滥杀无辜等等巴拉巴拉一大堆,秦牧玄生怕漏掉啥重要内容一字不落地通读了一遍。 兴奋劲正旺盛呢,你就给我看这个!没想到古代武功秘籍第一页也是作者留言。 赶紧翻开第二页,第二页是一张图画,画上画的是一个光着上身的古代男子,男子正身站立,伸展双臂,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标有一些像是小指甲盖大的小字,百会,神庭,天突......这居然是一张人体穴位图。 好吧!这应该不是一本医书。 翻开下一页,导气.....行气......炼气.......行功.......运功,好吧,无力吐槽了,这是目录。 秦牧玄赶紧翻过小册看后面,是不是还有定价和出版社信息。 好在没有看到预想的东西,不然秦牧玄真怀疑这个小册子的作者也是个穿越者了。 翻过目录,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太清衍天诀》导气篇:吐纳天地,阴阳相济......这应该是运功口诀。下面也是一张前面穴位图的那名古代男子的画像,那男子双腿盘坐,闭目望天,双手平置于膝盖上。空白处用小字标明了功法注意事项。 “好像也不难嘛。” 秦牧玄又往后翻了几页,直接把导气篇的几页都看完了。他放下书,双腿盘坐在了卧室地面上,开始按照口诀运行起了《太清衍天诀》。 秦牧玄双眼微闭,精神放松,逐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鼻翼翕动,嘴唇微张,开始慢慢吐纳呼吸。 这是......我的世界吗,精神还是灵魂,是光海还是宇宙,太神奇了....... 太守府正堂上,一大早,刘公公就跑来找大将军了。 “大将军啊,昨夜城中大乱,咱家担心了一宿啊,现在情况如何啦?”刘公公面色焦急地问向主座上的大将军。 “不用担心,刘公公,昨夜城中有人作乱,现已被我军平息,经查明是那陈太守畏于罪证,派杀手前来杀人灭口,重要人证被杀三人,还好有两人存活。陈太守重金请来江湖上有名的‘刀尊’前来刺杀秦将军,将军与其全力相博,身负重伤,勉强击退来敌,现在秦将军还在徐府修养呐。” 大将军向刘公公讲述了昨夜城中的大致情况。 “这个该死的陈贯一,咱家定要向圣上呈报,刺杀朝廷大将,这是要造反呐。”刘公公听完,气得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 “刘公公,息怒。徐府大火及时扑灭了,还好重要人证还在,秦将军也是福大命大,性命无忧啊。你来得正好呐,本将正想遣人叫你与我一同去看望秦将军,你可是代表朝廷代表圣上的,你去看望,秦将军定会感激涕零,誓死效忠朝廷的。” 刘公公听罢,这才缓了口气,面上潮红也退了些。 “还是大将军想的周到。咱现在就一同去看望秦将军吧。”刘公公抱拳说道。 “哎~~刘公公勿急,军医将才给秦将军医治不久,死战了一夜,想来他正在休息,待会快近午时咱们再去看望不迟。” “一切听从大将军安排。”刘公公这才平静地坐回太师椅上品起茶来。 “快看啊!” “呦~~那都是些啥人啊?” “都是死人。” “老张,你认字,给大伙说说,城楼上都写的啥。” “该死的明月阁,再敢来这就是下场!” “明月阁是啥啊?” “不知道呢。” “那上面挂的应该就是明月阁的人吧?” “应该就是昨夜在城里闹出大动静的乱匪吧?” “喝呸~~~活该!” “挂了这么多人啊,乱匪胆子真大啊,大军在此,也敢造次。” “就是,就是!” “哎哎~~看看,又挂上去一个。” “快看啊,刚挂上去那个还在动,活的,是活的。” “李婶,给我个鸡蛋。” 两个大子扔给了那个农妇。 “嗨~~” “好啊,陈家小子,砸的这么准,一颗就能打在脸上啊!!” “大家一起砸啊!” “你他娘的别用石头啊,砸死了便宜他了。那有块狗屎,快包过来。” 南门外一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一旁站立的卫兵根本不管,群众的热情高涨。 第79章 奇异空间 “他醒啦,校尉大人,他醒啦。” 耳边传来了似真似幻的声音,黑刃渐渐睁开了眼睛,头好疼,就要裂开了。身体,......好疼,好像散了架。 还记得最后看到的城市鸟瞰夜景,黑刃猛地打了个哆嗦。 “我....飞起来啦,怎么回事,还活着啊。”黑刃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这是哪里?”他轻飘飘地说。 一个一身黑衣黑甲的人走到了黑刃面前。 “还真醒啦,我还以为醒不过来了呢。”那人说话了,神色淡淡,语气也毫无感情。 “就是,师傅,刚找到他时,整个人都扭成麻花啦,除了还有口气,都以为他死定了呐。”旁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师傅,他醒了,要不要给绑起来。” “不用,你看他身上有一根好骨头吗?让兄弟们看好就行了。”黑衣黑甲的对着旁侧说道, “啧啧啧~~也不知是被啥伤的,虽然活该,但也够惨的,浑身上下没块好皮。” “行啦,小五,别在那儿看啦,赶快向将军大人汇报,发现个活的,问问将军大人该如何处置?” “好嘞,师傅,我这就去。” 一串脚步声远去。 “哼~~得罪我宁北军,你还不如当场死了干脆,也免得活受罪。”黑衣黑甲的人蹲下,看了眼黑刃,有些怜悯地说道,“啧啧啧,可怜啊,你现在连自杀的本事都没了吧?” 如溺水般一片的黑暗突然袭来,黑刃呼吸紊乱再次失去了知觉。 秦牧玄此刻进入了一个神奇的空间,这里似乎被黑夜笼罩,头顶上满天的灿烂星辰,那些星辰有的璀璨无比,光芒万丈,有的则暗淡的仅能勉强辨认,除了满天的星海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没有尽头也看不到尽头的天际线。 “这里是哪里,是宇宙吗,还是我的内心世界,或是灵魂空间........” 宅男秦牧玄把前世所知道的奇异空间都闪现了一遍,却似乎没有过这种空间的描述。 再看看身前,一束拳头大小的火焰在燃烧,浮于空中燃烧,诡异的是那团火焰是黑色的,漆黑如墨,但在这黑暗无光的空间里居然能看的到它的存在,也能感受得到它发出的道道黑光,诡异无比的黑火。 黑火的一旁,似乎依偎着一小簇火焰,那是一团只有小指头粗细的微小火焰,,只怕下一刻就会熄灭似的摇曳着。那团白色火焰,炽白得耀眼,但就是太小了,和一旁的黑火根本无法相比。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 有声音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秦牧玄一下从那个空间里脱了出来。 “谁!没告诉过你们不准打搅我吗。”秦牧玄呼吸微促,带着一股起床气斥道。 “大人,是我,燕五,我们抓住一个活的明月阁的人,就剩半口气了。师傅让我来问大人该如何处置?”没有命令,燕五是不敢进入将军大人的卧房。 “留着过年吗!也给我挂城墙上去,别让他那么容易死咯。让他哀嚎,惨叫,越大声越好,懂吗?”秦牧玄大声吼道,一腔怒气都撒到了这个倒霉的幸存者身上了。 “好嘞,大人。”燕五听罢一身恶寒,慌忙跑出了后院。 秦牧玄看了看四周,突然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方才似乎出了一身大汗,被绷带包裹严实的身体黏糊糊的。他也没管那么多,不疼不痒的,流些汗算什么。 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按照《太清衍天诀》的运功口诀再次运行起了功法。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丝光亮,秦牧玄又来到了那个神奇的空间。那团黑色火焰依旧在剧烈燃烧着,且似乎比先前更大了一些。 天地存阴阳,太清存正气,阴阳正气布太虚,纳于百会........ 《太清衍天诀》导气篇在秦牧玄心中回响,他盘腿坐于黑暗空间内,精神融入了这个像是星辰大海般奇异的空间里。 卧房之内,秦牧玄周身热气蒸腾,空气也被热气所扭曲,周身的气流似乎都在向他的身体汇聚,通过全身的毛孔缓缓进入身体。汗珠也随着毛孔的张合在由小变大,流经秦牧玄的身体,浸湿包裹着的绷带,而后,更多的汗水涌出,滴向了地面......。 疼~~~刺骨锥心的疼痛,再次让黑刃从昏迷中醒来,眼睛有些昏花,模模糊糊看到身边有好几个人,自己好像还在移动,这些人似乎将自己抬往某处。 想动弹下手脚,这个想法使自己直坠深渊,疼~~~身体随即传来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冷汗顺着鼻梁往下滴,他想干呕。 “呦~~这家伙又醒啦!” “快抬过去,少废话,将军大人让把这家伙活着吊上去,这不正好嘛。” “活该,大人真是英明,这些渣子就该活活吊死,风干在城楼上,给那个狗屁的明月阁看看,惹了咱宁北军有啥下场!” 周围几人的谈话传入了黑刃耳中。 “快看啊,这家伙哭啦,哈哈哈~~要哭就大声点,这样爷们儿们更兴奋。” 周围传来了一阵放肆的笑声。 黑刃只感觉一阵刺眼的光线传来,他下意识地眯缝起眼睛,自己似乎被抬到了室外。周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也许有很多人在这里说话,打闹...... “这里是哪儿,我是不是要被吊死了,老天爷啊,赶快点吧,我快受不了了,赶紧死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黑刃内心在疯狂地呐喊。 黑刃感觉有人在用绳子捆绑自己的手腕,随后,身旁一个黑衣兵士使劲在拉扯着绳子,随着他的拉扯,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断地升高。慢慢的,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了:天那么蓝,云那么白,黑刃从未像这样的平静过...... “大将军,刘公公,........诸位大人来啦!”小钱接到守门卫兵通报,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迎接。 “你们将军在哪啊?” “咱家代表朝廷过来看望秦将军,秦将军他伤势如何啦?”刘公公细声细气地问道。 小钱扑通跪在了地上,“哐哐哐”对着一众来人磕起了头来。 “哎~~~你小子这是干啥呀?”刘公公被眼前小钱的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 小钱蓦然抬眼,一时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怎么.....难道你家将军他.......” 看到小钱的这副模样,刘公公有了不好的预感。 “各位大人,要给我家将军做主啊。我家将军不辞劳苦,不怕牺牲,身上受伤无数,好不容易才把北凉军赶回草原。这旧伤未愈,朝中又有奸党欲害我家将军的性命,”小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幸得上天庇佑方才得留下性命,现在重伤卧床,不得动弹,呜呜呜~~” “请各位大人给我家将军做主啊。” 听罢,为首的刘公公和大将军才松了口气。 “吓死咱家了,还以为你家将军.....你个小猴崽子,说话也不说完。”刘公公捋了捋胸口。 “靠!果然是有啥将军就有啥兵,这亲兵....真是........好演技。” 大将军不禁为秦牧玄这个亲兵浮夸的演技所折服。 第80章 探望 “大将军,刘公公,恕下官不能行礼。”秦牧玄呼唤着小钱道,“小钱那,快扶我起来。” 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秦牧玄见到大将军和刘公公一行人进入卧房,连忙挣扎着要起身。 “秦将军,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快快躺下。” 刘公公两步上前,让秦牧玄赶紧躺好。 “大将军和咱家还有诸位将领一同来看望你,秦将军伤势如何?” 刘公公坐在床前鼓凳上,关切地询问秦牧玄伤势。 “多谢大将军,刘公公和诸位同僚关心,末将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多加调养便可恢复。只是.....” “秦将军有何需求,但说无妨。咱家和大将军自可做主。”刘公公见秦牧玄欲言又止,开口说道。 “下官别无所求,那贼人侮辱圣上,侮辱朝廷,只可惜下官学艺不佳,让那贼人跑掉了,甚是不甘心。” 秦牧玄大手抓紧被角,指节发白,脸上惋惜,痛心得眉间紧锁。大有不是一病不起就是死也难瞑目的架势。 站在刘公公身后的大将军在给秦牧玄打着眼锋,示意他,演过啦!收敛点! “哦~~侮辱圣上,侮辱朝廷,那贼人好大的胆子,不怕诛九族吗。” 刘公公很配合,一下就抓住了秦牧玄话里的重点。 “那贼人自恃武功高强,料想在他手里定无活口,所以说话自然放肆大胆,连侮辱皇上的话都不堪入耳。哎...........” “哦~~他都说啥了,你给咱家小声说,咱家回去好汇报圣上,定要那贼子好看。” 说罢,刘公公凑近了秦牧玄。 “他说.........”秦牧玄努力撑起身体,轻声耳语道。 “他真的这么说过!”刘公公听完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真的,南门守军那么多军卒均可作证,那贼子还想杀尽南门所有军卒灭口,是下官拼了命阻挡才保住那些军卒的。” “哦~”刘公公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回头还真得去问问。倘若真如秦将军所说,那事儿就闹大啦,有必要出动朝廷的武帝高手去找那刀圣谈谈了,这不是单单道歉赔偿能解决的事情。 “秦将军稍安勿躁,好生调养身体,早日康复,尽快随咱家回京面圣。” “哎~~小猴崽子,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将军的?”刘公公瞥向一旁的小钱,一脸愠怒地说道,“你看这绷带都湿透了,头发散乱,不像样儿了。还不赶紧得找军医来给换个绷带。”刘公公想想这宫里宫外的待遇面带惋惜,说: “这军中粗汉啊就是不会照顾人呢。” “大将军啊,事急从权,能不能破例让找个侍女暂时照顾秦将军啊。” “可以,当然可以,这里也不是大军营帐,事急从权,下不为例。” “哦........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叫军医。侍女——回头小的就去找来。”小钱匆忙跑出了卧房。 “秦将军,咱家和大将军还有诸位将军就先行回去了,你可要保重身体。”说着,刘公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瓷小瓶搁在了一旁案上。 “这是咱家从宫里头带出来的上品上药,是圣上亲赐的,乃疗伤圣品,你先收下,化水服用即可。” “刘公公.....” 秦牧玄两眼泪汪汪地努力起身还想说些什么,刘公公连忙安抚。 “收着吧,你为朝廷立有大功,朝廷定不会亏待于你,安心养病吧,尽快恢复。” 而后刘公公和大将军都说了些安慰勉励的话,直到军医背着药箱进来换药,众人才一同离开秦牧玄卧房。 等众人走远了,秦牧玄总算松了口气,方才那一会都快将他憋闷死了。 一身臭汗,还要装作畏光怕冷的样子缩在被窝里,现在总算演完收工了。 欲想跳下床时,“嘭”的一声门被人一把推开。 “草~~~”秦牧玄和军医都是一阵的慌张,秦牧玄呲溜又钻进被窝,骂人话都溜到了嘴边。 “是我,行啦,别装了,人都走远啦。”来人哭笑不得地说道。 “师尊,是您老人家啊,吓死我啦。您咋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呐。” 秦牧玄见来人是他师尊,一下就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徒儿啊,你这脸色确实不太好,咋那么白呐?”司徒文仔细打量着秦牧玄,关切地问道。 秦牧玄坏笑着,从怀里掏出了颗小珍珠出来。“啪”双掌一合,那珍珠被拍成了粉末,秦牧玄捏起一小撮涂在了脸上,脸色愈加白皙了。 “你这臭小子,就鼓捣这些歪门邪道,鬼点子可真多。”司徒文嗔怪道。“这《太清衍天诀》口诀你背会了吧。”司徒文转向正题。 “导气篇背会啦,师尊......” 秦牧玄方才想问一些修炼的问题,司徒文就随口说了一句那小册子前页掌门训话的一个条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秦牧玄。 “下一句是啥?” 秦牧玄想了想便也大概说出了下一条。 “嗯~~还可以,这些要烂熟于心才行啊。”司徒文捋着胡子勉励秦牧玄要好好学习。 “师尊啊,这个咋还要背熟啊?”秦牧玄满脸疑惑道。 “不就是校训吗,老子前世上过那么多年学也没背过这个。”秦牧玄心里吐槽,这到了异世界也要努力学习的。 “徒儿啊,以后你要遇见太清剑门的师兄妹,如果对方是内门或亲传弟子的话,就会挑一句问出来,你就要接下一句了,这样就能确定确属同门,懂了吗?” “哦~~~~好吧。” 话说开派祖师当真不是文革时期的人穿越过来的。秦牧玄有种毛选语录的既视感。 累了,无力吐槽。 “师尊啊,徒儿已经练会导气篇,只是过程中会流很多汗,不知道练得对不对?” 秦牧玄展示了身上被汗水浸透的绷带。 “嗯?没有指导你也能自己导气!流汗,这不大对吧,你练给为师看看。” 司徒文有些惊异,见过妖孽的,没见过这么妖孽的,师门除了开派祖师就没听过有能自行修炼《太清衍天诀》的。 秦牧玄双腿盘坐于地,开始按照口诀修炼起来。 再次踏入了那个奇异空间。秦牧玄发现那团黑火似乎更大了些,燃烧的也更加剧烈,在它一旁的白火也好像随之变大了不少,现在已不像初见时那般即将熄灭的衰败样子。 黑与白,光与暗,秦牧玄此刻盯着这两团火焰,感觉有些像后世的八卦双鱼图了。 “回头再来,师尊还在等着呐。”秦牧玄打定主意,找机会再次踏入此空间验证自己的猜想。 于是秦牧玄闭目,让自己的意识脱出这种忘我的状态。 缓缓睁开双眼,汗水不多,也许这次是因为修炼时间不长的缘故。 “师尊,你看看行吗?”指着脑门上的一层薄汗问道。 “师尊!” 秦牧玄看向身旁的司徒文,此刻他的师尊就如同木雕般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秦牧玄。 随州城南门外。 “啊~~~~”黑刃发出了痛苦无助的大喊。 黑刃此时一脸污秽,他与一排紫衣人被挂在城墙之上,到处都是臭瓜烂菜,狗屎人屎,所有围观群众都朝他一人招呼,谁让整个城墙上吊着的就他一人能活动的?砸活人多有意思哈。 此刻他的怒吼声使城下发怔的群众再次发出兴奋的欢呼。 伤成这样竟无法一死了之。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武功,都是因为它,这副身体才如此的坚韧,但同时也不断地蚕食着他的精神,喉间哽咽了,那是绝望的声音。 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眼中金光一闪,旁边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拉了拉他的手,打着眼锋示意着,让他看向城墙之上。 那里有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冷漠的注视着城下人群,就像是一只潜伏在草丛里的饿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那两人慢慢分散退出了人群,最终淹没于城内街道巷弄间…… 第81章 意识流 “徒.....徒儿,你这真是按照为师给你的太清衍天诀修炼的导气吗?” 呆愣了半晌的司徒文结结巴巴地开口了。 “是啊,就是按口诀练的啊,有啥不对的吗?难道我练错了?” 秦牧玄听师尊说完,有些慌了,不会第一次练功就练岔了吧。 秦牧玄慌忙拿起那本小册子,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导气篇。 “对呀,应该没错。” 错在哪了?秦牧玄察言观色,似乎感到其中出现了问题,心中纳闷。 “你练功时有何体悟啊?”司徒文继续问道。 “感觉吗——除了周身发热外,我确实身处一处奇妙之地。那里穹星满天。”秦牧玄若有所思地回忆道。 “我滴个乖乖。”司徒文差点一头从椅子上栽到地上去。 “满天星星,内视!气海界限!这小子这么快就......我可真是捡到宝了!”司徒文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这种内视己身气海的练功状态,司徒文也是亲历过的,想想看,那已是他练习太清衍天诀五年以后的事了。 记得第一次内视气海时,师尊那引以为豪的表情,鼓励的话语至今仍记忆犹新。 这么年轻就进入了武师境界。师尊直夸自己天资聪颖,能得到师尊如此地夸奖,当时的自己又是何等的兴奋。 “这天赐武帝就这么牛逼吗?那我辈努力修行数载就只是达到了人家的起点!还好意思沾沾自喜。” 司徒文想起那时年轻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天赋的重要性。 “咳~~~徒儿练得不错,出点汗也是正常的,别担心,继续修炼就好了。” 司徒文实在不敢把真相告诉秦牧玄。怕他骄傲吗,这种人骄傲有错吗?哎~~还是算了,不告诉他出汗那是伐毛洗髓了。 “徒儿啊,跟为师来。”司徒文起身走出了房间。 秦牧玄起身裹了件氅衣跟了出去。 二人来到后院练功场。 “那个石锁有多重。”司徒文问秦牧玄。 “八十斤吧” “好!接着” 只见司徒文用脚尖一挑,那八十斤的石锁离地而起,司徒文用手轻轻一推,那石锁便飞向了秦牧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轻松无比,好似那不是石锁,而是一根小木棒一般。 秦牧玄伸出右手,准确地抓住了飞来石锁的握把处,单手就提住了石锁。 感觉手里的石锁比预想的要轻巧,仿佛握住是块砖。接着,手腕一抖,石锁被高高抛了起来,在石锁即将落地时,左手伸出,又稳稳地抓住石锁的握把。 就这样,石锁在秦牧玄手里如同皮球一般,在左右手之间抛来掷去,像是个街头表演的杂耍艺人。 秦牧玄越耍越快,越耍越得心应手,逐渐地,石锁已不止停留在双手之间的动作,而是在秦牧玄全身上下来回反转,一会顺着右手胳膊翻滚着,滚过后颈,滚到了左手指尖上。一会从胸口翻滚而过停在了抬起的左腿膝盖处,随着膝盖一颠,石锁飞了起来,再被左脚脚尖勾住。 一个石锁硬是被秦牧玄玩出了花样来。 秦牧玄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不仅力量与灵活度大有提升,身体各个部分也柔韧了许多,就连视力反应都比往常敏锐了。 “很好,徒儿,有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司徒文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爱徒,“这就是你练习导气对你身体的益处,更细微的改变,日后还需你慢慢地体会。” 司徒文像一位和蔼的老师般,对弟子的进步赞赏有加,实际上,司徒文不像表面上显现得那般风轻云淡,此刻他的内心波涛汹涌,由于极度的兴奋,此刻他的耳中嗡嗡地响。 “天才啊,才刚学会导气就能有如此的成就,这小子的身体才是这天地间的至宝吧。我司徒文何德何能收获如此徒儿,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啊,将来有幸与这小子一起名震天下!” 司徒文陶醉了,他都能想象到他那个各方面都优秀到不行的大师兄,见到他这个好徒儿时嫉妒发狂的样子。 秦牧玄玩嗨啦,突然福至心灵,对了试试那个。 以柔克刚、刚柔并济,急缓相间、行云流水........ 秦牧玄的动作开始变化了,双手开始画着弧线,动作柔美无比,像是拂过轻柔的流水一般,其间却又揉进了刚韧的力量。 那八十斤的石锁就如同漂浮在水面的一片落叶般,在他的双手间飘来荡去。 意、气、形、神逐渐趋于圆,而后融为一体,秦牧玄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运行起了太清衍天诀。 意随心动,气随意走,形随风动,神随形起,此刻,随着微微浮动的清风,翩翩舞动,飘渺如仙人般,身形如梦似幻般地或转或走,或起或落,似乎周围的空气幻化成了流水。 王弈秋和张元泽,卢臻此时一起来到练功场,秦牧玄惊为天人的练功场面,使三人石化当场,每个人都陶醉在这仙人下凡般的奇异景象里。 “这.......”王弈秋刚想说些什么。 “师叔......”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王弈秋惊恐地望向司徒文。 “嘘~~~~” 司徒文恶狠狠地示意三人立刻闭嘴,于是三人或蹲或站,一时间院落中只剩落叶的摩挲声。 司徒文不想打断徒弟此刻的顿悟状态,这太难得了,他修炼了半辈子都未经历过这种千载难逢,所有武者都梦寐以求的状态。 话说我这徒儿这是打的什么拳法,咦~~我怎么会把这种更像是乐舞的动作称为拳法呐。不过我在徒儿飘逸的动作中看到了刚劲的杀伐之意,即便是再刚猛的招式也会被这种看似柔弱的招式带着一起随势而动,最终被这诡异拳法所同化。 “厉害啊,徒儿,这是顿悟吗,这应该就是他天赐武帝中的天赐吧,上天赐予的拳法,是啊,徒儿的动作总是围绕着圆形运动的,圆融归一,犹如日月星辰的运动轨迹,日落月升,阴阳相济,生生不息。” 王弈秋师兄弟三个已经开始慢慢随着秦牧玄的动作模仿起来,那看似灵动飘逸,轻松惬意的动作,只一小会儿,三人已是大汗淋漓了。 此时的那个石锁,在秦牧玄手里就如一片落叶,甚至一根手指都可以轻松拨转。 随着那飘逸的身形稳定下来,石锁诡异地围绕秦牧玄周身旋转,并且越转越快,秦牧玄双手也随之模糊起来。 石锁旋转运动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运行越来越快。 “开!” 随着秦牧玄一声大喝,氅衣飘动,周身似乎掀起了一阵狂风,以他身体为圆心,五步为半径,落叶翻飞,地面被吹了个干净。 而那个石锁泽如弩炮打出的炮弹般,转瞬就消失了,远处徐府高大的围墙立时出现了一个大洞。 隔壁院子传来了房倒屋塌的巨响和女人的尖叫声。 练功场安静了。 “我去捡回来。”小钱率先打破了沉默,一溜烟去捡那石锁了。 “哈哈哈~~今儿天气真不错啊。” “就是就是,不如咱师兄弟趁此秋高气爽之日,出门一游可好?” “师兄,师弟也有此意。” 王弈秋三师兄弟有说有笑的向前院走去了。 “小姐,我去煮茶。”小秋也跑掉了。 “吭~~~徒儿,练得不错,导气篇再练练,过两日为师再来考教与你。为师有事先走一步。” 司徒文直接消失在原地。 场上就剩下了秦牧玄与丛迩君。 “迩君,你~~~你来了。” 秋风起,拂动着桃红衣袖中的那束秋海棠;艳阳下,白色的氅衣随风飘动,身姿如玉树临风,天地间也只剩一对璧人。 第82章 阴谋 “老爷,昨晚见你时,还未裹这么多的绷带啊。”小秋正为坐在桌旁的秦牧玄准备茶水,见到秦牧玄薄衫下尽是厚厚的绷带,关切地说:“老爷,你的伤不会又严重了吧?” “秋儿啊,小孩子家不要关心这么多,伺候好老爷小姐就行,有人要问你将军大人伤势如何啊,你咋回答啊?” 秦牧玄笑嘻嘻地对一脸懵懂的小秋问道,语气就像是在逗弄小孩子。 “哼~~人家可不是小孩子了,别小看秋儿,别人要问我老爷伤势的话,小秋就哭,别人要再问,小秋就大哭。” 小秋噘着嘴不服气地说道。 “呦~~瞧这八面玲珑的,还真不能小瞧了咱家的小秋,,就这么着。” 秦牧玄宠溺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 小秋吐了吐小舌头,就坐到一边慢慢磨墨去了。 “小秋啊,你家小姐呢?”侧眸看着几案上的那束秋海棠,此刻已被插入美人觚中。 “小姐在后厨呢,说是亲手给老爷熬些补身子的汤。小姐说了,老爷是习武之人,饭食滋补跟不上,武道是练不好的。” “好吧,待会你去看看,她一人怕是忙不过来,需要什么就吩咐小钱。听到了吗?” 秦牧玄心想这丫头怕不是在有意躲着自己吧。 “好的,老爷真关心小姐呐,小姐也是一直念着老爷。昨晚老爷走后,小姐就一直魂不守舍直到天亮,真是担心小姐呢。” 听完小秋描述,秦牧玄更加确定了,迩君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哎~~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安心呢。 秦牧玄嘴里叼着毛笔,双手枕在脑后,出神地望着窗外,他又回到了方才的练武场,那时的丛迩君手中握着那束秋海棠,外褂上的小翻领衬得她格外白皙,真是花落人间啊。 “啊~~~”伸个懒腰,打了哈欠,出神了一会儿差点就睡着了。 “好无聊啊,这装重伤可把自己给坑苦了,全城人都知道秦大将军伤重卧床不起,自己当然哪里也去不成了,窝在这徐府里,除了练功啥也干不了。” 含着一泡眼泪,秦牧玄无奈地看着桌案上堆积起的一小叠公文发愁。 秦大将军自从当上军官以后就从没这样尽职尽责过,今儿可好,只一会功夫就把积压了几天的军内公文给批阅完毕了。 现在再次处于游手好闲状态的秦牧玄又盯上了桌案边堆成一堆的军报和朝廷邸报来。 喝着茶,秦牧玄一张张翻阅着军报邸报,大有后世老板喝着咖啡看财经新闻周刊的感觉。 “工部急报,雁州接连半月秋雨不停,清源河水位暴涨,河堤已有多处出现险情.........” “多个州府秋雨不停,户部预计今岁秋收恐受影响........” “这些邸报意外的简洁明了,看来到明年春播前梁国要勒紧裤腰带咯。老天不开眼啊,南征恐怕是泡汤了。”秦牧玄看到这里,感觉老天爷也在帮着南边的景国。 “七月三十日大朝会,殿阁大学士首辅大臣严道行上书,陈述时事之艰难,黎庶之困苦,恳请减免雁、霖、济三个受灾州府之税赋,除南北边军之军饷粮秣不变外,其余镇军供给粮秣消减一成........” “看来陛下南征宏远真要泡汤了。”秦牧玄呷了口茶,拿起一份军报继续看。 “景国安塞军近日抵达于都,泗陵一线.......与我炽翎军多有摩擦,大有主动挑衅之势,沈宗云大将军严令三军固守防地,严禁主动出战 。 “北凉军退出梁国疆域........” “景国继任国君决定御驾北巡,慰问安塞军及.......” 秦牧玄看了下日期,这已经是一日前的军报了。 “早不北巡晚不北巡,真会挑时候啊。” 秦牧玄抚摸着青茬的下巴,心中涟漪渐起。 \"情报不足啊,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啊!是我多心了吗?这个距离太过遥远,应该是巧合才对,如果是提前安排的话,那计划之人简直就是个妖怪。” “小钱,小钱。” “大人,有何事吩咐?”站在房外的小钱听到召唤,进到卧房里来。 “小钱,你去把苏千户请回来,说我有要事找他。” “好的,将军大人。”小钱应是后,小跑着出了卧房。 “秦哥哥,这是刚煮好的鸡汤,我放了枸杞,山参,对你的伤势恢复大有益处,你趁热快喝了吧。” 小钱刚走,丛迩君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进到了卧房里来。 “迩君,真是辛苦你了,我现在就喝。”秦牧玄接过丛迩君手里的汤碗,凑近了闻了闻,香味浓郁,观其色,清亮光泽。不禁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用小勺盛起一小口,放入嘴中。秦牧玄闭眸享受。 “老爷,我要去烧水呐。”小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迩君,你的手艺依旧这么好,多久没喝过你煮的汤了。” 现在没了旁人。秦牧玄瞅向四周,他的眸中泛起柔和的光,目光谨慎地落在眼前这可人儿摇曳的耳坠上。 “秦哥哥,以前在大渝村哪能常喝到这等鸡汤呢,都是些野菜汤,逢年过节才有肉汤喝呢。” “哦~~~你做的什么汤都很美味,菜汤也是,当年我可是最喜欢吃你做的饭了。”他把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记忆里秦牧玄只是记得丛迩君很会做饭,熬汤熬粥的手艺也是一流。 “是啊秦哥哥,以前你经常来我家吃饭的,倘若喜欢吃迩君做的饭,我给你做。”丛迩君眼里一亮问道。“那你最想吃啥?” “坏了,我......以前喜欢吃啥啊?”秦牧玄尴尬了。“我咋知道!” “你做啥我都喜欢吃。听说你昨夜没睡好,好生休息吧,回头再做,可别累坏了。”还好秦牧玄反应比较快,总算想法搪塞了过去。 “迩君不累,能待在秦哥哥身边,迩君就不会觉得累。”丛迩君满眼秋水,掩饰不住地情意。 “谁来救救我啊,气氛有些不对头了。”秦牧玄后脑勺汗都下来了。 “大人,苏千户到了。” 正当房间中的异样气氛越来越浓时,小钱的声音传了进来。 “苏老哥啊,快进来。” 苏河来的正是时候。 胖胖的苏河捏着后颈进了房间。 “秦哥哥,迩君先去准备饭菜了,有事再叫我。”丛迩君红着脸低头走出了房间。 “秦老弟,好福气啊,有此红颜相伴,此生足矣。哈哈哈~~”苏河见到丛迩君羞涩离去,打趣秦牧玄道。 “老哥,莫笑老弟了,老弟有事要问老哥。” “老弟,尽管问就是。” “苏老哥,你知道景国六王的封地离南边界最近的是哪个王吗?” “离南部边境最近的肯定是封地于江都的汉王墨世雄了,他在景国六王中封地并不是最大的,但因其封地临近边境,其麾下四卫兵马与我梁国炽翎军是有摩擦,所以汉王却是六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第83章 景国女皇 “哦~~那老哥啊,如果从北凉走海路的话最快多久能抵达景国。” 秦牧玄的问题令苏河有些错愕,这问题的跳跃性太大了。 “这个.....还真不好说,........” “老哥,顺风顺水的话十日左右能不能到达景国最南面的港口。” 苏河沉思良久...... “有可能,不载货空船行驶,加之顺风的话可能会更快。 “我夜影司曾跟随下南洋,贩皮货的货船去过景都,路程比老弟说的略近,到达景国淮水港用了大概十二天左右。 “但那是满载航行,如果是空船的话应该会更快,但不曾有人试过。” “嗯~~我已知晓了,多谢老哥。” “秦老弟,你问这个做什么?”苏河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哥啊,咱们一起去前堂吧,”秦牧玄将苏河引至室外,吩咐小钱道:“小钱,让秋儿到前堂备些茶水,你去请大将军来此一趟有要事商议。”小钱应是匆匆退下。 “老哥一会儿便知,有些事情还需确认一二。还请老哥在老弟这里稍等一会。”秦牧玄转向苏河客气道。 前院正堂内,秦牧玄和苏千户吃着茶,热络地交谈着。小秋端上了可口的茶点。秦牧玄将茶点盘推向苏千户,说:“老哥啊,你对这位景国的女皇帝有何了解?” 随着秦牧玄对现下已有情报分析的深入,他对那个景国新上位的女皇帝也是愈发地来了兴趣。 “这个吗,老哥我只能说是略知一二。这个长公主在继承皇位前可谓默默无闻,夜影司关于她的文书少之又少。”苏河伸手捏了一块茶色软糯的糕点,仔细看着似乎舍不得下口。 “据描述啊,此女生得娇艳,但骨子里却有男儿的高傲烈性,可谓是刚柔共济。因其自小养在宫中,识其相貌者又甚少,所以关于其相貌的描述也不知虚实。 “其生母李氏乃景熹宗也就是前任景国皇帝的皇后,其为景熹宗诞有一子一女,次子三岁夭折,唯留长公主墨欣兰。李氏在次子夭折后次年薨,景熹宗唯好声色犬马,李氏薨后扶美人张氏为皇后,景熹宗却再无所出。去岁景熹宗突染恶疾不治而崩,留有遗诏,立长公主墨欣兰继位。” 苏千户大致讲述了他所了解到的景国新君的情况。 “老哥啊,墨欣兰一个女人做一国之君,可违景国祖制?可稳景国民心?” 秦牧玄抱有前世古代王朝的观念,女人是不可为一国之君的,女人甚至是不能干涉朝政的。 “景国倒是没有这样的祖制,我梁国也是没有的。纵观各朝各代,女子主政虽少,却也是出过几个明君,女子也可为官为将,贤臣良将也不在少数。” 苏千户略显诧异说着,将手中糕点放入口中仔细地咀嚼品味,目光则落在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充满男子气概的秦将军的身上,心中猜测道: “这秦老弟年轻有为,英雄气概,豪气过人,有些以男为尊的观念也是不足为奇的。” “哦~~多谢老哥赐教,老弟我自幼习武,对于史籍涉猎甚少,请勿见怪。” 秦牧玄听到这儿,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也是深感兴趣。 是怎样的历史文化背景,促使这个世界一反前世古代王朝所遵从的男尊女卑的理念,反倒是更像后世现代那种女性能顶半边天的思想。 “回头一定要找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史籍。” 既来之则安之,秦牧玄希望能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 “景国虽无女子不可主政的祖制,但一个之前默默无闻,又处在碧玉年华的女子突然成为景国的一国之君,还是遭到朝内以右丞相吕项芝为首的一些老臣的反对。 “皇室更有六位王爷质疑景熹宗遗诏为伪造,至今没有上书恭贺新君上位,景国朝堂一时风雨飘摇,所以我梁国雄主才有心借此机会南征,完成天下一统的宏愿。” 一个弄不好景国则有灭国之危。苏千户搓着手,摇了摇头,他很不看好这位景国的新女皇。 “老哥,咱梁国朝堂是不是都不看好这个景国女皇啊,是不是认为这是咱梁国一统天下的良机?” “朝堂之上差不多都秉承这种观点,包括民间也觉得这必是天赐良机,很多景国地主借机纷纷贱价卖田卖地。 “有不少我梁国投机商贾已经去景国趁乱买田置地,买低卖高,待梁国一统天下,坐收渔利。我梁国朝廷对此也是不管不问。” 听完苏千户的话,秦牧玄将浮叶用碗盖压住喝了一口,良久,沉默不语。 “苏老哥,在老弟看来,这位景国女皇确实不简单啊。” 秦牧玄长叹一声,转向苏千户认真地说: “这不仅不是咱梁国的天赐良机,咱梁国这次是碰上了厉害的对手。如若朝廷不加以重视,恐怕日后会吃大亏的。” “老弟啊,你是否多虑了,这景国女皇怎个就不简单了啊?何以见得呢?” 苏千户见秦牧玄面色凝重,不似玩笑之语,也是凑近了想听一听秦牧玄有何见解。 “这个........” “报~~将军大人,司徒大将军到了。”小钱跑进正堂禀报道。 “老哥快快随我去迎接大将军。” 秦牧玄起身和苏千户一同大步出了正堂。 “末将见过大将军。” “下官见过大将军。” 二人迎面见到刚进正门的司徒大将军,两人一同上前恭敬见礼。 “秦将军,你找本将军来是有何要事啊?” “大将军,末将却有要事欲与大将军商议,”秦牧玄一脸谄笑拱手道,“大将军啊,您也知晓末将现在的情况,所以不得已才请大将军亲来,失礼之处还请大将军莫怪。” “你小子还装什么乖?只让你假装重伤,你可好,都快装成弥留了。行了行了,说来看看,有啥要紧事,要是鸡毛蒜皮的事,看我不收拾你小子。” 大将军故作吹胡子瞪眼睛状,实则他知道这秦牧玄急匆匆地专门请自己过来,那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来,大将军,苏千户,咱们正堂议事。” 秦牧玄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大将军和苏千户一起来到正堂。 正堂之上,宾主落座,大将军置于主位。丛迩君为在座三位一一斟上新茶,换上一小碟精致的点心,整个过程落落大方,而大将军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丛迩君。 丛迩君谦卑垂眸,给大将军和苏千户做了个万福。 “各位大人,民女有礼了,各位大人有何吩咐,可随时唤民女前来。” 说罢,飘然退出了正堂,还连门口的小秋也一并拉走了。小钱也适时支开门口的亲卫,自己躬身退了出去。 众人离去,大将军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处,若有所思地说: “哎呀~秦将军,那女子便是你的青梅竹马吧……真不似一般民女,所传非虚啊,论容貌……比传闻中更甚呐。能配的上秦将军这种英豪之人的果真……非普通女子。” “大将军谬赞了,迩君她自幼与末将相识,一直都是这样淡然的性子。” “呵呵呵~~,秦将军好福气啊,不过她终究......哎~~秦将军,那日老夫与你之言你还要好自斟酌啊。” 大将军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谢大将军关心,属下自会好好斟酌。” “还是先来谈谈重要之事吧” 秦牧玄喝了口茶,开始讲起了他的猜测。 第84章 天然屏障 “大将军,言归正传,末将想问咱们梁国在南部边境地区的都有哪些边军啊?战力如何?倘若与对面的景国边军对上,有几成胜算?” 一上来秦牧玄就开始询问双方边军的战力问题。 “在南部边境一直和景国对峙的有炽翎军和澜沧水军。 “论战力方面,与景国相比略胜一筹。炽翎军以重甲步兵和轻骑兵为主,战力彪悍,与景国天泉、天冲,泗陵,江都四镇军马对峙多年,从无败绩,且一直是以攻为主。历经这数十年,以为我梁国向南拓地两百余里,直至天都江流域,景国才能凭借天都江天险阻挡炽翎军兵峰。 “而我梁军一直不善水战,能与景国水军匹敌的澜沧水军也只是和景国打的有来有回,没有明显的优势。” 大将军到底是老行武了,说起来双方军力那是如数家珍,把敌我双方的优劣都列举得很详细。 “谢大将军赐教,如果……”秦牧玄提出了一个假设。 “末将说的是如果,现在让炽翎军和澜沧水军开始全力进攻景国,可有胜算?” 他探身朝向大将军的方向,似乎期待着某种结果,他想看看自己的大胆战略是否可行。 “这个吗?.......秦将军怎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大将军有些迟疑了。 “大将军,咱们先假设这个战略,末将有些猜测需要佐证……才能制定相对应的战略。您就当末将在与您讨论战策便可。” 大将军沉默了片刻。 “如果按照秦将军的假设,那么炽翎军和澜沧水军吃败仗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如果运气不好,受到重创也不无可能。” “哦~!这是为何?将才大将军不是说炽翎军和澜沧水军略胜一筹吗,怎得一旦进攻却有如此下场?”秦牧玄有些不解,这点却与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了,这样的话还需再考虑下。 “秦将军,你有所不知,不是两军战力不如景国北四卫,而是江都到泗陵一线的地形极其特殊所致。 “如果单纯只是靠天都江天险,景国也不一定能阻挡我梁国南下数年之久。 “走,不能单靠说的,咱们去你后院,找块地儿,画给你看。” 大将军说完,便起身要去后院,秦牧玄和苏千户也跟着一起出了正堂。 “这边请大将军,咱们到后院练功场,那里是沙土地,可以在哪里演示。” 秦牧玄在前引路,三人一路来到后院。 正见一女子立于花树下,仿佛与这院中美景融为一体。丛迩君见来人也是迎上前来恭敬一礼:“几位大人,民女准备了几道自家小菜,待会几位大人商议完公务,请务必赏光留下来吃顿家常便饭。” “客气什么,老夫大鱼大肉的这几日也吃的倒胃口,还真想吃些家常便饭换换口味。” “哦~~我也是,那就不客气了,我也想尝尝弟妹的手艺。” 胖胖的苏千户见大将军要留下吃饭,喜好美食的他更是欣然应是。 听得一句弟妹,丛迩君满面桃红,她将方才折下的芙蓉花置于胸前,侧颜垂眸,沉默不语。 “迩君啊,我与二位大人要在后院练武场商议军策,前堂不方便演示。你不是有事要忙吗?”秦牧玄见丛迩君羞涩,赶紧解围道。 丛迩君红着脸,对着三人施了一礼,消失在幽曲小径中。 “秦老弟啊,你真是好眼光啊,你这未过门的媳妇,论长相没的说,这家务饭食也能打理,哪像老哥的婆娘啥都不会,秦老弟好福气啊!” 苏千户咧嘴笑开了,像是个弥勒佛似的,一脸的羡慕。 大将军也是意味深长地看向秦牧玄。 “呵呵~~老哥说笑了,待会我定要多敬老哥几杯。” 一想到秦牧玄那千杯不醉的体质,胖胖的苏千户就是一哆嗦。 三人来到后院,找了棵大树下,秦牧玄用脚踢了踢地面,感觉这里沙土松软,决定就在这里了。 大将军摸了摸身上,没带刀剑啊,那就找个树枝来演示吧。 “我来!我跳上树折个树枝下来。” 说罢,就要跳上身旁大树。 “等等!”一个温柔细软的声音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是丛迩君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就放这里吧。”几个亲兵把手里搬的桌椅板凳都一一放好。 小秋把茶点也在桌上摆好了。 “秦哥哥,这个给你。” 丛迩君走到秦牧玄身旁,递给了他一个黑漆漆的细铁棍,秦牧玄仔细一看,那竟是厨房挑炉子的火签。 “秦哥哥拿这个在地上画吧。”丛迩君说话间眼眸凝视着秦牧玄,那小脸依旧桃红未退。 “迩君,还是你想的周到。” 秦牧玄说话愈加温柔,他很是感激丛迩君的细心周到。 “秦哥哥......” “吭~~~~”大将军干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暧昧气氛,看来自己也要得加快进度了。对,就今晚——定要写封家书回去,得让爱女做好准备。 “民女去准备了,不便打扰几位大人,民女告退。” 说罢丛迩君就和小秋几人退了下去。 “秦将军,你这青梅竹马真是挺有心的。”大将军含笑拿起了那个火签说道。 “呵呵呵~~”秦牧玄只是不好意思地傻笑。 苏千户给秦牧玄比了大拇指。 大将军拿着火签仔细斟酌,开始画了起来,秦牧玄在一旁认真地注目。当大将军画了两个方并在一旁标上‘江’和‘泗’时,秦牧玄脱口而出:“我明白了。” “怎么样,看出来了吧,那你说说看。”大将军惊讶于秦牧玄的反应,这么快就能找出问题的关键,且听他说说看。 “这条线就是天都江吧,这里……”秦牧玄用火签指向一条线的转弯处,说:“在这里天都江转了个大弯,大江在这里一路转向了南面,在南面很远处才慢又缓地转了回来,一直向东汇入大海。 “而江都刚好在这转弯的南沿岸,此处的西面是茫茫群山,想由此大规模地渡河则是相当得不易。”秦牧玄又指向了天都江转弯的左面大将军画有连续三角的位置说道。 “而这里,”秦牧玄指向大将军所画之图的最右面圆点的位置,“这里就是泗陵,位于天都江的下游,且在北岸,距离天都江以北很远,恰恰和江都处于同一条水平线上。”秦牧玄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将军。 大将军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秦牧玄,示意继续。 “那么,问题来了,泗陵向南的这一大片地区,倘若我猜的没错,这应该就是河网纵横之地,我梁军从此进攻,就算拿下泗陵,面对泗陵后面的河网地区,推进也会变得缓慢。 “而江都处于上游,也就说,如若我水军不能打败景国水军并牢牢掌握江面的话,景军就可以从南岸江都出发,乘船而下,待我军进攻部队完全进入河网地区后,在北岸登陆,断我大军后路,将我大军困死在河网地区。” “很好,秦将军不愧是我梁国新一代将星,你说到问题的关键了。” 大将军赞赏地拍了拍秦牧玄。眼中充满了欣赏之意。 “要进攻景国,最关键的就是这里。”秦牧玄指向江都。 “渡江,打下这里,牢牢守住,景国可灭。” 第85章 南北勾结 南下进而一统天下,这是多少优秀梁国将领的抱负。其实他们未尝没发现这个问题的关键,但想要突破这道天然屏障,又谈何容易呢。 “很好,非常好,秦将军,你说的很对,但是又该如何做到呢?” 大将军坐直身体,微微蹙眉道,“天都江的那个转弯叫做龙口,也称为莫回头,那里水流湍急,暗礁遍布,行船如过鬼门关,只有经验丰富的老船工才能通过此处。 “可只要渡过这段危险水域也就到达了江都城的水域。可想而知,如若想从上游渡江偷袭几乎是难如登天,而我梁国水师也只能勉强与景国水军对峙,没法控制江面,谈何渡江夺城。” “大将军,其实末将有办法突破这道天险,具体欲要实现这想法,末将还需去实地查看,纸上谈兵终究是要不得的。” 当大将军画出这地形时,秦牧玄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了。说到这解决的方法,确实还是有的,但他深知一个优秀的将领不能只在地图上瞎指挥,必须要去实地反复确认,避免出错才行。 “说的对啊,那里地形复杂的很,水网密布,还有沼泽,如果碰到梅雨季节,大军不但行进困难,连适合扎营的地方都不好找,更不用提后勤补给了。你说的对,有机会还是要亲自看看的。” 大将军一脸愁容,想起当年自己也曾豪情万丈地南下,想建立不世之功。可跟着炽翎军一起踩了两个月烂泥后,年轻的大将军就只是呆呆地躲在漏水的帐篷里,烤着那根本就烤不干的床单。 其实秦牧玄是可以体会到那种处境中的绝望。他在后世曾看过二战东线战场的视频资料。在苏联那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曾经所向披靡的德军机械化部队在满是深可过膝的烂泥地中苦苦地挣扎——那是人走过去了,但靴子还留在烂泥中的酸爽经历。 别说打仗了,老天爷会先教你做人的。 “等等,你......你刚才说啥?你说你有办法突破这天然屏障。” 大将军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反应过来拍着大腿道,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将领是从不在正经事上开玩笑的。 “是的,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需实地确认一下,方有把握一举突破这天险阻隔。” 秦牧玄讲得云淡风轻,似乎这根本不算是啥难事。 “快快讲来,快讲给我听听。”大将军用火签激动地杵着地面,一把拉住了秦牧玄。 “我去方便一下,喝的茶有些多了。”苏千户不愧是干酒楼的生意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那真不是盖的,一个尿遁就跑远了。 过了好一会,苏千户舒舒服服地回来时,就只见到大将军红着脸在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茶水,犹如大口喝闷酒一般,只是眼神有些呆滞。 虽未饮酒但人已醉了,这种陶醉的神情又像是陷入了沉思,他想了又想:“真的可以,真的……可行!” 大将军越想越兴奋,他忍不住起身,拿着杯盏来回踱着步,嘟囔着。 “大将军,那个战略有很多细节都有疏漏,不到实地考察万万不能施行啊,一个错误就可能拖累全军的。”秦牧玄在一旁提醒道。 秦牧玄也坐到了桌边,开始吃起茶来。苏千户坐于旁侧,拿起块茶点美滋滋的品尝起来。 “大将军啊,我现在有个想法,我说出来你听听看。” “但说无妨。”大将军豪迈无比地一口抽干了一杯茶水。 秦牧玄把话说得沉稳,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 “大将军啊,末将希望您能飞鸽传书朝廷,让朝廷下令炽翎军和澜沧水军不惜一切代价即刻开始进攻景国防线,定要全力以赴,拿出一举灭掉景国的气势,即便有所损失也在所不惜。” “噗~~”大将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苏千户用力拍着胸口,那口茶点险些卡在喉咙里。 “你疯了,.....我梁国一直以来都在极力避免两线作战,此次作战为了一举突破天险所调动的三个军,因为北凉的入侵,都没敢再向南行进,单靠炽翎军和澜沧水军是万万赢不了的。” 大将军擦着胡子上的茶水,俯首皱眉,高声说道,话语间充满斥责之意。 “大将军,先别激动,且听我慢慢道来。”秦牧玄脸上未起波澜,只是说道,“苏老哥,该你了,说说咱们从俘虏的尤参领那里套出的关于北凉与景国勾结的消息吧。” 秦牧玄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对着苏千户说道。 “哦~~大将军,尤参领被秦老弟套出一些有意思的消息。” 苏千户平日里胖胖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但一提到正事,眼中的金光也是遮掩不住。 “此次北凉军突然进攻我梁国,幕后似乎是受到景国的唆使,与景国达成了某种约定。 “据我夜影司对其余俘虏将官的审讯获知,他们事先计划好了进攻的规模、撤军的时间,甚至......要不是秦将军奇袭随州城,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北凉军甚至都计划在撤军时一把火烧掉整个随州城。” “北凉与景国可能有勾连的事情,从秦将军发给我的密信中可知一二,朝中也有人提出北凉一反常态的进攻是为了牵制我国南下。但未想到他们竟做到如此地步,到底他们在谋划些什么?” 要说北凉军只是单单为了牵制梁国,现在大将军也是不信的。但今日听到详细的情报,也是吃惊不小,如此周密的计划根本就不是北凉草原人的能考虑到的。 “话说这两国怎么能隔着咱梁国彼此密谋呢?” 秦牧玄抛出问题引导将军。 “你是说海路吗?”大将军接着说道。 “是的,唯有海路这一条路可行,景国到北凉自不必说,景国使者早已到达北凉了。而北凉到景国,我问过苏老哥,最近的海路顺风顺水的话最快要十天左右,而现下就是顺风顺水的时节。” 秦牧玄呷了口茶,看向两双殷切求知的目光,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 “下面我所讲的事情很重要,我尽可能详细地现有情报结合我的猜想一一道来,大将军您耐心听好。说完您就知道我为什么提议即使失败也要强攻景国的原因了。”秦牧玄郑重地说道。 第86章 削藩 “咱先把此次与北凉的战事大概回顾一下,首先从北凉军突袭荆原堡开始算起,直到北凉军拿下立川关为止,我查阅了军报,北凉军大概只花了十二天左右。” 秦牧玄说罢,用火签在地上开始画起来,他画了竖着排的三个大圆圈,自上而下分别写上,北凉、梁、景,用这三个圈代表这三个国家。然后在北凉拉出一个箭头指向梁国,箭头旁写上“十二”。 “秦老弟,你怎么只算到立川关失陷啊,北凉军最后可是攻占了临水城啊。”苏千户提出了疑问。 “苏老哥,我之所以算到立川关为止,是因为立川关一旦陷落,咱们梁军再想拿回来是很费时间的事情,也就是说立川关的失陷就代表北凉军基本占领了脚跟,我大军再想把他们赶回去,没有一个月时间是很难办到的,后来事实也佐证了这点,若不是奇袭随州城,造成了腹背受敌的局面,迫使北凉军主动放弃立川关,咱们现在应该还在立川关下苦苦攻城呢。” “是啊,这也多亏了秦小子你的奇策,不然想一一突破,没一两个月的时间恐怕是很难以办到的,就算我不惜代价强攻硬闯,那也至少一月有余啊。” 大将军仔细思量了一下,最终估量出了差不多的时间。 “过奖了,大将军,按您算的时间,我镇北军自开战之日起差不多需要两个月时间才能把北凉军赶出去对吧?” “差不多吧,这是最快估计。”大将军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 “好,咱接着说,自立川关失陷就是景国计划的开始,立川关失陷的消息要传回草原最快只需要两天时间,因为景国使臣应该离咱梁国边境非常近,接到消息他会遣人立即回景国报信。也就是立川关失陷后大概三天的时间,报信的人就应离开港口了。” 秦牧玄又用火签从梁国拉了条箭头指向北凉,旁边写了个“三”字。 “按夜影司以往的记录可得出北凉到景国走海路最快需要十天左右。” 秦牧玄接着用火签从北凉绕过梁国指向景国,旁边写了个“十”字。 “苏老哥,从景国淮水港到达景国都城金陵最快需要多久呢?”秦牧玄望向正认真聆听的苏千户问道。 “淮水港距离金陵城一百五十里,快马加鞭的话一天足矣。”苏千户给出了准确答案。 秦牧玄接着在景国边写了个“一”字。 “那么好,也就是说景国女皇知晓立川关失陷是在十四天以后。而这个时候她就可以宣布在安塞军抵达北部边境时御驾北巡。” 说完,秦牧玄从怀中取出一沓军报,从中挑出了三张放在桌上。 “这张是报告北凉军袭击荆原堡求援的军报,日期是六月十四日。这张是立川关失陷的军报,日期是六月二十六日。而这张,是景国女皇宣布要北巡的消息,日期是七月十一日。一共历时二十七天,而景国女皇宣布北巡刚好是在立川关失陷后的第十五天,怎么样,很巧合吧,如果景国探子想把立川关失陷的消息从陆路传回景国绝对会比这慢的多。” 秦牧玄把三张纸按时间顺序依次在桌上排好。 “这三个时间完全吻合我所猜测的时间,说明很有可能这一切就是事先安排好的。” 秦牧玄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小秋,小秋,上茶。” “来了,老爷,稍等。” 小秋拎着个茶壶走了过来。 “大将军,苏千户,你们觉得景国计划如此周密是为了什么?” 大将军和苏千户两人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当小秋拎着空茶壶走远了,两人仍旧眉头紧锁,努力思考着。 “我来说吧,为得是江都,准确来说是为了江都的汉王。我思来想去,这个可能性极大。” 秦牧玄的语速极缓,每句中间都停顿一息,他仿佛还在斟酌其中的利害关系。 “汉王,怎么会是他!”大将军完全看不懂了,无法跟上秦牧玄跨度如此大的思维。 “景国女皇墨欣兰,作为一名女子继位大统,还如此年轻,朝中很多人都不会服气,但……她毕竟是正统身份,所以景国朝臣也只是嘴上说说,实则还是要效忠于她。而墨欣兰那六个王叔就则不同,臣强主弱,你说,这拥有兵权,坐镇一方的藩王会怎么做呢?” “造反夺位呗。”苏千户眼中一亮,似乎拿捏到了要点。 “对咯。”秦牧玄拍了下桌子,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作为皇帝的墨欣兰只有在那六王还在踌躇不定之时,先下手为强——进行‘削藩’。 “而同时对六王动手那绝对是找死,只有先挑六王中最强的下刀,也就是江都汉王,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一举拿下汉王,震慑其它五王,不,应该是四王,完成削藩。 “而最强的汉王好死不死,刚好处于江都,凭借我梁国此时正欲南征的意图,墨欣兰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安塞军去边境布防而不会引起汉王的警觉,甚至汉王的手下兵马也要在江都到泗陵一线布防,这简直是削藩的天赐良机啊。” 大将军额上此刻已有细汗浮出。 “而我刚才说是震慑四王,那是因为我敢肯定,六王之中肯定有一王已经投靠了墨欣兰,要不墨欣兰绝对不敢冒险下手,也就是说六王之中有暗线给墨欣兰通风报信。” “淮王!”苏千户颔首脱口而出,“一定是他,淮王墨怀安,只有他没有封地,一直留在金陵,因为他一直掌握着景国的密探组织——赤衣卫。他是最忠于皇室的王爷。” 苏千户语气肯定,作为夜影司的高级官佐,苏千户对于他们的老对手赤衣卫再了解不过了。 这个墨怀安绝对忠于皇室,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成为了赤衣卫的幕后掌控者。 此人天资聪颖,刚毅果断,赤衣卫在他的掌控下也是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神秘。 近些年梁国的夜影司一直被赤衣卫压制得死死的,夜影司要从景国搞到情报变得越来越困难,而赤衣卫却总能准确获悉梁国的情报。苏千户清楚地记得夜影司上一任指挥使就因为泄露重要情报而丢掉了脑袋。 “这就对了,苏老哥,我再问你,六王之中是不是还有个封地距离金陵很近。” 秦牧玄又问了苏千户一个问题。 “康王!他的封地距离金陵仅百里左右...........” 第87章 康王与算计 “这康王——墨弈明,自小骄横跋扈惯了,宫中的人都十分怕他。主要是因为他的母亲,也就是当今景国太后陈婉,极其地宠爱这个次子。 “为了将康王留于身边,陈太后极力地干涉终于将康王的封地争取到离景国都城金陵最近的熙宁,有了这主儿,可想而知,熙宁百姓那是苦不堪言。 “而后陈太后又以防御都城为由,将驻防京畿的永安卫与余良卫交于康王掌管,更是助长其嚣张气焰。 说到这里苏千户长叹一声,面露忧色。 “去岁景熹宗驾崩,康王先是无昭入京吊唁,而后以探母为由,留宿皇城,服丧期间多是结交大臣权贵。左相为首的老臣多次面见太后陈述利害,进而以辞官相逼才迫使康王返回封地。 ” “苏老哥,这康王身边有夜影司的人吧?” 秦牧玄察言观色,试探地问道。 “你......老弟怎么知道!” “明明都写脸上,谁看不出来啊,老哥定力还需磨炼。”秦牧玄浅笑调侃道。 “哎~~关心则乱,在老弟这里老哥最是安心,没有刻意掩饰。”苏千户灌了口茶,嘴里嚼着发苦的茶叶。 秦牧玄平日对人都很客气,有事也是商量着来,让人觉得他温恭谦逊,不由得放下了戒备,一不小心就露了底。 “秦小子,这康王也与此次景国计划有关?”大将军忖度不解道。 将军与他的家族喜欢征战四方,对于搞阴谋诡计着实不在行,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和准确把握时局的能力是大将军所不具备的,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 “当末将看到关于景国女皇决定北巡的消息时,心中便一直有个疑问,如今景国朝局不稳,官场人心浮动,可这一国皇帝却偏偏在此刻离开了京畿北巡,”秦牧玄的目光穿过大将军望向远处,“末将以为这景国女皇自打出发的那刻,心中就已经有了打算,她不惜冒险离京,定然行的是诱敌之计。而至于那康王……” 秦牧玄的目光转向苏千户,凝视着他,那眸中深邃仿佛要抽空他一般,苏河已是额头冒汗。 “苏老哥,凭着康王那般胡闹的性子,希望你夜影司在康王身边的人能聪明点,好生地规劝康王才是。让他多享享藩王的清福,不好吗?别自作聪明,这个时候出头,是要倒大霉的。 “不,也许……已经晚了,恐怕如今这女皇北巡已将这康王一并设计进这一石二鸟的局中........不过这样反倒给了我们破坏她计划的时间。大将军,事情已经明了了,咱们梁国要利用段时间,抓住这一丝的机会。” “嗯~~说说吧,咱们梁国还有多长时间可以阻止景国削藩啊?”大将军问道。 那斑驳陆离的叶,翻卷着铺洒在北凉、梁、景三圈境内。 “至多八到十天,时间确实是很紧迫,所以我想让炽翎军和澜沧水军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全力进攻。” 秦牧玄垂眸沉默少顷,给出了答案。 “苏老哥,你尽快给夜影司上层汇报,尽量阻止咱们梁国的商人和地主去景国买地购田。 “自以为是捡了便宜实则是中了陷阱。试想一下,倘若景国女皇果真一举平定国内动荡,那梁国的商人和地主岂不是会被套牢在景国,时间一长,当我梁国再与景国发生战事时,你猜他们会帮哪边呢?” 苏千户手里捏着盘子,半天说不出话来,想想那种情形也是觉得心惊。 能制定出如此周密的削藩计划,并将梁国与北凉都算计进去,借助新皇登基的不稳时局,把商人和地主一并拉上她的战车。不论是这个景国女皇亦或是是她身边的谋士,都激起了秦牧玄浓厚的兴趣。 绝顶聪明!秦牧玄挑眉,扯出一抹淡笑,心中暗自记住那个名字:墨欣兰。 “所以啊,大将军您一定要上书陛下,千万别小瞧了这个景国女皇,她可不像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她会成为我梁国的劲敌。” “嗯~~我回去就会写奏疏。” “还有一事,大将军末将希望你上书朝廷时不要说是末将的计策,末将只善于战阵.........” 秦牧玄郑重地看向大将军。 “好吧,你小子真是机灵,情况老夫都了解了......现在就手书一封先上书朝廷吧,希望还来的及。” 大将军看了眼秦牧玄,眼中充满了赞赏。 “小秋,小秋,笔墨伺候,快点。” 秦牧玄对着站在远处的小秋大喊。 “好的,这就来,老爷。” 一会儿功夫,小秋拿来笔墨纸砚,大将军开始挥笔写起来。 “玉行,出来。” 一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从大树上方飘落而下。 这人一直都待在树上啊!苏千户怔怔地望着。 倒是秦牧玄见那人飞下,面色平静。 刚到这里时,就能感受到那人的存在了,不过他未觉察到杀意,就静观其变,看那人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知道了,那是大将军的人。 “这司徒家不愧是世家大族,身边高手不少啊。” 秦牧玄看那人动作便知那个叫玉行的人身手不凡。 “玉行,把这封信用飞鹰赶紧送回京城。” “是,家主。”那人接过大将军递出的信笺,又是一个起身,轻盈地飞上了屋顶,远去了。 “秦小子,那是玉行,暂时跟着我,说起来他也算是你师兄。他你师尊的记名弟子。” “哦~那师尊他老人家呢?” “文升说有要事回趟宗门,让我嘱咐你好好练功,等他回来会好好考教与你。” “是,末将定会努力练功的。” “大将军,末将后日就出发回京可好啊?在这里末将也无事可做,闷得很,不如去京城见见世面。末将还从未去过京城呢。” 秦牧玄向大将军请命,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家看看了,看看那个自己出生的地方,找到自己苦命的母亲。 “整个镇北军都忙得不可开交,就你一个窝在这里装伤,清闲的很啊。好吧,本将也不留你了,后日你就出发吧。” 大将军看秦牧玄一脸期待的神情,也就应允了他的请求。 “谢大将军成全。” “小秋,小秋,前堂准备饭菜,老爷要与大将军和苏千户好好喝几杯。” “是,老爷。”小秋小跑着去了后厨。 “秦小子,你师尊说你武道天资惊人,这开宴之前能否给老夫演示一二啊?” “是啊,秦老弟,我也想看看。” 苏千户又丢到嘴里一个小点心,好似茶楼看戏一般。 “有何不可,大将军你等下。” 秦牧玄脱下外氅,露出里面的一身月白短打。走到了练武场中间摆了个起手式。 练功场上一时风起云涌。 一个俊朗的青年一手抚摸着扶手前段雕刻精细的鎏金龙头,眼神贪婪,眸中掩饰不住的占有欲望。 那鎏金反射出的光芒划过他白皙的有些过分的面颊,更是衬托出这青年妖异的气质。 “这就是坐上龙椅的感觉啊,我终有坐上这九五之尊宝座的一天啊~~~哈哈哈~~~~” “众卿平身......哈哈哈哈~~~” 青年肆意的大笑声在这偌大,空旷的宫殿里来回激荡着…… 第88章 宫变 俊朗的青年稳坐于龙椅之上。 微闭双眸,深吸了一口大殿中香甜的空气,脸颊上泛起了病态的微红,似乎被这一切陶醉了。 “王爷......哦........陛下可满意,要不要奴才为陛下准备歌舞助兴啊?” 一个老太监模样的人跪在御阶之下,满脸谄笑着说道。 “嗯~~~本....朕很满意,卫总管,你做得很好,下去给朕准备歌舞,雅乐。” “是,陛下稍等。” 那个老太监谄笑着往后退去,快到大殿门口才转身出了殿门。迎面见到一名身着文官红袍的年轻人正大步朝着大殿走了过来。 “谢长史,咱家有礼了。” 老太监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屁股撅得老高,头压得很低,显然对来人极为尊重。 “卫总管,有礼了。” 谢长史随手抱拳一礼,显得很是敷衍,回完礼就径直进了大殿,连一眼都没多看那个老太监。 老太监绿豆眼往上一翻,见那人进入大殿,面上的笑意一下冷了下来,鼻间轻哼一声就顺着大殿廊道快步挪远了。 “王爷,......王爷,宫门口那么多官员,您也不去看看嘛。那可都是支持您上位的老臣啊。” “说的对啊,明儿,你该去看看,那些人可都些肱骨老臣啊。” 一个威严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只见大殿门口由一名宫女搀扶着走进一个身着宫装、珠光宝气的女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打着掌扇的宫女。 “明儿啊,听母后的话,其他人也就算了,但吕相你还是要见的。”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就是太后陈婉。 龙椅上的俊朗青年,依旧闭目安坐,没有任何动作,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母后,朕现在不想见那些老东西,他们进宫来只会倚老卖老,限制朕,没有他们这个朝廷就转不动了吗?哼~~~一群老顽固,再让他们在外面等会儿。”俊朗青年微启双眸,拿捏着嗓音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幼时曾见过父皇在大殿之上就是这般说话的,多年以后他还依稀记得那龙椅上威严父皇的形象。 “王爷,请您三思,没了这些老臣,朝廷里的很多事情都无法运转起来,还是召见为好。” 谢长史躬身一礼,语气和缓道。 “.......行了行了,朕见就是了,不过要等一会儿,你去跟他们说,朕乏了,待会儿再见他们。” 这个目中无人的年轻人意外的听从这谢长史的话。陈太后面露不悦,瞥了一眼谢长史,眸中满是嫉妒。 “还有,谢长史传朕口谕,命何指挥、曹指挥尽快接手金陵六门城防。让曹指挥带些兵把左相,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给朕捉拿下狱,听候发落。” “........是,王爷。” 谢长史抬眸抿唇迟疑了一瞬,还是应是退出了大殿。 “快着点儿,陛下等着呐。” 没多久,那个卫总管带着一群宫人宫女进入大殿。 “开始吧。”龙椅上的年轻人总算睁开了眼睛,挥手示意。 大殿之中随即传出了舞乐之声。 笔直的官道上,一个身着劲装的骑士在急速策马奔腾。没过多久,便赶上了同样在官道上行进的大队人马。 这队人马前后均是由百骑彪悍的着甲骑士拱卫,中间则是一队身穿红衣,骑马挎刀的骑士所包围的黄色巨大马车。 “陛下,青雁求见。”一名红衣骑士赶上马车对着马车禀报道。 “让她过来。”黄色马车里传出了一个悦耳的女声。 “是,陛下。”那名骑士拨马回到队尾。 “陛下,康王已经进入皇宫,京城六门都已被控制。”适才那急奔的劲装骑士赶上马车禀报道。 “好,康王叔动手挺快的嘛!等不及啦?青雁。” “属下在。” “传令淮王和韩将军可以动手了。让他们不要伤及康王叔性命,朕要活的,其他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车厢里的悦耳声音再次传出。 “是,陛下。”那个劲装骑士拨马往来路急奔而去。 马车车厢帘挑起一角。 “冯提举。” “微臣在。”一个红衣骑士靠近马车。 “传令下去,包围熙宁康王府,不许放走一个,王府内胆敢反抗者,当场格杀,抄没王府所有财物,就地封存等候接收,还有那些违制之物,懂了吗?” “微臣明白。” 那名红衣骑士带着两名骑士朝队尾方向奔去。 “黄提点。” “微臣在。”又一个红衣骑士靠近马车。 “传令江都提举司,盯紧汉王府,有何异动立刻汇报,传令周大将军,命静塞军去江都和铁崖军换防。这是兵符和文书,你尽快去。” “是,陛下!”红衣骑士接过从帘布后递出的黄布包裹,向着车队前方急驰而去。 “络络,这份军报你怎么看?” 车厢里再次传出那个悦耳的女声。 “陛下,凝络认为,此人狡诈阴险且武力过人,北凉军遇到对手了。”一个轻伶的女声在车厢里响起。 “络络啊,这里只有咱姐妹两人,叫我姐姐就行,咱俩自幼相识,没必要那么生分,如以前一样就好。” “是,姐姐。” “嗯......夜袭北凉军,火烧黑水寨,诈取临水城,络络啊,此人不简单呢,有武人的武勇兼具文臣的智慧。” 悦耳女声极轻,这一字一句仿佛在讲给自己听。 “设陷阱伏击北凉援军,而后伪装援军骗开临水城。在提前埋伏一支人马……这北凉援军的营寨最终被烧了个精光,并且还重创了回营寨的援军。一环扣一环,一计套一计。”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络络,你待会儿传令明月阁紫妍阁主,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这个秦牧玄。” “是,姐姐,我知道了。”轻伶声音说道,“但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杀一个小小的校尉吗?此人虽是机智过人,但官小位卑,起不到大作用的。” “络络啊,你有所不知,那镇北军的大将司徒睿的为人,此人战略不足,但极善用人,识人之能亦是上乘。这秦牧玄在他手下是不会埋没的,此人必会被重用,北凉军日后要倒霉了。” 车帘再次挑起,那一瞬间,闪过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庞。 “朱总管。” 马上坐着个面白无须,头戴高帽的老内宦,此人闻声靠近马车:“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命令车队加速前进,今天务必赶到花鲢驿。” “是,陛下。” 随后,整个车队速度骤然加快。 “络络啊,我的直觉告诉我,咱们最好尽快行事,以防事情有变。你让明月阁快些行事,我不想再接到关于这个秦牧玄的任何战报。” “明白了,姐姐,我让紫妍姐派四秀出手,以保万无一失。” “嗯~~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些……能栽赃给那个陈太守就更好了。” 声音悦耳,但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车队径直向北行驶而去。 第89章 远程畜牧业 “秦小子啊,小子你.....功夫了得,”大将军喉间发出响亮的打嗝声,“老夫.....老夫先走了。真的不用送~~~” 一名亲兵搀扶着有些醉意的大将军,歪歪斜斜地出了徐府。 “恭送大将军。” 秦牧玄站在徐府阶梯上躬身送别大将军。 “秦老弟啊,老哥我也告辞了。”苏千户双手作揖道。 “恭送苏老哥了。” 秦牧玄抱拳送别苏河。 “弟妹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比我忘仙楼的大师傅都厉害,老弟要是开酒楼......老哥我只有关门的份儿喽。” 苏河一脸满足,憨笑着啪啪拍着肚皮,抱拳与秦牧玄告辞。 “弟妹,谢谢你的糕点。” “苏大人不必客气,喜欢就经常来府上做客。” 丛迩君含笑做了个万福。 苏河回礼,拎着两个扎好的纸包,一步三摇哼着小曲慢慢走远了。 “迩君,你别介意,苏老哥就这性情。” “秦哥哥,你不喜欢这称呼吗?” 秦牧玄侧颜看着一脸满意的丛迩君,她抬眸迎向秦牧玄,而后羞涩垂首,微风拂过,低垂的青丝飘动。 “兄弟啊,你媳妇真是太好看了,难怪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就连后世阅遍各样美女图片的秦牧玄也不禁赞叹起丛迩君的绝世容颜。 清丽绝伦的外表,还有那自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真是勾人心魄啊。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忍不住......”秦牧玄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前世文青的秦牧玄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 “呦~~老爷还会赋诗啊,虽然听不懂啥意思,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小秋不知何时来到身侧,她兴奋地蹦跳着。 这诗句不高深,丛迩君是能听得懂的,她素手掩唇,双眸大睁,抬头望着眼前这个高大身影,是惊喜,是羞涩,还是意外呢。 他又长高了呢!这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但从内而外却散发着陌生而又令人着迷的魅力。 丛迩君垂眸,小脸红的通透。 “老爷,老爷,秋闱快到了,去考个举人吧,秋儿见过解元老爷骑马游街,可威风啦。老爷穿上文仕服一定帅呆了。” 小秋扯着秦牧玄的衣袖蹦跶着,叽叽喳喳地说道。 “胡闹,老爷我现在可是堂堂的昭武校尉,六品啊,岂是一个解元可比的?”秦牧玄拍了拍小秋的小脑袋,“老爷进京面圣后,至少也会升到宁远将军,那是正五品,可比状元都厉害多了。” “是啊!还是将军老爷威风。” 小秋扯着的衣袖摇晃的更厉害了,小人得志地昂着头。 “迩君,咱们回去吧。” “嗯~~”声音低不可闻,丛迩君若有所思,转身进了徐府大门。 “将军大人,这是今日军报和邸报。” 一个兵士抱着一沓文书放在了桌案上。 秦牧玄捧着茶碗,把一份份文书平放在桌案上,慢慢地看着。 这古代世界实在无聊的很,没啥娱乐活动,秦牧玄只得像老干部般喝茶看报了。 邸报还是那些破事儿:哪哪受灾,请求减免税负;哪哪灾情严重,请求赈济。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总之今岁梁国也算是多灾多难了。 “正值梁景两国关系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国内灾害频发,国君有的头疼了。” 秦牧玄真的有些同情起这梁国国君了。梁国风雨飘摇,这所大房子到处漏风漏雨,国君的雄心壮志被冷风冷雨浇的摇摇欲灭。 哎~~国君此刻可能也被各地传来的文书弄得焦头烂额吧。 秦牧玄又展开一份军报。 “北凉呼伦部新任族长池泰带领呼伦部向南迁移百里放牧,池泰收拢部众,操练骑兵,.........各哨堡加强守备,哨探注意其部动向。” 第一份军报就令秦牧玄眼前一亮,还是军报看着舒心啊。 “池秃子行啊,动作挺麻利的,大概刚回部落就开始行动了吧。向南迁移,这是给我放出的信号吗?” 秦牧玄一口抽干了茶水,又往嘴里丢了颗干果,干果配茶美滋滋。 “小秋。” “老爷,啥事啊?”小秋进屋问道。 “磨墨,老爷要写字。” “好嘞。”小秋拿过砚台开始化墨。 “老爷,你这么高兴,究竟出啥事儿了,能给秋儿说说吗?” 小秋一边磨墨一边看向眼里放着贼光的大老爷。 “老爷放出去的狗要咬人啦!”秦牧玄嚼着干果,兴奋地看着军报。 “狗?咱家没养狗啊。”小秋一脑袋的问号。 “秦哥哥,喝点粥吧,将才喝这么多酒,喝点粥养养胃。” 丛迩君端着碗热腾腾的粥进到屋里。 “辛苦你啦,迩君。你先坐会儿,我把这点写完。” 秦牧玄接过粥碗,放在边儿上,示意丛迩君坐下,开始写起文书来。 窗口黄昏微弱的天光洒在案桌上,明亮的灯烛照亮了这一袭白色氅衣的翩翩公子,照亮了英俊刚毅的侧颜,反射在那专注的目光里。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了,丛迩君看得有些痴了,连小秋磨墨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下来。 秦牧玄下笔有力,前世的他字写的就很好,但字体偏娟秀,而今早已习惯了沙场杀伐的他,手下的字体则变得是铁钩银划,苍劲有力。 “秦哥儿,一起出去玩吗?”悦耳动听的女孩声从院外传来。 “这会儿去不了了,迩君你先去吧,我把这几个字抄完就去。写不完老爹会打死我的。”稚嫩的童音在屋里回应。 “好吧,那……我先去了,等你哦。” “秦哥哥,练字呐,练完去我家吃饭吧,老爹将才打到了一只山鸡呀。” 婉转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好嘞,我这就去。” 公鸭嗓嘎嘎地回应道。 “秦哥哥,不写字了吗,你娘会骂你的,别急,我等你,你慢慢写。” “嗨~~娘不在家,没事,写字哪有练剑来的有趣,将来我可是要当将军的。” 过去的一幕幕在丛迩君脑海里闪过,眼前之人还是那个少年,但却与印象里的那个难以重合了。 一军之首,杀伐果断的军中大将,未来梁国的将星,此刻在伏案书写,那写出来的字,........行云流水,矫若惊龙,以前秦哥儿的字,写得这般好看吗?丛迩君起身剪烛,眼前的秦哥儿侧颜的轮廓更加清晰俊冷。 “小钱,小钱。” ........ “来了来了,将军,有啥事啊?”小钱跑进屋,嘴里鼓鼓囊囊的。 “跑哪去了,偷吃的啥?快过来,把这个文书送去苏千户那里。你亲自去。”秦牧玄把折好的文书递给小钱。 “是,大人”小钱应是。 一小块茶点渣子喷到了秦牧玄桌上。 ....... 未等秦牧玄开口,小钱早已飞一般地夺门而出。 第90章 人生苦乐 金钉红漆的巨大宫门两边,昂首挺胸地站立着两排玄衣金甲的卫士,每隔几步的石灯照亮了进入宫门的道路,但此时,宫门已落锁,任何人都不得无诏出入。 朱墙黄瓦,红门金顶的宫殿内,几个巨大的青铜烛台托举着无数的蜡烛,把雕梁画栋的大殿内照得恍如白昼。 大殿内,粗大的朱漆木柱旁,整齐排列着一排排的书架。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桌案,一名身着绣有祥云金龙红袍的清癯中年人正端坐于书案之后,借着明亮的烛光眯缝着眼睛在看着文书,书案之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几乎都快把他淹没了。 中年人留有一绺漂亮的山羊胡,胡须微翘,整洁顺滑,显然是经常地保养打理。虽然两鬓已经能看到些许银丝,但也难掩中年人的威严气度,显然年轻时更是风度不凡。这个中年帅哥便是梁国现任国君——赵钦。 “哎~~~”赵钦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中文书,靠在太师椅上捏着酸涩的眉心,他已经坐在这里批阅奏章一个时辰了。 偌大的梁国交于赵钦手上,算来已有快二十个年头了,刚登位的十几年赵钦锐意进取,靠着父皇留下的家业和老天爷的眷顾,梁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力也蒸蒸日上。 北方的恶邻北凉被他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收拾得服服帖帖,从此再不敢肆意骚扰边界。 南面的景国更是被打得连年丢城失地,梁国边境不断南推,直至天都江畔。 正当赵钦意气风发,准备完成祖辈的梦想——一统天下时,国事却急转直下,几年间,梁国年年灾害不断,不是赤地千里就是万里泽国。国内民生疾苦,国库日渐入不敷出。老实了十年的北凉也在今年突然袭击了北方边境,连随州州城都失陷了,还一举打乱了赵钦南下统一天下的步伐。 这一本接一本的救灾文书让赵钦焦头烂额疲于应对。想着日渐空虚的国库和户部尚书那张苦瓜脸,赵钦更是心力交瘁。 钱!银纸!梁国急需扭转财政上的困境。 “哎~~”赵钦又是一声长叹。 本想借着国君驾崩新君上位,国内朝局不稳的时机,倾举国之力南下灭景,一统天下,从而借助战争,掠夺来扭转梁国的困境,现在都成了泡影,消耗的军费反倒使得国库雪上加霜。 “连绵大雨,河堤告急......” 闭眼叹息,睁眼无奈批复户部。 “粮食歉收,急需调粮救灾.......” 不忍直视,怒批户部。 “秋季农税下降三成,商税下降四成......” ...... 赵钦感觉最近几年,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精力也是每况愈下。不想再看了!赵钦瘫坐在太师椅上。 “小主子,小主子,那里不能过去,快回来。”朱门之外隐隐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从门前飘过。 “谁在外面喧哗,找死啊。”一直侍立在书案旁的老内宦走到门前呵斥道。 “哎~~~总管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小主子......” “住口,惊了圣驾,你.....”老太监正欲处罚犯事的小公公。 “父皇,父皇,陪恒儿玩会儿吧。”随着稚嫩的童音从门口传来,一个身着黄袍的小小身影跑进了大殿。 “皇爷,奴才该死,这就带小主子回去。”老内宦慌忙跪地请罪。 “好了,好了,恕你无罪,在门外候着,唤你再进来。” 赵钦平静地对老内宦挥挥手,那老内宦如蒙大赦慌忙地退出大殿。 “恒儿,过来。” 赵钦一脸慈祥地朝那个小娃娃招招手。 小家伙“呀”的一声就钻进了赵钦怀里,赵钦更是把这小人儿一把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父皇,陪恒儿玩会儿吧。”小家伙拉着赵钦的胳膊使劲摇晃。 “父皇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看着小家伙那双水汪汪充满期待的大眼睛,赵钦不忍看到爱子失望。“就一会儿,说好了。” 小家伙的笑容在红润的小脸上绽开。 赵钦一个用力,把小家伙举过了头顶,让小人儿坐在了自己的肩头。 殿内气氛轻松,父子二人在御书房中转来转去,不断传出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皇爷真不容易啊,也就这会儿能开心开心。” 自幼看着赵钦长大的老内宦也是拭着眼角浑浊的泪花。 一曲关山月,天涯何处觅知音。 随着柔和的弦音渐渐消散,庭院里落针可闻。 小秋满眼小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亭中端坐抚琴的秦牧玄。 丛迩君似乎也是沉醉了,一时陷入了沉默,迷失在这弦音之中,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犹如月下仙人般熟悉的陌生人。 秦牧玄今天心情不错,写完文书,抛下一堆要处理的公文不管,就跑到院子里赏月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公务永远忙不完,拒绝加班狗,及时行乐应为上。”月下抚琴,喝茶赏月,赏美人——最惬意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今晚月好,原本丛迩君提议要为秦牧玄抚琴,可奈何前世古琴十级的秦牧玄自然有些听不下去,于是来了兴致,在昧着良心赞美了丛迩君的琴技后,他亲自上场开始抚琴。 一曲关山月倾泻下来,技惊四座。 “老爷,你是仙人下凡吗,也太好听了,像仙乐一般。”小秋眼中写满了崇拜。 “将军大人真神了。”不知何时回来的小钱蹲在廊坐上不住地鼓掌。 “老爷,老爷,再弹一曲吧,真的很好听。” 小秋忽闪着大眼睛满脸的期待,她彻底沦为秦牧玄的铁杆迷妹了。 “好,那就再来首《左手指月》。”秦牧玄兴致大起。 仙乐在徐府后院中再次回荡。 白色衣袖随着手指在琴弦上的跳动而轻盈地微颤,那专注的眸,微蹙的眉在简单扎起的长发间若隐若现…… 在这如仙乐般悠扬的琴声中,丛迩君眼中这个男人几欲化仙飘去,她的心仿佛被紧紧地攥住,缺氧般胸口上下起伏,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目光再也无法离开那飘逸的身影。 宫禁之时是严禁有闲杂人等随意走动的。而此刻深宫的御道上,一个黑衣侍卫模样的人却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小跑着,路上的侍卫见他急奔也是赶紧恭敬地让来了路…… 夜闯宫禁,定是出大事了。 第91章 捷报 “陛下正在休息,曹大人你有何事,咱家待会再帮你禀告。”老内宦在门外阻挡了来人。 “北面有紧急军报送到,必须由我亲自呈给陛下。陛下曾交代,若有急报无论何时都要送到。皇宫落锁,兵部的人进不来。”来人焦急地在和老内宦理论,嗓门逐渐提高。 御书房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了。 来人与老内宦同时朝御书房的方向看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衣摆,小心地跨出了大殿。 “曹岑,曹指挥,陛下宣你觐见。” 小小身影掐着腰,学着大人的模样在门口喊道。 老内宦见状也退到边上,不再阻拦曹指挥了。 曹岑整理了跑乱的外氅,清了清嗓子,迈着四方步走向御书房。 “微臣见过小王爷。”曹岑走到殿门前,恭敬地给小家伙行了一礼。 “免礼,快进去吧,父皇等着你呐。” 别看小家伙年纪不大,礼数威仪都做得很足,想来平日里是认真学习宫廷礼仪的。 “是,小王爷。” 曹岑抱拳,而后跨步进入御书房内。 一直站在殿外等候的小公公赶紧迎上了小王爷。 “主子,天儿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刘伴伴,咱回宫。” 于是像个小大人般走到了前面,刘伴伴打着宫灯紧紧跟在身侧。 “恭送小主子。”老内宦见小王爷经过也是躬身行礼道。 “微臣拜见陛下,......” “免礼免礼。” 站在书案旁的赵钦连忙扶起要行礼的曹岑。 “曹指挥,此时送来军报,定是急事,赶紧呈上来。” 赵钦急不可待地接过曹岑双手呈上的小册子。 “两根羽翎!” 赵钦心一沉,这显然是加急军报。 “边关,该不会........” 最近就没看到啥好消息,希望这军报别是来落井下石的。赵钦心中忐忑,检查火漆印记是否无损后,便轻轻打开了册子,提着心看了过去。 “恭贺圣上,随州大捷!.......” 看到开头的几个字,赵钦心一颤,差点都快窒息了。 这漫长的寂静中,曹岑不禁抬眼去查探皇上的脸色,他颇为好奇,这份军报里到底写的啥?但见皇上面色发红,双眼越睁越大。 “完喽!完喽!,出大事喽!北边不会大败了吧,这可咋整啊!” 最近朝堂上总传出坏消息,弄得这陛下的脾气相当得暴躁,被迁怒打板子的内宦都不知有几个了,曹岑在心中叫苦不迭道:“今日不会轮到我了吧,这劳什子的军报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偏皇宫落锁了才到,真是坑死老子了,这本是兵部主事的活儿。哎~~~真倒霉。” 曹岑垂首站在下边,已不敢再看,额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 “啪”赵钦用力地合上了小册子。 “微臣有罪,.....” 曹岑噗通就跪倒在地上,低着头准备请罪。 “太好了,天助朕也,天助大梁,大胜啊,大胜。”赵钦振臂高呼,其状疯癫。 曹岑错愕,抬头瞅了一眼像是失心疯般的皇帝陛下。 “大胜?我草,这是捷报啊!吓死老子了,哪个龟孙子写的捷报,不知道捷报使用红本子吗,还加了双翎,他娘的,懂不懂规矩啊。”曹岑心中狂骂。 这也难怪,当日大将军写捷报时,正处立川关烧透半边天的时候,那心情已坏到了极点,没注意拿错了本子。加双翎,那也是为了让皇帝陛下早点得知边关捷报的消息,让他高兴高兴。 而且还有个原因,双翎急报是要直接交到御前的,也是防着哪个老匹夫会从中作梗。 “哎~~~曹岑,你怎么跪下了?” 疯了半天的赵钦,这才发现下边还跪着一人。 曹岑跪都跪下了,也不敢自己起来,就这么一直跪着吧,索性说道: “呵呵......,微臣是替陛下高兴,跪下恭贺陛下得此大胜。” 曹岑是什么人呐,他可是夜影司指挥使,皇帝身边的人儿,那反应速度真不是盖的。 “恭贺陛下,天佑大梁。”曹岑顺势“哐哐哐”磕起头来。 “老奴恭贺陛下,天佑大梁。”门外老内宦看到殿内的情形,疾步挪入殿中,他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抹着眼泪,说:“现在好了,终于盼来了这天大的好消息。” 他是真心恭贺陛下,最近几日陛下可被这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给折磨坏了,每每看到陛下愁眉不展地批阅奏章直到深夜时,老内宦总是心疼不已。 “曹指挥,魏伴伴,快快起身,同喜同喜。” 赵钦也是下了御阶,扶二人起身。 “陛下啊,北边到底是如何获胜的,能说给微臣听听吗?” 曹岑就好奇了,北边这仗得打得多漂亮才能让一惯处事不惊的皇帝陛下兴奋成这样。 “当然,朕这就说给两位听听,咱们君臣一起高兴高兴。” 赵钦展开捷报,选择重点朗声道:“我梁国镇北军正面强攻立川关,宁北军与镇北军右军绕过立川关,夜袭随州城,经一夜血战光复随州城,北凉军腹背受敌舍弃立川关往草原撤退,此战我镇北军斩获甚多,毙敌、俘虏过万,具体数量正在统计,生擒敌将十数名,包括一名马军参领,五个协领,九名军校千总……” 赵钦颔首连声称好,多日的愁容也消散。 “嗯~大胜啊!一战就解决了我梁国北部边患。” “恭喜陛下,北方边患已解,梁军万盛。” 听罢魏公公再次跪拜,连声道贺, “微臣恭喜,这么说来,咱梁国能腾出手来收拾景国咯。” 曹岑听完,心中也在暗自惊叹:他了解随州城,那里城高壕深,防御坚固。谁能在一夜之间扭转战局拿下这样的重镇。 宁北军,那不是陛下御赐的新军号吗,他们的主将好像叫秦牧玄吧。 有机会定要结交一下这个军中新秀。 “传令下去,今晚皇城所有灯盏都点上,庆贺我大军获此大胜。” 为了节省开销,除了赵钦办公的御书房,其它宫殿一到夜晚,都只是点上能照明的灯盏,整个皇城这些年一到晚上就是黑漆漆的,没了一点威严,今夜不必节省了,所有灯盏都点上,庆贺着来之不易的大胜。 “魏伴伴,今夜月朗星稀,让人在院中摆上蔬果茶点,咱们君臣今晚一同赏月。” 赵钦兴致上来了。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准备。” 寂静的皇城逐渐热闹起来,随后如过节一般灯火大盛,璨若星河。 今夜无月无星,夜黑风高,雨不停地下着,在地面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洼,水洼里流淌的是殷红的鲜血,宫门大开着,一个侍卫都没有,尸体铺满了一地,一直延伸到宫城的广场上,玉带河的水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河里也飘满了尸体,浮浮沉沉。 无数红衣金甲的兵士,手提着染血的刀剑,踩着一地的尸体,默默无声地走在风雨中,如一群恶鬼般游荡在漆黑的皇城里....... 厮杀声,惨叫声,雨声,风声,响起........。 第92章 杀戮之夜 “王爷,赶紧随我走,安塞军打进来了。”风雨中,谢长史提着把剑一身血污地跑来,“何指挥打开了金陵城门,放安塞军入城了,曹指挥战死了,永安卫反水,余良卫现在死的死,逃的逃,咱们中计了。王爷。” 雨水打湿了官袍,他喘息着,头发凌乱,再没了往昔俊逸的风度。 “中计了~~,好啊,我那侄女藏得够深的。哈哈哈~~~” 站在大殿廊檐下的康王大笑着步下台阶,走入雨幕,孤零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康王展开双臂,任大雨洗刷脸面,脸色愈发白皙了。 “走,我堂堂康王,能走到哪里去?大势已去,我会和我的梦想一起埋葬在我出生的皇宫里。哈哈哈~~~~父皇,你看到了吗,我墨弈明,无愧于墨氏子孙,我会战死在这里,哈哈哈~~~” 说完,康王拔出腰间宝剑对天长啸。 “王爷,跟我一起走,这大殿里有条密道,我带你去北面。”谢长史冲上台阶拉住康王劝道。 康王缓缓转向谢长史,雨水润湿了他的眸,滑进微张的嘴里,他冷道:“北面.....呵呵呵~~我墨氏子孙怎可去敌国逃命,死了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的目光柔和了些,拿剑的手垂在身侧。 “子期啊,你走吧,回你的梁国吧,趁还来得及,跟着我只会拖累你,我那侄女一定会安排高手抓我的,你自己逃吧。” “你不能死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死。跟我走吧,好吗?咱们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四目相对,两人在这雨幕中静了片刻。 “王爷,你.....知道我是北边的,你.........” 谢长史丢下了已经残破的宝剑,垂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张白皙脸庞。 “是啊,早已知晓了,呵呵呵~~意外吧子期,我一直想杀你,可我不忍下手。” “王爷.......不行,你必须跟我走,我不能让你死,咱们去北边,这两边咱们都不管了,咱们一起隐居山中,你赋诗我弹琴就如从前一样好不好,我在北面埋了不少钱,足够咱们痛快一生了。” 谢长史一把抓住了康王的手,要拉着他进大殿。 “留下吧,陛下不会取你性命的,康王殿下。”一个洪钟一般响亮的声音从台阶下传了上来,声音震颤人心,连台阶上的雨水都震得四处溅开。 雨幕里,隐约能看到台阶下站着一个佝偻萎缩的身影。 “常内侍,连你也站在我那侄女一边了吗?” 康王处变不惊,平淡对着阶下那人说道。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自幼在父皇身边就经常听到,后来就是一直在景熹宗身边了。 “王爷这是什么话,老奴只忠心于老皇爷,老皇爷不在了,老奴就忠于皇上,现在就只忠心皇上指定的继承人。” 阶下那人说道,声音阴阳怪气。 “哼~~~老东西,怪忠心的,我墨家有你这样的奴才真是何其有幸啊。本王败的不冤,本王比我那侄女差太多了,身边都是她的人,还蒙在鼓里。哈哈哈~~~~。” “对了,我母后呢。” “太后娘娘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大好........” 常内侍恭敬地答道。 “你......你杀了她?” 康王握紧了手中宝剑,再次置于胸前,眸中满是杀意。 母亲,那个溺爱自己的母亲,孩儿不孝,最终还是孩儿害了你,来世再做你儿子吧。 “杀!~~多疼啊,太后娘娘只是喝了点茶,乏啦,休息了.......” “墨欣兰,你好毒啊!妖女,父皇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灾星,景国早晚会毁在你手里。碍你路的人都要死是吧?那好~~~” 说罢,康王举剑正欲自刎。 “王爷!” 谢长史见势不妙连忙去拉。 “铛”一声金铁交鸣声传来。 康王手里的剑蹦飞了好远才落在了远处大殿的廊檐下。 方才那一瞬,一道细如发丝的无形气劲瞬间穿透了雨幕,在那剑刃刚靠接触康王脖颈时就准确地打在了剑身上,击中的位置极其巧妙,未伤他分毫,却击飞他手中的长剑。 高手!这常内侍居然是个绝顶的大内高手。 “王爷,我来挡住他,你快走。” 话音未落,谢长史就如猎豹般一个箭步冲下了阶梯。 “子期!” 康王欲抓住谢长史,然而只抓住一手的雨水。 “常内侍,莫伤他,我跟你走。”康王对着阶下声嘶力竭的大喊。 “碍眼的东西,给咱家滚开!” 常内侍抬起了一根手指。 “不!” 康王绝望地嘶喊。 大雨依旧下着,噼噼啪啪的密集雨点打在台阶上,汇成小溪一阶一阶的流淌下来,流过还在抽搐的手指,流过睁大着没有焦距的双眼,与额头留下的汩汩鲜血汇聚到一起,流到了阶梯之下,殷红了大片的青石板。 常内侍嫌弃地向一旁撤了几步,躲开地上的血水,动作慢慢悠悠,像个垂暮的老头。 “不!~~” 康王震天悲呼,使这秋雨更显萧瑟。 “老狗!本王至亲之人皆死于你手,本王诅咒你,本王会在下面等着你。” 康王发箍滑落,披头散发,疯癫嘶吼,如同地狱恶鬼。 常内侍只是木然的站在雨中,冷冷地看着。 康王对天嘶吼,一个猛低头就狠狠撞向台阶栏柱。 常内侍对康王的行动早有预料,袖中弯曲食指弹出,一道无形气劲转瞬集中康王额头。 康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王爷啊,陛下要您活着,您就得活着,老奴在这儿,您就死不了。嘿嘿嘿~~~好多年没活动筋骨了,老喽,不中用了。” 常内侍伸了伸腰,发出一阵低沉的瘆人笑声。 “猴崽子们,把康王殿下带走,轻着点,王爷身子金贵着呢,伤点皮咱家要你们的命。” 说完,常内侍就一步一挪地往宫外走,渐渐地消失在了雨幕里。 四个如鬼魅般的人影突兀的站在康王身边。 “得罪了,王爷。” 四人一起扛起了昏迷的康王,也消失在了雨幕里。 “姐姐,这雨越下越大了,再往前的官道不是很好走,怎么办啊?要是总不停,明天就难赶路了。” 花鲢驿的大客房里,凝络托着腮看着窗外如瀑的雨幕,嘴里嘟囔着。 “络络,无论如何明天也要继续赶路,老天爷也不能阻挡我。” 站在窗边的墨欣兰看着如墨的黑夜说道。 “天意吗,你是想说要我快点赶路吗?”墨欣兰心想道。 ........ 凝络见女皇凝视窗外许久。 “今夜注定是杀戮之夜,放心吧,姐姐,师傅出手,没人能逃得掉。” 墨欣兰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只玉手慢慢地探出了窗外,闭目拧眉,感受那秋雨的微凉。 第93章 得胜钟 梁国京城永安,今夜无眠,皇城今夜真正的是金碧辉煌,光照万方。城中酒楼瓦市、富商巨贾的高楼上站满了衣饰华美的文人墨客,公子小姐。永安城中主道上也是挤满了普通百姓,贩夫走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皇城此刻的辉煌所吸引。 这种景象只在当今陛下登基大宝那日才得以一见,皇城城楼上,无数宫灯依次燃起,如同夜空中的繁星陆续在夜空闪烁。 “咚咚咚~~~~” 宫门城楼上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 “快听啊,是安定门的宫鼓敲响啦,这是出大事啦。” 街上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猜测着近日的大事中是哪件最有可能发生。 “老爷,老爷,听,那是安定门的鼓响了。”一个一身皂衣的家仆搀扶着一名包裹在狐皮大氅里的老者来到三楼露台。 “听到了,那必是发生了大事。等听到钟声时就可知晓是何事了。”那名老者倚栏眺望皇城方向。 鼓声长鸣,整个永安城的人都翘首以待,等待着下面的钟响。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鼓声停止了。 无数人屏住了呼吸。 “当~~”钟声开始响起。 “一”人心悸动,很多人开始默数。 “老爷,钟响了。” “是永泰殿方向的钟敲响了。”老者没有作声,只是望向皇城的目光更加深邃了。 “当~~”钟声再次响起。 “二”全城几乎异口同声。 “是得胜钟,得胜钟!梁军万盛,梁军万盛。”人群中有人听出了钟声的含义。 “没错,多少年了啊,十年前我听到过,那时钟声时常鸣响,梁军万盛,梁军万盛~~~~” 想当年,梁国的疆土几乎时刻都在扩张着,得胜钟一年甚至都会响几次。很多人忆起了当年梁国鼎盛时,威震四方的盛世景象。 “当~~”钟声再次响起。 “三”全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有的人家已经把鞭炮拿了出来,一些精明的商家已经张罗着把自家珍藏多年的美酒抬到了店门口。 “爹爹,你听过这钟声吗?”一个小孩子坐在父亲肩头问道。 “听过,爹爹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被你爷爷举着看皇城时听到过,就是这个声音,我如今依然记得。” 人群中有人小声啜泣,可能是想起了这些年来失去的家人了。 “老岳,吩咐下去,把我的朝服熏香,玉带打蜡,这是得胜钟,老爷我要沐浴,明日会开早朝,快去办吧。” 站在露台上的老者吩咐老仆去准备。老者手捻胡须,仿佛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 “四” “五” “六” “七” ......... 沉寂了片刻,当确认钟声不再响起时,整个永安沸腾了。 “梁军万盛,梁军万盛。”的高呼声响彻整个永安都城上空。 “皇爷,您听到了吗,是百姓在欢呼啊。恭喜皇爷。”魏总管站在赵钦身侧笑眯眯地不住作揖恭贺。 “魏伴伴,传我旨意,明日永泰殿加开朝会,在京四品及以上官员都要参加。”赵钦对一旁的魏总管说道。 “是,陛下,老奴这就遣人通知通政司衙门。”魏总管接旨退下了。 “父皇,这是敲响得胜钟的声音吗?”坐在赵钦肩头的小王爷也在问父皇,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得胜钟的鸣响。 “对的恒儿,这就是得胜钟,只有大军得胜,迎来大捷时才可以敲响的。皇儿啊,好好听听,这是我梁军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大胜,将来这个国家交与你,你也要让这钟声一直鸣响下去,让我梁国威服四夷,万国来朝。” 赵钦小声地将自己的梦想与希望传给了儿子。 “是,父皇,孩儿定会努力学习为君之道的。” 赵钦满意地拍了拍赵恒的小腿,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此刻的永安城街道上人群如潮,笑语喧嚣,烟火纷落如过年一般。茶楼酒肆吃酒开宴的人爆满,主街之上,两旁的店铺都挂出了大串象征喜庆的大红灯笼、做小吃的,杂耍卖艺的,舞龙舞狮的,都在街上闹了起来。 几个奇异打扮的异族人走在大街上。 “大人,这梁国不愧是上邦大国,竟然如此繁华,点这么多灯好看是好看,这要烧掉多少灯油啊。”一名侍从模样的人在赞叹梁国国都的繁华。 “山本君,不要在意灯油那些小事情。” 走在中间,宽袍大袖戴高帽的人对着侍卫说: “牢记天皇陛下派我们来梁国的目的,要用眼睛仔细看,用心去体悟,记下所有好的事物,回国后照这样打造我们的城市,要好好滴,虚心地向梁国人学习,听懂了吗? “是,大人,小人明白了。” “大人,我刚才花了一锭大银才打听到。”另一个侍卫凑近那个宽袍大袖的人说道。 “说来听听。”” 那侍卫眼瞟周围,窃窃道:“那个梁国人说刚才那钟声代表了梁国军队取得了大胜。这得胜钟是打了漂亮的胜仗才会敲响的。” “嗯~~~怪不得这么热闹,你们都听好了,要努力学习梁国的文化,建筑,军制,有什么学什么,这是你们的光荣使命,我国以后会凭借你们的力量变得与梁国一样强大,听懂了吗?” “是,大人”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这几人一直在用奇怪了异国话交流,旁人根本听不懂,只是路过的梁国人无不嫌弃地躲开这几人,高傲地昂着头走过去,无论男女老幼面对外族人都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骄傲,那是源自大国,强国的自信。 此时城卫府的差官也是三五成群地站于街边,维持着秩序,偶尔抓到趁热闹偷东西的,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也是踹两脚了事。平日里少不得毒打一顿,抓进城卫府大牢吃牢饭,如今大庆之日,算你走运,滚! “老大,这梁国是如何得胜的啊?这样大肆庆祝。”路边一个抱着膀子的汉子,转向身侧小声地询问道。 “不知道呐,得让各路子上的兄弟赶紧地查清楚。要快点告诉提点大人。”一旁长须男子说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那名长须男子就隐入了一旁的黑巷里。 “哈奇路大人,梁国得胜钟响了,不会是北边出事情了吧?” 马市街一家皮货行里,几个异族打扮的男子围在一起商议着得胜钟的事情。 城里好几处都有这样鬼鬼祟祟的人出没,各国的探子都行动了起来。 “老爷,老爷,打听到了,咱们在兵部的人将才传出信儿来,说是酉时中急报入京,那时皇城已落锁,传讯兵只得把急报交于兵部,由兵部转交给了夜影司指挥使进宫呈与陛下。那是从北边过来的,内容不详,但插了双翎。” 老岳站在纱帘后禀报正在沐浴的老爷。此人就是内阁首辅大臣严道行。 “北边,镇北军,他们大胜啦,怎么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又取胜啦!......” 严道行闭目坐在浴桶里享受着两名漂亮丫鬟的服侍。 “不好,要出大事啦!”严道行沉默片刻后蓦然睁开了眼睛,猛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更衣,快为老夫更衣,”严道行让侍女搀扶着出了浴桶,对着纱帘后侍立的老仆吩咐道,“老岳啊,去我书房铺纸磨墨,老夫要写奏折。” 第94章 目标!汉王 数百骑士借着清晨的微光在泥泞的官道上行进着,一夜秋雨,到处都是积水,坑坑洼洼,很是难走,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队伍中间那辆巨大的黄色马车忽高忽低地左右摇摆着。 “姐姐,你一夜没合眼,在驿站你也不好好休息会儿。”凝络看着闭目养神的墨欣兰说道。 “哎呦~” 方才马车的左右颠簸使凝络后脑勺磕得生疼。她摸着脑袋,挑帘望向黎明的官道,天寒露重,此时上面起了一层薄雾,空气也愈加清冷了。 “姐姐,用的着这么早就出发吗?你都没法休息。” 她将备好的外褂披在被摇醒的女皇肩上。 “络络啊,我有不好的预感,昨夜总是心绪不宁,所以最好尽快赶往江都城,”墨欣兰按了按酸涩的额角,“一日未到,这周大将军就无法动手,一旦有所闪失恐会促成哗变。” “不知道康王那边怎么样了?”凝络抱着个枕头垫在了脑袋后面。 “那边肯定没问题,有你师傅,韩将军,还有淮王叔,万无一失。”对于康王那边,墨欣兰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虽说那混蛋竟敢调戏我,我凝络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如若不小心真把康王那混蛋搞死了,对姐姐的计划亦或是名声影响都颇大,那可就麻烦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放心络络。”墨欣兰眸里柔和,拍了拍凝络置于膝间的素手说:“你师傅那么厉害应该可以顺利生擒康王的,应该没问题的。” 应该……没有问题?墨欣兰虽面无波澜但对于这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乱军厮杀之中活捉一人,武帝也不敢确保万无一失。 不安的焦虑再次袭来,女皇陛下挑帘吩咐道:“传令,加快行军速度。” 前路漫漫,车队颠簸着驶向了无法预知的未来…… “小钱,小钱。” “来了,大人,有啥吩咐?”小钱开门进入秦牧玄的卧房。 “啊~~~~”秦牧玄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小钱,今天把我要带的东西都收拾收拾,甲胄好好擦擦,礼服也平整好……明日一早咱就启程回京了。” “是,大人。”小钱应是。 “等等,回来。”秦牧玄招了招手。 “把李胜利和李胜仁的骨灰罐装好,放马车上,千万别告诉小秋和迩君,懂了吗?”秦牧玄抓过小钱在他耳边轻声耳语。 “好的,小钱嘴巴严得很。”小钱颔首窃窃道。 “好,去吧,让兄弟们也准备好启程,伤的重的,不方便行动的你给安排好。”秦牧玄再次嘱咐道。 “好嘞,将军大人,我办事你放心。”小钱出门跑去前院忙活去了。 “老爷,您醒啦,秋儿服侍您洗漱。”小钱方踏出门去,小秋后脚就跨了进来。 此刻秦牧玄也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秋无微不至地照顾。穿越太棒了!享受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今的他已被这封建地主阶级的腐败生活所同化。 “小秋啊,你和迩君今天都准备下,明早跟着老爷一起回京。”秦牧玄微闭双眸,享受着小秋为他梳理长发。 “真的!小秋还没去过京城呢,听人说那边可好玩啦!”小秋改不了小孩脾气,两眼放光兴奋地大叫道。 “那还有假?好好梳,瞧你兴奋的。今日你帮迩君收拾好,明天一早咱们启程。” 小秋将鬓发束好,拿来铜镜。铜镜里,那张脸是怎么看怎么帅,这副身体的卖相确实是太赞了,秦牧玄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心。 洗漱完毕,秦牧玄走出卧房,檐下鸟鸣清脆,清晨空气清新,伸展了一下身体。昨晚睡觉前,他将《太清衍天诀》运行了几个周天,这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全身好像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迩君!早啊” 来到后院练功场,秦牧玄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采桂花的丛迩君。 “秦哥哥,早……啊。”见到梳洗打理好的秦牧玄比往日更加英气逼人,丛迩君有些意外,小脸泛起红晕。 “哦........你在忙啥呐。” 真是人比花娇。秦牧玄方才有一瞬好像断了片,忙找话问道。 “摘桂花啊,这眼下快到中秋节了,要准备桂花酒和桂花糕了。”丛迩君踮着脚去摘树上的桂花。 “要过节了啊,是啊.......算算日子,咱们到京城差不多就快到中秋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过节。”秦牧玄兴奋地掰着手指算日子。 “我来帮你吧。” 见丛迩君踮着脚有些吃力,秦牧玄上前站在丛迩君身后帮着摘桂花。 “哇~~~~”路过的小秋见到桂花树下这一对神仙眷侣,不禁被这美景所陶醉,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老爷小姐好般配哦,大清早就这么恩爱。”小秋跑上前酸溜溜地说道。 “小秋——” “小丫头片子.....” 秦牧玄装作凶神恶煞状,小秋欢笑着一溜烟跑远了。低头看去,身边伊人已是满面桃红。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滚滚流淌的天都江畔,一座高高的望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扶栏远眺,江面上起了一层江雾,可视距离不过百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色和水势湍急的江面。 “传令下去,加强守备,各个哨位都盯好喽,别给梁军可乘之机。巡江船都派出去,千万小心梁军趁大雾天气偷偷摸过来。” 魁梧男人给站在一旁的军校下令道。 “是,王爷,您放心,巡江船昨夜就放出去了。还真碰上了北边偷摸过江的哨船,咱们的大巡江船硬是把他们的小不点哨船给撞翻在江里了,船上的梁军估计都喂了王八。”那名军校拱手禀报道。 眼前护栏边上的这个魁梧男人就是景国汉王墨世雄。 “哦~~还有这事儿,干得好!嗯~~多加注意,对面最近动作频繁,有可能会搞出事情的,大伙都留神盯紧点儿。”墨世雄握紧护栏,再次望向江面道。 “是,王爷。” “传令四镇军马,要他们加紧守备全线江堤,防止梁军钻空子突袭,尤其是泗陵卫,他们那里直面梁军,让他们整备军务,囤积粮草,随时准备应对梁军的攻城。 “还有,传令水军,不惜一切代价,把梁国水军敢于划到南边水域的所有船只统统击沉,有把握的话最好能袭击下梁军水寨,咱们需要完全控制住江面。” “是,王爷!” “好,就这些,快去传令吧。”墨世雄挥了挥手。 那名军校退下去传令了。 “最近有些不太平啊。这梁国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我那侄女,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还要北巡,不知道北面有可能全面进攻吗?来添什么乱子。那狗屁安塞军打陆战还凑合,打水战就他们那身重甲,掉江里捞都捞不起来。” 墨世雄对于新上位的女皇和她的安塞军在心中是各种的吐槽。 第95章 朝会 “咚咚咚~~~” 随着朝鼓响起,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分文武两列排好,站在了丹墀之上。 “入班——”一名鸿胪寺官员高声唱和。 文武两班分东西进入永泰殿。 “奏乐——” 文武班列站好后,一名内侍官在殿外唱和道。 金台之上,两排威武的值殿将军吹响了悠扬的长号,接着由鼓乐司演奏的“朝乐”响起。 那个自带bgm的男人从永泰殿侧门进入,身后跟着掌扇宫女与随侍太监。 身着炽黄金龙袍的赵钦缓步登上御阶,转过身,潇洒地一展衣袖,端坐在了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拜,齐声高呼万岁。 “众卿平身。”礼毕,赵钦说道。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龙椅旁的内侍官面相御阶下文武班列高声唱和,今日朝会正式开始。 “臣有事奏。” 一名文官手执玉圭走出班列。 “陈爱卿,有事奏来。” 赵钦面带微笑,精神抖擞,说话四平八稳,语气平和,看来今日皇帝心情不错。 “启奏陛下,南国使节昨日抵京,南国女帝于九月五日举行登基大典,我朝恭贺使节团名单要尽早定下,便于我鸿胪寺教授礼仪,安排行程。” 鸿胪寺卿弯腰执圭恭敬上奏道。 “梁景之间虽时有战事,但我梁国乃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南国女帝登基,我朝理应遣使恭贺。” “陈爱卿,你们鸿胪寺先按最高礼节制定一份名单出来,下次朝会呈与朕,朕与内阁商议决定。” “哼~~一切顺利的话,那个景国女帝还能不能登基就两说了。”赵钦面上端正,心中忿忿道。 “启奏陛下,南国使节奏请觐见陛下,已在殿外等候,陛下可否允其觐见。” 鸿胪寺卿再次奏道。 “准。” 见见又何妨,且看南国使节有何说辞。赵钦答应地很爽快,心里已有了底。 “宣——景国使节觐见。” 殿外内侍官扯着嗓子高呼道。 不多时,三名穿着精致红色朝服的景国使节缓步进入永泰殿。 “外臣觐见梁国天子,天子万岁万万岁。” 领头的使节躬身行礼道。 “外臣持我景国国书与我国天子御书一封呈与陛下。” 说罢,那名使节从身后一名侍从托举的木盘里拿起两本书册,双手呈与一侧走进的一名内侍手中。 这名内侍拿着书册,从御阶一侧走上前去,跪地双手呈与赵钦。 赵钦拿过书册,国书没兴趣看,他直接打开了景国女帝的御书看了起来。 御书开头是女帝以晚辈口吻问候赵钦,字里行间显得态度极其恭敬。而后又叙述了梁景两国的历史渊源,陈述了梁景两国现今虽为敌国,时有战事,但在百年前都同属一国,同一族裔,彼此理应放下仇恨和平相处云云。 最后是恳请梁国天子看在女帝继位之初,暂时停止对于景国的军事行动,景国愿以大量粮食财帛相谢。 通篇御书,赵钦都是草草浏览,唯独这最后的议题,赵钦颇有些兴趣。 粮食财帛正是最近梁国所急缺的,这对于一直被财政困扰的赵钦来说可谓是正中下怀,很难不为之心动。 “外臣觐见梁国天子,表达了我景国天子对于梁国天子的最高敬意,及一份国礼,礼单在此呈与陛下。” 内侍接过了使节呈上的礼单,转身步上御阶交于赵钦手中。 赵钦打开礼单,刚看了几行,手就不由地捏皱了礼单。 南国因其适宜的气候和海贸的便捷成为极其富庶的国家,这也是赵钦一直心心念念拿下景国的原因。 但这礼单……给的也太多了!赵钦越过手中礼单看向御阶下的使节,目光此刻也柔和了许多。 要送礼就送到对方不想,也不忍拒绝才是送礼的最高境界。这女帝……没想到年纪轻轻,居然也深谙此道。 “启禀陛下,礼单上所示礼物,已随我使节团抵达永安,现存放于鸿胪寺。我皇御书上的承诺,因着筹集和运输所需的时间,现应在运输途中,相信不日可抵达港口。” 闻言,赵钦手捏礼单的力度更甚,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居然国礼和那份钱粮是分开两份大礼,这第一份都如此....触目惊心,那后面的厚礼岂不......还是用大海船运来的,天呐......嗯?不对,女帝的意思不会是我梁国近期停战,那批钱粮才会抵达,如果不.......。国礼是诚意,后续就看我梁国了是吧?好算计啊,朕,真的动心了。” 赵钦面上平静,不喜不悲装作看礼单,实则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 “请使臣代朕谢过景国女帝陛下,国礼...朕很满意,就请使臣先回驿馆吧,随后朕的回书就会送到。” 赵钦放下礼单,语气平和地对使节说道。 “谢陛下,陛下的话外臣定会带给我国女帝陛下,外臣告退了。” 说罢,三人恭敬地慢慢退下,到大殿门口由一名内侍官引领着出皇城。 “启奏陛下,南海小国日上国使臣昨日抵达京城,恳请觐见陛下,陛下是否允其觐见。” 今个儿居然还有外国使臣来朝,群臣不禁暗暗整了整衣袖,让自己更显威仪。 “今日朝议颇多,蕞尔小国使臣,朕就不见了吧。陈爱卿,日上国来朝我上邦有何请求啊?” 赵钦决定就先问问日上国的目的吧,只要不过分,大可以答应他们。 “启奏陛下,日上国请求每年能够允许他们来我国朝贡,小邦仰慕上邦文化,制度,请求天子应允日上国派出国内学子来我国进行学习,日上国愿每年进贡银锭十五万两以酬学资。” 赵钦听罢,笑着对鸿胪寺卿说: “小邦既然仰慕我上邦,行事亦算恭敬(给钱了),我上邦也理应展示大国风范。朕就应允了。” 要是先看到日上国的贡礼兴许赵钦还能见使节一面,赵钦现在是真的穷啊。 也算日上国倒霉,景国女皇给的实在太多了,相比之下,日上国的十五万两就成了零花钱了。 “陈爱卿,北凉国使臣是不是还住在驿馆里呐?” “回陛下,北凉国使臣来永安差不多五日了,陛下一直未召见他们,他们也没回去,现住在驿馆之中。”鸿胪寺卿回话道。 “那好,现在就召他们上殿。” “宣,北凉使臣觐见。”内侍官接着唱和道。 鸿胪寺卿退回了班列。 接着,吏部一个官员出列,陈述了最近赴京上任和离京上任的官员,及各州府官员调动的情况。 赵钦微闭双眸略听大概,实际吏部奏疏前两日就已摆上龙案,现在也只是走过场当着百官的面讲出来罢了。 “臣有本奏。” “马爱卿,你刑部有何事启奏啊?” 赵钦有些意外,还能有啥事,难道又有大案发生了?。他记得今岁问斩的名册他才钩过的。 “启奏陛下,随州太守陈贯一上书请罪,请罪书昨日送达刑部,陈贯一在家待罪。” “哼~~算他还有些廉耻,做太守的能把州城丢了,现在才想起请罪了。” 一想到随州城失陷于这个陈贯一之手,赵钦就气不打一处来。 内侍官接过马尚书递过的请罪书,回到御阶上转呈给了赵钦。 赵钦阴沉着脸打开往下看去……顿时眼中漆黑如夜,手抖得不行,最后“啪”的一声,赵钦一把将请罪书摔在了地上,气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着。 “混蛋,乱臣贼子,朕要刮了你!” 所有文武和内侍宫女都齐齐跪下了,大殿里死一般寂静。 天子暴怒,这陈太守到底犯得什么罪,能把天子气成这样。 跪下的群臣中有好几个人,低着头,眼珠咕噜噜在转,还偷偷地彼此打着眼锋。 “曹岑,曹岑,给朕滚过来。” “哎呦~~臣在臣在,陛下有何吩咐?”曹岑慌慌张张跑到御阶下跪倒。 “你~~~去,带人去把那个陈贯一给朕抓回来,把他家抄了。朕倒是要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钦脸色潮红,显然气到了极点。 “遵命陛下,我这就去。” 说完,曹岑疾步退出了大殿。 第96章 北凉使臣 赵钦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皇爷,消消气,保重龙体啊。”一旁内侍壮着胆子小声对赵钦说道。 一双愤怒的眸子扫过那内侍,那个内侍吓地不敢再言语。 哎~~好心情全被气没了。赵钦仰头深呼吸了一口,好半天才慢慢恢复了理智,这才没迁怒于这个内侍。 “朕失态了,众卿平身吧。” 满朝文武这才缓缓站起,年纪大些的,只能被一旁的同僚上去搀扶着才能起来,那腿脚依旧发软。 “朝会继续,有事请奏,无事退朝。”在赵钦的示意下,内侍官再次唱和道。 “启奏陛下,淇河知府贪污赈灾款一案已经审结,案卷请陛下过目。” 赵钦捏了捏眉间,无力地接过了内侍呈上的案卷,打开草草扫了一眼,而后直接翻到最后找到审判的结果以及刑部建议。 “发配!~~~这种蛀虫不杀留着过年啊,你刑部想干什么,你马伯骞想不想当这个尚书了?不能干就早些退下来让贤吧。” 赵钦还在气头上,一看案卷,贪污两万两赈灾款,就给判个发配千里,那股邪火腾地又冒了起来。 “臣有罪。”马尚书扑通又跪下了。 其实按梁律这种贪污官员就是判发配,只是判决有个上下浮动,判的轻是发配,判的重是斩立决。 这倒霉的淇河知府,就因为马尚书的没眼力见儿,发配直接被改成了斩立决抄没家产。 “还有什么事,赶紧奏来。” 皇帝陛下有些不耐烦了。 班列中几个官员相互看看,都没敢再出列,连首辅严道行都在犹豫不决。 几人手里的奏折本是严道行授意好的——不是要钱就是要东西,或是哪里又受灾了……本想着,用来阻止大胜之后皇帝肆意胡来的,可此刻皇帝在气头上,没人再敢上奏了。 严道行暗自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马尚书。 这道寒光使马尚书为之一怔,心中狂喊冤屈啊,哪知那该死的陈太守的请罪书能把天子气成那样,引来这无妄之灾啊。 “北凉使臣到~~” 大殿外内侍官高声唱和。 “还不给我起来,跪那好看呐。” 马尚书如获大赦,赶紧起身退入班列。 “宣。”赵钦示意。 “宣——北凉国使臣入殿觐见天子。”御阶上内侍大声唱和。 三个戴着皮帽子的大汉,趾高气昂地进到了大殿里来。走路就如同逛街般东张西望地毫无礼节可言。 赵钦侧眸瞧着他们的样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北凉使臣,见过皇帝陛下。” 领头的使臣抱了抱拳,就算拜见过皇帝了。 “混账,外臣面见天子要抱拳,弯腰,低头。鸿胪寺没教过你们吗?”内侍官怒斥道。 “哼~~弯腰,俺们草原勇士只对大汗才弯腰,你们梁国皇帝受得起吗?” 北凉使臣昂着头,鼻孔朝着百官。 “他妈的,你们找打啊,不弯腰老子打断你们腰。”一个一脸虬髯的武官出列欲动手。 “苏将军,退下。”赵钦发话了。 “是,陛下。”那个虬髯大汉忿忿的退回了班列。 “说说吧,你们来我梁国想做什么?”赵钦淡淡地说道。 “皇帝陛下应该知道你梁国现在的处境吧,南有景国,北有我凉国,如果我草原勇士不撤军,你们将腹背受敌。大汗命我等前来就是想和皇帝陛下谈谈。” 赵钦差点气笑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没脑子嚣张的,你们有啥资本和朕谈,还以为立川关在你们手里吗?姑且听来乐呵乐呵吧。 赵钦玩味地看着嚣张的北凉使臣,说:“说说吧,朕听着呐。” 此刻他心中窃喜:“朕,就想用我梁军大胜杀杀你们北凉的威风,也压压那些主和派。你们就尽量嚣张吧,越嚣张越好。” 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大雨转晴了。 “大汗说啦,只要你们梁国愿意每年进贡给大汗五千头牛,五千头羊,五千美女,一千斤盐,一千斤茶,一千斤铁,我大汗就同意撤军。 “哎~~~先说好啦,要签字画押,还要先给一年的进贡,我们草原勇士就撤军,你们梁国就可以放开手脚对付景国了。” 北凉使臣说完,大殿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谩骂声。 这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啊,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嚣张的。 显然这三个北凉使臣自觉吃定梁国朝堂上下了,毫不在乎四周的谩骂,依然昂着头嚣张地看向龙坐上的赵钦。 “朕同意,而且进贡加倍。” 赵钦语气依旧平淡,但大殿中一下就静了下来。 没听错吧?陛下方才说的啥?有些人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草~~这梁国皇帝怕不是疯了吧,居然同意了,本来还想讨价还价呐,大汗说只要梁国同意进贡一半就能答应。可......他居然同意了。还......翻倍,发啦发啦!” 北凉使臣有些痴傻,有些喜出望外地想道。 “陛下既然同意了,那你我两国就签合约吧,本使也好早日回草原向大汗复命。” 眼见这炮生意即将谈妥,快高兴疯了的北凉使臣态度也恭敬了一些。 大殿里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向赵钦,看看陛下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使臣是不是搞错了,朕同意,但朕是同意你大汗向我梁国进贡,而且是加倍进贡,每年~~”赵钦故意把几个关键字吐得很大声。 “疯了,梁国皇帝就是个疯子。”北凉使臣怔住了。 “皇帝陛下,你没搞错吧,立川关可在我们手上呐。”北凉使臣想再次提醒下龙座上的皇帝。 “李内侍,把这个念给他们听听,大点儿声!” 赵钦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身旁的内侍官。 李内侍双手接过册子,在御阶上站定,展开小册子开始读起来。 “恭贺圣上,随州大捷........” 李内侍读的声音从开始的普通声调,逐渐抬高起来,越来越有底气,声音越来越铿锵有力,似乎找回了身为男人的尊严。念到俘虏的时候,李内侍放缓速度,逐字逐字地念着,尤其是在读到俘虏人名、官职、和数量的时候,声音尤其有力。 不多时,李内侍把小册子上的内容全部读完了,他竟有种如饮甘泉般的畅快感。 提气啊,太长脸了,梁军万盛。 大殿内一下炸开了锅,所有大臣都在议论。梁军大胜——大家昨夜就已得知——竟没想到是如此大胜,这真是个奇迹啊,一举就扭转了整个战局。 北凉使臣傻在了当场,他脑子宕机了片刻。 “这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大军败了,这也败的.....跟开玩笑一样。”傻立了老半天的北凉使臣,心中那是电闪雷鸣,如被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踩过。 “听懂了吗?”赵钦幽幽地说道。 “懂....是懂了,可……” “不信是吧,你觉得朕会和你开这种玩笑吗。你要是不能做主就赶紧回去,告诉你家大汗,进贡就按朕说的,记住,是加倍哦。” 赵钦语气逐渐严厉,话语间威胁意味浓厚。 “如果你家大汗不答应,朕就带着梁国铁骑和他好好谈谈。” “明.....明白,外臣明白,外......臣这就回草原向大汗禀报。” 北凉使节现在想来,梁国的捷报恐怕是真的,梁国皇帝根本没必要骗他。见势不妙的这些的北凉使节腰也弯了,头也低下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这下可完喽。 北凉三人灰溜溜地退出了永泰殿,接着大殿里就传出了阵阵畅快的大笑声。 满朝文武今日是结结实实的出了口恶气,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一个内侍匆匆跑来,也不顾礼仪了,几步上了御阶,跪地双手捧着一个小卷轴呈与皇帝陛下面前。 赵钦有些错愕,拿起小卷轴展开看了下去。 赵钦叫过内侍官,和他小声说了句话。 “朝会结束,退朝。” 御阶下的百官又是一阵的交头接耳。 又发生什么事了! 龙座上的皇帝陛下面色异常凝重。 第97章 梦想与现实 赵钦手中紧握着那个小卷轴,威严地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坚定地看着御阶下逐渐散去的文武百官。他压抑住留下内阁几名学士和那默然转身的苍老将军的冲动,此刻宏伟的永泰殿里就只剩下了他——这个梁国的最高主宰者和身边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严道行最后一个离开大殿,转身那一刻,瞟了一眼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陛下,那个他辅佐了八年的皇帝陛下。 这心还是看不透啊,总感觉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相处了八年,这君臣之间的隔阂却愈加深了,再也走不近了。 赵钦锐意进取,一直有着统一天下,结束百年战乱的雄心壮志。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没有使他变得谨慎,反倒日益衰减的精力和越来越糟的身体迫使他变得更加激进。 而严道行则从刚上任时的意气风发,逐渐被帝国艰难的时局拖成了顽固保守派,而且沉迷权争,善用心机。 君臣二人由此越走越远。 几乎所有朝臣出了皇宫后,都会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议论起来。 按照规矩,散朝后,所有大臣都要站好,目送皇帝离开后,他们才可以有序的退出大殿。然而今天是怎么了,皇帝陛下就这么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所有大臣离开永泰殿。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大,老大,不好了。”一个大汉冲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中。 “慌什么,出了啥事?”坐在院中正在品茶的长髯男子倒了一碗茶递给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汉。 那大汉一口就把满碗茶水灌进了肚。 “老大,咱们的人在宫门附近见到了那帮北凉使节了,他们刚从皇宫里出来,一个个跟死了爹一样,黑着张脸匆匆忙忙地往驿馆去了。” 大汉缓了口气,用袖子擦了下嘴: “我让咱们在驿馆的兄弟偷听了他们的谈话,隐约听到‘败了,败了’啥的,而且北凉使臣好像在收拾东西,一副要走的架势。” “北凉....败了,怎么可能呢,这才几天啊。难道......坏了,快,快,去告诉提点大人,让他赶紧给家里传信,北凉有变,快,快去。” 身侧的长髯男子腾地站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子。 “快去,晚了会出大事的。” “哦~~好嘞,我这就去。”那大汉又慌忙跑出了院子。 “希望别出事。”长髯男子看向敞开的院门,心中莫名发慌。 长髯男子是个小头目,无足轻重地小人物,他知道的不多,仅仅知道家里在谋划着什么,而这北凉的成败则对此谋划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仅此而已。多年混迹底层暗探圈子的他,嗅觉还是很敏锐的。 “该怎么办~~信中所说有几分可信呢?虽然所有的关键点都证明了结论是合理的,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还是保险起见什么都不做,等着坐收景国的大礼到来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可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我能孤注一掷吗。” 赵钦枯坐在御书房的龙案之后,眼神迷茫,迷失在思绪的海洋中。 魏总管一直侍立在一旁,不时地瞟一眼像丢了魂的天子,不敢问,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大殿中安静得像是墓地一般。 “魏伴伴。” 良久,赵钦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皇爷,有何吩咐?” “朕问你个问题。” “老奴不敢,皇爷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老奴知道的,老奴定然言无不尽。” 赵钦想了想说道:“倘若你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够你快活过许久的银子。另一样则是一份买卖,如若能经营得好,后半辈子也可衣食无忧。如果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个?” “这~~~” 魏总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爷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个问题。 “尽管说来,朕不怪你,就说你最想得到的就行。” 魏总管看到皇帝殷切的眼神,于是壮着胆子说: “皇爷,如果真要老奴选,那.....老奴会选很多银子,虽然银子迟早会花完,只要善加利用应该还是可以过得不错的。说到那份买卖嘛,老奴不善经营,万一经营失败,很快就会落得个一贫如洗的下场。老奴不敢赌,还是拿银子安稳,到手的才是自己的,不是?” ........ 两人不再说话,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良久,“嗯~~”赵钦才长叹一声。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做生意的变数太大,赌性太重,不如安稳守成,抓住稳拿的东西。”赵钦言语极轻,仿佛只说给自己听。 “老奴愚笨,眼皮子浅,皇爷莫要见怪。”魏总管唯唯诺诺地说道。 “朕,不怪你,朕要的就是你掏心窝子的话。” 赵钦侧颜转向大殿外,远远的,那里只有一小片湛蓝的天空,他的目光已没了焦距,沉声道: “你与朕主仆相识三十年了,自朕幼年时你就一直陪伴在朕身边,是朕最信任的人,所以朕需要你讲真话,哪怕真话不好听,朕,孤家寡人,身边连个敢讲真话的人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意思?” “皇爷~~~老奴,老奴会一直陪着您,一直讲真话。” 魏总管噗通跪在了地上,满眼浊泪地说道。 “行啦,朕知道你忠心,快起来,快起来。” 赵钦挥了挥手,示意魏总管起身。 魏总管这才慢慢起身,年迈的身体,起身也是费了番力气。 “哎~~~你也老了,想当年朕与恒儿一般大时,骑在你身上满院子转,而今,你,朕,都老了。朕的白发遮都遮不住,而你……一根黑头发都没有了。哎~~~时间过得真快,正因为如此朕才难以抉择,恒儿还小,可朕的时间不多咯。” 赵钦起身背着手走到大殿门口,出神的望着蔚蓝的天空,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鸿雁若有所思。 “皇爷春秋鼎盛,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呢,小主子还要靠您给他遮风挡雨呢。”魏总管抹了抹眼泪说道。 “万岁,要是真能万岁就好了。朕的事情,朕自己明白,你也莫要宽慰朕了。朕这一生只想超越先皇,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万人之上,早日结束连年的战事,让老百姓在这方安定的土地上休养生息。 “朕自登基以来,一刻未敢放松。但越是兢兢业业,越是能体会到坐在这位子上的难处。偌大国家的担子撑在朕一人肩头,做好了就是明君,错一步则留下千古骂名。哎~~~” 赵钦望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鸿雁。 “朕什么时候能任性一次,哪怕就一次,为自己活着也好。” 秋风拂过树梢,飒飒作响,吹落了几片落叶,飘落了岁月,徐徐的,放缓了时间。 “禀告千户大人,人抓到了。” 官道旁的树林里,一个兵士模样的人正向一个身着甲胄的军官汇报。 “把人带上来。” “人……死了,服毒,兄弟们发现时已晚了。”那个小兵结结巴巴低着头说道。 “哎~~~够狠!搜出啥东西了吗?” “有,有,在他衣服夹层里找到的这个。”兵士取出张小纸条递给千户。 千户展开,瞄了一眼。 “有变,大败,加快。” 纸条上寥寥数字。 “指挥使大人料事如神啊,我们守在这儿果然逮到条大鱼。” “是啊,千户大人,今个儿一早到现在北边的兄弟都射下来好几只信鸽了。” “呵呵呵~~越来越热闹了,让兄弟们招子放亮点,一个都别放过去。” “是,大人!” 第98章 九五之尊的抉择 “皇爷,小主子来了。” 一个内侍站在御书房门口禀报道。 “恒儿,让他进来。” 赵钦对那个内侍吩咐道。 “是,皇爷。” 片刻之后...... 一个小小的身影小跑着来到了大殿门前。 “恒儿见过父皇。” 小家伙像模像样地给坐在龙案后的赵钦行礼。 “恒儿啊,今日课业完成得可好?”赵钦慈祥地问道。 “先生教的,恒儿都已会了,先生让背的文章,恒儿也都背会了,先生夸恒儿聪明伶俐,有状元之资。” “嗯~~不错,在父皇这里休息一会儿,待会还要去找你张师傅学武呢。” 赵钦一把把赵恒抱到了怀里。 “父皇,今天恒儿能请个假吗,恒儿想出宫去玩儿。昨夜城里那般热闹,今日大胜的皇榜已贴出去了。想必城里更是热闹非凡,皇儿也想出去看看。” “嗯~~”赵钦有些犹豫。 “就一会儿,半个时辰也行的,皇儿明日会把落下的课业补上的,行吗,父皇?”小家伙不停地摇晃着父亲的手臂。 “好吧,说好了,就半个时辰,答应父皇,在城中不可乱跑。” 赵钦实在禁不住独子的撒娇,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耶!” 小家伙一下从赵钦怀中跳到了地上,孩子的天性使他在殿中兴奋地跑来跑去。 “皇儿啊,朕要如何做才可给你留下一个铁打的江山,一片辽阔的疆土,你终有一天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一言九鼎,天下景从。”望着来回疯跑的儿子,赵钦思绪万千。 “启禀皇爷,严阁老,礼部王尚书,工部纪尚书,户部韩侍郎,在宫外求见。” 一个小内侍在御书房门外禀告道。 “哼~~~这个老狐狸,一刻都不能让朕闲着,把朕看得死死的,找来这么多人是想逼宫吗?”赵钦心里猜想道。 这帮老东西虽说德高望重,粘上了毛就是个猴子,精的不要不要的。但......一旦见了定会把所有的路都给堵上。呵~那个抉择也就不用纠结了。不见......更是万万不可的。”赵钦昂首深吸一口气,双眸眯起,片刻后吩咐那个内侍道,“告诉他们,朕昨夜彻夜批奏章,乏啦,休息一会,让他们等着,半个时辰后御书房见他们。” “是,皇爷。”内侍退了下去。 “父皇,恒儿是否打搅到了父皇?恒儿这就回去。” 小家伙见父亲坐在椅上眉头紧锁,懂事地欲要回去。 “恒儿,父皇没事,你在父皇这里待会儿再走吧。” “好啊,父皇能带恒儿在院中玩会儿吗?” 小家伙双手攥紧赵钦宽大的袖袍,仰头眯着笑眼望向自己高大威严的父亲。 “走!咱父子出去走走。” 一大一小拎着手,慢慢走出了御书房,来到了院子里。 魏总管含笑识趣地立在原地,把宝贵的时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父皇啊,听侍卫说,昨日宫外可热闹了,像过节一样。百姓都在赞颂父皇呢,都说父皇比爷爷还要厉害呢。” 此刻赵恒已坐在赵钦肩头,望着高高的宫墙,小嘴翕动道。 “父皇厉害吧?” “父皇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最厉害的人,被这高墙阻隔,外面的繁华似乎都与朕无关。朕这真是......” 看着小手摆弄着树叶的赵恒,赵钦的心结似乎在那一刻打开了,阴云尽散。 “是啊,倘若真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那朕便是这国家的意志,其他人只需按照朕所说行事即可。做对做错都由朕一人承担,一辈子不做出格的事,那生而为人又有何意义?” 赵钦下定了决心,虽万难朕亦往矣。 小家伙还要去习武,练字,学琴,学画……只玩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这皇家子嗣自小也是很辛苦的。 “魏伴伴。” “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宣夜影司曹指挥使来见我。” “皇爷啊,曹指挥被您派去抓陈贯一了。”魏总管提醒道。 “那就把范副指挥叫来,朕有事交代,让人铺纸研墨。” “是,皇爷。”魏总管去吩咐工作去了。 回到御书房,笔墨纸砚已经摆好了,赵钦端坐在于龙椅之上,思考片刻后,就开始书写起来。 两刻后,三名身穿红袍背插令旗的骑士策马,风一般冲向了永安城南门。 南门守备军远远就望见三人六马,行进如风,主动让道后,疏散了路人。 三人速度未减,马蹄声震颤胸膛,直冲出了南门。 那是递送最高级别军报的鸿翎急使。 天幕间一只巨大的猎鹰快速地飞掠而过,它和那些鸿翎急使所去的方向一致——南方——那是赵钦此刻凝望的方向。 “朕做了朕能做的,一切只看天意了,希望能赶得上。” “启禀皇爷,严阁老他们求见。” “呼~~”赵钦长舒了口气,打起了精神。 “宣。” 一阵飞沙走石后,秦牧玄稳稳地站立在徐府后院练武场的中心。 中午吃完丛迩君亲手给他做的美食后,秦牧玄决定出来遛遛弯消消食儿。来到后院练武场,忍不住打了一套八极拳。 这次打八极拳,秦牧玄运用了《太清衍天诀》的功法,结果就是把练武场折腾的一团糟,烟尘四起不说,几个练功的木人也断了,就连练功场边的小树也是歪倒在一边。 “咳咳咳~~~~老爷,你练功也不能把这里搞得这么乱啊,小秋听说徐家人过两日就会回来了,好好的宅子给人家弄得都不成样了。” 小秋用帕子捂住口鼻,拼命地用手扇着扬起灰尘。 “好啦,知道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本将军是讲道理的,我让小钱给徐府的人留些钱赔偿了,也就是你家老爷,换了别人,一句军队征用,上哪说理去。”秦牧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道。 “嗯~~老爷是大好人,大英雄,讲道理,要不小姐怎么能喜欢老爷的。”小秋怪声怪气地说道。 秦牧玄没在意小秋的口气,倒是注意到了后半句。 “你刚说什么,你家小姐说喜欢老爷了吗?”秦牧玄有些兴奋。 “秦哥哥~~~秦哥哥~~”小秋学着丛迩君的口吻说道。 “小姐说梦话时就是这个样子。” “好,以后小姐要是说老爷啥话,小秋就给老爷说,干得好,老爷到京城给小秋买很多好吃的。” 秦牧玄就像是怪蜀黍在诱惑小萝莉。 “真的!”小秋那汪汪大眼中闪着光,不住地点头。 “秦哥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里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身后传来了丛迩君的声音。 太阳已经隐入了群山后,只留下天边一抹火烧一样的红。 “陛下,将才接到飞鸽传信,金陵和熙宁的事都办妥了,目标被生擒,其余人等全部处死。” 一个红衣骑士在黄色马车边禀告道。 “知道了,离江都还有几日路程。” 马车里传来了慵懒的声音。 “回陛下,快则四日。” “好的,知道了。传令下去,所有马车今夜停放在驿站,修整后再次出发去往江都。明日朕骑马先行,前往江都。” “是,陛下。” “姐姐,用得着这般作贱自己吗,骑马去江都,这一路屁股都会颠散了的。” “络络,你要怕颠可以跟着马车一同走。”墨欣兰面容严肃地说道。 “好啦,我骑就是,姐姐到哪我跟哪儿。” “嗯~~咱们要更快才行,迟则生变,四天....我觉得风险太大,太接近海路传讯的时间差了。” 车队一路烟尘,赶往了下一处驿站。 第99章 重游十里亭 今日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显得很是高远,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秦牧玄昨日还特意翻了下老黄历,今日宜远行,宜会友,喜南,忌白,嗯?桃花?属相龙!哦~~我是属猴的,这副身体是属龙的,这该咋算啊?...... 算了,封建迷信信不得。 吃完早饭,秦牧玄就让亲兵把行李搬上准备好的马车,带着二十多人的亲卫队,和胡一刀兄弟开始踏上了前往梁国都城永安的旅程。 在随州城南门,和大将军道别时,大将军给了一封司徒家的家信托秦牧玄带回京城。 “贤侄,到了京城就将这封家书交于司徒府,司徒家会帮你安排一切的。司徒府就在平邑坊马头巷第二家,很好找的。” “小侄谢过叔父了。” “自家人,还客气什么,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到咱司徒府上,就当是自个儿家……” 秦牧玄再次拜谢大将军,而后道别启程了。 亲卫队前后护卫着两辆马车,缓缓地驶出了随州城南门。 虽已至中秋,城外草地依旧茂盛地生长着,微风拂过蒿草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远山更是五彩斑斓,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树,这是只有北国独有的风光。 一路欣赏着美景,车队在官道上缓慢地行进着。 小秋兴奋得像只小鸟,一路叽叽喳喳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趴在车窗边,晃着两个小鬏鬏看着沿途的风光。 “老爷,咱们到京城要多久啊?”小秋问向马车外,拎着缰绳并行的秦牧玄。 “老爷也没去过,我问一问。”秦牧玄转头向身后唤道:“胡一刀。” “主公,有何吩咐?” 胡一刀俯身打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此时他和他兄弟还是浑身缠着绷带,只是被外衣遮挡住了,只能从脸上看到一双眼睛,造型更不似好人了。 “去京城,需走多久啊?”秦牧玄问道。 “回主公话,普通马速大概三日吧,顺路去趟大渝村,不算上办事时间,再加一日,此行差不多要四到五日即可抵达京城。”胡一刀张口就说出了时间。 从随州到京城的这段路程,他太熟悉不过了,以前可是经常跑这条线的,胡一刀早已烂熟于心,只是目的不太光彩就是了。 “四五天啊,这路上有啥好玩的吗?” “胡一刀——” 秦牧玄把胡一刀当老马用了。 “这一路上会经过镇城和两座通州大邑。” “听到了吧,小秋,这几日不会无聊的,到了大城,老爷会带迩君和你一同去玩玩。” 秦牧玄看向了双眼发光的小秋,又低头瞟了眼坐在另一边车窗旁的丛迩君,此刻她正挑帘眺望远处。 “迩君——”秦牧玄轻声唤她。 丛迩君怔怔地望着沿途那似乎熟悉的景色,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那个黄昏,沉浸于两人一马迎着飒飒秋风在夕阳下飞奔的美好回忆中......故地重游,一人在车里一人在车外,恍如隔世。 “迩君——”秦牧玄打马靠近了些,俯身又唤了一声发呆的丛迩君。 “哦......秦哥哥。” 丛迩君转身望向车窗外那个浸在朝阳中熟悉而又高大的身影,金色的荷花贴着她的耳垂 ,翠绿的玉坠子在白皙的脖颈处来回地摇晃着。 “在想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 “秦哥哥!”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 此处官道尚算平坦,车队加快速度,不觉间转过了一个山脚,眼前豁然开朗,前面就是十里亭了。 秦牧玄示意车队停下。 “下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就是临水镇了,路程比较长,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秦牧玄心想:本来前面有个立川关关城能歇歇脚的,可现在,拜帮该死的北凉野人所赐......早晚要去寻他们的晦气。 车队缓缓地停在了长廊边。 秦牧玄把丛迩君和小秋接下了车,三人来到了那个小亭子里,小秋清理了下石凳,石桌,把保温茶瓮,杯盏以及点心都摆好,秦牧玄和丛迩君随后坐下。 其它亲兵拴好马匹,也都坐在了长廊上聊天、休息...... 胡一刀兄弟很识趣,免得引起丛迩君不好的回忆,远远地躲于长廊的尽头。 这十里长亭亦如往日,丛迩君端着茶盏,轻抿着茶水,仿佛还陷在那日的梦中从未醒来。 秦牧玄感同身受,并没有打搅她的美梦,只是守在一旁默默地吃着茶。 两人静了片刻,周围只有亲兵们小声地交谈声。 “迩君.....”秦牧玄正想和丛迩君说些什么。远远地听到山脚后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声音急促,是朝着这边疾奔而来的。 由于战事刚刚停歇,这条官道还没有恢复昔日的繁忙,一路之上,就没见到几个行人,马车也很少。秦牧玄听着马蹄声,心想:此时在官道上,一人独骑的…… 难道是传令兵?秦牧玄不由得循声望去。 远远地看到山脚处一抹白影急奔而来。 白色,不是传令兵。 只见那一人一骑飞快地冲到了这里。 “嘘~~”端着茶杯的秦牧玄不禁吹了声口哨。 “女侠!真是个女侠啊!只在小说里才出现的女侠!” 秦牧玄看得真切,那马上之人是一名女子,准确的来说是一名脸蒙纱巾的女子,秦牧玄那双贼眼单从身形就能看出——来人是名女子。 那女子身材修长,尤其是踩在马镫上的那双大长腿更是修长无比,比例惊人。 那袭白衣迎着飒飒秋风在马匹上像水波一般飘动,如同在空中舞动的仙子,直策马冲向了小亭,秦牧玄一直目送来人从亭前飞奔而过。 “嘘缕缕~~~”随着一阵马嘶声传来。 那名女骑士在前方不远处用力勒住马缰,马蹄高扬而起,女骑士一拨马头,在原地来了个漂亮的调头,稳稳地停了下来。 马匹打着响鼻,在原地不停地踢踏着,那女骑士向着亭内扫了一眼,而后轻夹马腹,身下马儿慢慢地朝亭子走了过来。 此刻长廊里,原先在闲谈着的亲兵们都静了声,老兵的直觉告诉他们——来者不善,手都缓缓移向了腰间刀柄,还有的,慢慢取下身后的弩机,每个人的双眼都死死地盯着那匹马和那个马上的骑士,稍有风吹草动即刻就会动手。 秋风飒飒,荒草萋萋,微风拂动了那名女骑士脸上的纱巾,隐约可见面纱下那女骑士正注视着亭中三人,马蹄踢踏,缓缓地接近小亭。 马蹄声有节奏地扣在心口,空气凝固了…… 丛迩君和小秋察觉气氛不对,早已挪到了秦牧玄身后。 第100章 女侠 秦牧玄也注视着女骑士的一举一动,双眼金光闪烁,气氛诡异凝重,恶战一触即发。 此刻长廊里的亲兵跟着那匹马儿沿着长廊边漫步而挪动,手都不加掩饰地紧握在兵器上。 胡一刀也扶着兄弟站了起来,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出手。 “忌白,那是啥神仙黄历,真他妈的准啊。” 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已经来到了离亭子最近的地方。 秦牧玄看似还在镇定地端杯吃茶,实则另一只手已悄悄往后腰摸去。 四目相对,清薄纱下隐约的是张精致绝伦的脸。 微风起,二人皆未开口,只有薄纱下美眸中那抹审视的目光。 马儿没有停留,就这样慢慢地走过了亭子。 然而秦牧玄一刻都未放松,神经紧绷,手已经摸到了腰后的暗器,随时准备动手了。 那白衣女骑士依旧闲庭信步般慢悠悠引着马儿向前走着,超过了亭子,逐步靠近了长廊。 长廊上的兵士此刻都警觉地站了起来,双眼注视着来人。有的是单眼注视,上次被明月阁袭击,几乎每个人多少都带些伤,这次跟随秦牧玄赴京的就有两个是瞎了一只眼的,今早出来都带上了眼罩,加之这群亲兵有的胳膊包扎着;有的腿包扎着。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要不是都穿着军服,简直活像一群啸聚山林的土匪。 而那端居马上的女骑士镇静从容的打马前行,仿佛一只圣洁的羔羊缓缓地,飘动着,走向狼群。 待停后,马背上的人儿一个翻身,犹如一片白色羽毛般缓缓地落了地。 轻功!来人是武者! 林富贵迅速地搭箭上弦,只要对方有异动,即刻出手射杀。 燕五一个箭步窜上了停在一旁的另一架马车。 “是明月阁新派来的杀手吗?来得够快的,早盯上我们了吧,城里不敢动手,跑到这里来了?”秦牧玄心中揣度来人的身份,“敢一个人来,恐怕又是不得了的高手,要小心了。” 不会又是个难缠的家伙吧?秦牧玄想起了那晚那个臭屁的帅哥徐长卿,手不由得有些出汗了。 这几日秦牧玄也在练习武功,虽然谈不上刻苦修炼,但进步却是能深刻体悟到的。 那女骑士似乎根本不受周围凝重气氛的影响,下了马后,拴好马匹,探手从马匹上摘下了长剑。 “仓啷~”一阵整齐的拔刀声响彻长廊上空,长廊里所有人都同时拔出了随身武器,胡彦有甚至从腰后拔出了两把长刀出来。 弩机,长弓上的利箭都对准了那个白衣飘飘的高挑身影。 白衣女侠没有丝毫慌乱,手中拿着长剑,迈向亭子。 “哗啦”一声,燕五掀起了马车上盖着的雨布,雨布下除了几件行李,赫然是一具弩炮。 “卡拉拉。”燕五快速转动绞盘,弩炮迅速上弦,一颗怪异的黑色球体被安放在了弩炮之上,随时准备激发。 “站住,不准再靠近将军,不然就开炮了。”燕五瞄准了那个白衣女侠。 秦牧玄见势一手拉着一个,带着丛迩君和小秋赶紧离开那个亭子。 “妈的,燕五你个混蛋,别拿那玩意对着这个方向啊,你上的弹药是他娘的霰弹,一打一大片的。” 白衣女侠与亭子同在一条线上,当弩炮对准来人的那刻,秦牧玄的白毛汗都下来了。心里把燕五骂了个体无完肤。 为了对付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秦牧玄上次可是被徐长卿打出了心理阴影,于是他新研制出了这种霰弹利器。 那是使用一个麻线做的网兜包裹着一堆小铁球,弩炮发射时,巨大的推力会使网兜在射出弩炮的一瞬间解体,从而造成一大片的面杀伤。 秦牧玄在成功制作好霰弹后就试射过一发,那场面太美妙了。 当遮盖弩炮的雨布被掀开的一瞬间,高手的直觉使白衣女侠顷刻停下了脚步,背后那玩意绝对能够威胁到自己,彻骨的寒意攀上了她的脊梁。 白衣女侠回眸扫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头皮都发麻了。 “混蛋,谁家出门带着架弩炮。” 虽然这是秦牧玄改进的扭力弩炮,和原先梁军使用的那种巨大的床弩样式差异很大,但就那巨大的弩臂也能一眼认出那是架弩炮来。 “一对一,比划一下,试试你的斤两。” 白衣女侠单手抓住剑鞘,用剑柄指向秦牧玄说道。 “草,果真是女侠啊,声音真好听!”秦牧玄心想道。 秦牧玄缓缓起身,拍了拍紧紧抓住他手腕的丛迩君,示意她,“不会有事,放心。” 丛迩君不舍地松开了双手,眼中有泪花闪动。 “没事,我去去就回,一切有我。” 秦牧玄慢慢走向那白衣女侠,脚步坚定。 走到离那白衣女侠十步远的位置,秦牧玄停了下来。 今天出门看过黄历,秦牧玄把他那身黑色衣袍穿了出来,忌白吗! 安静片刻,萧瑟的秋风中仅有这一黑一白对视着。 秦牧玄缓缓地从身后拔出了短刀,他的长刀还挂在马上呢。 短刀刀柄同样指向了白衣女侠。(暗号) “嘭~~”连续几声弩机响动,几个黑影瞬息从几个方向飞向了白衣女侠。 “卑鄙!” 白衣女侠感到身后劲风起,一只脚轻点地面,整个人像是大鸟一样腾空而起。 几个黑影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撞到了一起,暴起了一阵白色烟雾。 “毒雾!”在空中的白衣女侠急忙捂住口鼻,心中咒骂那个卑鄙的家伙。 只觉眼中一花。 “不好!” 白衣女侠以快得拉出残影的速度拔剑就劈。 一道寒光闪过,面前黑影一剑两半。 剑气,如那徐长卿刀气一般的剑气,剑气化形,超级高手。 接着数个黑影一起扑向了那个在空中的白影。 又是一道剑气飞出,一个黑影凌空裂为两半。 而其他黑影已经近身。 “卑鄙!” 白衣女侠骂人的词汇太贫乏了,就只会这一句。 接着她就被包裹成了一具白色蚕茧,从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嘭~~”一声米袋落地声传来。 地上就只剩下一个来回蠕动的大蚕茧了。 “干得好,抓住了。” 秦牧玄乐了,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高手呢,就这!呸~ 秦牧玄瞬息冲上前,用刀尖抵着那白衣女侠。 “别动,再乱来就给你放血。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秦牧玄恶狠狠地说道,刀剑已经戳破了女人的外衣,这个时候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 女人不再挣扎了。 “尽力全力,自尊自强,力行正道,以德为先。” 那个女人说出了一句听着莫名其妙的话。 “持之以恒,尊师重道,勤学好问,团结互助。” 秦牧玄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 “我草!是太清剑门的人,自己人。” 秦牧玄突然意识到了。 “师.....师姐!” “还不赶紧放开我,混蛋,想同门相残吗?” 秦牧玄都能听到女子咬牙的咯咯声。 “啊~~~误会误会,师弟不是故意的。” “来人,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快帮忙解开,这是我师姐。” 秦牧玄对着一众呆愣着的亲兵大喊道。 “哦~~~来了来了。”几个人慌忙跑了过来,抽出短刀帮着割渔网。 “混蛋,你们打那么多渔网干什么,解都解不开。” “师姐,你先忍耐下,这帮混蛋下手太黑了。” 隔着面纱也能清楚地看到女子红的发紫的面庞。 秋风起~~十里长亭前乱作了一团…… 第101章 找的就是你 好不容易众人折腾了好半天才把白衣女侠给从蚕茧里剥离出来,这帮牲口是让上次袭击给吓怕了,一次把所有装填好的抛网全打了出去,白衣女侠被生生地裹了好几层,每层渔网还互相缠绕着,想要解开,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白衣女侠像条死鱼一般,被翻过来转过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方才从这包裹里脱了身,脸红得都快滴出水来。 秦牧玄不住在一旁作揖,道歉赔不是,还叫来小秋把新做的桂花糕塞一个到白衣女侠嘴里。 白衣女侠站起身,面巾刚刚也被扯下来了,果然长得是倾国倾城,外加习武之人自带的那股子英气,这气质更是让所看之人欲罢不能。 腮帮子鼓着,懊恼羞耻,还舍不得吐掉嘴里美味的桂花糕,那女侠气中竟透出几分可爱。 “误会误会,师姐,师弟我的师傅是司徒文,你认识吧?呵呵呵~~~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你也不说一声,差点就酿成悲剧了。” 秦牧玄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赔着不是。 “这个你总认识吧。” 秦牧玄从怀里掏出了《太清衍天诀》,拿到白衣女侠面前给她看,活像军统特务掏出证件证明身份。就差一句:“大水冲了龙王庙,兄弟自家人,都是给党国办事的。” 秦牧玄粲然露出自认最帅的笑容。 白衣女侠显然是不吃秦牧玄的美男计,眸中燃着羞恼的火焰。 嘴里却还鼓囊着,像只松鼠般咀嚼,好一会儿那桂花糕才咽下肚。 “来,师姐,喝口水,顺顺。”秦牧玄低三下四地递上茶水。 白衣女侠嫌弃地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呼~~”呼出好大口气后,脸色这才渐渐好转了。 “卑鄙!”白衣女侠抬手欲打。 “第十二条,不可无故同门相残,.......” 秦牧玄抬手欲挡,嘴里赶紧背诵着相关“校训”。 女侠自幼拜入太清剑门,宗门就是她的家,自然门规就等同于家规,女侠自然严格遵守。 抬起的手滞于空中,女侠恨得牙龈痒痒,手却再也挥不下去了,于是将它置于剑柄处,沉声道: “出手攻击我吧,用你最擅长的功夫,拳脚,武器都可以,我不会还手的,我要试试你的斤两,值不值.......呸~~卑鄙。” 白衣女侠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处处透着对秦牧玄的鄙视。 她在宗门那可是天之骄女,无数宗门师兄弟捧着,护着,啥时候吃过这么大亏,引以为豪的武功一点未使出,就被这卑鄙小人只一个照面,就给活捉了。 这是何等的羞耻!女侠颜面尽失,胸膛起伏。 “羽墨啊,此次你下山,万万小心,江湖险恶,勿要自恃武功高强,便放松戒备之心,一切都要谨小慎微,切记啊!” 师尊在自己下山前的嘱托依然在耳边回响。 “师尊的话果真是正确的,眼前这人明显没有自己武力高强,但仅凭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制住自己。这要不是同为太清门人,今日自己的小命也就交代于此了。” 想到此,白衣女侠再也不自恃武力了,而是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应对眼前之人。 “师姐,没必要吧,都是同门,不用打打杀杀的,免得伤了和气。来来,到这亭中咱们一起吃茶,可好?对了,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也许能合师姐口味呢?” 都到这份上了,秦牧玄哪里想再打一架,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怪累的,况且对方还是如此得倾国倾城…… “嗒嗒嗒~~~”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又有人正往这里赶来,听声音还不止一人。 在场所有宁北军都再次紧张起来,来人是敌是友? 燕五转动弩炮,对准了山脚方向,随时准备击发。 “别紧张,应该是徐师弟和顾师弟,跟我一同下山的。”白衣女侠见状,连忙解释道。 当她侧眸瞥向那架可怕的弩炮时,它正缓缓地转动着方向。开玩笑,那玩意一旦手颤一下,那两个师弟就倒霉了。 “所有人,警戒。” 秦牧玄不为所动,一脸严肃地喊道,并且抬起了一只手,随时准备发出进攻命令。 “你~~” 白衣女侠当即抽出了宝剑,剑指秦牧玄。 “师姐,你还没接受教训吗,确认是自己人的话,本将不会下令攻击的。” 秦牧玄神情严肃,铁血军人的气势散发而出,俊逸的脸庞更显刚毅。 见眼前之人和方才判若两人,白衣女侠被秦牧玄的气势所压迫,手中长剑竟然也收了起来。 “小姐,老爷太厉害了,太帅啦。”小秋满眼桃花,一脸的花痴相。 一旁的丛迩君也是怔怔地看着那个刚毅高大的身影。 “秦哥哥~~还在。” “要挺住,绷住脸,不能松动,这个傻妞被我镇住了。” 秦牧玄用余光偷瞟了眼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白衣女侠,心中有些小得意。 马蹄声渐近,很快又两骑转过山脚,那也是两名一袭白衣的骑士。 弩炮随着二人移动着。 “快停手,是师弟。” 白衣女侠确认来人,紧张地对着眼前这霸道的将军喊道。 “全体解除警戒!” 秦牧玄缓缓地放下了手,周围兵士也都把箭下了弦,燕五把那个霰弹也拿了下来。 那两骑很快冲到了众人附近,两马慢慢地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一起跳下了马。 “大师姐,你跑那么快干嘛,我们追了好久。”一个面相年轻的白衣人跑过来对着白衣女侠说道。 “师姐,你还好吧。”后面跟上来的年轻人偏头打量着女侠身上的灰尘,关心地问道。 “我……我没事,徐师弟,顾师弟来。”女侠给两个师弟介绍秦牧玄,”这位是秦师兄。“ “见过秦师兄。” 两人对着秦牧玄抱拳弯腰行礼。 “二位师弟好。” 秦牧玄也是一一回礼。 “师姐,你认识我啊?” 秦牧玄面露好奇,这女侠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我们三人奉掌门之命下山,就是来寻秦师弟的。自然知道师弟姓名。文师叔都告知与我们了,师兄果真和文师叔说的一样。” 白衣女侠扫了一眼秦牧玄,又恢复了冰山美人的表情。 “呵呵呵~~师尊经常夸奖我,真不大好意思呢。”秦牧玄摸了摸青涩胡茬的下巴谦虚道。 女侠白了一眼秦牧玄,扭过头不想去看他,气氛一时尴尬,四人无言,那两个师弟只是在一边讪笑。 “废话不多说了,还是过两招吧,秦师弟,这是文师叔的命令,他让我试试你有没有偷懒。” 这冷美人傲然而立,向秦牧玄勾了勾手指。 “师姐,.....可否告知师弟师姐的芳名,再者,总不能总喊师姐吧。” 秦牧玄抱拳一礼问道。 “萧羽墨。” “名如其人啊,真好听。”秦牧玄听到姓名心里赞叹道。 “萧师姐,那——秦师弟就得罪了。” 秦牧玄摆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 第102章 切磋 “师姐,让师弟我来吧,文师叔说秦师兄刚入门,根基尚浅,与师姐实力差距过大,恐无法试出秦师兄的真实实力,还让师弟代劳吧。” 站在一旁的徐师弟眼见二人要开打,连忙上前自告奋勇地建议道。 “是啊,大师姐,就让徐师兄和秦师兄比试吧。文师叔也没非让师姐动手。”一旁的顾师弟也是上前帮腔道。 见师姐沉默不语,顾师弟来到近前,抬首打量起秦牧玄,赞叹道: “呦~~~师兄,你好高哦!” 这一比较才发觉此人的高度不凡,但不是五大三粗那般的强壮,而是身材挺拔修长,加之秦牧玄那不俗的卖相,顾师弟顿觉好感度上升。 “秦师兄,在下顾长叶,请师兄多多照顾。” 顾师弟对着秦牧玄深施一礼。 “顾师弟,好说好说。” “秦师兄,麻烦附耳过来。” 秦牧玄不疑有他,俯身凑耳过去。 “秦师兄,徐师兄并非看不起你,实则是在帮你。”顾长叶凑近秦牧玄小声耳语着:“秦师兄有所不知,萧师姐在咱宗门被称为‘武痴’,和她比武...........” 秦牧玄一边听一边偷瞄了眼站在身侧的萧羽墨,眼神愈加古怪了。 “长叶,你们在嘀咕什么!”萧羽墨本能地觉得秦牧玄的眼神不含好意。 “呵呵呵~~~没啥没啥,顾师弟只是告知我,师姐的武技是何等得厉害,怕无法试出师弟我的实力,我也如此以为,于是就先让徐师弟和我切磋下吧。”秦牧玄赶紧解释道。 想着方才那家伙的卑鄙手段,萧羽墨气哼哼地把脸扭到一边,说:“哼~~随你们。” “徐师弟,点到为止,请。” 秦牧玄面向徐师弟抱了抱拳。 “秦师兄,在下徐继龙,请师兄赐教。师兄用什么兵器啊。” “徐师弟,师兄我擅长用拳头。” “......好吧,拳法非我所长,但师弟愿陪师兄过两招。” 徐继龙说罢,拉开了个架势,压低身形,气沉丹田。 “秦师兄,别听徐师兄那么说,他的拳法在我们师兄弟中是数一数二的。”顾长叶在秦牧玄身边沉声提醒道。 “谢师弟提醒。” 其实秦牧玄也看出来了,就那起手气势,就不像是不善拳法之人。 秦牧玄也摆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 周围人都往四周散开了,给这两人比试腾出了空间。 “将军威武,将军无敌。” 周围传来了宁北军兵士的加油声。 “得罪了!” 秦牧玄率先出击,八极拳至刚至猛,攻守兼备,但还是偏近进攻更多,讲究的就是先发制人,一招制敌。 秦牧玄只两步就已至徐继龙身前,一记刚猛无匹的崩拳打出,配合《太清衍天诀》的运功法门,出拳已近无声无息,角度刁钻无比。 徐继龙见此拳来势凶猛,自知不可力敌,连忙一个后撤,一个侧劈掌想卸掉此拳力道。 “嘭~~”秦牧玄出拳过后,才是一声巨响。 音爆!裂空一拳。 徐继龙根本没能完全看清秦牧玄的出拳,只是模糊地看到了残影掠过,就被拳头携带的巨大力量冲飞了。 多亏徐继龙经验丰富,提前后撤,加之架掌抵消了大部分力量,五六步的后撤,他停了下来。 左手掌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已经没了知觉。 眼前一闪。 “不好!” 秦牧玄已至身前。 太快了!徐继龙只能全力防御,护住胸口要害。 上下两道残影随即袭来。 炮拳,八极拳最为刚猛霸道的杀招。 徐继龙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来承受这来势凶猛的一拳。那一刻他似乎感到了死亡的来临,他已被大得能把普通人吓死的巨大杀气锁定了。 ......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面上感到了一股剧烈的罡风袭过,脸上的皮肤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地疼。 再睁眼时,瞳孔中映入一个巨大的拳头,距离自己的眼睛不到两指,他的喉间滚动,眼珠子转向下,看到腰腹间另一个拳头也停在了防护的手臂边。 全场鸦雀无声,徐继龙也硬是没敢动分毫。 “徐师弟,受教了。” 秦牧玄收势,抱拳对着徐继龙行了一礼。 “秦师兄,好.....好手段,师弟自愧不如。”徐继龙结结巴巴地说道。 方才他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如此巨大吓人的杀气是否代表着......这秦师兄到底杀了多少人?那一刻竟感觉自己如坠尸山血海一般。”徐继龙心有余悸,呼吸为之一滞。 “好,好啊,秦师弟,将才那是什么拳法,竟如此威猛。”一旁的萧羽墨双手攥紧两侧衣袖,开口说话了。 秦牧玄垂眸看向旁侧,竟发现萧羽墨如换了一人:那绝美的脸庞此刻如畅饮美酒般泛起一片潮红,额头上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唇间微启,美眸间眼波流转,波光闪闪...... “我靠,顾师弟说的是真的,她不会是真有病吧,有大病!” 秦牧玄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萧师姐恐怕是犯病了。 “这拳法没有名字,是我自创的。” 秦牧玄还真没想过给八极拳的改良版起个名字。 “没名字!这么厉害的拳法怎么可能会没名字呐,快......起一个名字吧。”萧羽墨一脸不正常的潮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娇嗔乞求道:“这拳法能教我吗?这样吧,来,让我感受一下。” 萧羽墨眸里放着贪婪的光,向秦牧玄招着手。 “真的有病!而且已经晚期了。”秦牧玄用关爱智障的同情眼神看向萧羽墨。 “喝~~”萧羽墨顺手打出了一拳。 崩拳! “嘭~”出拳之声有些滞后。 音爆,裂空拳。 “???完全打不出师弟那般的威力呢?” 萧羽墨嘟着小脸,疑惑地站在原处思考起来。 “哈~~” 萧羽墨又打出一拳。 炮拳! “轰~”又是出拳后才听到暴响。 “是啊......这也太变态了。”见此情形的秦牧玄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慌道:“我只打了一遍呐,这么轻易就学会啦!这还叫不叫人活啊!” “秦师弟,来呀——”萧羽墨神情恍惚地凝视着秦牧玄,闷声道:“用将才的拳法全力打我,这拳法应该还有别的招式吧,有的,对吧?” 她的眸中突然闪出光芒,显然已经达到了兴奋的顶点,她的身子连同声音一同颤抖着。 “一定有的。快......让我看看。可好啊,师弟?” 秦牧玄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尤物,喃喃道:“咦~~~还真是个疯子。” 风起了,仿佛欲要抚灭这气焰,同时也助长了这气焰。 “好吧,成全你。”秦牧玄拉开了架势。 第103章 萧羽墨的武道天赋 “来吧,用你全力,我没事的。” 萧羽墨兴致大起,向秦牧玄招着手,眸中不加掩饰地迸射着贪婪。 面对娇声娇气美人,秦牧玄没有为她所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敌人”身上。 全力运行太清衍天诀,所有力量都汇集到双臂之上,拳头握得咔咔直响。 机会难得,秦牧玄也想趁此机会验证下练习内功后,自己全力出手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萧羽墨突然感到眼前的的世界逐渐褪去了色彩,自己的视野在快速缩小,视物也有些模糊,耳膜有些鼓胀,微微感到了耳鸣。 杀气锁定,气势压迫! 那是由对面那个年轻的秦师弟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滔天杀气与霸绝四方的气势所造成的,这秦师弟到达了怎样的境界?自己的修为可比他高出许多,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单靠这种气势,就能如此压制住对手。 那一刻萧羽墨似乎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自己仿佛是在面对自己的师尊“太清至尊”。 萧羽墨顿感被这种气势包裹得浑身战栗——已不能单单用兴奋来形容——浑身的汗毛根根弹起,那是一种前所未有,压抑不住的情感。这丝情波在萧羽墨的眼眸中荡开涟漪,一直激荡,最终汇聚成水。 师尊可从未像......这样与自己畅快地比划过,每次比斗都是草草了事,再指点了自己的不足后,师尊总会说宗门事务繁忙而匆匆离开,自己怎么挽留都留不住的。 “师姐,你得小心了。” 萧羽墨刚一闻声,秦牧玄就在原地诡异地消失了。 “嘭~~”接着就是一声暴响。 众人再看场中,秦牧玄已经出现在萧羽墨面前,一只脚抬起,与萧羽墨的拳头撞在了一起,方才的暴响声就是拳脚相撞所发出的。 萧羽墨居然用的是秦牧玄的崩拳。 秦牧玄眼见一击不中接着就是一连串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侧踢,正踹,扫踢,高低位连踢,如瞬间消失般的回身旋踢,秦牧玄借助腰力不断旋转身体,像是一个高速旋转的风火轮,踢击如暴雨般从各个方向踢出。 秦牧玄的这套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环踢击腿法,除少数几人能隐约地看懂外,周围的人都怔在当场,只见场中两人残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其间传出密如爆豆般的连环巨响。 “徐师兄,你能看清吗?” 顾长叶咽了口唾沫,问向身旁同样看呆了了的徐继龙。 “能看到一部分,一小部分,秦师兄的连踢动作连贯顺畅,左右腿连续不断地踢击,射位置不断变化,让人防不胜防,而且那速度,实在是快得怕人。至于——威力!你也听到了。” 徐继龙未曾提及的是,他们的萧师姐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变态天赋。 刚开始萧羽墨被秦牧玄那暴风骤雨般的连环踢击搞得不知所措,疲于应对。 那踢击不仅快,角度也十分的刁钻,每次踢出的位置不但和上一次不同,而且这套奇特的踢击术还会误导对手的防御方向,扯动对手防御,使其难以防御下一次出现在其他方向的踢击。 而此刻,徐继龙注意到萧羽墨也在尝试踢击,她模仿着秦牧玄那般不同方式的踢击方法。 不过,萧羽墨使用起来比秦牧玄更快,踢击起来的威势也更足。两人的腿脚每每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在一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两个身影瞬间分开了。 “萧师姐,师弟受教了。” 秦牧玄收敛了气势,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腿脚。 这个萧师姐简直是武学奇才,短短数息间就已学会了秦牧玄的腿法。 那是前日秦牧玄在练武场进入忘我状态后,借助自己这副身体的反应力所创造出的连环踢击法,其灵感源自后世的散打结合泰拳和八极拳腿法的一种全新的混合踢击术。 “秦师弟啊,你这是什么腿法,如此怪异,与我所见过的腿法都不同呢?” 萧羽墨垂眸吮着大拇指,不时踢着脚下的一方土地,似乎还在思考方才腿法的发力方式。 “这种不讲究内功而是更偏近于外功的腿法,发力方式能最大程度提升踢击的力量。这种腿法似乎更适合小个子的人使用,而你这种高大之人反倒是力量有余,速度爆发能力不足呢。” 萧羽墨分析完,语气平淡,完全无视周围是否有无听众亦或是观众,连续地踢击了几下,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得腿几乎都消失了。 “对,就是这样,太养眼了,这大长腿,啧啧啧~~~这腿法真没白教她。” 秦牧玄看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的确是很好的发力方式,利用旋转的力量发出踢击,不仅大大增加踢击力量还能形成连绵不绝的连续踢击。正适合我这般不以力量见长的武者。.....秦师弟,你真是何天才,太棒了!再来再来,秦师弟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萧羽墨眸子里透着狂热,嘴角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嗯~~~!这不是你擅长的战斗方式吧?” 萧羽墨突然凝目看向了秦牧玄,一脸狐疑。 “不对呀,这与你将才和徐师弟比试时所施展的功夫完全不一样呢。那是近身短打更注重爆发力的武技,这个腿法更偏向技法。你居然会这么多不一样风格的武技!我不曾见过的功法。” 萧羽墨也是不恼,反倒媚眼如丝地看向秦牧玄,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狐狸。 “哎呦~~亲娘嘞,这谁顶得住?” 秦牧玄仿佛被这眸子看穿似的,背后一阵酥麻,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空气中弥散着暧昧的味道,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场中两人。 太丢人了。顾长叶和徐继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姐啊,这是个坏女人。小姐你可要小心了,别让这狐媚子把老爷的魂给勾走。”小秋小声地给丛迩君耳语。 丛迩君抬眸凝视着秦牧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萧师姐,师弟哪有什么其他武功,我才刚入门,师尊都没怎么教我呐。” 秦牧玄真不想再与这疯婆子纠缠,周围的眼光越来越奇怪了。 “你撒谎,你眼睛在看哪儿呐?” 萧羽墨盯着秦牧玄瞥向一边的眼神说道。 “看你的腿啊,还能看哪里,这傻妞论起世故来就像块木头,但这武技方面就是换了个人,武痴的名号真不是白给的。” 秦牧玄俯首勇敢地与萧羽墨对视着,目光写满了真诚。 “真没有了,师姐。” ???? 秦牧玄努力装出一副坦然的表情,萧羽墨只是审视着秦牧玄,片刻后才开口道:“哼~~~这次放过你。” 萧羽墨回过首,脸上的潮红已消退了许多,逐渐恢复了那副冷美人的面庞。 “傻妞又回来了!以后还是少在她面前展露身手为好。”秦牧玄暗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哎~~萧师姐,师尊让你来找我做什么。该不会就是为了来试我最近所学吧?” 秦牧玄抛出了一直没机会说出口的问题。 第104章 道传弟子 “师尊让我们下山就是来保护你的。” 萧羽墨面无表情冷声道,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保护我?” 秦牧玄有些受宠若惊,如此高手竟是专为保护自己而来,这师尊认得真太值了。 “那为什么啊?我才刚入门,怎么有幸让萧师姐来保护我呐?” “徐师弟,告诉他。” 萧羽墨冷冷地把问题甩给了徐继龙。她讨厌给别人做太多解释,哪有武功来的有趣啊。 “秦师兄,你已经被掌门指定为我太清剑门道传弟子了,是之一。” 徐继龙看到大师姐瞟了他一眼,连忙上前解释道。 “所谓道传弟子,就是传我太清剑门衣钵,承继我宗门道统的弟子,也就是下一代掌门候选人。”未等秦牧玄开口问,徐继龙又继续解释道。 “等等,你是说我这就成了宗门的继任掌门人了?老子是将军!朝廷的将军,当掌门!这也能行吗?” 秦牧玄心中凌乱,要说当个门派弟子,跟着学些高深武功。他觉得这应该没啥问题,感觉就好像后世道家、佛家的俗家弟子一样,只是挂个名而已。可要当一派之掌门就另当别论了,那样是不是就要放弃世俗地位,专心做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了。 说实话,那样秦牧玄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先不说自己是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官职,而且自己也没有一生钻研武学,专心修炼的兴趣。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才是秦牧玄来到这个世界的既定目标。 上马驰沙场,下马治天下。 这个目标也是不错的,唯独没有掌管宗门,一统江湖这种事。 学习高深武学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秦师兄,掌门也是可以在世俗里有官职的,前任掌门就是咱梁国的国师,而且现任掌门也是潜心修行,不怎么过问宗门事务的。” 徐继龙表示这完全不成问题。 “秦师兄,听宗门长辈说,修炼至高深处,突破极难,没有坚定地武道之心和一定的机缘,根本不可能晋级武王乃至武帝。”顾长叶也在一旁补充道。 “也就是说秦师兄如果晋级到武王或武帝,自然对那些世俗官职不会多感兴趣了。那是超脱世俗的存在。就算没有丝毫权利,皇帝见了也要奉为上宾的存在。” “是啊,正如顾师弟所说,梁国,景国,北凉都供奉着自己的武帝,这些武帝从不参与三国攻伐之事,只是作为朝廷的武力尖端存在,帮朝廷处理棘手事情或保卫皇族。平日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朝廷是管不着的。”徐继龙继续说道。 “哦~原来武帝就相当于前世的原子弹般的存在,朝廷平时不用,但也不能没有。也就是说可以一边执宰天下,一边一统武林,原来两不耽误啊。” 秦牧玄心中狂喜,但面上平静,眼中贼光闪烁,沉声问道: “那好,两位师弟,我若成为这个道传弟子,有啥好处没?” “哦...........好处.......,有的,师兄可以阅览我宗门剑阁里收藏的除了掌门道传外的所有典籍,也就是剑阁里除了第七层外,一至六层所有典籍都可以阅览,且没有时间限制。” 徐继龙被如此赤裸裸的贼光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陈述道。 “还拥有护道人资格,”顾长叶斜眸看向萧羽墨,抢先说:“只有道传弟子才有的护道人。萧师姐就是师兄你的护道人。” 秦牧玄眼中贼光更盛了,目光也转向萧羽墨。 “还有这种福利,这道传弟子太值了,宗门还负责发老婆的,嗯~~~这道传弟子我当定了,谁也别跟我抢。” 赤裸裸的目光扫的萧羽墨浑身不自在。 “哎~~~哎,护道人是宗门派出保护道传弟子的,是怕那些天资卓绝的道传弟子在未功法大成前,在宗门外意外身死的,秦师兄莫误会了。” “吭~~~嗯,师弟,你误会师兄了,师兄身为将军,对于萧师姐这样的高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你想哪去了。” 徐继龙心想:“看你那眼光,还用瞎猜吗?” 一旁的小秋就像只预感到危险的猫,毛都炸了起来。 “小姐啊,你可要加把劲儿啊,哼~~坏老爷,小姐这天仙般的人儿整日里在身边,也没见老爷用那种眼光看一眼啊。” 丛迩君只是抿嘴轻咬着下唇,面上波澜不惊。 “也就是说我的安全,以后就由你们负责了,对吧?”秦牧玄继续问道。 “只有大师姐是护道人,我和徐师兄奉掌门之命只负责护送师姐,等到了京城后,我和徐师兄自会离开回山门了。”顾长叶回答道。 “嗷~~~原来如此。” “萧师姐,以后我的安全就有劳师姐了。” 秦牧玄郑重地抱拳对着萧羽墨一礼。 “哼~~~勉强算你合格。” 萧羽墨轻哼一声,抱着剑别过脸去,不再看秦牧玄一眼。 秦牧玄硬生生地吃了个白眼,疑惑地看向顾长叶和徐继龙。 “秦师兄,大师姐痴迷武道,掌门让她来当护道人,她本是不同意的,最后,还是因着文师叔说师兄你,武道天赋举世罕见,还能进入物我两忘的至高境界,创造从没见过的武技,大师姐这才答应来做护道人的。大师姐说要是觉得师兄不符合要求就让别人来当护道人。”顾长叶凑到秦牧玄身旁小声说道。 在方才的比试中秦牧玄也是能感受到自己的武技对萧羽墨的影响,听顾长叶这么一说,心中自是暗喜,这下好办了,以后不怕那傻妞不给自己卖命。 于是秦牧玄脸色一板,也是变的冷峻严肃。 “萧师姐,师弟我是合格了,有幸能让你这等高手成为我的护道人,但师弟对师姐也有个要求。” 萧羽墨回首眼神锐利地看着秦牧玄。 秦牧玄微微一笑,瞬间打出了几记组合拳,以秦牧玄超长的臂展,那长的吓人的拳路攻击范围和刁钻的攻击方式,以及快到肉眼难辨的拳速,瞬间勾住了萧羽墨的精气神。 锐利的目光开始变得贪婪,眼波开始荡漾,那侧颜肉眼可见的潮红起来。 “咳~~~有啥要求快说。” 萧羽墨干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道。 “哼~~~傻妞,还怕你不上钩。”秦牧玄心里暗笑。 “我要求师姐不止护卫我一人,包括我的家人,比如我这未过门的媳妇。”秦牧玄说着,指向站在一旁的丛迩君。 丛迩君美眸大睁,小手攥紧了衣袖,心跳如小鹿,她粲然一笑,抬起羞涩惊喜的小脸仰望着秦牧玄。 “秦哥哥~~~” 丛迩君的心被叫做幸福感的东西填满了。 萧羽墨斜睨了一眼旁侧的丛迩君,咬了咬牙,迟疑了片刻。 “行,我答应你,再加她一个,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萧羽墨天人交战,仔细权衡,到底没经受住诱惑。 “谢过萧师姐。” 秦牧玄拉了拉呆立的丛迩君的衣袖,给她打了个眼锋。 “麻烦萧姐姐了。” 丛迩君也是聪明伶俐,瞬间会意。 萧羽墨冷冷地轻哼一声,又抱着剑别过脸去。 第105章 剑舞 “好了,打也打了,事情都解决了。萧师姐,徐师弟,顾师弟,咱们一起喝茶,品点心,休息一会儿。” 秦牧玄和煦微笑着邀请三人一起去小亭吃茶。 萧羽墨冷着脸,抱着剑第一个朝小亭走去。 “呵呵~~秦师兄,那师弟便不客气了。” 徐继龙和顾长叶陪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小秋,上茶,上点心。” 秦牧玄吩咐站在丛迩君身边的小秋。 小秋鼓着脸,一脸的不情愿,赌气似的跑去马车上取食盒了。 “迩君,走咱们过去。” 秦牧玄拉起丛迩君的小手,丛迩君抿嘴含笑,紧捏着秦牧玄的大手,二人一同走向小亭。 “徐师弟,咱太清剑门自然是剑门,那定是剑术了得了。这在宗门之外,如若与他人动起手来我总不能空手,或使用别家武器,怕是掉了咱宗门的脸面。” 秦牧玄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这就开始要东西了。 “能帮忙参考一下,看看有啥适合我的剑术吗?” 四下沉寂,徐继龙和顾长叶对视一眼,同时瞥向一旁大嚼点心的萧师姐。 “哦......” 还没等徐继龙开口说话。 “啪”一声,一本小册子就丢到了桌子上。 萧羽墨侧颜偏向一边,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 “哦......就是这个玄门三十六剑了,我太清剑门内门弟子必修的入门剑术。” 徐继龙指着桌面的册子,适时传话道。 但他手指的方向,册子早已不见了。 “我作为道传弟子,宗门也不给配把神兵利器?最少也得是削铁如泥的宝韧吧,这要是和别人动起手来,咱宗门平白的被人看轻了不是。呵呵呵~~~” 秦牧玄俊秀清朗的美颜上堆满了憨厚老实的表情。 萧羽墨鼓着腮,一脸鄙夷地斜睨着这个自己要保护的道传弟子。 “呵呵呵~~~有的,有,不过要秦师兄去宗门自取了。内门以上弟子都有专属佩剑,但那可都是些普通兵器,只是钢口好些罢了。 “秦师兄倘若需要上等品阶的,那就得去山门申请闯藏剑阁,此处的神兵利器都是历代祖师所收藏,大都是些名家大匠锻造的宝兵,只要闯过了藏剑阁剑阵就有资格挑一把作为自己的佩剑。 “听闻要能闯到藏剑阁最高层就有资格拿到咱太清剑门开派祖师的佩剑‘清鸬’。据说那是把绝世神兵,剑身乃是上古大匠制作,有开山裂石之威。” 徐继龙简直是萧羽墨的御用发言人,一个眼色就知道师姐让他说什么。 “真哒!这么厉害的吗?那藏剑阁里当真都是神兵利器?吼吼~~~发达啦!有时间我一定要去山门拜见掌门他老人家。” 秦牧玄摩挲着手中的杯盏陷入沉思,眸里却贼光乱射,那贪婪的表情简直与萧羽墨见到新武技时如出一辙。 徐继龙和顾长叶此刻战战兢兢,沉默不语,周围一时只有抿茶的啜饮声。他们都能想到掌门真人掀桌子的场景。 “啪”又是一声。 萧羽墨把自己的佩剑拍在了桌面上。 “仓~~”一声悠长剑鸣声传出。 一柄闪着幽蓝光泽的纤细宝剑出现在萧羽墨手中,萧羽墨注视宝剑,眼神魅惑。 “凤麟。” “藏剑阁第六层。” “取回你的佩剑时,拿给我瞧瞧。” “仓~~”一声,宝剑回鞘。 那惊鸿一瞥,挑得秦牧玄心潮澎湃,来自后世的他虽不懂得宝剑,却懂得钢口,单单从那依然犹自在耳的悠长剑吟声中,便可获知此剑绝非凡品,削铁如泥那是基操。 秦牧玄顿时喉间滚动,那贪婪地咽口水的声音,周围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师姐,打个商量,你的佩剑可否给师弟一观啊。放心,师弟只观不要,这凤麟实在太过秀气,不适合我的。” 秦牧玄作揖保证,舔着脸凑过去,讪笑着询问道。 “不行——凤麟从未离过我身。” 萧羽墨呷了口茶,顺了顺口中的点心,言辞肯定地说道。 “打个商量吗,萧师姐,我就是想看……”话未说完,秦牧玄招来一白眼,“我……我突然想到一套剑法。” “啪。” 凤麟已经拍在了秦牧玄怀里。 “嘿嘿~~小样,还治不了你了。”秦牧玄心中暗笑。 “仓~~”一声........ 秦牧玄闭上眼睛,享受着那悠长如龙吟般的剑鸣声,久久不绝...... “好剑!” “小秋!拿酒来。” 秦牧玄手拿凤麟,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激动,与那一股压不住的悸动,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徐长卿拂刀时的爱怜神情……也许这就是人与宝器的共鸣之声。 “仓~~”一声剑鸣,秦牧玄挽了个剑花,剑鸣居然有了绕梁之意。 “老爷,酒来了。” 小秋抱着小酒坛放于石桌之上,小钱不知何时也偷摸出现在了小亭边,小眼不时瞥着桌上的酒坛。 “小秋,再拿一坛出来,分给兄弟们,看你那点儿出息头。”秦牧玄瞥了一眼小钱。 “谢将军大人。”小钱点头哈腰,揉着鼻子感激道。 “谢将军大人!” 长廊上的兵士都齐声谢过,虽然只有一坛,每个人分不了多少,解解馋也是不错的。 秦牧玄拍开酒坛泥封,闭上眼嗅了嗅飘起的酒香。 “桂花酒!” 秦牧玄眼前一亮,一把抓起酒坛,大口的灌起酒来。 “哈~~~~好酒!”这酒虽无经年酒酿来的浓烈,但也出自丛迩君精心的泡制,融入了桂花的浓郁香甜。 酒不醉人,人自醉,秦牧玄脸色潮红,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 他放下酒坛,手持凤麟,走出了小亭。 秋风拂动秦牧玄黑色的长衫,衣袍飞舞,发丝飘动,说不出的俊逸不凡。 丛迩君面红耳赤,小心脏按耐不住的悸动。 秋风起,斯人如剑,傲立天地间。 熟悉的气息使萧羽墨贪吃的小嘴也停止了蠕动。 这种气势令她迷醉,小脸微微泛红,心中再起波澜,她知道此后世间会再多一套剑法。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秦牧玄大声吟诵着辛弃疾的《破阵子》,声音响彻山谷。 一股傲视世间万物的豪迈之气充斥心中,不吐不快。 清风拂我,我自随风起。 秦牧玄开始随风舞起了剑。 起式,身随风气;出剑,青龙出海 ;拨剑,拨云见日;刺剑,剑出如龙,紫燕穿林;撩剑,尺背单鞭,天边摘日 ;反身,袖里藏花 ;刺出,进步中刺;回撤,海底捞月;点剑,马后扬鞭,振,金凤寻巢;挑,白蛇吐信.........。 秦牧玄如那风中舞动的黑色夜之精灵。 剑随心动,身随风动,飘逸出尘。 第106章 神仙眷侣 翻天兮惊鸟飞,滚地兮不沾尘,一击之间,恍若轻风不见剑,万变之中,但见剑之不见人。 心如游龙,剑如鸣凤,以武演道,明剑理,尽剑性,人剑合一。 凤麟随着快慢相济的舞动也发出了愉悦的悠长剑鸣,似是在欢乐的歌唱。 萧羽墨看着秋风里舞动的秦牧玄,彻底地痴醉其中。 “徐师弟,剑来——” 萧羽墨看了旁边已经忘记饮茶的徐继龙。 “拿去。” 徐继龙递过自己的宝剑,看也没看萧羽墨一眼,只是呆愣着盯住场中那个飘逸的黑色身形。 “小姐,小姐,听到没,老爷又吟诗了,好帅啊,啊~~~~~” 小秋桃花眼瞪得老大。 “秦哥哥~~~你~~~。” 儿时的回忆再次占据了丛迩君的脑海,那桃树下勤奋练剑的身影再次和眼前的身形重合。 “他的诗句好霸气......” 丛迩君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异样的吸引力,那是以前从未感受的....... 萧羽墨手持徐继龙的宝剑,脚下轻点,如一片羽毛般轻轻飘起,裹着风,飘向那黑色的精灵。 场中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只精灵,随风舞剑,旋转着,流动着,舞蹈着,亲密无间,水乳交融,黑白交错,阴阳相济。 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奇特景象。时间霎时凝固,每个人仿佛定格般,目光再也不舍得离开。 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 ,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 青龙出海势难挡,拨云见日定乾坤;犀牛望月显灵机,白猿攀枝藏奥妙。 秦牧玄轻吟着古老的歌诀,太清衍天诀自然地流泻出来,整个人离地而起,飘若惊鸿。 “这是什么神仙剑法!” 徐继龙和顾长叶嘴都合不拢了,二人颔首异口同声道。 “这是神仙!神仙眷侣!” 小钱脱口而出,而后赶紧捂住嘴,身侧投来小秋那杀人的目光,自知失言的小钱身体愈发缩小了。 同样施展了内功的萧羽墨轻抚秦牧玄袖袍借力而起,四目相对间面色潮红,一黑一白,衣带翻飞,于这天幕间共舞。 剑势起落,彼此配合得亲密无间,两人舞动着同样的剑法,相互依赖,心意相通,双剑合璧,剑心,人心,合二为一。 如流云般瞬息万变,时而汇聚时而散开;又如一首无声的诗,充满了韵律和节奏。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二人在舞动,再无了旁人。 显然二人同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至高境界。 此时,玄青化身蛟龙,游动九天之上,龙吟震慑八方。月白则化身白凰,舞动青天云海,凰鸣歌传四海。 丛迩君手指紧扣,身体微颤,胸口起伏。她盯着空中之游龙戏凤,仿佛眨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 所有人都看的如痴如醉,沉迷其中。 落叶飘动,秋风飒飒,龙吟凰歌。 一黑一白逐渐落于地上,剑光交错,眉目相望,不知何时,两人手中长剑已经交换了位置。 一舞罢,萧羽墨手握凤麟,剑尖不住地颤抖,进而是手臂,连带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眼波流转,浩若烟海,媚眼如丝,望君披星戴月,望君日月生辉。 萧羽墨痴傻地凝眸望向秦牧玄,目光炙热,再也挪不开了。 “迩君~~迩君~~,怎么样,哥,舞的剑好看吧。” 秦牧玄求生欲极其强烈,收剑就跑向了看得怔住的丛迩君。 独留萧羽墨在风中痴痴地看向那个高大的背影,心中无法平静。 这是萧羽墨此生第二次进入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那是武学悟道的至高境界,这么多年习武,萧羽墨仅仅在年幼时偶然进入过一次,自那之后武艺突飞猛进,此次过后,困扰多年的瓶颈竟也感到松动了。 这种情愫……究竟是?萧羽墨从未感受到这种发自灵魂的悸动,与以前痴迷武学时还有所不同。萧羽墨心中迷惑,只是默默地提着凤麟回到小亭坐下,目光始终停留在了那个身影上。 “这傻妞目光不善啊,坏了,玩脱了。”秦牧玄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叫苦不迭。 “老爷,老爷,你太帅啦,就和神仙一样,将才那舞实在是好看。” 小秋小迷妹般的跑了上来,叽叽喳喳围着秦牧玄叫个不停。 “徐师弟,剑还你。” 秦牧玄把剑递给了处在痴呆状没回魂的徐继龙,后者丢了魂般接过了宝剑。 “秦师兄,你太厉害啦,方才你舞的什么剑法,太飘逸了,柔美中我感到了杀机潜伏,此剑技看似柔美飘逸,实则暗藏刚猛,对敌时威力一定不得了。” 完了,又病了一个。看着顾长叶凑上来的脸心中暗道不好。他左脸上写着狗腿,右脸上写着崇拜。 “太乙玄门剑。” 秦牧玄随口就说了出来。 “坏了,说秃噜嘴了,把后世这剑法的名字给托出来了。” “太乙玄门剑。” 顾长叶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叫这名字,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太乙玄门剑。怎么像是我道门剑法的名字?” 徐继龙此刻缓过了神,疑惑地一字一字品着这剑技名。 “呵呵呵~~~我突然想到的这个名字。呵呵呵~~还行吧。”秦牧玄摸着后脑勺,装傻充愣地说道。 “青龙出海势难挡,拨云见日定乾坤;犀牛望月显灵机,白猿攀枝藏奥妙。” 萧羽墨轻吟起那句秦牧玄方才吟诵的古歌诀。 她居然记住了! 其实萧羽墨智商极高,高深武学一遍就能完全记住,只是专心武学。这情商嘛……为负数而已。 “太乙玄门剑,这个名字非常好。” 萧羽墨紧盯着秦牧玄,面上的潮红依旧未曾退去。 “秦哥哥~~将才的诗词好生霸气,秦哥哥的剑舞也是出神入化。” 丛迩君依旧那般温软恭顺,见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诗仙、剑仙下凡般的绝世英姿,她的心瞬间融化了。 “将军神武,将军神武” 这样神武的将军,哪个兵士不佩服不愿死心塌地地跟随呢?周围一众军士齐齐高呼起来。 就连胡一刀那唯一露出的双眼中都写满了激动,那个如神人之姿的身影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三弟啊,咱兄弟真是跟对人啦,此人将来定会进入武之圣境的,咱兄弟俩也能沾沾光啊。”胡一刀激动地握紧了胡彦有的手说道。 “大哥,我感受到了,现在虽说看不到,”胡彦有肩臂颤抖着,激动地夹着哭腔道,“但可以感受得到那随风舞动的气势,我的刀法会更加精进,会超脱以前能看到的我,我……我的瓶颈松动了。” 众人欢呼雀跃声回荡山谷。 太乙玄门剑自打这一日之后,名扬天下,震动武林。 第107章 龙息弹 “秦师兄,那架车上的是床弩吧?” 顾长叶吃着干果,问向秦牧玄,好奇的看向远处的板车。 “是的,但那个叫扭力弩炮,是我改良过的床弩。” “扭力弩炮!床弩我在州城城楼上见过,比你这弩炮个头大了不少,师兄这个威力如何啊?” “嗯~~这样吧,那就发射一次让你开开眼。” 秦牧玄想了想说道 “真哒!好啊。” 顾长叶来劲了,眼中泛着光。以前见过类似的床弩,却从未见过床弩发射,今儿个总算可以见识一下这种大型军械发射的场面了。 “燕五!燕五!” “在,将军有何吩咐?” 燕五小跑着来到亭边。 “发射一次弩炮,目标.....对着那边的那块石头,发射短矛。” “是!” 燕五应是,跑向了停在长廊边的那架板车。他麻利地跳上板车,把弩炮快速转向那块官道边的大石头。 “顾师弟,我加了点小东西,改进了以前床弩攻城弩不易调整方向的问题,所以这弩炮理论上不存在射击死角了,现在可以一个人操作,一个人装填发射物,大大减少了操作弩炮需要的人数。倘若紧急的情况下,一个人也可操作这弩炮。” 秦牧玄做起了现场的解说,周身散发着自信与自豪。 顾长叶虽听得似懂非懂,目光却始终盯着燕五的操作一眨不眨。 这架秦师兄改造的弩炮显得小巧精致,转向也灵活快速,不似以前他所见到的床弩那般笨重,粗狂。 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感使顾长叶有种发自灵魂的悸动感。 生于古代的顾长叶自然无法形容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后世那是被叫做机械之美的存在——不同于女子的温软之美,那是独属于机械的冰冷之美,它将创作者的思想与梦想传递到每一个角落,一份属于男人的浪漫。 而这架弩炮的机械之美则在它的细节上——迥异于这个世界军械的独特美感。秦牧玄要求转向的轴,卡槽,绞盘,瞄具都要使用铁制,弩炮躯干使用木质,就像是后世的栓动步枪似的。所以当整个弩炮运动起来时,那闪着金属光泽的组件与木质躯干间的联动,产生了独特的机械之美。 燕五从身旁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一根通体铁制的短矛放在了卡槽之中,然后举起一只手看向秦牧玄,等待将军的发射命令。 “发射!”秦牧玄挥手示意发射。 “嘭~”一声闷响。 一根短矛在燕五拉下机扩后以肉眼难辨地速度发射了出去。 “当~”的一声传来。 远处石头上就长出了根黑色的铁矛,铁矛深深地扎进了石头的岩缝里几近一尺。 顾长叶目睹了整个发射过程,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秦牧玄像顾长叶这般年纪时也是对于这些枪械武器没啥免疫力,痴迷得要命。 着迷威力强大的武器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古今如此。 “秦师兄,此次去京城,你怎会带上这种东西?而且这京畿重地,恐怕是无法带这种军械入京的,即便是军中将军的你也是不行的。”徐继龙诚恳地提醒秦牧玄道。 目睹了弩炮的射击表演,徐继龙也是吃惊于这种武器的威力,但年长些的他自然比年少的顾长叶更有阅历。 弓弩在古代那可是严格管制的军械,除了在官府登记过的猎户外,普通人是不能持有的,何况是这种大型军械。 “徐师弟,我所改造的弩炮是可以拆装的,能拆分成几部分,使用时可快速组装起来。此次我率军偷袭随州城,就把二十多架弩炮拆解,由右军士卒背着翻山越岭带到了随州城,最终在守城战中给予北凉野人以巨大的杀伤。” 秦牧玄对于来到这个世界上由他改造的第一件物品很是得意,这是他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第一丝科技曙光。 “秦师兄,师弟佩服,没想到秦师兄不仅武功了得,还深谙工造之事。”徐继龙抱拳一礼。 “徐师弟过奖了,师兄我敢肯定,终有一日,这些器械之力定会远胜人力。战争的胜负再也不是个人勇武可以左右的了。” 秦牧玄心想你们是没见过后世的热兵器,我要有挺‘嗒嗒嗒’冒蓝火的加特林,武帝算个屁啊。 为了自己的小命,秦牧玄暂时不打算把热武器鼓捣出来,武功再高,一枪放倒,那样谁都没有安全感。 “哼~~~你就吹吧。”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旁侧传了过来。 秦牧玄循声看去,萧羽墨鼓着腮,头正偏向一边。 “萧师姐,怎么,你觉得我的弩炮威力不行吗?”秦牧玄戏谑地看向那个冷美人。 “哼~~就将才那下,我即便不躲,也可轻易击飞它,我若是想躲开,你休想打到。” 秦牧玄此时看不到萧羽墨的面容,但见她那小脸一鼓一鼓的。 “小样,那就让你开开眼。” 那傻妞会是啥表情?秦牧玄很期待下面的表演。 “燕五,换龙息弹,目标不变,在射一发,最强扭力。”秦牧玄对着远处的燕五高声下令。 “是!” “卡拉拉~~”随着绞盘快速转动,机扩拉动弩炮的两个弩臂,弩弦不断拉紧,弩炮蓄积的力量逐步增大。 “咔嚓~”一声,铁制锁扣闭合,燕五拿出了一个黑色如同桑葚一般的黑色圆球出来,放在了卡槽上固定好。 燕五举起了手表示准备完毕,等待发射命令。 “萧师姐,看好了,这是师弟我发明的新武器,专门对付你们这种武功高手。”秦牧玄得意瞥向萧羽墨,对着她的侧脸说道,“等下,师姐帮我参考下,对你这种高手,我的新武器是否有用?” “哼~~~”不屑地轻哼声传来。 “待会看你还怎么嘴硬。”秦牧玄心说道。 顾长叶和徐继龙也不喝茶了,都专注地看着那架弩炮。 “都看好了,你们是这个世界上,除我以外,第一批见证过这种威力强大军械发射的人。” 秦牧玄举起了手。 “发射!”秦牧玄挥手示意。 众人并没有看到那怪异的黑球飞出弩炮,而是看到燕五得到发射命令后,从腰间取出了某个东西。 燕五将那个东西拿到眼前,打开,用力一吹,一个小火苗出现在他手中。 “火折子——”离得远的众人直到看到火苗出现,才知道燕五拿出来的是火折子。 接着,燕五把火折子靠近那黑球。 “呼~”只见那颗黑球遇火即燃。 燕五立刻拉动机扩。 “嘭~”一声响动。 众人但见一团火焰瞬间飞出弩炮,刚飞出弩炮不远的火球即刻炸开成了无数小火球。 再看那作为目标的石头,瞬间就被无数如小流星般的火球击中。 石头就像被火焰的暴雨袭击了一般,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噼里啪啦的巨响。 火雨停歇。 石头被火雨打的个千疮百孔,好多打中的深坑此刻还在燃烧着。而且不止作为目标的石头,就连石头一旁的一大片区域此刻也在燃烧,有两棵小树被拦腰打断,地上的蒿草也被点燃了。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场面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灭火,晚了山都要烧着了。” 秦牧玄对着长廊大喊。 那些呆愣的兵士这才回过神,赶紧都跑去灭火了。 秦牧玄回过头。 “萧师姐........” 再看萧羽墨,只见她鼓着腮,忘记了咀嚼,漂亮的大眼睛睁得老大,瞳孔缩成了一团。 “嗯~~~” 满脸痛苦地把嘴里的点心吞下肚,琼鼻上布满了汗珠。 第108章 埋伏 “这家伙是魔鬼吗?我好歹是女人啊,一旦被那种东西打中就会死得很难看,这家伙难道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一惯霸气无双的萧羽墨想到就在不久,竟被那东西瞄准过,心下发慌,倒是想起自己是个女人了。 她虽自诩武功高强,但当看过那个叫做龙息弹发射的效果后,也能深刻地体会到巨大的威胁。她不得不承认在那漫天火雨下任你武功绝世,也只得自求多福了。 “武者,仗着高来高去的身法,仗着过人的武力,从不把普通人看在眼里,甚至视之为蝼蚁。现在呢,有本将的龙息弹在,普通人也能凭借器械之力战胜武者了。而不再是单靠数量用血肉之躯去堆了。”秦牧玄豪气地发表了感言。 一想到这种东西打在人身上,丛迩君和小秋此刻也是捂着小嘴,只露出两双惊恐的大眼睛。 徐继龙拿在手中的茶杯不住地颤抖,茶水撒在手上也不觉。 顾长叶则是满眼小星星,年纪尚小的他,只顾惊喜于那弩炮的可怕威力,丝毫没想到那东西对于他这样的武者意味着什么。 “这玩意还有很多缺点,准头也不好,我还会继续改进的。”秦牧玄作出了最后评价。 “秦师兄,这东西要准头有必要吗?”徐继龙指向被打成马蜂窝的那一片地面说道。 “当然有用了,太过分散会影响威力的,如果再集中一些的话,能把目标直接打成碎片,至于打击面的问题,可以多布置几架弩炮齐射来解决。” 徐继龙放下杯盏,似乎已无力承受它的重量。他不由得将手置于后颈,竟是一手的汗。 一排弩炮同时发射龙息弹,那场面也太过美妙了。徐继龙想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大罗神仙碰上那阵仗也得跑路吧! “火龙吐息,故而叫做龙息弹,怎么样,我起的名字不赖吧。” 秦牧玄得意地抿了口茶,往嘴里丢了颗干果。 “文师叔说秦师弟你得罪了明月阁,这东西不会是为他们准备的吧?” 萧羽墨想到了下山时文师叔告诉自己的话。 “真希望那些明月阁的杂碎赶紧来,本将不可能整日防着他们,来多少我杀多少。” 此刻的秦牧玄恢复了一名绝世战将的本色,面色严肃,眼中迸发出的杀气,令周围的一众人都缩了缩脖子。 燕五看向板车上那一箱龙息弹,眼中炽热无比,能亲手操作如此恐怖的武器,激动得他手都有些颤抖。 “怎么样,萧师姐,师弟我将才所说非虚吧,如今普通人想战胜武者也非难事了!” “哼~~~” 萧羽墨轻哼一声,脸色微红,别过头去。 “天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秦牧玄一口抽干了茶水,起身就招呼众人开始启程。 所有人都开始收拾行装,顾长叶也被从那架板车上赶了下去,他这才气哼哼地上了马。 弩炮又重新被雨布遮盖了起来。 车队排列好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旅程。 车队在官道之上行进了数个时辰后,远远地看到前方两山之间夹着一块黑乎乎的地方。 那里是被烧毁的立川关关城。 由于北凉军为了阻止追兵,主要把火油和柴草堆在了立川关南门附近。所以一场滔天大火过后,立川关南门完全付之一炬了,北门虽然也被蔓延的火势所波及,但建筑基本上还算完整。 “秦师兄啊,昨晚我们三人就是从这里过来的,道路虽说被清理了,但过去时还是得小心些,城楼上的砖瓦木料说不准,啥时候就会掉下来。”徐继龙凑近了提醒秦牧玄道。 “嗯~~我知道了,多谢提醒,过去时会小心地。” 秦牧玄望着眼前残破但依旧宏伟矗立的立川关北门,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整个车队缓缓地停于立川关北门前的空地边儿上。 “全体下马。” 秦牧玄挥手命令道。 众人翻下马来,纷纷聚拢过来观看这威严的城楼。 “小秋,你带着迩君回到马车旁边,待会儿,如有状况,你俩就躲进马车里,锁好门窗。若不是我敲门,谁来都不可以开,明白了吗?”秦牧玄小声地给小秋耳语道。 小秋抿嘴歪着脑袋,小脸上尽是疑惑。 “听老爷的没错,你们照顾好自己,老爷就能放手杀坏人了。” 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小秋和丛迩君都同时点了点头。 两人自然地慢慢走回了马车。 “小钱!” 秦牧玄拉过小钱。 “你去把拉车的马都解开,马匹拴好,免得待会动起手来惊了马。” “是,大人。” 小钱像无事一般,走向了马车,解开了拉车的马匹,拴在一旁的小树上。 “富贵!” “大人。”林富贵走近了。 “都准备好了吧。” 秦牧玄对林富贵说道。 “放心,大人,兄弟们都把家伙准备好了。” “很好,待会听我命令行事。” “是,大人。” 萧羽墨三人立于原地静静地看着秦牧玄这番操作,心中甚是纳闷,于是也凑了过来。 “秦师兄,出什么事了?”徐继龙问向一脸得意的秦牧玄。 “待会儿让你们看出好戏,你们准备战斗就行。” “萧师姐,待会儿敌人的高手就由你来对付了。” “神神秘秘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羽墨不由得瞥了眼秦牧玄,不屑地问道,她很不习惯被人无来由地使唤。 “牢牢记住,要耐着性子待敌人来找我们,万万不可主动出击,咱们的龙息弹是伺候敌人的,可不能伤了自己人。”秦牧玄故作没听到,不搭理她,嘴角微挑继续说道。 徐继龙和顾长叶虽不知晓秦牧玄的真正用意,但有一点是明了的,那就是一旦使用龙息弹,就定要熄了冲入敌阵大杀四方的心思。 于是二人开始集中精神戒备起来,萧羽墨见状,无奈立于当场,但素手扶于剑柄处。 “燕五。” “在,大人。” “待会敌人高手出来,看我暗号,用龙息弹给我把他打成碎片,不要节省龙息弹,叫上个兄弟们帮你装弹,用弹雨给那些杂碎洗个澡,注意别伤到自己人,明白吗?” “好的,大人。” 秋风穿过敞开的城门,发出了呼呼的闷响声。 秦牧玄看向巍峨的城楼心想,“想关门打狗,呸~~你们才是狗东西,老子怎么会上这么明显的当。” 秦牧玄举起了一只手,所有亲卫都同时从身后拿出了造型诡异的弩机,并往弩机前的圆筒里装填了白色的圆球。 “瞄准——”秦牧玄高呼。 “还真能沉住气,觉得我拿你们没办法是吧。呵呵,这就给你们洗个澡。” 见城楼上没有丝毫动静,秦牧玄冷笑一声。 “发射!” 秦牧玄手挥了下去。 第109章 来敌现身 “啪啪啪~~~”一连串的闷噗声过后。 高高的立川关北门城楼上,立时白雾升腾,粉尘般的白色烟雾覆盖了几乎整个北门城楼。 “停!” 秦牧玄抬手示意停止射击。 众人再次装填好弹药,瞄准城楼,等待发射命令。 秦牧玄眼眸眯起,凝视城楼之上。 除了风的沉吟声,城楼上静得出奇。 “难道是我高看这帮杂碎啦?如此好的地利之势,而且还是入京的必经之路,他们居然没有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这么大的仇也能忍咯。” 秦牧玄转着眼珠,快速在脑海中捋着复杂的蛛网,抓住每一条关键的蛛丝,唯恐有所遗漏。 “这该死的风。” 秦牧玄抬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失误了。虽然两山之间此刻的风不大,但城楼上的白雾已经开始消散了。 秦牧玄再次举起了手。 “放。” 随着秦牧玄的命令,又是一连串的白色圆球被发射上了城楼。 城楼上再次被烟雾覆盖。 “停,重新装填。” 正当众人装填之际,“啊~~~”一阵哀号声从城楼上突然传了出来。 “这才对嘛。哈哈哈~~~”城头的惨嚎声中又夹杂了秦牧玄的狂笑声。 方才对手如老龟般的耐性确实让秦牧玄心中产生了一瞬的怀疑,好在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若是他们聪明一点儿,埋伏在城里事情就麻烦多了。 “嗖~~~” 正当秦牧玄得意之际,一只漆黑的羽箭猝不及防地从侧上方急飞而来,直冲着秦牧玄的太阳穴扎去。 就在快射中秦牧玄的瞬间,流矢声在金铁交鸣声中戛然而止,那是另一只从后方飞来的羽箭,两支羽箭撞在一起,“当”的一声一起掉落在地面上。 秦牧玄不屑地扫了眼地上的羽箭,发现萧羽墨此刻已护在自己的身侧。 “多谢。” 秦牧玄也不知为何,吐出了这两个字。 冷美人面无表情,手依然垂在剑柄上。 “出来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藏头藏尾有啥意思。你们是属乌龟的吗?” “快闪开!” 秦牧玄突然大喊,顺势拉住萧羽墨一起向后急退。 蓦然间,一个巨大的黑影自上而下坠落,众人随即散开了。 “哗啦一声”黑影落地,摔得粉碎。 居然是一口大水缸掉了下来。 “拉我干嘛,我一剑就能劈开它。” 萧羽墨愤然甩开了秦牧玄的大手。 “蠢女人,你自己看。” 萧羽墨闻言看向那摔碎的水缸,缸里的液体浸湿了一片的地面。 而被浸湿的地面此刻在不断地冒着微微白烟,一片细小的泡沫翻起。 “你要是一剑劈了它,现在就被烧烂了,蠢货,用点儿脑子吧。” 秦牧玄狠声怒骂萧羽墨,没给她留一点儿情面。 萧羽墨眸里泛起了泪花,凝在颤抖的长睫毛上,委屈得像个受气的孩子。从没有人这样凶过她,包括她的师尊。 “所有人小心了,这伙人没有道义可言,见到不要犹豫,格杀勿论。” “是!” 众人齐声应道。 “出来,垃圾。” 城楼上只有微弱的呻吟声,仍然没有一个人露出身形。 “再不出来,本将就放火啦。老子有的是耐心,等你们这帮鼠辈都烧死了,老子再过去也不迟。” 话音回响在空旷的立川关关城下,城门大开,犹如鬼城。 “妈的,都是些啥人,比乌龟还能忍。” “全体都有。” “上火油弹!” 秦牧玄举起了手,一众兵士卸下石灰弹,从背后的皮囊里掏出了一个粉白色的小瓷瓶,而后小心地装填到了弩筒里。 “啪啪啪~~”城头上传出了几声清脆的鼓掌声。 “不愧是名震武林的秦将军啊,果然名不虚传呐。比起狡猾阴险,我们这些人也是要甘拜下风,黑刃栽在你手里,真的一点也不亏呢。” 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城楼上飘了下来。 “铩羽啊,我说你埋伏的水平不行吧,你偏不信,咱们这位秦将军可比狐狸还狡猾呢,是不是啊?” 但见一把荷花油伞飘悠悠从垛堞后冒了,而后一青纱女子露出了身形。 寻那声音,秦牧玄本以为说话之人定然是那种极度妖媚的狐狸精,哪里知道现身的女人竟如此的——清纯。 远远地望去,那女子戴着面纱,但见那双眉眼挑得刚刚好,再往上多挑一分就显妩媚了。只那眼眉,秦牧玄就能给打九十分,面纱要是摘下来,那是妥妥的满分美女。配上一身的青色纱衣还打着把荷花油纸伞,说是那西湖边的白娘子,秦牧玄都觉得不遑多让。 “血老道,开山,都出来吧,客人上门了,咱们要好好招待不是?” 话语间充满了魅惑,与那清纯的外表格格不入。 话音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距离那女人的不远处。那人实在太高大了,站在垛堞后似乎大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而且不仅高大,身体也极宽,几乎塞满了整个垛口。 那个高壮的男人一言不发,直立在那,两手相握,离得这么远,秦牧玄都能清楚地听到那人掰拳头的“咔咔”声。 “老妖婆,你也配指挥本座吗?别总是自以为是。” 随着一阵清朗的男声从城门洞里传来,一个身影慢慢从城里走进了城门洞。 秦牧玄斜睨望去,城门洞里那人一身道袍,手持三尺青峰,伫立在城门洞中央,身后还站着四五个黑衣人,手里提着五花八门的兵器。 “那个狗屁的将军,倘若今日你小子从本座胯下钻过去,本座今日绝不动手,本座说到做到。” 那人撩开道袍指了指自己胯下。 “傻逼,有种的你站那别动,信不信老子站在这里也能搞死你。” 秦牧玄说完就抽出了腰侧长刀指向了城门洞里那人。 两名亲兵推着板车就停到了秦牧玄身后。 “竖子,待会就让你跪于道爷的长剑之下。”那老道也持剑指向了秦牧玄。 “燕五,弄死他!” 话音落,身后板车雨布被猛地掀开来,那架恐怖的弩炮现出了身形。 “咔啦啦~~~”燕五用最快的速度给弩炮上好了弦,一旁一个亲兵同时把龙息弹装上了卡槽。 对面门洞里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弩炮吸引了目光。 “我当是什么呢,床弩罢了,凡人的玩具,也想奈何老道我,笑死贫道了。” 那老道仔细看了一眼那板车上的东西,嗤笑着说道,引来身后一众黑衣人的嘲笑声。 “再见!goodbye” 随着秦牧玄身后火光骤然迸起,众人捂耳,哗啦往两边散开。 其实就算不散开,以弩炮的高度也是伤不到他们,但真没人有勇气站在龙息弹的前面。 “嘭~~~” 一颗火球如闪电般飞出了弩炮。 “草~~~~” 门洞里的老道发出了连自己都未听见的残声,他的瞳孔扩散开灿烂的漫天星光。 第110章 科技的威力 众人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大爆响声从城门洞里传来,回响声久久不散。 城上两人都趴在垛口往下看,只看到城门洞里有火光映出,煞是绚烂。 “老道!血老道!你没事吧!” 那女人急声问道,方才她于城上,目睹了那架像床弩的东西发射火球的全过程,那暴雨般的火球瞬间扑向了城门洞,那个牛鼻子不会就这么死掉了吧! 秦牧玄看了一眼满是火光的城门洞。 “啧啧啧~~~” 那画面.....不忍直视。 “难怪这玩意在后世是被禁用的,太残暴了!” 久经沙场的一众宁北军兵士,都不忍直视那城门洞里的惨景。 秦牧玄回首望了一眼那马车。 还好那马车车门紧锁,车窗紧闭。 “这要是被迩君和小秋看到那场景,估计这两丫头晚上会睡不安稳的。”秦牧玄松了口气。 “嗖~~” 一只漆黑的羽箭又是急速飞来,目标直指操作弩炮的燕五。 “当~” 一只同样漆黑的羽箭从侧面立时射落了来袭的羽箭。 燕五一个侧身,一支漆黑的流矢无声无息地紧贴他的眉毛飞了过去。 一发双箭! 第一支箭掩护第二支箭! 对方有个神箭手。 “在房顶上!” 李富贵在一旁大喊。 燕五立刻瞄准房顶,身旁的装弹手同时点燃了卡槽上的龙息弹。 毫不犹豫地拉动机扩。 漫天的星火瞬间笼罩了城楼楼顶。 好似一阵冰雹砸在屋顶的响声传来,本就有些残破的屋顶,顷刻间除了无数的破洞外就是一片的火光浓烟。 “没打到!” 林富贵抬手就是两箭射出。 “当”的一声。 一支羽箭被凌空射落,另一只径直飞进了垛堞的射击孔里。 “啊~~~”一声呜咽同时传来。 城头上的人都缩到了垛堞后,未敢再露头。 “铩羽,你没事吧。” 那个清纯女子不顾形象地坐在垛堞后面,看向一侧的紫衣劲装蒙面人。 “没事。” 清纯女子此刻才看清,地上躺着一名胸口中箭的黑衣人,正在不住地抽搐着。 “将才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太可怕了!” 心有余悸的清纯女子,颤声问向蹲在垛堞后的紫衣人。 “不知。”紫衣人给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血老道,估计是完蛋了。” 见到屋顶的惨状,清纯女子可以想象的到城门洞里的惨状,一个武侯巅峰在那个狭小的城门洞里躲无可躲,就这么凄惨的死掉了。那到底是个什么魔鬼武器。 “咱们怎么办?” 被人死死压制在城头动弹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近身。” 远距离,无论是谁都没法在那架床弩前存活的,只有近身才可以。紫衣人给出了明智的答案。 “开山,用这几人吸引他们的注意。抓住那东西上火弹的间隙,我们近身吧。” 指向地上捂着眼睛,还在呻吟,残喘尚存的几名黑衣人,清纯女子下定了决心,轻声道。 望着安静下来的城楼,秦牧玄皱了眉,抬起手。 “火油弹准备。” 敌人缩回去了,那就把他们给烧出来。 城楼上依旧安静。 “点火!” 几个兵士拿着火把,依次把露出箭筒口的布条点燃。 “发射!” 秦牧玄见所有的布条都点燃了,立刻下令发射。 “嗖嗖~~” 七八个燃烧的火球被发射上了城楼。 “哗啦啦”随着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传出,城楼之上立刻下起了火雨。 “啊~~” “我草~~” 城头上随即传出了男人骂女人叫。 “哈哈哈~~~让你们尝尝莫洛托夫鸡尾酒的滋味。” 秦牧玄双眼盯着瞬间被火海淹没的城头,脸上是狡黠的坏笑,城楼下的宁北军也是一阵的欢呼。 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是咋长的,能想出这些恶毒武器来。 萧羽墨和他的两个师弟都用看魔鬼的目光投向秦牧玄。 “啊~~~”两个火人从城头上一跃而下,随后紧跟着两个黑影。 “嘭~”身后又是一声巨响。 尚在空中的四人有三个被弹雨瞬间吞没,在空中被打成了漫天残肢碎肉。 燕五太紧张了,见城头有人跳下,手下意识地就拉动的机扩,龙息弹都没点燃就被打了出去。 火雨变成了弹雨,效果同样惊世骇俗,惨不忍睹。 摔在地上的那人在地上扑腾几下就不动弹了,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糊味。 “哦~~~~~” 萧羽墨眉间紧蹙,实在忍不住了,早上吃的点心全都吐了出来。她是武功高手没错,但在宗门的保护下她从没杀过人,死人她是见过,但如此惨烈的死法,还是突破了她的心理承受极限。 顾长叶和徐继龙也是一脸发青,喉间翻滚。 宁北军就淡定多了,见惯了生死的他们,枕着尸体睡觉都没问题。 两个黑影紧接着就飞下了城头。 “来了,小心!”秦牧玄大声提醒。 燕五快速给弩炮上弦,但为时已晚,那两个身影极快,已经冲到离众人十步范围。 “该死!” 燕五大骂一声,从背后拿出了弩机。 “死——” 一个巨大的狼牙棒自上而下砸向了秦牧玄,气势如泰山压顶。 秦牧玄早有准备,一个后仰翻身,灵活地躲过了那气势如虹的一击。 “嘭~~~”一声巨响,似乎整个立川关都为之一晃,地面被生生地砸出了个大坑,烟尘四起。 重击产生的气浪鼓动着秦牧玄的衣袍,咧咧作响。 秦牧玄还没落地,两道银光急掠向尚在空中的秦牧玄。 “当当~~”两声金属碰撞声后,两支细小的银针落在了地上。 接着又是两声传来,四支羽箭也同时落地。 所有攻击竟都是冲着秦牧玄而来。 萧羽墨用拇指擦拭唇角,手提凤麟护于秦牧玄身旁,斥道: “卑鄙!” 萧羽墨好像只会骂这句。 “唰~”的一声。 秦牧玄从身旁板车上抽出了一杆近一丈长通体黝黑的铁枪出来。 长刀和那狼牙棒比斗实在太吃亏了,那个巨汉耍动狼牙棒就像耍动一根木棍一般轻松。 “我来对付那个傻大个。你们对付那两个,大家千万小心,不要与这些人讲什么江湖道义。” 秦牧玄摆出了一个岳家枪的起手式,同时提醒众人道。 “小弟弟,挺厉害的吗,所有人一起上!” 随着那清纯女子妖娆话语的传出,城头上有陆续落下了十几个黑衣人,估计城里埋伏的人见事有变,都聚拢到了北门来。 所有人各持武器,分成两边,双方面面相觑,恶战一触即发。 第111章 胶着 “臭娘们,傻大个,还有上面那个躲躲藏藏的乌龟,有本事你们三个就在此地了结了我,否则入京后,我自会禀报朝廷,这可是刺杀朝廷命官之罪呐,猜猜你们会有何下场?” 秦牧玄见形势胶着,谁都不肯先动手,就先刺激下对方,搅乱他们的心态。 “小弟弟,别费心思了,你也算武林中人了,这种粗浅的手段是没有用的。”那撑伞女子戏谑地说道。 “对,你才是傻大个呢,你全家都是傻大个。”一旁的大个子忿忿的骂道,嗓音与他的身形般浑厚。 “闭嘴,开山。” 撑伞女子怒其不争地扶了扶额角,这大个子脑袋里都是肌肉吗? “老妖婆,知道人家傻,你还不让人说话,你是歧视傻瓜吗?” 煽风点火那是秦牧玄最擅长的了,闷骚文人的嘴无耻起来,那是没有底线的。 “你!~~待会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撑伞女人气得额头青筋直跳,那句老妖婆直戳她的心窝。 “开山,动手,砸死他。所有人一起上!” 撑伞女人厉声喝道,不协调的面部表情略显扭曲,秦牧玄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那女人。 “哼~~~不要,你先动手吧,傻瓜才先动手呢。”大个子抱着膀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牧玄勾唇一笑,管他是否是误打误撞,要的就是敌人内部不和。 “嗖~~” 一阵破空声传来。 “当当” 四支羽箭相撞,双双落地。 秦牧玄抬手用手中铁枪一架,一只漆黑的流矢被枪尖点落于地,金属相击的火花一闪即灭。 一发三箭,连珠箭。 “嗖嗖~”随即又是破空声传来,显然城上先下手的那人已不打算再给秦牧玄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秦牧玄来回躲闪,林富贵不断阻拦,但总有几支箭狡猾地躲过拦截,以诡异的弧度滑向秦牧玄。 楼上的家伙也能使出会拐弯的神奇箭技。 “燕五,干掉他。”秦牧玄高声命令道。 燕五转动绞盘,一旁兵士在卡槽上装上龙息弹。 明月阁的队伍哗啦一下就往两边散去,方才未见过龙息弹威力的十多个高手,还傻愣地站在中间看着那架造型奇怪的床弩。 “嘭~”一声闷响。 站得较远些的五六名高手吭都没吭一声,就被漫天的火雨打成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燕五见中间那帮人没有散开,随机改变了目标,机会难得,要不是敌人大部分都离自己人太近,这一炮就能基本全灭了。 “快上,近身,不然都得死。” 那个撑伞女人大声急呼,率先收伞冲向秦牧玄。 中间侥幸活下来的几人,也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提着兵器冲向秦牧玄这边。 混战开始了。 林富贵不断地拦截射向燕五的羽箭,一名兵士双手端起板车上放置的大盾,帮着燕五抵挡漏网的飞矢。燕五则不顾一切地快速给弩炮上弦。 “开山,快去砸烂那架床弩,不然谁都活不成。” 撑伞女人怒声提醒那个大个子,有那架可怕军械在,你再强壮也是一炮死的命。 大个子方才再次看到那架可怕军械的威力,也是倍感威胁,提着狼牙棒就冲向了那辆板车。 “嘭~~”城楼上霎时绽开了绚丽的火花,碎石木屑四散飞溅。 明月阁众人也是顾不上看一眼身后绚丽的烟花,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了那架板车——那东西对他们明月阁的人来说就是地府判官的勾魂笔。 燕五不顾手臂上插着的一只羽箭,疯狂地转动绞盘,给他用盾遮挡的兵士,腿上也是中了一箭,他顾不上疼痛,不惜性命地尽量为燕五遮挡。 一支如灵蛇般的铁枪从斜侧里甩着诡异的弧度刺向急奔向板车的大个子。 那大个子以和体型不相符的灵活,一个凌空侧身躲过了刺向腰腹处的枪尖。顺势一个下劈,狼牙棒裹挟着烈风就砸向了铁枪枪身。 秦牧玄一个抽枪紧接着转身回马枪,又刺了出去。 “当”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枪尖点在了大个子下砸后,慌忙立起的狼牙棒握柄上,秦牧玄的力量也是大得惊人,这一下就震得大个子虎口发麻。 大个子顾不上发麻的手臂,握紧手中狼牙棒,一个抢步,已经来到秦牧玄身侧,手中狼牙棒一个直戳就冲秦牧玄的胸口而去。 秦牧玄也没敢硬格,点脚后撤顺势送出一个锁喉枪,枪出如龙,直点咽喉。就是欺负你没我的武器长,一寸长一寸强。 那大个子见枪尖一点就刺向了自己的咽喉,也是豁出去了,松开了手里的狼牙棒,双手一握,硬是用双手抓住了枪尖。 枪尖抵在了大个子的咽喉上,竟难进分毫,大个子的双手也是没有丝毫的鲜血流出。 硬气功,类似铁布衫的霸道功夫。 大个子不敢仗着硬气功硬顶那长枪,被双手抓住,减少威力的长枪还是有自信挡住的。 这大个子的力气着实大得出奇,秦牧玄一时竟抽不回枪,那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秦牧玄的长枪,双方开始了互不相让的较力。 一把雨伞旋转着刮向萧羽墨,那荷花雨伞的边口转动中闪着寒光,竟然是无数的刀片组成的。 萧羽墨手持凤麟,剑尖轻点,点在了旋转着的荷花伞边缘,磕碰出了一阵的火花。 萧羽墨似乎游刃有余,目光在这个时候竟还停在秦牧玄的方向,面色有些潮红。 “不错的枪法,攻守兼备,枪如灵蛇。” “臭丫头,看哪呢?少瞧不起人。” 那撑伞女人抓住伞柄一拉,那荷花伞竟然拉长了一倍有余,伞头上还伸出了一个长长的锋利枪头,这把伞居然变成了一柄长枪,枪头闪着暗紫色的寒光,显然是淬过毒的。 “蝼蚁,根本不入我眼。” 萧羽墨根本懒得瞧那女人一眼,那女人的江湖套路哪有那边秦师弟的枪术好看。 “玄门剑诀,刺!” 萧羽墨表情冷漠地刺出一剑,一股锋利狭长的银色剑气,自凤麟的剑尖激射而出,直指那撑伞女人的眉心。 剑气轻易地破开了荷花伞的伞面,在那一朵盛开荷花上撮出一个小洞,直刺向伞后的女人。 那女人危急时刻,把头一偏,那抹细小的剑气擦着她的眼角飞了过去。 “哦~~居然躲得过去,武侯吗?” 萧羽墨回眸斜睨过去,寒声道。 “打搅我看武技,你死定了。” 萧羽墨眉眼间堆起了阴郁,面上的潮红慢慢褪去,只剩下了冰冷…… 第112章 师弟 下次一定 “你......剑气化形,你是武尊!你到底是谁?” 撑伞女子捂住渗出鲜血的眼角,惊恐的面皮抽搐,有些扭曲。 “你没资格知道。” 萧羽墨持剑而立,整个人就如那锋利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个子,你我力气差不多,咱两个就别在这里白耗力气了,我数到三,咱们一起松手,好在拳脚上分个胜负,如何?” 秦牧玄对面前那个努力握着枪头的大个子提议道。 “好,到时,看我不拿铁拳锤死你。” “一” “三” 秦牧玄一个闪身已来到那大个子面前。 “你骗人!” 大个子见到瞬间近身的秦牧玄目眦欲裂。 “我不会数数。” 坏笑间,一记势大力沉的崩拳已经打出。 “哦~~我也不大会数.......” “嘭~~~”一声闷响,那巨汉话都没说完,就被一拳轰地犁着地,退出了好几步外,才停了下来。 秦牧玄只感觉这一拳仿佛打在了铁板之上,拳头都有些发麻了。 “霍~~~好硬的胸肌啊,你是咋练的?”秦牧玄揉了揉发麻的手指说道。 “你耍赖,你骗人,我要杀了你。” 那巨汉皱起鼻子,一个健步就跨过了几步的距离,如蛮牛般冲向了秦牧玄。 “我靠~~暴走啦。” 秦牧玄也是毫不示弱,比力气他就从没输过,一个最擅长的野蛮冲撞就迎了上去。 两人如两头洪荒猛兽般撞在了一起。 “无趣,两个野蛮人。” 萧羽墨鼻间轻哼,瞥了眼那两人的力量对决,兴致缺缺地别过头去。 “轮到你了。” “唰~~”几道寒芒闪过。 “当当~~” 萧羽墨不屑地挥出几道剑气,把飞来的寒芒统统击落,还凌空打爆了一个香囊。香囊爆出了诡异的紫色烟雾。 “还用这招,恶毒的女人,卑鄙!” 萧羽墨轻盈地向后飘动几步,离那紫色的烟雾远远地。 “玄门剑诀,万剑。” 无数细小的寒芒从萧羽墨的剑尖暴射而出。 撑伞女人眼里划过了万道光芒。 生死之间,她快速旋动荷花伞,伞面上传出了暴雨一般的金属撞击声。 还是有几道剑气穿过了雨伞的阻隔,不断地有血线从撑伞女人身上飚射而出,惊恐与痛苦交织,那女人面部表情更加得扭曲,而且愈发不自然起来。 又有一道剑气穿过阻隔,刺向了女人的面门,那女人脸向一旁一侧,躲过的那道剑气,但那道剑气直接带飞了女人脸上的面纱。 “糟了!不~” 女人惊慌失措地想用手捂住脸孔,但面对排山倒海的剑气,又腾不出手来,慌忙间竟歇斯底里地大嚎出声。 众人循声望向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苍老的,就如同被火烧毁的可怕面容,上面布满了皱纹。 原来那道剑气不仅带飞了面纱,还连同被面纱固定的那张脸皮一起带走了。 “不,不许看......都不许看!”女人捂脸环顾四下,凄厉地斥吼道。 “哦~~我说刚才咋瞅着那么别扭呢,原来你这张脸是整容失败了啊。” 在角力中,秦牧玄也没忘记抽空评论了一句。 剑光散去,那女人已然浑身是伤,她无力地丢掉手中的荷花伞,双手捂脸,仿佛鹌鹑般颤抖着身子。 几个黑影同时飞来。 机会难得啊,宁北军的几个坏痞子就朝着捂脸的女人发射出抛网,那不叫偷袭,那叫随机应变。 女人瞬间被多张渔网裹成了蚕茧一般。 “啊!!!” 女人惊恐地挣扎蠕动着,但以她的力量是万万挣脱不了那柔韧的渔网的,更何况双手还被牢牢地与脸裹在一起,根本无法使力。 两个宁北军兵士趁周围人还未缓过神来,一起上前将那个大蚕茧拖到自己人这边,使劲一丢,那个新蚕茧连同三四个蚕茧摞在了一起,几个蚕茧都在地上不断地蠕动,却毫无办法。 “又抓住一个,哈哈哈~~” 两个坏痞子就像丰收的老农般喜悦。 此时战场上已经呈现一面倒的局面,地面上躺着好几个黑衣人,不是一动不动,就是捂着眼睛满地打滚,哀嚎声不断,剩下的黑衣人都在苦苦支撑。 顾长叶和徐继龙两人提着染血的宝剑,身后跟着几名手拿弩筒的宁北军坏笑着压向那几个拼命抵抗的黑衣人。 “大个子,不跟你玩了,使出真本事吧,今日你们定是走不了了。” 看到战局差不多了,秦牧玄表情严肃起来。 “好,来吧。” 大个子也是握了握拳,拳头握的咔啪咔啪的响。 “燕五,那家伙可能逃走了,小心应对。” 林富贵没有感受到那名弓手的气息,却未不敢放松分毫,万一那弓手习得龟息术,藏在某个角落放冷箭就麻烦了。 燕五架着上好弹药的弩炮,仔细巡视城头随时准备瞄准,还得警惕着可能飞来的冷箭。 此时的铩羽大人真的逃走了,眼见大事不妙,他轻盈地从城楼上溜了下来,悄悄地摸出了立川关。 “得赶紧回去禀告阁主,目标有武尊高手护卫,嘶~~~~疼。” 铩羽倒抽口凉气一边捂住左脸,一边策马狂奔。此刻,他的半边左脸上浸满鲜血不停抖动,指缝间能够清晰地看到不少木刺扎在脸上。 秦牧玄一颠一颠的晃着身体,绕着那大个子走起了拳击步,脚下步伐不断地在变幻,双拳在眼前晃来晃去。 “来吧,傻大个。” 秦牧玄向那个大个子招了招手。 “你才傻呢” 大个子硕大的巴掌向着秦牧玄迎头拍下。 秦牧玄脚下步伐快速变换,轻松地一歪身子就躲了过去。 “少看不起人。”大个子怒道。 无数拳掌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暴响,向着秦牧玄笼罩过去。 秦牧玄不断变化着脚下的步伐,整个人如同风摆杨柳般在拳掌的夹缝中左右摇晃,无论那大汉如何加速挥拳就是无法触及秦牧玄分毫。 一旁的萧羽墨已收起了凤麟剑,痴迷地观看秦牧玄的表演。 “好精妙的步法,借助强大的脚力,做出大幅度摆动,如同不倒翁一般。” 萧羽墨薄唇微启,念念有词,面容上又涌现出一片潮红。 秦牧玄就像是暴风中起舞的精灵,在潮水般袭来的拳头间来回诡异的舞动着,脚下的步伐更是快到只见残影了。 在渐渐适应了对方的拳路后,秦牧玄似乎找到了某种律动,动作亦随之愈发轻盈,灵动,躲避的动作也越来越游刃有余。渐渐地他闭上了眼睛,用灵觉去感受攻击过来的威势。 大个子见到秦牧玄居然闭上了双眼,更是愤怒至极,拳速奋力提升,一时间场上空暴声竟然连绵不绝地响起。 此刻已经处于忘我状态的秦牧玄灵觉的灵敏度达到了至高境界。在他的意识里那拳速不仅没有变快,反倒有了逐渐变慢的趋势。 一击左勾拳击出。 那拳头像是柔软的鞭子一般,绕过了万千拳影一拳打在了巨汉的右脸上,随后才传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拳雨停歇了,那巨汉歪着脑袋,好半天才回转头来,露出一脸的惊恐之色。 秦牧玄的臂展超长,竟穿过了那巨汉暴雨般的攻击,击中了巨汉的面颊,而且拳路看似飘忽,实则拳力极重,只一拳,那巨汉就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有些恍惚...... 那拳头的巨力竟然无视了巨汉的铁布衫,直接震荡了他的大脑。那是如同钝器击打重甲兵一般,外表无事,实则内脏都震得移了位置。 秦牧玄向巨汉招了招手,示意继续。 那巨汉晃了晃脑袋,用大手挤了挤面颊,使自己保持清醒,终于双眼又恢复了赤红,再次冲向在眼前跳来蹦去的秦牧玄。 萧羽墨嘟着小脸,耳朵尖都是红的,她咬着下唇,委屈得眼泪也流了下来。 “师弟......又进入忘我状态了,你这个坏人怎么会.....怎么会不带上我呢?” 第113章 拼死一搏 “开山掌!” 一记势大力沉的掌击,带着诡异的风压,拍向秦牧玄的头顶。 “看你往哪跑?” 秦牧玄脚下画圆,转动身体,不仅不躲这来势汹汹的掌击,而是迎身而上。 转!以脚跟为轴心,身体大幅度旋转,竟然带动了巨汉的掌击。 扯!以掌缘带动巨汉的掌击,并拉动巨汉整个身体。 缠!借用巨汉掌击的巨大力量,把巨汉拉入了自己的旋转半径里来。 放!带动巨汉的力量,利用旋转的离心力给他加把劲儿,引导两股力量一起朝一个方向卸出这份力量。 众人只见那巨汉凶悍的一掌,经由秦牧玄一旋一带一抛之后,这巨汉就瞬间像被弩炮打出去的炮弹一般,以快到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向了城墙。 “嘭~”一声那颗人肉炮弹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立川关城墙之上。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这么一撞,就算是头牛也要扑街了吧。 秦牧玄停止旋转,在原地划了个弧,吐纳一口浊气,做了个太极收势停了下来,眼睛依旧紧闭,阳光在他的一身黑衣上镶了一圈金边,气质似乎与这方天地圆融一体。 在秦牧玄脚下赫然出现一个如圆规画出的完美的圆形。 “天呐!圆融归一,心神一体......等等,这是新的拳法,不过还有不明白的.......,没弄懂呐。” 快要爆炸啦!萧羽墨感觉自己的小脑袋似乎不够用了呢。 那个男人明明内力连武师都不如,可是却能使用出前所未见的武技吊打武侯强者…… 那个男人明明穿着一袭黑袍,可她发誓她真的看到他的周身在泛着光…… 狂跳的心脏已按耐不住……不行了,身体热的仿佛要爆开了。 “秦师弟是什么妖孽资质,........难道他...他不会是.........怪不得师尊要我做他的护道人。天呐,那可是传说中的资质,呀~~~~~太幸福太幸运啦。” 胃里又是一阵的翻腾……琢磨着先前的那番折腾,心想:也许又饿了呢? 萧羽墨将拇指放入嘴里吮吸着,看向秦牧玄的眼神就像是赌徒见到了金山一般,贪婪的直流口水,“那可是学也学不完的天赐武技啊。” 那巨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城墙上的城砖能明显看到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将军万盛,将军万盛。” 众军士发出了震动山谷的欢呼声。 胡一刀擦拭了染血的长刀,用见到神灵般的虔诚眼光看向那个黑色挺拔的身影;胡彦有也双刀入鞘,仰头望天,似乎在还在回味方才战斗中的体悟。 他将上次在秦牧玄和萧羽墨的双剑合璧中的感悟运用到此次战斗中,虽然还很生涩,但胡彦有感受到一条不一样的武道之路已缓缓向自己敞开了。 “起来吧,我知道你没死。” 秦牧玄平淡如水的话语飘向了躺在城墙根一动不动的巨汉。 那巨汉的身体似乎是接到了命令一般,抽动了两下,手指慢慢地动了两下,在众人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下,那巨汉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阁主我开山欠你的命现在就还给你。”巨汉自言自语道。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囊,从里面倒出了一手的褐色粉末。巨汉面露苦笑,一仰头把所有的粉末都倒进了嘴里。 “那一定是续气丹,极其珍贵的药,吃一粒能快速恢复内力,两粒就可能爆裂筋脉,三粒必死无疑,你打碎了开山的丹药,他已经分不清吃的是几粒了,开山要和你拼命了。好样的,开山!” 裹得像蚕茧一般的撑伞女子趴在地上,看着远处一口吃完所有药的开山大喊道,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你死定了,开山会短时间晋升武尊,哈哈哈~~~~可惜我连吃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你们这些卑鄙的小人.........” 燕五用弩炮瞄准了那巨汉。 萧羽墨默默地走到秦牧玄身边,抽出了凤麟剑。 “退下。谁也不许出手,他是我的。”秦牧玄霸气的大声吼道。 “你不是武尊的对手。”萧羽墨不为所动。 “师姐,相信我。”秦牧玄语气依旧平淡。 “事有不谐,我会出手。”萧羽墨慢慢地退到一边。 “谢谢师姐。” 秦牧玄眼睛依旧闭着,神情平淡闲适,似有超脱世俗的宁静。 萧羽墨迟疑的片刻,不甘地收起了剑。 “傻大个,你叫开山是吧?我记住你啦,是条真汉子,本将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来吧!” 秦牧玄摆出了太极拳的起手式。 “哦~~~~~啊~~~” 开山仰天大吼,声震四野,怒吼中有痛苦,也有解脱。 开山双臂肌肉几乎暴长了一整圈,手臂上青筋血管清晰可见,脖子上额头上也是血管暴突。 开山望向秦牧玄,双眼赤红,牙齿紧咬,牙龈不断地有血渗出,他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只留下了战斗的本能,他的眼里只剩下了秦牧玄。 长出了一口气。 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普通人当然看不到,那是开山以超乎极限的速度在直冲向秦牧玄。 秦牧玄没有睁眼,普通的视力已跟不上开山现在的速度。 只有凭借灵觉去感受,凭借身体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去感受, 感受开山神识的锁定,感受气的流动…… 秦牧玄此刻无比沉静,周围空气仿佛又凝成了流水拂过身体,他感受到开山急速运动带动的涟漪,一层层扩散到了秦牧玄的周身。 在秦牧玄的识海里的开山——秦牧玄清楚地看到——并没有径直冲向自己,而是划出个大弧度,正从左侧急速靠近自己。 “战斗的本能还在,没有完全成为野兽。” 秦牧玄面色淡然。 一个巨大的风压从左面袭来。 拳压!达到了武尊级别的开山可以用拳压伤人了,就类似刀尊的刀气亦或是萧羽墨的剑气。 秦牧玄的灵觉敏锐,在那风压还未抵达之时,就已经如清风吹动小草般地随风向后移动了少许,身体随风势转动,手掌轻抚气流如同在水面戏水一般,拂动着巨大的拳压,那气势如虹的拳压竟然像听话的小狗一般温顺地向着一旁被带动了一个弧度。 “放——” 秦牧玄嘴中吐出了一个悠长的字。 那拳压就顺着秦牧玄甩手的方向直冲而去。 “嘭~~” 一道巨大的剑气对着那拳压一斩而过,拳压直接崩散于无。 萧羽墨收剑,燕五一屁股坐在了板车上。 原来方才秦牧玄引导的拳压直冲板车飞了过去,要不是萧云墨及时化解,那板车和燕五都得散架。 “看清楚,往哪里丢的。”萧羽墨鼓着红腮斥道。 “对不起,”秦牧玄声音不稳,旋转着说,“……不太熟练。” 第114章 实力征服 旋转中,秦牧玄居然一把抓住了出拳的开山的胳膊,紧接着...... 缠!再次带动开山。 放!甩动开山身体的同时,秦牧玄还在开山后心方向,顺势拍出了一掌。 开山以比上次快出许多的速度飞了出去。 而这次秦牧玄却没能把“放”的方向把握好,此刻开山的力量比先前大出好多,所谓的四两拨千斤,是你也要有那四两才行。 开山就这么飞出了好远好远,远到在众人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黑点,才如同飞机迫降一般犁着地,翻滚着,慢慢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得怔在当场。 至始至终他们的将军甚至没有挪动一步,依然是以脚跟为圆心来回摆动,就搞定了那个如同怪物一般的开山。 萧羽墨此刻瘫坐在地上,苍白的细手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息着,面上却红得要滴出血来。脑中一片空白,几近宕机状态。 秦牧玄停止转动,摆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 一力破十会,一力破万法,以力破力。 秦牧玄要以最刚猛的拳法结束开山的痛苦。 远处的黑点消失了。 秦牧玄在缓慢吸气,所有力量都集中于双拳之上。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丹田处汇聚于四肢,周身的气势在不断地飙升,冲破天际的飙升,气势与庞大的杀气融为了一体,全身的肌肉紧绷,准备迎接那流星相撞的一刻。 “来吧!送给你死亡!” 秦牧玄呐喊声伴随着一声巨响,炸裂开来。 气浪迸卷,沙石漫天。 片刻后,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众人看向那暴风肆虐的中心。 一个上身赤裸的巨汉站在中心,依然保持着出拳的状态。 “将军呐!” 众人慌忙四下寻找。 “在哪里?” 一人指向巨汉方向。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巨汉站立的身体旁,一个黑色的身影伫立在巨汉腰腹一侧。 秦牧玄一掌已经印在了巨汉胸膛之上。 巨汉嘴里的血如同泉水一般不住地向外流淌,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胸前印着的手掌。 “厉!~~~害。这是什么武技?” 开山不住地吐着血沫子,话说的断断续续,含含糊糊。 “八极拳,至刚至猛,你可以安息了。来世,不要这么傻了,聪明一些可以活得很好。”秦牧玄收掌转身离开了。 开山胸口的掌印入肉极深,清晰可辨。 “阁主,开……山还清了,来世再见。” “八极拳,好拳法,我死得不……冤。” 开山颓然倒地,再没了气息。 “开山!开山!” 地上的撑伞女人嘶声大呼起来,泪水混着鼻涕不住地流出。 “行啦!闭嘴,鬼叫什么。信不信老子现在弄死你。” 秦牧玄阴冷地冲着地上的女人吼道。 撑伞女人咬着唇抽噎着,再不敢吱声,只是那泪水难收,不住地顺脸颊往下淌。 “小钱,小钱。” “在,大人,有何吩咐?” 小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那个傻大个挖个坑埋了,其它尸体赶紧收拾收拾,像什么样子。动作麻利点儿,待会儿别吓着迩君和小秋。” “好嘞,这就去。” 小钱带着几人跑去收拾战场了。 “咦~~你咋坐地上呐?哪里不舒服,还是伤着了?” 秦牧玄此时注意到地上瘫坐一人,他俯身垂眸仔细打量。 喔~这大长腿还真是修长啊!这不是我的护道人嘛。 “秦师弟,我……” 萧羽墨双手努力地支撑着地面,仰头凝眸看向逆光的秦牧玄,眼神中满是“扶我一把”的乞求神色,此时伟岸的身影笼罩着她。 萧羽墨觉得就连撑地的双手的气力也没有了,原本冷艳的眸子融化般带着柔和的光,一刻不舍地看向身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怎么了,内力消耗过大,还是受伤了?”秦牧玄边询问边拉了一把萧羽墨。 萧羽墨瘫软得如一滩烂泥,拉都拉不起来。 秦牧玄干脆一使力把萧羽墨拦腰抱起,走向了那辆板车。 此刻那架马车的窗户微微掀起一角。 “嘭~” 只一瞬,那窗户再次合上了 “秋儿,怎么样,战斗结束了吧,是秦哥哥赢了,是吧?” “哦~~~小姐咱们赢了。” “太好了!” 丛迩君赶紧去开车门。 “等等小姐。” 小秋一把拉住了丛迩君。 “小姐~~~这个......咱们的人在打扫战场,怪血腥的,老爷来叫咱们,咱们再出去。” “哦~说的也是。” 丛迩君颔首道,扶在车门上的手缩了回来,轻轻拂着小秋的发鬏。 伏在秦牧玄强壮的怀抱里,听着这个男人有力的呼吸,萧羽墨都快融化了,小脸烧得滚烫,只得不住地往秦牧玄怀里钻。 往日强硬的萧羽墨被眼前这高大的男人如驯马熬鹰般驯得服帖,这个小女人紧缩在宽阔的怀抱里。 “哎~~干什么,师姐,你鼻涕都擦到我衣袍上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嗔怪地仰视着秦牧玄的侧颜,一言不发。 “要崩住啊,这丫头的眼神要吃人呐。” 秦牧玄板着脸,一把将萧羽墨丢到了板车上,正欲离去。 萧羽墨反手扯住秦牧玄的袖袍,仰头软糯道:“师弟,我饿了。” “萧师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唤迩君和小秋,待会儿捎一些给你。”说完抽回袖袍,头也不回地走向一旁的马车。 萧羽墨无力地看向远去的那个高大背影。 “秦师弟......” “徐师兄,师姐这是咋啦,怎么好像内力枯竭一般,看她也没怎么打啊?”顾长叶疑惑地问向身旁的徐继龙。 “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去去,帮忙刨坑去。” “是——师兄,我不小了好吧。”顾长叶气哼哼的赌气走开了。 “掌门好眼光,这种绝世天才就要用师姐才能拴得住,掌门好算计啊。” 徐继龙不住地点头感叹道,鼻间轻“嗯”也去帮忙打扫战场了。 “迩君——迩君。”秦牧玄慢慢轻敲马车门。 “秦哥哥~~是你吗?” 马车里传出了玉润清朗地回应。 “是我,战场很快就可以收拾干净了,”秦牧玄稍稍偏头对着车窗说道。“顺便让小秋收拾些吃食,到时叫你们,一并带下来。” “好的,秦哥哥。” 秦牧玄回头,看到萧羽墨已然坐在板车上。 “萧师姐,真的没事?等会儿吃点东西可能会好些。” 秦牧玄上前关切问道,摸了摸萧羽墨的额头,见她脸色也是恢复了少许,他总算舒了口气。 二人皆未开口,沉默了片刻。 “秦师弟,你将才的那个拳法,我确实能感受到那一掌所爆发的气劲。但我不解的是,那不是‘内力发劲’吗,你是如何学会释放内力的?” 刚才秦牧玄使出了八极拳的劈挂掌,在那一瞬间,聚集于掌心的内力,借助太极拳的“化和发”居然在一声大喝里放了出去。开山的内脏一定是被那一掌的发劲给震了个稀碎,生机就此断绝的。 “八极拳,劈挂掌。”秦牧玄也没了隐瞒这武痴的念头,“在我使出这套拳法时,我脑海中就浮现了这两个名字。” 秦牧玄尽量归咎于神秘力量,他确信前世就信这个,越神秘越好。 萧羽墨眉间微蹙,心脏又被猛地一揪。 “他果然是天赐的.......”萧羽墨心里幸福得要死。 “能教我吗,我没看懂。” “当然可以,有空一定教你。” 所有的黑衣人尸体,无论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都被挖了个大坑掩埋了。还单独给开山挖了个坑,葬了。 众人都开始整理起各自负责的东西准备启程了。 萧羽墨用帕子净手后托着小盘坐在板车边,吃着点心,不时与丛迩君嬉笑交谈着,她们俩只一会儿就以姐妹相称了。 “丛妹妹,你的耳坠子真是好看呢?” 小秋提着食盒立于车旁,不时用那对眼珠子斜睨着萧羽墨,又转向身旁的秦牧玄。 这丫头今日眼神真怪呀。秦牧玄垂眸瞅回去,那眼神中满是“丫头儿,你想干嘛?”小秋赶紧垂首收回目光。 “萧姐姐,若是喜欢就赠与姐姐了。” 丛迩君说着就取下一枚,俯身欲戴在萧羽墨耳垂上。萧羽墨不好意思地推辞,但奈何手中有盘碟,口中有点心,她一时有些语塞,只好乖乖地任由丛迩君摆弄…… 看着萧羽墨的耳边玉珠轻晃,秦牧玄开口道:“萧师姐,你感觉如何?若是好些了,我们就尽早出发到临水镇,到了那里大家都可以好好调整下。” “秦师弟,我已无大碍,可以启程。” 简单用过点心,萧羽墨又吃了些茶,终于感觉好多了,她起身再次谢过丛迩君,执意要送二人上马车。 看着萧羽墨,丛迩君,小秋三人的背影,秦牧玄套上马匹,环顾四下,心想:还好,此次一战,宁北军无一人战死,只有几个受伤的,都无大碍。 刚萧羽墨坐过的地方已丢上了几个被活捉且五花大绑捆在一起的人,他们和弩炮一起用雨布给盖上了。 一切就绪,车队再次踏上了旅途。 第115章 清风明月秋雨 天色渐晚,秦牧玄一行人行至了临水镇。 前些时日,大军进攻临水城时,曾经在这个小镇边上短暂驻扎过,小钱轻车熟路地带领着车队来到了镇上官驿。 “小人临水镇官驿驿丞,敢问军爷可有驻驿文书?” 一个小吏带着两个驿卒迎出官驿,见车队中全是骑马佩刀的兵卒,便知这队人是定是军中武官,小心恭敬地准备接待。 “这是我家将军的官凭,这是入京文书,”小钱拿出文书,趾高气昂地递给那驿丞观看,“将军和家眷要最好的房间。赶紧安排人喂马,上好料,懂吗?这可都是战马,出了纰漏你可担待不起。” 驿丞验看过文书,留心听了片刻后,又恭敬地双手递还给小钱。 “还不快去打扫房间,整理干净点。你,去把人都叫来牵马,喂最好的料。”驿丞打发两个驿卒去准备了。 “这边关小驿比不得州府大驿,将军大人和家眷自有上好官舍,可......呵呵~~其他军爷就只能委屈住在大间了。请各位见谅。” 驿丞见那个军士对车队前骑在马上的黑袍男子极为恭敬,知道这就是领头的将军,遂堆笑着对端坐于马上的秦牧玄抱拳禀告道。 “无妨,本将与家眷、护卫可住在镇上的客栈,其它亲卫住在你这官驿中。给他们安排最好的房间。” “谢将军大人。” 众亲卫齐声道谢。 “小钱,领着马车先去客栈,安排几间上房,我待会儿就过去。” 秦牧玄心中还有惦念的事情,他要先找那些俘虏问问话。 “是,大人。” 小钱赶着马车先去镇上,带着丛迩君主仆去客栈安排房了。 “富贵。” “在,大人。” “今晚你们要安排警戒,难保那些人会来杀人灭口。”秦牧玄小声地安排林富贵。 一众亲卫纷纷下马,把马匹牵到了马厩,驿丞安排驿卒张罗饭菜,小小的官驿开始忙碌起来。 “说吧,把你知道的关于明月阁的事情都说来听听。” 秦牧玄命人把几个俘虏丢到了柴房里,唯独留下了那个撑伞女子。 撑伞女子闭目一语不发。 “其实你也知道的不多吧,就算是知道的明月阁堂口,此刻我估计也已是人去楼空了吧。” 撑伞女子睁圆了眸,怨毒地盯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 “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打算一直带着你,一旦到了州城,便将你交于夜影司处理。” 撑伞女子认命般地将眸垂了下去,秦牧玄拉了把椅子坐下,往后一靠继续说道。 “刺杀朝廷命官,这罪有多大,不用我多说吧。夜影司也会毫不顾忌地对你用刑。像你这般女子……” 秦牧玄一时止住话头,抬眸挑眉看向那双美目,但烧伤褶皱的部分在油灯下着实有些触目。撑伞女子像是被这目光刮到般,稍稍偏过头去。 “别以为面容丑陋就没人动你了,这夜影司的手段对于你这样的女子......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撑伞女子眸里闪出惧色,但仍然倔强地不发一语。 “我与夜影司有些交情,你如若能将我感兴趣的告知与我,便可以给夜影司打声招呼,至少没必要对你用上大刑,也可安排你一处单间关着了事,如何?现在可以说了吧。” 撑伞女子鼻间轻叹,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寂片刻...... “那好,你——好自为之。” 秦牧玄起身,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不少。 “我说......我说。” 秦牧玄微微一笑,重新坐回了椅子。 “给她松绑,捆久了活动活动手脚吧。” “是,大人。” 亲兵没有犹豫就去给那女人松绑了,在他们看来没人能在战神一般的将军大人面前耍花招。 撑伞女子活动了下被捆得酸胀的手脚,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将军。 “给她倒杯茶,添张椅子。” 亲兵端上大碗给女子倒了碗茶水。 “喝口茶,坐下慢慢说吧。” 秦牧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露出了邻家男孩般和煦的微笑。 撑伞女子揣度着慢慢坐下,她可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将军远没有外表上看似的这般平易近人,随州城头上那些被风干了好几日的人都可以作证。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缓慢地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你们明月阁的阁主是谁,实力如何?” 秦牧玄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阁主真名我确实不知,但知道她是名女子,阁里人都称她阁主或者是‘紫云仙子’。每次见我们四秀,她总是在纱帘之后,从未见过其真容,但闻声音估计年龄也不大。这实力嘛,”亲兵又给撑伞女子倒上了一碗茶,她犹疑片刻,开口说道:“未曾见过她动手实战,却能感受到源自她周身的那股威势,想必她的实力不会低于武尊。” 话说他们四秀对于明月阁也没多少忠诚可言,准确地说来,更像是雇佣关系,明月阁负责拉活,他们负责接单,订单完成后他们各自分成,所以犯不着为明月阁把小命丢了。 “四秀?难道说的就是你们四个吗?明月阁还有没有其它的高手?” “我们四个就是四秀,但也只是外阁的高手,内阁中应该还存在更厉害的角色,但这与我们无关,未曾见过。” “看来这明月阁分工够细致的,那我来问你,这阁中是否有专门负责情报打探的人?” 自打第一次和明月阁接触,秦牧玄就发现明月阁的情报非常细致,包括路线,时间,护卫多寡……目标的所有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如此导致了上次随州城那夜九死一生的局面,秦牧玄摸向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还跃动着隐隐的痛。 这样被明月阁盯上,若不是凭着穿越带来的力量与智慧外加上些许的运气,估计早就死了八百回了,也难怪明月阁在江湖上那么大名头,这样出任务应该很少会失手吧。 “是的,明月阁确实有专门的情报来源,那就是清风楼,清风楼在江湖上非常有名——是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只要你愿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撑伞女子呷了口茶了,别过头去,避开油灯,继续说道。 “但很少有人知道,明月阁和清风楼是一体的,清风楼负责打探,明月阁负责行事。你的运气不错,四秀里就只有我知道。” 撑伞女子似乎放松了一些,声音里又恢复了几分魅惑的意味。 秦牧玄斜睨了一眼那女子尊容,真不想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清风,明月,这不明显就是一家开的店吗!好吧!也算是有用的情报。” 秦牧玄心里吐槽,这么明显的联系就没人察觉吗。 接着秦牧玄又问了些明月阁内部的事情,这女子如她所说,确实知道的不多。 这明月阁组织架构明确,分工细致,掌控如此庞大组织的人一定是心思细腻,头脑极度聪明的人。 细细的秋雨打在官驿的屋檐上,屋外漆黑如墨,更显客房里的温暖舒适。 “姐姐,别担心了,照这个速度呀,最多也就后日......就后日便可到达了,你放心吧,” 凝络慵懒地躺在床上,大大地伸个懒腰。 “啊~~颠死我了。姐姐,有时感觉你就是铁打的......赶紧休息吧,好吗,骑了一天的马了,”凝络抱着柔软的枕头在床上直打滚,“哦,这感觉......噢......我这一身的骨头啊......都快散架了。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呢。” 墨欣兰手伸到窗外,闭了眼睛感受着秋雨。 这该死的雨——又下起来了,没完没了,冰寒刺骨。 第116章 精神掠夺 小钱引着秦牧玄来到了客栈,所有人的房间都已安排好了。 丛迩君和小秋一间房,萧羽墨一人一间还特意安排在了秦牧玄隔壁房间,顾长叶和徐继龙一间房间。当然,秦牧玄一人一间上房。 临水镇刚经战乱不久,商路尚且不畅通,住店的人自然不多,除了秦牧玄一行人外,只有两三个房间有人住。小钱一亮出官身来,店家立刻腾出了所有上房任其挑选,而且几人房间全是连在一起的。 “老爷,茶水点心已经备好了,店家说了,待会儿会给老爷上来一桌酒菜。” 一进房间,小秋就迎上来,侍立在桌旁,恭敬地迎接秦牧玄。 “知道了,谢谢小秋。” 小秋帮秦牧玄将外袍挂在衣架上,说:“里间的洗澡水已经给老爷打好了,水温刚刚好,换洗衣物也已经给老爷放好了。秋儿服侍老爷沐浴吧?”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大眼睛偷瞄向秦牧玄,那束贼光中竟含着一丝期待。 “小丫头,今日怎么如此殷勤,你去伺候小姐吧,”秦牧玄摸了摸小秋的小脑袋,说:“老爷这边不需要你伺候,有事我会叫你的。” 秦牧玄可不习惯让一个小丫头伺候自己洗澡,自己还没腐败到那个地步,至于今后会不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小秋吐了吐舌头,贼兮兮的退出了房间。 秦牧玄关好了房门,来到了里间,房中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木桶,一旁的架子上还燃着安神宁气的熏香。 秦牧玄脱去衣物,露出了一身紧实而健美的躯体,走进木桶,缓缓浸入热水之中。 “嗯~~~” 秦牧玄美美地呻吟了一声,这一整日又是打斗,又是赶路,这漫长的一天啊,现在总算能舒舒服服地闭目半晌,一天的旅途疲惫尽去。 “咚咚咚~~”房门传来敲门声,秦牧玄正在整理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衣袍。 “官爷,饭菜给您送来了。”房外客栈伙计出声问道。 “进来吧。” 伙计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菜盘。 “里间洗澡水撤掉吧,换下来的衣物拿去熏香,没有事就不必再来打搅我了。” “是,官爷。” 伙计摆好饭菜,秦牧玄吩咐伙计打理衣物。 忙活了一阵,这两个伙计也是麻利,不仅帮秦牧玄收拾好了里间,还在外间重新点上了新的熏香,床铺也收拾整齐,还换上了用熏香熏过的新被褥。服务那叫一个周到,也不知是因着自己的官身还是所有人都有这等服务。 待伙计恭敬退出房间时轻轻合上了房门,秦牧玄也来到桌边坐下,看这菜品......边城小镇嘛,吃了两口,口味尚可,且不能与迩君做的相较,于是放下碗筷,独自斟了一杯。 闭眸喉间滑动,醇香浓郁,酒水酿的倒是意外得好,秦牧玄顿感周身暖意,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秦牧玄微启双眸,舒服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后世旅游住星级宾馆的感觉。有钱有势是真的好啊! 酒足饭饱,秦牧玄双腿盘坐于床上,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功课,练习太清衍天诀。 按照口诀运行吐纳,精神极度放松,尽量让自己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不多时,秦牧玄又再次来到了那个满是星光的奇异空间之中。 那团诡异的黑色火焰已经有脸盆大小了,熊熊的,剧烈的燃烧着,但靠近了却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反而透出丝丝凉意。相反的,原先依偎在黑火旁边的炽白火焰,如今也比先前大了好多,白光更加耀眼,有愈加炽烈之势,靠近那火焰却有温暖从中溢出。 “冰火两重天,这火焰愈发诡异了。这种状况......还是莫向别人询问为好,”凭直觉秦牧玄打定了主意,“万一触碰某种禁忌就麻烦了。有时间一定要去太清剑门的藏书阁查阅一下,有没有记载过类似的状况。” 盘腿而坐,他入定开始修习太清衍天诀。 “嗯!这是什么,真气在被什么东西吸引拉扯。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隔壁房间同样打坐练功的萧羽墨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方才感受到往日顺畅的真气吐纳,突然变得紊乱起来,周身的真气正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想要挣脱自己的束缚,朝吸引它的方向流动。这种变化不是很强烈,只有到了她这种真气外放的境界才能如此明显的感受到。 萧羽墨抬眸注视着那个吸引真气流动的方向——那是隔壁房间的方向。 “难道是他。他的资质能做到如此地步!” 一墙之隔,以她的灵觉,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隔壁那个男人的行动。 心跳又开始加快了,身体的细胞似乎同时被唤醒般开始躁动起来。 “呼~放松~放松!”萧羽墨唇间微翘深深呼吸,明心静气,尽力按捺住躁动的身心,让自己重新进入入定的练功状态。 “真气还在流动,牵引力还在加强,嗯~~~索性放开束缚吧,倒要看看真气到底会怎么流动。” 萧羽墨那也是资质通天的绝世天才,对于这种前所未见的状况,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认为正确的举动,既然难以束缚,那就索性放开。 慢慢的,她就进入了练功的入定状态。萧羽墨这种程度的入定顶多算是平心静气,放松精神,与秦牧玄那种物我两忘无我无界的至高境界还是没得比的。 “金色!~~怎么回事?金色的……”沿着真气的流动的方向,穿过了墙壁的阻隔,漂浮于隔壁房间的空间中,徐徐的……一个金色的人影。 萧羽墨模糊地感觉到这一墙之隔处悬浮于半空打坐的一个金色人影。自己的丝丝真气慢慢包裹住了那个人影,就如给那人影描上一层白边似的,自己的真气在试图进入那人的身体——奈何受到金色阻隔一时无法进入。 “白色的!这是什么!” 在气海中打坐的秦牧玄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白色真气在试图进入自己身体。 他慢慢睁开了眼,凝神注视眼前的那团炽白火焰也开始变得愈发狂躁了起来,似乎想极力挣脱束缚与那丝白色真气汇合。 “你也感受到了吗?你需要那白色真气吗?嗯~~好吧,你要就给你。” 秦牧玄再次闭上眼睛,他慢慢引导着那丝神秘的白色真气来到自己的气海里,那团白色火焰与那白色真气汇合后猛地变大了一圈,白光也更加炽烈。 兴奋,贪婪,欢愉,躁动,多种情绪冲击着秦牧玄的精神。 “很兴奋吗,喜欢的话你就多吸些,你壮大了,我就更强大了。奇怪,以前练习太清衍天诀怎么没见过这种特殊的白色真气,这真气好精纯啊,就好像被人炼化过了一样。嗯~~~不错。” 秦牧玄想起了以前玩过的战略游戏,那些游戏里就有贫矿和富矿的设定,他觉得可能这临水镇就是个富矿区吧,连空气里的真气都和随州城不同。要不是急于去找母亲,还要回京面圣,真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秦牧玄接下来就完全放松了对白色真气的防御,如海绵吸水般主动开始贪婪地吸收起白色真气。 “卑鄙!这个混蛋~~~还来劲了,想吸干老娘吗!~~~~混蛋,吸力越来越强了,混蛋,那是我的真气!魔鬼!强盗!” 不能再被隔壁的吸收真气了。萧羽墨此刻满头大汗,感受到自己的真气在被快速地抽离,她想赶紧结束入定,但令她绝望的是......退不出来了,萧羽墨眼角含泪,自己的真气此刻表现得无比欢愉,不仅极力地流向着隔壁,还在压制她的精神,不让她退出入定。 “混蛋,叛徒!!” 第117章 混乱的早晨 秋日的清晨,空气微凉,略带些潮意,秦牧玄慵懒地起身,这一夜睡得是格外香甜,一睁眼已是美好的清晨了。 下了床整理好衣物,秦牧玄将最后一件外氅套在身上,轻捏着这舒适的质感的氅衣,扬袖垂臂,袖袍一角轻盈飘逸,现下秦牧玄已然能熟练地穿戴这层层的古代服饰了,穿惯后反倒是真心地喜爱。 此刻晨光的金黄通过窗格洒在他的袍服上,这身行装完美的衬托出了他挺拔健美的身形。 窗外依稀能听得到鸟儿欢快的嬉闹声。 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晨清冷新鲜的空气涌入房内,秦牧玄深深地呼吸,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伸展了一下身体,来到盆架前洗漱。秦牧玄捏着湿巾子,对着镜子擦了两下眼睛,接着打量起镜中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想起了为自己洗漱的小秋,不禁轻叹一声,不是自己喜欢被服侍,而是这头长发虽是帅气,但打理起来也着实麻烦的紧。 秦牧玄来到外间,提壶为自己倒了杯水,润了下嗓子。 “小秋.......” “来人啊,快来人啊!” 隔壁传出了小秋焦急的大喊声。 “我靠......咋啦?” 秦牧玄简单的将头发束起,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长刀就冲出了。 “嘭~”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怎么啦!有贼人吗?”秦牧玄手握刀柄环顾四周。 但见小秋坐在床边,焦急地唤着秦牧玄:“老爷,老爷快来看看吧。萧姑娘她……她这是怎么啦。” 秦牧玄赶紧上前查看。 只见萧羽墨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小脸上依稀残留着泪痕,此刻却已一动不动了。 秦牧玄赶紧伸手去摸鼻息,.....还好,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大人怎么啦?” 小钱也是衣衫不整地冲进了房间。 “小钱,快去叫大夫,临水镇最好的大夫,快点,萧师姐晕倒了。”秦牧玄冲着小钱高声吩咐。 “是,是大人。” 小钱见事情紧急,赶紧跑出了房间。 “掌柜的,掌柜的.......” 一路大喊着“噔噔噔”跑下楼去。 “小秋,这是怎么回事?”秦牧玄问一旁的小秋。 “老爷,小姐让我来叫醒萧姑娘,顺便帮她洗漱。可是……”小丫头显然吓坏了,脸色苍白,“可我怎么敲,萧姑娘都没有回应,这才推门进来瞧瞧,就见萧姑娘歪倒在床边,如何也叫不醒了,就赶紧喊人了。” 小秋一定是以为萧羽墨死掉了。 秦牧玄又摸了摸萧羽墨的额头,温度正常,接着拉过萧羽墨的手腕,摸在脉门上闭眼感受:脉动非常缓慢,慢得出奇,但好在脉动还算是有力,性命应该无碍。 “老爷会诊脉吗?” “不会。” 秦牧玄回答的很干脆,“死活还是能摸出来。” “去端盆热水来,小秋。”小秋应是小跑着去了内间。 丛迩君也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内,后面紧跟着顾长叶和徐继龙。 “出什么事了?”几人围在床前查看。 “萧师姐晕倒了,我已经让小钱去请大夫了,大家莫要着急,萧师姐呼吸脉搏尚在,性命应是无忧。” 看着几人焦急的面容,秦牧玄安慰道。 “我说师姐昨天内力消耗过度吧,瘫在地上只得让秦师兄抱上车了,看看师姐这状况肯定就是了。” 顾长叶看向一旁的徐继龙。 房间里一时出奇的安静,顾长叶看到徐继龙不停地打着眼色,额头上的汗噌的就下来了。 小秋一脸的黑线将盆放在架子上,挤开顾长叶后,坐到拿着热帕子擦拭萧羽墨脸颊。 丛迩君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脑门上顶着汗滴的秦牧玄。 “哦~~~迩君,迩君,听我说,那时萧师姐好像伤得不轻,权宜之计,哈哈哈~~权宜之计。” 丛迩君眯缝着眼看向傻笑的秦牧玄,一脸“我信你就有鬼”的表情。 “看啊,萧姑娘还在流泪呢。” 小秋重新捂热帕子为萧羽墨拭泪,对众人说道。 秦牧玄暗出口气,总算从尴尬的处境中抽离出来,不禁给小秋点了个大大的赞。 一圈人都凑近躺在床上的萧羽墨。 只见萧羽墨的眼角一颗大大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萧姑娘一直在落泪。” “大师姐,许是梦到了啥痛苦的事了吧,你看伤心的。” 顾长叶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师姐心有戚戚焉。 “别推我,哎~~老夫会走。” 楼下传来了上楼声。 “快点,病人危急,您老快些咯。”小钱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一个满头银发的干瘪老头被小钱拉着进了房间。 “大夫,快过来看看。” 秦牧玄一把拉住了老头,拽着他到了床边。 “莫慌,莫慌,老夫先摸摸脉。” 小老头双目微闭坐在床边,手颤颤悠悠的摸上了萧羽墨的脉门。 “安静,都安静。” 秦牧玄对周围人打着手势。 ....... 小老头面上波澜不惊,缓缓放下了萧羽墨的手腕,叫人拿笔墨写方子。 等方子写好了,众人方才急切地看向这个老大夫询问道。 “大夫,她怎么样了?” “无碍,你们放心。只是精神疲惫,伤了神,耗伤元气导致的昏迷。只需好好休养,按老夫将才开出的养身补血补气的方子,每日熬服,过些时日就可恢复。”老大夫捋着胡须如是说来。 众人听罢方才舒了口气。 “谢过老先生了。”秦牧玄抱拳谢过老大夫。 “小钱。” “在,将军大人。” “送大夫回去,多给些诊金。” “是,大人。” “官爷,老夫观你气血旺盛,但听老夫一句劝,切不可过于行那房中之事,是要以夫人身体为重。” 说完,那老大夫嘿嘿笑着,离开了房间,小钱呆愣片刻也是随大夫出去了。 房间里又静了下去。 眼泪在丛迩君眼圈里打转,紧抿住唇抬头看向秦牧玄。 其余几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投向秦牧玄。 一时间质问的目光使秦牧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是无辜的,这....这个老东西,瞎说啥的,怎么可能.........” 周围人的眼光更犀利了。 “萧师姐的武功比我高多了,要晕也是我晕啊。” ~~~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 “一定是萧师姐昨日战斗消耗过大导致的,这......真不是我。”秦牧玄越说声音越小。 “老爷,小姐,萧姑娘醒了。” 众人再次围了过去,秦牧玄百口难辩,他现下只能期望萧羽墨将事情解释清楚,赶紧也凑了过去。 只见萧羽墨眼眸微启,迷茫中,恍惚地感受到周围人关切的目光,其中还有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啊!萧羽墨目光渐凝,生出另一股煞意。 她现在虚弱地不能动弹,但那双大眼死死地盯着秦牧玄。 秦牧玄心虚地慢慢后缩,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样,不由地朝两边让开,于是秦牧玄被亮了出来。 “秦牧玄,你........混蛋......。” 萧羽墨微弱地挑开眼皮,一字一字地咬出。 第118章 真相大白 说完这句话,萧羽墨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又再次陷入了昏睡。 丛迩君回眸看向身旁目瞪口呆的秦牧玄,可那泪早已夺眶而出。 小秋仰头用狐疑的眼光看向这个大老爷。 徐继龙拉了拉顾长叶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神,两人慢慢后退,蹑手蹑脚地退出了这个修罗场。 “迩君,你听我说,这件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秋可以为我作证,昨天洗完澡后我可就睡了。对不对,小秋?” 秦牧玄求助地看向小秋,眼中神情恳切。 “原来老爷昨天赶我出来,是为这事儿,坏老爷,秋儿看错你啦。” 说着还含着一包眼泪,别过头去。 “秦哥哥~~你!” 丛迩君浑身颤抖,泣声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沿着脸颊往下滴。 “迩君啊,听我说,真不是.....” 话没说完,丛迩君已泣不成声,掩面跑出了房间。 秦牧玄欲拉住丛迩君,中途手又收了回来,回头看了眼小秋和昏睡的萧羽墨。 “哎~~~怎么会这样。小秋,你看好萧师姐,等她醒了就赶紧来叫我。” 秦牧玄长叹一声,就去追丛迩君了。 “迩君,迩君,你听我说~~” 而后就传来了敲门声。 客栈大堂之中,秦牧玄和小钱两人如同嚼蜡般的坐在桌边吃着早饭。 顾长叶和徐继龙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声叹息。 “秦师兄,师姐她,只是一时生气,其实她人还是很不错的,师姐也是个女人,等她醒了,师兄赶紧去哄两句就好了。” 气氛实在尴尬,徐继龙想了半天也就憋出了这么一句。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现下也只能等她醒来了。” 秦牧玄怔怔地坐在桌边,眼神空洞,自言自语。 “大人。” 林富贵从门外走进了大堂。 “大人,不出您所料,昨夜抓到了两个鬼鬼祟祟探查官驿的人。” 林富贵看到坐在大堂中的愣神儿的秦牧玄,走近了禀告道。 大堂中一片沉寂,林富贵见状,就继续禀告道。 “昨夜,属下按照大人吩咐,安排了暗哨,果然在子时,兄弟们都睡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翻过了院墙,摸到了后院。在那两人撬开后门时被我们用抛网逮住了。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短刀和火油瓶,这两人估计是打算放火烧了官驿。两人如何处置,请大人定夺。” 林富贵抱拳等待秦牧玄的命令。 “埋了吧。” ...... “是,大人。” 林富贵抱拳应是,转身就出了客栈。 周围人都用敬畏的眼光看向秦牧玄。 真是狠人啊,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埋人呐。 掌柜的算账的算盘珠子都拨出了颤音,店小二给秦牧玄桌上上了一笼包子后,转身就跑,如避蛇蝎。 其它桌的客人也都埋头吃饭,不敢吱声,大堂里死一般的安静。 “老爷,老爷,萧姑娘醒啦。” 小秋站在二楼平台上对着大堂里大喊。 秦牧玄腾地站起,身影一晃就出现在了二楼,快的连残影都没有。 “哎呦~~我的娘类。” 掌柜的吓得秃噜到了柜台里,小二扶着门框,腿在不住地打着哆嗦。 “萧师姐,你醒啦。” 秦牧玄挤出了自认为最和煦的笑容,关切地问躺在床上的萧羽墨。 “师姐——萧师姐。” 秦牧玄在萧羽墨眼前挥了挥手,看看萧羽墨有没有反应。 萧羽墨蓦然抬眼,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又来了。秦牧玄呼吸为之一滞。 “坏老爷,还说不是你,小姐真是看走眼啦。”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萧羽墨,小秋气哼哼地拧着湿帕子,又为萧羽墨拭泪。 秦牧玄来到床边,态度中肯说:“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丛迩君、顾长叶,徐继龙,和小钱也围了过来。 “是啊,大师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师兄对你做了什么?” “啪~”徐继龙一巴掌拍在顾长叶脑门上。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顾长叶委屈地捂着脑袋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羽墨。 “秦牧玄,你个大混蛋....想弄死我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牧玄彻底无语了,这下真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练得是哪门子功法,我差点被你活活吸死。混蛋。” 说完,萧羽墨好像想到了什么糟心事,委屈得小嘴一撇,大颗大颗的眼泪又飙了出来。 众人再次看向秦牧玄,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你说清楚,我在你隔壁啊,怎么就吸……吸你啊?” 萧羽墨还在不住地落泪,顾长叶和徐继龙哪见过一惯强势的萧师姐这样柔弱过,纷纷向秦牧玄投来愤怒的眼神。 “你们别在这碍事,男人都出去。小姐来问萧姑娘。” 小秋连推带搡的把几个男人推出了门,顺手把门给合上了。 “秦师兄,可别怪师弟没提醒你,萧师姐可是掌门最疼爱的徒弟,你若如此,看你怎么对掌门和文师叔交代。” 徐继龙气愤地瞪着一脸无奈的秦牧玄。 “就是,秦师兄,你好好反省反省吧。”顾长叶也在一旁帮腔道。 “我交代啥?我啥也没干,昨晚我练完功就睡觉了啊。我能干啥,你们师姐武功那么高,我敢干啥?”秦牧玄快要抓狂啦。 少时。 房门打开了,小秋慢慢走了出来。 “老爷,我去熬药啦,你进去看看吧。” 说完小秋就慢慢走下了楼。 秦牧玄也顾不上问小秋了,径直走进了房间,床上的萧羽墨比先前平静不少。 秦牧玄来到床边掀袍坐下,说:“萧师姐,你……” 还未说完,萧羽墨有气无力的把昨天的事详细地讲述出来,一圈人听得感觉像在听志怪小说一般。 “……后来我就失去了知觉,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无助吗。”萧羽墨补充道,眼眶又红了。 房间中安静了片刻,秦牧玄从容地说:“萧师姐,我练得就是师尊给你太清衍天诀,这点毋庸置疑..........等等,将才你是说那道白色的……是你的真气?” 萧羽墨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疲惫。 “我昨晚要不是拼命运转功法,就会被你吸干的.....”她很笃定这一点。 徐继龙和顾长叶真是开眼了,这样的事闻所未闻。 “回到山门,这事儿我要禀告掌门。方才多有冒犯,秦师兄勿放心上。”他们同向秦牧玄拱手道歉。 “哦,师弟言重了,该道歉的是我。萧师姐,我还以为是这临水镇是块宝地——真气有所不同,自以为碰到了好机缘,所以....所以才会拼命吸收的。真不是故意的。” “药来了,都让让,小秋端着热腾腾的药碗走了进来。” 秦牧玄接过了药碗,舀起一勺药汤,在嘴边吹了吹,还轻轻试了下,送到了萧羽墨唇边。 “师姐,这是调养身体的药,赶紧喝吧。”声音中极尽温柔。 萧羽墨听话地小口喝了下去,眼中波光粼粼。 一旁的丛迩君紧紧抿着唇说:“秦哥哥~~让我来喂萧姐姐吃药吧。” 说着欲接过秦牧玄手里的药碗。 “老爷,小姐,放心吧,这里有我呐,秋儿最会照顾人了。”小秋抢过秦牧玄手里的药碗,而后坐到床边,小心地给萧羽墨喂药。 秦牧玄和丛迩君出了房间,轻合房门。 “迩君啊,我……”秦牧玄还未说完,丛迩君接着开了口道。 “对不起,秦哥哥,是迩君不够乖顺。” 那目光是如此得柔和,那里面却揉了钩子般,勾住了秦牧玄,他伸手轻捏着丛迩君的耳垂,轻飘飘地说:“入了京,秦哥儿给你买副新耳坠,最好的。” 第119章 入关 鸡飞狗跳的早晨总算平静了下来,秦牧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马车,倔强的萧羽墨还想骑马,被秦牧玄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后就老老实实地跟丛迩君和小秋同乘一车了。 一行人来到官驿,林富贵与一众亲兵早已准备停当,马队已经在官驿的门口整备好了,车队汇合后,随即出发。 驿丞颤颤巍巍地接过秦牧玄给的一张文书,证明这官驿后土坡上新添的活人坟和驿丞无关,上面还加盖了秦牧玄的官印,意思是有问题就直接去找秦大将军。 驿丞和所有驿卒列队立于门前,为这一队爷送行,每个人都小心恭敬,陪着笑,想着得赶紧把这群杀神送走。 出了临水镇不远,车队就上了官道,再往前三十里就进入冀州地界了,这里的官道明显宽阔平整了许多,车队加快了速度。 “主公,前面过了燕山关就是冀州州城渔阳了,差不多大半日咱们便可到达。” 胡一刀驱马靠近了秦牧玄说道。 “知道了,我虽是冀州本乡本土人,州城却一次也未去过,倒是还没你这个外地人了解呢。” 秦牧玄有些感慨,以前的乡下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军中大将,这绝对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迩君,前面是州城渔阳了,今日咱们在州城歇脚,明日便可回大渝村了。” 秦牧玄俯身对车里的丛迩君开口道。 “噢~~好的,秦哥哥。” 见丛迩君面带悲色,有点精神不济,回了一句后就无言语了。车内安静,秦牧玄明白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刚刚过世的父亲,心中难免感伤。二人沉默不语,秦牧玄只是驱马随在车旁。 这种事是不会忘怀的,只有时间才可以抚平伤痕,就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吧,回头带她在州城里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秦牧玄给窗边的小秋使了个眼色,小秋机灵的心领神会,跟丛迩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闲话来。 萧羽墨则侧躺在车厢里的长凳上,不管车内如何摇晃,照样是呼呼大睡。 这晴好的秋日,能早一些赶到州城,大伙也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明日一早,锦衣日行回乡。 行不多时,官道上的来往行人开始多了起来,秦牧玄一众车队驶过,行人们都是远远的避开,偶尔碰到坐着轿子的官员也是停到路旁避让,在队伍最前面的小钱那叫一个趾高气昂,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前行二十里,远远地望见前方山口矗立着一个高大的城楼,那里便是随州与冀州交接——燕山关。 燕山关比立川关高大了许多,地势也更加的险要,是真正的两山夹一关。城关两边是高耸的悬崖绝壁,山势陡峭,不像立川关那般山势还有阶梯,这里的山峰多是几近直上直下的陡峭绝壁,大队人马根本不可能翻越。燕山关是梁国抵御北凉铁骑最后关隘,通过这里便是一马平川的梁国腹地了。 “小钱。” “在,大人。” “打起咱的旗号。” “是,大人。” 不多时,队伍前便打起了秦字大旗。 车队很快靠近了燕山关关城。 “停下。” 关城守卫远远地就注意到驶来的这一车队了,一名守城兵士小跑着上前示意停下。 秦牧玄举手示意车队停下。 “敢问是秦将军的车队吗,可否出示入关文书?” 那个守城兵士看了眼小钱所打旗号,恭恭敬敬地对着车队行了个军礼。 小钱下马给那名兵士出示了秦牧玄的官凭和入京文书。 那名守军拿着文书小跑回关城下给守城长官验看,车队暂时停在了关城之下。 秦牧玄驻马观察起燕山关,他愈发觉得燕山关的险要,估计就算是武林高手,想通过这里也是不易的。城墙上还有烟火熏烤的痕迹,城楼上的垛堞也有多处破损,这应该就是月余前北凉骑兵突袭至此所留下的。 不多时,那名守军又跑了回来,恭恭敬敬地把文书交还给了小钱。 “文书验看无误,可以通过了。” 那名守军再次行了个军礼,燕山关高大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一队兵士从城门中跑出,在城门两边列队站好。 车队缓缓行进,从那两列兵士面前驶过时,所有兵士整齐地行了个军礼,齐声大喊。 “梁军万盛,将军威武。” 宁北军众人也是个个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显得威武一些。 “小姐,小姐,老爷太厉害了,过个关口都有这么大阵仗,太威风了。” 小秋拉着丛迩君的手臂,手指着窗外让丛迩君看看。 丛迩君唇边含笑,方才消沉的目光也如冰般融化泛出光来,透过窗纱看着车外列队兵士,心中悠然而生了一股自豪之意。 “这是我的秦哥哥,统御千军的将军,我的英雄。” 丛迩君被一股幸福感包围,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在车里也是坐的更端庄了。 骑在马上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秦牧玄,看到城门里口站着几个身穿将校服的武官在朝车队张望,连忙下了马来,整理了下衣冠,一脸和煦笑容地迎了上去。 “下官宁北军主将秦牧玄,见过燕山关守将大人。” 秦牧玄给几人郑重的行了个军礼。 “秦将军。” 几人也是给秦牧玄回了一礼。 “本将是燕山关守将卢华,秦将军,同为军中之人就不必多礼了。” 领头的中年将官微笑着迎上了秦牧玄。 “秦将军啊,你的功绩在军中多有流传,本将也是佩服得紧。你回京面圣期限已近,本将就不耽误你的行程,请满饮此酒,全当本将与你送行,祝你一路顺风,步步高升。” 说罢身旁亲兵端着几杯酒水过来,卢将军和几位将校一人端起一杯。秦牧玄也端起了一杯。 “请!” 秦牧玄举杯示意。 “请!” 众将一起举杯。 秦牧玄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谢卢将军送行,下官告辞了。” 秦牧玄言行甚是豪迈,尽显军人本色。 卢将军也是满眼的欣赏之意,抱拳与秦牧玄告别。 “恭送秦将军。” 周围一众守军齐声送别秦牧玄。 秦牧玄翻身上马,对着众人抱拳一礼,策马赶上了车队,前方路途一马平川,再无险要关隘,自此车队正式进入梁国的繁华内地。 车队行至申时,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来越多,挑担的行商小贩,推车的菜农,骑马的仕子,坐轿的官员,越是靠近州城官道上越是热闹。 无数人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支车队,敬畏地看向车队前方的秦字大旗。 前方地平线之上,可见一巨大城郭横亘在大地上,远远看去,比随州州城还要大上不少。不愧是内地大洲的州城。 “小姐,小姐,快看,那个城好大啊。” 小秋拉着丛迩君到窗边远望夕阳笼罩下的渔阳城。 夕阳的余晖把巨大的渔阳城染成了一片金色,宛如横卧在大地上的金龙。 “看啊,小姐,好漂亮啊。” 小秋探出脑袋指着远处的城市大呼小叫,丛迩君则是淡定地举目远望。 美人看景,人看美人。 周围路过的官员仕子无不被车里的美人所吸引,个个痴傻地驻足张望,只为目睹一眼马车里,那宛如仙子下凡的绝世美人。 “哎~哎,老爷呀,你别总挡着窗口,好不好?知道你高大英俊,可我和小姐这会儿想看景色,小姐你瞧,这渔阳城多热闹啊!” 车队行至渔阳城城门处,城门官按惯例进行了盘查,待验看公文无误后,便允许车队进城了。 “请将军等下!” 一名一身黑衣黑甲的武官拦住了秦牧玄的去路。 “敢问,您是宁北军的秦牧玄秦将军吗?” 来人问向骑在马上的秦牧玄。 “本将是秦牧玄,阁下是哪位?为何拦我去路?” 秦牧玄勒马看向来人。 “本官乃渔阳城夜影司千户余怀瑾,在此恭迎将军大驾多时了,本官给将军引见一人,请将军稍等。” 说罢对着旁边一小兵挥了挥手,那小兵会意,一路小跑着进了城门边的城卫司。 正当秦牧玄疑惑之时。 “玄儿——” 那是深入灵魂的熟悉声音自城卫司大门方向传来。 第120章 团聚 简单唤出的两个字就如同落入水中的一滴水,融入灵魂深处,激荡出无数的记忆的涟漪,秦牧玄眼眶渐红,泪水在其中翻涌。 秦牧玄慌忙翻身下马,几步跑向了城卫司大门。 在那里站着一个妇人,那是个穿着朴素,面容慈祥的妇人。 “娘,孩儿回来了。” 秦牧玄跑到妇人面前,跪倒就磕了个头。 “玄儿,玄儿,快起来,好好让娘看看。” 秦牧玄起身,俯下身,秦氏疼爱地抚摸着秦牧玄的面颊。 “玄儿,真的是我的玄儿......回来了,回来就好。” 儿子出征,为娘的不求儿子沙场建功,光耀门楣,只求儿子能全须全影地回家团圆。 “玄儿啊,你长高了,也更壮实了,真像你爹年轻时候的样子啊。” 秦氏抚摸着秦牧玄的脸庞,仿佛触到了往昔的回忆,眼里泛起泪光。 “秦姨,迩君见过秦姨。” 丛迩君此时也是带着小秋走到了近前,她对着秦母微微行了一个万福,小秋也跟着乖巧地施了一礼。 “.......囡囡!你这丫头——怎么会在这里?”秦氏赶紧用袖拭了泪,惊喜地说道,“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丛越总算是能安息了。” 可一提到丛迩君的父亲,秦母又是老泪纵横,丛迩君见状从腰间掏出帕子为老人拭泪,忽的鼻间酸楚,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看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一说话,就把咱囡囡弄哭了。” 一时间这路边,一队人马看着这一老一少为彼此擦着眼泪。 “如今这是好事啊,咱都不哭,天可怜见呐!” 如今丛迩君竟然奇迹般的跟着自己儿子回来了,秦氏不禁双手合十,拜谢满天神佛的保佑。 “囡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没受伤吧?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啊?” 秦氏拉过了丛迩君仔细打量,宝贝的嘘寒问暖。 丛迩君的父亲,丛越是秦牧玄父亲的至交好友,两家乃通家之好,更是儿女亲家。秦氏自幼看着丛迩君长大,一直是把丛迩君当做女儿般照顾,见到丛迩君能平安回来,自是宝贝的不行。 “秦姨,我没事,是秦哥儿把我救出来的,那些人没欺负我。” 丛迩君看向一旁的秦牧玄,轻声对秦母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母看着美丽大方的丛迩君,越看越满意。 “娘,说来话长,待会儿,儿子给您细细道来。” 秦牧玄兴奋的像个孩子,在母亲身边一顿显摆。 “儿子我现在可是将军了,宁北军的将军,连军名也是圣上亲赐的。孩儿此次就带着娘一起去京城。” “知道啦,我儿有出息,当上了大将军。你看把你能的,你爹是怎么教你的,要低调,今后不管这官做得多大都要牢记你爹的话。” 秦母嘴上说得严厉,实则宠溺地拉过了秦牧玄的大手,放在丛迩君的小手上。 丛迩君羞赧得垂了头,面色潮红。 “咱们一家人能团圆比什么都重要,玄儿以后要好好对囡囡啊,这丫头现下没了爹,你那爹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咱这个家可都全靠你啦。” 说着,秦母又是潸然泪下。 “娘,别伤心了,走,跟着儿子,儿子带您去京城享福去。” 秦牧玄拉着母亲和丛迩君,三人这才一起回到车队。 萧羽墨早已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抱着剑站在马车的一侧,那双冷峻的眸子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哼~~~这个秦魔王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哼~~真能装,耶~~~~”萧羽墨偷偷地对着秦牧玄吐了吐舌头,又将拇指允入唇中。 安排母亲和丛迩君上了马车,秦牧玄转身走向站在城门口的余怀瑾。 “余千户,下官多谢您帮我找到母亲。今日下官做东,请余千户及夜影司诸位兄弟到这渔阳城最好的酒楼吃酒。待下官回京面圣后对余千户的大恩也定有重谢。” 秦牧玄抱拳对着余怀瑾恭敬一礼。 “秦将军客气了,”余怀瑾也是回了一礼说道,“不瞒秦将军,照顾令堂也是我夜影司上层的命令。自打大渝村出事后,本千户就接到上峰命令,不惜代价全力寻找令堂下落。还好,前日有人给我夜影司留信说令堂以安全抵达渔阳城,让我这两日在这里等候将军大驾。” “哦~~还有这事儿,余千户可知是何人救了下官的母亲,又是何人留的信?” 秦牧玄心中甚是疑惑,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先是有神秘人在生死关头救下了母亲,后有人给州城夜影司首领留信告知母亲下落,并在此等候自己。最关键的是,这堂堂州城夜影司千户竟然真的按部就班地完全遵照信中所说的去做了。 “秦将军,有些事乃我夜影司机密,恕本官不能相告,但留信乃我夜影司的最高密信,信上有我夜影司密押,本官定当全力配合,此乃分内之事。将军自不必客气。” 余怀瑾抱拳微笑着说道。 “......夜影司最高密信!那会是什么人所为,嗯.....待会要问问母亲关于那些神秘人的事情。” 秦牧玄打定主意,于是说道。 “还是要多谢余千户大恩了,下官先去官驿安排家眷,晚上下官定一桌酒席请余千户赏光,余千户切勿推辞。” 秦牧玄语气诚恳,礼数周全。余怀瑾盛情难却,也不再推辞,便答应了秦牧玄的邀请。 秦牧玄和余千户道别,回到车队,在城卫司小吏的引领下去了城中官驿。 天灰蒙蒙的,那恼人的连绵冷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在潮湿的官道上,一大队骑兵在高速地奔驰着。 “姐姐,再往前就到祁州了,距离江都不过六十里,一个多时辰后就可抵达,现下是否可以动手了?” 凝络骑在马上,对着一旁同样策马奔行的墨欣兰说道。 墨欣兰默不作声,只是策马赶路,心事锁在眉宇之间。 越是靠近江都,越是感到心慌,墨欣兰总是觉得这次的计划会出现变数,而且是那种会危及到她性命的变数。 作为整个计划的制定者,她深知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计划还存在着一个致命漏洞,那便是传递信息的时间差。 按理说,她已将影响时间差的各种因素都考虑得十分周全了,这包括北凉与梁国的反应,甚至那几个王叔也都考虑了进去。但天亦有变数,更何况是人呢。 “希望一切顺利吧,希望北凉那边千万别出事,希望没人能识破我的计划。” 墨欣兰策马急奔,看着延伸至远处的官道,面上难掩忧色。 第121章 箭在弦上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洗刷着浔阳卫城那长满斑驳青苔的城墙,这里梁国距离景国边境最近的城寨,白日里天气晴好之时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景国泗陵城的轮廓。 “报~大将军,接到京中飞鹰传书,请大将军过目。” 一个亲兵小跑着冲进了浔阳卫城将军府正堂。 “哦~~飞鹰传书!快拿过来。” 大将军知道飞鹰传书那意味着什么,那是远在京中的皇帝陛下与他这个边塞大将直接联系的特殊渠道,若不是危急事态是绝不会启用的,这一定是出大事了。 大将军郑重地接过亲兵呈上的小卷轴。 舒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大将军展开了那卷轴逐行细看。 越看越是心惊,越看神情越是凝重。 “快,去通知各营各军主官半个时辰后来此处开军议,快马通知江夏水寨,让澜沧水军主官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来这里,军情紧急,延误军情者,军法从事。” 拧眉思索了片刻后,大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 亲兵得令后,见大将军脸色阴沉,便知晓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慌忙跑出了将军府正堂去传令了。 大将军站在屋檐下,望着几日都不曾停息的连绵细雨,长长地叹了口气,紧皱着眉头回到了正堂之中。 定海驿馆之中。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赶路了,姐姐啊,前面就是江都了。” “是啊,近在咫尺了呢。”墨欣兰坐于窗边,目光仿佛想要透过这漆黑的夜,穿过细细的雨丝眺望到江都,多日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我的腰啊……快断了。” 女皇手里端着暖暖的红茶,回眸看向凝络,此刻她正抱着几个枕头在床上来回翻滚抱怨着。 “姐姐,这样你能随时掌控住局势,放心吧,今夜也可好生地睡会儿了。” “今夜吗?今夜难免会动刀兵,行杀伐,也必有牺牲……这又将是漫长的不眠之夜。”女皇朝杯中呵着气,心中呢喃道。 望着杯盏中袅袅升起的水雾,闻着着空气中弥漫的茶香,女皇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朕,墨欣兰,墨氏新一代的掌舵人,只要一切顺利,明日天亮之时,便是朕手握大权之日,朕也将彻底地掌控这个偌大的国家,超越墨氏历代先祖的功绩。 “陛下,青雁姑娘请求觐见。” 门外传来了内侍尖细的声音。 “让她进来。” “是。陛下。” “陛下。”不多时,青雁来到门前。 “进来说话吧。” 青雁轻轻推门而入,门外内侍接着把门缓缓合上了。 “陛下的命令已经传达给了周将军,安塞军和静塞军今夜会按陛下的计策行事。” 青雁见到女皇,单膝跪地禀报道。 “很好,辛苦你了,下去吧。” “陛下,还有一事,周将军托我向陛下禀报。”青雁继续禀告道。 “还有什么情况,说吧。”女皇惬意地呷了口茶。 “周将军说,哨船来报,今申时梁军水寨异常繁忙,澜沧水军几乎派出了他们所有的哨船,这种情况此前未曾有过。泗陵城禀告,炽翎军也有异动,似乎有向水寨移动的趋势,汉王已经调动了所有守江兵力。 “现下江都城内兵力极度空虚,周将军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问陛下是否考虑提前动手。” 女皇听完青雁的报告,微闭双目,陷入了沉思,在这漫长的寂静中,只有杯盖轻触杯沿的脆响。 青雁不敢挪动身子,只好维持跪地的姿势,垂首不动。 女皇蓦然睁开了眼睛,滚烫的茶水洒到了手上,女皇鼻间轻哼一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由于这几日车马劳顿,昼夜奔波,猛地站起使女皇忍都没来得及忍,下意识地扶住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扶住桌案稳住身形。 “陛下!” 青雁慌忙要上前去扶,女皇已经被一旁的凝络扶稳了。 “陛下,你这腰定是散架了吧,万万小心,好生歇息,有事慢慢说。” 女皇没有理会凝络,着急地对着青雁吩咐道。 “青雁啊,你立刻去通知周大将军,告诉他,计划有变,让他立刻抓捕汉王,能抓活的最好,如若不然当场格杀。一定要快,快去。” 青雁见女皇面色焦急,顷刻就跑出了房间,下了楼骑上战马,冒着风雨就冲出了驿站。 听到马蹄声急速远去,女皇这才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凝络一边给女皇捏着肩膀,一边安抚着急躁的女皇。 “汉王既不知姐姐如今在他的地盘之上,此刻这江都又空虚,计划岂不更加顺利吗?” “络络,你有所不知,我最怕的事情有可能要发生了,恐怕这梁国有人识破咱们的计策,先动手了。” “怎么可能?” “我也希望是猜错了。络络你仔细想想,北凉那边的军报什么时候传过来的。” 凝络偏头细想片刻,开口道。 “明天应该能到了。” “明天嘛。这也太巧了吧。”女皇神情凝重,眉宇间积满了忧虑,“不行,不能等了。朱总管。” “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 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圆月,赵钦若有所思。 “差不多该是明天吧,预计的时间要到了,也不知朕的密信送到了没有?” 赵钦希望密信早些安全送到,这样炽翎军和澜沧水军能抢在景国女皇对汉王动手前进攻,一举打乱景国的削藩企图。 但是如果密信没能及时送到,景国成功削藩的话。那就纯属天意了,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愿意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坦然接受这天意的安排。 “陛下,天晚了,您不能总待在外面,赶紧回御书房吧。” 身旁魏总管为赵钦披好了大氅,小声提醒赵钦道。 魏总管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二人向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半个时辰后。 景国江都城,要不是这会儿雨渐渐大了,城中此时会十分热闹的。而现在,城里除了几处娱乐场所还在继续营业外,其它店铺都已打烊歇业了。路上的行人也是不多,街上只隐约飘荡着花船上歌女的琴音与浅唱。 江都城的城门紧闭,守城兵卒大多都集中到了城楼或望台处避雨。这么糟糕的天气,要是在外面淋了一的夜雨,铁打的身体也要病倒的。 城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122章 痛与苦 “城下何人,这么大雨还来城里作甚,不晓得现下是关城门的时辰吗?” 城楼上的守备军伸着脑袋看向城下,借着城门附近点燃的几个石灯,能勉强地看到城下来的五六骑骑士。 “本将是静塞军指挥使廖忠,有紧急军务要和汉王殿下商量,这是腰牌,验看过后赶紧开门。” 领头的骑士冲着城头喊道。 城上放下一个篮子,打头的骑士把腰牌放进篮子里,篮子又缓缓地提了上去。 不一会儿,巨大的城门后传来落闩的声响,伴随卡拉卡拉的闷响,城门闪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兵士跑了出来,城门随后又再次关上了。那兵士把腰牌恭敬地递给了打头的骑士,仔细打量着骑士的面容。 “哼~~还够机灵的,认得本将吗?” 打头骑士喉间冷哼了一声。 “认得,认得,廖将军勿怪,王爷军纪严明,不确认下,小的哪敢开门啊。”小兵陪着笑说道。 而后小兵拿着火把,对着城上摇晃了三圈。 “卡拉拉”一阵响动,江都城的大门打开了。 那小兵殷勤地引着那几名骑士走进江都城门。 他们有注意到,黑暗中,一群红衣人偷偷地摸到了城门边。 .......片刻之后。 “廖忠,你想造反吗?” 城门守将看着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几名亲卫厉声质问廖忠道。 “造反?本将哪敢啊,本将可没你家王爷的胆色,要造反的是你家王爷吧。” 廖忠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卷轴,展开了放到那守将面前。 “仔细看好,这可是圣旨,汉王早有反义,幸被赤衣卫提早发现,陛下就是命本将前来抓捕汉王的。陛下乃仁慈之君,不忍看江都将士们受苦。你要是识相的话,带着我静塞军的精锐去控制各个城门最后再去王府,沿途打发掉那些巡逻队,让我们兵不血刃地占领王府,缉拿住汉王也可算你一功,如何,考虑下吧。” 城门守将低头不语。 “你的家人想必也在城中,你也不想我静塞军在城里动刀动枪吧。” 廖忠继续对那城门守将说道。 ......... “好吧,我干......” 好一会,城门守将终于妥协了 “哎~~这就对啦,走,现在就在前面带路,别耍花招,城门已开,静塞军的弟兄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 那名城门守将低着头,认命般的带着一众红衣人下了城楼。 今夜的江都依旧平静,很多百姓都已进入了梦乡,他们想不到,仅仅一夜,这江都城就要变了天。 安静的街道上,小钱牵着马,秦牧玄坐端居马上,哼着小曲。 此刻他的心情极好,意外的找到了母亲,还在答谢余千户的酒宴上得知了陈太守认罪自首的消息,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大敌算是除去了,虽然陈太守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秦牧玄多少有些不爽,但管他呢,自己就是个将军,就不该管这些事,仇人完蛋也就行了,其他事还是让刑部的人去头疼吧。 明天启程回乡,带着丛迩君祭拜丛叔,和乡亲们道个别,带着母亲一起到京城去享福。 秦牧玄越想越开心,这小曲哼着与小钱一起回到了官驿。 渔阳城的官驿不愧是州城官驿,不仅占地比临水镇的大了好几倍,连建筑也豪华了许多,那房间自不必说,驿丞说他们官驿的豪华程度比城里最好的客栈也是不遑多让的。 秦牧玄一走进自己房间,就看到房间中桌子边坐着三个人。 “母亲,迩君,你们怎么在我这里?” “秦哥哥~~你回来啦。” 丛迩君见秦牧玄进屋,就起身迎上前,帮秦牧玄解下大氅,交给小秋挂上了衣架,动作自然大方,就如同小妻子迎接丈夫归家一般。 这可把秦牧玄整不懂了,这....这究竟演的哪出啊? “玄儿,回来啦,快来坐下,和囡囡好好说说话,我们娘俩都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秦牧玄频繁眨眼,坐到了桌边。 “玄儿啊,酒宴上喝了不少酒吧,来,喝杯醒酒汤,这可是囡囡亲自给你煮的,还给你熬了暖胃的粥呢,就等你回来了。” 丛迩君在一旁打开粥盅,用汤勺给秦牧玄盛出了一小碗醒酒汤,递给了秦牧玄。 “现在当官啦,出去应酬那是难免的,但也要注意身体才行。喝吧,喝些醒酒汤再喝些粥暖暖。” 秦母看着儿子喝汤,笑眯眯的,欣喜得很。 丛迩君坐在了桌边双手托着腮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秦牧玄,满眼都是甜蜜。 “玄儿,囡囡,你们聊。我先回房休息喽,老喽,人一晚点就乏的要命。” 秦母看到二人气氛融洽,含着笑起身要回房去了。 “秦姨~~我送你回去。” 丛迩君也起身欲送秦母回房。 “小姐,秋儿来送老夫人回去,你和老爷好好聊。” “老夫人,秋儿送你回去。” 小秋凑到秦母身边扶着秦母的胳膊,还对丛迩君眨了眨眼。 “小秋真乖。走,咱们回去。” 秦母慈爱摸了摸小秋的小脑袋,两人一起出了秦牧玄房间,小秋还体贴的把房门合上了。 “秦哥儿~~赶快喝,莫要凉了。” 丛迩君看向端着碗有些傻愣的秦牧玄,羞赧地说道。 “这气氛好暧昧啊,怎么感觉像入了洞房似的。兄弟,不是我不义气啊,这考验谁能顶得住。” 秦牧玄脑海里开始了天人交战,这送到嘴边的肉是吃呢还是吃呢? 秦牧玄两口就把一小碗醒酒汤倒进了肚子里,哎呦~~这玩意是真的难喝。迩君那么好的手艺也不能把这个做的好喝一点。 看着秦牧玄皱着眉捏着鼻子把醒酒汤灌了进去,捂着小嘴笑了起来。 “秦哥哥~~还和以前一样,吃不得苦。” 说罢,就从腰间掏出个小帕子,凑近了给秦牧玄擦了擦嘴,眼中竟含了些泪水。 “迩君,你怎么哭了?” 真好闻呐,秦牧玄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脸庞,有些迷醉了。转而又看到那含泪的眉眼,疑惑地问道。 “没事儿,秦哥哥~~迩君是想起儿时的一些事,那时爹爹还在,一时有些伤感......”丛迩君擦拭着眼泪。 “没事了,不提这些了。” 丛迩君破涕为笑。 秦牧玄怜爱地轻握丛迩君的手。 “迩君,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的。” 丛迩君小脸红红的,抽回了手,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粥盅,给秦牧玄盛了一小碗粥。 “秦哥哥~~喝点莲子粥暖暖身,我放了糖霜,一点也不苦。” 丛迩君把粥碗递给了秦牧玄。 秦牧玄接过粥,用小勺盛了一口,放进嘴里。 “嗯~~”秦牧玄舒服的呻吟出声。 真是又软又糯,甜甜的,还带着莲子的清香。丛迩君的手艺真是......太赞了。 “秦哥哥~~好喝吗?” “嗯~~~好喝,嗯~~” 秦牧玄一勺接一勺的把碗里的粥给喝了个精光。 丛迩君坐在一旁看着狼吞虎咽的秦牧玄有些出神。 “迩君~~迩君。” 秦牧玄喝了两碗,看向了丛迩君,发现她有些发呆,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 “迩君,你又在想以前的事啦。” 丛迩君回过神,擦了擦有些微红眼睛。 “没事,秦哥哥~~我先回去了。我有些乏了,明早在来找你。” 说完起身就要回去。 “我送你回去。” 秦牧玄起身要送丛迩君。 “秦哥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不用送我,我就在隔壁房间,我先回去了。” “好吧,你好生休息,明天回乡咱们一起祭拜你父亲。” “好的,一切听秦哥儿的。” 说完就出了房间,还把房门帮秦牧玄关好了。 “哎~~这丫头,太多愁善感了,刚才多好的气氛啊~~~可惜了。”秦牧玄心中有些惋惜。 出了门,丛迩君再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迩君啊,看我挖到了啥?” “药草吗?不认识?” “是葛根,能卖钱哒。” “迩君要不要尝尝。” “不要,药都是苦的。” “苦的怕啥,我就不怕,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算啥。” 少年说着竟一口咬下了一小块,大口咀嚼起来。 “呀~~该会有毒吧。” “怎么会,丛叔看过了,绝对是葛根,看吧,一点都不苦。迩君你尝尝。” “哦~~~~苦死啦,秦哥儿骗人。” 少男少女在院子里嬉闹成了一团。 第123章 以身犯险 “廖忠,你静塞军好大的大的胆子,居然敢包围王府,我劝尔等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一名王府军将站在花园月亮门处用刀指着廖忠厉声喝道。他的身后站满了王府侍卫。 “哼~~~小小王府侍卫头领,也配跟本将说话,叫你家王爷出来接旨,别心存侥幸了,自以为能为汉王争取时间从王府密道逃出去呐,城西密道口已经被我们封住了。江都城四门都被我静塞军控制了,连南城水门也被封闭了,你们逃不出去的。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且饶你们不死。” 那名王府侍卫头领给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名侍卫慢慢退到了花园里。 “我那好侄女真是好手段啊,居然趁这个时候对她这个叔叔下手。” 月亮门里传出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王爷!” “属下无能,没能护住王府,让这群贼子闯了进来,请王爷责罚。” 那名侍卫头领见来人是汉王,恭敬地跪地请罪道。 “无碍,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汉王身穿王袍,常年领兵所积攒的威严霸气显露无遗。 廖忠所带领的静塞军也是百战精锐,根本不为所动,慢慢向两边分散,隐隐有一声令下,就上前活捉汉王的架势。 “廖忠,圣旨拿给本王,倒要看看侄女给本王安排了怎样的罪名。” 汉王背着手看向领头的廖忠,眼神里透着犀利。 “王爷,那是陛下,别一口侄女两口侄女的,记住,您虽为汉王,但也是陛下的臣子,别自诩长辈就可逾越君臣之礼。” 说罢,廖忠挥了挥手,他身后一个将官双手呈上一个朱漆木盒,廖忠郑重地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炽黄卷轴来。 “王爷,请您过目。” 廖忠双手托着卷轴呈到了汉王面前。 汉王接过卷轴,斜目扫了一眼面前的一众凶神恶煞的静塞军,随即轻哼一声,展开了卷轴,身旁的侍卫拿起宫灯为汉王照明。 “汉王殿下,看好了,陛下、宰相、宗人府,枢密院都有签章在此,本将可伪造不了,这可是真真的圣旨。” 汉王合上卷轴,递还给了廖忠。 “好侄女啊,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谋反!削王!好啊~~” 汉王说完转身就走回院子里。 “让你们的陛下来跟本王谈,你廖忠没这个资格。本王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廖忠,你若来硬的,就准备好接下杀害皇室宗亲的罪名吧。” 临进月亮门时汉王留下了这么句话。 廖忠想了想,叫一名亲兵过来,给他小声吩咐了几句,那名亲兵就小跑着离开了。 随后廖忠也转身离开了,双方依旧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持续几天不曾停歇的秋雨,这会儿也算是放晴了片刻。一队骑士经过半个多时辰的狂奔,终于抵达了安塞军大营。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头发胡子都有些花白的周大将军在护卫的引领下,到营门处迎接突然到达的景国女皇墨欣兰。 “周大将军速速请起,老将军为国操劳一生,以后朕许你见朕可不行跪礼。” 墨欣兰面上柔和,连忙扶起老将军,并允其见天子可不拜。 “谢陛下体谅老臣。” 周大将军也是干脆地谢恩了。他的身体的确已大不如从前,风湿长年困扰着这个年迈的老将,如今跪下去,没人搀扶的话,老半天才能爬起来。如果那样觐见天子的话,也是不成体统的。 “陛下怎么亲临此处?您的命令青雁已经带给老臣了,静塞军早已出发去了江都,此刻想来,应该已经行动了。以廖忠将军的沉稳,事情定然不会有差池。” 周老将军起身后,忙向女皇禀告道。 “朕实在放心不下,此刻北面梁军有所异动,恐梁国早有人识破朕的计划,欲要先动兵以乱我阵脚,进而阻我景国削藩大计。” 识破了景国计划嘛,难道真有此事?周大将军纵横军武一生,但倘若这个时候梁国对景国不惜一切全力进攻的话,景国此处将会全线告急,自然再不可不惜内乱去削藩了。 一旦汉王有所警觉,那手握边军的汉王定会成为景国心腹大患。梁国借此进行挑拨,景国必生内乱。现下形势危难,时间急迫。 “老臣立刻派出安塞军所有精锐,控制住江都,天泉两镇边军,只要这两镇不出问题,另外两镇接到消息也要明后两日了,那时陛下大势已成,量他们也不敢造次。也可现在就那两镇发出军令,令其所部全力准备阻击梁国有可能的进攻。使其部暂时过不上江都这边的变化。” 周大将军当即做出了决定,不愧是沙场宿将,审时度势的能力不是一般将领可比。姜越老越辣。 “大将军所言极是,正因如此,朕才会带上全部仪仗亲自前来。有朕亲自现身,两镇兵士才可不随主将生出叛乱之意。此为两全之策。” 女皇说完,便退下了外面罩着的大氅,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绣金龙袍来,侍立一旁的凝络,从内侍手里接过了紫金游龙冠给女皇戴好。 “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围一众安塞军军士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此时的墨欣兰一扫前几日奔波的狼狈,眼神熠熠生辉,气质光华照人,威仪力压四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派天下王者的气度,令周围人不敢直视。 这种皇家气度真不是谁都能学的来的,换上龙袍的那一刻,没人会怀疑这个年轻的绝美少女就是景国的当今天子。 这是生来就做皇帝的王者气度。周大将军虎目含泪,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所发誓追随的那个墨家王者,那个把重任托付给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景胜帝。 “陛下,不可亲身试险啊,制住这两镇兵马的本事,老臣还是有的,有我精锐的安塞军在,谁都不敢有异心。陛下自可在我营中等待好消息。” 周大将军颤身抱拳又要跪下,极力劝阻道。 “老将军.....快快起来,朕....朕不是鲁莽之人,有把握能镇住那两镇兵士,有朕的威慑,他们定然不敢公然抗命,如此,那些心向汉王的官佐亦无可奈何,此乃万全之策,再此危机时刻才可快速稳定军心,削藩大计可成。” “可是...陛下。” 周大将军喉间缓缓滚动,涩滞地力劝道,这可是景国皇帝啊,要冒着如此风险是万万使不得的。 “老将军,莫要再劝了,朕,心意已决。何况时间不等人,梁国那边若有此心,天亮之后必然全力来攻,到那时,如若两镇兵士还没压服,恐生变乱,那我景国则危矣。” 墨欣兰目光坚定看向这须发皆白的老将,表示自己为了景国社稷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周大将军目光闪烁,他曾见过此时的这双目光,睿智自女皇眉宇间重现。 如今形势已容不得有半点的差池,女皇方才的那番肺腑之言确实为这危机时刻带来曙光。周大将军沉默半刻后,抱拳应是道。 “老臣,谨遵圣谕。” 第124章 拼死佯攻 安塞军大营一时热闹起来。 周大将军令人为女皇奉茶,自己则亲手写了两道军令。 帐中安静,烛火昏黄,墨欣兰展开周大将军身旁刚拟好的一道军令,用指腹展平折角,垂眸逐句看了一遍。 周大将军陈述了梁军有所异动的军情,分别命令天冲和驻扎泗陵的两镇全力防守梁军有可能的进攻,并等待援军与辎重到来。 另一方面命令安塞军最精锐的重骑兵部队进入紧急预备状态,所有骑士整军备武,所有马匹加喂夜草。 “待整备完毕后,就随陛下的御驾,沿天都江一路北上,前往天泉,江都两镇驻防之地,控制两镇,以防在汉王被控制之时发生叛乱之事。” 周大将军将两道军令再次确认无误后,小心卷好。 “老臣还为陛下准备了一支精锐的重步兵部队,以保周全。” 墨欣兰捧茶轻抿了一口,偏头聆听周大将军接着说道。 “重步兵跟在重骑兵后面,等陛下控制了天泉卫后,留下来震慑之用,以防事有反复啊。这样陛下便可带着重骑兵放心地北上江都了。” “老将军真是心思缜密,朕着实佩服。可是,”墨欣兰放下手中杯盏,面上神情满是担忧,开口道,“这样一来,老将军这里可就着实空虚了。老将军乃军中柱石,万不可有丝毫闪失,中军的安全也是至关重要的。” 墨欣兰盯着桌案上的烛火凝视须臾,说:“这样吧,朕把凝络留在老将军身边,她的武力将军是知晓的。有她在身边护着,老将军定然不会出事。” “等等,陛下啊,这可使不得!” 周大将军起身说道:“老臣之所以敢让陛下冒险前去江都,也是考虑到有凝络在陛下身边护卫” 周大将军抱拳谢过女皇的关心。 “真不用担心老臣,只要四镇不公然造反,老臣此处真无大碍,况且老臣中军所在之地,恰好处在天都江转弯之地,梁军是不可能在此处进攻的。还请陛下宽心呐。” 短暂的思考后,墨欣兰颔首看向周大将军。 两队快马携带着军令冲出了中军大营,不顾夜行危险,一路向东前往传令。 没过多久,中军军号长鸣,代表着重骑兵与重步兵都已整备完毕,准备出发。 “刘将军,陛下就交给你了,景国的未来也就交付于你手中,要好生保护陛下啊,事有不谐定要带着陛下退回中军或者退至志宁堡等待援军。一切都要以陛下安全为要,明白吗?” 周大将军一再嘱咐重骑兵地指挥使刘将军。 “大将军,只要我刘晖还有一口气,定会护佑陛下周全的。放心吧。” 刘将军郑重地给周大将军敬了个军礼。 “胡话,你也要活着,只有你活着才能护卫陛下,记住,见势不好,以陛下安全为第一位,懂了吗。” “是,大将军,末将明白了。”刘将军大声回应。 “哎呀~~~大将军放宽心,还有我呢,若有危险扛着姐姐跑路的功夫还是有的,您老就别在这里絮絮叨叨个没完,时间不早了呢,赶紧出发吧。” 一旁的凝络撅着小嘴说道,好像所有人都忘记还有她这个大高手的存在。 “行~~知道你丫头厉害,你姐姐就靠你啦,现在就嫌我们这些老家伙唠叨啦,小心我回头给你师傅告一状,看他不打烂你的屁股。” 周大将军故作生气地说道。 “哎呦~~什么屁股不屁股的,络络也是大姑娘了,多羞人啊。” 小丫头羞得只往墨欣兰身后缩。 “哈哈哈~~~你丫头就是嫁人啦,在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前也是黄毛丫头。” 周大将军开怀地笑了。 “老将军,保重,朕这就出发啦。” 墨欣兰学着男子的样子给老将军郑重地行了个礼,套上大氅,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万望保重。” 墨欣兰拨马前行。 “全体,上马。” 刘将军对着身后黑压压的一众重甲骑兵大声喊道。 “哗啦”一阵甲页碰撞声后,所有重骑兵全上了马,在刘将军的带领下开始往营门处行进。 “望陛下保重,景国万盛,天佑我景国。” 望着渐渐走远的那个身影,周大将军大声呼喊道。 “望陛下保重,景国万盛,天佑我景国。” 整个军营都跟着齐声呐喊起来。 “先帝啊,老臣知您不喜这个孙女,但她到底是您的嫡亲孙女,墨氏血脉,老臣观她有您的影子,气势像极了您。她会是一个伟大的女皇的,请您在天之灵保佑陛下,保佑景国。” 想到这里,老将军艰难地跪于地上,朝着北方郑重地拜了三拜。 北方天穹之上,紫微帝星熠熠生辉。 “杀!~~~~” 一阵海啸般的喊杀声过后,数不清的黑衣黑甲军士持着武器,扛着云梯,顶着盾牌冲向了泗陵城城墙。 出乎周大将军和女皇预料的是,此刻梁国炽翎军早已在澜沧水军的配合下,趁着夜色偷偷摸过了凌水——这个天都江的小支流,成功把大批人马运过了河,开始了不要命般的攻城战。 “娘的,哨兵真该拉去砍了,这么多人渡过河都没发觉。” 泗陵卫指挥使站在泗陵城头看着城下数不尽的火把,气的跳脚大骂。 “全体注意,准备火油滚木,不能让一个梁国杂碎上到城头。” “民夫都快着点,敌军上来了,城破了谁也别想活。” 城头之上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借着夜幕的掩护,梁军率先冲到了泗陵城城下,一大排的云梯带着抓钩挂到了城墙上,城上城下一时间羽箭如同暴雨一般倾泻了开来。 “妈的,这些梁国杂碎都疯了不成,哪有人夜里攻城的。” “滚木,用滚木。哎呀,别用推杆了,那些云梯带抓钩的。” “火油,快点火油。混蛋,看着点,别烧到自己人啊。” “熬金汁的,快着点,快添柴,加火啊,你以为是你家做饭啊,还慢慢熬,烧热了就往下倒。” 城上混乱不堪,猝不及防的夜袭,所有人都没适应过来在夜间守城。 城下的进攻部队也没好到哪里去,单单冲城时看不清道路摔倒的人就不计其数,被后续的人踩死踩伤的也是数都数不过来。 好不容易冲到了城下,慌乱间爬梯子又是看不清,爬到一半,自己踩空掉落的也比比皆是。 唯一有些优势的倒是梁国弓兵,城头上灯火通明,黑暗中很容易就看清目标,而城上的弓手因为自己周围较亮,反倒看下面一片漆黑,只能大概往下乱射了事。 攻城和守城双方都在夜幕下的厮杀中,混乱中,死伤惨重。 “大将军,对岸开始攻城了,右军先登,已经开始往城头上爬了。” “很好,传令齐将军,不要留手,全力攻城,争取一举拿下泗陵城。” “是,大将军。” 亲兵拿上令旗退出了中军大帐传令去了。 “来人。” “在。” 又一个亲兵应声进帐。 “传令黄将军,派出所有战船,不惜一切代价封锁江面,防止景国水军截断攻城部队后路,令运兵船也一起出击,空船也无妨,务必做出我军要渡江的假象。” “是,大将军。” 那名亲兵拿上令旗骑上快马去水寨传令了。 大将军在亲兵的护卫下走出了大帐,遥望天边那个灯火通明的泗陵城,听着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大将军心中波澜四起。 “陛下啊,老臣按您的吩咐行事了,希望如您所愿,天佑梁国,一统天下。”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这尸山血海之间,梁景两国的年轻士兵疯狂拼杀在了一起。 第125章 黎明火光 天色渐明,今日晴空万里,空中金霞满天。 有早起的江都城百姓惊恐地发现,自己出不了门了,只要打开家门,就会有全副武装的兵丁过来警告,并驱赶回家里,不时有一小队兵士从门前敲着锣走过。此时这些百姓才知道,江都城被安塞军接管了,并且今日全城戒严。 江都城南门外整齐站立着两排红衣银甲的兵士,个个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一队全身披甲连胯下马匹都披着铁叶甲的重骑兵,拱卫着一队穿着华丽的人慢慢行进在江都城里,所过之处,两边站立的兵士无不执戟单膝跪地迎接。 那位穿着绣金龙袍被重重重甲骑士簇拥在其间的正是景国的新任女皇——墨欣兰。 江都城毕竟是汉王的地盘,安塞军虽然控制住了全城,但也难保汉王不会狗急跳墙。 “告诉你家王爷,女皇陛下御驾至此,请他准备出来接驾吧。” 廖忠的亲兵跑到了汉王府,通知还在刀剑对峙的汉王府侍卫头领。 汉王府中门大开,墨欣兰和一众随从仪仗纷纷下马。 女皇站在宽大气派的汉王府大门前,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王府匾额和两边气派的石狮子,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计划数月的削藩大计终于要成功了。 两个小宫女帮女皇整理着装容,女皇陛下要以最威严的姿态下榻汉王府。身后仪仗也把排扇,香炉,玉宝等一应物什准备齐全。 全身披挂的廖忠匆匆忙忙地从汉王府侧门跑出来。 “吾皇万岁。” 廖忠单膝跪地。 “有事禀告吾皇陛下。” “何事?” 墨欣兰面容严肃,说话不紧不慢。 “禀告陛下,汉王执意不肯出来迎接圣驾,非要让陛下去内院见他。” “该死,成何体统。不肯出来就绑出来,哪有天子去见臣子的道理。” 还没等廖忠说完,站在女皇身侧的朱总管就先出言呵斥。 “陛下,听末将说,非是末将办事不利,实在是汉王以性命相逼,末将想来若是汉王有个好歹,有损陛下声名,故而一直没敢硬来,请陛下恕罪。” 廖忠慌忙解释,随即侧目瞥了一眼朱总管心想:“死太监,是那汉王不敬,你吼老子作甚。” “嗯~~起来吧,你做的很好。” 墨欣兰看了一眼廖忠,不咸不淡地说一句。 “朱总管。起驾。” “是,陛下。” “起驾,奏乐。” 身后被临时抓来的王府乐队在两声锣响后开始奏乐了。 女皇在一众仪仗的簇拥下走进了汉王府。 “好侄女,你就是这样来看你叔叔的,皇兄教出了个好女儿啊。” 皇驾来到后花园,只见汉王正斜坐在月亮门前的刚搬来的罗汉床上,好整以暇地喝着玉壶里的酒。见到皇驾至此,也是全然不为所动。还出言讽刺女皇。 汉王此刻衣衫不整,一副放浪形骸的浪子文人做派。 “大胆,面见陛下还敢不敬,还不赶紧跪迎圣驾。” 朱总管见到汉王如此做派,连忙呵斥道。 “狗奴才,你就是我墨家的家奴,有什么资格这样与本王说话。” 汉王怒视朱总管,铁血武人的威势尽显。 “王叔好大的威风,现在连见天子也可以这般作态啦,要不要这个皇帝你来做做。皇爷爷曾夸你懂礼仪,知进退,文武全才。朕看未必吧。” 女皇说话波澜不惊,话里的讽刺意味却显而易见。 “哼~~伶牙俐齿,你皇帝的威仪呢,本王怎么就没感受到,但凡你有一点皇家威仪,本王拜拜你又何妨。” 汉王自己斟上一杯酒,豪迈的一口喝了下去。他用锦帕擦拭嘴角,目光斜睨向墨欣兰,骤然冷声道:“就会耍这些阴司手段,趁着边境告急,把安塞军和静塞军都调到本王这里来,好手段啊。陛下就不怕对面的梁军知晓了趁机进攻,到那时,看你如何是好?” 女皇抬眸不动,也不言语,庭院一时安静。 沉默片刻,汉王忽的长叹一声,说:“哎~~本王尽心竭力固守边关这么些年,保得边关不失,保得边镇一方平安。” 接着汉王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展宽袖。 “看看,这江都城,繁荣不下京城,百姓安居乐业,本王对得起父皇,对得起皇兄......亦对得起我墨氏列祖列宗....哈哈哈~~~怎奈落得如此下场。........本王.....本王” 汉王苦笑道,脸色潮红,血灌瞳仁。 “陛下,汉王有些不对劲儿啊。”凝络小声提醒墨欣兰。 “哈哈哈~~~~好酒,好酒。如此好酒配上牵机毒药,果然滋味更胜以往。哈哈哈~~~” 汉王府侍卫不顾皇帝在此连忙冲过来扶住摇摇晃晃的汉王。 “走水啦,王府走水啦。” 只听汉王身后有人大喊道。 “护驾,护驾。” 朱总管慌忙大喊身后侍卫,带女皇离开王府。 “慌什么,朕还没听汉王叔说完呢。” 女皇丝毫没有慌张,意味深长地看着几近癫狂的汉王。 “有胆识,本王还真小看你啦。........” 汉王嘴角和鼻孔有鲜血流出,他拿锦帕不屑地擦了擦。 “诗韵,孩儿们,等着本王,本王这就来陪你们。” “本打算和家人一起葬身于烈火之中的,但本王是汉王,景胜皇帝亲封的汉王,绝不能成为阶下囚,亦不能死后化为焦炭,那样有损我皇室威仪,本王就算死也要死得体面。死前美酒相伴,死后家人相陪,此生足以。” 汉王拿锦帕的手抽动着,他掩住口鼻,偏头看着女皇,声音闷沉。 “父皇说过,你乃灾星,生而不祥,景国早晚毁于你手,本王就是不服你,没你狠,敢冒这边境失守的风险动手削藩。好啊....本王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景国......” 汉王喉间骤然一紧,呜咽了一声,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嘴里鼻孔里涌出,浸透了锦帕。最终他无力地瘫坐在了罗汉床上,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王爷升天。王爷走好。” 那名侍卫头领跪于地上给汉王送行,随后抽出腰间长刀,一刀插在自己的胸口上,很快无力地瘫倒在地。 周围好几名王府侍卫也都拔出了刀,同样一刀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其余侍卫纷纷解下了自己的武器,跪地叩拜汉王已没了气息的躯体。 “这些侍卫都厚葬了,汉王叔葬于皇陵。” “是,陛下。” “起驾,江都水寨。” “是,陛下” “起驾,奏乐。” 威严的乐曲再次演奏起来,女皇身后是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汉王府。 第126章 罪魁祸首 激浪滚滚的天都江如千军万马般奔腾向东,江面极宽,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水天相接之处。 此时已至巳时,江面无风无雾,能见度极佳。几艘巨大的楼船横亘在江面之上,楼船边围着大大小小的各式战船。 景国女皇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站在望台上了望江面。 隐隐地能看到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几点帆影。 “陛下,从凌晨开始对面水军的哨船和战船频繁入我境内骚扰。我水军和他们已对上两次,好在都被我军击退。他们水军没有咱们的船大,其间还出现了大型的运兵船,想来对面的梁军有可能要伺机大举进攻。” 江都水军指挥使将今日军情汇报给一旁的女皇。 “如此绵长的江边防线,能防住梁军在别处上岸吗?” 墨欣兰第一次来到江都天堑,感叹天地造物神奇壮观之余,也担心天都江沿岸无法做到处处设防,从而使梁军有可乘之机。 “陛下请放心,连绵千里的江都泗陵防线,看似很长,但利于大股部队登岸的地方却只有几处,每处都有咱们的重兵布防,其它地方都是采用烟墩哨所的方式,一旦发现有敌军登陆就会发出烟火警讯,周围守军便会迅速来援的。” 女皇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兵士跑上了望台。 “报~~景军大人,烽火台~~~烽火台点燃了。” 兵士气喘吁吁,慌张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吾皇~~万岁,陛下恕罪,军情紧~~~急。” 那名兵士禀告完,接着就给女皇跪下了。 “快起来,朕恕你无罪,军情要紧。” “禀报将军,是泗陵和老虎口两处烽烟。属下已确认了烽烟信号,不会有错,全部是告急的信号。” 指挥使听罢,额头上的汗刷的就冒出了一层。 “泗陵、老虎口,两地出了什么事?” 女皇虽不懂军事,但观二人神色也是明白这两地出事将意味着什么。她表情严肃至极,微微眯眼沉声道。 “陈将军,给朕解释下。” 指挥使用衣袖擦着额上的汗,躬身说:“禀告陛下,传来的烽火信号都是告急,也就是最高级别的危险信号,这也意味着梁军可能对这两地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依将军之见,梁军分别进攻两地,有何意图?” “梁军定是希望我们顾此失彼,一旦突破江防,敌人就可东西对进,进而瓦解整条防线。” 指挥使侧目看了一眼垂眸沉思的女皇,垂首继续说:“不过,还请陛下宽心,我水军能完全压制梁国水军,他们是不可能安然登岸的。” “陈将军的意思是说梁国发起全面进攻了,是吗?” 女皇纤掌微微施力按在木台上,她眺望江面,蓦然抛出一问。 “回陛下,可以这样说。” ...... 女皇沉默了片刻,身体有些摇晃,凝络在她身后偷偷扶住了女皇。 “老虎口,中军,周大将军。算的可真准呐。” 女皇沉吟絮语。 “陛下不必太过担心,老虎口那里水势湍急,不适合大部队登岸。况且天冲卫的防区离此处不远,烽火一起,定会急速驰援,中军大营应该无碍。” 见到女皇面露担忧之色,陈指挥使连忙宽慰道。 “那就好~~” 墨欣兰总算松了口气。 “陈将军,你去布置应对方略去吧,朕想单独待会儿。” 女皇缓了口气,恢复了皇者的威仪。 “是,陛下。” “传令击鼓,聚将,紧急军议。” 陈将军对着亲兵说道。 那名亲兵小跑着下了望台。 “陛下,末将告辞。” 陈将军对墨欣兰行了个军礼,带着一众将官阴沉着脸下了望台。 “络络啊,真够险的,若不是咱们连夜行事,今日恐难拿下汉王了。看来朕是猜对了。” 墨欣兰望着浩瀚的江水呢喃道。 “是啊,姐姐,就差一点,也不知道哪位神人有如此本事能猜出姐姐的意图。” 凝络也是感叹不已。 “天下英雄何其多矣,智慧卓绝之士天下间也是不乏一二,络络啊,发动明月阁全部力量查出这人是谁?” 阳光洒在女皇惊艳天下的脸上,没有一丝温暖,只有冰冷。 “但无论是谁,都要不惜代价地除掉他,此人不能留。” “是,陛下。” 此刻的女皇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老祖宗,北边的情报到了。” 一个小公公跑上了望台,凑到了朱总管身边,递给他一个小卷轴。 朱总管拿着卷轴走到了女皇近前。 “禀告陛下,北凉那边的情报到了,请陛下过目。” 说完就双手呈上了那个小卷轴。 女皇接过卷轴,展开看了过去。 只来回扫了两眼,女皇面容骤然失色,只片刻,她倏然静了下来,而后一声不吭地把卷轴递给了一旁的凝络,自己转过身望向无边的江面出神。 凝络展开卷轴仔细看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又是他,草原恶魔!这是什么?随州城、立川关一天全部失守,......翻越立川山,夜袭随州....他是怎么进去的。厉害啊,北凉军后路被断这能火烧立川关阻挡梁军追击........” 凝络越看越惊心,虽然情报上写的很简要,但凝络深知,其中的每一件事都是这个叫做秦牧玄的将军的神来之笔。 这个秦牧玄有着天人一般的智慧,恶狼一般的狡猾,猛虎一般的凶残,被草原人恐惧的称之为“巫克勒”,意为草原恶魔。情报上就是这样描述这个梁国的新一代将星的。 关键这个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将星,还非常的年轻。 “姐姐~~又是此人,咦,这校尉升官够快的。” “这样的人留不得。” “我已经给紫姐姐传讯了,不知道现在紫姐姐是否动手了。” “希望吧。” 女皇望江兴叹。 一个红衣侍卫跑到了凝络身边。 “提司大人,北边的兄弟飞鹰传书到了。” 凝络接过卷轴的那一瞬,心脏控制不住地猛然一跳。 那卷轴是黑红色的还插着一根彩色羽毛,是个加急传书,是赤衣卫独有的传书方式,只有非常紧急的情况才会使用。 “又是啥事,妈呀,还让不让人活了,今天全是坏消息。” 凝络那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第127章 阁主 凝络抿了抿嘴,挑开了卷轴上的火漆,展开了卷轴。 “镇北军大捷,立川关失守,......” 卷轴上写的情报和从海上传过来的北凉情报内容基本一致。 “拿水过来~~” 红衣侍卫随后去拿了个小水盆上来。 “好了,你下去吧。” “是~~提司大人。” 红衣侍卫退了下去,还把周围的侍女宦官都赶远了。 凝络把卷轴前半部分撕了下来只留下了红色的外皮和一小段没有撕下的空白纸张。 凝络先是从腰后小包里取出了个小瓶来,把卷轴平展在地面上,用小布头蘸着瓶子里倒出的液体轻轻擦拭卷轴的红色外皮,慢慢的,外皮上的液体逐渐风干,卷轴上开始显现出白色的文字出来。 这是赤衣卫独有的隐形墨水写出来的字,是用来传递秘密信息的。 “陈贯一倒台,在家戴罪待查,所有罪状一力承担。暂时没有牵扯出其他人,建议断绝这条线上所有人的联系。” 凝络咬紧下唇,果然又是坏消息。 根据信上的密语提示,还有最后一处隐藏信息。 凝络撕下那一段无字的空白纸张,在水盆里浸泡了一下,等了片刻后,她又从小包里掏出了个小瓶,从瓶子里倒出了一些细小的银色粉末轻轻地撒在那张浸湿的纸张上,一些略微凸起的银色小字徐徐在纸张上神奇显现出来。 “根据内线消息判断,此次梁国南侵为佯攻,没有发现后续军队调动。黑鹰传来消息,皇帝在接到北面镇北军秘密传讯后表现异常,踌躇良久写下密信,用飞鹰给南部边军传讯,具体内容不详。” 看到这里,凝络闭眸松了口气,总算是收到好消息了。佯攻!还好,太好了! “陛下~~,这是从北面京城传来的消息。” 凝络将几份消息整理好,呈给了还在怔怔眺望江面的女皇。 女皇接过几份消息,仔细地翻阅起来。 半晌后,女皇把几份消息都给了凝络。 “收好,存档。接下来尽量多收集相关的情报,但黑鹰传书这条渠道定要谨慎些,千万不要出纰漏。” “是~~陛下。” “络络,无论对于你先前的传书,紫阁主是否对秦牧玄采取了行动,都给明月阁再拟一份。” “是,陛下。” 凝络应是,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抬首看向墨欣兰提醒道。 “不过~陛下,这个秦牧玄已身为将军,欲要杀他恐会遭到梁国朝廷的激烈报复,甚至有可能毁掉咱们在北面的布局,请陛下三思。” 暗杀一个小小校尉和暗杀一个将军,还是对梁国有大功的将军。这种行为无异于抽梁国整个朝堂的脸。凝络可以想象不管暗杀成功与否都会遭到梁国的疯狂报复。 顿了片刻,女皇吁了口气,语气坚定吩咐道:“就这样办,不惜代价杀之。” 女皇还是下绝杀令。 “络络,将朕,将景国置于险境的就是此人,这人太危险了。” “姐姐!你怎么就肯定是秦牧玄识破的计划?” “镇北军传来的消息后,梁国皇帝就下了决心要进攻咱们江都防线,你感觉会是镇北军大将军司徒睿的提议吗?” 女皇唇角勾起,目光锐利。这问题使凝络怔住了,确实,仔细想来,也只可能是他。 “是吧,络络。司徒睿根本没那本事,但有一人可以......”女皇眸中漆黑,有光闪烁,她接着说:“他身边的那人还和北凉军打过几仗,肯定俘虏了一些北凉的高级将官,是有可能通过这些零碎的情报分析出正确的结论的,根据我们情报中的那些战功来看,我相信他是有能力。” “好的,陛下,我这就飞鹰传书给紫妍姐姐。” “嗯~~此乃赤衣卫第一要务,你现在就去安排,务必给朕带个好消息。” “是,陛下。” 凝络走下望台,去传密令了。 “秦牧玄,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朕感兴趣得紧啊。若你死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朕的对手.......说来也真是无趣得很啊。” 女皇眺望一望无边的江面,心中也如那江水般波涛汹涌。 不知名的静谧的山谷之中,溪水潺潺,鸟语花香,高大的树木下开满了一片片的彼岸花——艳红似火,摇曳绚烂。 花海与溪流的包围下,一座依山势而建的古朴院落赫然卧于山谷中心。 院落正堂之中。 “铩羽,瞧你那半张脸,怎的,任务失败了?”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纱幕后传出,这声音轻柔悦耳,萦绕耳廓,有种让人沉醉的魅力。 而此时的铩羽丝毫未感受到一丝的悦耳之音,反倒只觉冰冷感迅速攀上他的脊梁,令他坐立不安。 “阁主,属下无能,任务........失败了。” 说到任务失败,铩羽感觉舌头有千斤重,嗓子几近失声,喉间断续着溢出最后几个音节。 “就你一人回来的?” 纱幕后的声音透露着慵懒。 “属下....就属下回来了,可是...那不是属下的过错。” 铩羽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一般,语速也快了起来。 “哦~~说来听听,是什么原因?” 纱幕后幽幽飘出紫色的烟里夹杂着冰冷的声音。 “武尊,目标身边有个武尊,实力非常强,估计不亚于那个‘刀尊’。千面妖姬在她面前一招也顶不住,我见势不妙就赶紧逃出来报信了。” 空气中甜腻的气息令铩羽有些晕眩,趁着还有命在,得赶紧说出任务失败的原因。 “武尊!你也找个好点儿的借口,”纱幕后传出吐烟的声音,“一个小小武官,有何能耐使武尊当护卫,他难道是是梁国太子不成?” 冰冷寒入骨髓,似乎连一旁滴着水珠的刻漏上都结上了一层寒霜。 “真的,属下不敢欺瞒阁主。那女人可以使用‘太清、万剑’,属下认为那定然是太清剑门的高手。属下逃回来时,千面妖姬已经被生擒,开山陷入重重包围难以脱身,血老道死无全尸......” 铩羽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才说完了这些话。 “属下所说句句属实,那武尊实在是厉害,我们四人合力也未必是那人对手,请阁主明察。” 风拂动了纱幕,重重花影间只有滴漏有规则的水滴声,空气中甜甜的桃子香气也淡了些。 二人隔着纱幕没了言语,在这漫长的沉默里,铩羽的指尖嵌进肉里。 “好了,暂且信你一回,新集会所的位置,以后会通知你,先下去吧。” 脑袋仿佛麻痹般,铩羽再没说一句话,郑重地对着纱幕拜了一拜。 随后出现两名面罩纱巾的紫衣人,他们走向铩羽,用黑色头套给他罩上后,就扶着起身的铩羽走出了大堂。 “曼珠。” “属下在,阁主有何吩咐?” 大堂一角闪出一个黑影。 “你去找沈楼主问个话。近几日,太清剑门是否有女弟子下山,武尊级别的,还有,下山有何目的?” 纱幕后的声音恢复了慵懒,甜美。 “是,属下这就去。” 黑影如一缕黑烟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这太清剑门的武尊不就那么几个吗?女武尊,不曾听闻呐,哎呀,还有我不知道的……头疼,不想了,还是去查查吧。” 纱幕后沉吟着而后长长呼出一口烟,须臾,声音再次扬起,唤道。 “沙华。” “属下在,阁主请吩咐。” 只听到声音,没见到半个人影。 “去趟立川关,查查当日的战斗痕迹,看看还有无其他的发现。” “是——” 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第128章 入京畿 “麻烦了,有太清剑门的插手,此事可就难办了.......” 纱幕后的声音有些犹疑。 这太清剑门是天下六大宗门之一,底蕴深厚至极,实力非同小可,明月阁还不想与这如此庞然大物为敌。 “从随州城传来的情报似乎曾提及有三个太清剑门弟子一直跟随目标,本以为那是和目标一起缉拿胡一刀才搅在一起的,现下看来,这目标本身很有可能就是太清剑门的弟子。” 纱幕后的面容妩媚中带着神秘,她慵懒地侧躺在一堆抱枕里,曼妙的身影,十分诱人,那曲线犹如大海波浪一般起伏。 “一个宗门弟子,竟然让一名堂堂武尊当护卫,他是宗主的私生子吗!还是......” “道传弟子.....” 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猛然睁了开来,眸子来回转动着。 “有可能,只有道传弟子才可能在世俗亦或是官职在身。坏了....没了呢。” 曼妙的身影坐起了身,抖落烟灰,倚在矮桌上开始写起字来,那细细的白铜烟管在她身旁的桌案上逐渐冷却。 “来人。” “在,阁主有何吩咐?” 一个紫衣蒙面人走了出来。 “把这消息用飞鹰传书送至南面去。” “是。” 纱幔中伸出了一只纤手,指腹轻捏着一个小小的卷轴,那名紫衣人走上前接过卷轴,慢慢躬身退出了大堂。 “这事最好先呈报给女皇和络络,看此事该如何定夺,那太清剑门不好惹,一旦与之开战,这可不是我一人就能做主的。”御姐倚在矮桌上,纤手摩挲着烟管上秀气的字体,心中思忖着。 “叮铃~~”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 “嗯?有消息到了。” 御姐坐起身,看向身后墙面上一排自上而下的铜管。其中一个铜制管口上竖起了一面红色的小旗子,上面写着个“南”字。 “是络络那边来信儿了。” 御姐打开了铜管管口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卷轴来。 展开卷轴看去。 “络络啊,秦牧玄现在都是将军了,哪里还是小小的校尉,还有那家伙哪是说干掉就能干掉的,否则哪能派出四秀呢。” 想到这里,御姐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倏然苦笑一声。 “更何况现在也只剩一秀了,可惜啊,真的可惜。” 本想在秦牧玄入京前就了结了此事的,可.......这秦牧玄,不仅让明月阁损失惨重,而且不知怎得得罪了女皇,连女皇也盯上了他。 “算一算今日——那家伙差不多也该到永安了吧,在梁国京城欲要杀个将军,呵呵~~哎~~~先等女皇回信再说吧。” 卷轴丢在了矮桌上,御姐手扶额头,闭目假寐。 车队停停走走已有两日了,期间秦牧玄一行人回了大渝村,自打遭山贼袭击后,村民们将死去的亲人都葬在了后山。那里,村民们三三两两在一起祭拜自己的亲人,大伙儿都忍住泪,气氛凝重,偶尔传来啜泣声。 秦牧玄打马凑近丛迩君的马车,俯身往里瞧,秦母做了个噤声状,垂眸然后给秦牧玄打了个眼色。倚在秦母的肩头睡去的丛迩君,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时而颤抖的身子,也能感到她那因梦魇而紧蹙的眉宇。 这丫头总让人心疼,她那温顺的性子。秦牧玄依稀记得跪在丛越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丛迩君,而后她的强颜欢笑总使秦牧玄心中难受。 “倘若是她的那个秦哥儿,迩君会不会就能对他敞开心扉呢。” 秦牧玄垂首拎着缰绳沉思慢走,忽而在官道边看到了州界界碑。 “主公,过了前边的兴河石桥就进入了肃州地界,那里就算京畿之地了。咱们是不是把......” 胡一刀回头看了看蒙着雨布的板车,又看了看秦牧玄。 车队随后在路边停歇了片刻,而后又继续前行。 进入肃州地界没多久就碰到了关口哨站,秦牧玄远远地看到哨站口排了长长的车队。 “这是要排多久?” 秦牧玄扫了一眼车队长龙,如此这般,没有半个时辰是休想过关了。 “主公莫忧,官道官道,做官的自然要走官道的。主公只需把官凭和文书给关口守军瞅一眼便可。检查还是必须的,但这队,咱们就不必排了。” 胡一刀上前给秦牧玄支招。 果不其然,在小钱给关口守军出示了官凭和入京文书后,车队便被允许从排队的长龙一侧空出来的一半官道上直接到达关口。 “还能走快速通道,不错啊,领导待遇到底是不一样啊。” 秦牧玄不禁感叹起这个特权的社会。 “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是谁啊?” “不知道,看样子像是军武之人。” “是个将军,他穿的是将官服,我见过的。” “将军?这么年轻啊!” 排队长龙里的贩夫走卒对秦牧玄投来了羡慕、敬畏的眼神。 “小姐,那个将军好英俊啊!” “啊~~~~” 好多马车的窗帘也掀起了一角,不时还会传来尖叫声。 “下官见过将军大人,将军大人一路辛苦了。” 一个穿着校官服的人走到秦牧玄马前,抱拳给秦牧玄深深施了一礼,那笑的是极尽谄媚,就差摇尾巴了。 “嗯~~本将要赶紧入京面圣,你们手脚麻利些,检查完本将还要赶路呐。” 秦牧玄也是不喜这样的人,故意哼着官腔说话。 “下官明白,请将军放心。” “你们几个,赶紧检查,麻利着点,别惊扰了将军女眷,大人还要赶着入京面圣呢。” “放心吧,大人。” “咦~~这里面是个啥?” 一个兵丁指着板车上的雨布说道。 “那是将军大人的行礼,可别给弄乱喽。” 秦牧玄的一个亲卫拦住了那个兵丁。 “无妨,让他们查,这也是他们的职责,不能因着咱就坏了规矩,让人家难办不是。” 秦牧玄向那名亲卫挥了挥手,示意让他打开雨布给守兵检查。 那名亲卫不情愿地去解开了雨布。 “谢将军大人体谅。” “你们几个听到没,看看就行,别给弄乱咯。” “是,大人” 那几个兵丁应是后,赶紧凑过去帮忙。 “这是个啥东西?咋看着有些眼熟呢。” 雨布解开了,露出的物什让周围的守军似懂非懂地直挠头,满心的疑惑。 板车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木质物体,看造型似一架织机,但和普通织机却有许多不同之处,总之样式很是古怪,周围还捆扎这很多木质构件,显然是从织机上拆解下来的。 “这是改进过的织机,家里女眷用的,经巧手匠人改进,用起来织布更方便了。本次入京,家中高堂舍不得丢弃,一并给带出来了。” 秦牧玄给那个校尉解释道。 “哦~~~看出来了,的确是织机,将军家真是节俭啊,这织机都舍不得扔,还千里迢迢的带入京城,下官佩服。” 那名军校再次给秦牧玄抱拳行礼,一脸的赞佩之色。 “那么大家伙,运这么远,运费也不止够买一台新织机了吧!这些个高官果然想法和俺们这些芝麻官不一样。” 那名军校心里吐槽道。 “放行。” 随着那军校一声令下,道路一侧的拒马被拉开了。 那军校带着一队兵士在路边列队。 “恭送将军大人。” 一排人整齐地给车队敬了个军礼。 车队在周围百姓敬畏的眼光里缓缓驶过了关口,正式进入了京畿之地。 第129章 善缘 车队过关以后,官道明显变的宽阔平整了不少,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的非常平稳。 “让道,让道。” 身后有人大喊。 秦牧玄回头望去,一队四五辆马车和前后数十骑士组成的车队从后方急驰而来。 鉴于后世开车的习惯,秦牧玄一直要求车队靠右行驶的,这样官道的左边自然就给让了出来。不像现如今官道上的车队都是走在道路中间的。 后面的车队就这么从秦牧玄车队左边超了过去。 擦肩而过时,秦牧玄这才看清了,与这车队的马车相比,自家马车就简直就像是一匹马拉个小木箱子,根本不能比。人家马车那是两匹马拉着个小房子,尤其最前面的一辆,那是四匹马拉着个大客厅,上面甚至连阳台都有。马车纱帘浮动,秦牧玄看到车厢里一个年轻公子抱着好几个姑娘在饮酒,好一副快活浪荡的模样。 跟在马车后的骑士则是一脸鄙夷的看着秦牧玄的车队,就像是城里的大老爷在看一群乡下泥腿子进城一般。 “这是哪家的王宫贵胄,这么拽!” 秦牧玄也用鄙视的目光看向那队车队,在他一个现代人看来,这些古人那点享受算个屁啊。豪车见过没,可乐喝过没?呸~~~。秦牧玄酸到了。 车队就这样前行至正午时分,虽是深秋,但这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得蛰人皮肤,刺眼的阳光照在黄土路上,眼睛都睁不开了,车队里的人都有些没精打采的,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牧玄也是有些遭不住了。 “胡一刀,这附近有没有好点儿的歇脚之地,这天儿太热了,大伙好好歇歇,吃口茶再走也不迟呐。” 秦牧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眯缝着眼看向延伸至远方的道路。 “主公,再往前差不多八九里,就有个客栈,这是咱到京城前最后遇到的大客栈了,这家客栈位置极好,所以常年生意火爆,不知道这个时间去还有没有空位置。” “行,就他了。” “大伙打起精神来,前面有家大客栈,茶酒都有,咱们加把劲儿,到那茶水管够,肉菜管饱。” 秦牧玄冲着车队大声鼓起劲来。 “好啊!” “谢将军大人。” 所有的亲兵都再次打起精神来。有了茶水饭菜的诱惑,车队明显加快了些速度。 秦牧玄回头看到有些萎靡的萧羽墨此刻也抬起了头,便拨转马头朝她打马而去。 两人并辔缓行,秦牧玄将马背上的大氅搭在萧羽墨头上为她遮光。 “这样虽有些热,却能挡住这毒辣的阳光。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地方就凉快了。” 秦牧玄听了会马蹄声,那氅衣中依旧无声,又说道:“近几日,萧师姐的身子弱这一路上需要注意,药可曾按时吃了?” 萧羽墨隐在大氅的阴影里,看不到表情,只听得她闷软的声音:“嗯,多谢师弟关心,按时吃药了,丛妹妹安排得妥当。” 这话似说一半,萧羽墨侧身转向秦牧玄,大氅中隐隐透出一双美而冷厉的眸子,欲把他看穿似的,一直盯着看。 脊背上太阳炙烤的灼热感被这双寒光冲散了。想来萧师姐心中还在挂着那晚的事情。 萧羽墨作为护道人,秉承着保护的职责,想必自己应无性命之忧。秦牧玄如此想着,索性豁出去,含笑试探着说:“萧师姐,你看要不这样,等入京咱安顿好了,找个时间,我给你吸个够,好不好?” 大氅中传出一阵好听的笑声,“这倒是不必呢,不过师弟你可应诺要教我武技的。” 声音变得清晰,萧羽墨将大氅自头上兜起,扔给秦牧玄,说:“憋闷死了,我还没娇惯到如此地步。”她莞尔一笑,小脸微红,“莫要忘记你我的约定。” 萧羽墨戴上斗笠从容打马朝两个师弟的方向而去。秦牧玄端居马上立了须臾,策马径直走向队伍前方。 “师傅,我有些渴。” 小徒弟望了望刺眼的黄土路,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善戒啊,燥由心生,你心不静,自然觉得燥热,静心前行,佛祖自会降下甘霖。” 胡须花白的老师傅杵着禅杖微闭着眼睛教导着年幼的弟子。 “阿弥陀佛,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小徒弟双手合十,唱了个佛号。 “嗯~~” 老和尚扶了扶斗笠,看向了远方。 “前面五六里就有一间客栈,你我师徒去那里化些茶水解渴。” 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渐近。 “师傅,后面有大队车马过来了。” “善戒,靠到路边。” “师傅,您年事已高,不可再如此操劳。徒儿去试试看,他们能不能带我们师徒一程。” 老和尚本不想让徒儿去麻烦别人,但这片孝心却不好训斥,只得默认了徒儿的举动。 “等等~~~等等。” 小和尚在路边举着手,蹦跳着,希望能引起过来车队的注意。 “停~~~” 秦牧玄远远看到路边有人招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车队停下。 整个车队缓缓地减速,在到达那师徒二人身边时刚好停下。 秦牧玄见是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老的看样恐怕有八九十了,小的也就八九岁。这一对年龄差距极大的师徒倒是有趣。 秦牧玄翻身下马,来到二人身前。 “这位大师,拦下我车队,不知有何事?” 后世的秦牧玄是去过少林寺的,他见过寺中武僧,也就学着单手给老和尚行了个佛礼。 炽热的烈阳隐在身形高大的秦牧玄身后,阴影几乎遮住了这师徒二人。秦牧玄行的这一佛礼,就宛如寺庙里的金刚罗汉一般威严,而烈日的光芒也由他头部的轮廓描出一圈炽烈的金光。 “师傅,金刚~~~金刚,不动明王。” 小和尚拉着师傅的僧衣,有些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身后烈火骄阳的身影。这正是佛经里描述的不动明王的形象吗。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里也是闪着金光,在犹疑了片刻后,连忙双手合十给秦牧玄回了一礼。 “施主,贫僧苦戒,这是我徒儿善戒,我师徒二人前往京城大相国寺,可否带我二人一程。” 老和尚说话不紧不慢,态度恭敬有礼。 “自无不可,我等也是要入京的,自可带大师二人同行。” 秦牧玄看着这两师徒,贫僧贫僧,可真够贫的,两人都是脚穿草鞋,身披百衲衣,头戴破了洞的斗笠,仅仅比叫花子多了根禅杖。秦牧玄知道母亲是信佛的,捎个高僧上路,母亲肯定是欢喜的。 “不过,我车队没有多余马车,只有后队的板车能够乘坐,却无法躲避烈阳,恐委屈了二位。” “无妨,无妨,这一是承了施主的大恩惠了,我师徒哪里还有奢求。” “就是,看看这位施主多有善缘啊,再看看将才过去的,不仅不停车还差点撞到了师傅,还对师傅出言辱骂。” 小和尚有些愤怒地说起方才的遭遇。 “善戒,注意控制嗔怒,缘法缘法,善是缘法,恶亦是缘法,善恶自有佛祖来定。” “阿弥陀佛,徒儿受教了。” 秦牧玄觉得这老和尚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更是想和他们结个善缘了。 “大师,请。” 秦牧玄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唱了个佛号,就带着小和尚走向了后面的板车。 “小钱。” “在,大人。” “找小秋要些茶水给大师和他徒弟解解渴。” “是,大人。” “贫僧多谢施主。” “谢施主。” 一大一小两名僧人齐齐向着秦牧玄合手一拜。 炽热的黄土官道上,车队再次缓缓启程,板车后缘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第130章 客栈 炽烈的艳阳下,车队里每个人都被晒得一副苦瓜脸,好在官道质量尚可,扬起的烟尘不是很大,不然,流着汗再吃一嘴的土,那就真如在地狱煎熬一般了。 远远地看到前方道路边有面高高立起的旗幡,众人知道煎熬的历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月华楼,名字倒是文雅,这店家想必也是个聪明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客栈,生意想不好都难。” 秦牧玄驻马看向院门上挂着的牌匾,不由得佩服起店家的好眼光。 “这不就是高速服务区嘛。” 秦牧玄翻身下马,把马交给了小钱。 今日这月华楼生意也是爆满,偌大的门前“停车场”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驴车,马匹都被牵到院中马厩喂草了。 “这不是那辆豪车吗,靠~~离近了看真大啊。” 秦牧玄绕着停在院墙边的那辆豪车仔细得欣赏。 那马车极致的豪华,比一般马车都要宽一半多,车厢雕梁画栋,竟然还有飞檐斗拱,木作极其精细。光看那一边四扇的对开大格栅窗,就知道这车的造价肯定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天价。 秦牧玄蹲下看了看车底,乖乖~~看那粗如小腿还包着铁的车轴,再看看自家的,都不敢相信自家车跑这么远竟没有散架。 “我靠~~,不是吧,那个不会是差速器吧!!乖乖~~~还有弹簧垫片,这配置~~~啧啧啧。” 古代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觑,连差速器和弹簧垫片都搞出来了。最令秦牧玄惊讶地是这车居然是四轮车,他知道中国古代是没有四轮车的,这个世界的科技也与那个世界不同。 秦牧玄回头看了眼刚刚停好的自家马车,在看看眼前的豪车。 感觉就像一辆豪华大房车跟前停了一辆小qq一样,哎~~真的不能比,糟心啊。 “有钱了,我也得搞一辆,太拉风了。” 秦牧玄羡慕的眼中喷火。 “看什么呐!” 一个青衣的汉子跑了过来,语气不善道。 “看看都不行啊,又没动手摸。” 秦牧玄不屑地撇了撇嘴,转身欲走。 “摸坏了你赔得起吗,乡巴佬。” 秦牧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懒得跟这无知恶奴计较。 “当~~”一声轻响。 秦牧玄趁那恶奴不备,偷偷用手指弹出了一颗小石子,刚好打在了那辆豪车后轮的车辖(车轮固定在车轴上用的卡具一般车用的是铁制或木质隼销)上,秦牧玄这是用上内力的一弹,那车辖只这一下,内部结构就受损了。 秦牧玄坏笑着昂首走进了月华楼大院,他可不是吃亏的主,前次这车嚣张地催自己让路,还扬起烟尘让自己吃土,这个仇他可都记在小本上了。 那恶奴也听到了一声脆响,但他不懂武功,莫当回事,看着离去的秦牧玄还啐了一口。 “乡巴佬,泥腿子。” 丛迩君扶着秦母跟在秦牧玄身后走进了客栈大堂。 “几位爷,想吃饭还是住店啊。” 一个小二殷勤地跑过来招呼道。 “店家,这可是将军大人,还有好位置吗,我们有三十号人呢。” 小钱上前问小二。 “呦~~将军大人啊,小人有礼了,不瞒客官,您也看到了,您们这么多人,咱店里确实没这么多空桌了,一二楼加一起勉强够,您看这样可以吗?” 小二陪笑着打着商量。 “哎~店家,我看你家酒楼有四层高的,楼上也没雅间吗?俺们将军还能少了你的银钱不成,赶紧给爷们开雅间。” 小钱一脸的敢看不起我们,老子就拔刀砍人的兵痞模样。 “哎~~~官爷息怒,不是小的不给各位开雅间,实在是三楼四楼都被包了,没得空位,请各位官爷体谅。” “嗯~~包了,这么大的店包两层,他们多少人啊,让我们两间都就行呐。” “包场的客官说过了,不让外人打搅,小店定钱都收了,官爷就别为难小人了。” 小钱正欲发作,秦牧玄出声阻止。 “算啦,小钱,就这样吧,兄弟们分开休息。” 能在这开这么大酒楼,背后没靠山,鬼都不信,秦牧玄可不想还没进京就得罪某个权贵。 “是,大人。” 小钱去安排弟兄们就坐了。 “母亲,迩君,小秋,你们先上二楼找个座位休息。萧师姐,二位师弟,你们也一起上去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就是了。我去看看那两位大师。” “好的,秦哥哥。” 丛迩君扶着秦母上了二楼,萧羽墨也摘下了斗笠带着两个师弟跟着上了二楼。 秦牧玄出了大堂,看到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正站在屋檐下用大碗喝着水。 “大师,您怎么在这里啊,不进去歇会儿。” “不必了施主,出家人有片瓦遮阴,有清水可饮,足矣。” “大师,您二位与我随行,也算缘法,我请二位吃一顿素斋可否,况且家母素来信奉佛法,想来也是高兴的。” 小和尚听到素斋,不由地舔了舔嘴唇,满眼藏不住的期待。 “大师,不用推辞了,来~~请。” 秦牧玄做了个请的手势,满脸堆着笑容,眼神真诚至极。 “那~~贫僧...让施主破费了。” 老和尚看了眼自己小徒儿,也不忍让他跟自己饿肚子,最后还是答应了秦牧玄的邀请。 “小二,小二。” “官爷,有何吩咐?” “给二位大师准备最好的素斋。” “好嘞~~您们坐后,稍后就好。” “大师啊,二楼请,大师可与家母畅谈些佛法。” “阿弥陀佛,但凭施主安排就是。” 秦牧玄引着两个和尚去往了二楼。 “嘭~~”刚上二楼,就见一个黑影飞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老和尚伸出手掌一扶,接着往后一拉,那黑影诡异地在老和尚手心里转了个圈后就稳稳地停了下来。 原来飞过来的居然是一个人。 “阿弥陀佛,施主小心。” 老和尚那一只手掌仿佛是吸在了那人身上一般,单掌把那人轻轻放在了地上。 走在后面的秦牧玄看得眼皮直跳,他自信也能轻松接住飞来的那人,但绝对做不到老和尚那般云淡风轻,如轻轻地放下一杯水般波澜不惊。秦牧玄能感受到,方才那一下,老和尚没使丁点内力,纯纯的技巧!老天爷啊~~这是何等神技。 那个被接住的人也是呆愣了片刻,而后摸了摸身上,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 一时间,整个二楼都安静了下来。 第131章 精神损失费 整个二楼的人都看向了楼梯口的这个老和尚。 坐在里桌正悠闲吃着茶的萧羽墨此刻也放下了杯盏,面色绯红,看着那个老和尚,手不自觉地扶到腰间的剑柄上。 秦牧玄大步踏上二楼,冷冷地扫了一眼刚被老和尚接住的那人,那人只感觉如坠冰窟,当场石化,不能动弹。 几个本来站在三楼楼梯口的人,一见来人气势如此恐怖,都纷纷缩回了三楼,秦牧玄只是看了一眼却没在意。 “大人。”林富贵走到秦牧玄身边。 “主公,怎么回事?”胡一刀手扶刀柄也凑了过来。 “大人。” 一大群亲卫都围了过来,堵住了楼梯口。 一楼胆小些的客人纷纷往大堂外跑,其他人也停止了吃喝,纷纷朝楼梯口方向张望。 秦牧玄环顾四周,但见徐继龙和顾长叶已站在二楼楼梯口附近。 “二位师弟,喝个茶怎地还飞起人来了呢?” 小秋见是秦牧玄,急忙上前告状,指着那人的人怒斥道:“老爷,他们欺负小姐,要拉小姐去陪酒。” 一个如铁钳一般的大手瞬间出现在了刚刚被老和尚放在地上之人的脖颈处,眼见着那人脸色就涨红了起来。 “胆子不小嘛,连本将军的家眷都敢碰。” 秦牧玄眼中金光暴射,周身杀气弥漫到了顶点,身周几尺内似乎连空气都扭曲了。周围的人都感到了皮肤发麻,大热的天,冷得嘴唇都直打哆嗦。 萧羽墨握住剑柄的手放下了,悠闲地端着茶杯,一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苦戒大师惊讶地看着秦牧玄,一言不发。 “救命.......救....” 那人拼命捶打着秦牧玄掐在他脖子上的铁手,然而,没啥卵用!秦牧玄看都不看他一眼,回首盯着二层窗边那几个手里拿刀的人,高声喊道: “你们一起的吧?咱们聊聊,此事要如何了结?否则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秦牧玄说着,就把手里那人慢慢地单手举起,那人面色发紫,眼看就要窒息而亡了。 “放开他,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善哉,善哉,施主,手下留情,切勿妄开杀戒,抑制嗔怒,安神静心,才能达到武道至高境界,相信施主是个明理之人。” 苦戒大师双手合十,上前劝解暴怒的秦牧玄。 “这老和尚啰里吧嗦的....看在你武功高得吓人的份上,姑且听你的好了。” 秦牧玄心中也有此意,不想把事情搞大了。方才只是一听到有人要欺负丛迩君,就无法遏制住这副身体喷薄而出的愤怒意识。 “看在大师的面子上,你的烂命老子就不要了。” 秦牧玄将那人慢慢地放到了地上,卡住他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嘭~”一声清脆的响声。 就见那人翻滚出去好几圈,直接撞断了二层的木扶手,一头就栽到了一楼的大堂里,发出了一阵杯盘碎裂的声响以及客人的惊呼声。 “放心,死不了的,顶多躺上个把月,本将可没下死手噢。” 秦牧玄阴鸷的目光移向了窗口的那几人。 “你.......” 那几人一时语塞,满脸无奈。 他们清楚地见识了秦牧玄方才的手段,那是秦牧玄故意让他们看到的。 脑瓜崩!就是照着人的脑门弹了一个脑瓜崩。那人就像是被踹了一脚般飞了出去,这是对力量的极致把控,按理那人死定了,脑袋都得开花,可偏偏就飞了出去,性命却保住了。 “客官,客官,息怒,不要打了,有啥事,本店来解决。” 楼下传来了掌柜的焦急的呼喊声,他被亲兵们拦着上不来,只得在下面焦急地跳脚。 “一个小小的将军,也敢打公子的人,活的不耐烦了吗?” 三楼方向传出一个粗重的声音。 能撑事的人总算露头了,秦牧玄玩味地抬头看向三楼楼梯口。 一个一身青衣长衫,手握宝剑的年轻公子沿阶而下。 来人眼神锐利至极,气势咄咄逼人,每下一阶,都毫无顾忌地提高着威势,想要依次压制住秦牧玄。 你当我是吓大的?秦牧玄以同样锐利的眼神回了过去,更是把全身气势和恐怖杀气都倾泻到了来人身上。 那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眼中事物的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他赶紧运功抵抗着自那高大将军身上所散发出的如山如海的滔天气势。 “这事儿不赔个万把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谁也别想走,包括你们那个狗屁公子。当然了,一人留下一只手也可以离开。” 秦牧玄对着来人淡淡地说道,只是这话里外加了内力,声音足以让那楼上的正主听到。 “好大的口气,年轻人,自以为练了两天三脚猫功夫,就能在本座面前猖狂了吗?”一个洪亮的声音自楼上响起。 一个一身道袍的中年人随着声音缓缓走下楼梯。 “师尊。” 先前下来的年轻人对中年人抱拳一礼。 “好强的杀气呐,小子,有两下子,连本座的心神也能扰乱,你是哪个门派的,”未等秦牧玄回答,中年人鼻间冷哼一声,说:“肯定是哪个杂鱼门派,本座倒要和你们门主好好聊聊,问问他是如何教出像你这般狂妄的弟子的?” 那中年人拽得二五八万地说道。 秦牧玄嘴撇了撇,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中年人。 “唰”一道寒光闪过。 那中年人头顶的道冠应声断成了两节,头发散落而下。 远处喝茶的萧羽墨正把剑收回剑鞘,坐回去自顾自地喝着茶。 “剑.....剑气,武尊!!” 中年人喉头耸动,豆大的汗滴从蓬乱的乱发里流了出来。 “赔钱!!懂了没!” “银纸,少了就剁手。” 说完,秦牧玄掏出了一小颗碎银子,一指弹出,那枚银粒子如弓弩射出一般,擦过中年人惊恐的面颊,在他身后的楼梯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你......” 又惊又恐的中年人,披头散发地捂着脸跑回了三楼。 “师.......师尊。” 他徒弟也跟着连滚带爬地跑上了三楼。 “嗯~~看来他们是听明白了。都散了吧,帮店家收拾收拾,打坏的东西照价赔偿。” 秦牧玄瞥了眼三楼,对着堵在楼梯口的众亲卫挥了挥手。 “是,大人。” 没一会儿,一队人簇拥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下了楼。 那年轻公子偷瞄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丛迩君和萧羽墨,眼中也是金光闪过。 “拿来吧。” 秦牧玄伸出手。 一叠银票拍到了秦牧玄手中。 一帮人当即就要离开。 “等等。” “你.....银子赔了,你还想怎样?” 那中年人愤怒地说道,眼神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萧羽墨。 秦牧玄开始点起了银,“一....二.....三...”他故意点的很慢,气的那白面公子脸都开始泛青了。 “一万” “嗯~~上道,你们走吧,谢谢惠顾,本将就不送了。” 秦牧玄像是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 那些人如蒙大赦,呼啦啦地都跑下了楼去。 第132章 爷有钱了 “萧师姐啊,厉害啊,师弟我费了半天口舌都没说服他们,可你只一剑,就砍出来一万两银纸。” 秦牧玄把一叠银票揣进怀里,拉张椅子凑到了萧羽墨身边,赞许道。 “拿来!”萧羽墨纤手一伸道。 “啥?”秦牧玄一脸无辜像。 “银子呐,我赚的。” ...... “师姐,教你武技很累的,不给师弟留点儿买补品吗?”秦牧玄笑了,而且笑得还很坏,“这不赶紧给萧师姐开雅间,想吃什么尽管点。” “切~无赖。” 萧羽墨收回了手,别过头喝茶去了。 “掌柜的,掌柜的。” 秦牧玄大声招呼店掌柜。 “来了来了——” 店掌柜屁颠屁颠地跑上二楼,来到秦牧玄身旁。 “官爷,有何吩咐。” “把楼上收拾收拾,弟兄们要开雅间,定钱可是付过了呦。” 掌柜的一脸黑线,这人脸皮得有多厚啊,赶走了客人,连人家付的定钱也算他给的。 “好的,官爷您稍等。” 形势比人强,恶客临门,只能捏鼻子认了。 “快,去楼上收拾干净,一会儿官爷要上去。”掌柜侧身对身边的小二吩咐道。 “官爷,小人多句嘴,您这是惹大祸啦。” “说说看。”秦牧玄擦着手抬头看向老掌柜。 “官爷将才赶走的是兵部武选司郎中陆大人家的独子,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二世祖,那可是欺男霸女无人敢问的主儿,您是将军,此次进京要去兵部报备的,他老子能不找您麻烦?” 听罢,秦牧玄顿了一刻,将湿巾子直接按在桌上道:“天杀的,这么寸,”老掌柜怯弱的身子一抖,面色煞白,“正好得罪的是兵部还是武选司,好吧~~~这下进京之旅难喽。” 不过秦牧玄也不是怕事的人,大不了官不做了,老子去山上做大派掌门,不香吗?等老子练成武帝,皇帝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害怕你劳什子的兵部。 秦牧玄缓缓嘬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无妨,本将上边有人,也是不怕的。” 掌柜的察言观色,见此将军丝毫不为所动,也不是故作镇定,想来上边也是有关系的。也是,如此年轻就可爬到这将军之位,没关系鬼都不信。 “官爷,您稍等,最好的饭菜一会儿就送到。” 掌柜的一转职业标志性的微笑,躬身退下了。 下了楼,掌柜叫来一旁的小二。 “你去把将才发生的事告诉东家,这将军应该就是传说中北面那位,你如实告诉东家即可。” “是,掌柜的。” 那小二收起抹布,从后门出去了。 片刻后,楼上的小二就来禀报,雅间已备好了。 “兄弟们,上楼。” “好嘞,将军大人。” 一群亲兵蜂拥着上了楼。 “母亲,迩君,小秋,走,咱们楼上雅间坐着,那里凉快。” 秦牧玄起身拉着丛迩君的小手要上楼。 “玄儿真的长大了,人也开朗了不少,性情好像也与以前在家里时不同了。” 秦母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儿子熟悉的面庞。 “坏喽~~~演翻车了~~老太太察觉了?” 秦牧玄心里咯噔一声,后背的汗都渗了出来。 “娘,孩儿在军营里弄明白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经过几次血战,孩儿觉得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秦牧玄找了个牵强的大道理搪塞秦母。 “.......和你爹年轻时真像啊。” 秦母注视着儿子此时充满男儿豪气的神情,不禁回忆起往昔的岁月,那个她心目中的英雄,昔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想着想着就湿了眼角。 “秦姨,咱们上楼吧,秦哥哥自会处理好事情的,您放心。” 丛迩君搂着秦母的胳膊,拉她一起上楼。 “嗳~~好,一起走,囡囡。” 丛迩君和秦母,小秋还有萧羽墨师兄弟都走上了楼。 聪慧的姑娘。望着丛迩君那婀娜的背影,秦牧玄不得不佩服丛迩君的心思玲珑,会解人尴尬。 “大师,苦戒大师,请,咱们楼上探讨佛法。” 秦牧玄对着老和尚师徒做了个请的姿势。 “施主,贫僧观施主颇有佛缘 ,到了京城可来大相国寺找贫僧,到时详谈可好?” “佛缘!!大师本将可不想出家啊!” 秦牧玄赶紧推辞,他好日子才刚开始,怎么可能看破红尘呢。 “施主误会了,佛缘,并非要出家,我佛门香客檀越亦是有佛缘,只是施主的佛缘更为独特,施主周身杀气太重,但这杀气又好似天成,贫僧似有所感,待施主来我大相国寺后贫僧用我佛门至宝方可验看。” 老和尚说得神神秘秘的,听得秦牧玄心中直发毛。 “本将办完朝廷公事后定会拜访大相国寺。” “嗯~~” 老和尚寿眉微动,眼睛微眯,宝相庄严。 “大师,请。” 几人一起上了三楼。 这月华楼名不虚传,菜色茶酒都是上佳,秦牧玄现在有钱了,很是点了几桌子菜,所有人都吃得酒足饭饱,满足的很。 半个时辰后。 胡一刀走到秦牧玄身边,小声提醒道:“主公,咱们该出发了,这个时辰到京城刚刚好,再晚些就入不了城了。” “好~~差不多了,小钱,跟兄弟们整备车马,咱们该出发啦。” “是,大人。” 一众亲兵跟着小钱下了楼。 “小秋,包些酒菜糕点,路上吃。” “好的,老爷。” 不多时,车队整备完毕,缓缓地再次朝京城永安出发了。 已至下午,这天儿也不似正午那般炎热了,每个人都是精神抖擞,车队行进的也似乎轻快了许多。 “主公,前面的车队好像.......” 胡一刀远远地看见前面官道旁停着一个大车队,看着甚是眼熟。 “看到了,肯定是车坏了吧。恶事做多了,报应来的真快啊。” 车队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大车队旁。 只见那辆领头的巨大豪车歪倒在路边,那名白面公子颓丧地坐在路边一个木箱子上,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在给他包扎着脑袋,头上绷带还隐隐渗出殷红。 “主公,真让您说对啦,他的车轴好像断啦,那个小白脸貌似伤得不轻。” 秦牧玄让车队故意减慢了速度,缓缓地从白面公子身边驶过,众人都对那狼狈的白面公子投去了“关爱”的目光。 秦牧玄端居马上,镇静从容地打马缓行,居高临下,目光斜晲向身侧。 白面公子抬眸用杀人的眼光看向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秦牧玄,嘴里嘟囔着,但终究没敢骂出声。 “主公,他那车废了,这种车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很难修好,今天那小白脸恐是回不了京城了。” “哼~~那是他自找的。” 车队渐渐又开始加速了。 时值傍晚,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郭,那就是此次旅程的终点,梁国京城——永安。 第133章 故地重游 “主公,咱们到的时间刚刚好,差不多再过一个多时辰更鼓就要敲响了。” 胡一刀走近秦牧玄看了看天色说道。 “嗯~~知道了,这永安不愧是京城,比渔阳城还要大上许多啊,这得住多少人啊?” 秦牧玄驻马缓坡之上,赞叹着永安城的宏伟巨大。 “主公,这永安城南北长约二十里,东西长约十八里,永安城是六朝古都,始建于晋,距今差不多有八百多年了,是我梁国第一大城。城里常住着大概一百多万人吧,若加上各国往来商贩,流动官员的话,差不多得有一百五十多万人。” 胡导游适时的讲解着永安城的情况。 “好家伙,这么大,随州城和永安比起来就像是个小镇。” 秦牧玄吃惊于永安城的巨大,这可比后世很多城市都大多了。 “前面就是渭河大桥了,过了渭河,就是桃花街,桃花盛开之时,那里是京城公子小姐最喜欢去的地方。” 秦母在丛迩君的搀扶下,也下了车,站在缓坡之上驻足观望,眼中满是对往昔得回忆。 “母亲,您来过永安!是和父亲吗?” 秦牧玄能猜到,母亲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大渝村人,父亲同样也不是。母亲极善纺织刺绣,厨艺也是一绝,看看如今的丛迩君贤良淑德,那是被母亲从小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养大的。 “来过,在这里度过了我的整个少女时代,也是在这里见到的你爹。” 秦母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那是自己的青春,那是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回首间,已是白发生,韶华易逝,只望君归。 “秦姨~~莫伤心了,秦叔肯定会回来的。” 丛迩君扶着秦母的胳膊,安慰地说道。 “是啊,老夫人,老太爷定然吉人天相,早晚会回家团聚的。” 小秋也从一旁蹦出来,满脸天真的微笑。 “娘,我怎么没听你讲过啊。” 秦牧玄对父母年轻时的往事极是感兴趣。 “说过,怎么没说过啊,你以前就一门心思练武,哪里有耐心听我细讲啊,我一说你还嫌我唠叨。” 秦牧玄嘴角抽搐,原来自己以前也和萧羽墨一个德行啊,情商堪忧。 “娘,孩儿现在爱听,到了京城安顿下来,给我仔细讲讲吧。” “行~~玄儿长大了,有些事可以告诉你了。” “好嘞~~” “天也不早了,咱们进城。” 秦牧玄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翻身上马,朝着那巨大的永安城前行。 车队缓缓前行,道路上行人车马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是推着车,挑着担,在关城门前出城回家的附近农人商贾。 “小姐,这里好热闹啊。” 小秋打开车窗,看着来往如梭的人群。 “前面肯定更热闹,过了桥,有个小集镇,回家的人会将今日没卖完的货都聚集到那里,便宜卖掉,慢慢地便形成了小集市,直到更鼓敲响这段时间里,那里都会很热闹的。” 秦母在车里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色,给丛迩君和小秋说道。 “好耶,老爷,待会能下车看看嘛。” 小秋在窗前兴奋地大呼小叫。 “没问题,玩一会可以,赶在关城门前进城就行。” 秦牧玄骑端居马上,宠溺地摸了摸小秋的小脑袋。 车队逐渐接近了渭河大桥,道路也从黄土路变成了细砂石路,宽阔了数倍,秦牧玄估摸一下,这里足有近三十米宽。 “靠~~这是八车道公路啊。” 到底是京城,这道路宽度,这绿化。啧啧啧~~~。就连看惯了后世顶级公路的秦牧玄也是震惊于这古代道路的优雅。 道路两旁也做了精心的绿化,栽种的树木高低错落,疏密间隔,有着精心设计的韵律感。其间点缀着古朴的木质建筑,红漆木,白漆墙,青砖黛瓦,典雅至极。 越接近大桥,人流越是稠密,如庭院般的道路两边不时传来了小贩的叫卖声。穿着优雅儒衫的仕子扇着小扇,三五成群的阔步流连清谈,玄衫小厮,青衣丫鬟,簇拥着小姐,少妇游览嬉戏。 秦牧玄和一众亲卫都下了马,牵着马走在大道边上。众人都不禁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以最好的一面融入这片繁华之中。 丛迩君、小秋和秦母下车缓行。小秋扶着秦母,把难得的好时光留给了丛迩君和秦牧玄。 秦牧玄一手牵马,俯首看着丛迩君。那个萎靡不振的迩君消失不见了,此刻的她正眨着大眼睛环顾四周,于是秦牧玄牵住她的小手,丛迩君回眸莞尔一笑。 这一对漫步于这熙熙攘攘大道上的金童玉女,立刻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男的高大,英俊不凡。女的柔弱,貌似天仙。 这个时节,秦母说过的桃花,已然凋谢,但京畿之地入秋后气候温暖,雨水丰沛,接近渭河大桥的这段大道两旁竟然开满了雪白的梨花,秋风过,如雪飘落,一对神仙眷侣牵马漫步雪中,美的不似人间景象。 缓步来到渭河大桥边,所谓大桥,是有三座大桥组成的,两座稍小些的,中间是一座大的,三座桥皆为木质拱桥,桥面极宽,木质红漆,雕花围栏,极尽美感。大桥横跨南北,桥上人流车马如织,桥栏柱上绑满了红色的丝带系着的小木牌,那是年轻恋人们真情爱意的寄托。 “渭河红桥结真心,天造地设系同心。当年我与你爹时常在此相会,同心牌是我们同写,这二十年一晃眼便过去了,那同心牌也早无了踪迹。” 幽幽东去的河水抚动着秦母的心弦,她仿佛注视的是此生最美的回忆。 听着母亲的感叹,秦牧玄不禁握紧了丛迩君的小手,远望河水东去,两岸梨花如雪,红桥同心,此情可寄。 感由心生,秦牧玄口中朗朗吟诵道: “梨花淡白柳深青, 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 人生看得几仲秋。” 秦母泪水夺眶而出,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桥上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丛迩君噙着泪,痴迷地望向面前的如意郎君。 千古绝句啊。周围仕子小姐闻声纷纷驻足,感叹这良辰美景,神仙眷侣。 “公子文采斐然啊。” “公子好文采。” “啊~~~~公子。” “切~”萧羽墨百无聊赖,别过脸去,负气般拨开人群站到不远处。 “公子文采绝世,在下严安霖,可否交个朋友?” 一名身着青衫的玉面公子,抄起袖向秦牧玄深深一礼,面容诚恳的袒露了结交之意。 “敢问公子将才所吟之七言诗可提名否?” 秦牧玄看向这个面容儒雅的年轻人,见他彬彬有礼,态度诚恳,也是心生好感。 “在下秦牧玄,将才有感而发,诗名吗~~~” “就叫.....‘东栏梨花’” “好名字。” 那玉面公子纸扇一合,击掌赞道。 第134章 同心牌 “梨花飞雪,东栏眺望,一生最美之时,人生能有几何?” .......那玉面公子闭目陶醉。 “人生看的几仲秋!好!妙极。哈哈哈~~~” “秦兄高才,在下着实佩服,可愿交个朋友,一起游此美景岂不美哉?” 那玉面公子闭眸驻足,手持扇子置于空中打拍子似的,嘴中唱和着《东栏梨花》,似已深深陶醉了。 “人生乐在相知心,能与严兄此等性情中人结为挚友,是在下的荣幸。” 秦牧玄凝眸打量着眼前的玉面公子,似乎看到了后世那个文青的自己,对这个性情洒脱的年轻人也是心生好感,当下接受了他的结交之意。 “人生乐在相知心,秦兄说的太好了,你我一见如故,必是相知之心。” “秦兄,在下严安霖字寿安,永安本地人,有幸与秦兄结交知己。” 说完,严安霖郑重地对秦牧玄深深一礼。 “严兄,在下秦牧玄字元峥,冀州渔阳大渝村人士,有幸与严兄结交知己。” 秦牧玄也对着严安霖郑重地施之以礼。 “渔阳?本以为秦兄是秋闱仕子呢?秋闱在即,秦兄不在乡里准备应试,来京城作甚,耽误了秋闱,以秦兄之才岂不可惜?” 严安霖听闻秦牧玄的籍贯,很是诧异,赶紧劝道。 “你我既为知己,也不瞒严兄,我并非仕子,乃是宁北军将军,此次入京是来奉旨面圣的。” 秦牧玄想,皇帝明旨封赏,自己身份本也不是啥秘密,反正自己已经到了京城,安全无碍,说出身份来也是无妨了。 他哪里知道,秦牧玄这个名字在京城官场里现下是多么得响亮,前几日还因为对他的升赏,朝臣们在朝会上大吵了一番,几个阁臣也是意见不一。 “秦牧玄,宁北军!”只见严安霖的眼眸逐渐睁大。 “认得我呢?”秦牧玄闻言为之一笑。 “认得,当然认得,永安城谁不认得您。最近议论最多的宁北军将军,力挽狂澜击退北凉的新一代军中将星。” “严兄过奖了,那点功绩不是在下的一人之功而是用袍泽兄弟们的性命换来的,是我梁国军民一心的结果。” 面前的年轻公子如颠似狂地围着秦牧玄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兴奋地说:“近几日,还经常听家父和爷爷提起您。您就是我的偶像!我竟然与偶像结为了知己。” 我如今在京城这般出名。秦牧玄本着交友交心的原则,没打算隐瞒,以为自己报个武人身份,会和这些文人格格不入呢。哪里知道这帮年轻文人居然视他为偶像,以与他相识为荣。 早知道就报个假名字了,这下想低调点都不行了。 “秦兄,你居然如此年轻。实在是....出乎意料。”严安霖双眼放光的打量着秦牧玄,“秦兄个子好高啊。” 严安霖将扇子于掌心中轻点,赞叹道:“秦兄的红颜知己真如仙子下凡一般,真乃绝世美人啊。”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丛迩君拉着秦牧玄宽袖,不好意思地躲到他的身后。 “呵呵呵~~~我要告诉我那些同窗去。.....天呐。”严安霖轻笑着,就差问秦牧玄要签名了。 “少.......少爷,可找着你啦,你去出恭这么久都没回来,王公子和纪公子到处找你呢。” 一个皂衣小厮跑到兴奋的严安霖身旁,气喘吁吁地说道。 “小七,去,赶紧把王兄和纪兄叫到这里来,告诉他们这里有惊喜,快去,我在这里等着。” 那小厮看了一眼秦牧玄,忙应是,跑开去叫人了。 “真没想到,秦兄不仅武功了得,文采亦是出类拔萃,真是文武双全的当世俊杰啊!” “切~~” 秦牧玄好像听到身侧有人从牙缝里发出的声音。 严安霖看着两人眼中直冒小星星。 “秦兄好福气,羡煞旁人啊,我观你两位甚是般配,这京城红桥同心非常灵验,两位不考虑也系个同心牌吗?” 秦牧玄看向丛迩君,丛迩君也看着秦牧玄,四目相对,眼中情意绵绵。 “甚好。” “我愿意。” 两人同时说出了口。 红桥之上,空气顿时甜的腻人。 “严兄!严兄~” 红桥前方跑过来三人。 “严兄,可找着你啦,有何惊喜啊?” 三人气喘吁吁,其中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公子问向严安霖。 “小七,你快去桥头桃花庵买个同心牌来。” “好的,少爷。” 小厮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出去。 “王兄,纪兄,你们来的正好,我来给你们介绍下,眼前这位便是京城最近热议的军中将星秦牧玄,秦兄,我已于他结为知己好友啦~~” “真哒!” 二人听闻也是上下打量着秦牧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秦牧玄干脆从腰间掏出了军籍腰牌出来给几人看。 “宁北军,秦,正将令。” 三人仔细看了看腰牌。 “是真的,真是秦将军。” 那三人开始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个个表情兴奋。 “秦兄,我给你介绍下,这位穿道袍的是王兄,王谦,字仁玉,礼部尚书家次子。 ” “这位白衫的是纪兄,纪明正,字修远,工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忘了说了,家父乃户部尚书。”最后严安霖还自报了家世。 “好家伙,这是一群太子党啊。都是高官子弟啊。” 秦牧玄听完也是心下一惊,赶忙和那两人一一见礼。 “王兄,纪兄,等下秦兄要与未婚妻子结同心牌,我们三人刚好赶上,给做个见证可好?” “甚好啊!”“求之不得!” 见证结同心牌,此等好事二人当然立即答应了,有这层渊源,往后还怕不能拉近与这秦将军的关系吗? “闪开,闪开~~让道。” 几人身后传来大喊之声,随即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远处一队车队,气势汹汹地驶来,沿途喝退着路上行人,行事嚣张至极。 “是那陆少爷,陆白脸。” “哼~~仗着冀王的势,无法无天,什么东西,呸~~~” 纪明正朝着车队驶来的方向吐了一口,一脸的不屑。 “咦~~不对啊,今天怎么没见到他的那辆宝贝马车了。这陆白脸不在这车队里吗?” “你们不知道,那陆白脸出车祸了,差点没摔死。”秦牧玄瞅了一眼飞速驶来的车队,心中暗自发笑。 车队驶到桥头,远远地看到秦牧玄的车队,赶紧是降低了速度,慢慢悠悠的从秦牧玄众人身边驶过,生怕惊扰到了这个煞星。就像是一队老鼠从猫身边溜过去一样,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 打头的车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人群中的丛迩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陆白脸隔着窗纱都不敢直视一旁的秦牧玄和萧羽墨,生怕武功深不可测的两人心生感应。 “贱人,迟早把你弄到手,到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大少爷只敢对着柔弱的丛迩君发着狠。 “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这陆白脸的车队行驶的这般.....文静。” “是啊,怪了,刚刚还嚣张跋扈的。” 严安霖三人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车队诡异的,静悄悄地飘过身前。 “少爷,少爷,同心牌买来了。” 严安霖的小厮从红桥另一头跑来了。 众人收回了注视车队的视线。 “秦兄,只要把二位名字写在这同心牌之上,而后系在这桥栏上即可,明日我会差匠人来把名字刻出来的。” 严安霖接过那黄杨木制成的精致同心牌,一边介绍一边转交给秦牧玄。 “严兄,你忘了拿笔墨了,这如何写啊?” 王谦发现少了笔墨,没法写同心牌。 “小七....” 还没等严安霖吩咐小厮去拿笔墨。秦牧玄就出言阻止了他。 “哎~~不用的。我自有办法。” 只见秦牧玄伸出一只食指,沉思了片刻,便开始用手指在那块木牌上写了起来。 一时间木屑横飞,众人皆是怔怔地看着一脸轻松在书写的秦牧玄。 片刻后,秦牧玄收手,众人围过去观看。 “秦牧玄、丛迩君、三生三世,永结同心。” 木牌上赫然出现了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第135章 情定红桥 “好字,秦兄写的一手好字啊。” “厉害啊,秦兄手指如刀,把控微妙,刻的字深浅都一样,不愧是军中猛将啊,在下佩服,佩服!” 三人不住的夸赞秦牧玄的字,夸赞秦牧玄留在同心牌上的寄语。 身后一人嘴都快撇到耳朵上了。 “迩君,你看这样行吗?” 秦牧玄把木牌递给丛迩君。 丛迩君接过木牌,看着上面几个隽秀的大字,眼中又是波光再起,幸福感满溢胸膛。 “下面就请两位一起把同心牌系在桥栏之上。” 严安霖很有当婚礼司仪的潜质,说话抑扬顿挫,就像是说下面新人交换定情物一般。 “好啊” “别挤啊” “让我看看” “啊~~~好帅啊” “仙女,仙女~~” 此时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系同心牌虽不是天天有,也是经常能看到的。但像这一对这么好看登对的真是从没见过。无数少男少女都围了过来,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单纯就是来看人的。 秦牧玄把系着同心牌的红丝带一端给了丛迩君,自己牵着另一端,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起走向桥栏处,同心牌在两人之间随风摆动。 四目相对...... 秦牧玄宽袖伴风,低低吟出: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连接两人的红丝带仿佛通了电,瞬间那端的丛迩君只觉浑身无力,身体都在颤抖。 秦牧玄牵着自己这一边绕在了桥栏之上,丛迩君失了神。 “迩君,你一边,我一边,系上同心。”秦牧玄轻声唤她。 丛迩君也将自己的一边绕在桥栏之上。 “秦兄啊,你的文采可谓是天人,真是羡煞旁人呐,我如若是女子就会当场嫁与你。” 严安霖,王谦,纪明正,连同周围很多仕子,都齐齐对着秦牧玄深深一礼。 “老爷太帅啦,说的啥秋儿听不懂,但似乎好有文采的样子。” 小秋搀扶着秦母,眼中桃心泛滥。 “秦哥儿,咱们的玄儿长大了,有出息了,学了这一身的本事呐。” 秦母此刻多希望丈夫能在身边,与她一起看着儿子,为他骄傲。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周围人都在细细品味此句,有人当即拿出笔墨,记下了这句话。 自此之后,渭河红桥之上多了个精致的木牌,其上篆刻着“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无数痴男怨女争相在木牌之上系上自己的同心牌。自此红桥同心,天地牌,正式成为永安一景,每年桃花, 梨花盛开之际,就会吸引无数的年轻男女,文人墨客前来一观。红桥系牌与红桥诗会也自此成为每年两个盛大的节日项目。 今日之后,秦牧玄的“东栏梨花”,红桥绝句,传扬天下。 “检查!停下,车队入城检查。” 秦牧玄拿出腰牌和文书递给守门军将。 那军将查看过后,郑重地双手奉还。 “见过秦将军。” 那名军将对着秦牧玄敬了个军礼,秦牧玄也是郑重回礼。 “将军大人,末将职责所在,还是要检查下您的车队。” 那名军将抱拳说道。 “无妨,你们尽管检查。” 于是,发生在关口哨站的一幕又再次上演了一遍。 “将军大人,这几人不在您的随行名单上,不知可否出示证明文书。” 到底是京城的检查点,确实查得更细致了些。 秦牧玄拿出了夜影司给母亲准备的通关文书。守城军将检查无误后还给了秦牧玄。 萧羽墨和两个师弟都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白色的小玉牌和一本小册子。苦戒大师则拿出了度牒给守城军将检查。那军将一一查看过后也是郑重地递还给了他们。 “放行!” “列队,敬礼。” “恭送将军大人。” 在两列兵士的注视下,秦牧玄的车队终于进入了永安城内。 “萧师姐,咱们宗门的面子够大的,腰牌也能充当通行证用啊。” 秦牧玄瞅了一眼萧羽墨挂在腰间的玉牌。 “那是当然,我太清剑门历任掌门都是梁国国师,我道教乃梁国国教,现在朝廷里还有些我太清剑门弟子担任一些官职的。宗门令牌自可穿行天下。你的腰牌比较特殊,要自己去宗门,掌门会亲自给你的。” “嗷~~原来如此,特殊腰牌,好期待啊!” 秦牧玄打算一有时间就去趟太清剑门,见见那个武林中如传说一般的“太清至尊”。 出了城门,苦戒大师和他的小徒弟就来给秦牧玄告别了。 “秦施主,我师徒二人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一路上承蒙施主照顾。他日有闲施主可来大相国寺找贫僧论法,贫僧,就此告别。” “苦戒大师,改日再会。”秦牧玄也是施了一礼。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于京城街道一角。 “秦兄,在下越来越佩服你啦,那苦戒大师可是大相国寺高僧,不仅佛法了得,这武功造诣更是深不见底,据说可能已达到武帝境界。全京城的达官显贵都想与之结交。”严安霖凑近秦牧玄身边,羡慕道,“只是大师他老人家生性淡薄,极少出大相国寺,更别说与人谈法了。还是您秦兄牛啊,大师居然主动邀请你前去拜访,真是羡煞旁人啊。” 听闻后,秦牧玄只是淡淡地说:“我与大师也只是同行之缘,想来这就是佛门的缘分吧。”但心下却是一惊,“原来这老和尚真是武帝啊,难怪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原来武帝能内敛到如此地步。” 这是秦牧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武侠世界中个体力量的顶尖存在,一路随行,秦牧玄的感触颇深,那位老人的独特气质似乎触动了秦牧玄心中的某种隐藏力量。 “有时间,要带着母亲和迩君一起去大相国寺一趟。” “秦兄,在永安城,我们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自当给秦兄引路,你现在应该要找官驿住下吧?” “是啊,天也不早了要先住下才行。” “哎~~听我的,别去那劳什子官驿,这京城的官驿还真比不上州府的,好一点的房间基本常年都被占据了,剩下的都是些下房,秦兄去那住也是委屈。要我说,还不如住客栈,秦兄也不是那缺钱之人。 “这开元楼乃京城最好的酒楼客栈,我们哥几个都在那里有常年预定资格,足够给秦兄开几间最好的上房了,秦兄你看如何啊?” “那就劳烦几位兄台了。” “看看,到底是京城太子党,住高级酒店都是有vip专房的,和这些官二代结交真是不亏。” 秦牧玄心里暗喜,这京城繁华地,想住个好客栈,那可不是光有钱就行得通的。 “你看,咱们之间不必客气,我们出面,那开元楼自会给面子,还会给个大大的优惠。” “那敢情好啊,走,咱们现在就去,我一定要请几位兄台好好喝上几杯。” “走!”“请——” 于是几人跟着车队一起走进了永安繁华的街道之上。 第136章 京城一夜 “秦兄,不用送啦,我们.....我们回去啦。” “明....明日,再来找你,带.....秦兄游览京城名胜。” “一定,一定,三位兄台明天见。” 开元楼外,秦牧玄目送着喝得歪七倒八的三人,三人在各自下人地搀扶下回府去了。 街上行人已经不多了,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马上就要宵禁了。 “东栏梨花,红桥绝句。嗯~~好诗!......红桥绝句也属千古绝句,好!好啊!没想到这个秦将军居然还是文武双全,一来京城就闯出了如此大名声,不枉朕如此看重与你啊。哈哈哈~~真想看看那帮老家伙听到这些诗词后是何表情?畅快啊~~~。” 此时的永安皇城御书房内,赵钦手拿一份夜影司紧急送来的探报,啧啧称赞。 “朕,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了,谋略,文采,武功,样样皆能,得遇此等良才,实乃我梁国之大幸。”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良臣猛将。” 魏总管在一旁跪倒贺喜赵钦。 “哼~~那帮老顽固,说秦将军年轻气盛,还需多多勘磨,不宜升迁过快。这两首诗词一旦在京中传开,到时他们会作何感想?比武功他们不行,比文采,比制政甚至比机巧营造,他们也都不行。” 赵钦激动地拍着龙案上放着的两本小册子,一本《伤病护理纪要》,一本《扭力弩炮制造全图》。 “是啊,皇爷,这些人就是看不得旁人优秀。” “哼~~这帮老东西,恐不止是因这个才百般地阻挠秦将军升迁的,等着吧,他们定能找出各种理由来。” “嗯~~~” 殿内安静下来。 “魏伴伴,通知礼宾司,明日教授秦将军觐见之礼,还有兵部,进奏院,安排秦将军参加三日后的大朝会,朕要亲自见见这个军中新一代将星。”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安排。” “去吧。”赵钦挥了挥手。 魏总管立即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赵钦背着手,来到御书房门口,凝眸注视着远天一轮圆月,心中思绪万千。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仲秋。....真是绝妙啊,秦牧玄,你是怎样的人啊,朕很是好奇,十八岁,一军主将,打的北凉狼狈撤军不敢南望,文采更是惊才绝艳....好啊,多加磨炼,十年之后....不....五年之后,朕的宏愿便可实现。” 夜空之中群星闪烁,一轮圆月照亮大地。 “东栏梨花,红桥绝句,哼~~这个秦牧玄还真能折腾,不过,诗才倒是真的....” 严道行负手冷哼道,握着写满字的纸张,在书房来回踱着步。 一名中年人随在严道行身后挪着步子,恭敬地说:“父亲,霖儿是醉酒回来的。下人说,今日霖儿还有王家和纪家的俩小子与秦牧玄在红桥偶遇,几人相谈甚欢,还自报了家门,后来便约在一起去吃酒了。” “呵呵~~真没想到,这秦牧玄还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从军略到诗文能看出此人乃性情中人,极重情义,心思细腻,善于交际。”严道行自是苦笑,而后长叹一声道,“司徒睿这个老东西给咱找个好对手啊,陛下也会借此大作文章,得好好想想,需要遏制一下,咱们梁国再经不起折腾喽。” “正卓啊,明日就给那几家下帖子,邀请那几个老友青鸾山一游。” “是,父亲。” “父亲,霖儿那边是不是要敲打下?” “不阻拦,不干预,能帮则帮一把,顺其自然吧。” “好的,父亲。” “你去吧,霖儿要紧,他喝多了,不能光指望下人照顾,你也要尽一些为人父的责任,霖儿可是咱严家的希望呐。” “是,父亲,孩儿这就去。” 那名中年人慢慢退出了房间。 “老岳啊。” “在,家主有何吩咐?” “明日让人盯紧那个秦将军,千万不要被他察觉,回头我要会他一会。” “好的,老爷,小的这就去安排。 ” 今夜的京城注定了不平静,同样的戏码在京城各处许多高官家中重复地上演着...... 永安城西南角,一处广阔的大院内。 “副指挥使大人,秦将军今日行迹和表现报告已经呈与陛下了。” 一个一身黑色袍服的人单膝跪于地上,向坐在主座上的人禀报道。 “很好,辛苦你了,下去吧。” 主座上的那人放下手中书卷,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是,大人,属下告退。”黑袍人抱拳慢慢退了出去。 “嗯~~,秦侄,有趣的很啊。你的这一身本事都是从哪学来的啊?自小看着你长大,从未见你接触过这些啊。真想与你好好聊聊~~~” 主座上那人缓慢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慢慢推开木窗,屋外的明亮月光流泻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了一张有些苍老疲惫的面容。 “老友啊,你可安好。你儿子出息了,大出息啦,你若知晓一定会很高兴的。哦~~不对,秦侄闹出那么大动静,你恐怕比我知道的都早吧。希望你能控制好情绪,注意安全。” “明日该去会会这大侄子了,多年未见,不知道他还能否记得我。” “咳咳咳~~~” 那人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闻声而至的亲兵赶紧扶住了那人。 “咳咳咳~~~” 咳嗽越发剧烈。 “来人,快来人,去叫周大夫。快去~~” 房间中顿时乱作一团。 今夜月光亮如白昼,但也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城中几处阴暗的角落里同样因为秦牧玄的到来而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为了这个小小的将军而密谋着什么。 没有想到的是,一介小小武将,竟能搅得整个永安城官场彻夜不宁。 秦牧玄本人哪管外界因着自己是何等的混乱,赶了一天路的他,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后,正睡得香甜着呢,嘴角时不时地勾起,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次日清晨,檐下几只嬉闹的鸟儿把秦牧玄吵醒了。 “遭温的死鸟,搅扰了本大爷的美梦。” 来到窗前,听不到多少人声。秦牧玄推开木窗,小鸟被惊地四散飞逃。 “好啊,今儿天气还真不错,先去兵部报到吧。对了,大将军的家信,今日还得去趟司徒府。” 屋外空气清冷,秦牧玄顿感清醒,他拢了拢外褂,抬首仰望天色,时辰还尚早。 也不知现下的银两能否在这京畿之地买处房产。秦牧玄手扶胸口,心中估算自己的积蓄,总归不能一直住在客栈中,还需找个住处,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来的方便惬意。 “小秋——洗漱。” 第137章 入京报备 换好了一身昨夜丛迩君给打理平整的武官服,精心洗漱了一番,带好官牌文书,还戴上了香囊,镜中的秦牧玄很端正,从未有过的端正。 一切安排停当,吃完早饭,秦牧玄带上小钱和林富贵就出了开元楼。 面对宽阔的长街,看着早起的来往商贩,秦牧玄只觉两眼一抹黑,这偌大的京城衙门朝哪开自己都不知道,最好有个当地人做向导,别一头摸到皇城去了。 那几个家伙.....秦牧玄摸了摸后脑勺,想起了昨天一起喝酒的几个狐朋狗友,想来还是算了,估计不睡到日上三竿,那几位是休想起来的。 要不回去,找胡一刀带路吧?进了京城后,秦牧玄就让胡一刀尽量遮住脸面,那厮也是有自知之明,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万不得已还是别叫他一起去了,搞的跟做贼一样。 “官爷,官爷,您是否要找人带路啊?” 正当秦牧玄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墙角蹲着的一个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短衫,整了整衣冠,就靠近了站在开元楼大门口半天的三人。 “嗯~~你是何人?” 自打那人盯着自己三人,秦牧玄就察觉到了。实际上他刚出门就察觉到不下三处地方有人在盯着自己。体质特殊的秦牧玄有远超同阶武者的敏锐灵觉,这一点就连身为武尊的萧羽墨也大为佩服。 “小人何顺,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何三。是这永安城土生土长的老京城了。家中无恒产,小的无手艺,只能干这京城知事一行了。恕小的无礼,一看官爷就是外地进京述职或者赶朝会的。对这偌大京城摸不着门路,小的可以帮官爷解忧,官爷若是满意,赏小的三瓜两枣的就行。” 靠~~说这么多就是个土导游啊。不,古代叫这种人啥勒?.....帮闲。 说话这空,又围上来两个帮闲,纷纷介绍起自己开始拉起生意来。 那何三自是不乐意,还讲不讲规矩了。眼看几人就要拉扯起来。 “好了,安静点,再吵本将军一人赏你们一刀背。” 秦牧玄故作凶神恶煞,几人立即闭嘴不敢吭声了。 “就你了,那个什么......何...” “何三,官爷,小的何三。” “行~~就你了,跟本将走吧。” “好嘞,谢官爷赏识。” 何三摇着尾巴跟在了秦牧玄身后,临走时还侧目怒视了一下刚刚那二人。 “敢问大人是不是要去兵部报备?” “当然,前面带路吧。” “是,大人。” 何三殷勤地引着三人走在永安城宽阔的大街之上。 “敢问大人身居何职?哎~~可别误会,小的没别的意思,如今干这行已多年,小的也略通晓些衙门里的章程典故,知晓了大人的官职和来京事由,也可为大人参谋一二啊。” 何三一边引路,一边谨慎地询问,耐心解释,时不时还瞥向秦牧玄,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本将乃镇守北方的宁北军将军,此次入京是接圣旨入京面圣的。” “你...您是宁北军的将军,秦将军吗?” 何三听罢,顿时大惊。 “正是本将,有啥问题吗?你认得本将?” “没...没问题,您在京城可谓家喻户晓,镇北军大捷传到京城,整个京城着实热闹了好几日。立了首功的宁北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何三显然有些激动,搓着手嘿嘿笑道,“真没想到,我何三能有幸给您领路,小的先前见将军年轻,出门又没骑马,还以为是外地来的小武官进京求官来着,真没想到啊。” “将军大人,您这事就简单了,只需到兵部武选司找郎中大人报备即可,有了您这兵部直发的文书,不必走旁的门路,可省下好些银两与时间呢。” 听闻此处,脑海中隐约浮现一人,那是脑袋负伤的陆白脸。秦牧玄闭了闭眼睛,只想捂脸,真是冤家路窄啊。 秦牧玄似叹气般轻哦一声,颔首苦笑道:“原来如此,兵部武选司郎中......” 七转八绕,走了好是一会,一行人走到了一条宽大的街道上。街面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送权贵的轿夫和骑着马的人。 “大人,这里就是京城有名的双口街了,京里大部分衙门口都在这条街面上办公。除了工部和户部外,六部衙门都设在这条街上......对了,五军都督府也在附近。大人需办的事,在这里都能办得妥当。” “双口街,那不就是“官”字吗?” 说起来,这条街就是个政府服务区!确实是方便了许多。秦牧玄感叹这古人形象的街名以及讲究效率的办事格局。 “是的,大人,这条街也因此得名。不过老人说先前是叫做富春街的,只是后来衙门口陆续搬到此处,百姓们都叫它双口街,叫惯了,于是这条街便顺理成章地改名为双口街的。” 这何三不愧是个老京城,对这些老典故都是门儿清,如此之人当向导还真是有趣的很。 “啊~~~啊~~~” 众人路过一个衙门口时,听到衙门里传出了凄厉的惨嚎声。 何三不自觉离那刑部衙门远了一些,啧啧道:“准是哪个不要命的,大清早跑到这刑部衙门告御状来了,最近常有的事,老惨了。” “以民告官先挨板子是吧。” 秦牧玄想起了自己那个世界古代的刑律就是这样的。 “大人英明啊,现如今各地多有灾情,遇上个狗官咱百姓就倒霉喽,但不乏一些硬气的,就一路跑京里告御状,登闻鼓确是没几人有胆敲,都是跑刑部来告的。近几日,小的见多了。最后都是接了状子,着实的一顿打,往后街一丢了事,也不管死活的。” 话正当口,但见两个皂衣衙役用水火棍架着一个哀嚎不已的汉子从刑部衙门口出来,转过衙门口往后巷走去。 “啧啧啧~~这还算好的,还能唤两声呢,有的抬出来早已不省人事了。” 何三看到这惨状,也是心有戚戚,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哪有啥清平世界,大抵都是如此......” 秦牧玄心中庆幸自己已经步入高官行列,不用再受这等鸟气了。 没走多久,就来到一个衙门口,远远看去,大清早那衙门口就排了好几个人。 “那些事述职或求官的,要提前好几日预约的,花了些银子疏通关节才排的上号。大人,您有文书,不用排队的,您只需让亲兵把官牌文书递给门口的书记官等着接见就行。” “好~~小钱你去办吧。” “是,大人。” 小钱拿着秦牧玄的官牌和入京文书就跑去找那衙门口的书记官了,秦牧玄等人在一旁站着等待。 那书记官看验后,拿着东西就进了兵部官衙。 排队几人都看向了秦牧玄,心想这位是哪来的大人物啊,都不用排号的吗? 没过多久,一名大胡子武官就和书记官一并走了出来。 “哪个是秦牧玄?” 那大胡子武官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昂地嚷道。 “本官就是。” 秦牧玄上前两步,抱拳一礼。 “来人啊!” 话音刚落,哗啦啦,从衙门口里冲出十数个军士出来。 “抓起来。” 那十数兵士哗啦一下就把秦牧玄四人给围住了。 这是演的哪出啊!好好的报个备,还有来抓人的。 第138章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秦牧玄平静地侧眸扫了一圈围住自己几人的兵士。 “大...大人,这是咋回事啊?” 最终眼眸停留在台阶上的大胡子军官身上,冷笑了一声,心里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误会,误...会,这位是威震北凉,打了大胜仗的宁北军将军秦将军,各位军爷定是听闻过吧,这...这是误会了吧。” 何三壮着胆子,颤颤巍巍跟一群凶神恶煞的兵士解释着。 小钱不屑地抱着膀子,林富贵面色如常,只是手已扶在了后腰的短刀刀柄上。 这些围着的兵士看着个个凶神恶煞,实际在秦牧玄三人看来啥也不是,在这三个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狠人面前装狠,简直就跟笑话一样。 周围的兵士听闻秦牧玄的身份后,也是相互看了看,似乎都有些迟疑了。 秦牧玄轻轻地拍了拍吓得有些颤抖的何三,赞许道:“好样地,很不错。” 说完,又看向台阶上的大胡子,轻蔑地说:“哎~~那边的大胡子,你觉得本将像是平民百姓吗?能任你这般拿捏?” 那大胡子冷笑了一声。 “什么威震北方,我看就是土匪草寇,实话告诉你吧,今儿一早有人给兵部递上了状纸。” 大胡子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冲着秦牧玄晃了晃。 “冀州来福商会、台州盈银商会.....四家商会联名告你,抢劫商贾,殴伤良民,乖乖~~抢了两万多两银票,苦主连银票银庄都写出来了,现场还有人证,你如何抵赖?”大胡子略显得意,将那张状纸揣进怀里,嘴里继续刁难,“将军大人可真够可以的!大手笔啊,自恃立了些微末功劳,就敢无视朝廷法度啦?” 大胡子猛然露出狰狞脸孔,厉声吼道:”大胆狂徒,还不速速伏法。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抓起来。” 包围秦牧玄几人的兵士也纷纷拔出了腰间长刀,小钱和林富贵也亮出了兵器,大战一触即发。 一双怨毒的眼睛躲在兵部大门后,恶狠狠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流血事件。 “打呀,快,动手啊。” 那人焦急地躲在暗处,巴望着秦牧玄受不得激,大打出手。 今儿早出门没看黄历呀!做个帮闲也能被兵部抓起来,也是没谁了。何三此刻心下慌乱,已是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这秦将军不是英雄吗,怎地会去干抢劫商贾的买卖? 正当何三认命之际,顿感周围极寒,很冷,冷得像是冬日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呼吸都快停滞了,何三索性闭上了眼睛。 “当~当”几声武器落地声划破这漫长的寂静,何三颤抖着微睁双目,只见眼前那些凶神恶煞持着长刀的兵士还不如自己呢。一个个拿刀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有几个兵士刀已然脱手,瘫坐在地上不住地打着摆子。 最终那几个强撑的兵士再也忍耐不住,手中武器脱手落地,有几个瘫坐在地的兵士此刻已然横躺于地,一动不动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此刻都惊呆了,因为至始至终秦牧玄连一根手指都没动一下。 “你们怎么了,都起来,捡起武器啊,怎么回事?” 站在台阶上的大胡子吃惊地目睹了这吊诡的一幕,大声怒斥这瘫倒一地的兵士。 “大家都看到了哈,本将军一向是遵守法度的,不曾动手啊。天子脚下皇城根,怎能擅动刀兵呢,大伙说是不是啊?” 只一会儿,兵部衙门门口聚集了不少的来往官员,大伙都在好奇,这兵部这一大清早的,演的是哪出啊。 围观群众这下可大饱眼福了。这兵部的兵个个如此怂包,面对一个将军,两个亲兵,就吓得刀都拿不稳了,甚至还有当场晕厥的。人家将军可丝毫未动。 人群里有那好事的言官御史已经掏出了笔,舔着笔尖开始在小本子上记了起来。 “某年某月某日,兵部衙门门口..........京营禁军堪忧,需多加整治,兵无战力,将无战心,面对区区三人加一闲汉,竟是畏缩不前,恐惧瘫倒,甚有不省人事者......” 先记上一笔,回头参上两本再说,这么怂的兵还能指望他们保京城平安吗? 那大胡子见聚拢之人越来越多,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 “喂~~大胡子,是有人指使你来做这等事的吧?瞧瞧你得有多蠢,被别人当刀使了还不自知呐。我一个堂堂将军,立有军功的军中大将,怎会去打劫?快让你身后之人出来吧!本将不想跟个傻子说话。” 秦牧玄都懒得再看那大胡子一眼,望向兵部大门里喊话。 “你~~~说谁傻子呢?”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大胡子有些慌了,眼见衙门口围了许多人,其中还有几个御史。大胡子一时无措,心虚地朝衙门里望去。 那书记官也回头向门里张望,刚好看到躲在门后那人,目光对上后,一只手在阴影中招了招,书记官会意了,小跑了过去。 不多时,那书记官又跑了出来,一路下了台阶,来到人群面前。 “各位大人,都散了吧,各位公事也都忙得很。俺们兵部可能有些小误会,”那书记官向着众人不住地堆笑,抱拳行礼道,“呵呵呵~~小误会,现已查实,有刁民诬告秦将军,诬告之人现已收监待查,各位大人请回吧。” 众人眼见没了热闹看,身边还有几个讨厌的御史言官,都悻悻地逐渐散去了。 那书记官又小跑到秦牧玄身边,点头哈腰,极尽恭敬地说:“将军大人,郎中陆大人有请。” “这场面你们兵部不解释解释,这就想糊弄过去?” 秦牧玄哪是好相与的主儿,这事儿不给个说法,想必他就蹲在这兵部门口不走了。 书记官见这主一副滚刀肉的模样也是为难,开口说:“岂敢啊,大人,您稍等。” 说完,他又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呵呵~~各位初次见面,本将秦牧玄,以后多多照拂。” “哦~~秦将军好啊。” “秦将军大名多有耳闻,失敬。” 兵部衙门外排队的众人一片尴尬的寒暄声。 那书记官不多时又跑了出来,凑到秦牧玄身边小声耳语:“郎中大人知晓秦将军是被人冤枉的,但好在诬告之人已然抓起来了,郎中大人从那些刁民那里罚没了些银两,用来赔偿秦将军的损失。” 说着还偷偷地塞给了秦牧玄一沓银票。 “将军大人,咱们就这么杵在这儿,平白让旁的官员看去了热闹。兵部丢脸,您面上也不好看不是?要不咱们进到里面,兵部准备上好的茶点,给大人压压惊。” 秦牧玄手指搓了一下那沓银票,有点单薄,但脸上还是逐渐露出了笑容。 “既然郎中大人如此热情好客,本将也不能驳他面子嘛。走,前面带路。” 看着三人随即迈步就朝兵部衙门走去,书记官堆着干笑支支吾吾地说:“大人,您的亲兵不能跟着进去,这是规矩,您别让下官难做啊。” “那好,你们两个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还有那个谁......哦对了,何三,你也在外面等着。” “是,大人。”小钱和林富贵抱拳应是。 那何三此刻瘫坐在地,心有余悸,还没回过神来呢。 临去时,秦牧玄才想起来似的,又停了下来,回身说:“哎`~对了,富贵啊。” “大人有何吩咐?” “信号弹带了吧?” “带了,大人,一旦有变,号炮一响,兄弟们片刻即到。” “哦~~~那就没事了,在这儿等我出来。” “是,大人。” “带路,去见郎中大人。” 书记官眼皮抽搐,一声不吭地在前方引路,二人走进了兵部衙门。 自始至终秦牧玄都没再看一眼站在那发傻的大胡子军官。 “你看出刚才怎么回事吗?” 兵部衙门对面一栋房子二层,一个黑衣人问向一旁的另一个黑衣人。 “看不出来,他没动手,我估计他是用了类似杀气一类的攻击精神的法门。好厉害!十多个兵士就是再脓包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这得是多可怕的精神攻击才能把当兵的直接吓晕过去。这个秦将军绝对是顶尖高手。” “你在这儿盯着,我回去禀报大人。” 说完,那个黑衣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第139章 居京城大不易 “.......见过陆大人。” 刚见到这个武选司郎中陆大人,秦牧玄着实是吃惊不小,先不说那快要入土的老态,单单说那黑如锅底的肤色。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儿子会被人叫做陆白脸。 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基因突变实在是不忍评论了。 “哼~~赶紧报备,赶紧离开,老夫不想看到你。” 这陆大人倒是出人意料得爽快,秦牧玄仔细一想也是,自己是皇帝点名要见的人,他一小小郎中也不敢阻挠,本想给自己泼些脏水的,怎地无奈却撒到了他自己身上,换做是自己也会如他这般吧,糟心得很呐。 这陆大人也是不想丑事外扬,遂清退了左右,这反倒省了秦牧玄遮遮掩掩地说话。 “陆大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后管好你儿子,他做他的纨绔,我做我的将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若再来找麻烦,也别怪我不客气。” 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往往是解决大多数问题最有效的办法。 “放肆!你敢威胁老夫。” 陆大人眼中闪过金光,到底是京中高官,官威还是有的。 秦牧玄不疾不徐道:“这不是威胁,是警告,实话告诉你,以本将的本事就算不做这武将,也可做个武林顶尖高手,口说无凭......” 秦牧玄稍稍放出些自己的气势,这要是放多了,怕这老东西承受不住。 “陆大人也可去问你的宝贝儿子,凡事要留有余地,真到了那一步,恐是陆大人身后的人也护不得你。” 陆大人心脏被人狠狠一揪,一种窒息感猛地袭来,他终于知道了刚刚衙门口发生的情况是咋回事了。 “你.....你” 陆大人仿佛被人自冰水捞出,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牙齿打颤话都说不清楚了。 秦牧玄赶紧收敛气势,倘若这陆黑炭身上患啥隐疾,出个好歹,如今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还真就说不清了。 陆大人脱开了束缚,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捂着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像是一只被丢上岸的鱼。 “好,够了,本官知道了。” 陆大人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茶,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那么陆大人,还有一事要与你打个商量。” 陆大人坐在太师椅上看向秦牧玄的眼神既恐惧又疑惑。 秦牧玄凑近了,在陆大人耳边说了起来。 “你......你这是在逼老夫站队!陛下那边,老夫可怎地交代?” “这事简单....”房间寂静,只见秦牧玄贴耳轻语。 “回头本官会好好管教家中的逆子,他惹了秦将军真是不长眼睛,活该接受教训。” 听罢,陆大人起身,对着秦牧玄一抱拳。 “好,握手言和,咱们这也算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不是?” “嗯~~行,皆大欢喜。” 两人互相不喜,但也算就此揭过。 “那么,咱们开始办正事吧。” “下官秦牧玄,见过陆大人。” ........ 没过多久,秦牧玄便迈着方步,走出了兵部衙门,显然心情极好。 “大人。” “将军大人。” 衙门外两人见秦牧玄走出来,赶紧上前。 “事情办妥了。” “将军大人,那陆大人没难为你吧。”小钱上前问道。 “这说的啥话啊,陆大人不愧是高官,人很不错,事儿办的那叫一个利落。” “这....” 小钱脑补自家将军用刀架在那陆大人脖子上的情景。 “嗳~那个何三哪去了?” “小人在这里,将军大人。” 何三闻声从阶梯下跑了上来。 “接着。” 秦牧玄丢出了一小锭二两的银子。 “干的不错,本将赏你的,这两天本将出行都由你引路了。” 这一上午直接赚到了自己小半月的收入。何三接过了银子,惊喜地揣进了袖袋里。 “小的谢过将军赏赐,小的定当尽心竭力。” “嗯~~咱去镇北侯府。何三,前面领路。” “是,大人,这边请,镇北侯府离这里不算远。” 何三在前引路,几人朝镇北侯府而去。 转过个街口,出了衙门聚集区,几人走在一条不算宽阔的清幽小街上。 张府,周府,李宅.....这条街上都是些深宅大院,其间不乏朱门石狮的权贵宅邸。 “何三啊,要在这京城里买套宅子要多少银子?” 这幅满墙花,四溢清香,朱门青瓦的豪宅美景,令秦牧玄羡慕不已,又想起自己的买房计划,想先打听打听行情再说。 “大人,您想置办宅邸啊!那得看您准备买多大的宅子,位置有何要求?” 何三一听这秦将军有意买宅子,一下兴奋起来。 思考片刻后,秦牧玄大概提出了要求:“要能住下本将那二十多名亲卫,加上本将一家人,至于位置.....本将也不是很在乎,出行方便即可。” “这样啊,按将军的要求需要最少两进的院子,要是再加上奴仆杂役,最好是三进,这样的院子城南是没有的,城东倒是有.......大抵需要两三万两银子吧。” 何三眼珠上抬仿佛看天,心中盘算给出个大概报价。 “这只是房子钱,旧房子还要修缮,添置家具,买奴仆杂役,这些个花费也是不会少的。” 何三又给了秦牧玄当头一棒。 “居然需要这么多银钱,居京城大不易,古今皆同啊。” 秦牧玄心中苦涩,买房梦算是破灭了,这要不是坑来一万多两,想在京城买房那是遥不可及。 何三觉察到秦牧玄的脸色,知晓这将军肯定是嫌太贵了,买不起,赶紧解释道:“将军大人,这已是小的所知的最低价格了,若是换做这条街上的宅子,恐是十几二十万两往上,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主要是将军大人宅中人多,主家,亲兵以及下人必需分开居住,没个三进大宅恐是不行。要是小门小户,千把两甚至几百两也可凑合。” 面对街边的豪宅,秦牧玄也只得望而生叹。 “何三,你心中需惦着此事,倘若有合适的一定要告知本将。能便宜些,旧些都不打紧,本将为官清廉,手头不宽裕,确是急用的。” 秦牧玄没放弃希望,还想在城中找找看。 附近某处院墙内传出女子清脆婉转的唱腔,那曲调如一股柔和的清泉渗透人的心灵。 何三犹疑片刻,一咬牙,试探着说:“将军大人,据小的所知,确实是有那么一处宅子,主家也是愿意便宜卖了的,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合不合适都不怪你,说来听听。” 秦牧玄一听有门,赶紧让何三继续说下去。 “那房子是四进大宅,也不算老旧,位置也很好,就是有些......不大干净。”何三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不干净!......你是说......凶宅!”秦牧玄眼中放着贼光。 “将军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 何三看到秦将军眼中放着吓人的光,赶紧抱着脑袋蹲下求饶。 “好,就它了,回头办完事带我去找主家。” 何三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地上。 小钱和林富贵也用敬畏的眼光看着自家将军。 “将军大人,您不会是说笑吧。” “本将当然是认真的,促成此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第140章 镇北侯府 “将军大人,前面就是平邑坊,第二条街就是马头巷了,那里住的不是高官就是权贵,不像刚刚咱们走过的青田坊,那里虽然也是深宅云集,但有不少是富商的宅子,这平邑坊靠近皇城,属于官宅区,不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员,或者是勋贵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 何三一路介绍着地名,传说,典故,让秦牧玄几人没感觉走多远就快到目的地了 。 “这平邑坊一共六街八巷,位于永安城西北角,皇城边最好的地界。到了这里,小的就不清楚怎么走了,因为这平邑坊俺们平民百姓就不能随意出入了,将军大人待会可以让巡逻的卫兵带咱们去。” 何三刚说完,迎面就走来一队腰间佩刀的军士。 秦牧玄几人在这出入不是豪车就是大轿的地方实在显得格格不入,那队军士远远的就看到了几人。 “敢问,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领头的军士见到那几人中有个人是穿着将官服的,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对着秦牧玄抱拳行礼。 秦牧玄掏出官牌给那军士看了一眼。 “本将受镇北侯司徒大将军之托,来送家信的。本将没来过这平邑坊,不认得路,你们叫上个人带本将过去。” 秦牧玄把官威摆得很足,那名军士看清了官牌也是立刻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见过秦将军。” 后面几人也是赶紧敬了个军礼。 “刘元,跟着秦将军跑一趟,秦将军说去哪就去哪,明白吗。” “是,伍长放心。” 队伍里一个小兵跑了出来。 “请秦将军吩咐。” 那个叫刘元的小兵给秦牧玄敬了个军礼。 “秦将军,小的们就先走了,职责所在,将军见谅。” “嗯~~你们忙去吧。”那队兵士恭敬地告退了。 刘元随后带着几人进了平邑坊,没走多远,就转进了一个幽静的巷弄。 单就这点距离,就又见到一队巡逻兵士走过,秦牧玄不得不感叹,军队给当物业,这高官住宅区就是牛啊。 “秦将军,这里就是镇北侯府了,您办您的公务,小的在此等候。” 秦牧玄看向眼前这栋高大的府宅,门楣上匾额镌刻着几个刚劲的大字“镇北侯府”。 “小钱,去叫门。” “是,大人。” 小钱跑去敲动了朱漆大门的门环。 “来啦,等下。” 大门内传出了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咯~”大门闪出条缝,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探出头来。 “哎~~戚伯,别~~别开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个小小的黑影一下窜了出来。 那黑影从小钱脚边飞一般地掠了过去。 站在台阶下的秦牧玄眼疾手快,闪电般的出手,一把就捏住了那个小黑影。 秦牧玄入手感觉毛茸茸的,拎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黑猫,这黑猫长得着实漂亮,黝黑的皮毛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秦牧玄四目相对。最有意思的是,这黑猫的嘴部长有一圈蝴蝶形状的白毛,显得甚是可爱。 “小黑,小黑快回来。” 一个侍女装束的小丫头从门里跑了出来。 那侍女出了门四下张望,见到门前一个高大的英俊男子手里拎着小黑猫,慌忙跑了过来。 “这位公子,哦~~这位将军,能把小黑还给我吗?” 那丫鬟垂首,红着脸向秦牧玄做一个端庄的万福,司徒府经常有将官来访,所以她认得秦牧玄的这身将官服,连忙改口叫将军。 “当然,自当归还。” 秦牧玄拎着小黑猫递给了那丫头。 “小黑,不乖。以后不许乱跑了,听到吗,要是遇到隔壁大狗,你就没命啦。” 那小丫头接过小黑猫,生气地拍打了下小猫的屁股。 “谢,将军。” 小丫头抱着小黑猫再次给秦牧玄施了一礼。 “不必客气。” 秦牧玄露出和煦的微笑。 小丫头小脸又是一阵的烧红,赶紧抱着小猫进了司徒府。 “哎~~你们找谁啊,这里是镇北侯府。” 那门房老头问向小钱。 “我家将军,受镇北侯司徒大将军所托,来给大将军府送家信。” 小钱对着老门房抱拳一礼。 “将军?” 那老头眯缝着眼,打量着站在台阶下那一身将官服的高大年轻人。 “好,你们稍等,我去叫管家。” 于是,大门又缓慢地合上了。 “小姐,小姐,门外面站着个好英俊的将军,说是来送老爷的家信。” 那刚跑进府的小丫头,正兴奋地给自家小姐描述她在府外看到的将军。 她家小姐接过丫头手中的黑猫,抱在怀里轻抚着,说:“老爷的家信,老爷不是还在北面吗?难道是镇北军的人。” “不像是镇北军的将军,那几位将军以前都是来过府里的,我都认识。现在来的这个特别年轻,好高大的,可英俊啦,小环看他一眼,脸都烧的不行。” “没见识的丫头,眼睛又吊在人家身上了,头一回见仙人下凡呐,没了规矩。” 看这小丫头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模样,小姐恨铁不成钢地用手中的扇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小丫头吃痛,“哎呦”一声,但面上仍是快活。 “年轻将官,难道是爹爹提到的.......”小姐沉吟须臾,抬头正见到内院走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轻声喊道,“诚管家。” “见过大小姐。” 那人见是大小姐,走过来行了个礼。 “诚管家,问清楚外面来人是谁,那人是来送老爷家信的,请他进外院等着回复,待会儿记得把家信给我。” “是,大小姐。” “好,你去吧。” 那个中年管家告退去门口见来人了。 “小姐,快,这边。躲到月亮门后面去,咱们可以偷偷地看。” 小丫头招呼自家小姐,想起方才脑袋上的那一击,话音刚落就捂住了嘴巴,但发现小姐已随自己转到月亮门后,心领神会地偷笑着。 此刻二人贼兮兮地探头向府门张望。 镇北侯府的朱漆大门再次开启,方才那名中年管家走了出来。 “见过将军,在下是侯府管家司徒诚,敢问将军能否告知姓名,也好回报主家。” 那中年管家见到秦牧玄,便深深地施了一礼。 “见过诚管家,本将乃宁北军将军秦牧玄,受大将军所托来府上送家信。” 秦牧玄也是郑重地回了一礼,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交与诚管家。 “哦~~将军请进府中外院等候主家回复。但老爷不在家中,不便请将军进入内宅,还望将军见谅。” “无妨,无妨。” “小钱,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是,大人。” “请进。” 秦牧玄跨进了镇北侯府,诚管家也随后进府,朱门再次关闭了。 “将军您请稍等。” “无妨,我就在此等候。” 说完,诚管家便告辞往内院去了。 秦牧玄环顾四周,这侯府外院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幽静的青石板小路,通向待客的南书房,正面是雕刻精细的影壁和红漆木质的精美垂花门,旁边角院里是一棵漂亮的梅花树,整个前院尽显典雅,古朴,充满了江南园林的秀美。 “不愧是侯府啊,光这前院就这般华美,整座宅子得花多少银子啊?” 现在的秦牧玄有些魔怔了,看啥都想着值多少银子,谁让在这京城里银子这么不经花呐。 “小姐,小姐....” 小丫头轻推发怔的小姐,含笑悄声说:“咋样,小姐,小环说的没错吧,简直帅的没边了。这京城里的公子没一个比得上的,是吧,小姐。” 立于院中的秦牧玄直闯入司徒小姐的眼帘,那双眸子再也无法移开,她只轻声沉吟道: “东栏梨花,红桥绝句.......” 第141章 一见倾心 “小姐,你是说——”听闻此事小环双眼放光,尽是兴奋,却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也就是徐娟小姐和七郡主所说的,昨日在红桥作诗的那位将军?” “嗯~~应该就是他。最近闹的京城沸沸扬扬的,肯定就只有这个秦将军了。” “真哒!!” 难怪平素一向守规矩的小姐竟会同自己一起躲在月亮门后瞧人。可见这将军不一般呐。武能威震北凉,文能做出千古绝句,人长得更是面如冠玉,这世间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司徒大小姐的目光有些痴了,这就是闺蜜们常说的一见倾心吧,心跳得好快,手心潮湿温热,怀里的小黑猫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异样,它仰起头来注视着主人,瞳孔逐渐变大,红舌来回舔舐嘴巴,上面的蝴蝶纹随之抖动,仿佛欲展翅飞走。 如翩翩公子般站立在外院的秦牧玄此刻那是如芒在背,这外院现在竟有四双眼睛在暗中盯视自己,对于一个灵觉异常敏感的人来说,实在难受至极,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大将军府邸,想必是个高手云集的场所。 秦牧玄好似很感兴趣地研究起影壁上的石刻画,余光却偷偷瞥向左边不远处的月亮门。 “那后面藏着两个,内院门附近一个,角院里一个。” 秦牧玄赶紧收回余光,生怕被那暗处高手察觉。 片刻后,诚管家从内院角门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厮。 “秦将军,久等了。” 诚管家面带微笑,向着秦牧玄抱拳一礼。 “哪里,客气了,诚管家。”秦牧玄也是回了一礼。 “秦将军,这里是一万两银票,老爷家信上说是借给秦将军京城里用度的,请秦将军万勿推辞。” 那名年轻的小厮双手举起一个托盘到秦牧玄面前,托盘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三排银锭,从小银饺子到五十两一个的大银锭面面俱全,大银锭下还压着一沓银票。 “看看这事办的,多妥帖,真得是滴水不漏,连零钱都准备好了。” 秦牧玄暗自赞叹这管家的细心。 “这....代本将谢过老夫人,但万两不是小数目,本将受之不起。” 秦牧玄摆手推辞道,心中却想:倘若这一万两入手,在京买房就更有底气了。 “还请万勿推辞,这是家主一再嘱托借与将军使用的,秦将军初来京城,除了日常用度外,与各衙门口打交道,需用银钱的地方也是颇多,还请秦将军务必接受。” 秦牧玄迟疑片刻,面露难色道:“那本将就却之不恭了,请诚管家代本将谢过家主谢过老夫人。” “秦将军,还有一事,这是司徒澜,别看他年纪轻,跟着我办事已有数年了,将军在京城的这些时日,让他跟随将军,若有事只管吩咐,他都会照办的。还有,我司徒府在城东还有一处别院,待会儿司徒澜会带将军前去,将军和部属可暂住在别院里。” “靠~~要不要那么给力的,这安排也太周到了.....算了,如今这银子已收下,不能处处都用人家的,确实也挺别扭的。” 秦牧玄心里盘算,如实回答道:“诚管家,本将已经雇佣了一个帮闲,用着倒是顺手。至于这住处,因着几个朋友的帮衬,现住在开元楼,酒楼花费还算公道,住着也自在,真不劳烦府上再去收拾别院了。” “这....” 见诚管家有些为难,秦牧玄语重心长地说:“本将已然接受府上这许多银钱,还请诚管家禀报主家,主家的心意本将自是心领了。如有需要,本将自会前来府上叨扰。” “秦将军,你稍等,我要去禀告夫人。”说罢,诚管家转身回了内院。 此刻月亮门和内院门后有微弱的声音传出,秦牧玄阖目静听了一会儿,距离稍远,还隔面墙,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月亮门后...... “小姐,老爷好眼光啊,找来的姑爷真是太合小姐心意了,文武双全,礼节做派也是无可挑剔,就连长相也是顶尖的,小姐你不赶紧过去与他说上两句?” “臭丫头,是你心急不成?”司徒大小姐说着,拍了下小环的小脑瓜,说,“他若成了姑爷,你便是这通房丫头了吧,做什么美梦呢!” 小环抱着脑袋鼓着两腮道:“小环这也是为小姐着想啊,这么优秀的男子,小姐若不主动些,就被旁人拐跑了,别家小姐可不是瞎子。” 司徒大小姐的心瞬间一揪,想起了红桥同心。 听七郡主说,这个秦将军和一个天仙般的美丽女子在红桥之上系了同心牌,那首红桥绝句也是为她而作。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轻吟着这词句,大小姐的心都融化了,生出了几分妒意。能让此君为之作词句的女子,不消说是何等的容貌,那是何等的幸福。 大小姐想走出去与他相识,脚却不听使唤,一步也无法挪动。 此刻秦牧玄已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镇北侯府,他将手中木盒递给了小钱。 这木盒是那小厮递上来的,那时耳边都是诚管家代老夫人嘱托的话。 而后便是月亮门里传出的猫叫声以及两个如小鹿般慌乱逃窜的倩影...... 都是些啥情况啊!秦牧玄有些凌乱,一跨出侯府大门,不知怎的,就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钱,拿着。” “大人,这是啥啊?” 小钱接过了木盒,感觉入手有些沉甸甸的。 “一万两银子。” “一万.....” 小钱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木盒,寻思着自家将军这赚钱速度真是恐怖,才两天,就搞到了两万多两了。 “刘元。” “将军大人有何吩咐?” “带本将出平邑坊,本将要回去了。” “是,将军。” 刘元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人出了平邑坊范围。 “劳烦了。”秦牧玄抱拳。 “这是小的本职。” “恭送秦将军。” 刘元向几人敬了个军礼,目送几人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到了平邑坊里。 “何三。” “小人在,大人有何吩咐?” “前面带路,咱们去看房。” “好嘞,将军稍等,城东有些远,小的去雇辆车来可否。” “嗯~~去吧,雇辆好车来。”秦牧玄挥了挥手。 “好嘞,您在这稍等,一会儿就来。” 说罢,何三飞一般地跑远了。 京城的大街上,赫然多出一辆异常骚气拉风的.....彩车! 第142章 豪宅 “我说,何三啊,你对好车是不是有啥误解?” 秦牧玄倚坐在车厢里,对着低头不语的何三说道。 “这位公子,这车可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了,是俺们车行最好的车,这要不是三儿人头熟,俺们还不租呢。京里的公子小姐都抢着租,这出门倍儿有面子的。” 车夫也是个健谈的主儿,借着秦牧玄的话头,马上就侃侃而谈起来。 “好吧~~审美观不同,没法沟通,就这样吧,反正外面的人也看不到我。” 没有理由再责怪何三,只能坦然接受。秦牧玄避开了窗口,垂首不语了。 古代审美和现在大为不同,头上插个大花,涂脂抹粉出门的公子都体现出这个时代的美,秦牧玄只能顺应时代潮流了。 那座宅子离城市繁华区着实不近,秦牧玄总算感受到了这永安城八街九巷的繁华。沿途除了一些小街道外,基本都是人流如织,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间或能听到伶人的婉转歌声。 马车七转八绕的走了老半天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秦牧玄几人下了车,一座大宅院赫然立于眼前,占地很广,左右看去,院墙延伸出老远。 “大人,就是此地,您在这儿稍等,我去叫主家。” 秦牧玄颔首,等待之际就绕着这所大宅仔细打量,一圈下来,初步估计这宅子不下两千平方。 “乖乖~~~真够大的,不愧是四进大宅,要不是凶宅,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秦牧玄眨了眨眼睛,毋庸置疑,眼前是货真价实的豪宅。手触朱门,木料上的大漆依旧有着光泽,显然刷上去的时间不算长,大门从外观看基本完好,除了有些破洞,似乎是人为破坏的痕迹,门上的匾额也不翼而飞了。 秦牧玄四下环顾,这家主人似乎是突遭变故,被迫离开这座宅子的。低矮灌木丛中似乎有黑影从中迅速穿过,凶宅!究竟有多凶?秦牧玄俯身偏头细看...... “将军大人,主家来了。” 秦牧玄回身,只见何三带着一个虬髯大汉从街角转了过来。 何三给那虬髯大汉介绍道:“刘老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秦将军。” 虬髯大汉一脸的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将军,他很年轻,年轻得有些过分,于是转过头看向何三。 秦牧玄不以为意,直接掏出官牌来。 “刘屠见过秦将军。” 看到官牌后虬髯大汉赶紧单膝跪地给秦牧玄行了礼。 “嗯?你是...军人?” 这虬髯大汉穿着一身短打,露着胳膊和小腿,右臂上纹着一只下山虎,左臂上纹着闹海龙。整个一左青龙右白虎。这厮生的一脸横肉,虬须满脸。浑身上下的气质明确地告诉周围的人:这是个社会人,该喊大哥的。 但甫一见面,这厮就是单膝跪地,秦牧玄分明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军人的气息。 “小的....的确曾是军人,炽翎军前军什长刘屠见过将军大人。” “起来吧,你既是军人,怎地混迹这市井之间。” “回禀大人,小的受了伤,拿不得刀了,就被炽翎军清退了。除了杀人,小的也没别的手艺,退役银子花完了,就只得和几个同样被清退的袍泽在这附近做起了这种下贱营生。” 说完刘屠脱下了一只鞋,露出了只剩一个小脚趾的左脚,又伸出了右手,右手上大拇指和食指也齐根没了。 “泗陵城下被水泡烂了,没得救,只得切了。” 难怪会被军队清退,这种伤对于一个拿惯了刀的人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秦牧玄拍了拍这虬髯大汉的肩膀表示同情。 “何三跑来给我说是您要买宅子,俺们最敬重将军您这种军中猛将了,于是小的就赶紧过来,刚见您时......请将军恕罪。”刘屠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无妨.....刘屠啊,说说看,这宅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将军,这宅子本是个盐商的,听说是投资矿山让人给骗了。偏逢雨水又坏了一大批货,这盐商就去借了印子钱,本想翻本的,结果唉.....您也看到了,钱没还上,被放印子钱的给逼到全家上了吊。” 刘屠指了指低矮灌木丛包围的那座有着精美檐角和斗拱的建筑道。 “呶,就在这宅子正堂上,等邻居发现时,尸体全腐烂了。打那以后,一到晚上,就能听到院子里有人声,有猫叫,进去找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人一出来,那声音又从里面窜出来,兄弟们不信邪,把这宅子一围,派出两个胆大的。这一进去,还没到半夜就给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出来。这附近邻居实在受不住,基本都搬走了。” “你们放印子钱逼死人家全家!” 秦牧玄听完,眼中放着凶光,恶狠狠地看向刘屠。 刘屠眼前一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只觉浑身冰冷,冷得牙齿打颤。 “杀气!!恐怖如海的杀气!” 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刘屠怎会不认得这股杀气,只是这年轻将军的杀气也太强势了,足以吓死普通人。 这得杀多少人才能积攒这么恐怖的杀气。现在瘫坐在地的刘屠,不住地打着摆子,他彻底相信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传说中杀的北凉铁骑不敢南望的绝世猛将。 “将....军大....人,不...不是我们逼...的,将军...误会了。” 刘屠的舌头仿佛已不受他控制,秦牧玄收起了杀气,眼神寒峭,怒斥道: “说,是谁干的,不是你们,这宅子怎么会在你们手上,若有半句假话,管杀不管埋。” 秦牧玄像是拎小鸡仔般一把将刘屠提起。 刘屠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是....独眼王干的。” “他人呐。” “死...死了,被我们兄弟扔河里了。” 秦牧玄放下了刘屠,说:“嗯~~怎么回事。” “将军大人,是这么回事......”刘屠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了片刻道,“这独眼王本是这一带先前的地头老大,俺们兄弟无处安身时,只能跟着他干这买卖。但这个独眼王太不是个东西了,丧良心的事他一样没少干,于是趁他不备,我跟几个兄弟就带着一票人,把他给做了,现在这片地头都归我们兄弟了。” 老半天,刘屠才好不容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俺们从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也就是收下保护费,开个小赌场....不逼死人的那种,顺便抢抢别的帮派,仅此而已,真的,将军不信可以去查。” 刘屠噗通跪在了地上,指天发誓。 “起来吧,相信你了。你小子行啊!黑吃黑,不过干得好,本将最痛恨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沉河,算是便宜他了。” 刘屠这才长出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这宅子也算是没本钱的了,出个价吧。” “七...七千,将军你看行吗?” 刘屠支支吾吾地报了个价格,模样很为难,极力解释道。 “俺们这儿有好多个军里退下来的兄弟,个个身有残疾,七千真的不多,小人我们帮派不干缺德事儿,进项少,还得养手底下的这帮兄弟呢。” 其实他报的价格真的很低,加上官府的过契,和税费剩下的众人一分,真不剩几个了。 “七千.....” 第143章 黑道布局 “呃~~~将军觉得贵,五......五千行了吧,真的不能再少了,官府那儿要抽成的,如若再少,恐是无法与兄弟们交代了。” 刘屠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还偷偷地抬眼瞅一下面前这将军的面色。 “看你那怂样,本将又不能吃了你,这样吧,本将给你一万,怎么样?” 刘屠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牧玄。 “多少?将军,您刚说多少?” “一万,听清楚了没?” 这么好的房子,前后也来过好几波买家的,但后来都发现这大宅子凶得很。也有不信邪的,胆大的,想捡便宜的......使用各种法子一一试过,甚至还做了法事,宅中依旧怪事连篇,这事儿一传开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敢来看房,连周围的邻居也只得贱卖了房子搬走了。 这宅子的售价从最初的五万一路狂跌,现在就是一万也无人问津。今日刘屠本着“赶紧把这烫手山芋处理掉”的原则,先试着报个七千的价格,想着若是这将军不肯,五千也能凑合。哪里知道这将军不杀价,反倒直接涨回了一万,刘屠此刻大喜过望。 “别高兴得太早,本将给你一万是有条件的。” 秦牧玄看着刘屠那张抑不住情绪的脸,给他泼了盆凉水。 “将军有何条件,尽管说。” “首先,叫你的人把宅子清理干净,杂草都清理掉。” “没问题,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刘屠干脆地答应了,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啥刁难人的条件呢。 “再就是,这宅子以后会重新修缮,到时候,你们要来干活儿,还要提供砂石材料,当然,这部分力气活儿,本将自会给你们另算工钱的。” “.....这个也没问题。” 刘屠眼珠子转了转,心下估算也不亏,就一并答应了。 “最后的条件是,你们帮派以后要听命于本将,平素只管不是伤天害理的活儿,你们该挣的挣,都与本将无关。但倘若本将吩咐的事,你们就要全力去做。” 刘屠听完,额头上的汗唰地下来了,这卖个房硬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见刘屠神色犹疑,秦牧玄适时给他丢了颗甜枣,“当然,你们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儿,尽管来找本将。怎么样,不亏吧?” “俺们帮会也不是我一人,管事的兄弟还有几个,将军大人容我回去与他们打个商量,您看行么?” 是祸躲不过,但这事确实不是一人就能做主的,刘屠摩挲着手掌,笑了起来。 “可以,你这就回去商量吧,本将在这里等着。” “快正午了,天热,怎么能让将军大人站在外边,委实过意不去。”刘屠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钱和林富贵,说:“小人请诸位喝些糙茶,地方不远。” 秦牧玄挥了手,含笑道:“都是兵士出身,站一会不打紧的。莫麻烦了,本将还有要务在身,你快去快回。” “当然,当然,小的这就去。” 说完对着秦牧玄一抱拳,飞一般跑远了。 秦牧玄大马金刀地坐在宅子大门的台阶上,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刘屠没敢让秦牧玄久等,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急匆匆地带着一帮人从街角跑了过来。 这条街乌泱泱挤进来一大帮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帮会白天就要去火拼呢。 “叩见将军大人。” 乌压压的一群人跑到秦牧玄面前,一起单膝跪了下来,齐声叩拜秦大将军。 秦牧玄一撩袍袂,潇洒起身。 “你们商量好了?”秦牧玄问向领头的刘屠。 “我漂染帮全体上下,从此为将军马首是瞻,将军让干啥就干啥,若有违誓言,甘受三刀六洞之刑。” “我等甘愿受将军驱使。” “很好,都起来吧,刘屠,这帮会的会名怎地叫漂染帮呢?” “回将军话,这附近街面原本大多是以染布漂洗为业的人家,所以这街坊被叫做漂染坊,后来虽不知为何原因,干这行的人家少了,街坊名却保留了下来。我们帮派的营生主要分布于此,故而就叫漂染帮了。” 很直接,很无脑的帮会会名。秦牧玄心里吐槽。 “换个名字吧,这会名总让人感觉像是一伙叫花子。” “请将军赐名。” 刘屠大喜,这名字他早想改了,奈何他没啥文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啥好名字来。 “就叫罗刹帮吧!简单霸气” “谢将军赐名,以后我们就叫罗刹帮了。” “谢将军赐名。” 跪了一地的帮众齐声高呼。 “好了,都起来吧。” “大人,这是宅子的地契房契,您收好。” 秦牧玄接过地契房契扫了一眼,就交给小钱收好了。 “小钱,给他们一万两。” “是,大人。” 小钱从怀里点出一沓银票出来,交给了刘屠。 “谢将军大人。”刘屠美滋滋地接过银票。 小钱接过秦牧玄递来的官牌,有些不解地说:“大人,这是......” “小钱,待会你带上我的官牌跟着刘屠去趟永安府衙,将这黄册改过来,过本将的名字。叫他们按章办事,哪个敢胡来,老子就去找他喝茶。” “遵命,大人。”小钱立即领命。 “兄弟们,大伙把这个宅子收拾干净,院子花园都打扫一遍。” “好嘞。”“放心,瞧好吧。” 一众人乱哄哄地答应了。 “刘屠,这宅子就交给你了。大门换好,其他的,该修的修,该整理的整理。额外的银两,记好账目呈给我。” “放心,将军大人,一切包在我身上。” “富贵,咱们走。” “是,大人。” 秦牧玄坐进马车,叫车夫驾车回开元楼。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这两日我的所作所为应该都报到皇帝那里了吧,也不知这皇帝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秦牧玄望着车外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心里想着今后自己要走的道路。 “秦将军,您回来了,在下礼部礼官,奉旨前来教授秦将军觐见之礼。” 一个身着扎眼绿袍的官员,在开元楼门口等候着秦牧玄。 本是高高兴兴回来,与家人分享新宅惊喜的秦牧玄,听到这人是来教授礼仪的礼官,登时脸就拉了下来。 永安城西南角大院内。 “先是月华楼大打出手,讹了一万两银子,今早又到兵部闹了一场,又弄到五千两,去镇北侯府借了一万两,接着去城东漂染坊从帮会手里买了个凶宅........” 主座之上,一个身穿厚厚皮草大氅,一脸憔悴的人正仔细翻阅手里属下刚递上来的情报。 “这个大侄子可真是能折腾啊。”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把手中文书又仔细看了一遍,半阖目想了片刻。 “只有我夜影司能把这些情报汇总到一起,单看某一方面只会感觉是些胡闹的行为,却不知都是有意为之的。小小年纪到底从哪里学来这如此深的心机。有趣~~~老友,你这儿子有意思的很啊.....妥妥的一只小狐狸,不露锋芒,在陛下眼中也只不过是个年轻气盛,任性胡闹的将军罢了。” 下边单膝跪地之人试探着问道:“大人,这份情报就这样呈给陛下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呈给陛下,一字不改。” “是。大人”那人起身退下了。 “贪财,风流,授人以柄吗?带家眷进京先置办房产......表忠心,这哪里像是年轻人,分明就是个官场老手。关键是这些事做得显得很做作,太刻意。高啊~~~不得了啊。” 那人会心一笑又把身上的皮草大氅拢了拢,似乎非常怕冷。 第144章 掩人耳目 “富贵。” “在,大人有何吩咐?” “晚上你带上两个最会隐藏的兄弟,去..........明白了。” 结束了枯燥无味的礼仪训练后,秦牧玄叫来了林富贵,悄悄地安排了关于宅子的任务。 “明白了,大人。” “好,去吧。” 林富贵应是,躬身告退。 秦牧玄来到了母亲房间,敲了门,推门进入房间,见丛迩君正与母亲坐在桌边,聊着天。 “娘,迩君也在啊。” “秦哥哥~~” “玄儿,公事忙完啦,来,坐下来歇会儿。” 秦牧玄在丛迩君身旁坐下,小秋端上了茶水。 秦牧玄难掩喜色,抽干了茶水,丛迩君又为他倒了一杯。 “瞧你兴奋的模样,今儿个是遇啥喜事了?赶紧告诉娘。” “娘,迩君,我买了栋宅子。”秦牧玄希望家人都能分享自己的喜悦,炫耀道:“就在漂染坊那边,回头收拾好了,咱们一家就搬过去。” 秦母似在自言自语地说:“漂染坊啊~~宅子在那里啊,~~~也不错,周围蛮热闹的。” \"娘,你知道那里?” 自打进了这京城,秦母有点精神不济,对于城中的一切,她没有多大兴趣,总是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京城发呆。 心思细腻的丛迩君从昨天开始就会不时的找秦母聊天,让秦母能排解些忧思。 秦母似乎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被秦牧玄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说:“就是离皇城远了点,将来玄儿你要上朝的话,就要辛苦一些了。” 秦母看来对那漂染坊很是了解。 “没事的,宅子是四进的,咱这一大家子住着舒服。儿子是将军,这点距离算不上什么大事。” “老爷,那以后秋儿可就是秦府大丫头啦。” 一听是大宅子,小秋兴奋地蹦了起来,掐着小腰,显示出大丫头的威风。 “四进呐,秦哥哥~~”丛迩君说得平静,但心中却已起了波澜,无论如何,那是她和秦哥儿的新家,她探身好奇地问道,“究竟是大呢?有花园没有?” 秦牧玄凑近丛迩君的颈边,鼻尖微动,嗅着那花蜜般的香甜,仿佛置身于花园中,“宅子里啊,有个大花园,迩君你呢......能在里面种上各种花各种树,”看着她听得专注,又好奇的小模样,秦牧玄凝眸多看两眼,贴耳轻语道,“这宅子呢,很大,真得非常大,足够咱们一家人,还有这些亲卫一起住的了,以后再添几个小孩子也足够在这宅子里随便撒欢。” 提到小孩子,丛迩君唇线紧绷,猛地坐直了身体,娇嗔得瞟了眼秦牧玄,羞得红到了耳朵根,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秦哥哥,如此大的宅子,那得多贵啊?” 秦母担忧地说:“是啊,玄儿,你刚到京城,就买这么大的宅子,御史言官那边怎地说得过去?” “娘,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正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迩君,小秋,你们也听好了,千万别传扬出去。” 屋里几人都凑近了,等着秦牧玄说出个天大的秘密。 “四进的大宅,就花了一万两。” 秦母瞪大了眼睛,丛迩君和小秋也瞪圆了眼睛。 “这么贵啊!”丛迩君和小秋异口同声道。 “怎得会如此便宜。” 丛迩君和小秋对京城房价完全没概念,而秦母显然知道行情,她觉得这价格便宜得没了道理。 “娘,便宜有便宜的道理。迩君,小秋,像这样的大宅在京城没个四五万两是买不到的。我之所以能买到这么便宜的宅子,那是因为......我买的是......凶宅,真正闹鬼的凶宅。” 秦牧玄像是在讲午夜恐怖故事一般,压低了嗓音说道。 房间中骤然安静了,几人的神色由兴奋转为惊恐,而后同时疑惑地盯着秦牧玄。 秦牧玄得意洋洋,坏笑道:“吓到了吧,我买的是凶宅,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御史言官好弹劾我,有本事他们去住住看。” 小秋带着哭腔说:“可是,老爷呀!这样咱们也没法子住啊,多吓人呐!” 小秋觉得自己大丫头的梦想彻底地被这个不靠谱的老爷给撕得粉碎。 秦牧玄语调一转,安慰道:“你们放心,那不是真正的凶宅。查看宅子时,我能感受到人的气息,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是凭我的本事要抓住那‘鬼’,定是易如反掌。所以提醒你们啊,这事千万别外传,若要有人问,就说将军我煞气重,不在乎住凶宅,知道吧。” 说是安慰,但话语间更像是叮嘱,三个女人齐齐点头。 “娘,所以明日咱们一家要去趟大相国寺,一是上香祈福,二是苦戒大师昨天相邀畅谈佛法,再者,请苦戒大师到咱们的新宅中做个驱邪祈福的法事。虽说咱们自己能彻底解决这凶宅的问题,但这法事也是定要做给旁人看的。苦戒大师在京城妇孺皆知,若能找他做个法事,就再无人对这凶宅起疑了。” 三个女人又是齐齐点头,都对秦牧玄的缜密心思佩服不已。 “娘,迩君,待会儿吃完饭,咱们一家去外面逛逛,娘也给儿子讲讲你跟爹以前的故事吧。” “行~如今玄儿长大,做了这城中大官,有能力护住这个家,是时候给你说说咱家的事儿。” “当当当~~”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人,您在吗?”门外传来了小钱的声音。 “小钱啊,进来。”小钱推门而入,见这一桌人犹豫片刻,但还是规矩地一一问候。 “.......大人,老夫人,小姐。” “有什么事吗?” “大人,严公子,王公子,纪公子来找您了。” 这三个家伙总算是醒酒了,都大半天了,不能喝还硬喝,这来找我又不知是为了啥事。 “他们找我作甚啊?” 话绕舌尖半晌,小钱才吐出:“大人,三位公子找您去喝酒,说是给你介绍个人。” “嗯?介绍人.....这” 秦牧玄看向三个女人。 “玄儿,你去吧,咱们明日再逛。做了官应酬是应该的,多多结交京中权贵没坏处。” “是啊,秦哥哥~~你去忙吧,秦姨这里有我呢。我和秦姨带着亲卫一起去散散心。” “嗯~~那好。你们出门注意安全,待会我叫萧师姐和两个师弟陪你们一起去,在京城里定要万无一失啊。” “嗯,去吧。”两个女人异口同声说道。 秦牧玄跟着小钱下了楼。 小钱见四下无人,悄声说:“大人,将才我没敢说,三位公子叫你去喝的是花酒。” “我靠~~不早说。” “小的哪敢啊。” “嗯~~快带我去找他们。” 两人贼兮兮地跑下了楼。 第145章 一起喝花酒 “寿安兄(严安霖),仁玉兄(王谦),修远兄(纪明正),三位兄台来访,元峥(秦牧玄)不胜欢喜。” 秦牧玄出了大堂,见到门外三人,热情地上前寒暄,为显亲近之意,还特意称呼了几人的表字。 但见一月白宽衫的公子正掀袍跨出大堂,那三人都是为之一惊。 来到这世界还未曾体验过花酒呢,青楼喝花酒是秦牧玄早就想尝试的,于是他特意换了那件月白色的宽衫,腰佩金玉蹀躞带,佩玉,饰刀,香囊,手里还骚气地晃着一把翠玉折扇,一副翩翩读书公子的作派,人本就长得丰神俊朗,如此打扮,登时有了一股仙人临世的气度。 “元峥兄啊,你如此作派,让我等情何以堪,以后还怎得在京城里混啊?这小娘子们还不都被你勾走了魂魄,哪还会再看我等一眼。” 本来三人中长相最为英俊的王谦,此刻也是有些酸了,秦牧玄这作派把他这个号称京城第一帅的公子哥也给完全比下去了。 “哪里,哪里,就三位这样貌,家世,哪是我这乡野之人可比的?今日,还指望着跟三位兄台去长长见识呢。” “元峥兄,听说那栖凤楼新来了位凝月姑娘,色艺双绝,力压全京城的花魁。今日我们一起去那栖凤楼喝酒,听曲,赏凝月。可好?” 严安霖一拍折扇,带着男人都懂得的微笑说道。 “好!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三位兄台带路,咱们同去。” “啪!”秦牧玄也是潇洒地一合折扇,击掌叫好。 “小钱,随公子同去。” 这三人各带一名小厮,防止晚上喝高了,有人能扶自己回去。 “小钱......”不见小钱身影,秦牧玄又唤了一声。 “秦兄,今晚小钱身体不适,去不了了,我陪你去,可好?”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秦牧玄疑惑地回头望去,登时惊得亡魂大冒。 “怎么样,秦兄,我的这身打扮可还得体?” 两人直面,来人分明比秦牧玄矮了一头,却是同样手摇折扇,同样玉树临风,要论长相还略胜秦牧玄一筹,不同于他的阳刚美,这位公子显露出的却是一种柔美,居然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这公子的气度,让秦牧玄想起了一个人——徐长卿,那个秦牧玄曾经嫉妒地想泼他一脸硫酸的美男子。 “元峥兄啊,这又是哪位仁兄啊?如若不是知道我自己没有那种癖好,定然会被这位兄台所俘虏的。乖乖,这仁兄长得真是.......祸国殃民。” 王谦彻底不淡定了,一息之间,他从京城第一帅直接退居三线了,人何以堪?情何以堪! 秦牧玄心下迷茫,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这位.....” “萧辰,字羽墨。见过各位兄台。” 这公子说话嗓音清冷好听,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峻的气息。 “乖乖~~冷面玉公子啊!羽墨兄,你这般会迷倒所有京城少女的。”王谦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冷峻的公子哥儿。 “是啊,元峥兄,羽墨兄,我们三个真的要考虑是否带上二位去喝酒了,搞的我们跟陪衬小厮一般,你俩往那一站,还有我们三个啥事啊。” 严安霖和纪明正也提出了严重抗议。 “哈哈~~几位仁兄,你们稍等一下,我和羽墨兄先聊聊。” 秦牧玄抬了眉,笑了起来,但眼里却无笑意,拉着那公子转到拐角处。 “萧师姐,姑奶奶,你想干嘛。我们这是去喝酒,你来凑啥热闹呢,赶紧回去吧。” 秦牧玄气不打一处来,这萧羽墨居然女扮男装要跟他一起去喝花酒,她这脑子是咋长的,这还让人怎么嗨啊! 那日在红桥之上,萧羽墨一直别开脸,冷冷地站在不远处,还戴着斗笠面纱,所以严安霖三人完全没认出她来。 “我是你的护道人,保你周全,理所应当。白天你丢下我,一个人跑出去,所以今晚......不管怎样,”萧羽墨鼓着两腮,抽了口气,气道,“都要带上我!” “萧雨墨,我们是去喝花酒,懂吗!那是青楼,你个女儿家如何去?莫要胡闹!” 秦牧玄眉心深皱,情急之下,也只好全盘托出了。 “我不管,这客栈逼仄得很,不便练武,我都快憋疯了,偏要去。”萧雨墨倔脾气上来了,仰视着他,恼道:“青楼又如何?你玩你的,我就去喝酒吃点心,碍你哪般?” “......你,我......”秦牧玄一时语塞,是啊,师姐说的好有道理,此刻竟无言以对,一时琢磨不透,这萧师姐的情商到底是正还是负? 秦牧玄心里苦,想哭! “行了!我答应你。” 今日若不答应她估计是无法善了了。秦牧玄把心一横,开始约法三章,不然这丫头发起飙来,那栖凤楼恐怕就剩不下啥了。 于是秦牧玄表情严肃,沉声说:“不过你要听我的,不许乱来,不许打架,只管吃喝,不许妨碍我。听到没?” “好!”萧羽墨眸里放光,乖顺了许多。看来今日真把她憋坏了。 两人从转角处走了回来。 “三位仁兄,这位羽墨兄没见过啥世面,而且为人清冷,不善言语,我曾答应过要带他出来见见世面的,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秦牧玄堆着笑给三人解释道。 “放心,羽墨兄嗜好吃食,其他漠不关心,不会妨碍到咱们的。” 秦牧玄继续给三人吃下定心丸。 三人对视一眼。 “既然元峥兄都这么说了,咱们再带上一个又不多。” 三人这算是勉强应允了。 “走吧,街上早已备好马车,咱们一起去栖凤楼。” 严安霖带着众人走出了开元楼,街上一辆豪华马车很是显眼。 “元峥兄,羽墨兄,怎么样,我家马车不错吧,这车在整个永安城可都不多,外形新颖漂亮,结构是修远兄找来的大匠所改造,震动很小,坐的舒适无比。”严安霖自豪地介绍着自家定制的马车,还积极征求大家的意见,问道,“咋样?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打造完成的,跑在街上,会吸引来所有人羡慕的眼光。” “呵呵~~~寿安兄果然好眼光,这马车真不错,我真是开了眼了。” 秦牧玄勾起嘴角苦笑一声,昧着良心敷衍着,看来一时还是无法适应当下的这种时尚,这马车怎么看都像乾隆甚喜的各种釉彩大瓶一般的存在。 黄昏之下,京城永安的大街之上,秦牧玄一脸铁青的和几人同坐在一辆巨大的......彩车车厢内。双马拉动的彩车在大道上威风凛凛的行驶着,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光,微风吹拂着拉风的彩色纱帘,车厢内一片谈笑风生,秦牧玄缩在车厢角落里度秒如年的煎熬着。 第146章 栖凤楼 “极致华美”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这栋宏伟的四层木制建筑,“雕梁画栋”的墙,柱,“精雕细刻”的飞檐斗拱。这栋建筑把精工细作极致发挥到了每个角落,每个细节。 整栋木楼建立在横穿永安的曲梁河畔,近一半的建筑被几根粗大的木柱支撑着,一直延伸到河面之上,仅仅比水面高出一线。 深秋时节,河边梧桐成林,遮天蔽日,金叶漫天,木楼点缀其间,相得益彰。 秦牧玄下车立于河岸之畔,望着木桥边门楼上的精致牌匾。 “栖凤楼”,凤栖梧桐吗,这名字起的倒是极为贴切。 “好去处吧,元峥兄,这栖凤楼乃是永安城里首屈一指的风雅之地。” 见秦牧玄驻足失神的模样,严安霖敲着折扇,略带得意地说:“楼里的姑娘也不逊于这楼外的景致,个个才色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出入这里的无不是达官显贵,膏粱子弟。” 严安霖用纸扇指着远处桥边几个仕子模样的人。 “即便是身无分文者,只要才华横溢也可来此一展才华。倘若能留下一词半句的上佳之作不仅分文不取,还会奉上一笔可观的银钱呢。所以这栖凤楼,日日客满,文人骚客趋之若鹜。” 秦牧玄抬眸望去,那几人虽衣着得体,却也只能称得上得体而已,难掩他们的窘迫之相,此刻的几人正将好东西都往一人身上凑呢!大氅,折扇,玉坠,都穿戴于一人之上,使得此人看似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公子一般。 严安霖摇头轻叹道:“这里达官显贵聚集,恰逢秋闱之际,总有些钻营之人来此卖弄才华,望能博得哪位高官青睐,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此时,打他们身边经过的一个人吸引了秦牧玄的目光,他不再看桥边几人的表演了。 那人身着一件浆洗的发白麻布长衫,手持一把白色无画的空扇面,头发打理得极为整洁,并在头顶挽了个发髻,用一个木枝当做发簪固定住,人生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那是仅次于我的京城第二帅,吴白公子,本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奈何家道中落,度日清贫。而此君博学多才,为人清高,科举不中之时,写下一篇《白鹤赋》。以鹤喻己,以草木荒山暗喻科举之路,用以抒发胸中积郁,文辞狂妄自大至极,被当今陛下所不喜,就此断了青云路,只得以卖字写文为生。”王谦走过来,嘴角撇了撇,继续说,“因此人文采风流,遂引得京城之中各大青楼楚馆姑娘的喜爱,往往倒贴资财也愿与其共度良宵,只为其能留下一首绝美诗句,好借此艳名流传。” 秦牧玄注视那个走上木桥的飘逸白影,心里想着这人的生平,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恃才傲物,君王不喜,屡试不中,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这家伙难道拿的是柳三变的剧本。 “这无赖肯定是冲着凝月姑娘来的,我敢打赌,他绝对一个铜子儿都没带,呸~~~什么东西,啥也不是。”严安霖对此人极度地厌恶。 这般美男难免敌人遍天下,秦牧玄也感同身受,此刻见那一袭白衣轻盈渡桥,有种飘飘然随风而起的感觉,心中已然肯定,此人会武功,此人在装逼,此人武功不弱。 “走,几位兄台,咱们同上栖凤楼,今夜只谈风月,不醉不归。” 严安霖骚包地一展折扇,率先踏上木桥。 “请——” “请!” 几人踏上木桥,前往栖凤楼,萧羽墨谨慎地环顾四周,也跟在后面上了木桥。 “你感到了吗?” 萧羽墨拉了拉秦牧玄的衣袖,提醒道。 “嗯,有高手在注视,并无敌意,估计是栖凤楼请的护院吧。这等去处,平素难免会遇上个把寻衅滋事者,有几个高手看护也属正常,不必挂心,尽量收敛气息,留心即可。” 秦牧玄小声嘱咐着萧羽墨。 “哗~”萧羽墨颔首,潇洒地一展折扇,悠闲漫步起来。 “姐姐,你确定那人一定会来吗?” 栖凤楼三楼木花窗之后,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透过窗格看向桥面上络绎不绝走过的公子少爷们,问向身旁的女子。 “消息已放出,势也做足了,一切听天命吧,爱来不来,懒得费那么多心思,只要多加留意,谨慎行事就行了,别指望那人能怜香惜玉。” 那女子慵懒地倚在窗边案几上,说话吐气如兰,声音魅惑众生。 “以那人的才名,应该会感兴趣的吧?” 古灵精怪的女子自言自语,似乎在为那人寻找前来此地的理由。 “别抱太大希望,你们因着几首好诗词,就把他看成什么文人雅士呐,那家伙可不是普通人,小心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慵懒女子换了个姿势又瘫成了一团。 “不管怎样,姐姐也需准备一下,表演快开始了。” 古灵精怪的女子无奈地看着倚在案几上似乎睡着的,尤物般的绝美女子。 秦牧玄几人信步走进栖凤楼大堂,这里广阔高挑,两根二人合抱的巨柱撑起了整个挑空的大堂,站在堂内可直接看到三层的回廊,显得极是高大华丽。 几人在热情的女侍引领下,坐在了大柱旁的一桌边。从这里可以纵览整座大堂。 王谦不无得意地说:“这可是上座,我让我爹通过关系才定上的,换作旁人,单单预定都得排到五日以后去了。” “让礼部尚书去找关系定青楼的桌,这都是咋想的!......好吧,你高兴就好。” 秦牧玄听得眼皮直跳,实在无法理解这些纨绔的行事风格。 秦牧玄又感到被犹如探照灯一般的目光一扫而过。 “羽墨兄,羽墨兄......” “好吧,.....算了。” 秦牧玄本想提醒下萧羽墨,转头一看,萧羽墨的注意力全在桌上摆放的瓜果点心上。 算了吧,好在盯视之人已不再注意这里了。 秦牧玄假装无意地扫过二楼阳台,入眼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窈窕女子,她倚着围栏正往下张望。 “是她吗?高手吗?感受不到。直觉既感受不到危险,又无敌意,或许是多虑了,仅仅就是个女护卫吧。” 秦牧玄丢了个干果进嘴里,和严安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姐姐,那个公子好帅啊,就是那个吃东西,模样着实让人着迷啊。” 古灵精怪的小女子双眼冒着心看向楼下的那个男子。 “啥眼神,分明是个女人,这都看不出。” “女人!!不是吧,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小姐玩的都这么花吗!女子也逛青楼的。” “我不会看错的,那身形绝对是女子无疑,至于女子逛青楼又有何不可呢,只要给银子,太监来了我们也照样接待,不是么?” “好吧,姐姐说啥就是啥了。” “旁边那位也不遑多让啊,今夜帅哥云集呢。姐姐别告诉我那也是个女人。” “那是男人,你看他的个头,女子哪有那般高大的?自以为我没发现,将才他还偷瞄我,这才是正经男人,不像旁边的,只顾着吃。” 蒙着面纱的女子倚着栏杆再次望向楼下攒动的人头,身旁的小女子也跟着望去,半晌后,说:“还是没发现那人啊,马上要开始了,不会没来吧。” “没来就没来吧,正常表演吧,我乏了,先去小躺会儿。小霞,出场时记得叫我。” 蒙着面纱的女子说完,如水蛇一般地游走了。 第147章 渔舟云水 “各位客官,老爷,公子,栖凤楼欢迎各位贵客今日驾临。先请各位欣赏琴艺冠绝京城的顾大家演奏名曲《渔舟云水》。” 演奏琴艺!秦牧玄眼前一亮,这个他在行啊,听听这个世界的名家演奏是个什么水准? 这就是喝花酒吗?原来就是看漂亮姑娘歌舞表演啊!来都来了,本也就没期望会发生啥对不对,暂且享受这美好时光吧。 婉转的女声隐约从远处传来,逐渐清晰,浅唱之声悠扬婉转。场下听众中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进入陶醉模式,晃着脑袋,闭眸享受,如闻仙乐一般。 台上走来几名衣着贴身的妙龄少女,几人鱼贯挪入绸布屏风之后,随即屏后有烛火亮起,一个个妖娆姿态的女子身影映在屏风之上,随着歌声的逐步高亢,人影也随之翩翩舞动。 那屏风上的人影把舞者的妖娆体态显露无疑,由于衣着紧身,似有一种不着寸缕的错觉。 秦牧玄能清楚地听到台下观众的呼吸开始加重了,很多人的目光也随着那些少女的舞姿而变得愈加迷离。 “是许大家的歌声!” “如闻仙乐,不虚此行。” “这....舞的甚好。” “看那小身段,比我家婆娘强了不知多少去。” “刘兄,我有些不适,先去出个恭。” 台下的观众越来越躁动了,有几个竟然离席,去找姑娘谈心了。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就不行啦,这要是给你们看后世的岛国动作片,你们还不得当众就显形了。” 秦牧玄心里不屑,其实他也觉得这表演还是不错得,若隐若现,挑逗台下老色批们的情绪,这样的表演对于古人的杀伤力那是难以抗拒的。 秦牧玄侧头看向萧羽墨,她倒是没在大快朵颐,正在不时的丢一个干果进嘴里,显得兴趣缺缺。 “羽墨兄啊,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啊?还合你心意吧?” 秦牧玄小声问兴趣缺缺的萧羽墨。 “无聊,但总比憋在客栈强,点心嘛,风味尚可,比之迩君手艺,差之千里。” 萧羽墨喝了口桌上酒壶里倒出的酒。 “这佳酿倒是不错,在宗门,我只能偶尔在师尊的书房里翻出一点来。”萧羽墨说着又为自己斟满一杯,放到鼻前陶醉地嗅了嗅,“.......味道醇正,浓香,不错。”她鼻间轻“嗯”一饮而尽。 “羽墨兄真是深谙酒道啊,这是京城有名的‘玉凤酿’,是这栖凤楼的招牌酒水,这一壶可是得要八两银子,而且从不外销。今儿个本公子做东,羽墨兄喜欢的话,尽管畅饮就是。” 严安霖豪气地一招手,一名漂亮的女侍就走了过来。 “玉凤酿”再上两壶,徽记的‘上八样’糕点也来一份。 秦牧玄抱拳谢过严安霖,“今晚让寿安兄破费了。” “哪里的话,元峥兄何必客气,今晚定要尽兴啊。” “当然,当然。” “八两一壶!乖乖,一壶酒差不多一亩半良田了。这青楼真是销金窟。要是真与那花魁发生点儿啥,可想这过夜费了。” 秦牧玄暗自咂舌,这里的酒水费用换算过来,比后世的顶级娱乐场所也是不遑多让的。 萧羽墨又喝了一杯,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声音含糊不清,说:“盯着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秦兄这里不会是师尊说过的黑店吧。” 原本以为萧雨墨光顾着吃喝,没注意到周围的状况,看来就算是黑店也不影响她用餐。 “嗯~~察觉到了。有意思,这家店不简单啊。” 秦牧玄偷偷瞥了一眼远处几个人影,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丢了一个蜜饯进嘴里。 “寿安兄啊,你知道这栖凤楼是谁家的产业吗?如此奢华,定是京中顶级权贵吧。” 秦牧玄看似无意地问向正陶醉在歌声里的严安霖。 “元峥兄猜的没错,的确是顶级权贵,这京里官面上的人大多知道的,这是冀王的产业。” 严安霖半敛着眼眸,一边陶醉着一边幽幽说道。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三楼的一间挂满红帐的房间里,烟雾氤氲,红帐之后隐约躺着一人。 “你们确定了吗?” 帐中之人发出了慵懒的声音。 单膝跪在下边的一个穿着龟公服饰的人轻声说:“应该没错,目标来了,坐在柱子边上那桌,其中的那位高大的白衣公子。” “好,来的刚好呢!小霞。” “我在这呐,姐姐,此刻动手吗,该如何行动?” 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肃然回应道。 “等着,先别动手,目标身边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应该就是那个武尊护卫,想必你们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目标本身的武功......” 染了蔻丹的纤手摩挲着烟管,声音淡淡飘出。 “沙华验看过立川关留下的痕迹,那个武尊护卫是用剑的。而开山服了续气丹也被一掌断了生机,,可见目标有可能也是一个不下武尊的顶尖高手,两个武尊,你们有把握留下来吗?”那声音蓦然扬起,“我可提醒你们咯,一旦动起手来,就要速战速决,否则就会引来城内高手,咱们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两个武尊高手,同时应对,却是无人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拿下的。下边几人听得专注......沉默,四下一片沉寂。 “我看呐还是放凌烟,至少要削弱对手,而后再看情况行事吧,莫急。” 纱幔后那个曼妙的人影换了个姿势侧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都出去吧,有情况再来汇报。” “是,阁主。”几人缓慢退出了房间。 台上歌声之后,渐渐响起了音乐的琴音,低沉回转,如风中绸缎般起伏,似一条娟娟流淌的河水,激荡着每个人的内心,弦音流淌而过,让听众沉静,安逸,似在温柔的怀抱之中。 “高手啊,吾不及也。” 享受着动听曲调带来的愉悦,秦牧玄抑制住浑身的鸡皮疙瘩,为之佩服得五体投地,和这如仙乐般的琴音相比,他可以果断地做到怒撕十级证书了。他那是琴匠,人家那是琴仙,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台上屏风倒映的烛光飘忽摇曳,随着琴音渐渐地暗淡下来直至熄灭。 屏风逐渐地向两边移动,露出了屏后的景象,那是一个巨大的露台,台面一直延伸到水面之上,那里停着一艘华美的画舫,一个宫装仕女端坐于船头,借着夕阳的余晖,在闲适地抚着案几上的古琴。 “是,顾大家!” “原来这屏后是曲梁河啊,夕阳独照,渔舟唱晚。真乃一处绝佳美景!” 众人都被这一幕舟上仕女抚琴的唯美画卷所深深地吸引了。 秦牧玄享受着弦音,半敛了目,似看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双眸,惊讶道:“烟雾?是干冰吗,这古代怎会有这种东西?” 露台上开始逐渐烟雾氤氲,仙气飘飘,衬托得画舫好似在云雾中飘行一般。 所有人都被这宛若仙境的场面震撼得无法言语。 “这烟雾有古怪,闭息。” 一旁的萧羽墨提醒的声音传来。 第148章 凌烟 虽有萧羽墨的提醒,秦牧玄还是感到有少许古怪的烟雾透过鼻腔侵入了身体,这烟雾竟然还在侵蚀他的神魂。 一瞬间,气海之中那团黑色的火焰受到了刺激,在摇曳了几下后,猛地窜高了一倍有余,连边上的白火也放出了炽烈的白光,它们同时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巨大威胁正在侵入这具身体,腐蚀着这具身体的意志。 这触及灵魂的刺激,使得秦牧玄浑身的真气都处在暴走的状态,在这七经八脉中横冲直撞。 秦牧玄浑身的穴位为之泄出剧痛,他在痛苦喘息间恢复了意识,猛地睁开了眼睛,此时已是大汗淋漓,这种意识混乱的状态虽只维持了一瞬,然而他却感觉如同度过了数个时辰之久。 秦牧玄周身的空气有些扭曲,那些四处外溢的杀气如同脱出牢笼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奔流着,所过之处寒气逼人,冻入骨髓,桌面上洒落的酒水也都凝成冰渣。 这股暴动的杀气,很快弥漫到了邻桌,肆意流淌,弥散到更远的地方。 此时全场的人都已经陷入了如身在幻境一般的意识模糊状态,受到彻骨寒冷杀气的刺激,几个武功深厚的人旋即清醒过来,恢复了清明。 秦牧玄看到隔了几桌的那个白衣帅哥手脚细抖,也是猛地睁开了眼睛,而后又缓慢半阖,似乎是在运功艰难抵抗这诡异的烟雾。 “你....你快收起杀气,我...还能受住,但再这样下去,你的那几个好友恐怕就没命了。” 萧羽墨在滔天杀气的包裹下,覆起一身战栗,她没有被烟雾所迷惑,但面对秦牧玄那诡异的杀气,她一个武尊高手也不淡定了。 “你....的杀气怎得比上次还强许多,你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人,还是魔鬼?” 眼前这男人看得真切,气质却非同以往,萧雨墨心中涌起既幸福又恐惧的迷乱感觉。 秦牧玄没有回答,他在极力压制体内躁动的真气,这股真气不抚平,暴走的杀气就无法被压制。 琼浆从冰冷的酒杯中溢出,萧雨墨颤抖着将它灌进喉咙,灼热感瞬间窜遍全身,在这冷与热的交织间,她恍惚微睨布着汗湿闪亮的后颈,脸颊泛起了潮红。 “霞姐,那是什么?” 一个隐藏在暗处,手持短刃的女子惊恐地问向身边蒙着面纱的女子。 “杀气,恐怖至极的杀气。” 霞云不住地战栗,她一个内阁顶尖杀手干了这么多年杀人勾当,积攒的杀气与此刻弥散在空气中的相比就如同是浓雾里的一缕青烟。 “他是炼狱恶鬼吗?这目标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气,比阁主都强烈。都别动手!他既没被迷住,还有几人也被这股杀气激醒了,此刻行动必会暴露。” 黑暗中的几个黑影在灯光的明灭中缓缓退走了。 “静心,静心,安静~~~”秦牧玄不断地在心里安抚自己,安抚那个如火山爆发一般的黑色火焰。 慢慢的,黑火逐渐平静了下来,躁动的火苗在缓慢收缩,体积也在逐渐缩小,一旁的炽白火焰比先前明亮了许多,而且有愈发剧烈之势。 杀气退却了。沿着地面,桌面,众人的身上逐渐地收缩,慢慢退回到秦牧玄的身体,最终无奈地完全没入深处沉眠于体内。 弦音还在婉转流泻而出,但曲调似有变幻,台上弥漫的烟雾也悄然散去了。 台下众人逐渐在幻境之中清醒过来。 “夜凉如水,如梦似幻,飘忽间如入仙境。” 一个仕子模样的人展开折扇,不住地赞叹道。 “不愧是顾大家,这难不成是仙乐吗?竟如此让人迷醉。” “好啊。” “不愧是琴仙。” 台下不时传出赞叹声。 “那烟雾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刚才我失神了一瞬,还好没有敌人来袭,也许本就不存在敌人。只是这琴音配合着致幻烟雾的起到的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说如此,但秦牧玄心里还是警钟大作,神识集中,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你总算平静了,你将才的状态很吓人呐,这烟雾似乎把你心里隐藏的恶念都放了出来。” 酒杯表面有水滴不断滑落,濡湿了萧雨墨的纤手,她严重怀疑眼前之人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干嘛那种眼神看我,还有你——别再喝了,”秦牧玄抢过萧雨墨手中的酒杯,提醒她说,“喝多了人会不清醒的,更会丧失警惕性,要小心暗中敌人的试探。要不,你怎得保我周全?” “这一堂的人只有我一人清醒,好吧!你这家伙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怎么连个青楼也来针对你。”” “但这也许是这店家为了吸引顾客使用的不为人知的手段,只是让你时刻警惕,小心点——” “切~~~” 换来了一声牙缝里挤出的嘲讽。 “元峥兄,羽墨兄,将才顾大家的表演太棒了,我似做了个美梦,进入那仙境一般的皓白月宫。”严安霖感动得热泪盈眶,哑声道,“在那月宫里,听着仙音,我似乎都能感到月宫的凄冷。真得很冷,但甚是触动了吾之心弦呐。”他说着,用衣袖抹了把眼泪。 “那何止是看到了仙境啊,你都差点见到了你的太祖奶。” 秦牧玄看着这心绪难复的严安霖,嘴角一撇,在心里吐槽道。 三楼之上,那个挂满红纱幔的房间里。 “姐姐,我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凌烟似乎对目标没啥影响,反倒激发了他的杀气。”霞云站在纱帐前,略有不甘地向纱帐内的阁主汇报说,“那杀气恐怖无比,乃我生平仅见,似乎在守护目标,所以我们没敢动手。” “你们做的很好,小霞啊,你的判断是对的,这不怪你们。他身边的女子乃太清至尊的爱徒,情报里说她是个武痴,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太清至尊!您是说那传闻中武帝最强者,此世有望突破武帝的天下第一人?” “是啊,他的爱徒是此等心性之人,凌烟自然无法迷惑她。只是这目标也能抵抗凌烟,着实出我所料。这两人在一起还真是绝配,这太清至尊好眼光啊。” “如此说来太清至尊看中之人,天呐,那这个目标是......” 纱幔里的人坐起身,语气也不再慵懒,而是多了几分慎重。 “道传弟子。太清剑门有可能的下一任门主,也就是下一位太清至尊。” 纱幔里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推断,霞云听闻双腿哆嗦,差点瘫坐在地上。 “姐......姐姐,阁主,那咱们的任务岂不是.....”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霞云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哎~~~是很麻烦的任务,但也正因如此,陛下才极力要除掉他,不惜代价,哪怕是搭上明月阁。” 纱幔里传出了一声长叹。 “可是.......就算任务成功,也会惹怒太清至尊,谁又能挡住他的怒火,整个武林都可能会为之陪葬的。” “陪葬!那倒不至于,尸山血海倒有可能,到时其他武帝也不能视而不见吧,他太清至尊到底没有突破武帝桎梏,几个武帝联手,他也未必是对手。哎~~~总归咱们那位陛下......很是伤脑筋呢,不过呀,这秦牧玄也的确是景国最大的威胁。” “好了,啥都别说了,脑袋疼。”沉默片刻后,纱幔后声音再起,这次语调一转,变得妩媚,“看来,该我这个花魁出场了。” 此刻大堂之上,琴音逐渐消退,只见那画舫之上的宫装仕女缓缓站起,怀里抱着古琴,对着大堂之内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袅袅娜娜地挪步进入船舱。 画舫缓缓远离栖凤楼,台上的屏风又再次缓缓合到了一起。 台下在寂静了片刻后,响起震天的掌声。 “感谢顾大家和许大家的精彩献艺,下面有请我栖凤楼的五彩金凰——‘凝月仙子’和诸位才子老爷见面。’” 第149章 背锅吧,少年 栖凤楼的大堂之中随后响起了轻柔、淡雅的琴声,琴音舒缓如潺潺流水,绸布屏风后又一次亮起了烛光,一个一身薄纱光着小脚的身影从屏风的一侧慢慢步入舞台之上。那移步青莲,袅袅娜娜的身影映在绸布上,令在场所有的男人都为之呼吸一滞。 那炸裂般的身材比例真是凡间女子所能拥有的吗?有几个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有几个以为还处在先前那如梦似幻的仙境中,竟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更不用提还是少年郎的秦牧玄,那双眸子正死死地跟随绸布上身影的挪步而移动,他沉声喃喃道: “老天爷啊,这花魁确实有料,与后世超模有的一比,不~~甚至远超于后世......” 后世的超模身材高挑但大多都是飞机场,而这花魁确是高山仰止,而不滞于表面,更深深吸引秦牧玄的还有她周身缠绕的那种神秘的氛围。 绸布上描出的曲线之美就连栖凤楼里的其他的女子也会倒抽一口气。全场只有萧羽墨不在此列,此刻,她正神情恹恹,鼻翼翕动,小声给宕机中秦牧玄示警:“闭气,有奇怪的香味。” 秦牧玄听完立刻运转真气,提前抵挡,以防又如方才那诡异烟雾一般猝不及防。 秦牧玄试着微微吸入一丝香气,他从未闻到过类似的味道,但绝不属于熏香燃出的浓香,倒是更像是某种花的自然香味,这股味道极其特别,既不艳俗浓烈,也不稀薄寡淡,就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清雅。 但这味道并没对秦牧玄的身体及精神造成任何的影响,黑火与白火仍安稳地燃烧着,没有一丝异常。 秦牧玄低声对萧雨墨:“没问题,不必紧张。” 萧羽墨没有接话,似是睡了。同时,那婀娜的身影已缓步走到了舞台的中央,驻足而后缓缓地坐下,轻纱帷幔的虚影适时徐徐遮掩其身形。 几名宫装仕女缓步上台,向着舞台两侧缓慢拉开了屏风,舒缓的琵琶琴音伴随着屏风地打开流淌而出。 屏风后居然是一架拉有纱幔的万字纹拔步床,床后烛火摇曳,映出纱幔里那个半卧的曼妙身影。 “真是个美丽的黄昏呢,多谢各位才子,老爷来栖凤楼捧场,妾身在此有礼了。” 犹如一阵春风般的声音飘出了纱幔,轻柔悦耳的嗓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魅惑挑动着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弦。 “凝月仙子——” “凝月姑娘,能否露出真容,让我等一观吗?” “混蛋,此等仙人之姿怎容得你等凡夫俗子亵渎,只有我这文采风流的天下第一才子才能一观。” “凝月仙子,老爷我出五千两能否一亲芳泽?” 在一阵拳脚和唾骂声中,最后发声的富态胖子被两个大汉架出了栖凤楼。 “咳~~小女子自幼喜爱诗词,仰慕文采风流的才子,如若哪位才子可以用诗词打动妾身,妾身便以真容与各位一观,又有何妨呢?如若哪位才子做出了可流传后世的绝妙诗句,那么,来妾身闺房,与妾身一起畅谈诗词文章也是可以的。” 这声音甜的腻人,听的酥入骨髓,台下一众才子顿时眼放金光,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元峥兄,下面可靠你了。以元峥兄之才,想成为凝月姑娘的入幕之宾,那不是易如反掌?” “就是,先让我们看看这花魁的长相吧。光看那身材~~啧啧啧。” “元峥兄,我们支持你拿下花魁。” 严安霖,王谦,纪明正三人都凑了过来,纷纷怂恿秦牧玄一展才华打动花魁拔得头筹。 “这花魁的面容,老实说,我也很好奇,那么好的身段得是怎样的天人容貌才能配得上啊?” 秦牧玄一口饮尽杯中美酒,调整了下状态,尽量让自己进入如诗仙李白那般的酒后狂放状态。 这千杯不醉的体质,此刻却抑制了秦牧玄感受那种微醺带来兴奋感。 只见那纱幔轻轻撩起一角,染了蔻丹的纤手从纱中探出,纤指间夹着一张红纸片,一名仕女上前双手接过去,那优美弧度的手臂优雅地缓缓收回纱中。 台下一众公子看的心里如猫抓一般,那皮肤如同白瓷一般的细腻,这凝月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栖凤楼,引五彩金凰,请各位以‘凤凰’为题,诗词歌赋不限。” 那名仕女扬声念出了红纸片上的题目。 台下立时热闹起来,众才子或是闭目酝酿,或是交头接耳,或是要来纸笔在桌上开始起草。众人使出了平生之力,希望搏得佳人一笑。 不多时,就有一个青衫才子站了起来,潇洒地一展折扇。 那人摇头晃脑地吟诵道: “凤兮凤兮,锦绣云屏。凤兮凤兮,择栖梧桐。” 大堂里沉静了片刻后,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嗨,这个还不错嗨....” “嗯~~陈公子不愧是曾经的解元啊,才情自是不差的,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已是很不错了。” 青衫才子微笑问道:“凝月姑娘觉得如何啊?” “嗯~~~尚可。” 纱幔中传出了慵懒的声音。 ”有这位公子珠玉在前,可有其他公子佳作问世?” 那名仕女接着问向台下其他才子,显然刚刚那首不足以打动凝月仙子,连让其一展芳容也做不到。 “咋样了,元峥兄,你可有佳句问世啊?” 一旁的严安霖急切地问道。 此时,那个一直在闭目沉思的吴白公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手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金井栏边见羽仪 ,梧桐树上宿寒枝。 翩翩公子怜文彩,画与佳人刺绣衣。” 一杯酒入腹,吴白公子的情绪一阵高昂,举杯吟诵了出来。 “好诗,好诗,绝品好诗。” 立刻就有人大声赞颂了起来。 吴白公子面色微红,微醺醉眼迷离地看向那纱幔中的佳人有何反应。 “不愧是吴白公子啊,好诗啊。” 又有一人高声赞颂。 “凝月现在觉得如何啊?” 有人代吴白公子问向凝月仙子。 “诗中无凤无凰,但通篇却把凤栖梧桐,彩凤袖衣描写的淋漓尽致,确是难得的上好佳句。” 凝月仙子肯定了吴白的诗。 “还有哪位公子有佳作问世啊?如果没有的话,此题最佳可就是吴白公子的了。” 听到台上仕女的话,吴白的脸色更加红润了。 秦牧玄打心眼里是容不下帅哥的,特别是如吴白这般喜欢装逼的帅哥。这个家伙的文采确实是不差的,不过……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至少不能让他拔得头筹。 秦牧玄站起了身,折扇潇洒地一展,扇了两下,长发一荡,使他显得更加飘逸出尘。 纱幔里的佳人目光一凝,慵懒的神情尽散。 秦牧玄朗声道:“凝月姑娘,如若本公子可做出更好的词句,姑娘你——是否可以一展容颜?” 他想先遏制住吴白公子的势头,让那家伙最多只能做到使花魁一展容颜,而不是闺房聊人生。 “自然,公子看着面生,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安静了片刻后,妩媚的声音从纱幔里飘出。 “本公子......徐长卿。” 秦牧玄报出了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名字,心里爽利了许多,背锅吧,少年。 第150章 一曲凤求凰 秦牧玄清楚地察觉到,那个纱幔里的人听闻此名呼吸一滞。 ?......果然有问题!这花魁认得这个名字.....难道是那家伙的老相好? 花魁调整了下坐姿,声音平静,轻声道:“徐...公子,请展示下您的佳作吧。” 来青楼的人报假名那是常有的事,但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刀尊的姓名也敢用。怪不得陛下非得除掉他,就这无赖性子,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秦牧玄用手使劲按住正要起身询问的萧羽墨,还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萧羽墨面上微微露出点诧异,小声嘟囔道:“原来你还有个名字呀,文人的笔名吗?蛮好听的。” “原来是元峥兄的笔名啊,不错不错。” 严安霖几人也是投来赞赏的眼光。 秦牧玄手提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指掸衣襟,徐徐走下座位,豪放地迈向了舞台。 “徐公子,不可上前,还没展示您的作品呢!” 台上仕女见这人径直走来,连忙跑过来阻止。 “想干嘛,登徒子。” “想用强吗,先过我这关!” “混蛋,赶紧滚下来。” 台下对于这个狂徒那是骂声一片。 “徐公子,我很期待能够聆听阁下的佳作。” 吴白公子一脸肃然地说道,语气客套,实则暗藏嘲讽。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秦牧玄环顾四周,飒然一笑,仰头又是一口美酒,姿态潇洒快意,狂放不羁。 “拿琴来!我欲歌一曲。” “稍等,公子。” 那名仕女连忙示意拿琴上来。 几名龟公麻利地抬上了琴几与鼓凳,在台上摆好,与花魁侧面相对。 一名秀丽的女子抱着一把古琴走了上来。 “是,顾大家。” “那是梅弦,顾大家的挚爱宝琴。” “姓徐的,快滚下来,你不配碰梅弦。” “给他随便找把破琴就行!” 台下又是一阵的喧闹:有赞叹的,有怒骂的,有直接要冲上台动手的......不一而足。 “公子,此琴名曰梅弦,乃奴家挚爱之物,还请公子怜惜。” 说完,顾大家轻轻地把梅弦置于案几之上,动作轻柔,如同抚慰自己的孩子一般。 秦牧玄连忙正色抱拳一礼。 “同为爱琴之人,姑娘放心,在下自当爱惜。姑娘琴艺通天,在下自愧不如,佩服有加。” 对于强者,对于这种醉心于艺术的人,秦牧玄发自内心的尊敬。 顾大家对秦牧玄轻轻施以女礼。 “谢公子。” 说完,她就坐在了一旁的小凳上,期待着秦牧玄的表演。 秦牧玄把酒壶置于一旁,慢慢地坐了下来,缓缓阖目,用手轻触琴弦。 而后抬眸,闭气凝神观察了一会儿,旋即舒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单手拨动了几下琴弦,梅弦随后发出了震人心魂的颤音,声音浑厚,余音悠远。 “好琴!” 秦牧玄眼角一挑,振奋大赞一声。 真是绝世好琴,比秦牧玄后世所用的那某宝货,强出了天际。 看架势和手法,这徐公子当是爱琴之人。一旁的顾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秦牧玄端坐位上,沉吟道: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相爱于栾,相视梦圆,相执泪眼,但如万念具袖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托鸿雁相思快捎传,惜残月永巷垂柳岸,闻长叹西风夜正酣,施粉霜捧玉照细端详,抚罗裳系簪簧嗅余香,无限爱慕怎生彷徨,款款东南望, 一曲“凤求凰” 秦牧玄闭目轻吟,诗词如流水般徐徐而出,时紧时缓,时高时低,最后是一声琴音穿堂而过。 全场寂静,全场默然,全场被这充满了无限相思之意的诗句所震撼。 琴音起,风落月升,河面微波荡漾。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秦牧玄一边轻捏琴弦,弹奏那首‘凤求凰’,一边低声浅唱,那个世界上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动人爱情故事。 这首凤求凰不算难,难的是能把感情韵味完美地揉于诗词中,后世的秦牧玄特别喜欢这首曲子,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苦练,最终得以窥得其中意味。 一曲终了,台上台下皆无声。 秦牧玄拎起酒壶,痛快地灌下一大口。 顾大家闭着眼睛,似乎还沉醉在刚刚那优美的琴音之中,两行清泪已不觉地滑下。 整个栖凤楼大堂里落针可闻,那古琴的颤音似乎还在绕梁而走。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大多眼含热泪,有许多已经瘫软在原地。 吴白公子颓然坐下,眼神空洞,似在梦中。 “凝月姑娘,以为如何啊?” 秦牧玄一展袍袖,长身而立,望向那纱幔中朦胧的人影,留心纱后的动静,感觉那人影似良久没了呼吸。 秦牧玄自然知道,那不是花魁没了生息,而是被自己的一曲凤求凰给怔住了。 “徐公子,你可以上前挑开纱幔了。妾身对于徐公子的才华佩服不已。徐公子的诗词揉碎了心肠,徐公子的琴音情意绵长,凝月无可挑剔。” 那名仕女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漆盘,漆盘里静静地躺着一根金色的帐钩。 漆盘颤颤悠悠地端到了秦牧玄面前。 秦牧玄轻轻拿起金帐钩,缓步走向那纱幔。 “闭气,凝神,全力运行真气。” 秦牧玄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纱幔后之人很有可能,不,一定是顶尖高手,秦牧玄之所以敢去挑开纱幔,就是赌定此人不敢当众下手,而且就算她敢,也绝对无可能使出一击必杀。秦牧玄对于自己那超乎常人的灵觉非常自信。 手持金帐钩,轻轻挑开一层纱幔,纱幔里的人影纹丝未动,气息略有波动。 轻轻挑开又一层纱幔,纱幔里的人气息平复了。 挑开最后一层薄纱,秦牧玄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太玄衍天诀运行到了极致。 萧羽墨已经把手握在了剑柄之上。 全场的男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揭开这绝世美人纱帐的一刻。 “徐公子,你紧张什么?” 一缕紫烟袅袅升起,夹杂着一句魅惑心神的话语,从那薄薄的纱幔后徐徐飘出。 第151章 心结 秦牧玄感到身体里的黑火似乎猛地颤动了一下,白火也放出了光芒。 “这紫烟有古怪,不是毒气,似乎有麻痹神魂的作用,多亏提前闭气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秦牧玄的提前防备收到了回报。 稳住了心神,秦牧玄定睛看去。 清纯的面孔,美丽中带着神秘,魅惑众生的眼睛,以及侧躺在拔步床里疯狂比例的身姿,清纯与诱惑融合的绝世尤物。 她呼出口烟,试探着递过一杆银色烟管,柔声说:“要不要试试!” 秦牧玄垂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尤物:“不用。” 后世的秦牧玄本就看不惯女生抽烟,这会儿,看着如此完美的女子吞云吐雾的模样,不知怎的有些可恨。 “呦~不过一口而已,有什么关系嘛,还真是不解风情呢。”她浅浅一笑,眼神闪烁似在勾人,“怎么样,公子对妾身可否满意呀?” 说着又叼着烟管浅浅吸了一口,银亮的烟锅闪烁着明亮的火光。花魁在口中含了一会儿后,慵懒地吐出一口紫色烟雾,而后享受一般半闭了眸,等了片刻,幽幽地说: “妾身还有些诗句不明,可否请教一二,徐公子。”她仰头侧睨向秦牧玄那一抹冷峭的下颌线,轻声细语犹如耳边呢喃,“来妾身闺房一聚,可好?” 勾魂摄魄的意味流泻而出,秦牧玄差点儿破防,心道:“哎呦~~这谁能顶得住。这狐媚子。”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快些闪开,我们也要看看。” “闪开,你挡着后面的人了。” “看傻了吧你,登徒子,快闪开。” 台下的一众才子老爷一阵大呼小叫,所有人都急切地想看看这花魁的花容月貌。 秦牧玄俯身笼罩住她,这突如其来的唐突举动惊得花魁魅惑的大眼睛猛地睁大,瞳孔一缩,纤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 “不要再吸这影响精神的烟了,对你的身体很不利,凝月姑娘,言尽于此。” 秦牧玄那张刚毅的脸庞近在咫尺,说话间透露出的男子阳刚气息搔过耳垂,激的花魁那魅惑众生的脸上竟泛起了一抹红晕。 花魁此生从未与男子靠得如此近,心中又羞又恼,小牙齿咬得咯咯响。 “那些聒噪的混蛋,本公子替你打发了他们。” 说完,秦牧玄慢慢起身,看着花魁眼里透露出的愤怒,心中好笑。 金帐钩缓缓地把纱帘又放了下来,一层又一层,花魁再次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 凝月仙子眼里的惊怒变成了疑惑。 “这家伙想干什么?为什么又把纱帘放下了。为什么我......” 此刻的花魁竟然感到了温暖,宁静,安心。多年隐藏在纱幕后的她都没能感受到的宁静与安心。 “草~~你怎么又把帘子放下了?” “对啊!我们还没看清楚呢!” “哪有自己看了,就不让旁人看的道理?” “快打开,让一边去,我们还没看呢!” “小子,知道我是谁吗?赶紧打开,否则有你苦头吃。” 台下众人一看这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把花魁的纱帘又给合上了,立时群情激奋起来。 “聒噪!” 这俩字,秦牧玄用上了全部的内力,加上那被压制许久的恐怖杀气,巨大的声波震动大厅,连桌面上的酒水也泛起了涟漪。 一股使人莫名恐惧的威压笼罩着台下的所有人。 甚至趴在桌上假寐的萧羽墨也如受惊的小猫一般猛地惊坐起,毛都炸开了。 这一声怒吼,惊得纱幔里正在发愣的花魁一个激灵,不禁抬眸望去。 透过重重纱幕隐约看到那个高大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挡住了台下所有猥琐贪婪的目光。 “他......杀气......” “想看是吧?想看便凭自己的本事打动凝月姑娘。” 秦牧玄拿出了作为一代猛将的气势,说话刚劲有力,气场威势惊人,台下一时寂静无声。 温暖,不曾有过的温暖,瞬间袭上花魁的心头。 幼年之时,因着这张天生的媚相,被当作货物一般无数次的转手。她厌恶别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那些目光犹如实质,仿佛无数双手将她自上而下地来回抚弄,幸而被师傅所救——那也是当作杀手培养出的工具,却再无旁人敢如此放肆地看,只留给他们对她的惧怕,但封闭的内心也自此再未开启,只能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那是为自己搭建的纱幕牢笼。 多年来,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这种从冰冷的心里溢出的叫做温暖的东西。多少年,多少日月,此生似乎从未拥有过的感觉,此刻却......苏醒了。 花魁捂住自己的胸口,她一向古井不波的内心,在疯狂地跳动。 “我们就只是想看看而已,你叫那么大声作甚?” “花魁长得怎么样啊,是不是好看的不得了啊?” “你晚上是不是要和她.....她一定邀请你了吧。呵呵呵~~~” 最后说话的家伙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秦牧玄闭目,用沉静的语气轻轻说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话音落,大堂内再次安静了。 好半晌,吴白公子缓缓地站起了身,对秦牧玄深深拜之以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缓步走过月下的木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一句话也没留下。 “他说的啥?” “那诗句啥意思?” 台下文采有限,银子无限的老爷们都在交头接耳地问向身边的人。 几个仕子模样的人也像吴白一般起身郑重一礼,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栖凤楼。 “元峥兄太牛了,我服了,不用看这花魁样貌,我也能想象到了,那定是瑶池仙子下凡了啊。” 严安霖看向台上那犹如谪仙下凡一般的秦牧玄,被他的文采深深折服。 “这花魁会因这句诗而名震京城的。” “明日这栖凤楼门槛,恐怕都会被踏破,全京城的才子都会因为这首绝妙的七言诗来到栖凤楼,希望能有幸目睹这凝月仙子的芳颜。” “绝妙好诗!!我等自叹不如。” 王谦和纪明正也是心服口服,这花魁真是好运气,得此一诗定然名扬天下。 无数栖凤楼的姑娘也都向着纱幔里流露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切~~~” 某个被吓到的小猫从牙齿挤出声音,这已超出了她情商理解的范围。 “凝月姑娘,刚才那首诗送给你了,望你珍惜身体,有缘再见。” 说完,秦牧玄大步走下台去。 “等等,徐公子。” 秦牧玄回身,只见顾大家提着裙,步履轻盈而来。 “徐公子,冒昧地问一句,以后,奴家可否弹奏您的那曲凤求凰?奴家会付钱......哦,对不起,是奴家心急了,不该用铜臭之物侮辱那般仙曲,冒犯了徐公子。” 顾大家有些慌张,匆匆给秦牧玄行了一礼道歉。 “无妨,既然同是爱琴之人,又不必客气?凤求凰也不想就此被尘封,顾大家尽管演奏便是。” “真哒!!” 顾大家难掩心中惊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秦牧玄。 “没错,相信顾大家的演奏会比我诠释出更多的内涵与情感。” 顾大家粲然一笑,而后以袖掩面,却已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她擦拭着泪水,跪伏于地,向秦牧玄行了一个弟子礼。 秦牧玄坦然受之,这样顾大家今后就会不再有负担地演奏凤求凰了。 “寿安兄,仁玉兄,修远兄,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 “好的,我送元峥兄和羽墨兄回去。” 严安霖要与秦牧玄一起回去。 “我俩就不回去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定当尽兴不是?” 那二人对视,一阵坏笑。 直到秦牧玄离开,纱幔内都未发出一丝声响。 第152章 天倾之夜 “霖儿回来啦?” 严道行拢了拢大氅问向恭敬站立的中年人。 “是的,父亲,霖儿刚刚回来。” “他不会又喝醉了吧?” “没有,父亲。霖儿此刻很清醒。” “嗯~~这个混小子,害的我这把老骨头,白等了这么久。”严道行鼻间轻哼,怒道,“原来那个秦牧玄被他接去喝花酒了。让那个混小子来见我,有话问他。” “是,父亲,我这就去叫他。” 那中年人说完就要退出房间。 “正卓啊,再仔细验看一遍你们户部的账簿,后日朝会要呈与陛下预览,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验看的。” 说完中年人慢慢退出了房间。 夜幕下的永安城,四门的钟鼓楼几乎同时响起了钟鼓声,宵禁开始了,此刻所有官员百姓没有通行腰牌的,皆不可出现在街市之上,否则立即会被巡逻的兵马司兵丁抓捕治罪。 此刻漂染坊街头巷尾繁星点点,家家户户都在家中休息,只有秦牧玄买的大宅附近一片漆黑死寂,这附近几乎没人敢住。 一团小小的黑色影子如狸猫般,敏捷地出现在大宅附近,那团黑色循着月光的阴影,或立起,或四肢并用快速移动着,钻入了高高的草丛中,直往后院蹿去。 这番诡异的场景被高高蹲在树上的几双眼睛看了通透。 若是一般人,半夜见到这么诡异的一幕,早就怕得尖叫出声了。 而树上几个黑衣人却平静得可怕,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那团影子的动静,随时准备暗号一起,瞬间同时出手。 一轮圆月高挂于夜空之中,一只猎鹰从大宅之上一掠而过。 “陛下,陛下,有飞鹰急报送到,请陛下御览。”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御书房的大院。 “混账东西,慌什么,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自己掌嘴五下,长长记性。” 魏总管恶狠狠地对那名内侍说道。 “是......”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耳光声传来。 “拿来吧!” 见那个内侍把自己脸打得红肿一片,魏总管这才消了气。 “红色飞鹰急报,南边来的,请老祖宗呈给陛下。” 那名内侍连忙双手把红色卷轴递给魏总管。 “红色急报,南方的,猴崽子~~你不早说?” 魏总管听罢立时大惊,接过红色卷轴,飞一般地跑进了御书房大院,唯留还跪在地上,风中凌乱的内侍。 “陛下,陛下,红色急报........哎呦~~” 慌慌张张的魏总管差点被御书房的高门槛拌个滚地葫芦。 “魏伴伴,何事如此慌张啊?” 正在御案后批改奏折的赵钦疑惑地看向跌跌撞撞冲进御书房的魏总管。 “陛下,陛......下,红色飞鹰急报,南边.....南边来的。” 赵钦腾地站了起来,连忙跑下来。 魏总管双手托着小小的红色卷轴呈到赵钦面前。 赵钦犹豫一下,在龙袍上擦了把汗湿的双手,急忙接过了那个红色卷轴。 “该来的总会来,一切就看天意了,希望天佑梁国。” 赵钦颤抖着挑开了火漆,缓缓展开了卷轴。 ......... “来人啊,快来人啊,陛下晕倒了,御医,快去叫御医。” 一声凄厉至极的呼喊声响彻了宁静的御书房,响彻了整个西宫暖阁,响彻了花园,响彻了这秋日长夜。 一只飞鹰借着夜色,呼啦啦落在了栖凤楼的四楼阳台上。 霞云走过去,从飞鹰的腿脚上拿下了一个红色的小卷轴下来,随便丢了块带着血丝的鲜肉给那飞鹰。 “姐姐,是陛下那边的急信,由总阁转过来了。” “姐姐~阁主” 阁主被霞云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问道:“哦~~~是小霞啊,有什么事吗?” 霞云把卷轴递给了纱幔后的阁主,气道:“姐姐~~你怎么了,连我进来都没察觉,你在想什么呢?” “你先下去吧,让我独自待会儿。” “好吧~~。”霞云脸颊鼓鼓地退出了房间。 纱帐里,明月阁阁主,也就是花魁凝月仙子,缓缓地打开了卷轴看了过去。 没多久,挂满纱幔的幽暗房间里,烟雾氤氲,黑暗中传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姐姐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哼~~~一定是那个姓徐的,不,是那个姓秦的捣的鬼,那个混蛋,竟能扰动姐姐的心神......不行,这要被师尊知道了,一定会重罚姐姐的,哼~~一定要在姐姐陷得更深前,杀掉那个家伙,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霞云出了阁主的房间,气愤地一跺脚,不由地握紧了腰间短刀的刀柄。 “小王爷,小王爷,快醒醒。” 东宫之内,刘公公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卧房。 “你们两个赶紧给王爷更衣,快啊,还愣着干什么。” “是,刘公公。” 侍立在巨大花格床旁的两个宫女连忙给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小王爷更衣。 “啊~~刘伴伴,什么事啊,本王才刚睡着,学了一天的功课累死我啦~~~~” 赵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王爷,王爷,赶紧跟奴才走,去西暖阁。” 刘公公慌张地拿过一旁紫金发箍给赵恒戴好。 “御书房吗,晚上不是才从父皇那里回来吗?这么晚了,父皇定是休息了。” 赵恒揉了揉眼睛。 “快跟奴才走,出大事咯。” 说完,刘公公也顾不上礼仪,抱起赵恒就往外跑,吓的连个宫女也赶紧跟了出去。 一阵鸡飞狗跳后,一个高大的侍卫抱着赵恒在前面奔跑,刘公公提着衣摆在后面死命跟着,直奔西宫而去。 夜幕之下,皇宫城门大开,几匹快马和几名大内侍卫冲出了宫城,分几个方向没入了月光下的京城大街之中。 永安城寂静的夜被打破了,城中几处宅院灯火通明。 大门口一名官员扶着帽子就跑出了家门。 “老爷,老爷,等等,朝靴还没换呐。” 一个老家人拎着靴子在后面追出来。 “都啥时候啦,还换啥!换好了这天就塌喽!” 那名官员笨拙地骑上马,大喝一声,跟着大内侍卫一起冲进了夜幕,独留站在自家府宅台阶上一脸茫然的老家人。 永安城里,此时此刻好几个高官府邸大多都是如此,骑马的,坐车的,乘轿的,都是发了疯一般地往皇城方向赶去。 今夜,永安城注定不平静。 秦牧玄正在房间里打坐练功,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将军大人,大人,快起来,有急事。” 秦牧玄被吵得从练功状态掉了出来,一肚子邪火直往上窜。 “小钱,你个狗东西,鬼叫什么,给我滚进来。” 小钱一骨碌冲了进来。 “大人,大人,宫里....宫里来人啦。” 小钱急得一脑门子的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秦将军,圣上有旨,招您急速入宫。” 一名大内侍卫掏出了宫禁腰牌给一脸茫然的秦牧玄看。 “将军大人,事情紧急,赶紧跟下官走一趟。” 第153章 急召入宫 秦牧玄也没再多问,事情紧急,多说无益,随机应变就是了。 “请稍等片刻,本将穿戴好,马上随你去。” 秦牧玄对着大内侍卫抱拳说道。 那侍卫见秦牧玄只穿着里衣,如此进宫确实是不妥,遂催促道:“请大人快些,事情非常紧急。” “本将明白,罩件外氅便好,去去就回。”于是开口唤道,“小秋,更衣!” “好的,老爷。” 小秋跟着秦牧玄进了里屋。 一进屋内,秦牧玄匆忙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个皮口袋,麻利地解开,从中取出了一件制作精巧的胸甲来,这是他在随州城时,找军中大匠专门给改造的。双层牛皮中间还加有铁丝,防护了前胸和后背重点位置,其它方便活动的部位都改用了单层牛皮,做了活动设计,整副胸甲设计制作得非常精巧。 秦牧玄体硕身长,脱下里衣后,露出了坚实而健美的躯体,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小秋不由地多瞟了几眼,只觉面红心跳。 套上小内衫,扣上胸甲搭扣,秦牧玄又把里衣穿了回去。接着拿起皮口袋里的一个瘦长的小皮包,抽出皮包里收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一个复杂金属方块。 那金属块在小秋惊讶的目光中,被秦牧玄拉扯几下竟然变成了一把精巧至极,只比手掌略大些的手弩。 自打这把折叠弩做好以后,秦牧玄就不曾用过,这次事态紧急,以防有变,这折叠弩就派上了用场,即便是被人搜出来,也不知其用途,可便于带入宫中防身之用。 保命的家伙都准备齐全,秦牧玄再次确认后,唤道:“小秋,快给老爷更衣。” “.....哎,好的老爷。” 秦牧玄站好,让小秋踩着凳子为他整理外衫。 “小秋你怎么哭了?” 秦牧玄听到身后传来细细的抽泣声。 “老爷此次进宫是不是有危险啊?”这个小丫头声音哽咽,再也无法控制,大哭起来,但小手却没有停止动作,继续为秦牧玄系着衣带。 秦牧玄转身,抽出方帕递给小秋,假装生气道:“还秦府大丫头呢,动不动就哭鼻子,像什么样子。快把脸上的鼻涕擦干净,若弄到外杉上,让我如何进宫啊?” “老爷,你进宫怎地又是穿甲又是带武器的,秋儿好怕啊?”小秋鼻头微红,肩膀抖动,她跳下凳子将秦牧玄的腰带系好了。 “小秋不怕,老爷这是有备无患。”秦牧玄摸了摸小秋的小脑袋安慰道,拿过方帕拭去她未擦净的脸颊,说,“过会儿,倘若谁问起,就说,深夜皇上开皇城召见我,又不止老爷我一人去,想必皇上这是有天大的事情要交代。让他们放心,等我回来便是。” 小秋颔首已止住抽泣,抽回秦牧玄手中的方帕,说:“这脏帕子我洗好再还给老爷,拿这新的。” 秦牧玄将帕子塞入怀中,披上外氅走出里屋。 “这位兄弟,咱们赶紧走吧。” 那大内侍卫正在房间门口急得转圈踱步,但见秦牧玄从里间出来了,赶紧招呼道:“好,大人,快走吧。” “秦哥哥~~” “玄儿~~” 正欲出门,耳里传入两声急促的呼唤。 “娘,迩君,等我回来。萧师姐,宫内急招,不能带着你了。但.....”秦牧玄望向跟在二人身后的萧雨墨,拜托道:“我不在时,请保护好我母亲和迩君。” 秦牧玄一把揽住一脸焦急的丛迩君,当着众人的面,在她额头上深情一吻,旋即头也不回地随着侍卫急奔而去。 “秦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迩君等你。” 丛迩君俏脸绯红,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秦牧玄远去的背影。 “囡囡,别担心,玄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母在一旁安慰丛迩君。 “秦姨,去你房间,”丛迩君搀着秦母,回首对萧雨墨说,“萧姐姐,你也一起呀,来喝茶吧,咱们等秦哥儿回来。” 三人一起进了秦母的房间,其余众人也各自回房了。 夜幕之下,秦牧玄拢紧白衣急速策马跟在那名侍卫身后向着皇城疾奔而去。 开元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地段,离这皇城本就不远,片刻后,秦牧玄和那侍卫已抵达皇城南门——宣化门。 两人在门前下马,秦牧玄在那名侍卫的引领下,一路小跑到得城门口,那侍卫拿出令牌给守门兵将验看,接着在一张黄纸上按了个手印,秦牧玄也被一个书记官叫过来按手印,秦牧玄垂眸看向黄纸,心想道:“不就是签到吗?这个我熟。”而后就按了下去。 秦牧玄按完手印,转头看去,旁边刚来一个中年官员,官帽歪戴着,正在焦急地按手印。秦牧玄注意到,最有趣的是这官员官袍衣摆下竟然穿着一双布拖鞋,甚是有趣。 “大人,快随我来。” 秦牧玄回过神,赶紧跟着那官员跑进皇城。 两人在御道回廊上一路小跑。 秦牧玄一边跑一边问道:“这位兄弟,劳烦能告诉本将,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注意到整条御道的走廊上的烛灯通明;为阻止任何人出入,路过的各个宫门口都驻有大群侍卫;门里都是神情慌乱,来回跑动的宫人。 到处一片混乱景象,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现在可以告诉将军了,陛下将才晕倒了,太医诊断病势沉重,刚刚陛下苏醒片刻,恐有不测,急召各位肱股之臣前来面圣。” “我草~~~事情大条啦,这是天要塌了啊,难怪要深夜急召。但这皇帝陛下不正处在春秋鼎盛吗?怎的就病危了?话说皇帝应该有一个儿子吧,这是要托孤的节奏啊,这是摊上大事了!.......可叫我一个小小的边军将军来这作甚?” 秦牧玄心思百转,摸不着头脑,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闪开,让路。” 话音刚落,擦肩跑过一个四人抬的大轿,那四人轿夫居然抬着轿子,跑的比秦牧玄二人还快,这四人肯定不是普通人,那轿子飞一般地冲了过去,留下了一路的咳嗽声。 “靠~~~跑那么快,也不怕喝风呛死。” 秦牧玄在心里恶意地诅咒道。 跟着那侍卫一路跑到了一处宫门,宫门口站满了手持刀枪,披挂整齐的侍卫,那侍卫出示了腰牌,而后带着秦牧玄就跑了进去,整条巷道里站满了兵士,刀出鞘,箭上弦,人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跑到一处月亮门处被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啊?看着眼生,报上姓名官职?” 那内侍看了秦牧玄一眼,用尖利的嗓音说道。 “宁北军主将秦牧玄。” 秦牧玄掏出了官牌递给那内侍。 内侍看了一眼官牌,还给秦牧玄,又打量了一番。 “进去吧,别乱闯,站在回廊上等着宣见。” “好的。”秦牧玄收起官牌。 “哦~~是王阁老啊,您老快进去吧。” 秦牧玄回首看去,方才那个穿拖鞋的中年人看都没看那内侍,径直走了进来。 “哎~~在京城我这个将军就是一个小渣渣,看看人家多威风。看来还要加把劲儿往上爬啊。” 秦牧玄紧赶几步,走到了大殿的回廊下站定,此时身边已经站了好几个官员,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得过分,身板高大得出奇的官员。 “这下糟了~~出来时匆忙,居然穿的是常服,不是将官服。” 秦牧玄有些拘束,往墙根缩了缩,无奈他健硕长身,还穿着一袭白衣,往红墙根一站更是显眼得很。 “敢问,这位大人是~~呵呵~~大人甚是面生......” “宁北军主将秦牧玄,见过老大人,初到京城,敢问大人是.......” “哦~~您就是秦将军啊,修远提到过您,老夫就是工部尚书纪云台。” “纪大人啊,您好您好,晚辈见过纪大人。” “敢问纪大人,刚刚进殿的是哪位大人啊?咱们都在此候着,他为何能直接进去?” “那是礼部尚书王直王阁老,四位阁臣当然可以直接进去喽。” “哦~~原来如此。” 随后秦牧玄又与回廊下其他几人一一寒暄认识了。 这一互相认识不要紧,秦牧玄发现这回廊下的个个是大佬,户部尚书严正卿,刑部尚书马于海,兵部尚书史天宝,加上工部尚书纪云台,六部主官在这里的就有四个,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那是京城禁卫军指挥使熊横,那边还一个儒雅的中年人,那是五军都督府孙天策大将军。 好家伙!在这里秦牧玄就真是小渣渣,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但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秦牧玄依旧和这些大佬谈笑风生,丝毫不拘束。 第154章 龙驭宾天 “宣,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孙将军,禁卫军指挥使熊将军觐见。” 此刻夜已沉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进入殿内,就剩秦牧玄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回廊之上。 “官小就是不受待见,该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秦牧玄心里嘀咕着,突然感到这秋夜的寒冷,拢紧了外氅,抬眸扫了一眼殿门口站着的小宦官,撇了撇嘴,估计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也只得继续尴尬地等待宣见。 “你们一个个进去,也不见出来的,想必里面都够开大会的了。” 秦牧玄想象着百官朝会热闹的争执场面。 秦牧玄叹了口气,“哎~~没病也得被吵出病来。”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殿门打开了,方才进去的孙将军和熊将军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也来不及给秦牧玄打招呼,两人只是抱了下拳就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紧接着又走出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这两人无不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两人随着内侍一起抽抽搭搭地打秦牧玄身边经过,虽不知两位美人究竟是谁,但秦牧玄也是毕恭毕敬抱拳躬身行礼。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子定是皇帝的女人。 刚起身,又见刚刚进去的工部尚书,刑部尚书也走出了大殿。两人同样行色匆匆,只是行了一礼,就赶忙离开了。 秦牧玄躬身行礼,直至二人也走远了才起身。 “见他们个个满脸猪肝色,想必这皇帝陛下今日也是凶多吉少。我这小官不会刚刚入京就要换老板吧?还真是前途未卜啊~” 秦牧玄面露遗憾,继续站在回廊上感叹着。 “宣,宁北军将军秦牧玄觐见。” 一个内侍站在大殿门口喊道。 “我靠~~总算到我啦。” 秦牧玄扯正外氅,小步快走进了大殿。 一进来就见大殿正中的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本子,卷轴,但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秦将军,这边。” 一个年老的内宦在大殿右侧的偏殿门前,正向秦牧玄招着手。 秦牧玄颔首,紧赶几步跨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就见左手边站了一排人,右手边围了好几个人。 “来这边。” 那名老内宦又向秦牧玄招手,示意来这边。 秦牧玄上前,众人让开来,现出后面的一架罗汉床,其上躺着一个面如金纸的中年人,此人微阖双目,气息显得极其虚弱。 秦牧玄心里认定此刻躺在床上之人正是当今的梁国皇帝赵钦。 “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牧玄跪伏在地,按照今日礼部礼官所教授的内容现学现卖,高呼万岁。 “快起来,过来聆听圣训。” 那老内宦赶紧叫秦牧玄过来,听皇帝的临终交代。 “你.....秦将军,你.....官升...升正四品明威将军上骑都尉。召宁北军.....急速入卫京城,你......整军.....备武,以防....肖小异动。宁北军扩军至五千六百人......驻军通辽。你.....拱卫好京畿......” “谢主隆恩,秦牧玄必不辱使命,誓死扞卫京师。” 老子现在也是手握一卫重兵的实权将军了。秦牧玄心中狂喜,赶紧跪下谢恩,一步跳三级,直接升到了正四品,到底是临危受命升得快啊! 正当秦牧玄暗喜之时,但听偏殿窗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混蛋,你们找死吗,连本王也敢拦着。” 大殿里此刻陷入一片沉寂,众人都侧耳聆听,沉默不语。 “皇兄,皇兄,王弟来看你了。” 而后声音骤然冷厉,嚷道:“你们都让开,本王要去见皇兄最后一面。” 罗汉床边的一个身着金色王袍的小家伙听着窗外的躁动,平声道:“是誉王叔,父皇不曾召见,他为何来此?” “这个小东西应该就是当今陛下的独子赵恒了吧?遇事沉稳,不似面上年纪,人也机灵得很。” 秦牧玄对这未来小皇帝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魏伴.....” “老奴在。” “查出谁.......谁透露的消息,杖毙。” “是,老奴遵命。” 此时窗外传进来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你们是何用意,不让本王见皇兄,是不是巴不得皇兄出事,好拥立新君啊?” 秦牧玄能感到这偏殿里越来越冷。 再看躺在床上的老皇帝,那微闭的眼眸里已经透露出了寒光。 “坏了~~~要出事,这个傻逼誉王,啥都敢说。” 秦牧玄本能的往一旁缩了缩。 “你们几个,再不让开,本王就要杀人了。” 随后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响。 “不让本王进去是吧.....好,本王去城里找冀王,他的脾气可不好,等着,你们都死定了。” 沉寂的大殿里冷到了冰点。 “完喽~~作死也不是这个作法,是不是笃定老皇帝定是挺不过今晚,打算......?看来我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是要对付藩王了。” “混账~~” 赵钦双目圆睁,手死死攥着胸口,脸涨得通红。 就在那一瞬,赵钦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抽动中只剩下出气,身体一下就瘫在床上。 “太.....太医,快.....” 一旁的魏总管目眦欲裂,连忙拉住床边的太医,让他救皇帝。 那太医也是慌了神,给皇帝把脉的手哆嗦得厉害,满头的冷汗顺着两鬓淌了下来,他不敢去擦,接着又去翻了下赵钦紧闭的眼皮看了看,吓破胆似的跪伏撑地,不停叩头: “陛.....下,陛下宾.......宾天了。” “父皇......” 一旁的赵恒慌忙扑到赵钦身上,嚎啕大哭。 魏总管张着嘴似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只是眼角的浊泪止不住的流下。 大殿里的所有大臣,包括秦牧玄全都跪地,大呼小叫起来。 “你...金雕出去,把誉王抓起来,打入诏狱....我说的,快去办。咳咳咳~~~” 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大臣吩咐扶着他的侍卫,去外面抓捕誉王。 “是,指挥使大人。” 那人站起身冲出了大殿。 “干什么~~你们敢动本王,将才是不是皇兄宾天了,快让本王进去瞧瞧,”誉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嗳,还来硬的~~想造反不成?” 大殿里传出一阵的哭声。 “哎~~~陛下是不是还需抢救一下?这是分明是气急攻心嘛,可能还有救的。” 这声音在众人的痛哭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如水滴落入静湖激起涟漪一般,引得众人侧目,大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第155章 起死回生 跪在一旁痛哭的老太医用见了鬼的眼神看向身旁的大个子。 “恒儿希望父王能一直活着,长命百岁。” 太子赵恒一字一句把哽在喉中的心声吐了出来,他抹着泪,虽有些抽泣,却是充满希望地回眸看向秦牧玄,大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能救活皇上!”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魏总管眼睛一亮,一把攥住了秦牧玄衣襟,歇斯底里地问道。 秦牧玄只觉一股大力从衣领处传来。 \"这老家伙会武功,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东场督工一类的太监都是顶尖高手吧。” 秦牧玄感受到的这股力气,远超过这老家伙的年龄所该有的力量。 “秦将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种玩笑开不得。” 方才那个花白胡子的官员一脸怒气地说道。 “秦将军,尔蒙先帝重用,破格拔擢四品高位,言语不可再轻浮无状!” 身旁同样头发胡须全白的官员说道,不同的是这人穿的是文官袍,而方才的那位身着一袭黑衣。 “指挥使,黑衣,没错,是夜影司指挥使!” 秦牧玄猜到了那个花白胡子的真实身份。但近看之下,其面相却未显苍老,眼神依旧锐利难挡。 魏总管狠厉的眼神并未使秦牧玄退缩,不疾不徐地说:“本将是说,皇上刚才只是气急攻心,可能还有救,太医不试试救一下吗?” 作为后世的秦牧玄,面对急需救助的人,本能地说出了刚才那句话,棘手的是此人是当今圣上,但话既已出口,也只得沉着应对,畏首畏尾的话,有可能会罪上加罪。 “无知小儿,陛下脉象已失,心跳气息已无,何来抢救一说,死人也能复活不成!” 那老太医见有人质疑他,一边用袖拭着前额鬓角的汗水,一边辩解道,连无知小儿也脱口而出了。 “秦将军,是你写的那本《伤病护理纪要》吧,你难不成有办法?” 秦牧玄用坚定的眼神看向魏总管:“战场之上本将就从未放弃过希望,没放弃过身边的袍泽,更何况是如今的皇上,虽不敢保证一定能行,但总归要一试方知,可否?” “咱家相信你,也愿意让你一试,但如若是......你可知会怎样?到这份上咱家也不怕告知与你,”魏总管唇线绷紧,死死盯着秦牧玄的眼睛道,“你将担下这罪责,最轻也是斩立决!听了咱家这番话,秦将军,再告诉咱家,你还敢吗?” 哎~~谁让自己嘴欠呐,现在成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秦牧玄迟疑了,他不可能不怕,要是这世上就他一人,那死便死了,就当作是人生的一场豪赌,富贵险中求。可现如今,他有家有业,有母亲有妻子有朋友,自己获罪还要连累家人,这怎能让他不犹豫。 魏总管捕捉到秦牧玄眼中的犹疑,他稍一沉滞,眼神里的光芒暗淡了下来,攥着秦牧玄衣襟的手也缓慢松开了。 天意,天意难违,人力有穷时。是啊,人死不能复生,自己恐怕是老糊涂了,怎会如此相信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猴崽子的狂妄之语? “秦将军,本太子相信你。” 一声稚嫩的童音传来,小家伙满脸鼻涕眼泪,但眼神却无比真诚坚定。 “请将军尽快施为,挽救我父皇性命。本太子,乃梁国下一任天子,在此起誓,无论秦将军能否救回父皇,都不怪罪与秦将军。如若梁国律法不容,一切由本太子一人担责,愿代将军受罚!” “太子殿下!” 魏总管见赵恒年纪尚小却已显露出皇者威仪,顿时老泪纵横。 “老臣愿用性命担保秦将军,赶紧救陛下吧。” 那个病殃殃的夜影司指挥使也是郑重地为秦牧玄担保。 秦牧玄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老臣也愿担保,能不能救回陛下乃是天意,那是天子的命数,自然与秦将军无关。” 一侧那个穿着拖鞋的礼部尚书王大人也给秦牧玄做了担保。 “太子殿下,请相信微臣。” 秦牧玄单膝跪地,用最真挚的目光看向这个小小的皇太子。 “嗯~~秦将军,时间不等人,请你赶紧救父皇。” 说完,赵恒就走到一边,给秦牧玄让出位置。 “你~~说的就是你呐,帮我把陛下的脚垫高一点儿。看什么看,快着点儿。” 秦牧玄指着旁侧那个老太医说道。 老太医缩了缩脑袋,在魏总管凶狠的目光中吞咽唾液,赶紧把皇上的脚垫高。 秦牧玄轻轻地把赵钦的头部放平。 秦牧玄也知道时间紧迫,黄金时间也就三四分钟,但这至高无上的皇帝的命金贵得很,倘若救不过来,得拿多少条性命赔啊,该说的话一定要说的。 “陛下得罪了,微臣是要救你的命,事急从权。” 说完,秦牧玄便解开了赵钦的上衣。 “你做什么!” 严道行厉声阻止,一旁的王直连忙扯住了他,小声跟他说了些什么。 秦牧玄此刻集中精神救人,无暇去顾及其他了。他双手重叠找准赵钦心脏位置,控制着力道开始做起了胸外按压。 “一二三。”秦牧玄嘴里嘟囔着,双手不停地按压着,差不多一秒两下的样子,做几下胸外按压,秦牧玄就开始予以人工呼吸。 赵钦已没了自主呼吸,只能如此了。 让殿内众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秦牧玄一手把赵钦的下巴往上托一点,使他头略微上仰,另一只手轻捏赵钦的鼻翼,而后深吸一口气,马上俯下身嘴对嘴地给赵钦做人工呼吸。 这是在亵渎皇上的龙体啊。魏总管沉吟抽气,强忍着要一巴掌拍死秦牧玄的冲动,但见秦牧玄表情极其认真的模样,也按捺住要出手阻止他的冲动。 严道行目眦欲裂,狠道:“秦牧玄,倘若救不回皇上,老夫定不会放过你的。” “今晚不管结果如何,这里所发生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半个字,否则别怪我夜影司行事狠辣。” 夜影司副指挥使声色俱厉地警告在场的所有人。 赵恒小手死死攥住王袍衣角,看着秦牧玄用惊世骇俗的方法在救父皇,父皇躺在床上仍然一动不动。那是他的希望,希望他的父皇快快醒来,能为他把这天再撑久些。 秦牧玄做了两次人工呼吸,接着又做胸外按压,如此往复,其间还拉起赵钦的双手让其前后伸展几下。 饶是秦牧玄武功了得,此刻也是满头大汗。 仁至义尽了!这种突发的心脏骤停,在没有aed(体外自动除颤仪)辅助的情况下,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下面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老板啊!!快醒醒啊,您可不能这么害微臣啊!您儿子还在看着您,他还太小,还需要您呐。” 秦牧玄一边重复着急救措施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着。 “饿~~~喝~~~”看来赵钦终归还是放不下,在一声抽气声发出后,他有了动静。 不知是恐惧,混乱还是五脏六腑的翻滚,赵钦不由自主地抓皱了床榻,他想干呕。 秦牧玄赶紧把赵钦的身体侧过来,垂下头,防止有呕吐物或者痰阻碍呼吸。 “咳咳咳~~~喝~~~呼~~~” 赵钦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口浓痰,接着犹如破水而出般大口喘息着。 殿内众人惊愕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这居然还真行,死人复活啦! “陛下,陛下!” “父皇,父皇!” 两个最关心赵钦的人忍不住一起凑了上去。 老太医已经石化在了当场,嘴中不住地呢喃:“神啦,神啦,活啦,真的活过来啦........” 秦牧玄好似与高手生死拼杀了一场,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他掏帕擦拭颈上的汗水,说:“乖乖~~吓死我了。还好,活过来了。” 第156章 承天保驾之臣 “富贵险中求,老子这下赌赢了!” 秦牧玄此刻两眼放光,心中狂喜。救了皇帝的命那是啥功劳啊!,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小激动。 “你很不错。” 其实在整个救治的过程中,夜影司指挥使着实为秦牧玄捏了把汗,他上前几步,拍了拍秦牧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方法......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但能死而复生,怪异些那也无可厚非。” 他的咳嗽与喘息不时打断话语,但难掩他对秦牧玄这个优秀后辈的欣赏之意。 “秦将军,恕老夫将才斥责与你,那般.....老夫很难容忍有辱陛下龙体的行为。” 严道行走到秦牧玄身边,给秦牧玄深深施了一礼,虽为道歉实则语气强硬。 “不必介怀,严阁老这也是心系陛下,心系社稷,小辈受些训斥不打紧的。”秦牧玄连忙起身郑重的回了一礼,心里却直撇嘴,“这老顽固,道个歉道都这么硬气,搞的跟老子向他道歉似的。” 秦牧玄回答的很是得体,严道行手捋胡须微微点头,表示算你小子识相。 “太医......太医” 唤了几声,太医这才回过神来。 “太医,该如何称呼你?” “哦~~秦将军,小老儿李泽,敢问秦将军有何吩咐?” “哦~~李太医是吧,陛下方才苏醒,如今圣体极为虚弱,还需细细调养,最近五日内......\" 秦牧玄讲述了具体的调养之法,细到皇上的饮食,静养方式,室内的通风等情况......魏总管和赵恒也凑近了,仔细聆听。 “.......还有,经常找人给陛下按摩腿部。但至于药膳调养之法还需交与李太医,您看如何?” 秦牧玄盯着李太医说道,他好不容易把皇帝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之后的中药调养最好还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是,秦将军安排的周全。小老儿.......” “秦将军,这几日你都到宫里来吧,如此方便照顾父皇周全不说,万一有个急症也好及时处理。可否?” 李太医未说完,小赵恒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那李太医也是眼前一亮,慌忙说:“是啊,秦将军医术通神,有将军在定然无忧矣啊。” “秦将军,这是宫里的通行腰牌,有了它你自可自由出入皇宫,当然,后宫是去不得的。” 夜影司指挥使掏出一枚令牌交于秦牧玄,眼里充满了赞赏之色。 “拿着吧,秦将军,这几日陛下的调养重责就交于秦将军啦,宫里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只要是对陛下健康有利的,都听秦将军调遣。” 魏公公接过通行腰牌,一把拍在了秦牧玄手里。 “这.....老母在家.....” “无妨,秦将军也不用一直在宫里,皇宫落锁你在回去就是,第二天辰时来宫里就行。” “......好吧,末将听命就是。”秦牧玄似想到什么,神色严肃道,“魏公公,有件事需麻烦您。” “秦将军尽管说,秦将军力挽天倾,莫说一件十件也无妨啊。” 魏总管显然心情极好,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好几道。 “不可再让陛下操劳国事,多陪陪他聊聊天,尽量让陛下心平气和,万不可在如刚才那般发怒了,切记切记。如果再发生急怒攻心的事,恐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哦~~此事咱家记住了。” “魏伴伴......恒儿......” “陛下清醒了~”李太医兴奋地给众人说道。 众人呼啦围了上去。 “哎~~让开,别都围着,陛下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秦牧玄在众人身后大喊。 众人又是呼啦一下散开了。 “来人,给陛下盖好毯子。你~~去把窗户打开。” 魏总管吩咐宫人盖毯子开窗户。 “各位大人,有话一个一个给陛下说,说慢着点。” 不愧是宫里老人儿了,照顾人方面那是专业人士。 秦牧玄得意了,看来只要为了老皇帝好的,自己说啥就是啥了。 “父皇~” 小赵恒一把搂住了赵钦的手臂,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恒儿~~父皇没事,别哭,你如今是太子了,要有太子的模样。知道吗?” “是,父皇,孩儿不哭了。” 说完就掏出锦帕,擦干净了鼻涕眼泪。 “父皇,您将才可把皇儿吓坏了。” “也把老奴吓坏了,老奴的天差点塌了。” 于是接下来,赵恒一句魏公公一句,两人绘声绘色的把方才发生的事慢慢讲给了赵钦,只是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秦牧玄给赵钦做人工呼吸那一段,周围几个老臣也是只字未提,这事他们都打算烂在肚子里,直到带进棺材,埋入地下。 “这么说,是秦爱卿救了朕的性命。” “是啊,皇爷,此真乃天意,当时皇爷极力要让秦将军进宫,老奴还不理解来着,现下看来此真属上天眷顾啊。” 魏公公一边抹着泪花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 “陛下,享有天意,自当逢凶化吉。” 几个老臣都跪地祝贺赵钦死里逃生。 “诸位卿家快快请起。诸位也是我梁国肱骨重臣,既然天不亡朕,朕自当与诸位一同开创梁国盛世景象。朕经此一劫,也是想开了,今日之后,朕定当全力教导太子为君之道,诸位老臣也要辅佐朕教导好太子,将来能继承朕,做一个英明君主。”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太子殿下。” 偏殿里的诸位大臣都齐齐跪下,立誓辅佐太子。 赵钦说完这些话,也是用尽了力气,半阖了目,似入梦境。 “诸位大人,陛下重病未愈,还需好好调养,诸位就请先回吧,若有政事可写折子递上来,后续安排等陛下有些精神后会通过通政司告与诸位的。” 魏公公给赵钦盖好了被,伺候他休息,赵钦也是对着诸位大臣无力的摆了摆手。 秦牧玄和一众大臣纷纷退出了御书房,只留下了李太医在此彻夜看护。 “秦将军,有时间来老夫府上,有些话想与秦将军谈上一谈。” 在皇宫门口,严道行临别时邀请秦牧玄有时间去他家做客。 “当然,当然。” 秦牧玄躬身拜别严道行。 “秦贤侄,你与我儿王谦是好友,老夫叫你一声贤侄没问题吧。” 王直凑了过来。 “哦....当然可以,王大人。” “有空来我府上喝茶,我家厨子可是京里有名的哦。” “哦..当然,小侄忙完公事,自当去府上叨扰。” “呵呵呵~~行,贤侄年轻有为,将来不可限量啊。行,天色不早了。老夫回去了。” “小侄,恭送王大人。” 王直穿着拖鞋艰难的爬上马,在一个大内侍卫的护送下远去了。 此时,一个四人抬的大轿在秦牧玄身边停下。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轿里传出。 随后,轿帘打开,里面的夜影司指挥使向秦牧玄招了招手。 秦牧玄靠近轿窗。 “附耳过来!” 秦牧玄把耳朵凑近了。 “贤侄,有时间来城西南夜影司来找我,使用那个腰牌便能见到我,就咱们叔侄两个,有个秘密告知要与你,是关于你父亲的。” 父亲,秦牧玄听到两字,一时怔在当场,这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脑海中只留有一个模糊的背影。他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也是自己感兴趣的那个神秘的父亲。 “大人,咱们也回去吧。” 那名大内侍卫牵着马走来,态度极为恭敬地问道。 目送轿子消失在夜幕里,秦牧玄牵着马站在夜风里思绪万千。 第157章 身世 一路之上,秦牧玄都在努力回忆着脑海里残存的关于父亲的片段。 除了记得父亲叫秦嗣业,自己继承了父亲的高大身材外,其余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甚至包括父亲的面容,自己记得最深刻的只有父亲当年离家出征时的高大背影,当时母亲死死拉住哭喊追逐父亲的自己,而后的岁月里,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自己则发了疯一般地练习武艺。哎~~一晃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秦牧玄打马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夜空里那一轮圆月成为这漫漫长夜的唯一景象。 “快要到中秋节了,那时天下的家庭都要团圆,而父亲,你若还在人间,此刻又在哪里?是否也如我这般仰望这轮明月,想着母亲和我呢?” 除了偶尔传来的两声夜枭叫,只有寒月洒下的昏芒,秦牧玄端坐马上,一摸面颊,已是一手的泪水,还有冷而孤独的沉默。 北方,梁国北方的北方,茫茫大草原之上,一个穿着一身裘皮,满脸虬须的高大男子,低头钻出了毡包,夜晚的草原更是寒冷,那高大男子举起手中酒囊,只为使身体暖和,大口大口地灌着烈酒。 “纤依你还好吧?咱儿子现下可牛咯。” 他抬头望向辽阔无比的夜空,此刻,繁星满天,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挂其间。 “大军刚败回来的那会儿,我听闻梁国出了个“巫克勒”把大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北撤。对了,你知道“巫克勒”吗?那是草原恶魔的意思,当时我还寻思着,这从哪蹦出个猛将来着,前两天军议时,听洪军校提起,才知道那个‘巫克勒’居然是咱们的儿子。行啊~~小子出息了,厉害了。” 那大汉叹了口气,既高兴又有些忧愁。他接着又猛灌了几口烈酒,苦笑道: “儿子,你骁勇善战,草原可苦喽!你老子我更苦!这个冬天难熬喽,会死很多人,很多牛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你是否还能挡得住数万甚至数十万饥渴的草原铁骑?” 回到开元楼,那名侍卫回皇宫去了。 “将军大人回来了,将军大人回来了。” 秦牧玄刚进大堂,就听到二楼走廊传来小钱兴奋的呼喊声。 “呼啦啦~”个个房间的门纷纷打开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秦牧玄平安归来。 秦牧玄刚走上二楼走廊,一股暖香便投入怀中。 “迩君~” “秦哥儿~~”丛迩君紧张地打量着秦牧玄,眸里含泪尽是关切。 “没事儿,我回来了。”秦牧玄轻抚着丛迩君的秀发,安慰着梨花带雨的人儿。再看旁边还抱了个小脑袋,那是小秋。 “娘,孩儿让您担心了。” 秦牧玄看着站在一旁颤巍巍的秦母,心里酸酸的。 萧羽墨看了一眼秦牧玄,一言不发,径自回房间去了。 这种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真好!秦牧玄看向众人心中莫名感动。 “大伙放心,都回去睡吧。” 秦牧玄招呼一众人回房休息。 “娘,去你房间,孩儿有事问你。” “行。” 秦牧玄揽着丛迩君,拉着小秋一起回到了秦母的房间。 “老爷,我们给你备了吃食,现在端来吗?” “不用了,谢谢小秋,端茶来便可。” “秋儿啊,记得再拿些橘子给秦哥儿。” 几人进到房间,坐在桌边,小秋兴奋地跑跳着,走了。 “娘,迩君,从明日起每日辰时我都要进宫去直到宫门落锁才能归来。” 小秋一进门便听到进皇宫的事儿,她一边为秦牧玄倒茶,一边羡慕地说:“呀,老爷现如今在宫里当差!封的啥官儿啊?” “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我麾下的宁北军即将入卫京城,到时便可成为天子的亲军了。” “老爷厉害呀,正四品应该是很大的官了吧?” “正四品!”丛迩君剥开橘子皮,纤指数着橘瓣,算着官衔,“连升三级呐。秦哥儿,我说的没错吧?” 房间里香气浮动,丛迩君勾起唇角,眸中洋溢出幸福的光,秦牧玄侧目看向那如花的笑颜,嘴迎向丛迩君剥好的橘子,幸福在口中迸开,那股甜流进心里。 “玄儿啊,这升官速度太快了,真得没有问题?” 秦母倒是很镇定,连升三级,直接跨过了五品门槛,进入了四品高官的行列,这未免晋升过快了。 “娘,具体详情不便说出,但您放心,得此官职理所应当,是孩儿立了泼天大功,或许因此,孩儿还能继续晋升。” 又听秦牧玄说还能继续晋升的事儿,丛迩君和小秋握了彼此的手,眼里都是乱蹦的小星星。 秦牧玄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望向母亲,说:“娘,孩儿想问问你,关于父亲的事情。” 房间里安静片刻。 “玄儿啊,也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于是,接下来,房间里传出轻声话语。声音时而惊叹,时而哀伤,时而惋惜,时而喜悦.........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刚出宫门时,夜影司指挥使叫住了我。” 秦牧玄将在宫门轿前,夜影司指挥使交代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母亲。 “夜影司指挥使!他姓什么,玄儿你知道吗?” “别人都管他叫袁大人,具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袁洺宸,他如今做到指挥使了啊。他是你袁叔,你爹的至交好友,你那时年纪小,他经常来咱家的,闲暇时就抱着你去钓鱼,只是不知你能记得起来吗?” 秦母一听秦牧玄的描述,就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经常来家里做客的儒雅男子。 “玄儿啊,有时间,还是得去你袁叔那儿一趟,你父亲的事——他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 “嗒嗒嗒~~~”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大人,鬼抓回来了。” 门外传来了林富贵的声音。 “等会儿,我这就来。” 秦牧玄推门走出房间,但见一身黑衣的林富贵和几个同样穿着的亲卫,身后拖着一个大口袋立在门口。 “走,来我房间。” 几人拖着口袋跟着秦牧玄到了房间里。 “打开吧,让我看看这鬼究竟长得啥样?” 几人把口袋丢到地上,里面闷哼一声夹杂着猫叫。 解开口袋上的麻绳,退下口袋,露出一个被包得如同蚕茧的小小身影。 “小孩子!还有一只猫!” “是的大人,我们盯了他许久,闹大宅的鬼就是这小子和这只猫。” 秦牧玄又狐疑地看了看被包裹严实的一人一猫。 “放开吧。” “大人,这小子灵活得像山里的野猴,着实费了我们一番功夫的。” “没事儿,我在这儿,他跑不了。” “好的,大人。” 于是几个人一起,一点一点地把包裹的渔网解开。 “喵~~”一声猫叫。 那只黑猫从解开的网缝中如箭一般窜了出来。 一只大手凌空一抓,准确地捏住了黑猫的后颈,那黑猫瞬间就老实了,仔细一看是只流浪猫,脏兮兮的,毛也脱落不少。秦牧玄不禁嫌弃地侧脸,目光扫到一团黑影,敏捷地正扑向自己捏猫的手臂。 只一瞬,近前就出现一张同样脏兮兮的小鬼的脸,却看不出模样。 第158章 凶宅渊源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脏,头发乱得像鸡窝,瞧这小脸黑的,还一股子味道。” 小秋用帕子捂住口鼻,啧啧道,蹲下看着被林富贵抓住双手的小孩子,衣衫破烂不能遮体,上面还沾着大块大块的泥污,比城门口的叫花子还要脏上许多,就像一只掏洞的小老鼠。 “先给他擦擦脸,老爷我要问话,这黑的只剩牙了,实在看不下去。” 秦牧玄说着,看向自己的手臂,要不是林富贵眼疾手快,险些被这小家伙咬到。 “是,老爷。” 小秋到里间拿来了水盆和绵巾,开始费力给这个小家伙擦脸。 这小家伙很不配合,转着脑袋躲避小秋的湿巾子。 “老实点,再不老实我把这只黑猫给炖了。” 秦牧玄提起黑猫晃了晃,恶狠狠地说道。 黑小鬼立刻就老老实实让小秋给擦脸了。 “呦~~这张脸长得还真是占尽了便宜呢,是个俊俏的小丫头呀。” 经过了几番费力擦洗,一张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脸逐渐显露出来。 小秋也不禁赞叹这小丫头的俊俏可爱。 一听是个丫头,秦牧玄赶紧吩咐道:“小秋,你先给这个小丫头洗个澡吧,女孩子家这么脏可不行。” “小鬼,听话,洗个澡,我不是坏人。” 秦牧玄冲着小丫头晃了晃手里的黑猫。 于是,小秋就带着小鬼头去里间洗澡了。 “富贵,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大人。” “呀~~~老爷。”林富贵等人刚走片刻,里间就传出了小秋的一声尖叫。 秦牧玄赶紧冲到了里间。 “怎么啦,小秋。” “男~~男的,这小家伙是男孩。” 浴盆里的小家伙就这么站着,赤裸坦诚地露出他的隐蔽部位。 男生女相!年纪虽小,容颜却直逼眼前。 “洗干净了,待会找店家要一套小点儿的衣物给他换上。” “好的,老爷。” 秦牧玄蹲下,看着这个小家伙。 “小鬼,我不是坏人,我是朝廷的大将军,你到我这里就安全了。” 秦牧玄摸了摸这小鬼蓬乱湿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的猫还给你,你也给它好好洗洗。” 秦牧玄把小黑猫放到了小家伙怀里。 “洗完澡,让秋姐姐给你拿吃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说完,秦牧玄就走出了里间。这个小家伙自始至终沉默无语,但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我家老爷人可好了,你以后跟着老爷就不会挨饿。” 小秋宠爱地揪了下小家伙的鼻子。 “长得这么好看,一双含情眼,长大也不知能迷死多少人呐。” 小秋一边聊着,一边给小家伙擦洗着身体,里间不时传出小家伙的笑声,和小猫的叫声。 “这是谁家的丫头?长得多喜人儿,囡囡小的时候也就这小模样儿。”秦母见了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小家伙,高兴得不得了,老人家很喜欢小孩子,柔声说,“孩子呀慢点儿吃,都是你的,哎呦~这得是饿了多久了啊。” 小黑猫碳头也蹲在桌子下大口地啃着一块排骨。 “娘,这小家伙是个男孩。” “男孩!!乖乖,男孩竟长得这般俊俏。” “小钱,我让你去找身小孩衣服,你咋就找了身女孩子的衣服来。” 秦牧玄看向一旁的小钱,见这正吃食的小子耳边各垂下一缕乌黑的小辫,又转向小秋怒道: “小秋,这辫子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秋儿不由地就摆弄起来了,真得很可爱。” “干净利索的,以后要有男孩子的样子,听到吗?” “知道了,老爷。” “大人,这店家只有个女儿,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出小时候的这套。” 老板啊,大晚上的外面还宵禁,我已经尽力了。小钱面上很是为难。 “好吧,迩君,明日你带这个小家伙去买件合身的衣服吧。” “好的,秦哥哥。”丛迩君点点头,把手放在小家伙的身上比量着。 “瞧瞧这面相,玄儿像他这般大时可远没他好看。” “娘,不仅如此,这小家伙还很有本事,为了守护家只得装神弄鬼吓唬买家,让那大宅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秦牧玄说起了这大宅子成为凶宅的渊源。 “对了,秦哥哥,他叫什么啊?” “小姐,他叫云星辰。” “云星辰!!这名字不错啊,很好听。” 房间里众人的议论仿佛都与云星辰无关,他根本不为所动,还在自顾自地大快朵颐。他记得上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时,疼爱他的父母还在这个世上。 “云小子,今后你如何打算?那宅子......本将军已经给买下了。” 小家伙没有接话,他抬眸盯着秦牧玄,这双眸占尽了风采,却噙满了泪。他用袖抹了一下, 长睫毛低垂,又开始大口地吃着饭菜。 秦牧玄也是他这般年龄时,父亲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但不管怎样,那时他还有母亲,而这云小子......父母在逼债的上门前把他托付给朋友带走,这小家伙中途偷偷跑了回来。这半年间,守着他的也只有这只小黑猫——碳头了,靠着偷邻居家东西,掏鸟窝,抓老鼠硬是撑到了现在。 可想而知他回到家中,看到残破的家和已经上吊的父母,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我知道——你守着这个家不容易,跟着我吧,咱们可以成为一家人,还住在那宅中,今后由本将军来守护你,可好?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云星辰泪如雨下,一边点着头一边还在扒着碗里的饭,天知道这半年里他是都过得什么日子,好在一切苦难已然过去,他的父母应该可以瞑目了。 “小钱。” 秦牧玄回到房间唤着小钱。 “在,大人。大人......” 秦牧玄坐在床上似是睡了,这一天,事情安排的很满,心情又大起大落,他是真累了。 小钱见他不吭声,小心翼翼地凑近,轻声唤道:“大人——” 秦牧玄如梦初醒,眼却闭着,说:“小钱啊,明日,你去趟宅子,盯着刘老大,让他快把宅子彻底清理干净,顺便找匠人把宅子修缮一下,咱们最近就搬过去。以后将军我就要常驻京城了。” “好的,大人放心。大人要注意休息。” 秦牧玄彻底不做声了,摆了摆手。小钱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间的门。 永安城安静地度过了这一夜。但永安城的百姓们却不知今夜梁国差点儿易主,各部门正按圣上的旨意紧锣密鼓地安排着...... 翌日清晨,数匹快马载着插着令旗的骑士,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冲出了城,朝着不同的方向急奔而去。 在小秋的打理下,秦牧玄洗漱完毕,美美地吃完早餐,换上一身早已打理好的将官服,秦牧玄和小钱便一同骑上马前往皇城,开始了他第一天皇宫上班的日子。 “大人,您来啦。” 皇宫门口站岗的侍卫热情的上前给秦牧玄请安,这侍卫就是昨晚去给秦牧玄传令的那一个。 秦牧玄下了马,把马匹交给了一个侍卫。 “这是通行令牌,本将奉陛下旨意进宫。” 秦牧玄掏出了通行腰牌。 “好嘞,魏总管都已经通知我们了。” 那侍卫看了一眼腰牌,陪着笑请秦牧玄进入皇宫。 “拿去请兄弟们喝茶。” 秦牧玄丢出了一锭五十两的大银给那侍卫。 “哦~~~谢秦将军。” 那侍卫和周围一众侍卫都向秦牧玄致谢,瞧瞧,难怪人家能当这么大官,这出手——大气。 “秦大人,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请跟我走。” 城门后,一个内侍模样的年轻人见到秦牧玄进来,就上前恭敬一礼。 “麻烦公公了。” 于是,秦牧玄在那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昨晚到过的御书房。 “大人,小的就送您到这儿了,告辞。” “辛苦。” 那内侍笑眯眯地揣着五两银锭告退了。 今日秦牧玄第一次进宫,就把大部分散碎银两都带上了,这一日,他就像是一个散财童子一般,很快,在宫里的好些内侍,侍卫就都认识了这个出手大方的将军,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 第159章 解开心结 “秦将军,您在这儿稍等,小的去通报一下。” 一个小内侍堆着笑给秦牧玄行了一礼,转身跑进了内院。 昨晚事态紧急,来得匆忙,没了沿路欣赏风景的心情。今日这一路上,秦牧玄可把这梁国皇城看了个仔细。 总体上来说,梁国皇城——建安皇宫缺少后世紫禁城的恢弘大气,更多的是精巧典雅,更像是史料上描述的北宋皇宫一般。不管是大殿造型,构造,形制,皇家园林地布置,都透露着精巧细致,别具匠心。比起紫禁城的威严大气,庄严恢弘,秦牧玄倒是更喜欢这秀丽精致的建安皇城。 在等待通报的当口,秦牧玄四下环顾着周围的皇家园林。这小小的外院也布置的极具写意山水的风格。水景,古树,花卉看似随意布置,实则用心感受却发现那都是经过精心设置的。造景手法就是讲究一个自然,浑然天成。 此刻正值盛时,高大的银杏树满树金黄与红墙相映成景,花树杂香,混着晨雾,目光沿着那金黄蜿蜒的道,一直延伸至池塘。 “大人,让您久等了,皇爷刚刚用完膳,已经宣您进去了。” 那名内侍小跑着出来,躬身引秦牧玄入内。 一锭小银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内侍的手心里,内侍手一搓银锭就没入了袖带里,动作极其娴熟,笑的那就更是灿烂了。 “这位公公,敢问大殿里除了魏总管和陛下还有谁吗?” 秦牧玄小声地问向那内侍。 “回大人话,除了李太医,就没旁人了,今儿个一早啊,您是第一位。” 那内侍蓦然停住脚步,贼兮兮凑向秦牧玄,拢手道:“大人,今儿个陛下用完膳,心情有些抑郁,大人可用些心了。” 那内侍只觉袖带一沉,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说了声“多谢”,领着秦牧玄的腿愈加轻盈了,心想这秦将军看着年轻,没想到确是个手段了得的妙人儿。 “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牧玄入殿走向御前,先是跪了下去,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 “秦卿快快请起,以后若不是大朝会,在这御书房里,就不用大礼参拜了,你是将军,行军礼即可。” “谢陛下。” “秦卿,你来的正好,朕正有一事,需要你这个了解情况的来参谋一下。”,见到下边的秦牧玄,赵钦像是见到久别的老友,眼神中透着亲切,他转向旁侧的李太医,说,“李太医呀,你也操劳一宿了,先下去休息吧。朕现在身子清爽,有事会通传你的。” 李太医自然明白,这是皇上有机密事要谈,赶紧拜谢后快速地就退出了大殿,避免多听哪怕一个字。 “魏伴伴,给秦卿赐座,朕要好好与秦卿聊聊。” “是,陛下。” “秦卿,你一定会想朕怎么会突然病重的吧。” “不瞒陛下,微臣自是想过的,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怎会突然病重,一定是咱梁国出了啥大事吧?各地闹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北方边境也是暂时平静,那只剩南面的景国,陛下是在担心此处?” 赵钦本就有考教秦牧玄之意,秦牧玄自也是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遂毫不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秦卿,司徒大将军总夸你机敏过人,是良将之才,看来所言着实不虚。” 赵钦腿上铺着毯子坐在罗汉床上,给一旁侍立的魏总管一个眼神,魏总管立刻会意,把一个带着轮子的小几推倒了床边。 “秦卿,这佯攻景国,阻止景国削藩的计策是卿的主意吧。司徒大将军在给朕的密信里已经提到了这点。” 秦牧玄听闻稳坐不动,心下百转。 虽然大将军给陛下传书前,自己再三提醒过他,但现下看来陛下已经知道此事是自己的主意了,如果这计策成了还好;倘若失败了,这把火便会烧到自己头上,搞不好会把责任全都推给自己。 宫人们听从秦牧玄的建议,此刻门窗皆是敞开,空气微凉,但秦牧玄还是额角浸汗,他转着眼珠却不敢擦,眼角余光扫过赵钦。 主动认错,态度一定要好,这姿势是必须摆正的,看在自己立有功劳还有救了陛下一命的份上,处罚应该不会太重吧。 于是站起身,向前两步,跪了下去,朗声说:“回陛下,那计策的确实是出自微臣,若是因着计策,危及社稷~~~恕臣年轻莽撞,还请陛下恕罪,微臣甘愿领罚。” “秦卿啊,快起来,不必紧张,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赵钦见秦牧玄丝毫不推诿,愈发温和地说:“秦卿,你年纪尚轻,策马横刀已是本事,如今又仅凭只言片语的线索,就能准确把握景国的形势,做出此计策,着实不易。至于那计策,朕是仔细读过的,而且斟酌了许久,朕认为那确实是个良法,所以这是朕的决定,与你无关。” 说到这里,赵钦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黯淡,眉间积的全是阴郁。他侧过身,从案几上拿下一个小卷轴。 “秦卿,坐下吧,先看看这个。” 赵钦似乎乏了,半靠着床头挥了挥手,魏总管接过卷轴,递给了秦牧玄。 秦牧玄坐回椅子之上,展开卷轴端详了片刻。 “啪”的一声响,秦牧玄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大长腿,把赵钦吓了一跳,魏总管正欲训斥,被赵钦抬手阻止了。 赵钦执政期间,见惯了规规矩矩的臣子,厌烦了按部就班的行事方式,这秦将军面上规规矩矩,拘谨的要命,可这情绪一上来便立刻原形毕露,倒是个有趣的人。 “就差一点,嗨~~太可惜了。” 秦牧玄惋惜地合上了卷轴,递还给了魏总管。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功败垂成,只是朕不甘心啊,故而昨日一时没想开才突然病倒了。” “陛下,这几日您身体尚未恢复,还需精心调养,切不可操劳国事,最忌生气发怒,切记。” “秦卿,朕知你是为朕的身体着想,可朕贵身为天子,却也会生病,也会有疏漏。朕做了这决定,没和内阁诸位大臣商量就传了密旨,命令南部边军行动。” 赵钦皱了眉,面露忧愁,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就差这么一点儿......接下来这战败的责任都要由朕一个人来担了,这次是朕亲政以来做的最出格的事,是违反了朝廷制度的,内阁,六部,得到消息都会来责难朕。” “陛下,事务总有轻重,微臣以为忧虑伤身事大,此事又何必过于挂怀,更何况陛下也不曾违反这朝廷制度。” 赵钦听闻一只手撑住床面,缓缓坐直了身体,另一只手示意秦牧玄接着说。旁边的魏总管见状赶紧上前,将毯子盖在赵钦膝头。 “这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秦牧玄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大长腿,轻狂道,“这分明就是当机立断,拿下了敌军重镇,微臣以为现在陛下要做的是重赏南军有功之臣,南军定当感恩陛下,不是?” 赵钦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说:“此话怎讲?” “这南军此役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不是一无所获。突袭夺下的泗陵城可是战略重地,这是好事啊!日后,咱梁军要深入沼泽地带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拿下老不.....老臣要来找陛下麻烦,陛下就给他们说是得到线报,泗陵城里有咱们夜影司的内应,可打开泗陵城城门........时机稍纵即逝,故而没来得及与他们商量。回头让夜影司伪造个密信不就得了。 还能如此操作,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赵钦听完,思忖了片刻,顿时心中释然,殿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第160章 君臣畅谈 “嗯~~秦卿说的....在理啊....” 赵钦给秦牧玄投过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魏伴伴,你一会儿去趟夜影司,亲自找袁大人谈,明白吗?” “老奴待会就去。”魏总管说着,将奉上的药盅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嘱咐道:“皇爷可记得喝!” 魏总管见到皇帝久违的笑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向秦牧玄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陛下,只要能长期守住泗陵城到手,咱们今后未必没有机会南下,一统天下。陛下可给南军补充兵源,军械,助南军守住泗陵。只要泗陵在咱们手上,臣就有一定把握可一举突破景国的天都江防线。” 听秦牧玄讲到此处,赵钦一下坐直了身体,震惊地看着秦牧玄,眼中尽是狂热的火焰。 别的将军要是这么说,赵钦定然觉得此人狂妄,在与面前这个年轻的将军交谈中,却意外地给赵钦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也许也正因为这种看似狂妄的自信成为他对付北凉,奇谋频出,且次次都能大获全胜的利刃。 “秦卿有何良策,速速说来!” “陛下,可知微臣是如何奇袭那随州城的?” “前方的战报,朕也只是看了个大概,都不甚详细,秦卿可否与朕当面道来?” 秦牧玄将奇袭事件讲得精彩,赵钦手握药盅,轻吹热气,听得专注,一时间空旷的大殿里不时传出惊叹声,朗朗笑声,与击掌喝彩声。 “皇上可宣我觐见啦?” 严道行负手在月亮门外打转踱步,见小内侍从院内出来,急忙上前问道。 “几位大人先去外院耳房稍等片刻,皇上身体还有所不适,这会儿秦将军正在给皇上调理。” “调理,还要调理?好吧。” 严道行想到昨晚秦牧玄那神乎其技的救命之术,也是释然了。 “几位大人,这边请。” 内侍引领着几位重臣去往耳房休息了。 “没想到,随州城如此就破防了,真是天降神兵啊,何等的妙计!秦将军真乃不世出的将才啊。” “陛下过奖了,您现在知道那飞行翼有啥作用了吧,同样的,咱们也可用在景国的天都江防线上。” 赵钦想了半天还是摸不着头脑。 “秦卿,快快给朕具体讲讲。” 赵钦兴奋得满面红光,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 “陛下,您还需要静养,以您如今的身体状况,大喜大悲最为不利。您做几个深呼吸,微臣再慢慢给您讲。行吗?” 此刻秦牧玄看着赵钦面容通红,额角渗汗的模样,心中隐隐担忧,或许和他刚才喝的药有关系,但若是因为兴奋而再次发病,那他的罪可就大了。 “皇爷,秦大人说的有道理啊,你喝点水,吃点干果。歇会儿再聊。” “朕很久没像今日这般畅所欲言了。好~~就听秦卿的。” 于是,赵钦深吸一口而后吐出浊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悠闲地轻抿了几口水,嚼着干果若有所思。 秦牧玄则不客气地接过内侍送上来的桂花糕,这可是出自御膳房的糕点,好歹也要尝尝的,不过说实话,感觉还是没有迩君做的可口。 看着皇帝平静了许多,秦牧玄擦了擦手,拍了下大长腿,站了起来,说:“陛下,微臣接着给您讲,话说这飞行翼啊...........” 小鸟在廊檐下唱着歌,殿外的日光将一切照得绚烂。 内侍又进来了一次,他实在是被外面的大臣给催的没法子,只得进来通禀。 “秦卿就先到隔壁侧殿休息吧,待朕处理完公事在宣你,继续说给朕听。” “是,陛下。”秦牧玄临走时,似想起什么,回身嘱托道,“魏公公,老大臣们来了一定要先提醒他们,切记不可让陛下大喜大悲。” “秦大人放心,咱家晓得。” 魏公公自是听懂了秦牧玄的言下之意,对着秦牧玄会意一笑。 秦牧玄退出御书房,到院子东边的侧殿去了。 严道行一众大臣呼啦啦都进了御书房来。 刚进侧殿,见到半躺在罗汉床上的赵钦,严道行觉得今儿个皇帝的气色确实不错,看来那个秦牧玄在医道和调理上确实是有一手的,不由得捋了捋胡须,对那个年轻的将军印象颇好。 “诸位大人,陛下大病初愈,太医和秦大人可都交代了,万不可使陛下的情绪有大的波动,还望各位大人酌情上奏。” 魏总管先是给所有大臣套了个紧箍咒,让他们本想请奏的一些事情要么委婉的重新组织语言,要么干脆先搁置,弄得一众人很是憋屈,但又无可奈何。 皇帝不能处理朝政,内阁和六部就把急着处理的事儿都小心谨慎地讲给皇帝听,谁也不想轮到自己在奏本时把皇帝弄出个好歹来。这不紧不慢的节奏,眼见将近午时了,事情却没有处理完。 秦牧玄在侧殿里虽然是好茶好食地伺候着,却也无聊得发狂,于是他便走出了侧殿,来到了西暖阁的小花园里赏风景。 “秦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稚嫩的童音从身后传来。 秦牧玄转身,看到一个身着金色王袍的小家伙立在那里。 “见过太子殿下。” 秦牧玄对着小赵恒深施一礼。 “秦将军,昨夜事急,还没来及感谢秦将军的救父之恩,秦将军请受赵恒一拜。” 这礼数哪敢受!赵恒正欲躬身行礼,秦牧玄赶紧扶住小赵恒,温声说:“太子不必多礼,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秦牧玄赶紧转移话题,说,“此时应是进学的时间,太子殿下怎么会来御书房呢?” “早上的课业已经完成了,父皇身体有恙,本太子前来看望。” “嗯~~太子仁孝,陛下正在和诸位大臣讨论国事,估计还要些时间。” “那本太子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敢问太子殿下,平日里都学些什么?” 秦牧玄想了解这个时代的基础教育情况。 “这个嘛......”小赵恒眨着眼睛,逐一念叨着,“早上要练武,学文,学字,学术数,下午要学乐,学礼,还要学武学骑马学射箭,晚上要完成白日里先生们留下的课业。” “这倒霉孩子,是要从早学到晚啊,如今身为太子的他,这课业想必是更加繁重了。” 秦牧玄也是感叹,时代不同,但家长望子成龙的心都是一样的,一个小小孩童,正是年少贪玩的年纪,却要学这么多东西,把个天真的小孩子硬是教成了如此老成的做派。 “太子还真是辛苦啊!” “谁说不是啊,想想上次出宫玩耍,还是因着秦将军北方大胜的消息,全城欢庆......” 小赵恒微怔,唇角含笑,耳边似响起了得胜钟那一下下的鸣响。 秦牧玄环顾四周,想了片刻,说:“太子殿下,想不想看末将为您展露一招半式武艺解解闷啊。” “您是将军,自是精通武艺,拳脚,骑,射,您要展示哪个?” “非也,只为殿下解闷,就当是玩耍了,还请殿下退后。” 赵恒兴奋地提着衣摆往远处跑了几步。 秦牧玄闭上眼睛,默默运行真气,催动身体里的那团黑火,那团黑火也是立刻感应到了,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秦牧玄把周身护体真气故意打开了一个小缺口,大量无形地杀戮之气随即倾泻而出,周围花草树木立刻开始冰封,枯萎,衰败。 赵恒小手攥拳,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秦将军却丝毫未动,但周围好似起了一层黑雾,所过之处花草衰败,恐怖无比。 秦牧玄封闭了真气缺口,收回了杀气,此刻,在秦牧玄所在范围,十数只鸟儿噼里啪啦的摔落在地上,无数虫子也随之掉落而下,场面诡异无比。 秦牧玄再次打开真气缺口,全力催动那团白火,白火瞬间光华万丈,一股温暖安详地气息向周围扩散而去。 这是什么武功,简直就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赵恒看着周身似乎在发光的秦牧玄,两眼全是小星星。 那些方才落地的鸟儿一个个都奇迹般复活了。它们从地上摇晃起身纷纷展翅,围着秦牧玄上下飞舞,似是欢乐无比,那些虫子也围着秦牧玄形成圆圈,不停地绕圈爬动。周围那些枯萎的花草树木也如枯木逢春一般恢复了活力,上面还蒙着薄薄一层水雾,场面一时犹如仙境一般。 “秦将军~~~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我师傅也做不到这样啊。” 赵恒的眼睛近在咫尺,他一瞬间回到了该有的年龄,眸子澄澈又明亮,扯着秦牧玄的衣袖灿烂地笑着。 第161章 课业 望着身边的鸟雀追逐渐消失在层叠起伏的檐角处,秦牧玄心中感叹,万物有生死,事物有好坏。昨日在栖凤楼中经历了那影响神魂的烟雾后,也是有好处的,自己似乎找到了控制黑火和白火的方法。 “这黑火主杀戮破坏,白火主生机恢复,别人是否也能同我这般的控制,还是只有我这个穿越者独有的特殊能力,这就不得而知了。” 秦牧玄思忖着,以后要多加练习,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地控制范围,最好能做到入微控制,自己的武功肯定会向前跨出一大步。 “太子殿下,这不是什么高深武功,只是微臣的一些小技巧而已。” 秦牧玄收起气势杀气,对着赵恒一抱拳说道。 “这招数太厉害了,能教我吗?” “果然选这种特效拉满的招数是选对了,成功吸引住了这个小太子。” “太子殿下,这个招数不适合你学,因为这是战场的杀伐之术,微臣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自然会积累杀气,等杀气积累到某种程度时便可以学习控制杀气,自然而然就会刚才的招式了。” “战场杀敌呀!原来如此,身为太子,想上战场杀敌恐怕很难做到了。” 听秦牧玄讲完,赵恒明显有些小失落。 “太子殿下不必失望,您却有微臣也无法企及的独有能力。” 赵恒小嘴翘成“哦”形,似乎有些惊讶,看向秦牧玄,询问道:“那是啥,本太子怎么不知道啊?” “皇者威仪啊!太子殿下,您是太子,未来梁国的皇帝,您有自幼培养出的皇者威仪,将来会统御梁国亿万子民,像微臣这般的武将,要接受皇者的统御,要为皇者效忠,这不比个人勇武强上百倍?” 赵恒的眼睛眨呀眨,似乎在消化着秦牧玄方才的那番话,感觉....似乎好有道理的样子。 “秦将军,皇爷宣您觐见。” “本太子跟秦将军一块进去看父皇。” “太子殿下,请——” 秦牧玄和太子一前一后地进到了御书房。 秦牧玄在进御书房之前,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院子一角的大树,嘴角勾起,而后阔步进了大殿。 “咦?这小子难道发现老夫了?这不可能吧!老夫的隐踪之术怎么会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发现呢?不过将才他的确是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巧合......嗯~有趣的小子。” 秦牧玄刚才眼瞟的地方,一个身影随风而散。 “皇帝身边果然有隐藏的高手保护着。” 从进宫到现在,秦牧玄的灵觉先后发现的隐藏高手足有六七个,唯独这个最为隐秘,他是第一个能靠得如此近,却没被秦牧玄察觉的人,若不是秦牧玄方才放出了杀气,还未必能察觉出此人一直在身边窥视。 “恒儿来了啊。” 赵钦显得有些疲惫,但一见到赵恒,也是强打起精神,面露和煦的微笑。 “父皇,您身体可好转?” “嗯~~比昨日强了很多。”赵钦喝了口清茶,闭上眼睛缓了缓神,说,“恒儿,课业进行的怎么样了?” “父皇,武艺和习文练字,孩儿都可以完成师傅们的课业,唯独术数一道孩儿还不熟练,还需勤加练习。” “哦~是用算筹不熟练吗?黄继是术数大家,恒儿若有不明之处,可虚心求教。” “是,父皇。父皇,来......”赵钦俯身,赵恒附耳轻语,“恒儿有一事讲给父皇听.....” 赵恒一边对着皇帝小声耳语,一边大眼睛忽闪着看向秦牧玄的方向。 “真有这么神奇?” “可厉害了,恒儿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看着身旁的儿子兴奋不已的样子,赵钦侧目转向秦牧玄,大笑了起来,说:“这个秦将军还有大把咱父子没见过的本事,今后定是要他当着朕的面一一展示出来。恒儿,朕与秦将军还有要事相商,先到外殿玩吧。” “是,父皇。” 小赵恒一蹦一跳地出了偏殿,一个内侍陪着他在偏殿玩耍。 赵钦见儿子出去玩了,那抹笑意还未消退,赶紧坐直了身体,急切地催促道:“秦卿,快快,下面该给朕展示一下你的计策了吧。” 秦牧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想在这偌大的建安皇城里站稳脚跟,和皇帝还有他最疼爱的独子拉好关系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秦牧玄挑眉含笑,抄起袖躬身道:“还请陛下赐笔墨,微臣画张战略简图,为陛下细细道来......” “陛下您看这里......”偏殿里再次传出了秦牧玄绘声绘色的讲述声,和赵钦不时发出的赞叹声。 窗外落叶随着秋风翻卷飘荡,打着旋飞上了朱漆高墙,掠过了大殿金瓦飞出了皇城。 一辆马车停在了李记成衣铺的门前。 “呦~~客官想买些怎样的衣物啊,小店上到毛皮狐裘下到内衫丝巾,男女老幼衣物,应有尽有。” “掌柜哒,我家将军夫人选衣服,有好东西尽管拿出来,爷可不差钱儿。” 小钱趾高气昂地对掌柜地说道。 “哎~~将军夫人啊,小的明白,爷放心。” 于是小秋搀着秦母,丛迩君拉着云星辰就进了成衣铺。 “贵客上门,你个没眼力见儿的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沏茶,记得用上好茶。”掌柜的踹了一脚店里看傻了的伙计,一脸谄笑地凑了上来,“敢问夫人想买什么衣物啊?” 丛迩君和云星辰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实在是太吸引眼球了。 丛迩君拉过了云星辰,“掌柜的,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衣物。” “是这位大小姐要买衣服啊!天呐,大小姐一看就是个美人痞子,这么小年纪就出落得如此水灵,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和夫人一样的绝世佳......” 他突然保命似的闭了嘴,直觉背后一阵寒凉,两道锐利的目光向他刮来,那是倚在木门上,板着一张脸抱着剑的萧羽墨。 丛迩君纠正说:“......掌柜的,你依这孩子的尺寸,拿件男孩子的衣物。” 男....男孩子,这夫人定然是拿自己开玩笑了。掌柜的心中暗想,这小姑娘分明长得国色天香,非要告诉自己,他是个男孩儿……好吧,有钱人家真是会玩儿。 但又转念一想,身上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是做那种暗地里的勾当吧,听人说在暗市里男孩子确实是比女孩儿能卖上个好价钱,莫非......是把这小姑娘扮成男孩子,给......给” 掌柜不敢再多想,战战兢兢地偷偷瞄向萧雨墨,堆笑颔首道:“好...好吧!男孩儿的衣物本店多的是啊!” 片刻之后,一个星眉朗目,眼角上挑的英俊小公子,抱着小黑猫的衣袖滑掉了些,露出一截儿藕白。 “公子这模样长得......这日后......”云星辰换上男装后,掌柜的魂不守舍,嘴里“呦”了一声后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秦母和小秋也是凑近了兴奋地瞧来瞧去,瞧得云星辰直往丛迩君身后靠,怀里的碳头也是睁着滚圆的大眼睛看着围着转的二人。 “囡囡啊,你也挑件新衣服吧,等玄儿回来给他个惊喜。” 秦母疼爱地看着丛迩君。 “夫人倾城倾国,国色天香,本店有京城现下最流行的款式,夫人要不要看看。” 听到能给秦哥儿惊喜,丛迩君也是心动了。 “萧姐姐,你整日一身劲装打扮,要不要也挑一件啊?” “不用,打起架来不方便。” 萧羽墨依旧板着脸说道。 “这家人定有古怪的,给小公子穿女装,给女护卫买衣服.......” 喜欢脑补的掌柜看着躲在丛迩君身后云星辰,啧啧惋惜,又没胆子多管闲事,于是指挥着店里活计抬出了几个衣甲,衣甲上挂着的几件轻纱飘逸的女装瞬间吸引了所有店内女人的目光。 第162章 情报为先 “陛下,微臣的计策可还合陛下心意?” 赵钦闭目还在消化着秦牧玄方才所讲的进攻策略。 赵钦喉间轻“嗯”,略有不解,道:“秦卿的策略天马行空,出其不意,朕虽还有不明之处,但总体看来此策应为上上之策,颇具可行之处。.......这样吧,秦卿,你将详细的战略写成折子递上来,朕与兵部和几位老将商议一下。” 赵钦看着桌上秦牧玄在一张大纸上所画的战略简图出神,不断在脑海里反复重现着秦牧玄方才所说的那些战略步骤,越琢磨越觉得这策略的确精妙无比。 秦牧玄实在不信任梁国君臣的保密意识,在一旁叮嘱赵钦,沉声说:“陛下,微臣回去会写一份详细的折子呈上来的,陛下可与精通战略之人商议一番。但微臣建议此计策务必保密,一旦泄露,咱们就只得另行他法了。” 纵观此次北凉,梁国,景国三国大战的过程,就能推测出梁国朝堂已被景国的情报系统渗透成了筛子,梁国的一举一动尽在景国的掌控中,借助如此准确的情报,景国女皇制定那样复杂精妙的策略就不足为奇了。 而反观梁国呢,对景国的情况那是一无所知。此消彼长之下,如果上次的计策真得成功的话,那还真是老天的怜悯呐,所以此次保密工作定要谨慎,必须约法三章。 于是秦牧玄开口说:“陛下,微臣要说明一下,这个战略想要一战功成,有两个必要条件必须满足。” “哦~~秦卿快快说来,要哪些条件,只要能一举突破天都江防线,朕必全力实现任何条件。” 这个年轻的将军真是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赵钦郑重地看向秦牧玄。很难想象,他仅仅只有十八岁,梁国未来可期。 “第一,作为这个策略的制定者,微臣必须亲自实地考察一下天都江防线,否则那只是纸上谈兵,终归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只是这次的实地考察......” 秦牧玄斟酌着词句,说得极慢。 “必须暗地里进行。想必景国方面肯定已经获知情报,得知微臣最善奇策战术,倘若此次微臣去南部考察被景国察觉,他们必会针对微臣制定防止偷袭的防御策略,咱们的战略失败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秦牧玄提出了第一个条件,实际上他也是有小小私心,隐秘的出行还可使自己避免被杀手盯上,他实在是被层出不穷的刺杀搞得不厌其烦。 “嗯~~秦卿说的在理.......一定要保密,看来要整顿一下夜影司了。” “皇爷,那景国女皇不是要搞登基大典吗?咱们也要派使团去祝贺的,是不是将秦将军给编入使团,将军人高马大,容颜俊郎,这气质作为使团甚是合适,只需改名换姓便可。” 一旁的魏总管给赵钦提议道。 “.....嗯,魏伴伴,好计策啊!回头宣鸿胪寺的陈大人和夜影司的袁大人来一趟,好好商议一下。” 赵钦眼中一亮,击掌称赞魏总管。 “谢皇爷夸奖。” 魏总管老脸笑成了绽放的菊花。 “......微臣能出使景国吗,微臣一介武将会不会有不妥啊。” 这下好了,京城还没好好玩玩呢,又给自己揽了个间谍的活,秦牧玄宕机中。 “这有何不妥?使团里一般也是有武官的,这是符合两国外交的规矩的。” “微臣……听从陛下安排。” “秦卿,那第二个条件呢,快快说来。” 第一个条件一下子解决了,赵钦似乎看到一统天下在向自己招手,兴奋的让秦牧玄说出第二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要难一些。” 秦牧玄不介意给皇帝降降温。 “此次战略能否实现,最关键就是情报工作的准确和及时。咱们大范围调动景国守军的时候,情报工作如果跟不上,就很难做到东路军和西路军的完美配合,奇袭的飞行部队就有可能陷入重围而全军覆灭。” 赵钦一面听着秦牧玄的话,一面仔细地研究秦牧玄画的简图,心里在权衡着。 “也就是说夜影司的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它在整个战略中充当了关键的角色。” “嗯~~秦卿.....所言有理。这才是这个战略成功的关键。” 赵钦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些失落地看着大殿的屋顶。他是清楚的,这点有多难实现。看来整顿夜影司是当务之急了。 “嗯~~~秦卿可能已经感受到了,夜影司的情报搞得非常糟糕,指挥使曹岑忠心是没问题,能力实在太......哎,他能力根本就不在这里。副指挥袁铭宸能力不错,奈何独木难支,且身体每况愈下,恐难撑几年了。夜影司这个烂摊子要想达到秦卿的要求恐怕有些难了。” 赵钦有些苦恼地对秦牧玄讲述现下夜影司所面临的问题。 秦牧玄沉默了片刻,说:“陛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总要有个开始的,微臣不知道离成功要多久,但咱们越早开始就离成功越近一天,是不是,陛下?” “是啊,秦卿说的对,梁国不尽快整顿好内部,不远的将来,梁国和景国就会攻守易势。” 本以为换了个没有根基的女子上位是梁国千载难逢的良机,结果,经由这次的暗斗,赵钦愈发感受到这景国女皇的厉害,弱女子实际是只吃人的母老虎,智慧和政治手腕连在位多年的赵钦都自叹不如。 “陛下明见,微臣正是此意。一旦女帝坐稳景国皇位,矛头就会直指向咱梁国,哎~~~咱们的有利时间不多了啊!” 赵钦捏了捏有些发酸的眉心,今日这一顿折腾,他也是着实累了。 “魏伴伴,宣李太医来吧,朕乏了,需要休息。” “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吩咐。” 魏总管去门外吩咐宣召李太医了。 “秦卿,你先回去吧,朕要好好想想了。” “愿陛下,早日康复,勿劳于国事,龙体康泰。需要微臣的话随时可以宣微臣觐见。” “嗯~~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希望陛下应允。” “秦卿但说无妨。” “陛下,微臣想去皇家藏书库看看,微臣对咱们梁国了解太少,制定战略上难免有不周之处,微臣希望多查阅皇家藏书,深入了解梁国的方方面面。陛下可否允许?” 不去趟皇家藏书库岂不遗憾?秦牧玄早就想去皇家藏书库看看了,后世的他本就是爱书之人,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发现此处的书比后世少了许多,他所能接触到的就是一些浅显的杂文游记和不甚精妙的诗词杂本。入京后,他一直想去民间书局看看,无奈一直公务缠身。现在好了,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了。 “嗯?这倒不是难事。” “魏伴伴,签个手令给秦卿,让他有权阅读除了秘库之外的所有藏书。” “是,皇爷。” 说完魏总管就翻出一份手令卷轴给赵钦,赵钦签字用印后交给了秦牧玄。 “谢,陛下恩典。” 秦牧玄大喜过望,总算是有书看了,皇宫里的时光不再无聊了。 第163章 现代数学启蒙 宝贝的把那张皇家阅读证收藏好,秦牧玄心满意足地退出侧殿。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这个时辰您该去进学了吧?” 秦牧玄背着手站在大殿门槛外,低头看着小赵恒在地上摆弄着一把长长短短的木条,赵恒坐拧着眉头在门槛上,把或长或短的小木条摆成不同的形状。 “秦将军。” 赵恒起身,整了整衣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还差两炷香的时间呢,今天乐理师傅身体不适,说是晚来半个时辰。” “哦~~原来如此。” “太子殿下,您摆弄的不会是算筹吧?” 秦牧玄抚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看着地上摆放着的木条说道。 “是啊,那是算筹,怎么?秦将军没用过吗?你平时怎么计算的?” 这个世界上的人没见过算筹的属于很正常的事情,平日里会点写写算算的都是被十里八乡尊重的学问人,算筹这种高级货别说会用了,见过的都没几个。 “回太子话,微臣军中平日里也要算数的,行军日程,军粮消耗,兵丁新增伤亡都要计算的,一般都是交给军中典吏或文书来算的。微臣自己也会计算,简单的心算即可,复杂的列个竖式就解决了。” “竖式是啥?秦将军竟然会心算吗?” 没想到这个武将居然会术数,还会心算,赵恒的术数师傅黄继也曾说会心算,且算数极快,引以为傲。 “这有何难?太子不妨出题试试。” 赵恒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展开翻了翻。 “鸡雏三十有二为一笼,今有七十有六笼,鸡雏几何?” “贰仟四百......三十有二。” “太子殿下,怎么样,没错吧。” “哗啦啦~”小赵恒赶紧又翻了一下小本子。 “十二兵丁一队,队长一名。五队一总队,总队长一名,八总队为一阵,阵总一名副总五名,一阵官兵几何?” 这次秦牧玄迟疑了片刻,混合运算吗,要细心点了。 “五百三十有四,对吧,” 小赵恒拿着本子的手一颤,依旧不死心,接着问道:“官、兵各几何?” “兵四百八十整。官五十有四,队长四十,总队长八,阵总一,副总五,共计五十有四,对吧?” 赵恒慌忙收起小本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连衣摆也忘记撩起来了,开始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摆弄起算筹来。 秦牧玄饶有兴趣地蹲在一旁看赵恒摆弄着。 “原来细长的为一,粗短的为五,细长的交叉放好像是十,粗短的交叉估计是百吧,呦~~~有意思上面横着放一个粗短的似乎是进位。等等,这要是除法借位该怎么表示,难道要掰断一根细长的!!汗~~~” “完全正确!都对了!比黄师傅都要快的多。” 赵恒抬头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个蹲着自己都要仰视的高大将军,眼中尽是发现宝藏般的惊喜。 “秦将军是怎么做到的!能教我吗?” 赵恒对新知识的渴望让他一时忘记了君臣尊卑,拉着秦牧玄的大手,激动地望着秦牧玄。 “太子殿下想学的话,微臣自然尽心教授。但还有一事不明,想问一下太子殿下。”秦牧玄顿了顿,不经意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知晓算盘吗?” 在入京途中的客栈里,见到掌柜的桌案上确实是放着一个档上一珠,档下五珠,算珠肥厚,形制简练的算盘,虽然算盘还未演变至档上二珠的最终形制,但也说明这个世界算盘已逐渐取代了算筹。 “有的,本太子认得算盘,但不曾学过。黄师傅说须学得算筹后方可学算盘。” “既然有了算盘,那为何不能直接学简便的呢?” “哦,秦将军有所不知,黄先生极其遵从先人之法,先生说后世之法均由先人之法演变而来,还告诫本太子做事情,万不可忘本。” 这就是教育理念不同了,后世主打简单实用主义,实用简便的方法当然更受人推崇,而前世则侧重于做人行事的德行仁义。 “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一个大个子蹲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个小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旁边蹲着一个小豆丁,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大个子在画的东西。 “这是数字?” “对,这是阿……奥,这是微臣所使用的简化数字,倘若殿下想学习好微臣的计算之术就必须学习这些简化数字,从而可以简化计算过程,达到快速计算的目的。当殿下用惯了这些数字后,会自然而然地发现术数一道有其规律,利用这些规律就可以心算出一些简单的计算了。” 秦牧玄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从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由于不了解这个世界是否已经有了这种数字,出于谨慎,秦牧玄就说这是他所使用的数字,而非他发明的。 “今日,微臣便教殿下认识这种简化数字。”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蹲在花园边,开始了现代数学的课程,小赵恒从此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他第一次发现枯燥的数字居然如此的奇妙。 秦牧玄也发现这个小太子极为聪慧,他所教授的东西只要解释清楚,这小太子都能学会。 正当两人沉浸在数学的世界中时,一个小内侍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到您学乐的时间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觉也该去学乐了。”赵恒站起了身,大大地伸展了一下,整了下衣冠,说,“秦将军,下次再接着学吧。” 秦牧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太子天生聪颖,假以时日定会在术数一道有所建树。这术数一道微臣认为极为重要,不管是计算民生的粮,钱,物价,土地,还是军事的兵,器械护甲,军粮,行军都极有用处,将来太子殿下登上大宝,成为这天下之主,治理国家方面会有很多用到术数的地方。” “秦师傅,请受徒儿赵恒一拜。” 赵恒说完合手就要拜下去。 秦牧玄急忙扶住赵恒。 “殿下与微臣君臣有别,实在不能受你一拜。” “秦师傅,文科师傅张夫子教导我,‘学无前后,亦无尊卑,达者为师’。秦师傅术数一道强我千倍,自可为师。父皇的话也会同意此事的,秦师傅理当受赵恒一礼。”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枉费老子教你这半天。” 秦牧玄顺坡下驴,欣然接受了赵恒一拜,自此他便为太子之师了,只等赵钦同意便可加官太子少师了。 “殿下,李尚宫昨日染了风寒,到现在也没好转,便邀请了她的好友,永安城的顾大家来代她教授太子两日课程。” 那小内侍见拜师仪式完成,赶紧上前给赵恒说道。 “顾大家,那是谁,乐理很厉害吗?” 在宫内难得出宫一次的赵恒哪里认得顾大家是何人。 “殿下,微臣认得这顾大家,其人琴艺惊为天人,确实可为殿下乐理之师。” 秦牧玄当然认得这顾大家了。 “是的,陛下,奴婢对着顾大家也有所耳闻,内务府既然同意代课,想来其人琴乐方面定然是不凡的。” “好的,那现在咱就去上课。” “秦师傅,徒儿去上课了,明日再来聆听师傅教诲。” 说完,赵恒对着秦牧玄施了一个弟子礼,秦牧玄赶忙回礼。 一艘巨大的宝船在几十艘大大小小的战船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行驶在天都江上,江水滔滔,江燕,江豚也船队齐进,船舱阳台上,迎着凛冽的江风一名身披狐裘披风的高挑女子立于围栏边上,眺望着遥远江边的梁军澜沧水军水寨。 “姐姐,风太大了,快进船舱吧。” 景国女皇不说话,只是立在那里,目光依旧停留在水线上那隐隐约约的水寨,以及江面上大大小小的帆影之上。 第164章 女皇的后手 “曲都督,不管你用何种方法,给朕毁了梁国津口水寨。无论如何,朕的水师要控制这段江面。朕要夺回泗陵城,必须打败梁国澜沧水军。” 女皇墨欣兰在风中拢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冷削的下巴隐入皮毛间,声色俱厉地对着一旁短须黝黑的男子说道。 “遵命,陛下。” 那黝黑男子偷瞄了一眼女皇的面容,解释道:“.......可是陛下,我水军是可以击败澜沧水军,但对方似乎接到了死命令,拼命保护水道不失,为的就是阻止咱们的运兵船顺利抵达泗陵城下。” 这黑大汉见女皇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吐着苦水:“不是微臣惧怕,微臣昨日也是提着刀子亲自率船队突击水寨的,却无奈这帮梁国人跟疯了一般不惜烧毁自己的船与我军大船相撞。如此下去,只怕是毁掉了津口水寨,咱们的水军也会元气大伤,想要护卫运兵船便会捉襟见肘了。”他咽了下口水,一鼓作气道,“还请陛下三思呀,若陛下还执意进攻,微臣也定当不惜此身,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这两日,他的水师船只烧毁的烧毁,撞沉的撞沉,着实损失不少。这还算不上什么,最令带队冲锋的曲都督也看的头皮发麻的是,一旦两船接战,对方水兵会发了疯般跳帮厮杀,即使身中数刀也不退缩,最可怕的是最后这些不要命的梁国水兵还会抱着景国水兵一起跳江。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现在的梁军就像吃了疯药一般,自己的命,别人的命一并不做数了,也不知道到底磕了什么药,能疯成这样。 “曲都督,作战的事朕不懂,只能交给你,你若是办不到,朕也只得交给别人了。明白了吗?” 从女帝嘴里说出的话丝毫未带感情。 “哐哐~~”两声,曲都督用力敲击了两下胸甲,不吭一声,抱拳一礼,随后头也不回地退下了。 “竟敢对姐姐无礼,还以为离了他,就无人能率领水军了吗?” 凝络见曲都督退下了,忿忿地说道。她倒不是怕那曲都督,才在人后说坏话,实在是这水军都督是百战老将,军中威望极高,治了他的罪,恐怕一时真没人能顶上去。 “络络,别怪他,朕看得出,曲都督真的尽力了。对面的梁军就是一群疯子。你赶紧让北面的人查查看,到底是哪股力量驱使这帮人如此拼命,不大对劲儿。” “是,姐姐,我这就去通知北面的人彻查此事。” 一阵烈风袭过,吹得女皇钗环散乱,一头乌发随风飘散,金发钗随即掉入了下方的滚滚江水之中。 女皇不为所动,面容平静,依旧痴痴地望着津口水寨,望着北方的蓝天。 “泗陵必须夺回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络络,你知道泗陵对我们景国意味着什么?” “都是那个姓秦的出的歹毒主意,差点儿置姐姐于险境,泗陵还被偷袭失手了。这人太可恶了,只可惜,紫姐姐也没能干掉他,四秀硬是被那个家伙干掉了三个。如今他窝在梁国京城,就更难杀他了。” 凝络气得直跺脚,画着圈圈诅咒那个该死的秦姓魔王。 说到秦牧玄,女帝眼中的杀机止都止不住,恨道:“络络,朕针对秦牧玄的计划安排下去了吧。” 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一个讨厌的对手。女帝抿紧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安排下去了,能动用的资源全都安排下去了,此次咱们可赔出去不少东西。” “哼~~别小家子气吗,络络,成大事者不拘小利。只要能干掉那个秦牧玄或者让他失势,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帝望着北方的天空,心里又把那个计划从头到尾预演了一遍,觉得应该没有疏漏的地方。 女帝的眸中闪出冷厉的光,“哼~~帝王的猜忌你能承受得了吗?朕,一国天子给你上眼药,你该觉得荣幸才是。” 秦牧玄,等着迎接暴风骤雨吧,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的,嘴也可以的,任你武功盖世,任你立功无数,又能如何? “姐姐,咱们该回京了,再不回去,登基大典就要错过了。” “我可不想急匆匆地赶回去,我的屁股到现在还酸得要死呢。” 说着,凝络嘟着嘴揉了揉丰满的臀部。 “真是个没规矩的姑娘家,屁股屁股的,像个什么样子。” 女皇白了一眼凝络。 “又没别人,就咱姐妹两个怕啥嘛。” 凝络还在嘟着嘴使劲揉着。 “我也帮你揉揉吧,别告诉我,姐姐你的,就不酸疼,你连武功可都没呢。” 凝络的贼手说着就探向了女皇的丰满凸起。 “别闹了,络络。” 女皇转过身躲过了贼手。 “时间尚可,就算晚了,那又如何?什么良辰吉日,朕,还在乎这些!朕想什么时候登基,什么时候就是良辰吉日。” 女帝抬首望天,秀发飞舞,帝王霸气尽显。 “不过,络络,算日子,这两日渤海国和南越国的恭贺使臣应该快到金陵了吧。” 凝络昂着头看天,小手啪嗒啪嗒掐算着。 “差不多吧,南越国应该已经到了才是。” “嗯~,按计划通知礼宾司的莲大人,与南越使臣谈谈,务必将他们拉入咱们的阵营,定要使他们明白,如今梁国国内急需粮草,他们南越可能会成为梁国的首要目标,所以景国才是他们的盟友。” “是,姐姐,我会通知莲姐姐的。” “南越如不识相,就派咱们的人在梁国和南越的边境处搞出些小摩擦来。” “没问题,姐姐,这个络络最在行。” “梁国,哼~~~煜成帝这个老东西啊,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吧。梁国让他弄得就像一驾疯狂前进的战车,只能前进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各种问题就来了,战车直接散架都有可能。” “络络,一定要让南越和渤海明白一点,梁国这个战争怪物才是周边所有国家的共同敌人。” 女皇说到此处,迷人的丹唇微翘,勾出一抹笑意,脸上显露的不是柔情,而是阴翳,满是杀意。 “好的,姐姐。你放心,咱赤衣卫遍布天下,财力人力雄厚,想在各国发起这种舆论风潮那是易如反掌,如此定叫这梁国成为天下的公敌。” 此刻,女皇背靠围栏,脸上显露出雄霸天下的气魄。 身后的江面上已是杀声震天,火光熊熊。 “大人,您回去了,您走好。” “恭送秦将军。” 几个皇城侍卫纷纷抱拳,恭送骑马回家的秦牧玄。皇城即将落锁了,秦牧玄第一天皇宫上班完美结束。 此刻的秦牧玄无限想念后世自己那台手掌游戏机来,无聊啊,这班上的无聊到长草。 秦牧玄眺望着刚刚擦黑的天际和那一轮早早就来上班的圆月。 “不过这皇家的饭食还是不错的,量大管饱。” 秦牧玄不禁美美地想起了那一桌子吃一盘上一盘,怎么吃都吃不完的饭菜来。 回到开元楼,刚上二层走廊,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秦牧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这是谁啊,身材这么好!!!” 那身影转过身,飘逸的长裙随身旋转。 秦牧玄定睛一看,“我靠!!!萧师姐。” 第165章 瘟疫 “萧.......师姐,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秦牧玄有些凌乱了,这萧羽墨在想啥呢?怎么穿起红装来了。 不过红装裹身,配这长腿,秦牧玄不禁在心里啧啧称赞,嘴里却说:“萧师姐啊,作为我的护道人,你穿成这样.......看看连挂佩剑的腰带都没啦,你要拿什么护卫我安全?” 萧羽墨小脸一板,转身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哎~~师姐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道剑气瞬间飙出,秦牧玄慌侧身躲了过去,剑气神剑擦过秦牧玄的衣袍,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开了个小洞。 “我草~~手也能放剑气啊,这么牛逼。” 秦牧玄心有余悸地上下摸了摸,还好身上没漏气。 “哎~~我说萧......” “嘭~~”沉重的关门声,而后响起了上门闩的声音。 “切~~,怎么就生气了......”身后的房门“卡啦~~”一声打开了,秦牧玄回头看去,顾长叶和徐继龙在门缝里偷偷地向走廊上张望,“你们两个过来。” 两人谄笑着搓着手走出了房间:“师兄。” “两位师弟,来,”秦牧玄向二人招手,大有不说实话就捶人的架势,“说说这是咋回事啊?” “就是这样啊,师兄你看到啦,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样。” 徐继龙两手摊开,耸了耸肩如是说。 很好,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秦牧玄眯着眼看向顾长叶。 顾长叶说起了在成衣铺买衣服的事,然后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师姐第一次穿红装,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回来以后师姐就一直站在走廊上,也许......” 这次顾长叶按照常理推断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虽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可是他的师姐萧雨墨啊。 “我感觉吧,她就是想等着师兄回来,给师兄看看的,也许还想......得到你的赞赏,就是这样。”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裙摆轻柔摩擦地面的窸窣声,秦牧玄回眸看去。 荷花绣肩,交领粉底流云袖,粉红相间的碎花长裙,步摇随步伐轻颤。 秦牧玄将这灵动华美尽收眼底,拉起丛迩君的小手,不由得感叹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小秋嘟嘴在一旁,心中不平,说:“哎~~想想萧姐姐也挺可怜的,她也是个姑娘家,却总被人忽视。” 这分明是在说自己嘛。秦牧玄一个头两个大,回头得去赔礼了,“赔什么呢?”秦牧玄束手无策一时无语,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秦师兄,明日我和顾师弟就要回宗门,今后大师姐就麻烦师兄照顾了。” 徐继龙对着秦牧玄拱手作揖道。 “是啊,秦师兄,宗门里捎来了信儿,让我们完成任务后即刻回宗门。大师姐就交给你来。师姐人很好,你可不能欺负她哦。” 顾长叶扬声道,看着萧羽墨的房门,向秦牧玄撇了撇嘴。 只见房门闪出条细缝,秦牧玄唤了一声“萧师姐”,在缝隙正欲合上的一瞬,眼疾手快地用脚抵住了房门, 只见一袭白色劲装的萧羽墨,观其容颜愠怒未消,于是便笑道:“师弟知道,这两日萧师姐在此处烦闷的很,咱们到大堂中喝两杯,一来为两位师弟送别,二来给师姐解解闷,我也好给师姐赔个不是,可好?” “秋儿,你先下楼安排下,我和萧姐姐待会儿就过去”丛迩君吩咐了小秋,上前两步拉住萧雨墨的手,笑的很美:“萧姐姐,到外面来,聊聊天散散心,兴许心情会好些。” 萧雨墨眼神淡薄,却在颔首。秦牧玄向迩君投来感激的目光。 大堂上众人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来,以此美酒给二位师弟送别。你们此去一路平安,代我给师尊和掌门问个好。”秦牧玄一饮而尽,看着空杯说,“得闲我定会去山门拜访各位长辈的。” 这二人一路相随相护,却到了分别的时候,秦牧玄心里有些酸楚。 “好的,秦师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二人起身,对着秦牧玄深深一礼,仰头喝下杯中酒,萧羽墨久不说话也是喝下一杯。 “二位师弟,山高路远,再次相见已不知何日?明日一早我便就要入宫办事,也无法为二位送行,来日宗门再见。” 秦牧玄说的中肯,顾长叶和徐继龙二人红了眼圈。 “萧师姐,师弟们护送你至此,还请师姐今后照顾好自己。” 顾长叶和徐继龙对视一眼,也是举杯满饮。 “放心吧,师弟,萧师姐我自会照顾好的,对吧,萧师姐?师弟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萧雨墨接过酒杯只是一口,又独自斟满,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秦牧玄知她心里不好受,也未劝阻。 回了房间,秦牧玄盘腿坐在床上,浑身真气在头顶百汇穴处破开了一个小口,一缕白色的温和气息随即慢慢地飘出,轻易地穿过了墙壁的阻隔进入了隔壁房间。 永安城自此度过了安宁的一夜。 墨欣兰裹着狐裘披风站在望台之上,面带忧色地望着江面来回穿梭的大小船只。 三天前的津口大战让景国和梁国水军都是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没有结果。两方在都损失了数艘主力战舰后,不约而同地退回水寨都舔舐伤口去了。 景国的水师都督曲邵仁和梁国澜沧水军的指挥使田继海各随自家坐舰一起沉入了滔滔天都江之中。景国凭借着更优良更庞大的战舰,损失比梁国水军略少些,而梁国水军则凭借着天地同寿的不要命打法,也成功干掉了景国水师都督的旗舰。双方最终打得头破血流,不欢而散。 墨欣兰迎着江风一声叹息:“哎~~还是没能拿下津口水寨。” 本想着回南岸休整一番,继续攻击津口水寨,可天不遂人愿,回南岸后仅仅一天时间,进攻的水军营寨里的士兵陆续病倒的情况,眼见着生病的人数越来越多,军医也是束手无策,进攻计划只能无限期延后了。 而后两日甚至有的军营已经大量出现士兵昏迷死亡的病例。 军中老医官面色煞白地禀告女皇,这病不是别的,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疫。 古代把传染性极强,得了后上吐下泻只能硬扛等死的传染病统统叫做瘟疫。在医疗卫生条件极差的古代,感染瘟疫基本就等于接到了阎王爷的请帖,几乎是九死一生。 女帝胸口起伏,思绪良久。 这就可以解释梁国水军为何会采用这种决死的打法了。一定是梁国水军中暴发了瘟疫,感染了大量的水兵。反正瘟疫这玩意没得救,横竖都是死,那就不如拉着景国水军一起死喽。还能挣份不错的军功,恩荫家人。 不仅将我军逼退回了南岸休整,还带来了如此可怕的瘟疫。女帝心中恨道,身体微微颤抖。 凝络一听到是瘟疫,当时吓得花容失色,”姐姐,你得随我走。此地不能久留!” 女帝要是染了瘟疫,那可就糟了。凝络当机立断,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强拉着还在发怔的墨欣兰连夜奔逃,直接跑回了江都城,江都城立即四门紧闭,进入全城戒严状态。 墨欣兰这一日一直忧心忡忡,内心自责不已,她成了逃兵,逃跑的皇帝,扔下了为她拼死作战的士兵,连战死的曲都督的后事都没安排就跑了。她真不知那些士兵得知她连夜跑路了会作何感想。 “天意如此吗,这是上天对朕杀戮过重的处罚吗?” 女帝长叹一声,唇角扯出苦笑,心下暗讽道: “呵呵~~果真是天道平衡,朕一登位,北面就蹦出个和朕不相上下的秦牧玄来。朕御驾亲征,本是十拿九稳,老天爷又降下这瘟疫。这要是在沿江各州府传播开来,岂不是滔天大祸?昨日接到军报,安塞军不在,南边吐司叛乱又一次死灰复燃,而且愈演愈烈,波及城县数十座,百姓死伤无数。哈哈哈~~~老天爷,你果真是不容朕吗?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姐姐,姐姐~~。” 随着一阵大呼小叫,凝络一路疯跑了上来。 “姐姐,有办法啦,有....办法啦。” 凝络喘着粗气,手扶膝盖大喊道。 “络络,怎么样了?”墨欣兰为凝络轻拍后背,“慢慢说,是什么办法?” “瘟疫!控制瘟疫的办法有啦!” 难道老天爷没有放弃她。女帝眼中金光一闪,控制瘟疫,真有可能吗? “姐姐,你看,这是江对面探子传回来的。” 凝络从腰间皮袋里取出一个小卷轴递给墨欣兰。 “姐姐,瘟疫不好治,但能控制,如果方法得当瘟疫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女帝打开卷轴,满怀希望地仔细阅读了下去。 “澜沧水军和炽翎军的瘟疫蔓延居然被控制住了!感染兵士虽然还有死亡,但症状较轻的都已好转。隔离治疗.....喝煮沸的水....注意军营卫生和排污.......这!!” “《伤病护理纪要》!这到底是什么?” 第166章 阴魂不散 不可思议呀,梁军居然真的找到了控制瘟疫的办法。女帝又将手中卷轴上的内容仔细地读了一遍。心下琢磨着这是哪位梁国的神医想出的方法。不得不承认那人真是个鬼才,对面的梁军施行几日便见到了效果,而且方法也非常便捷,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伤病护理纪要》的完本。 “姐姐,这个你放心,我已传信过去了,江对面的兄弟会全力搞到完本的。梁军也是刚得到不久。” 凝络明显有些气喘,她一收到江对岸的消息就兴奋地赶了过来。 “虽不完整,但着控制瘟疫的法子咱们也能应急,我已誊抄一份递给了周大将军,大将军会把这方法立即推行全军,相信过不了多久,咱们这边的瘟疫之害就能根除。” “络络,干得好!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出来,朕.....不姐姐都允了你。” 女皇大喜过望,红光焕发,这几日的愁苦一扫而光。 “姐姐,瞧你这话说得,我凝络除了男人外啥没有,只要能为姐姐解忧,络络比得到什么都高兴。” 看到如亲姐姐般的女皇愁容终于舒展,凝络也是打心底里高兴。 “天下宗门中的那些武功秘术任你挑选,无论是哪个宗门,姐姐定会倾国之力也给你弄来。如何?” 这次凝络立的功的确不小,直接挽救了景国万千军兵的性命,给出什么样的赏赐都不为过。 “姐姐不懂的武功,这武功秘法什么的就算了吧。师尊的武功独步天下,能与之相媲美的,天下间寥寥无几,络络如今在武技方面略有小成,功法也早已定型,所以不能半途更改别的武功了。 “有功不赏那是不行的,这样吧,络络,你不是喜欢有文采的人吗?咱景国今岁的新科进士中,你只要是能相中的,随你挑选,怎么样?不管是进士还是状元,挑中了,姐姐做主给你赐婚。” 凝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兴奋地说:“真哒!这可是姐姐说的,可要说话算数哦,回京城后我就偷偷去瞧瞧,万一挑中了状元探花啥的,姐姐可别舍不得。” “瞧把你美得,不知羞。你就是真挑中了状元,姐姐一样给你做主,若是那个状元不同意,”墨欣兰眯眼,嘴角勾出浅笑,用卷轴轻点着掌心,示意道,“我就一棍打晕了他,直接送你房里去。还有一个,你一定喜欢的,以后想吃啥,御膳房都给你准备,管够!怎么样,这赏赐满意吗?” “那妹妹就笑纳喽。谢谢姐姐。哦~~~~不。”凝络拉开了架势,郑重地跪下给女帝行了个大礼,“赤衣卫指挥使凝络,谢女皇陛下赏赐。” “络络,爱卿,快快平身。” 望台之上随后传出了一阵打闹的嬉笑声。多日心情沉闷的两姐妹终于恢复了天真少女该有的烂漫模样。 侍立在一旁的朱总管抹着老泪和一众侍卫宫女一起下跪,恭贺女皇陛下得此治瘟秘法。 “天佑景国,天佑景国,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众人齐声高呼万岁。 望台之上又是一阵的欢声笑语。 “好了,好了,说说正事了。” 两姐妹打闹了一阵后,都是面若桃花,香汗淋漓。 “这次北边的兄弟表现的非常好,所有参与的人都要有赏赐才对,你回头拟个名单出来,你的人该怎么赏你来决定,银钱你来使,官位可以最高升两阶。” “凝络代所有潜伏北方的兄弟们谢女皇陛下恩典。” 凝络又是郑重地给女皇施了一礼。 “还有一事,络络,查出《伤病护理纪要》到底出自梁国的谁人之手?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挖到咱们这边来,若是挖不来这人不能留给梁国。” 涛涛江水边的望台之上,江风凛冽,女皇的话同样凛冽如刀,杀机四溢。 天下英才,皆为朕用,不随朕者,皆杀之。 女帝突然想起了秦牧玄,那人也是天纵之才,但太类我,无法控制,不可拉拢只能除之。 一时之间,景国女帝威严无比,霸绝的皇者气度尽显无疑。 “姐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络络本不想告之与你。” 凝络又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个红色卷轴出来。 “姐姐,你看看这个,我已经译出来了,是黑鹰密信,自上次那封密信后,黑鹰认为有必要紧接着再次发来的,今早才到。” 凝络双手将卷轴呈与女帝。 女帝接过卷轴,一脸狐疑地打开,看了过去。 心猛地一颤,女帝倒抽了口气,“《伤病护理纪要》还有《扭力弩炮制造全图》!.........镇北军!秦牧玄.......!” 这卷轴上虽然没有这本《扭力弩炮制造全图》的详细信息,,但单就这八个字便可得知这是一件武器的制造图,弩炮吗,景国也有,但扭力弩炮是个啥?光听名字就感到很厉害的样子。 这两本都是从梁国镇北军那里传出来的,虽然没写明作者是谁,但却指明了具体的出处,梁国宁北军,密信上写的清楚,最先实行那本《伤病护理纪要》的就是宁北军先前所在的后军伤兵营,而最先装备那扭力弩炮用作攻击立川关的还是宁北军。不言自明,宁北军是何人统领的了。 秦牧玄,那个连墨欣兰的梦魇中都会浮现的姓名,那个差点坏了她削藩大计的人,那个武功高强,杀人如杀鸡的恶魔。 女帝拧眉沉重地合上了卷轴,一脸阴郁地还给了凝络。 “络络,想办法弄到这两本书。” “姐姐,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北面的兄弟正竭尽全力地获取。” “又是他!怎么会,又是他。” 女皇一脸苦笑,老天爷到底还是在针对她,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如恶灵一般纠缠着女皇,让她彻夜难眠,寝食不安。 “络络啊,咱们回京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周大将军,让他整军备武伺机夺回泗陵城。” 女帝突然感到身心俱疲,怅然若失。 “是,姐姐,我这就去安排回京。” 凝络退下后,女帝在风中挽了下鬓角的乱发,而后痴痴地望向北方天际那高远的天空,呢喃道: “秦牧玄,朕突然好想见你呐。” 第167章 替身 秦牧玄站在首位后,对着来上课的赵恒施了一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先生好。”赵恒向秦牧玄行了弟子礼。 “殿下坐下吧。你们也都坐下吧。” 赵恒坐在最靠前的案几后,其后是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太子伴读们。 一开始跟着小赵恒来上术数课的就只有大都督孙将军的小儿子孙立辉,不过在这个半大小子跟着太子一起学了两天术数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孙立辉把都督府的一册钱粮账目给理顺了,顺便还找出了几处错漏的地方。这事儿一下子便在京城官场上传了开来。如今跟着太子来学术数的便多出了好几人。 “简单的加减你们都学会了,为师重新用简化数字排列的九九乘法表你们也背熟了,今日我们便来学习两位数及以上的乘法。为师这里有个有趣的方法教与大家。” 说完,秦牧玄就拿起自制的粉笔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下了“铺地锦”几个字。 小课堂窗外,几个小脑袋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这秦先生长得真好看。” “好高大的先生哦,比那个熊大还高呢。” 她们说的熊大就是禁卫军指挥使熊横的大儿子熊廓,家中排行老大,故而都叫他作熊大。 秦牧玄听觉何等的敏锐,几个小丫头在窗外的嘀咕声,也听得一清二楚,当听到熊大这个响亮的称呼时,秦牧玄差点儿没一头栽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最后排的那个高大小子,默默地为他的弟弟默哀。 “姑娘们,站那儿干嘛呢,还不上课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嬷嬷不耐烦地唤着,来到窗前一个个地把几个小丫头都拉走了。 秦牧玄讲得很认真,下边的学生听得也专心,秦牧玄虽然是文科生,但拜后世那扎实的基础教育所赐,他的基础理科也是不差的,加之后世的他是个网络小说作者的关系,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技巧,小学问都有所涉猎。所以整个堂课讲得生动有趣,新奇无比,学生们不觉地都沉迷在数学奇妙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间,半个多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这节术数课就结束了。 “先生再见。” 一众弟子起身给秦牧玄鞠躬告退,秦牧玄含笑颔首,坦然受之。 “留的课业你们回去后,定要多想多练,争取尽快烂熟于胸。” “谨遵先生教诲。” 秦牧玄负手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出了课堂去往花园散散心。 一众弟子见夫子离开了,纷纷收拾东西跟着内侍出了课堂。 这几日秦牧玄一直习惯授完课后,就在花园里遛遛弯儿,然后去往皇家藏书库翻翻书,这样的生活很是惬意。 “秦将军。”一个小内侍匆匆跑到秦牧玄身边,小声唤道,“秦将军,皇爷有急事宣您觐见。” “好的,辛苦公公了,我这就过去。” 秦牧玄背着手,跟随着内侍朝御书房行去。 “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牧玄掀袍跨入偏殿,给赵钦磕头请安,发现夜影司指挥使袁洺宸也在殿内等候,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药味。 “见过袁大人,见过李太医。” “陛下,今日您气色不错啊。微臣觉得陛下明日便可下床,活动活动筋骨了。” 秦牧玄转向正闭目给皇帝把着脉的李太医,问道:“李太医,你意下如何?” 李太医睁开眼,想了片刻,说:“微臣赞同秦将军的提议,陛下,明日您可以到外面适量地活动,但要注意保暖,万不可受风寒了。” “好,朕在床上憋了这几日,身子骨都快僵住了,早想着出去活动。”赵钦听闻后,心中大喜,说:“秦卿,你秘密出使景国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回头让袁大人给你安排个姓名,职位便好。今次召秦卿来,主要是为着让你见个人。” 赵钦说完,给袁大人使了个眼色。 “你出来吧。见见秦大人。” 秦牧玄向身后看去,侧殿门口走过来一人。 那人立于殿门口背光处,只见身形瘦长高挑,上前便跪地拜见皇帝。 “草民卢州举人林茂才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好,林茂才啊,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那人撑地抬起头来,露出了面容。 这家伙长得好像......像我自己。秦牧玄的瞳孔为之一缩。靠~~最起码七分像是有了。 “林茂才你起来吧。” “谢陛下。” “秦卿,你看着林茂才可眼熟啊。” 赵钦满脸笑意地看向秦牧玄。 秦牧玄起身走到那人跟前。 “见过秦将军,久仰秦将军大名。” 秦牧玄仔细打量着林茂才。后者也在仔细注视着他,两人眼中都是透露着惊异。 林茂才在气质上与秦牧玄有所不同,没有那种武人的刚毅英武,同样的,秦牧玄也没有林茂才的那种文人的儒雅。 “太瘦弱了。” “练上几天,多吃点就会好很多。” 袁大人在身后说道。 “身高矮了点。” “没差太多,靴子里垫一下,发髻梳高些,感觉上就没差了。” “感觉气度上差太多。” “这个就要花些时日了,让他带上斗笠跟着你,学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如今也身为人师,可以试着文雅一些吗?这林茂才可以练练身体,学些武艺,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时间不足,临时顶替你一下应该可以了。我们夜影司的探子在街上偶然遇到他的,纯属意外,差点儿以为是秦大人呢。” “没我帅” “.......” “呵呵呵~~开个玩笑。行,就他了。” 秦牧玄拍了拍林茂才肩膀。 “林茂才,以后跟我混吧,比你费劲巴拉地考科举强太多了。” 林茂才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黑线。 “秦将军,在下志在科举仕途,现下虽无官职却已是举人了,若不是家中拮据而且事关国朝大计,在下是不会答应袁大人的。” “呦~~还是个有骨气的,好~本将军自不会强人所难,任务完成后,随你。” 秦牧玄也是对这林茂才另眼相看,这家伙确实是有文人的骨气,面对他这个压迫感十足的将军,面对人人谈之色变的夜影司指挥使,面对梁国的主宰一国之君,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朝中很多官员也会唯唯诺诺地放不开,这小子能挺起胸膛说出那番话已是难得了。 “林茂才,我也不瞒着你,作本将的替身可是相当的危险,本将的仇人众多,被刺杀那是家常便饭。在这京城里还好,一旦出城,安危难保啊。” 林茂才皱了眉,抿了抿嘴,脑门子上也渗出了汗水,他迟疑了片刻,鼓足勇气说:“林某自幼饱读诗书,读书明理,治世报国的道理自然是懂得的,既然当初承诺了,现在没有退缩的道理。” “好小子,好样的。” 秦牧玄向林茂才投去了赞赏的眼光,后者也是讪笑以对。 “傻小子,自打你要当我替身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回不去了,谁让你上了夜影司的船。” 秦牧玄在心里为这单纯的林茂才默哀一秒钟。 “林茂才,你先下去吧。朕要与这几位大人商量事情。” “是,陛下,草民告退,吾皇万岁,万万岁。” 林茂才规规矩矩地拜了赵钦,慢慢退了出去。 林茂才刚走,赵钦抿了口茶,问道:“秦卿啊,课程教授的如何?” “一切顺利,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课业进度很快。” “嗯~那就好。” “陛下,微臣明日可否请假一日。” “哦?秦卿有事啊。” “是的,陛下,微臣在京中购得一处宅子,只是囊中羞涩,故而购入的是一处.....凶宅,微臣自是不怕的,怎奈家中女眷较多,要请高人做场法事,方可入住,还请陛下准假一日。” 听完秦牧玄的讲述,赵钦和袁洺宸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朕准了,秦卿囊中羞涩便与朕说嘛,朕虽也不富裕,赏赐秦卿房产还是可以办到的。” “微臣谢陛下隆恩,赐宅子就不必了,微臣不怕凶宅,那处宅院驱驱邪还是很好的。陛下能给微臣涨涨俸禄,微臣就知足了。” 御书房的偏殿里传出了一阵开怀的笑声。 第168章 大相国寺 翌日清晨。 “大相国寺——” 秦牧玄骑在马上注视着大相国寺威严的山门牌坊,牌坊后是蜿蜒向上的石阶小路。 大相国寺坐落于永安城东一处不高的小丘上,寺院不大,但作为永安城内唯一一座禅宗寺庙,历时已近八百年,几乎与永安城的历史一样的悠久。 寺庙打一开始的仅有一座小佛堂,到如今的殿宇房舍近百间的大寺,从晋代的无相庙到后来六国时期的永安禅院,直到两百多年前改名为大相国寺直至今日,一直是香火鼎盛,文人墨客往来不绝,高僧大德层出不穷。 因其所在小丘夏秋两季长期雾霭笼罩,日出之时,光照朦胧,偶然还会出现日晕的天象,遂成为永安城中的奇景。 “晨雾锁古刹,佛光照永安。” 不知是哪一代的文人骚客题诗一句,成为了大相国寺的写照,镌刻于山门牌坊两侧。 “此句题得一般,还算是应景,不过这字......写得着实不错啊。”秦牧玄下马,端详着牌坊上的字,赞叹道,“群鸿戏海,舞鹤游天,有王羲之之神韵。” 今天老板给放了一天的假,秦牧玄带着家人来到大相国寺,母亲来此上香祈福,丛迩君和小秋带上云星辰来此游玩散心,云小子比往常开朗了不少,虽不说话,那截瓷白的脖颈时而拉长了,东张西望着。 而秦牧玄则是来抓老和尚苦戒回家做法事的。 一个武帝给新宅子开光,你说牛逼不牛逼,永安城里上到王爷阁臣,下到富商巨贾,哪个敢说能请的动一位武帝级高僧给自家宅子开光的? 至于那老和尚会不会做法事,倒不很重要,只要他老人家去自家院子里吼上两嗓子,那就是佛法无边,魑魅魍魉皆退散。 可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人家苦戒和尚愿不愿给他家做法事,也许这就出自后世者的优越感吧,一个打骨子里就自信心爆棚,必要时撒泼打滚耍无赖也是一把好手的男人。 秦牧玄站在牌坊下掐着腰深深地呼吸一口潮湿清凉的空气,就带着一票人走进山门。 穿过牌坊,一众人开始登上古朴蜿蜒的石阶。 凹凸光滑的石阶,缝隙处蔓延出一小片一小簇的青苔。这石阶也是有年头了,其上明显有被人常年踩踏出的凹痕。 石阶并不长,众人漫步于白雾缭绕的花山之中,此时还尚早,香客并不多,期间偶尔几个年老的香客相互搀扶着拾级而上。 一炷香后便看到了大相国寺的寺门及左右延伸的黄墙黛瓦。 一声声浑厚的晨钟激荡而起,打破这四下的一片清净,钟声悠远传遍了整个永安城,此刻众人已然登上寺院门前的大平台上。 环顾四周,秦牧玄居然连一个接客僧都没有见着,安静的寺门口外只有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和尚在那儿悠然地扫着地。 “还想不想挣银子了,这寺庙太不专业了,大爷我一点宾至如归的感觉都没有。” 秦牧玄撇了撇嘴,心里吐槽了一句。说实在的,这种佛门清净地的感觉也着实比后世那些商业化充满铜臭味的寺庙强上了不少。 “大师?这位大师!能否请您领我见下苦戒大师?我和他已经约好了。” 秦牧玄等了片刻,除了晨钟长鸣,一个接客僧都没出来,秦牧玄也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撒泼耍混硬闯佛门,只得求助于门前的这名扫地僧了。 那扫地的老僧缓慢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直起腰板儿,转过身来看向秦牧玄。 哦~~好一个宝相庄严的老和尚,胡子花白但打理的一丝不苟,虽是一副老相,但眼眸却如一潭清水般清澈有神,最有特点的便是那双清眸之上的一对垂到了脸颊边的寿眉,这相貌观之慈祥庄严,一副佛陀转世的模样。 秦牧玄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规规矩矩的施了个佛礼。 “不愧是扫地僧啊,不知是否也是大相国寺隐藏的第一高手。观其面色红润,气息悠长,估计肯定是了。” 秦牧玄脑补着天龙八部里的桥段,举止越发得庄重。 “阿弥陀佛,苦戒此刻正于后殿清修,不便打搅呐。敢问这位施主,找苦戒到底有何事啊?” 老和尚声音低沉洪亮,双手合十稳稳地行了个佛礼。 “这位大师,苦戒大师前几日同我有约,邀我来这大相国寺讨论佛法。我母亲亦笃信佛理,今日有瑕,一同前来大相国寺上香祈福。” “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在下秦牧玄,劳烦大师知会苦戒大师,他定然会见我的。” “阿弥陀佛,诸位可先在前殿稍等片刻,请随贫僧一同前往。” 这老和尚听闻秦牧玄的名字,气息略微波动,这没瞒过感知敏锐的秦牧玄,显然这老僧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秦牧玄本能的多了几分小心,神识感知都愈加敏锐了起来。 一众人随着老僧一路来到了前殿,也就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大雄宝殿。 这大相国寺不愧是八百年古刹,一路之上不仅苍松翠柏,花木繁盛,殿台楼阁也是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古韵悠然。 古朴的石阶两边不时的出现造型各异的佛陀造像,也有历代文人雅士所题碑文诗句。 一阶一阶有节奏地踏在古朴的石阶上,耳中隐隐传来钟鼓与早课的梵音禅唱,秦牧玄感到心灵无比平静,一身戾气也被安抚了下来,气海中的黑火似是受到某股神奇气场地压制,显得不再旺盛暴虐了。 “施主可先在此稍等片刻,贫僧去告知苦戒。” “麻烦大师了。” “施主不必客气,可先参看这墙壁上所绘之佛祖如来灵山讲法图,施主如有慧根定会有所收获。” 说完,那老僧便施施然离开,前往后殿了。 秦牧玄环顾这大雄宝殿,除了一个小沙弥在佛案前,轻轻地敲着木鱼外,就是几个老僧坐在蒲团之上,正有韵律地念着佛经。 秦母和丛迩君已是跪于蒲团之上,闭目祈福了。 萧羽墨此刻根本就没进大殿里,而是抱着剑站在殿外平台之上,不知在注视什么。云小子蹲在萧雨墨身边,正在他的随身小本上涂涂画画。 抬头望去,大殿正中的释迦牟尼佛造像手掐“与愿印”,微眯双眸看着凡间众生,秦牧玄总觉得不管自己身处大殿的任何位置,这佛祖都在观照自己,一股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哎~~算了,眼不见为净,还是转过头,看看墙上的壁画吧。 昏暗的烛光借着些许微弱的天光,勉强能够看清墙壁上的古老壁画。 这幅壁画画的就是释迦牟尼佛在灵山讲经说法的场面,壁画描绘细腻无比,看来这画师定是一代宗师。 五彩祥云之上,七彩霞光之里,释迦摩尼佛祖坐于莲台之上,宝相庄严,光芒万丈,其旁翻腾云海里分别是文殊师利菩萨和普贤菩萨,周围八百罗汉以各种姿态在聆听佛法。 鼻间盈满了东方熏香的味道,耳边萦绕着如心跳般的木鱼声,和着那若有若无的梵音禅唱,那一刻壁画中漫天的神佛仿佛都活了过来,纷纷转过头来看向秦牧玄。 秦牧玄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云海之上,面对着漫天神佛,犹如蝼蚁虫豸般渺小。 “我靠~~这是哪里,西天极乐世界吗?” 第169章 禅定 云海之上,霞光万丈,坐在莲座上的释迦牟尼佛祖慢慢睁开了眼帘,一缕金光自低垂的眼帘里四射而出。 “一个修罗!你为何来灵山啊?欲要聆听佛法吗?。” “草~~这是幻境吗?” 秦牧玄慌得一批,面对各个如同山岳一般的佛陀,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无礼,此乃西方极乐,岂是区区幻境。” 文殊师利菩萨挥舞了一下手中所持之剑,语气平淡,但内涵凛凛威然。 “说吧,来此为何?” 这是文殊师利菩萨,智慧的化身,还能看透人心,在他面前就别耍小聪明了,秦牧玄眼珠一转,郑重地施了个佛礼 “普贤菩萨,您给评评理,我不是有意闯入到此的,纯属意外,不算罪过吧。” 普贤菩萨看向了文殊师利菩萨,又看了眼佛祖释迦摩尼。 “你这修罗,倒是机灵,嗯~~既来了,也算与我佛有缘之人。让我看看你的缘由。” 佛祖眼中金光洒在了秦牧玄身上。 “嗯~~一个修罗,你的善念沉睡了,善中有凶戾,恶中有慈悲。有趣。你倒是个纯粹的修罗。” 秦牧玄沐浴在佛祖眼中的金光里,他是一点儿也不敢动。 “过来吧,来我面前。” 秦牧玄开始动了,他一步一步地向着佛祖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生成无数花瓣,只是那花瓣是黑色的,黑的如同虚无。 “步步生莲!靠~~我没想走啊,腿不受控制了。” 秦牧玄心中苦闷,此刻他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走着走着,秦牧玄惊讶的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人在与自己并肩而行。 仔细看去,那人竟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那人每走一步,脚下生出的却是白色的莲花,白得耀眼。 “是你~~兄弟,你没死啊!” “是我,兄弟,一切都好,迩君劳烦你照顾了。” “不...不客气,我可没对她怎么样哈,你可别误会。” “无妨,你我本一体,我离不开你,你离不开我,何分彼此。” 秦牧玄对着秦牧玄伸出了大拇指。 “好兄弟,大器。” “佛祖啊,我兄弟啥时候能苏醒啊?” “那需要缘分,缘分到了自然便会醒。” “好吧,似懂非懂。” 秦牧玄心里吐槽这些喜欢打机锋的,啥都得猜,那还问你作甚。 “坐下吧,修罗。” 秦牧玄和另一个秦牧玄一起盘腿坐在了云海之上。 “我们接着讲法。” 天地旋转,日夜交替,沧海变桑田,不知过去了多久时光。是一年、十年、百年、还是一瞬间。 “修罗,回去吧。” 秦牧玄睁开了眼睛。 “我草~~~” 一睁眼,映入眼的却是一个长着花白胡须的秃头在冲他微笑。 “吓我一跳,是苦戒大师啊!” 秦牧玄抚了抚乱跳的小心脏。 “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佛缘深厚,贫僧恭喜施主入了禅定,日后定然受益匪浅。” 苦戒大师向秦牧玄施了一个佛礼。 “禅定?虾米?那是啥?” “禅定者,乃我佛门佛心稳定,感悟禅理的入定境界,非有大机缘,大佛缘者不可入,施主一念入定七个时辰实属罕见,乃是大佛缘之人。” “七个时辰!我靠!” 秦牧玄慌忙看向大殿之外,大殿外已是月上中天,夜幕降临。 “大师是说我就站在这儿七个时辰了。” “正是如此。所谓‘七’者,六之上数也,乃超越六道圆满无缺者也,佛曰:佛行七步,七步生莲。施主大造化也。” 秦牧玄心里拔凉拔凉的,我的假期啊,就这么没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对了,母亲,迩君........大师啊,她们都去哪了?” “城中已快宵禁,其他施主贫僧让他们先回去了,施主放心,有那位道门高手护卫,令堂定然无恙。” “哦~~那就好。” 此时大雄宝殿外跑进一人。 “大人,大人您醒啦。” “小钱。” “夫人,老夫人都平安回去了。属下回来看看大人的。属下上山时城里鼓已然响了。大人,咱们只能留宿大相国寺了。” “施主勿忧,禅房已给施主备好矣。” 秦牧玄向苦戒大师施了一礼。 “谢大师。” “大师,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我在这儿看了一眼这壁画,就可进入禅定。而我现在再看,确实平平无奇毫无变化?” 秦牧玄仔细再看了看那面墙上的壁画,此刻却无一丝波澜,与普通壁画无异。 “施主,所谓佛由心生,施主心是何样,见到的亦是何样。再所谓缘起即缘灭,施主大可不必执着于此。” “好吧,又是个打机锋的,说了也没说是吧。哎~~~就当听懂好了” 秦牧玄已无力吐槽了。 “谢大师指点迷津。” “哎~~对了,大师,我还有一疑问,大师可解惑。” “施主请讲。” “我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大师可能看出。” 秦牧玄想问问那个最感兴趣的问题,但先要考考这老和尚的眼力,看看他是不是个假大师。 “阿弥陀佛,众生皆同,也不同,贫僧‘非天’人,岂能得知施主欲问何不同。” 秦牧玄愣了一下,立刻会意。 “好吧,这句老子听懂了,你老小子知道还装糊涂,非天不就是修罗吗,和这些老和尚说话真累,啥都得猜。” “大师,我可能回到我来的地方?还有,沉睡的那位啥时候能醒啊?” “施主,所谓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此界非彼界,此界亦是彼界,施主怎知现在施主是否就是回去了呢?” 秦牧玄沉默了,他听懂了,难道真如这老和尚所言,后世的自己只是黄粱一梦,但那未免也太真实了,父母,朋友,自己这一脑袋的现代知识,那真的是梦幻吗? “一切有为法 有如梦幻泡影 如梦亦如幻 如露亦如电 当作如是观。施主,不必太过执着。” 苦戒看出了秦牧玄的迷茫,当即给他解惑道。 “那位有缘时自会醒来,施主不必担忧。” 秦牧玄眼里逐渐恢复了坚定,刚毅。 “施主已破除迷障,自此之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谢苦戒大师指点。” 秦牧玄郑重的给苦戒大师施了一礼。 “呵呵~~” 秦牧玄堆起了满脸笑容。 “大师,求你个事可应允。” 秦牧玄凑到老和尚耳边小声说起给他新宅做法事的事,他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会做法事,但贫僧师兄会的。师兄乃大相国寺住持大师妄戒。” “可是.....” 秦牧玄想说我就想让你苦戒大师去啊,即使你不会做法事也没关系,你只要去就行。 “施主,贫僧知你所想,妄戒大师乃我禅宗阿罗汉,贫僧佛法一道无法与师兄相比。施主尽可放心。” “.....那好,那就麻烦大师带我去见你家师兄吧。” “施主,不是见过了吗!” “.......扫地僧!!!!” 第170章 两个穷鬼 “施主,今后有瑕可来寺里探讨佛法。” “一定一定,苦戒大师我还要去宫里上差,就先告辞了,回头再来感谢贵寺。” 秦牧玄站在寺门外向苦戒大师道别,昨日经历的那一幕,让他受益匪浅。晚上在禅房里打坐练功之时,能明显感到心境平和了许多,平日里运行不畅的地方,也能顺畅运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练功先练心的意义吧。心境平和,百事通达。 “妄戒师兄打理好法事所需法器,即会下山与贵宅做一场七日水陆道场。保施主家宅安康,顺心遂意。” “什么,七日法会!!” 秦牧玄震惊了,到底是专业人士,还以敲敲木鱼嚎两嗓子经文就完事了呢。 “正是七日,需先斋戒,沐浴,而后诵经、设斋、礼佛、拜忏,所需七日,所费颇多。” 秦牧玄唇角抽了抽。 “小钱啊。” “大人在,你全程负责水陆道场的事,所需花费该多少给多少,明白吗?” 秦牧玄表现的可大方了,像是一个虔诚的檀越。 “是,大人。” “大师啊,天不早了,我该去上差了,回头对贵寺定有重谢,告辞。” “谢施主......” 苦戒大师再抬头时已不见了秦牧玄的踪影,山道上一路烟尘滚滚。 “银纸,偶的银纸!!” 秦牧玄一边狂奔一边心在滴血,七日,整整七日呐,这得花多少银纸,买房省下的钱都送给佛祖啦!! 秦牧玄似乎看到释迦牟尼佛祖在天上看着他撵手一笑:“施主,感谢惠顾!” 一直到给太子上术数课,秦牧玄都没有回过神来。 “今日先生脸色不太好啊。”、 “是啊,是不是生病了?” “我看是丢了银子吧,你看他那愁容不展的模样。” 平日里挤在窗外的女孩子们小声议论着,秦牧玄听到了也好像没听到。 没精打采地讲完了这堂课,秦牧玄如幽魂一般在花园里飘来飘去。 “秦将军,秦将军。” 秦牧玄回头看向来人。 “哎呦~~我的妈呦”那人差点吓得栽一跟头。 “秦将军,没事吧,您的脸色很差呀,要不咱家给您找太医瞧瞧?” “哦~~是陆公公啊,不用了,陛下召见我吗?” “正是啊,秦大人,您没事吧。” “还好,走吧,见陛下去。” 秦牧玄强打精神。 “哎~~秦大人请随咱家来。” 陆公公在前一路,秦牧玄黑着个脸在后面跟着,一路去往了御书房。 “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牧玄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 “秦卿,快起来吧。” 秦牧玄起身。 “陛下今日气色极佳,想来身体已是大好。” 赵钦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还行吧,朕也是这劳碌命,刚好点儿就要处理积压这许多的折子~~~” 赵钦说完还长长出了口气。 “陛下,您似乎有忧愁之事,说来让微臣听听,看看是不是与微臣有一样的忧愁。” 所谓人活世间难,世间苦痛大抵相同。秦牧玄似乎猜到了皇帝的忧愁。 “哦~~有趣,就知道你小子和别人不同。这样吧,咱们各自把忧愁之事写于纸上,在一起验看是否相同,可好?”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赵钦也算摸着秦牧玄的脉了,君臣相处越发得融洽,赵钦说话时不用拿腔拿调,反倒随意了许多。 “陛下,一切都听您的就是。” 秦牧玄也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魏伴伴,给秦卿纸笔。” “是,皇爷。” 说完,魏总管就给了秦牧玄一张纸一支笔。 秦牧玄舔了舔笔尖,把纸铺于坐凳之上,不假思索地写了起来。 写好后吹了吹,待墨迹干透后把纸对折,交于魏总管。 “秦卿,你看!” 赵钦展开纸张给秦牧玄看。 那张纸上工工整整写了两个字。 “银子。” 而后,赵钦接过魏公公递过的纸张,展开一看。 纸上写着隽秀的“银子”俩字。 君臣互视一眼,不禁开怀大笑。 “知朕者,秦卿也。” 赵钦开心极了,和这个秦卿相处一点也不觉得累,不像那些老狐狸,干啥事都要留一手,无趣得紧。 “秦卿你与朕所虑之事相同,说说缘由吧。” 秦牧玄也在忧虑银子,至于为何——赵钦对此很感兴趣。 “哎~~不瞒陛下微臣我啊......” 秦牧玄把自己昨天在大相国寺的遭遇告诉了赵钦,当然,那段幻境见佛祖被秦牧玄给掐掉了。这事真不适合跟眼前这个天子说。 赵钦如同茶馆听书般仔细地听着秦牧玄讲述着昨日的故事。 “原来如此,哈哈哈~~~秦卿可真是个妙人啊,一个扫地老和尚,秦卿是怎么觉得他会是个高手的呢?据朕了解那位妄戒大师可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 赵钦听了一半就迫不及待地打断秦牧玄的讲述,忍不住地问出了问题。 “这个吗....陛下,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故事很长却很精彩,陛下若想听的话,微臣回头整理下讲与陛下听。” “可说定了啊!” “陛下,瞧您说的,还能骗您不成,那可是欺君之罪,微臣还要留着脑袋吃饭呢。” “好,那秦卿接着说。” 秦牧玄舌灿莲花,昨日明明站了七个时辰,其它啥事没干,却硬是让他水了两炷香时间。关键赵钦还听得津津有味,连魏总管也立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听了个仔细。 “秦卿,你原来是为这事儿忧愁啊!” 赵钦像是看乡下没见识的守财奴一般打量着秦牧玄。 “秦卿,你知道那妄戒大师是什么人吗?他可是真正的大德高僧,禅宗之首,他肯去你家做法事,这已然是羡煞旁人的幸事。要知道冀王......哦,对了,听说过冀王吧。” 赵钦顿了顿,看着秦牧玄一脸无辜的样子也是好笑,于是继续说道: “冀王府刚建成那会儿,冀王想请妄戒大师去给他做个法事,妄戒大师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冀王那是啥暴脾气?可就如此,他也是一声没吭地忍了下去。秦卿啊,你撞大运了,知道吗?就你这法事连朕听闻后都眼红呐。” “真哒?” “你问问魏伴伴,太后大寿请妄戒大师讲个法,他硬是没来?” 秦牧玄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总管。 “当时妄戒大师正在闭关参悟佛法,需斋戒一百零八日,不理世俗之事。” “草~~~那老东西真这么说。” 秦牧玄震惊的脏话都飙了出来。真没想到,那老和尚这么牛逼。 “那还有假,人家德高望重,师弟又是武林泰斗,理由也是无法辩驳,也只能如此了。” “这么说,微臣真的撞大运啦。” 秦牧玄脸色开始泛红,眼里金光乱射,他正考虑,等妄戒大师开始做水陆道场时,自己是不是在门口收个费啥的,那岂不大发啦。 赵钦和魏公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红光满面的秦牧玄,这小子定是没想好事。 “秦卿,这下你还觉得你银子花的冤吗?” “陛下,微臣哪像陛下一般,富有四海,不愁钱儿花啊。微臣,穷的叮当响,还欠镇国侯府一万两银子嘞,微臣这要还不上,司徒大将军还不扒了微臣的皮。” “秦卿都四品官啦,俸禄有.....二百八十八石了吧。怎么会如此拮据。” 说到这儿秦牧玄小脸就是一垮。 第171章 变法 “陛下有所不知,俗话说居京城大不易,单就我那二十多个亲卫兄弟加上马匹一日要花费数十两银子,还有住店的钱,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一日花个百十两就跟玩儿一样。是一日啊!陛下。您说说我能不愁吗?” 秦牧玄一脸愁容地掰着手指头算着。 “哎~~秦卿,不对啊,你这些亲兵不都是有俸禄的吗?” 赵钦突然觉得不对头,又不是他秦牧玄养私兵,这些兵都是吃朝廷俸禄的。 “陛下说的没错,微臣的亲兵朝廷当然会给俸禄了。但住宿、养马、吃饭一样都不能少,微臣总不能让那些亲兵花自己的俸禄吧。” “这~~~” 赵钦一时语塞,确实如此,总不能让那些兵跟着秦将军,还花着自己的俸禄。 “所以啊,陛下,微臣才会便宜购入凶宅,有了住处开销也会小很多。这开元楼即便有优惠,每日花费依旧不菲。” “嗯~~秦卿也是不易啊。” 赵钦默默算了算,也是佩服秦牧玄的精打细算。 “秦卿,通辽军营应该差不多修好了,这两日,你宁北军一来就可入驻。如此一来秦卿在京城,以后便不用带这么多亲兵,开销自然会轻松些。可好?” “好啊,等大军到后微臣自当去驻地操练军武,给陛下练出一支铁军,拱卫京畿。” 看着秦牧玄面上坚定的神色,赵钦甚是满意,含笑道:“秦卿啊,咱们君臣都为银子发愁,你鬼点子多,快想想看,有没有啥来钱的门路,你也知道咱梁国如今的处境,处处缺钱缺粮,朕可是愁坏了。” 赵钦说着,就把适才他拿的那本折子递给秦牧玄。 接过折子,秦牧玄面露难色。 “陛下,这种奏折除非是几位阁臣和六部诸位大臣......微臣恐怕是没有资格看的。” 秦牧玄真不是矫情,作为臣子做出这种姿态真的很重要。对面坐着的可是皇帝——一个权力怪物,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秦卿,朕让你看,你看了便是,瞧瞧这近在眼前的财政缺口。” 果然,赵钦看到秦牧玄对皇权如此尊重,脸上的笑容也是和煦了好多。秦牧玄敏锐的感知自是感觉到了,心下暗暗给自己的谨慎点了个赞。 秦牧玄打开奏折仔细看去,心下愈发沉重。 “臣,甘州太守冒死上奏,今夏伊始,甘州滴雨未下,赤地千里,粮食颗粒无收。各府各县长平仓已无存粮,各州调入救济之粮不仅于事无补,粮价还不降反升。现下已有大量流民出现.........” 整篇奏折充斥着“大灾,民乱,粮食,银子”秦牧玄在后世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天灾是何等的样貌,却通过各种资讯,视频等媒介见过类似的受灾场景,也深知大灾民乱对国家根基有着怎样的破坏性。 “秦卿啊,那边那些奏折基本都是如此,都是伸手向朝廷要银子要粮食的,”赵钦说着,眸中的光暗淡了,沉声又说,“你也知道的,此次南军对景国的进攻损失惨重,所耗钱粮,士兵抚恤,新兵补充,这些统统都要银子的啊~~~朕虽贵为天子,但这个家真的难当。秦卿能否给朕分忧。” 赵钦有些怅然若失,秦牧玄看着皇帝有些花白的鬓发,心下也是感叹,皇帝这个职业相当的难干。看似光鲜,权倾天下,实则,整个国家的担子都在他一人肩膀之上,兴亡也皆在他一人之手。 “陛下,臣确有方法。” “哦~~秦卿快说来听听。” 果然没看错这小子,还真有鬼主意。赵钦面露欣喜之色。 “陛下,方法是有,却是要看陛下是否有足够的决心了。” 秦牧玄抬眸瞅了下赵钦表情,却看到赵钦也在看他,一时间四目相对,但目光都是同样的坚定。 “那好,微臣接着说,实际上所谓方法即是变法,富国强兵的变法,具体要分好几步骤,今日微臣先讲讲最浅显的,也是赚银子捷径。” 说到此处,秦牧玄再次察言观色,试探着说:“请陛下恕罪,倘若陛下没有变法的决心,那自当今日微臣没提过此事,微臣可给陛下推荐些许挣银子的应急小手段?” 对于秦牧玄的谨小慎微,赵钦有些不耐烦道:“行了,你小子年纪轻轻,哪来的这般心思,别墨迹,行不行先说说看,朕恕你无罪。” “陛下,微臣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变法就是改变现有法度,甚至是祖宗之法,肯定会得罪不少现在法度下的既得利益者,所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微臣不得不小心。”秦牧玄稍顿片刻,平声说,“如此一来,这些人必然会反击,他们可能没胆量挑战陛下权威,却会对变法发起之人下死手。” “微臣既决心变法,就不怕替陛下吸引仇恨,但臣怕就怕陛下的意志不坚定,没有彻底完成变法的决心,变法如若半途而废,微臣即便因此死了,也是毫无意义。” 秦牧玄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赵钦满脸严肃陷入沉思。 “秦卿啊,你说的在理,变法一事不容小觑,搞不好便会弄得天下动荡,朕确实要好好思索一番。” 赵钦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而下,他背着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首仰视大殿天顶,时而愁苦叹息,时而面露微笑...... 秦牧玄默不作声,耐心等待着思绪百转的皇帝,大殿内肃然无声。 “秦卿——” 赵钦突然停了下来。 “微臣在。” “秦卿随朕在花园里走走,魏伴伴,你就不用跟来了。” “是,皇爷。” 魏总管人老成精,接着就把御书房大院里服侍的内侍们全都赶到了院门处待命,把整个御书房大院留给了赵钦和秦牧玄君臣二人。 赵钦走在前面,秦牧玄跟在后面,赵钦一言不发,秦牧玄自是不吭声。 “秦卿,你看这棵大树,现在虽然叶子枯黄,再过几月枯叶尽落,但大树仍在壮年,明春天气一回暖,此树依旧会焕发新生。” 赵钦仰头望向高高树冠上的满目金黄,零星的落叶缓缓飘舞而下,既萧瑟又华美。 “陛下,树再大,如若内部朽蛀,再大也无用,养分是无法供给其生长的,即便来年大地回春之际,也难以再恢复其昔日之繁茂,内部终有被朽蛀一空之日,到那时,大树恐怕难抵挡得住夏日的狂风暴雨,有倾倒之忧矣。” 赵钦伸手抚摸着大树斑驳的树皮,思考着秦牧玄话中之意。 “秦卿,梁国只是偶染风寒,远没到积重难返的地步,朕担心贸然变法会用药过猛,适得其反。” 秦牧玄知晓赵钦在担心什么,他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这种国家大事只能让皇帝一人决定,他不能有明显怂恿变法的迹象。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臣只是一介武夫,有些小聪明罢了。此等国家大事臣只是给陛下提个意见,一切还要陛下决定。” 赵钦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高大年轻的将军,这个给他带来了无数惊喜的年轻人。 “秦卿,你也有怕的时候。” 第172章 大生意 赵钦依旧手扶大树,回头看着秦牧玄,秦牧玄则坦然的面对赵钦的目光。君臣二人面面相对,秋风轻抚,落叶飘过,目光一样的坚定。 “陛下,臣不怕千夫所指,臣不怕刀剑加身,臣不怕万世骂名,但臣也有怕的!臣怕变法半途而废,臣怕出师未捷身先死,臣怕死的轻如鸿毛,臣怕后世子孙受国破家亡,颠沛流离之苦。” 秦牧玄站直身体,此刻的他显得高大无比,他面有愁色,像极了忧国忧民的一代良臣。 “崩住啊,这种表露心迹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这一刻表现了。老子怕个屁,大不了撂挑子不干了,老子照样是武林高手,一派掌门,照样逍遥自在,神功大成,天下又奈我何。” 秦牧玄是个内心戏极其丰富的好演员,演技收放自如,表情情真意切,一派老戏骨的风范。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老大,您的大作真是应景啊,先借给我用用。老子感动女人有诗词,感动个老皇帝照样有诗词。” 赵钦此刻眼眶里有泪水涌动,他执政这么多年,见惯了那些老于世故的官场老臣,从没见过如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般的赤胆忠心之臣,他没有世故,没有退缩,只有勇于承担,只有迎难而上,他也怕,只是他怕的是朕不够坚决,不能坚持心中的理想。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好诗,好气魄。秦卿果真是文武双全。” 赵钦伸展了下身体,长长的出了口气,眼光再次变得坚定。 “秦卿,说说吧,说出你的变法。朕听听,如果朕认为是好的,朕定会坚决执行下去,谁挡在朕的面前朕就碾碎他,朕要为后世子孙打造一个铁打的江山,让天下百姓永享太平盛世。” 赵钦一展龙袍,帝王威仪尽显。 秦牧玄精神一振,好~发达的机会来了。 “陛下,您也知道,微臣是个穷光蛋,等妄戒大师做完法师,微臣的荷包可能比脸都干净。所以,微臣要想法子挣钱啊。” “秦卿,这与变法有何干系呢。” 赵钦见秦牧玄又开始谈赚钱,疑惑的问道。 “陛下,稍安勿躁,请听臣说完。” “微臣有一法,能挣些安身银两,但微臣官小位卑,恐难以守住这份赚钱的买卖,所以想和陛下合伙做这份买卖。微臣赚个辛苦钱,陛下能得些应急银两,手头不在拮据,有陛下给微臣撑腰,臣的生意也能做的安稳。陛下不会因为商人是贱业就不和臣合伙做生意吧?” “是何生意,秦卿说来看看,朕可不是迂腐文人,只要是能赚钱还不违反朝廷法度,朕自是要参一股的。” 说到挣银子,赵钦也是极感兴趣,谁又不爱钱呢,皇帝也不例外。 “陛下,敢问平日里陛下沐浴用何物清理身体呢?” “自是皂角啊,有何问题。” “陛下,如若有种物什,清理效果比皂角好百倍,用后皮肤更加光滑且留有余香,经久不散。当然,这种物什清洗衣物也是事半功倍,不仅清洗污秽省时省力,而且衣物也会留有余香。敢问陛下是否愿意购买这种物什。” “真如秦卿说的那般好,朕当然要购买,便宜些的话就多买些,贵的话就少买些。” “陛下,微臣就会制作此物。” 秦牧玄露出了商人特有的微笑。 “哦~~秦卿说说看。” “这种物什微臣叫它作——香皂。” “天下间只有微臣会做这个东西,微臣打算用作洗浴的巴掌大的一块卖两百个钱,洗衣服的卖一百个钱一块,陛下觉得如何啊。” “秦卿,这香皂成本几何啊?” 这赵钦也不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皇帝,还是知道些生意上的事。 “不瞒陛下,臣大概算过,物料成本一块不会超过十五个钱,加上人工最多三十几个钱顶天了,且此物乃生活必需品,等产量提高后,成本还会更加低廉。” “那你怎么敢卖两百个钱一块的!你抢钱啊,奸商!” 赵钦突然有些愤怒的看向秦牧玄,商人果然是贱业,无奸不商。 “陛下,您别生气,听微臣解释。” “微臣卖这个价格,普通百姓自然觉得贵,能买的起的不会太多。臣本来就没打算挣这些穷苦百姓的钱。臣制作这香皂为的是挣那些世家大族的钱。这些大族那个不是身家巨万,这点钱真不算啥。微臣与陛下合伙挣他们的钱,再把挣来的钱用作百姓民生岂不更好。世家大族压榨百姓咱们压榨世家大族。” 秦牧玄露出了一阵奸笑。 “有你小子的,朕要占一半股份。” 秦牧玄脸一黑。 “陛下,您也太黑啦,三成,怎么样,微臣要出人要出力还要出秘方,您总得给微臣留点吧。” “四成,不答应朕就让夜影司和五城兵马司天天找你生意麻烦。” 秦牧玄一脸黑线,你个皇帝还要点脸吗?这不是明着讹我这个小生意人吗? “好吧!您是皇帝,微臣惹不起,您说四成就四成吧!但咱君臣可说好,入股银子不能少啊。您可别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喂草。” 赵钦一脸得意,你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你要多少?” 赵钦和秦牧玄就像两个商人谈生意一般,赵钦连“秦卿”都不说了,直接就问钱了。 “一万,陛下,这可真不能少啊。微臣也要出钱,还要出人的。” “行,待会让魏总管给你从内务府取就是。” 赵钦不疑有他,直接答应了。 “没问题,陛下。” “你这香皂生意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微臣大概算过,保守估计一个月大概有一万多两的利润,而且随着销量越来越高,利润还会更多。一年下来少说赚个十五万两银子吧。” 赵钦双眼一突。 “一个月你能卖出多少块。” “陛下,单就永安城里,有钱的能买得起的人家一千户不算多吧。” “嗯,应该不止~~” “这些大家族不会只买一块使用吧,臣给他算个五十块不多吧。” 赵钦想了想,这些个大家族那个家里不是人丁家仆过百的,洗澡洗衣服用的应该不少。 “嗯~~差不多吧。” “那好,这样加上微臣贩往别处售卖的销量,一月卖出个十万块不多吧。此物,也属消耗品,特别是洗衣服用的,虽然不许月月买单每月都买一些肯定是有的” 赵钦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香皂一块净挣一百六十钱,洗衣服的一块净挣七十钱,打个折,平均一块赚个一百二十钱差不多了。这样一个月利润差不多就有一万贰仟两银子,一年十五万两能赚到吧。” “嗯~~可以,估计还可能更多。” “就是,陛下一年啥都不用干,就能收入六七万两银子零花钱,岂不美哉。” “嗯~~还行吧。” 赵钦还是很满意的。 “记得交税哦,朕是干股,税秦卿交。” “陛下可真会算计,赚了自己的还想着国家的。” “那是当然,税收那是国之根本。” “那微臣每年就要再交个三千两税钱吧,哎~~~挺心疼的。” “多....多少!!???” 赵钦一时没反应过来。 “三千啊,怎么啦。” “你小子挣十五万,就给国家三千!” “对啊,就三千,微臣是守法的,要是和其他官员奸商一般,作假账隐瞒些,利用手中权利在压一些,再分散经营,开多个商行经营,甚至走私避税。臣不仅挣得更多,还几乎不用交税。” 赵钦听完陷入了沉默。 “咱梁国商税是三十税一,但那是粮盐铁等物,微臣的香皂是卖给有钱人的,属于奢侈品,按国朝税率应该是五十税一没错吧,十五万利润交三千微臣已经很是守法啦。” 赵钦一脸阴沉,彻底沉默了。 第173章 改革税法 “陛下,这税法问题大了去了,首先,此天下那些人最富有呢?是富商豪绅地主和官员,先说富商,这些人为着生意安稳,往往会找官员庇护,就好比臣找陛下合股一般。借助这些官员的庇护,富商可以少交税甚至不交税,本该朝廷收到的税却落到了官员的腰包里。 “就拿微臣这生意来说,微臣可以借助皇家的威势卖香皂,户部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查皇家的帐,微臣有良心的话便交了那五十税一,心若黑些,作假账就说生意亏了,朝廷一个子儿也捞不到。” 秦牧玄停下来,看了看赵钦脸色,那是一片的铁黑。 “每年要朝廷出钱建城,修河,筑堤;受灾了,则要出钱赈济;为防敌军进犯,朝廷要屯田养兵,不仅如此,朝廷还要养活官员来维持天下秩序.......养个看家护院的也不止这点银子吧。” 朝廷就像这天下的管家,平日里管理着一大帮小厮仆役,忙活了一辈子,穷的叮当响,而那些小厮仆役一个个却被养得肥的流油。关键是倘若这个家运作不顺,遇到麻烦,都得找这个管家顶着。 更甚者,家若破了,献出生命的人还是这个管家,那帮小厮仆役便会毕恭毕敬地再找一个管家,日子照样还过得有滋有味。 赵钦真是越想越气,眼里充满了血丝。 “陛下,所以微臣的变法第一条就是改革商税。” “现下的三十税一肯定是不行的,要改成十税一,如果是与国计民生不相关的奢饰品。例如,金银首饰,珠宝玉器等,都要苛以重税,十税二,甚至十税三才对。” 税这东西收少了不行,收多了那也是会出大问题的。赵钦听到要收这么高的商税并没有高兴,他不说话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陛下,微臣知道您在担心什么,第一,是收税过重,大商家可以承担,小商贩则不行,这些小商贩一年到头也就挣个辛苦钱,过重的赋税恐怕会使他们连生活都难以为继。 “对于这个问题,微臣也有解决办法,那就是实行阶梯税制,比如,每年利润低于一千两的按二十税一收税,每年利润在一千两至一万两之间的按十五税一收税,更高利润的就按十税一甚至更高收税。 “总之国家的税收应灵活分配,根据不同情况来调动税率才对,臣只是打个比方,便于陛下理解。具体税赋比率还需户部和夜影司一起来商榷决定。” 秦牧玄每讲一段都会停顿片刻,留给赵钦仔细琢磨的时间,就这样,君臣二人不知不觉已坐在了花园石桌旁边。 “魏伴伴。” 赵钦挥了下手,远处随时待命的魏总管小跑着就过来了。 “皇爷,有何吩咐?” “上些茶水,让御膳房做些朕平日里爱吃的酥饼和桂花酪来。” “是,皇爷。” 于是,一壶上好的茶水摆上了石桌。点心还需些许功夫才能送到。 “魏伴伴,不用伺候了,你先退下吧。” “是,皇爷。” 说罢,秦牧玄狗腿似的上前给皇帝陛下倒满了一杯香茗,然后又给自己一倒了半杯。 “秦卿,你的阶梯税制和灵活税制的想法倒是不错,接着说,想必此种收税方法应是还有深意吧。” 也不知眼前这个小子想干什么?赵钦眸中深邃,此种税制不仅制定起来颇为麻烦,而且细细想来觉得这种税制却有着明显的针对性,他似乎想要将秦牧玄看穿一般,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俊朗的将军。 “陛下睿智,微臣这种税制的确有深意,那就是利用税收,调节国家供需的关系。”看到赵钦面露疑惑之色,秦牧玄解释说,“简单来说,咱们梁国和北方的北凉双方做贸易,北凉需要咱们的盐,糖,茶叶,铁器。咱们则需要他们的战马,牛羊,毛皮。双方各有所需,这时候灵活税制就派上用场了。 “我们可以降低盐糖等生活必需品的税,而大大提高铁器......等与战争相关商品的税率。降低盐糖等生活必需品的税率。商人天生趋利,如此则可限制战争物资流向北凉;加速生活必需品流向北凉。待北凉不在为吃喝发愁之际,又可适当地将税率适时调整,生活物资加以重税,此时若咱梁国边军依旧强悍的话,陛下,猜猜草原会发生什么?” 赵钦似是想明白了,但见他眸中泛光,将手中杯盏拨向一旁,扶案道:“你小子是说内乱。” 秦牧玄双手扶膝,一阵的坏笑,而后继续说:“陛下,这个方法对他国,对自己国内都是同样有效的,也就是说只需调低需要物资的税率,凭借商人们如饿狼般敏锐嗅觉,便可帮咱把需要的东西统统搞齐。这便是灵活税制的妙用。” “好!”赵钦兴奋地拍了石桌一下,震得杯中茶水四溢,“有你小子的,不错。” “陛下抬爱了,微臣也只能说个皮毛罢了,具体细节,还需要户部各位大人,以及各位阁臣一起商榷,小子才疏学浅,就不多参与了。” “秦卿,你这也叫才疏学浅?户部尚书也没你玩得溜吧?” 赵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牧玄。 “陛下,不是微臣谦虚,是真的才疏学浅。国家大计不是一两个人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微臣不行,陛下亦是不行。调整税制这种关乎国本的事同样如此。” “嗯~~秦卿,你这话才是老成谋国之言。” “陛下过奖了。” “陛下,咱们接着说收税的事。那么这天下谁最穷呢,刨去无产无业的流民,最穷的就是种庄稼的农民,也是国家里占绝大多数的百姓。可就是这些最穷的农民却是这个国家税收最主要的来源。十税三甚至在很多地方是十税五,一亩地,辛辛苦苦,老天爷给面子才能收获三石左右,”秦牧玄有些心痛地讲述着一个可怕的事实,“但税负却是接近一石。比如靠近边境的州县地方官员接着战备或者别的名头加到了一石五斗。农民辛苦一年所能留下的仅仅是饿不死而已。” 关于梁国税制秦牧玄是这几日翻看皇家书库看到的,在随州城河苏千户闲聊时也聊到过关于这些的事情。 “这~~~” 赵钦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攥紧拳头。 “这不公平对吧,陛下,可事实就是如此,官员可以减税或者免除部分,不用徭役,商人依附官员同样也可以。豪绅地主也是一样,甚至很多官员本身就是地方上的豪绅地主。他们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而穷的快活不下去的农民却要承担一地的主要税负,甚至每年还要抽出家中不多的劳动力去服徭役。风调雨顺时还好,农民还能忍受,如果天灾不断呢......” 秦牧玄实在不敢讲出来,赵钦肯定也明白。 “讽刺的是,现如今梁国到处天灾不断,农民活不下去便会造反,而如今之所以未到这一地步的原因,不是因着地方官赈灾之功,而是这连年的战争,抽调了太多的年轻劳力,余下的人力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已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还顾得上造反? “可是,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到了无论如何也难活下去的时候........陛下,这才是梁国最大的危机。” 此刻赵钦目光呆滞。 秦牧玄为皇上倒满了一杯茶,“陛下,咱梁国下面有两条路可走。” 赵钦把杯中茶一饮而尽,“秦卿,你尽管说,只要说的是实情,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 “谢陛下。” 秦牧玄迟疑了片刻,斟酌语句,而后开口道:“第一条路,发动战争,不管对方是北凉还是景国。但有个前提,那便是一定要打赢,一举灭掉对方,掠夺其所有钱粮,亦或是逼着对方用大量钱粮买回和平。 “第二条路,就是变法,自上而下的变法,彻底消除国家内部的隐患,养尊处优,国富民强。” 这句话真的说到了赵钦心坎里,秦牧玄开始诉说的梁国状况,作为一国之君赵钦自是心中有数,正因如此,他才豪赌一把发动对于景国的战争,也就是秦牧玄所说的有一条路,但结果却...... “陛下。” 秦牧玄看到此刻气氛到位了,决定抛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杀手锏,一举奠定自己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秦牧玄撩袍跪了下去,给赵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君臣礼。 “臣,太子少傅,宁北军指挥明威将军秦牧玄,为陛下,为梁国,献上变法之策,变法分为:税法,农法,官法,工法,科举法,此乃助陛下富国强兵平定天下之法,望陛下采纳,并酌情分步实施。” 第174章 君臣相得 秦牧玄没有抬头去看赵钦,只等赵钦最终拿定主意。 赵钦已不是年轻人了,不会一激动就拍桌子决定一件事,手指不断地在敲击桌面,他要好好思量。 望着跪倒在身前的这个年轻人,赵钦内心是激动地,这是上天赐给朕的肱股之臣啊。这小子这么年轻,见识与智慧却远超常人,甚至那些老臣也比不过他。 “秦卿,起来吧。” “哎” 秦牧玄一个咕噜就站了起来。赶紧给赵钦倒满一杯茶,一张俊脸笑开了花。 “战争暂时是不行了,咱们梁军现在很难占到便宜了。那就只有变法了,既然决定变法,那秦卿大可以放心,朕一定变法到底。” 赵钦坚定的看向秦牧玄,气度也再次变得沉稳。 “陛下,变法不能急,要循序渐进才行。步子迈太大会扯到那啥的。” “你小子~~好歹也四品大员了,注意些言行体统。” “呵呵~~微臣会注意的。” “陛下,在变法开始之前,有件最重要的事一定要先做。” “哦~~秦卿说来听听。” “整顿夜影司,不管是怎么变法,夜影司是前提条件。改革税法,连天下情况都摸不清楚怎么改革?就算改革了,那么改革的成效如何,地方官是不是按新法执行了还是阳奉阴违?这都需要夜影司提供准确及时的情报,其它方面的变法亦如此。” 想要变法成功,最关键的就是需要一个有力的监察机构。 “嗯~~又是夜影司......秦卿,这样吧,回头你就写个密奏亲手交给朕,把如何整顿夜影司写清楚,还有你的变法,具体条款也写份条陈呈上来。朕先看看在做下一步打算。” “是,陛下。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还有......陛下,微臣的香皂生意一开始赚的是有钱人的钱,定价过高,算是奢侈品吧,苛以重税微臣也没啥说的。但等香皂产量上来后,微臣会降低售价,让普通百姓也买的起,那时税率可要调回来哦。” “哼~~你小子哪里像个将军,简直就是个奸商。” 赵钦瞥了一眼秦牧玄,笑骂道。 “陛下可是和微臣合伙的啊~~” 秦牧玄也是厚着脸皮陪笑以对,君臣二人皆是默契的饮干杯中茶水,开怀大笑。 此后,这君臣二人聊了很久,越聊越开心,越聊越投机,大有君臣相知恨晚的节奏。 “这秦将军真不是一般人儿,能让皇爷如此开心的臣子,他还是第一个。” 魏总管望着远处相谈甚欢的君臣二人,不禁感叹道。 赵钦喝了口茶,起身伸展了下身体,长长出了口气。 “嘿~~哈~~” 赵钦打了两拳活动了下身体。 “陛下,也会武功吗。” 秦牧玄见赵钦出拳还算有些模样,故而问道。 “秦卿,你可别看朕现在这样,朕年轻时可是很善拳脚的,虽比不上你们这些沙场宿将,但三五个壮汉还是能对付的了的。只是亲政以后,操劳国事,这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 赵钦长叹了口气,而后深呼吸一口,感叹时光催人老,自己已不再年轻了。 “陛下,您还正值春秋鼎盛,哪里老了.....微臣这里有一套适合您调养身体的拳法,不知陛下可想学啊。” “什么拳法啊,朕现在还能学习武功吗,朕年轻时也曾想过做一名武道高手,曾让宫中高手看过朕的习武资质,可惜。朕没多少武道天赋的。” 赵钦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失落。 “陛下,微臣要教您的是微臣自创的一套拳法,对于强身健体很有益处,因为这套拳法领悟自道家太极,故而臣称它为太极拳。此拳法可强健筋骨,调节筋脉,顺心理气,延年益寿。不需要配合内功心法就能修炼,最适合陛下现在的情况了。” 秦牧玄想教授赵钦一些强身健体的太极拳套路,也就是类似于广播体操的二十四式太极拳。 “哦~~好啊,秦卿可否打一套给朕看看。” 赵钦一听可延年益寿,也是来了兴趣,哪个皇帝不想自己多活几年啊。 秦牧玄拍了拍身上掉落的酥饼宅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而后起身走到了花园正中空地之上,摆了个起手式。 “陛下,看好了。” “心静体松” 秦牧玄一边开始打太极拳,一边开口 讲解每一个动作。 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手挥琵琶、倒卷肱、左揽雀尾、右揽雀尾....... 一套太极拳打了出来,虽然是简化的太极拳,但被秦牧玄打的是行云流水,圆融归一,不管是姿势的美观,动作间的衔接与局部的发力,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赵钦呆呆的看着秦牧玄打拳入了迷,这套拳法是如此的优美,像是柔美的舞蹈一般,而那短暂的发力又是充满了瞬间爆发的力量感。 秦牧玄收势站立,一套太极拳打完了。 “哼~~那个高手果然就在这里。” 他在打拳时感受到了一束目光的注视。 接下来,秦牧玄手把手的教赵钦练习每一个动作,而后再一旁指导他完成连贯的全套动作,在秦牧玄的悉心指导下,赵钦逐渐学会了这套二十四式太极拳。 “陛下,你早晚各打一套这太极拳,注意心境放松,呼吸吐纳均匀即可。相信不用多久,您就能感受到这拳法的益处了。” “朕,现在就能感受到了,这拳法真是不错,朕感觉此刻身体暖洋洋的,似乎有了力量,不似先前的虚弱。呼吸也顺畅了许多,精神也是振奋些许。不错不错。” 赵钦一套拳法打出来,虽然还有很多生涩的地方,不似秦牧玄那般流畅,但已感到浑身通透,精神为之一振。 “愿陛下龙体康泰,微臣还要靠您给撑场子赚钱呢,请陛下一定护好龙体,长命百岁啊。” 秦牧玄适时的拍了下赵钦的马屁。 “哼~~你小子,就认钱了。上天给你一身本事,你都用在这些地方了。真不知老天爷是咋想的。” 秦牧玄摸着后脑勺,只是憨厚的笑着,这话他是真没法接。 天色渐晚,皇宫快要落锁了,秦牧玄悠闲的提着一包点心回到了开元楼。这家伙在宫里吃不完还打包带走,被赵钦狠狠的送了几个鄙视的眼神。 “将军大人,您回来啦。” 秦牧玄刚要进开元楼大堂,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秦牧玄仔细看去,大堂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熟悉的矮瘦身影。 “老王头!!怎么是你!!” 第175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将军大人!” 惊喜的秦牧玄和老王头并肩进入开元楼大堂,大堂里站起两人,走到秦牧玄面前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 “老李,老张你们也来啊。” 李校尉和张校尉两人相顾无言,愣了一瞬,说:“大人,接到兵部调令,我宁北军急行三日,马军前锋已赶至通辽大营,现下正在修整;步军与辎重已交由齐校尉带领,正在赶往通辽大营的途中,大概两日后可抵达。” 张校尉抱拳向秦牧玄禀告宁北军的现况。看着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定是这几日的长途跋涉所致,这刚到驻地就赶到京城来找秦牧玄这个主官了。 “好!!!又能在一起奋战了。咱们弟兄们许久不见,走,先一起喝两杯,一洗路上的舟车劳顿。” 秦牧玄一手搭一个肩,几人一起进入大堂。 “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堂上气氛诡异,萧羽墨手扶剑柄坐在正中的桌子边,她对面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萧羽墨似乎很在意那白衣人,纤手一刻不离剑柄,似有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架势。 老王头凑上前来给秦牧玄小声地说:“哦~大人呀,原来那位是大人的师姐啊。他二人已在此一动不动坐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奇怪得很,看这副装扮应该是江湖人士......” 那个戴斗笠的白衣人见来人是秦牧玄,打断老王头的话,主动开口道了,“等你很久了,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秦牧玄皱了眉打量着眼前的白衣人,却一时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此人, 秦牧玄抱拳道:“这位朋友,本将不认识你,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朋友?!有意思。”那白衣人略带讥讽地挤出“朋友”两字,缓慢起身,面对秦牧玄,平声说,“绝对不会错,找的便是你。” “唰~~”萧羽墨抽出了凤麟剑指向那白衣人。 一股熟悉的气息强压直迫,带着无限的怒意。秦牧玄全身汗毛根根竖起,那一夜,恐怖的回忆伴着这股强势翻涌着袭上心头。 “原来是你!” 此刻秦牧玄清楚地看到那人白色衣袍下摆处,那一滩久置未洗的污秽。 “他娘的,冤家路窄,这小子得多记仇啊,还穿着当夜的衣袍,也不洗干净,是在提醒自己要记住那段仇恨吗?” 真当老子好欺负呐?秦牧玄想着就火大,这小子居然追到了京城,阴魂不散的东西,雇主都完蛋了,他依然不依不饶。 秦牧玄朝向正欲拔刀的张校尉和李校尉二人,厉声喝令:“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速速退后!” 那人缓缓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帅到没边儿的俊脸。 “徐长卿是吧,你的那张脸......怎么何时看都是如此令人恼火,跟个娘们似的。” 秦牧玄丝毫不为所动,嘲讽起他最看不顺眼的那一部分。 徐长卿眯起狭长的双眸,额头青筋暴起,手掌一翻,一道细长的刀气肉眼可见的出现于手掌之上。 “小心。” “大人小心。” 眼看徐长卿要出手伤人,萧羽墨与老王头一起出声警告。 老王头更是一下蹿到秦牧玄身前,欲用身体替将军挡住敌人的攻击,这老家伙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哎哎~~” 随着楼上走廊一声惊叫。 徐长卿本能感知到危险,连忙向前跨出一步,身后随即就传出一阵水流洒落的声音,以及重物落在桌子上的闷响。 徐长卿虽是反应极快,却还是被温热的水溅到了衣摆上。萧羽墨站的稍远些,也是长腿后撤了一步,幸而未被溅到。 此时,一个木盆还在地上打着旋儿。 “谁!” 徐长卿抬眸愤怒地瞧向二楼走道。 “对不起,对不起,客官,小的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水撒了,对不住,小的这就给您擦干净。” 一个店小二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咚咚咚~”地跑下楼来。 “小二,将才没洗干净呢,再给打一盆洗脚水上来。”一个大汉站在二楼拐角处冲着小二喊道,余光扫向大堂,惊讶道,“呦,大人回来啦。” 那喊话的大汉正是秦牧玄的亲兵。 “洗脚水!!!” 徐长卿眼眸瞪得老大,下意识地撩起衣袍闻了闻,那味道.....酸爽的很。 “哈哈哈~~~” 秦牧玄忍不住笑喷了。 这老王头才是这里最惹不起的存在,徐长卿要是不明白这点,有的苦头吃喽。 秦牧玄严重怀疑阎王爷是不是老王头家的亲戚。 “客官,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给您擦干净,饶了小的吧。” 那店小二吓得满头大汗,跑到徐长卿身边,“噗通”跪在地上一撩搭在肩上的毛巾就给徐长卿擦拭起来。 “滚开,别碰我。” 徐长卿平素最怕旁人碰触,他嫌弃地用脚将那小二撩到一旁,淡淡挤出个“滚~”字 那小二见这客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是知趣地连滚带爬逃到后院去了。 徐长卿想起了自己被师尊骂的狗血淋头,罚跪在山门口,最后还被禁足半年,不准下山。据一个师弟说,太清至尊和朝廷的天一武帝都来找师尊讨要说法,师尊为此还赔出去不少东西,朝廷才肯罢休,不再追究此事。 如今他趁师尊有事外出偷跑出来,一路打听下,来到了京城。 于是徐长卿强压住怒火,恶狠狠地盯向一旁狂笑的秦牧玄。 “等等,莫动手,莫伤和气,这位客官呀......息怒,莫动怒啊。” 开元楼掌柜的抬高双臂踉跄着从后院赶过来。 “客官,有事好商量,小的给您赔礼了。这是十两纹银赔您件新衣裳,您若在小店留宿,本店可给您打个九折,各位客官各让一步,何必在此处大动干戈啊。” 徐长卿指向秦牧玄,眸中冰冷,道:“我只为取他性命,闲杂人等都滚开!” “哎~~使不得啊,客官,”掌柜的赶紧去拉徐长卿,却发现自己摸了空,无奈地小声说,“那位客官可是朝廷的将军,前几日刚接下的圣旨,四品将军,还是太子少傅,莫说要杀了他,客官就是伤他分毫也够喝一壶的了。” “太子少傅!” 掌柜的眼见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一脸懵逼的表情,赶紧解释说:“就是太子的老师。”心头却生出几分鄙夷,“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不学无术,连太子少傅都不晓得。将才倘若真地开打,准给自家招来祸端。老汉我家中若有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惹祸精,生出来就得给掐死。” 一道冷汗自徐长卿的脊背滑落,这家伙入京后怎地就成了太子的老师?.......得亏方才没动手,不然这回师尊也罩不住。 “擅杀朝廷大将之罪,为师的,我——也罩不住你啊。”师尊警告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可这漫长几日里的痛苦经历,不都为着这一刻的到来?如今却出现了更大的障碍——这家伙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少傅,这下可真是动不得了。 一切手段还未到用尽的那一刻。徐长卿捏紧拳,眼底阴冷浮动,端详着秦牧玄,要他性命是万万不能的,但教训一番应该还可以的。 第176章 失控 “你~~有没有胆量跟我打一场。单挑还是一起上,随你。” 一贯的骄傲不容许徐长卿认怂,就算不能杀秦牧玄,也要拉开场子打上一架。 “就你,老子一人就能捶扁喽你。行,你想比一场是吧,那就来啊。” 秦牧玄早就准备好了,瞬间对着徐长卿放出全部杀气。 “你~~这是~~~” 徐长卿只觉眼前一黑,视线有些模糊了,他连忙运行功法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压力。 萧羽墨早就摸清了秦牧玄的脉,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就一把拉过了掌柜的,这般程度的杀气,掌柜的会被冲击的当场晕厥过去,能不能再醒过来都成问题。 “哼~~果然,够卑鄙。” 萧羽墨也是小声地骂了一句,声音细如蚊蚋,生怕让秦牧玄听到。萧羽墨自己也没发现,现在的她有些怕秦魔王了。 占了先机绝对要乘胜追打落水狗,秦牧玄就是这种人。见到徐长卿突遭袭击,没反应过来,随即就全力催发气海里的那团黑焰。 那团黑火似是突破了牢笼的地狱火焰,狂暴地剧烈燃烧起来,一时间,气海内黑焰遮住了天穹,连满天的灿烂星辰也被黑焰遮盖,变得黯淡无光。 转瞬间整个一层大堂内寒气逼人,冰冷阴寒的杀气刺的周围人的骨头都在剧烈疼痛。 “你们快离开这儿,他要发飙啦。” 萧羽墨一把拉过掌柜的丢到后院去,掌柜的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差点要了半条命去。老王头早就见势不妙拉着那两个校尉狂奔出了大堂。 趁他病要他命,此时不下死手,更待何时! 秦魔王可不是秦善人,说句犯上的话,该杀人时他连皇帝也会说杀就杀。重活两世,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朋友,这家伙根本没把别人的命当成命。 那都是npc。 见自己人都躲远了,秦牧玄再无保留,他第一次全力放开黑火的束缚,把所有防护都撤了开,还用一部分真气去压制白火。黑火少了白火的掣肘,更加肆无忌惮地剧烈膨胀,犹如逃出牢笼的九幽鬼王一般,几乎覆盖了整个气海的天空。 秦牧玄此刻的内心被暴虐,杀戮,所覆盖,他也快控制不住了。 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事物都快速凝结成冰晶,而后是冰晶爆裂的“咔咔”脆响声,场面骇人无比。 萧羽墨向后连退数步,她呵着热气,小脸透着红粉,流着口水看向大堂中央那个燃如恶魔出世一般的高大男子。 “王八蛋,你.......无耻,我要.......” 此刻被恐怖如山的杀戮气息包裹的徐长卿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真气....真气都......都快被冻住了。” 徐长卿不敢相信,上次见到这家伙还是如蝼蚁一般的小角色,短短时间不见,怎么变得如此恐怖,光是释放的杀气就能死死压制住他一个武尊高手。 然而那杀气甚至还在增长,妥妥的屠世恶魔转世吧。 抵抗住诡异杀气的手腕已然冷麻泛红,那股恶寒使他吃痛,彻骨的疼痛感又迅速转变成恐惧感向徐长卿猛袭而来,额上冒出的冷汗瞬间结成了耀眼的小冰晶,他按住心中的慌张,全力运行雁翎诀。 攻击目标遇到了阻碍,黑焰似乎有了灵性一般,变得越发狂怒,它铆足全力一头冲向徐长卿。 “杀吧,死吧,灰飞烟灭吧!” 秦牧玄血灌瞳仁,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性一般的在嘶吼着,高大的身躯佝偻着,犹如行尸恶鬼。 徐长卿使出吃奶的劲运行心法,护体罡气数倍增强,双掌前推,拼死抵挡这恐怖的杀戮气息。不拼命不行啦,这杀气已超越了他的认知,估计就是他师尊前来也不能轻视这股力量了。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无·阿唎耶。 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菩提萨埵婆耶。 摩诃萨埵婆耶。 摩诃迦卢尼迦耶。 唵~” 一股金色的真气从开元楼外倾泻而入,伴随着犹如黄钟大吕一般的诵经之声响彻开元楼。 一只苍老的手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贴在了秦牧玄的后背上。 “大日如来,慈悲法身...........” 那股暴虐的杀气犹如碰到了天敌一般,霎时间就缩回了秦牧玄体内。 “修罗,好好休息吧,现在还不是你出来的时候。” 秦牧玄像是失去意识一般直直地站在了原地。 “施主,醒醒吧。” “阿弥陀佛。” 来人正是大相国寺的苦戒大师,他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 秦牧玄呆滞的眼珠动了动,慢慢恢复了清醒,他回头瞅了眼身后的苦戒大师。 “大师,您怎么来了?” “施主,住持让贫僧前来通知施主,水陆道场法事已准备妥当,明日即可开始,贫僧先跟着施主去认个地方。” “哦~~原来如此,那就麻烦大师了。”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 秦牧玄回头又瞥了眼徐长卿,这家伙狼狈得不行,瘫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此刻那一脑门子的冷汗已然顺着脸颊淌到了一脖颈,他却依旧摆出一副石头般坚硬的固执表情,看起来像个不肯认输的小孩儿,可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却使他的坚韧看起来更为可怜。 “哼~~小样,哥还治不了你了,现在不狂了吧,哥光用眼神就能杀死你,就问你怕不怕。” 秦牧玄暗自嘲笑一向丰神俊朗的徐长卿也会有今天。 “施主,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了。如不加以控制,施主有可能会完全失控,沦为只知杀戮的修罗恶鬼。善恶本一体,犹如有光明亦有黑暗,两者缺一不可,善恶不能平衡之前,修罗就只有恶。施主切记牢牢把握本心,不可再如此了。” 秦牧玄此刻才感到自己刚才似乎断片了,好像是失去那么一瞬间的意识,一回神就看到了老和尚苦戒和瘫坐在椅子上的徐长卿。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徐长卿有些心有余悸地说,“你是......就是一个屠夫。” 被杀气直接针对的他,现在心跳都依旧没有平复下来,方才那股气息里徐长卿感到了彻骨的恐惧,这是自他习武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怕了吧,这是老子的独门武功。” 秦牧玄鼻子都快翘上天了,一个武林闻名的武尊,被他一个眼神吓成了这样,以后武林还不到处都流传着哥的传说。 “阿弥陀佛,施主,切不可在用了,对施主的身体和根基都有损伤,还有可能彻底堕入魔道。” 秦牧玄施了个佛礼,恭敬地说:“好的,大师。” 你个老秃驴,多啥嘴的,老子就想吓吓那个傻帽儿。秦牧玄心里责怪戒大师多嘴,面上确是不敢,这老家伙的实力深不见底的。 第177章 约斗 “这妄戒大师也是个老狐狸,让一个武帝去认门,是怕我赖账跑了不成?” 秦牧玄连带着住持大师也一起恨上了,那老和尚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没想到心眼子这么多。我堂堂朝廷大将还能短了你的银钱不成。 能分期付款不? 秦牧玄想着自己越来越瘪的荷包,暗暗下定决心,要赶快上马自己的肥皂产业了。 说干就干,秦氏日化有限公司现在成立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开元楼里闹事,想吃牢饭了不成?” 一个军校带着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冲进了开元楼的院子。 “这堂内怎得如此阴冷?”一进开元楼,这军校嘚瑟一下,指着秦牧玄就要发难,“是你丫~~~” 谁让整个大堂里就数秦牧玄最高最显眼呢。秦牧玄侧身斜睨了军校一眼,那军校将刚出口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见过秦将军。” 那军校立刻向秦牧玄敬了个军礼,跟着他的一众军士也赶紧一起敬了个军礼。 “你认得我?” 这倒是把秦牧玄搞得一懵。 “大人,您刚来京城的时候,小的正好在北门见到过您。” “哦~~原来如此。” “这位校尉啊,不是秦将军在滋事。是那边那个白衣公子在找秦将军的麻烦。” 后面跟着的酒楼掌柜的给军校指认了寻衅滋事的正主。 这薛校尉顺着掌柜的手指的方向,看到正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徐长卿。 大手一挥,喝令道:“围起来。” 这小子的模样生得这般......薛校尉偏着头端详徐长卿,他只觉双手无力,眼神迷离,吞咽着唾液。简直不是啥好人,定是要带回去,带回去亲自......亲自审问。 一帮凶神恶煞的兵丁冲过去,一下把徐长卿给围住了。 “报上姓名籍贯,家住哪里?老实点,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两名军士从腰间取出了铁链子,只等长官下令就上去锁人。 徐长卿睫毛低垂,连正眼都懒得看那军校,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墨黑色的玉牌来。 纤细的手指勾着那块玉牌伸到薛校尉面前,后者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 没等校尉欣赏完,徐长卿已将玉牌收入怀中,傲慢地说:“还要抓我吗?” 这薛校尉转身小跑回秦牧玄身边,询问道:“大人,这家伙没伤着您吧?” “我像是受伤的模样吗?他也得有那本事。”秦牧玄说这话时脸一点也不红,却反问道,“他拿的是啥牌子?” 秦牧玄对徐长卿拿出的牌子很感兴趣,这巡城校尉明显很忌惮那块黑色的牌子。 “那是兵部发下的武方令,天下间屈指可数,小的也只见过图影,还是头一回见到过实物,此次也是开眼了应是真品无疑,这东西无人敢造假。 ” 刘校尉小声给秦牧玄解释道。 “那是真的,我大相国寺也有一块,就在贫僧身上。” 一旁的苦戒大师说着也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玉牌,拿给秦牧玄看。 “这是朝廷颁给贫僧师兄的,持此令牌,可通行天下,包括北凉和景国,除了造反和一些杀人越货的重罪外,可免一切罪责,师兄一般不出大相国寺,所以把这令牌给了贫僧。” 这块令牌通体由墨玉雕刻而成,牌子周边有祥云游龙的浮雕图案,中间则是一个金色的武字。秦牧玄盯着这块牛逼的武方令,眼里贼光乱射。 “阿弥陀佛。” 苦戒大师似乎感受到了秦牧玄的目光,手一翻,那令牌就消失了。 “将军大人,他有那令牌,抓不得啊,就算抓了也得给恭恭敬敬地送出来。” “嗯~~既然本将也没啥损失,就不麻烦薛校尉了。” “多谢秦敬军体谅。” “此地无事,收队。” 薛校尉手一挥,那些兵士都收起了兵器,退到了薛校尉身后。 “小的就不打搅秦将军了,告辞。”薛校尉向秦牧玄拱手告退,临走时目光从徐长卿身上收回。 “嗯~~辛苦了。” “薛大人,小老儿送送您吧。” 掌柜的很有眼色,带着薛校尉出了大堂。 “你小子行啊,令牌偷你师傅的吧?” 徐长卿不去理会秦牧玄,偏了头去只留侧颜。 “靠~~还真说对了。你小子不会偷跑出来的吧,上次的事你师傅没少骂你吧?哎~你说你个不孝徒弟,给你师傅找了多大的麻烦,现在还敢来,我要是你师傅就一巴掌打断你的腿,省得你到处惹祸。” 徐长卿还是侧颊一言不发,只是额头上有少许汗冒了出来。 秦牧玄眼珠转了转,于是抱肩眯笑,凑近了徐长卿。 “离我远点儿~” 徐长卿眸中孤傲冰冷,警惕地看着秦牧玄。他一直琢磨着如何能在这京城里动手,但此刻却按捺了下来。那个站在一旁的老和尚就给他很大的压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绝对不是那老和尚的对手。 “别紧张,本将又不会吃了你。徐长卿,你不是要跟本将打一场吗。行,本将给你这个机会,”秦牧玄话锋停在此处,他能看到徐长卿那双孤傲的眸子有光在流动,“但,不是现在,你我这般的,打斗起来定然动静不小,这里可是京城,高手如云,朝廷的高手也不会放任咱们打斗的。如此~岂能尽兴?” “接着说,那——你想怎样?” 狡诈从眸中一闪而逝,秦牧玄眼神转而诚恳,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住下,明日后日我有要事要办,实在抽不出时间。大后日,本将要去通辽军营一趟。到时咱们一起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再战上一场,如何?” “好~就这么定,你要是输了,就把这块污秽给我擦干净,你亲自擦,如何?” 徐长卿看着秦牧玄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眼里充斥着愤怒的火焰。 “那你要是输了呢?” “不可能。” 徐长卿脱口而出,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倘若输了,答应我一件事如何?放心,我不像陈太守,不会让你去干刺杀朝廷命官这种事儿。” “行,我答应你,只要不是给我师门蒙羞的事就行。” “没问题。一言为定,我相信江湖闻名的刀尊是不会食言的。” “那是当然。希望你也不会。” 萧羽墨坐在一旁,吃着为自己点的酥脆软糯的糖糕,眸子在二人间来回转着,凭直觉心中却暗自为徐长卿惋惜。 “本将一定言而有信。” 两人对视,火花四射。 “行啦,事情已经说定,你就该干嘛干嘛去,本将还有事要去做,到时候你随本将一起出城便是。” 只听得徐长卿冷哼一声,座位上已没了人影。 “苦戒大师,天色不早了,我送您回去,顺便带您看看明日做法事的宅子,一会儿跟您一起去大相国寺见下妄戒大师,我还要问问大师明日水陆道场的一些事宜。” “自当如此,施主,请。” “大师,请。” 两人并肩走出了开元楼大厅。 第178章 香饽饽 水陆法会是佛教所有法会中最大,最殊盛的法会。全名是【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 前日。 【结界洒净】——薰坛仪式 “先生,听刘伴伴说,今日先生宅中举办水陆法会。” 小赵恒在今日课业结束后,跑到秦牧玄身边问道。 “是的,太子殿下,微臣的宅邸需要办场法事,幸得与大相国寺有些渊源,妄戒大师愿在微臣那儿举办一场水陆法会。” “妄戒大师啊,先生能请得动妄戒大师肯定与佛门渊源颇深。此等盛会,京城好久都未见了,弟子能去看看嘛?” “当然,只要陛下应允,太子殿下当然可以去看。” 秦牧玄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庭院中的阳光温暖和煦了许多。 “太子殿下,今日是薰坛仪式,明日正式开坛,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大驾,记得把为师布置的课业完成哦。” “没问题,我这就去求父皇。” 说完,小家伙便急匆匆地赶往御书房了。 “记得给老夫留个位置,老夫虽为儒门,此等普度众生,祈求国泰民安的法会,岂有不去一观的道理。” 御书房院外,刚刚给赵钦禀奏完的严道行临走时给秦牧玄留下了这番话。 “死老头,傲娇得很啊,想来可以,记得给我准备乔迁礼就行。” 秦牧玄恭敬施礼送别严阁老,心里开始盘算这老家伙能给送多大礼了。 “记得给老夫多留个位置,修远也想去看看。” 工部尚书纪云台拍了拍秦牧玄的臂膀,如是说道。 “晚辈自当恭迎纪大人大驾。” 秦牧玄又送走了一个提前订票的。 单是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六七个朝中重臣透露出要去参观水陆法会的意思了。 秦牧玄一一应允。 “发啦,这下老子能回回血了,这些好歹都是朝中重臣,人情世故练达,岂会空手来参会。” 秦牧玄发着金光就去御书房找皇帝陛下了。 一进御书房大院,只见赵钦正在花园大树下打着太极拳呢。 秦牧玄走近了,也没去打搅赵钦,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 “陛下,今日气色颇为不错,精气神比之前几日不可同日而语啊。” 见赵钦一套太极拳打完,秦牧玄适时的送上了一记马屁。 “是啊,秦卿的太极拳朕打了几遍,感觉身体爽利了许多,处理政事也不似往日那般疲惫了。” 赵钦的确也是感觉到这太极拳的好处了,那日秦牧玄走后,一人便自屋顶上落到了赵钦身边,此人正是那日秦牧玄给太子表演戏鸟时发现的大内高手,赵钦问那人觉得这太极拳如何时,那人只说了四个字“奥妙无穷。” “秦卿,朕已经把卿变法的一些条陈和几位阁臣商量了下。哎哎~~你别这么看朕啊!朕真没说是你出的主意,朕只是说有些想法想与诸位臣公商议而已。” 秦牧玄还是一脸要信你就又鬼了的表情。 “呵呵~~秦卿,你的税法,几位阁臣还是基本赞同的,他们就是觉得收的有些重了而已。” “陛下,他们不是怕收税过重,而是怕商人的地位会因此太高,坏了儒家的伦理纲常。” ....... “有道理。” 赵钦想了想秦牧玄的话,哎~~别说,还真有道理,商人纳税多了,成为了朝廷的主要税负来源,那么商人还会甘心现有的社会地位吗,还会甘心被人看不起吗?当然不会了。国家为了稳定这些税赋大户,是不是就要抬高商人的地位了。当然会了。 “商人重利,只有小家而无大国。所以阁臣们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这中间的度就要又诸位臣公与陛下商议了,既要给商人一定地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国家纳税,又要防止他们利用手中财富控制国家大计。陛下,还需谨慎,万不可操之过急。” “嗯~~秦卿所言有理啊。朕要和几位重臣在商量一下。” “哎~~对了,听说秦卿家的法会今天就要开始了,对吧。” \"是的,陛下。今日申时先是结界洒净,明日正式开始。所以,今日臣想早些回去,主持下法会事务,明日开法会,微臣斗胆再请假一日,请陛下应允。” “嗯~~妄戒大师主持的水陆法会甚是难得,朕准你假了。不过你一个为人师的太子的学业不可放松哦。” “谢,陛下。陛下放心,太子天资聪颖,学业进度已大大超过了微臣的预期,微臣自不会放松太子学业的。” “嗯~~恒儿已给朕说过了,秦师术数一道惊为天人,就连黄夫子现在也拜你为师了。朕相信秦卿定能教好皇儿的。好啦,今日无事,你就回去吧。” 秦牧玄喜出望外,这就提前下班啦,好啊,回去后为这几日的事好好筹划一番。 哼着小曲,一路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开元楼。 “秦哥哥~~” 一上二楼走廊,就见到丛迩君怯生生的在房门前等着自己。 “小钱说秦哥哥今日早归,迩君在这儿等着哥哥呢。” “迩君,有啥事吗。” “秦哥哥,今早就有好几个帖子送到了妾身手里,都是邀约秦哥儿过府一叙的。” 说着,丛迩君就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小沓浮着淡香的各色名帖。 秦牧玄接过名帖,随后打开房门。 “秦哥哥,能否也让迩君看看,都是谁家的帖子?” “好啊,迩君,进来咱一个个看。” 于是两人在房中圆桌旁各自落座。 “秦哥哥~~快拆开看看。”一双澄澈的明眸凑近了,忽闪着...... “这丫头有意思哈,居然对这些感兴趣。” 秦牧玄宠溺地抚摸了下丛迩君的小脑袋,接着开始拆名帖了。 “严阁老家的.....让我过府一叙,和严安霖讨论诗文.......好吧!” “这是礼部王格老的......和王谦探讨文章......好吧!理由都不带换的。” “工部纪尚书的.....探讨机关建造之术.....纪明正他懂个屁的机关建造之术。” “兵部是大人....” “吏部催阁老!!” “刑部......” “镇北侯府.....司徒世子!!!” 好吧,六部,四阁老都全啦,这让我如何是好。 “冀王.....赵冲!!!栖凤楼一叙,靠,真乃豪杰啊,真会找地方。”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 丛迩君此刻抱着几张名帖显得异常兴奋。 “秦哥哥~~你太厉害了,这朝中重臣都邀请哥哥了呢。哥哥将来仕途不可限量啊。” 秦牧玄轻点迩君的鼻尖,说:“当然了,哥哥将来一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股肱重臣。迩君就是重臣夫人喽。” 重臣夫人——迩君白皙的皮肤下透出淡淡的红粉,她用指腹轻抚名帖若有所思,似乎对这称呼很是满意。 “等搬到新宅子,迩君也要学着做这一家主母。到时候家中宾客如云咱迩君可有的忙喽。” 丛迩君满眼小星星,激动地望着天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小钱,小钱” “在,大人,有何吩咐?” “拿上我的名帖,去这几家回帖,贴上写好本将待忙完公事后自当去各位长辈家拜访。还有,约严公子,王公子,纪公子晚上去一趟栖凤楼。” “......好的,大人。” 小钱拿着几张名帖如见鬼了一般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旁侧的目光有些异样,秦牧玄赶紧拿出那张粉色的名帖,解释道:“呃~~~你别误会迩君,只是谈公事......看看......是冀王邀请的。” 第179章 世间有缘法 车轮滚滚,马蹄得得,马车缓缓行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这条兴安街变化不大,却没那时的店铺多了。” 秦母看着车窗外缓缓流过的街景与记忆中的相互重叠交织在一起,心中不禁感慨。 记得那时,自己如囡囡这般大,经常跟着母亲一同来这条街上买胭脂水粉。那家店记得应该就在前面......叫什么?时隔太久,想不起来了,却还记得这条街道的味道。瞧瞧,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看啊!就是那家店。沐香斋。” 秦母抓着丛迩君的小手指着窗外刚经过的店铺说道。 “它还在啊,那时母亲应该和我如今差不多年纪吧,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母亲大人一面。” “秦姨,别难过,如今秦哥哥官运亨通,想找到沈家现在迁至哪里应该不是难事,相信祖母老人家长命百岁,到时咱们就能开心地聚在一起了。” 丛迩君一边拿出帕子给秦母擦拭眼泪,一边轻声安慰秦母。 “嗯~~到时抱着重孙子一起去,老奶奶真的会高兴坏的。”秦母抓着丛迩君的小手说道,“等玄儿把宅子摆弄好喽,咱就赶紧地定个好日子,也该改口唤‘娘’了。” 听到此处,羞涩犹如晨雾般笼上脸庞,丛迩君眸中闪烁,撒娇道:“我本来就是你闺女,是你的囡囡啊。” 秦母为迩君挽了鬓边碎发,疼惜地说:“傻丫头,怎能一样呢?到时让玄儿风风光光地把咱囡囡娶过门,我就等着抱大孙子了。” 当时的那种状况自己未能如愿成为风光的新娘,如今既然有这条件就不能委屈了囡囡,定是要给囡囡办一场体面的大婚。 “到时候小少爷也定要我这个大丫头来抱啊。” 小秋也凑近丛迩君,打趣地说道。 “行,就让你个小机灵鬼来抱。” 秦母答应道,小秋调皮吐了吐舌头。 “我要没记错的话,前面向东转就应该是漂染坊了。” 眼见窗外经过了一座热闹的茶楼,秦母感觉这里愈发熟悉了。 果然,马车开始转弯了。 秦牧玄驱马靠近车窗高声说:“娘,再往前走两条街就到了。” “老爷,这附近还真热闹。以后都能陪着小姐出来逛着玩呢。” 小秋的小脑袋伸到窗外,抬头对秦牧玄说道。 “是了,你家老爷的眼光不错吧。” 马车缓缓行驶着。 近乡情怯,二十年岁月,只能在梦中来过无数回的熟悉景象,如今却真切地收入眼帘。 怎能不感怀,怎能不触动心弦?秦母抓着丛迩君的手微微潮湿了起来,迩君轻轻拍着秦母的紧握的手背。 马车又转过了一个小巷,缓缓地停了下来。 “娘,咱们到家了。下来看看,儿子选的宅子气派不?” 秦牧玄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来扶母亲下车。 当秦母从马车里走出,看向一旁的大宅时,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娘,你这是怎么了!” “玄儿,是这大宅吗?” “娘,没错,正是这里。” 秦母快步走到了院门处,手轻轻地抚摸着大门两侧的门柱,抬头看去,门匾上崭新的“秦府”二字在恍惚间与“沈府”重叠,一时间,秦母仿佛又回到了庭廊跑跳着穿过院门。 “纤依,别跑远了,就在门口玩啊,管家,跟着小姐.......哎..夫人。” “娘,今天在城外红桥见到一个公子,好高大可威武了.......” “娘,爹,女儿想好了要与嗣业一起生活~~~” 秦母轻轻地抚摸着木门上崭新的油漆。 “我沈家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木门里传出的声音恍如昨日。 爹,娘,女儿回家啦,这许多年,二老身在何处?又过得如何呢?女儿想再见你们,尽尽孝道啊。 “娘~~”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秦母转身看去,似乎见到了秦哥儿回家了,不禁又是泪眼婆娑。 “娘~~孩儿买的宅子该不会就是.......不会这般巧吧。” 秦牧玄感觉这个世界好奇妙,缘分更如同奇迹一般。 “是的,玄儿,这里就是承载了为娘十八年回忆的沈府,我自幼生活的地方。读书,弹琴,织布,春看桃花冬看雪,无忧无虑的十八年啊。而如今我儿又将它买了回来,没想到此生还能再搬回老宅......” 秦母说到此处已是泪眼滂沱,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姨,秦姨~”迩君心中急切,嘴里唤着竟也红了眼眶,“此乃喜事啊,咱们往后住在一起,每走到一处,秦姨便给我们讲讲此处的故事。秦姨,你看这多好啊。” “是啊,老夫人,小秋也想听。” 秦母颔首拭泪,含笑道:“人一老便见物思人,泪也就多了。是喜事,是缘分天注定的喜事。” “娘~既然孩儿能在这偌大京城里买到了沈家的老宅,这一切便是上天注定。娘也是相信佛门缘分的,那么等咱们搬回宅子后,孩儿就在后院建一间佛堂感谢佛祖让娘重新回家。好不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中气十足的佛号声传来。 “施主,佛说:世间事皆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只见一个老和尚手捏法珠向着门口几人行了个佛礼,身后还跟着七个身穿袈裟的和尚。 “妄戒大师,您来了。” 秦牧玄,秦母,丛迩君几人也都一起向这位高僧行礼。 “施主久等了,现已申时中,正式开始结界洒净仪式。” “大师,请——” 秦牧玄上前,推开了了秦府大门,大门缓缓打开,院内一片幽静恬然。 妄戒大师拨弄佛珠,口中诵念经文,率先走进了秦府院内。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妄戒大师每走几步便念一句,而后从身后和尚端着的净坛里沾一点净水洒出,六名手持莲花幡的和尚亦步亦趋地跟在其后。丛迩君扶着秦母,秦牧玄揽着丛迩君的肩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大众三业清净无染。 功德回向国泰民安。 风雨顺时。 妄戒大师走在最前面,一边念叨着一边洒着净水。 “还别说,这老和尚还真像那么回事,够专业,布置场地都搞的这么郑重,看来老子的银子没白花。” 秦牧玄看着队伍前那个宝相庄严,步步莲花,犹如佛陀行走在世间一般的高僧,不禁赞叹物有所值。 “阿弥陀佛,施主,要保持清静心,只有静心才能使坛场清净庄严,以待法会时恭请诸佛﹑菩萨等圣众光临坛场。” 走在最前面的妄戒大师高声提醒秦牧玄,别瞎鸡儿胡思乱想,小心佛祖怪罪你。 “我靠~~这老家伙有心灵感应不成,这都能感应的出来。” 秦牧玄一下老实了。 “佛祖勿怪,佛祖勿怪。弟子诚信邀请,请到时一定要来哦。” 他在心里不断地念叨着。 三刻钟的时辰就跟着妄戒大师把宅子转了一遍,净水也洒了一路。整个秦府此次翻修的有模有样,已不似昔日的破败景象。 “施主,你们可以先出去了,贫僧要开始布置外坛结界了。” “那就辛苦大师了。” “阿弥陀佛。” 秦牧玄几人回礼,便退出了秦府,转了这一圈,秦母又是眼含浊泪,似是陷入了回忆。 几人出了府门,但见门前已是人头攒动,不知何时围满了人。每个人都虔诚地合掌念诵着。 原来大相国寺高僧妄戒大师来到这处出名的凶宅做法事的消息已传遍街头巷尾,结果这附近的善男信女听闻后都聚拢而来,希望有幸聆听佛法,洗刷罪业。 “娘~~咱先回去吧,您好好休息,这水陆法会要持续七日呢,您别累坏了身子。咱明日发符悬幡的时候再来。” 秦母点点头,丛迩君便扶着秦母回马车上去了。 归程匆匆,一路无话,大街之上熙攘依旧。 第180章 再临栖凤楼 秦牧玄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嚼着干果,瞥向窗外人来人往,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夕阳下拉风的大彩车在街道中央行驶着,引来了一路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元峥兄啊,今日怎么有空邀约我等去栖凤楼了啊?” 严安霖有些好奇,听父亲说这秦牧玄整日入宫,要忙活到皇宫落锁才出来的,今儿怎么有瑕请几人出来玩? “是啊,元峥兄不会是想那凝月姑娘了吧。” 王谦这个老色批,对那日未能一见的花魁依旧心心念念。 “自打那日元峥兄大出风头后,至今也没人能打动那凝月姑娘,使她一露真容啊。元峥兄,你是不知道,吴白公子每日都去栖凤楼,连做了数首诗词,都未打动凝月姑娘,可那小子仍不死心,依旧每日必去,今日咱秦大才子又要出山,那小子铁定没戏了。” 秦牧玄那日的一首凤求凰,至今已成为京城文坛的一段佳话,顾大家更因此曲名噪京城,连皇宫大内都特别邀请她去教授琴艺。 “哎~~对了,元峥兄,明日你家举办水陆法会,可想着给我们几个兄弟留个位置。” 纪明正想起了明日的水陆法会,现在这个法会也在京城权贵圈里出名了。细想想看上次妄戒大师举办法会还是......十年前的事情,这十年间,妄戒大师再未出山做过任何法事,记得上次是为着那战死在北方的将士超度亡魂的法事。 今次破天荒为了一个四品将军家宅驱邪却肯出山举办法会,实在奇哉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权贵圈都为此事沸腾了。人人都为能一睹法会盛况而找尽门路,挤破头也想能进入法会一观,一时间洛阳纸贵一票难求。 “那还用说,几位兄弟明日尽管来就是,礼物啥的千万就别带了,咱们是兄弟,那样显得外气不是?” 一谈到能收礼的事,原本精神不济的秦牧玄来了精神。 秦牧玄在外面瞎开空头支票,他没问清楚,这水陆法会可是有人数限制的,明日看他如何收场。 不过,秦魔王那脸皮厚如城墙,相信他也不在乎,临时加坐,站票啥的他信手拈来。 车厢里几人一时只能尬笑以对。 “几位兄台,今日只管消费,都算我帐上。” 秦牧玄豪气地对着几人说道。“切~~”一旁萧羽墨冷哼一声。 “那就多谢元峥兄了。” “元峥兄大气。” “对了,元峥兄可定了座位,自打这栖凤楼名声大噪后,座位那是愈发难定到了。” 王谦前几日也曾让他老爹给找门路在栖凤楼定个坐,被他老爹一阵数落,说你小子看我这张老脸值几个坐,拿去定就是了。弄得王谦在一众纨绔之中好没面子。 “仁玉兄,放心,今日我早就定好了坐,尔等只需尽情玩乐便是。” “好!元峥兄都安排如此妥当,我等还有啥好说的,尽管造就是!” “对极,可劲儿造,别给我节省啊!” 秦牧玄暗暗为冀王默哀。 谁让你丫的找这么个地方见面的,自家产业,王爷不心疼...... 彩车一路急驰,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栖凤楼,彩车停稳后,几人鱼贯下车。 “我草,这车好眼熟。” 彩车旁,停着一辆硕大豪华的“房车”。看样式与那日陆白脸乘坐的车差不多,个头好像大了一圈,而且细节更加精致,花纹更加繁复,很多位置都是鎏金的,单论华贵比陆白脸那辆强出几个档次。与之相比,严安霖的彩车就像是马戏团卖艺的花车一般。 “云泥之别”此刻秦牧玄深刻理解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这是谁的车啊,如此华贵,不怕逾制吗?御史们都是瞎的吗?” 秦牧玄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向身边几人询问。 “元峥兄,御史瞎不瞎我不知道,但见到这辆车,他们就真的会装瞎。” “哦?此话怎讲,这不会是皇家的车吧!皇家人敢来这种地方?” “别人不敢,冀王敢啊。” “我草~~你说这是冀王的马车。乖乖~~牛逼啊!不过,咋就有些像陆白脸那辆呢?” 秦牧玄忍不住抚摸了一把马车鎏金的车门。 “陆白脸那辆本就是为了制造这辆车而试制的一辆,冀王最宠爱的妃子就是陆白脸的小姨,一阵儿枕边风过后,那辆试制品自然便赏给了陆家。这就是那陆白脸整日驾豪车还没御史弹劾的原因。” 严安霖这几个京城纨绔都是知道这个内幕的。 “原来如此,我说咋如此相似呢,原来是个简配版。” 几人聊着并肩走过木桥,来到了栖凤楼大门之前。 一个小厮站在门前恭敬一礼,问道:“几位公子,可有定位置啊?” 众人皆是望向秦牧玄,秦牧玄傲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帖递给了小厮。 小厮接过名帖,展开一看,连忙堆着笑做出了个“里面请”的姿势。 “小人这就去通报我家主人。” “上宾四位,伺候周到了。” 那小厮对着门内侍从大声喊道,立刻就有两名清秀的女侍上来,恭敬地引着几人进入栖凤楼。 “元峥兄,行啊,以前我们哥几个来也未有过这般待遇,元峥兄面子够大的。” “那是~~走,哥几个,今日不醉不归啊。” 几人揽着那两名女侍进入了栖凤楼。 “主人,秦将军来了,还带着严家公子,王家公子和纪家公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玉面公子。” 一间豪华的房间内,刚刚那名小厮双手把名帖呈给一个横躺在罗汉床上的高大身影。 “哦~~他还真来了,好啊,本王倒是要去会会他。上次本王不在楼里,错过了一睹秦大才子风采的机会,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再提一首流传千古的好诗来~~~嗯,去,让凝月姑娘准备一下。” “是。” 那人得令退下了。 “渠山先生,你去把咱们的秦大才子请到这儿来吧。本王想单独和他谈谈。” 冀王推开了如蛇一般缠在他身上的两名美女,对着一旁侍立的一名清癯中年人吩咐道。 “遵命,王爷。” 那人应是,背着手大摇大摆的便走出了房间。 与此相隔不远的一个房间里,霞云对着纱帐里的人影说道。 “姐姐,那秦牧玄又来了,咱们今日要不要动手。内阁的四大尊者正好都在这里。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小霞啊,稍安勿躁,姐姐已与你说过数次,那秦牧玄不是好相与的。何况今次还是那冀王邀约他来的,一旦失手的话也会牵连冀王,这冀王对陛下的后续计划至关重要,咱们不能乱来,静观其变吧。” “姐姐,但是......” “凝月姑娘,主家让您准备一下,今晚有重要客人来。” 房间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好的~~我姐姐在准备了。” 霞云对着门外回复了一声。 “哼~~这冀王还真当姐姐是花魁啦,狗一样的东西,他也配。” 听到那小厮走远了,霞云冲着门骂了一声。 “还有那该死的秦牧玄,姐姐现在还护着他,明明能一举拿下的,陛下也是说了,不惜代价杀掉他的,咱们杀了他就分散逃跑,那皇城高手就算有武帝也一时难以追上的。哼~~姐姐真是鬼迷了心窍。” 霞云气哼哼地走出了房间,往平台走去。 “我们被盯上了!” 萧羽墨小声提醒秦牧玄。 “感觉到了,你放心吃你的,随机应变就是。” 萧羽墨一声不吭地又去倒酒喝了。 秦牧玄抬头,与那一双满含怒意的眼睛遥遥相望。 第181章 试探 “这是不掩饰了吗?我是倔了她家祖坟还是睡完不给钱了,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三楼围栏处,站着一个蒙面女子,距离太远又是仰视,连身形也看不太真切,但一双眼眸里射出的滔天怒火,秦牧玄还是能感受到的。 要多加留神这女人,秦牧玄从那灼热的目光里感受到了莫名其妙但深入骨髓的恨意,是恨他不死的那种恨意。 秦牧玄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既然被这种偏执狂般的疯子盯上了,那就分个生死吧。 一个清癯的中年文士迈着四方步走到了大厅中央贵宾席旁,臭屁地一展折扇,扇面上写着两个大字“清正”。 那人微眯着眼睛,对着秦牧玄拱了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是秦牧玄秦公子吗?” “不是。”秦牧玄回答地干脆利索,心道,“真能装,也不怕被雷劈死,你丫的都清正了,还来青楼作甚。” 秦牧玄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场面一时尴尬到极点。 “这位老兄台,他叫徐长卿,凤求凰的作者,你不知道吗?” 显然王谦也不喜欢这人的做派,人家吴白装,那是有装的本钱,人家帅啊。你看看你有啥,鱼尾纹和眼袋吗? “嘿嘿嘿~~” 其余几人都是相视坏笑。 那清癯中年人一张脸更是白里透红,红里泛青。 “徐.....徐公子,我家王爷久慕公子才华,请您去三楼包厢一叙。” 那中年人调整了下状态,抱拳一礼邀请秦牧玄,态度恭敬了许多。 “王爷?冀王殿下吗?嗯~~那是该去的,毕竟今日是冀王殿下做东嘛,见见是应该的。是不是啊?兄台。” 秦牧玄一合折扇,潇洒地长身而起。 “是~~是,徐公子,这边请。” 中年人错身一旁,做了个请的架势。 “哥几个在这儿玩着,冀王做东不必客气啊。” “好嘞。~谢冀王殿下了。” 几人纷纷感谢冀王。 “伺候好几位公子。” 那中年人吩咐一旁女侍道。 “是——” 萧羽墨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儿,起身要与秦牧玄同去。 中年人见这个玉面公子也要跟过来,冲萧羽墨拱手阻拦道:“这位公子,王爷没有邀请你,你就在这里尽情享乐便是。” “我与羽墨兄形影不离,待会儿他不进去,只是在包间外等候,可好?” 中年人打量了一番萧羽墨,抿了抿嘴,也再没说啥,就在前面引路了。 “果真正如王爷所说一般,这个秦将军看似年轻实则奸猾无比,贪财还好色。不过王爷说过,这样的人才更易拉拢。” 秦牧玄和萧羽墨跟着中年人缓步走上三楼。 一路之上,秦牧玄察觉不下五六道强烈的神识在注视着自己,每一道目光都给他针扎一般的不适感。他逐渐放缓脚步和萧羽墨并行,而萧羽墨始终纤手扶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娘的,大意了,本以为冀王邀请,有惊无险罢了。现在看来有可能是既有惊又有险。这些目光个个不善,其中包含着危险的意味。这栖凤楼不简单,一个青楼哪来如此多的高手?” 秦牧玄暗自把冀王的危险等级又调高了一大截儿。 “羽墨兄,你在门口等我,待会儿就出来。” 秦牧玄给萧羽墨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安心,而后便跟随中年人进到包间里。 “下官,拜见冀王,千岁~” 秦牧玄见到坐在房间正中雕花木桌旁正在饮酒的短须男子,上前拱手拜见。 “秦将军,久仰秦将军大名,请坐。” “谢,冀王殿下。” 秦牧玄一点不拘束,一屁股就坐下了。 “冀王殿下,今日邀请下官来此栖凤楼,不知下官一个区区四品将军能为殿下如何效劳?” 秦牧玄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礼,开场白就是单刀直入。 这小子果然.......与众不同。冀王也是愣了一下。 秦牧玄的问话实在直白,一改官场上谦虚谨慎的说话方式。 冀王大笑起来,然后说:“秦将军,效劳谈不上,本王也就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就喜好诗词歌舞,还有这杯中之物。来~~先尝尝这栖凤楼的招牌‘玉凤酿’吧。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凤酿’,是窖藏了足足十年的臻品,更加得醇厚香浓。” 冀王亲自为秦牧玄斟上了一杯壶中之酒,缓缓地推到秦牧玄的面前。 “谢,冀王殿下,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秦牧玄端起酒杯,一仰脖,一杯酒液直接灌进了肚。 “秦将军,如何啊?” “香!!.......” 这小子还算上路。冀王面露笑意。 “其他的......也不过如此。” 冀王端杯的手顿住了,“秦将军,此话怎讲啊?将军莫非还饮过更好的酒。” “当然,冀王殿下,这‘玉凤酿’虽香醇,但太过绵柔,不对我军中之人的味口,不瞒殿下,我家祖传一配方,所酿之酒比之‘玉凤酿’烈上百倍,饮过之后,如火线入喉,直达脾胃,暖及全身四肢百骸。这‘玉凤酿’与之相比寡淡如水,仅止渴尔。” “哦?还有这等佳酿,本王确是闻所未闻。” 冀王端详杯中之酒,听闻秦牧玄的描述,也不知真假,但似乎...好像....这酒确实是有些寡淡了。 “不瞒殿下,下官正寻思着在这繁华永安做此酒的生意,奈何囊中羞涩,正欲找可靠之人共事,相信此酒一出,定然名扬天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可感兴趣否?” “哦~~秦将军说来听听。” 秦牧玄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今天来栖凤楼,主要是为了后日计划,其次便是想会会这冀王,自打皇帝上次差点儿龙御归天后,秦牧玄有种预感,这皇帝赵钦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可能要对这些强势宗室下手,为给他的儿子铺平道路。 于是,秦牧玄甩开了舌头一阵胡吹,给冀王普及后世高度蒸馏酒的各种好处,都快吹成了天上神仙喝的仙酒了。冀王也是听得喉间滚动一愣一愣的,不时地舔舔嘴唇,愈发感觉‘玉凤酿’就是白开水,寡淡的很啊。 一旁侍立的那个中年人几次想打断二人谈酒的话头,但见两人谈兴正浓,也是一直欲言又止。 王爷呐,要谈的正经事儿,这老半天的,您可还一句都未提及啊。这秦将军咋就那么能扯呢。中年人急得手心冒汗,却也无可奈何。 足足两刻钟后,只听包间外扬声道:“下面有请栖凤楼的五彩金凰,‘凝月仙子’与各位才子老爷见面。” 秦牧玄的生意经也刚好讲完。 “王爷您素好美酒,下官亦有绝世美酒,你我一拍即合,咱们就此说定,可好?” “好~~秦将军,咱们就此说定了,日后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寡淡~~” “不过尔尔~~” 两人又是相视开怀大笑。 到后来,那中年人也不急着提醒冀王了,他似乎也是听明白了,这两人好像在打哑谜,话里藏话啊。 “秦将军,这凝月仙子乃我栖凤楼真正的镇店之宝,上次一别,凝月现在对秦将军大才可谓念念不忘,本王也不耽误此良辰美景了。秦将军速速下楼去赴美人之约吧。” “渠山,代本王送送秦将军。” “王爷,不必客气,下官朋友还在门外等候,就不劳烦相送了,下官告辞。” “那好,生意之事日后本王自会遣家人与秦将军商议,那就不送了。” 秦牧玄对着冀王恭敬一礼,慢慢退出了包间。 秦牧玄走后,冀王慢慢坐下,给自己斟满一杯,想了想,又尽数倒在了地上。 “王爷,这.......” 渠山见状,忙上前询问。 “寡淡....饮之无味,弃之可惜,却又思之念之......有趣,这秦牧玄真是个妙人啊。” “可,王爷,他啥实质的话也没说啊。” “渠山,你自诩文人,连这都看不出来吗?他啥都说啦。” “小人愚钝,请王爷赐教。” “你啊你....” 冀王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渠山。 “这秦牧玄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要的我有,想合作,谈价钱。明白了吗?” 渠山一脸懵逼,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这两人方才一直说的是外语吧。 “这秦牧玄不简单啊,哪里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智,若给他插上个尾巴就是只老狐狸。渠山,文的你或许不行,武的你觉得咋样?” “小的....没把握,看不透。” “哦~~他难不成还是个高手。” 这下冀王真有些惊讶了,军中武将有勇力不稀奇,有些武功也不算啥,但能令身边的这个第一高手也看不透就着实厉害了,看来有必要和这小子谈谈价钱了。 “王爷,与他一起上来的,等在门口的那位,大概就是秦牧玄的贴身护卫了。” “嗯~~看出来了。” 冀王丢了颗干果到嘴里,想喝酒,却又感觉乏味得很,这该死的秦牧玄,坏了本王的胃口。 “那是个女人,而且最少是个武尊。” “咳咳咳~~” “王爷~~” 渠山慌忙给冀王拍背顺气。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也未做掩饰,小的应该感觉没错,不低于武尊的存在。但硬是看不透秦牧玄,只是小的愈用心地感觉就愈觉得浑身发寒。” 这就对了。渠山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秦牧玄安排好演给他看的。 “啪嗒” 冀王手里的干果掉在了地上,滚得老远。 第182章 身不由己 “这冀王好算计啊,只要我今晚进了他的包间,回头消息一传开的话......”秦牧玄鼻中轻哼,狠道,“老子也不是泥捏的,想逼我站队,你也得能出的起价儿。” 秦牧玄与萧羽墨回到座位上,此刻他心情不错,给自己斟满一杯“玉凤酿”,一仰头,闭眸含在口中细品,而后咽下。 “这酒还是蛮不错的,不过冀王爷......想必此刻你的胃口不会好到哪去,膈应了吧!!” 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阖目享受,心中不禁美滋滋的。 萧羽墨默默地把座位拉到离秦牧玄远一些的地方,伸展着长腿。 一抹阴险沉在眼底,“膈应的话,就赶紧给哥送银钱来,哥给你酿好酒开胃。” “今晚的题目出来了。” 此时台上女侍接过纱幔里递出的纸条,展开后朗声道: “今夜当空明月甚好,以月为题,诗词歌赋不限。” 台下立时沉吟声倍起。 但凡有些才学都在摇头晃脑,寻词摘句,表情或是痛苦,或是愉悦,或是呆愣,不一而足。 自古文人墨客都喜月下饮酒赋诗,但凡是个文人就喜欢这个调调,所以流传至今的赏月诗词不胜枚举,但也正因如此,多而不精,能写好的已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了。 一众才子都在苦思冥想,暂时还没有佳作问世,有个才子甚至直接跑到窗边,来个举头望明月来找灵感。 一个体态臃肿的才子站了起来,高声说:“我有了。” “妈的,看你肚子也知道有了,嚎那么大声干嘛!” 秦牧玄正自斟自饮,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这位公子,是想到了诗词还是歌赋啊?” 台上女侍望向台下那公子,神情有些失望,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古今无异。 “诗。” “好~那请公子吟诵大作。” “咳咳~~” 那个胖公子清了清嗓子,双眼微闭,开始进入了陶醉模式。 “魄依钩样小, 扇逐汉机团。 细影将圆质, 人间几处看。” 胖公子一句句深情地吟出了这首诗来。 秦牧玄眼前一亮,人还真不可貌相啊,这位公子相貌虽是差强人意,但诗却作得好。 台下也一时安静了,每个人都在体会着这首诗的意境。 少顷,有几个人默默地把自己写的作品收了起来,有的则连灌几口酒,满脸的颓丧。 “公子大才,真是好诗,寥寥几句就刻画出月亮的由亏至满的光影变化,进而由景入情写尽了人世间离多聚少的悲苦,却是难得的好诗。” 半晌后,纱幔里传出勾人摄魄的甜美声音。 “公子可留下姓名。” 女侍向着那胖才子甜甜一笑,胖才子瞬间听见自己魂魄直击天灵盖的声响。 他怔了怔,慌忙拱手道出姓名籍贯,“小生,定州,屈才。” “噗~~” 你小子如此貌确实是屈才了。秦牧玄当场笑喷。 秦牧玄,你还真沉得住气,这诗可着实不错。你若是没有佳作的话,这位胖公子就要来挑帘了。你果真舍得?一道幽怨的目光透过纱幕看向了在那儿自斟自饮的秦牧玄。 眼见秦牧玄仍然在没心没肺地饮酒,还有一旁的那个百无聊赖似是睡了的武尊,花魁只得一声叹息。 台上女侍似乎听到了来自纱幔中的轻微叹息,猜测花魁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胖才子不甚满意,有意出言相激,希望其余的才子能拿出更好的作品来。 “还有哪位公子有佳作问世啊!若是没有的话,这位屈~~才公子就要上台一睹凝月仙子芳容啦。” 台下顿时鼎沸起来,几个才子在交头接耳探讨作品,有的才子面色凝重,不甘心地努力想着......总之是不能让这个胖子如愿。 而那位屈才公子则趾高气昂的扇着竹扇,品着美酒。 冀王坐在三层露台雅座之上,用折扇勾过餐盘,吃了颗蜜饯,问道:“渠山啊,这诗词不错,就无人能出更好的诗篇了?” “王爷,今日那吴白公子,还有秦将军还未出手呐。” “嗯~~有好戏看喽,拭目以待吧。” “这个混小子,”冀王将盘碟推到一旁,目光投向了台下中央的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嘴角抽搐了下,这暴脾气就上来了,他怒道:“坏了本王胃口,自己倒是喝的起劲啊。” “纸笔伺候。” 台下一人突然站了起来。 台上女侍眼前一亮,连忙吩咐给那人拿纸笔。 “我靠~~我说这吴白来了吧,一直坐在角落没看到呀。” 严安霖看向那人,折扇猛地一合,面露焦急之色。 “元峥兄啊,别喝啦,你的花魁都快让人抢了,你秦大才子不表示表示。” “寿安兄啊,你说笑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哪能和花魁不清不楚呢。” 秦牧玄依旧淡定自若地啜了一口。 “这~~” 严安霖一时竟无言以对。 吴白接过了纸笔,开始在桌上潇洒地写了起来。 不多时,便已写就一篇诗句。 吴白微微晃着脑袋,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作品,而后回眸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中间最显眼处的那个高大身影,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徐公子,前次您的一曲凤求凰,在下甚是钦佩,每每闻之,如同仙乐在耳,因此在下多日盘桓于此,一直恭候大驾。没了您,在下也只觉枯燥乏味得很,今日能得见公子,甚是欣喜,还望公子再出一传世大作,供天下文士赏之,叹之。” 话到此处,吴白公子恭敬地向着秦牧玄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极为恭敬,像是在拜见自己的恩师一般。 “那就是徐长卿吗?” “靠~~生得亦狂亦侠亦温文,还叫人活不!” “凤求凰就是他写的啊。” ...... 台下悄悄议论声此起彼伏。 “徐公子,奴家等待公子多日了,一直期盼公子到来,在出一篇传世大作。有屈才公子的珠玉在前,徐公子可不要让奴家失望哦。” 纱幕里传出了花魁温柔似水的声音。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激将法,赤裸裸的偏袒,啥的珠玉在前,就好比说你是不是个男人,你老婆要让人抢了,你还不吱个声。 屈才公子那张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 坐在一旁弹奏bgm的顾大家适时地弹奏起了那首“凤求凰”,琴音悠扬而出,纤腹轻按出那琴弦沉厚的颤音仿佛是低语的情话。 “靠~~都逼老子是吧。” 秦牧玄沐浴在全场期盼的目光中,还有自己的几个好基友不断地撺掇。 都闪开,老子要装逼了!秦牧玄潇洒起身,手执一杯酒,对向吴白公子,微微点头致意,而后一饮而尽。 “拿纸笔来。” 侍者赶紧给秦牧玄准备好了纸笔。 秦牧玄拿起笔,接过萧羽墨又给斟满的酒,仰头抽干,挥笔而起,动作飘逸潇洒,看的台上台下一众女子都是眼冒红心。 “看到没,渠山,这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楼上冀王笑着跟一旁的中年人说道。 “在下,不才,先以拙作做铺垫,恭迎徐公子大作。” 吴白一展写好的诗句,开始吟诵了起来。 “中庭地白树栖鸦, 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 不知秋思落谁家?” 吟诵完,吴白也是举杯向秦牧玄点头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台下又再次恢复了寂静,落针可闻处还有秦牧玄挥袖豪放书写的声音。 第183章 明月几时有 “吴白公子,好文采,能把月光比作霜雪,身处这种月色之下的庭院中,还真是触景生情呢,幽静寂寥,使这相思之意愈加浓郁,比之屈才公子那首无论是从意境还是寓意层面都更胜一筹。” 纱帐里再次传出了花魁婉转之音。 然而台下只传出了寥寥地议论声。 大家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致,目光齐齐地投向秦牧玄。此刻他犹如戏精附体,书写动作夸张狂放。 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他浮夸的表演吸引了眼球,包括方才贡献了一首好诗的吴白公子。 你点燃火堆想照亮四周,无奈此时却是白昼。 太耀眼了!这正是此时秦牧玄的写照。 秦牧玄已沉浸在了那首诗篇的绝妙意境里,自是不为所动,全然不顾周围投来的目光,也就是说此刻的他已然羽化成仙了。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身边几人众目睽睽下却是如坐针毡,猛咽唾液。万一这元峥兄要是写的不如前面两篇诗文的话.......名声扫地啊。 王谦首先坐不住了,缓慢地凑到了秦牧玄身侧,瞥了瞥秦牧玄笔走龙蛇落于纸面的大作,而后又瞅了瞅亢奋无比的秦牧玄,一脸疑惑地坐回了位置。 其他几位公子也都围过来研究。 “这是啥?元峥兄写的是啥?” “不知道啊,跟鬼画符一般。”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几人在秦牧玄身后小声议论着。 别的才子也想过来看看,无奈,那样是不礼貌的,徐公子的好友自是没问题。众人只得伸长了脖子看着有些癫狂的徐公子在纸上笔墨飞舞,等待着绝世佳作的降临。 吴白走到秦牧玄近前,恭敬地抱拳一礼,问向秦牧玄,“徐公子,在下实在按捺不住,想一观兄台大作,兄台可否应允?” 片刻后,沉思中的秦牧玄收笔,看向一旁等待的吴白,用笔尖指了指吴白,颔首含笑道:“无妨,就你一个,人多碍事。” 吴白欣喜,躬身一拜,凑上前去观看秦牧玄继续书写。 “这是....曲谱!” 吴白自不是那几个文采粗浅的纨绔可比,他一眼就认出秦牧玄此刻所写的是曲谱。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微微晃着脑袋,手中转着折扇,低声哼唱...... 此时秦牧玄所写曲谱已经完成,开始在另一张纸上写起了词句。 “明月几时有........” 吴白在一旁看得仔细。 “好字.......” 吴白折扇一合,击掌赞叹。 吴白不再作声,他眼眸半阖,眸子随着诗句在纸张上滑动,不久似是酒后微醺,一丝潮红渐渐爬上吴白的面颊。 秦牧玄把笔“啪~~”地扔到了一边,拿起那两张纸仔细地翻阅起来。 “徐公子乃旷世大才,才情惊艳古今,吴某差之千里。”吴白转身面向周围一众才子,说,“诸位今日有幸见此传世佳作问世,定感三生有幸,吴某本该羞愧离去,却是不想错过此等机会。” 话音刚落,只见吴白对着四周拱了拱手,一个人飘然回到了座位上。 秦牧玄又检查了一遍写好的曲谱和诗词,确认无误后,一手捏着纸张一手满握酒杯跨步上了台。 堂内倏忽寂静,台下众人皆将目光落在秦牧玄身上,无数期待的目光盯着走上台的秦牧玄,此刻也没人指责他擅自上台唐突佳人。 秦牧玄走到顾大家身旁,将乐谱交与顾大家,鼓励道:“以顾大家的乐理能力,视奏应该没有问题,今夜你我探讨曲谱而后共演一出“明月几时有”,如何?” “学生不胜荣幸!” 顾大家起身,给秦牧玄施了一礼,双手接过了曲谱。 展开曲谱,顾大家按照曲谱开始调试琴弦,秦牧玄在一旁小声给顾大家指点曲谱中需要注意的地方。 “难道徐公子今日又是谱了一首曲子?” “是了,他好像在教顾大家抚琴啊。” “可不是,徐公子的琴艺也是了得,他弹奏凤求凰之日,我就在现场目睹过徐公子的风采。” 既然吴白公子甘拜下风,那么这徐公子所谱之曲,所作词句该是何等得惊艳。台下众人都在耐心等待。 纱幔之下,花魁注视着秦牧玄认真地在跟顾大家探讨曲谱的侧颜,不禁有些痴了。 “陛下,你说的对,这个人文韬武略样样皆是绝世无双,对咱们景国的确是心腹之患。难道你就从未想过要拉拢此人为我景国所用吗?.......臣愿为陛下一试。” 花魁决定了,今夜一定要把秦牧玄留下,即使是搭上自己.......秦牧玄值得她为之付出这种代价。 不多时,顾大家粲然一笑冲秦牧玄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秦牧玄起身走到大堂后敞开的门边,身临楼外平静的河水,画舫,举头凝望空中那一轮圆月。 秦牧玄仰头喝空手中酒杯,低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此时,顾大家开始轻抚琴弦,弹出了那首“明月几时有”。 琴音轻颤扬起,曲调低沉婉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清白的月光此时洒在那一袭白衣上,秦牧玄单负一手,袍袂飘飘,手中凭空出现一折扇,一展吟诵起了苏轼的那首着名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配合古琴弹出的曲谱,已是惊为天人。 当然秦牧玄为了尽量突显演出效果,还使全身真气鼓动,使得自己衣袍无风自动。 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而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月下独饮一杯酒,衣袍翻飞的绝世公子。 此词一出,今后恐怕在无人能写出更好的咏月诗词了。 曲终人静,台下无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仙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好!今夜吾能闻得此曲此词,此生无憾矣。” 吴白起身向着台上的秦牧玄深深一拜,而后转身走出了栖凤楼。 “这小子又走了,他不会每次都靠这种手段吃的霸王餐吧。” 秦牧玄目送吴白离去,心里不住地吐槽。 “渠山啊,单就才学,这秦牧玄堪称天下第一啊!明日他新宅做法事,你去给他备份大礼。” “是,王爷。” 台下众文人士子都是起身,向着秦牧玄深深地行了一礼。 服了,以后谁不服,就把这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甩他脸上,试问天下之大,还有谁能作得此词? 徐长卿,诗仙之名从此流传天下。 第184章 私会花魁 “还有哪位才子有佳作问世啊?” 台上女侍依旧例行公事一般向所有人询问。 “别问啦。俺们服啦,此词一出敢问天下谁还能再写出更好的?” “凝月仙子归徐公子了,我们服气,凝月仙子也没意见吧。” “徐公子,快陪凝月姑娘去闺房探讨诗词吧。” “诗仙~” “词圣~” “琴仙~” 台下一时间说啥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句质疑或是不服的声音。 顾大家还沉浸在方才演奏的兴奋中,她快步跑到秦牧玄身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弟子礼。 “秦......徐先生,弟子可否今后.......” 顾大家真是有些说不出口,但她还是想试试,这曲子是如此迷人,词也是如此超凡脱俗,她一个爱琴之人怎能不见猎心喜。 “当然可以,顾大家,你我既为师徒,演奏为师的乐曲又有何不可?” “谢,尊师。” “此曲徒儿已然铭记于心,手稿还与尊师。” 顾大家把那张曲谱双手奉与秦牧玄。 “你既拜我为师,为师也不曾给你什么见面礼物,此谱就送与徒儿了。” “拿笔来!” 一名小厮端着笔墨小跑着就来到了秦牧玄身旁。 秦牧玄执笔在那曲谱之尾写到:“赠与爱徒顾欢儿,与煜成二十二年秋八月十三夜栖凤楼,秦牧玄。 ” “谢,尊师赠曲谱。” 顾大家眼含热泪跪地郑重地给秦牧玄磕了个头。 “徐公子,凝月姑娘已在闺房内候着您了。” 见已尘埃落定,花魁在纱帘的遮挡下已是上了三楼闺房。 众才子无不扼腕叹息,这凝月仙子的容貌现下已成为栖凤楼最大的秘密。无数才子夜夜在此比文斗诗,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只有前几日吴白公子凭借一首词让凝月姑娘带着面纱展露于人前。 乖乖~~单就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就看的台下无数才子丢了魂,还有那身段,也是不似凡间女子,今次本以为可以沾这徐大才子的光能见得花魁的绝世芳华,哪知这花魁真的动了情,直接邀请徐公子去闺房一叙了。 “哎~~这徐小子好福气啊。” “今夜恐怕要拔得头筹了。” “别嫉妒了,人家那本事也是你我能比的?” “走吧,走吧。找相好的去吧。” 一众人都各自散了去。 “羽墨兄,跟我去一趟。” 萧羽墨乖乖地跟了过去。 严安霖几人这就看傻啦。说跟就跟上去了?那是上花魁啊,两个人也行吗! 元峥兄玩的也太开了吧!画面太美,几人实在不敢想。 “有意思,看看咱们的圣女大人有没有办法收服这秦牧玄,本王拭目以待。” 冀王也是玩味地摸着短胡茬目睹着这一幕。 “王爷,要不要小的暗中破坏,这秦牧玄不能被她紫月教收服啊。这样王爷想控制他们,为王爷所用就愈加难了。” “嗯~~渠山啊,探查一下。但小心,不要暴露自己,有情况回来报与本王。” “是,王爷。” 冀王挥了挥手,那中年人便消失在原地。 ”紫月教要是收了秦牧玄的确对本王不利,但那圣女毕竟是一介女流,哈~倘若反过来了呢!那便有意思喽。” 冀王拿起酒壶,想了想,嘴角抽动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抓心挠肝啊,不行,得让那小子先酿出一些来供本王品尝,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羽墨,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秦牧玄和萧羽墨跟着侍女来到三楼花魁的闺房门前,秦牧玄依旧让萧羽墨在门口等候。 “小心些,这附近隐藏高手不少。” “这可否理解为......对我的关心?” “谁担心你,你若死了,师尊肯定会怪罪于我。” 秦牧玄笑起来,盯着萧羽墨的双眸,萧羽墨不敢直视,避开秦牧玄的目光。 “不过,近几日每、每晚......还是要感谢你,如今我打坐练功时感觉顺畅了不少,武技也有所提升。” “呵呵呵~~师姐呀,你我何必客气呢,这两日也是委屈你了,就当是师弟补偿你的,看在这份上,有危险时一定要马上来救师弟啊,还有,给你的信号弹记得要往楼外放。” “好的,知道了,唠唠叨叨的同我师尊一般。” 萧羽墨白了秦牧玄一眼。 秦牧玄和煦一笑推门走进了花魁的闺房。 “要不要咱们瞅机会一起上,干掉这小子。凭咱们四个一起出手,即便有那武尊护卫在,目标也逃不掉。” “不行,在这里出手会坏了陛下的大计,姐姐会不高兴的。咱们盯紧他便是了,若他敢对姐姐图谋不轨,那就别怪咱们无情,到时一起出手也不晚。” “哼~~便宜那小子了,有机会一定要干掉他为我那徒弟报仇。” 几个黑影隐在隔壁一间阴暗的房间里,一面听着一个黄铜喇叭里传出的声音,一面小声合计着。 那个黄铜喇叭连接着一条黄铜制成的管子,一直向上延伸直至屋顶,穿过了墙壁,出现在隔壁花魁房间的屋顶之上。 秦牧玄进到花魁闺房,侍女在身后将房门缓慢合上。 秦牧玄扫视四周,房间里挂满了紫色的纱帐,烛光映衬之下显得分外旖旎。正中纱帐交汇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妖娆的人影。 秦牧玄缓步向前,一层层撩开纱幔。 “凝月在此恭迎秦公子大驾。” 花魁身着紫色流云对襟小衣和紫色秀云百褶裙,面带紫色薄纱纱巾,只露出了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 凝月向着秦牧玄施了一个万福。 “来,公子请坐,奴家给公子斟酒。” 秦牧玄随花魁一并坐在了屋中大桌之旁,她给秦牧玄缓缓斟满了一杯酒。 “凝月姑娘,你对秦某印象如何啊?” “奴家对公子自是仰慕得紧,不然怎会邀请公子进入奴家闺房呢?” 花魁含羞带怯地说道,语调酥软入骨。 秦牧玄侧颜盯着那双含情眼,语重心长地说:“凝月姑娘,秦某自从上次见过姑娘一面也是念念不忘,无奈家中已有未婚妻室,白日里公务缠身也无法来栖凤楼见姑娘,今日也是应你栖凤楼的东家冀王邀约,家中妻室才没有阻拦,但城中宵禁之前秦某必须回去,不然家中老母定然不饶我。” “这就要回去吗,奴家还想与公子多聊一会儿呢。” “凝月姑娘,顾大家应该告诉过你吧,平日里秦某要入宫应差,无法脱身。” “顾大家与奴家闲聊时的确是说起过。” “后日,秦某有拆迁,需要到通辽一趟。姑娘若有意,可否后日来北十里亭相会,秦某也好与姑娘一诉衷肠,一路畅游,讨论诗词,岂不快哉?” 花魁心下一揪,有些心疼,原来这秦公子也是与那些浪荡负心人一般无二,平日里偷不到,抓到公事外出之际就想着和相好的私会。什么一路畅游,讨论诗词,不过就是掩饰龌龊想法的托词罢了。 “那女护卫连青楼都跟得如此之紧,进我这花魁房间还跟着等在外面,定是受他娘子所托盯着这家伙的,怪不得这么急着回去。” 花魁对于秦牧玄的那一丝朦胧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心下厌恶,拉拢秦牧玄的想法也就此作罢,但面上却还摆出笑意。 花魁故作娇羞地说:“公子,奴家自是愿意的。” “哦~那好哇。” 秦牧玄大喜过望,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花魁快速地瞟了一眼桌上的空酒杯。 “时间不早了,秦某要回去了。凝月姑娘,临走前,可否让秦某再睹姑娘的倾城容颜以慰相思之苦吗?” 花魁迟疑了一瞬,慢慢地解开了脸上的面纱。 那是一张姣好的再清纯不过的面容,妩媚浮动在眉宇间,最后凝在额间抖动的花钿上。 秦牧玄盯视须臾,便化成个眼角上挑的轻浮公子,折扇轻撩正花魁的下巴。 花魁被盯得耳尖发红,不舒服的感觉迅速袭上心头,她别过脸赶紧把面纱重新戴了回去,感到秦牧玄贪婪的目光似乎与以前那些男人别无二致,同样的恶心。 “凝月,后日巳时城北十里亭,不见不散。” “嗯~~~奴家自会在那里恭候公子大驾。” 秦牧玄蓦然手臂半环了她的后腰,在花魁额头吻了一口,而后故作潇洒地一开折扇,转身走出房间。 “哈哈哈~~~秦某先回去了,后日见。” 关门之前,秦牧玄回首瞧了一眼一脸通红的花魁。 房门关上了,花魁含着眼泪掏出帕子使劲地在额上擦拭着,直把那额间花钿擦的一片通红。不行,恶心死了,一定要洗上一百遍。 直到坐着栖凤楼送客的马车回到开元楼,秦牧玄都是一脸阴沉一言不发,搞得萧羽墨毛毛的。下了车后,秦牧玄走到酒楼墙角,连带着晚上喝的酒与吃的点心一口全呕了出来。 一旁的萧羽墨恶心坏了,“咦~你不是吹嘘千杯不醉吗?只这点本事?” 萧羽墨用帕子捂住口鼻离得远远地。 秦牧玄站直身体,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而后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哎~~你咋啦,大坏蛋........” 这是秦牧玄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第185章 差点玩脱了 “王爷,秦牧玄已离开圣女的房间,紫月教的护法在隔壁,小的不好靠得太近,秦牧玄出门后脸色阴沉得可怕,估计是两人谈的不太愉快。” 嗯?这么快就谈崩了!凝月圣女也不像是那么心浮气躁的人才是?冀王手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总之没拉拢成,便不是坏事。一个小小邪教何德何能驾驭这等人才?只有本王才可驱使他,秦牧玄只能为本王所用。”冀王甩袖狂笑起来。 秦牧玄走后不久,霞云推门进入花魁的房间,见到桌上的空酒杯,问向纱帐里的花魁。 “姐姐,那混蛋把酒全喝了吗?” “嗯~我看着他喝的。” “喝了!那人......可是......” “是的小霞,你必须承认这世上无奇不有,什么体质的人都有,上次的凌烟不也证实对他没有效果吗。的确,秦牧玄很有可能天生免疫致幻类的药物。” “百毒不侵!”小霞的嘴半天没合拢,“这种传说中的体质真的会存在吗? “有可能。” “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把这么强的体质给了这种人渣。姐姐你可看到了,虽说来咱们这儿玩的男人有家室实属正常,但能如他这般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恬不知耻话的男人还真不多见。还大才子呢,就是个贪恋姐姐美色的渣男。” “那又怎样?” 纱帐里传出的声音依旧甜美,但语气里已没了丝毫的情绪。 “后日,就是十五那天他要去通辽,姐姐,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嗯~~后天他出发时,你派人盯紧点儿,他要与我幽会,那日就会支开那个武尊护卫。若果真如此的话,咱们就全力动手。” “好的姐姐。” “小霞~”纱帐内,甜柔的声音里生出一缕忧虑,“既然是陛下如此重视之人,必然是不简单的。答应姐姐,万事谨慎,不要轻视秦牧玄,一定确认那武尊护卫不在他身边,方可动手。” “放心吧,姐姐。” 黑暗,无尽空虚,无尽虚无,只有黑暗,感觉不到身体,精神似乎还清醒,却看不到一丝光明。 “我死了吗?哎~~这回还是真玩脱了。” 时间过去多久了?终究还是黑暗,一粒一粒散漫开来的黑暗。 “看来这回真的完蛋了,希望迩君不要太悲伤,母亲~~~~”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再转世的话,我还是回原来的世界吧,好想玩游戏,这个世界没啥娱乐,挺无聊的。 “师姐不会被她师傅骂吧,墨墨一定恨死我了。” 恨,浓浓的恨意...... “那个该死的女人,还真敢下手,我猜到酒里会有东西,本以为就是些春药或者是迷乱意识的药呢......蛇蝎心肠的女人,老子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朝廷不会放过你的,连带着冀王一同倒霉。” 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笑的出来,是啊...... “话说,这个世界还是蛮有意思的,迩君,母亲,父亲,羽墨,师傅,小秋,小钱,富贵,兄弟们.......下辈子不能再冒一点险了,下辈子还能见到你们吗?” ........光! “兄弟,你还不能睡,赶快醒醒,又没死,快起来。”纯黑色的世界透出了一丝暖白,“.......还要睡多久,滚出去!” “哎呦~~~啊~~~~~” 一声惨叫,秦牧玄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光线亮的刺眼。 秦牧玄眯缝着眼看了下四周,一片白光,此刻他的眼睛又含水又蓄雾,啥也看不清了。 “老王,起这么早啊” “是啊,早起买菜便宜些。” .......窗外楼下隐约传来邻居老王和张婶的交谈声。 “?我靠,我又穿回后世了?” “回家啦?!!那是一场梦吗~~~” 秦牧玄使劲揉了揉眼睛,含着一包眼泪,慢慢看清了周围情况。 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书桌,电脑。 .......而是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迩君,小秋。” 是失望,还是欣喜。 秦牧玄此刻感到的是温暖。 小脑袋晃了晃,抬了起来。 “老爷~~~啊...老爷醒啦,老爷醒啦。”小秋“哇~~~”的一声,鼻涕眼泪决堤了,拼命地摇晃着迩君,“小姐,小姐~~快醒醒。” “嗯~~~哥哥~~秦哥哥醒了!!你快吓死迩君了!” “呜~~~~” 两人扑到了秦牧玄身上,放声大哭。 “哐~~”房门被一脚踹开,一大群人冲了进来。 “玄儿!” “大人!” “将军!” “......” 霎那间融化在秦牧玄的胸口的温暖溢出房间四壁。 这个世界真好!不回去了!那包泪满溢而出,濡湿了头下的枕。 “小钱,带上人,咱们去找那个花魁算账去。” “就是,小秋也去,把他们栖凤楼给拆了。” 丛迩君小拳头一捏,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霸气,招呼一众亲卫就要去找花魁晦气。 “哎~~~”头好疼,秦牧玄坐起身赶紧喊停这帮热血上头亲兵。 “等等,回来!” “哥哥~~你都成这样了,还护着那个狐狸精吗?” 丛迩君气的小脸通红。 “是啊,老爷,那是个坏女人。” 小秋也气地鼓着脸。 “要不是昨晚已经宵禁,我早就带上兄弟们拆了那栖凤楼了。” 张校尉在一旁恶狠狠地说道。 “都安静点儿,听我说。” 秦牧玄陡然提高了嗓门,目光扫向一众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都长本事了是吧,敢去拆栖凤楼了,你们知道那是谁家的产业吗,冀王,王爷,懂吗?”秦牧玄捏着酸胀的眉心,“这里是京城,不是边塞,在这里你往人群里丢块砖头都可能砸到个四品官,知道吗?” 秦牧玄的唾沫星子都快崩到张校尉的脸上了。 张校尉只得缩着脑袋听着。 “先不说咱们没证据,证明是他们下的药,就算有,那又怎样?除非老子真的死了,否则啥罪过冀王罩不住?” 小钱愤愤地说:“可~~大人,也不能就这么算啦。老夫人照顾了您半宿,夫人更是彻夜未离开您半步。” “母亲,迩君,大伙儿,都辛苦了。” 身体里的白火愈加旺盛了,秦牧玄面容线条回缓,他不是没感到身边人的温暖,而是想保护他们的欲望太过强烈。 “我说过要放过他们吗?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见到过咱宁北军吃过亏?何必急于一时呢,再忍两天,到时候有你们出气的时候。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听好了。”他郑重地说: “我晕过去这事儿,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但凡知道此事的人都要通知到,明白吗?只要能保守秘密直至明日,咱们就有报仇的机会,懂吗!” “是,大人” “好的。” 众人纷纷应是。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干嘛都干嘛去,全当啥事都没发生,知道吗?让我歇会儿。” “是——” 所有在场亲兵同时应是,而后纷纷退出了房间。 “秦哥哥~~”迩君捋了捋耳边碎发,鼻尖一酸,慌忙按了眼角。 “迩君,不怕,你看,秦哥哥好好的,没事儿了,”他抚着丛迩君略带倦意的忧郁小脸,怜惜道,“咱不哭了,好不好?我与那花魁真的没什么的,师姐一直同我在一起,可为我作证。” “那花魁可不是个普通人,我与秦师弟处处谨慎,一切都得做给她们看,做到如此你秦哥儿还是成这样了。”萧雨墨淡淡地描述着栖凤楼的经历,清冷的表情忽而变得疑惑,“秦师弟,那酒里到底下的什么药,能让你的这种体质都有如此的反应?” “估计是致幻之类的药物,与上次那紫烟效果相同,只是更加剧烈。昨日,我一路都在极力压制药效,最后还是没压制住,这种药物真是够猛烈的。” “嗯~~还好,秦哥哥没事儿。”迩君关切地为秦牧玄半搭了氅。 “玄儿啊,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吧。” 秦牧玄运行了下真气,没发现啥不对的地方。 “应该没事,我感觉很好。今日水路法事要开始了,我不露面绝对不行。” 秦牧玄拢紧了大氅,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秋,给老爷洗漱更衣,今日老爷要穿最帅的衣服,打扮的最精神,今日会有很多人来咱家看法事的。” “好的,老爷。” 屋里人都退了出去。 “今天老子要发笔横财去去晦气!!” 第186章 生意布置,法会首日 不多时,秦牧玄洗漱完毕,换好了一身威武笔挺的将官服,简单用了早膳后,意气风发的出了门。 秦牧玄领头,几个骑士跟着马车缓缓行出了开元楼,慢慢融入了清晨的街道中。 两个蹲在开元楼外墙根下的闲汉搓着手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也分头走入了人群。 没过多久,栖凤楼三楼的房间里。 “姐姐,那家伙刚刚出门了,探子说看他精神好得很,不像是中了迷心散的样子。那整整一杯酒迷翻一头牛也没问题了。” 霞云站在纱幔外,把今早的情况探子看到的情况禀告给了花魁凝月。 “这家伙居然真是百毒不侵,这样也好,他反倒不知道咱们给他下药了,他应该没有怀疑到咱们,让探子继续盯着。” “好的,姐姐。” 秦牧玄边行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嗯~~不管贼进不进套,套子先尽量做好在说。 清晨的街道冷清,车队一路行去,没多久就到了秦府。 秦牧玄从马车上接下了秦母和丛迩君。 此刻的秦府前已搭起了数座法台,妄戒大师站在法台前在默念着经文,身后不远处聚集了众多善男信女也在虔诚的低头念诵着经文。 “娘,咱来的正是时候,大师正在结界开坛。” 秦母今日穿着一身素色布衣,虽上了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此刻她手持佛珠,也顺着信众的队伍低头默默念诵经文。 随着结界开坛仪式的进行,秦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但见人群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于是秦牧玄对身边的小钱说了一句,小钱颔首立即跑向人群里那个显眼的虬髯大汉。 远处小钱对着那大汉嘀咕着什么,那大汉随后便指挥一人跑出人群去办事了。 “将军大人,小人刘屠有礼了。” 那大汉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直接给秦牧玄单膝跪拜。 “桌椅板凳一会儿就拉过来,大人还有何吩咐?” “叫罗刹帮的弟兄给我管理好法会现场,有小偷小摸,趁机捣乱者给我拉出去狠狠地打,不用怕,只要打不死人,出啥事本将都给兜着。” “放心吧,大人,咱罗刹帮百十号兄弟这几日都巡在此处,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捣乱,俺们保准把他扔河里去。” 刘屠拍着胸脯给秦牧玄赌咒发誓。 “嗯~~本将自不会亏待兄弟们,这里有条发财门路,可保咱们帮会兄弟个个发财,衣锦还乡。” “真哒,大人,刘屠代罗刹帮全体兄弟谢大人再生之恩。” 刘屠跪地双手撑地“哐哐哐~~”给秦牧玄磕了好几个头。 “附耳过来。” 秦牧玄向刘屠招了招手。 刘屠狗腿的赶紧凑了过来。 秦牧玄附在刘屠耳边给他说了几句。 “记住了吧,东西虽不多,量要大。” 刘屠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回道:“记住了,大人。” “那好,你先派人去买,东西质量要好,价格也要公道,但不准威胁人家卖家,公平买卖,长期合作,懂吗?” “放心,小的明白了。” “所有开销回头找小钱报账即可。” “小的,一定办好。” “刘屠,这事儿啊若是办得漂亮,这将来便是咱帮会的衣食来源。所以此事万不可泄露分毫。你一定要交给帮会里最信得过的兄弟去办。东西呢,备好后就来找我,我会把秘方交给你,切记,秘方,越少人知道越好,谁要不地道,就给我下死手。”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小心。” 刘屠听得仔细,秦牧玄见他额上都开始冒汗了,继续说: “这生意有皇家的一股在里面,所以你们谁都不用怕,给帮会里信任的兄弟说清楚,这事办好了发财自不多说,当个一官半职也是有可能的。同样,若是办不好,不是吓唬你,自己掂量下吧。”说完秦牧玄指了指头顶。 “皇~~~家。” 刘屠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 “记住,秘方就是你的命。” 刘屠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扑通”又跪下去,给秦牧玄磕了一个头。 “刘屠的命就交给将军了。刘屠豁出命去也会完成大人交给的任务。” “这倒不至于,但决心是要有的,好,踏踏实实去办事吧。” 刘屠抱拳退了下去。 不多时,几个帮会的人就搬来了桌椅板凳,准备了笔墨纸砚,还给秦牧玄沏好了一壶茶。 “迩君,小秋,昨晚一宿辛苦你们了。来,坐下歇会儿。” 秦牧玄招呼二人坐在了桌边。 “迩君啊,待会儿可能会有朝中重臣来观看法会或是恭贺咱乔迁新居,这些人不会空着手来的,我自然要去接待他们,迩君就帮我记录来人的姓名和礼物明细,可好?” “秦哥哥~~放心,交给迩君吧。” 丛迩君给秦牧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半晌时间,结界开坛仪式就告完成。几名身着袈裟的和尚抬着各色纸人纸马就到了法台前,还在香案上摆上了各种贡品。 秦牧玄要不是提前知道了法会流程,一准就会大骂。这抬出纸人纸马干嘛滴!晦气不晦气。 这个仪式正是水路法会的下一个项目——发符仪式。 发符即至心奉请四位持符捷疾使者,快马传递邀请函到佛国、地府等境,虔诚迎请诸佛菩萨及六道众生。 妄戒法师具牒证明,以利使者于送请时,每遇关卡,均能畅行无阻。 派遣四位使者——四天持符捷疾使者、空行持符捷疾使者、地行持符捷疾使者、地府持符捷疾使者——带着“请书”“符牒”及所有内坛功德主的名册,分别去往天、空、地、冥,上达天庭、下通地府,昭请众圣神灵,禀报此处将举行水陆大会,希望藉由收到“符”,诸佛菩萨及六道众生都能感应降临法会。 说简单些,那些纸马纸人就是送信的使者,妄戒大师给他们发通行符让他们去请满天神佛来莅临法会。 此时,今日法会正式进入关键环节,妄戒大师手掐法珠,嘴中念念有词,身后几名高僧也都各持法器,默默诵经。 后排大部分信众心中也都虔诚的念诵起经文,有不少人都跪在了地上虔诚膜拜。 秦牧玄眯起眼眸,似乎看到了这老和尚在微微发着光,这老家伙明明不会武功的,这是什么法门,还是真有道行? 秦牧玄也不禁整了整衣冠,以显尊重。 “秦将军。” 一名皂衣中年人跑到秦牧玄身前,恭敬地给秦牧玄行了一礼。 “小的是严阁老府上管事,小的给秦将军带来了礼物,恭贺秦将军乔迁之喜。严阁老明日开内坛会准时到达参加法会的。” “这是礼单,请秦将军笑纳。” 那中年人恭敬奉上了礼单,秦牧玄把礼单收好,转身交给了丛迩君,丛迩君兴奋地开始誊写礼单。 “了不得啊,秦哥哥太厉害了,一上来就是内阁阁老,文官之首啊。” 丛迩君认真地抄录了起来,心中默念礼单上的官衔与姓名,小脸逐渐蒙上一层霞红。 那中年人挥了下手,一名小厮托着礼盘走了上来,秦牧玄让小钱接过了礼盘。 “代本将感谢严阁老,明日恭迎他老人家大驾。” “小的一定带到”。 “秦将军,小的这就告退了。” 说完,那中年人便退了下去,小钱送他离开了法会。 “这是第一个,开始发财了。” 秦牧玄心花怒放,一抄袖拜向满天神佛。 第187章 小九九 随着发符仪式的完成,秦牧玄摆桌子的地方也已经换到了巷弄口处,这里聚集起的善男信女实在太多了,乌泱泱挤满了秦府门口,好在这里以前是以织布漂染为主的街坊,每户之间的间距都很大,为的就是可以大量晾晒布料,现如今举办这般盛大的法会刚刚好。 秦牧玄和几位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此刻正相谈甚欢,秦牧玄显得精神奕奕,谈兴正浓,左右逢源,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上至左右侍郎,下到检校、照磨都竞相与这个年轻的武官攀谈,这可是皇帝身前的红人——太子少傅,虽是四品武官实则已入三孤之列,那可是位比从一品啊。而且人家确实才学了得,不说那几首流传天下的诗词,就是术数一道也是无人能及,在坐的好几个官员家子弟就在宫里同太子一起向他学习术数。 每个官员来此,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贺礼,秦牧玄银钱字画,古玩珍品收到手软。 有哪不长眼的御史带着小本来此,想记些参阂的黑料。可眼见几个王爷尤其是冀王也送来贺礼,最后更是连皇宫内监也把皇帝的贺礼给送来了,足足一万两!这些御史就此打消了弹劾秦牧玄借此敛财的念头。 你可以说御史讨人嫌,但你不能说御史傻。 在万众瞩目之下,外坛各个坛口布设完毕,接着在几位高僧的诵经之下,秦府门前立起了高高的旗幡,上书“启建法界圣凡冥阳两利水陆普度大斋胜会道场功德之幡 ”。 这是为了让“受邀者”能顺利来临之用。为方便众生夜间光临,还挂上了一串九莲灯。 最后,两个和尚搬来了一个彩色纸人,这纸人一身彩色铠甲,背插几面令旗,这就是维持法会秩序,防止乱七八糟东西来捣乱的——镇坛大将军。 今日法会的例行项目自此完成,下面就是各个坛口,由不同的住持法师负责诵念经文。 一时间,秦府门前诵经之声大起,法会达到了今日的高点。 “这样诵经还要七日,这宅子就算是真凶宅也彻底净化了吧!吵都吵死了。” 秦牧玄不无恶意地想道。 不过回头看看依然在兴奋记录礼单的丛迩君,呵呵~这媳妇若生为男子的话,估计也是个喜权利的官迷!刚刚不时的还和一些官员谈上两句,居然表现的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扭捏,没看出来往日娇娇怯怯的迩君居然是个隐藏的社牛。 对呀,怎么忘记了这是个并不怎么注重妇恭妇德的时代,秦夫人的外交表现受到了多数官员及家属的一致赞赏。 此刻诵经之声大起,官员大多都凑热闹去了,有信佛的官员也虔诚地跟着默诵经文,唯留下寂寞无聊的正主秦牧玄跷着大长腿,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眸打着他心中的小算盘。 思索半晌,秦牧玄拿起笔在纸上开始写了起来。 “小钱——” “大人,有啥吩咐啊?” “小钱,辛苦你一下,拿着我的官牌,把这封信你亲手交给夜影司指挥使袁大人,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换身衣裳偷偷去,明白吗?尽量别被人发现。” “放心吧,小的跟罗刹帮的人转两圈,保险神不知鬼不觉。小的办事你放心,” “嗯~~还是你机灵!” 秦牧玄向小钱投去赞赏的眼神。 小钱揣起信笺鬼鬼祟祟地溜走了,一下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秦牧玄哼着小曲,眼珠咕噜噜转着。 “富贵,富贵” 一直抱着膀子像是透明人一般站在桌子后的林富贵走到秦牧玄身旁。 “大人,有何吩咐?” 秦牧玄招了招手,林富贵凑近了些。 “富贵,下午你带上几个兄弟去通辽大营一趟,沿途多观察下地形,把容易隐藏伏击的地方都标记下来。尤其是距离十里亭大约马匹急奔半柱香的位置,到营后,你让李校尉调动三百名最精锐的宁北军骑兵,今晚就潜伏于此,等待信号。” “是,大人。” “天已近午,你快去准备吧。” 秦牧玄看了看天色,吩咐林富贵回开元楼叫人。 “好的,大人。” 林富贵走后,秦牧玄撑着额头又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宫里走一趟,毕竟私自调动部队,联系夜影司协助均属越权行为,最好还是提前给皇帝知会一声为好,顺便恳请皇帝再准假一日。 主意已定,秦牧玄嘱咐萧羽墨保护好丛迩君和母亲,便一个人策马往皇宫而去。 赵钦刚吃过些点心,打了一遍太极拳,此时觉得神清气爽,身体轻盈,精神也好了许多,如今打太极拳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一个内侍跑来,他不敢打搅皇帝打拳,小声地禀报给在一旁陪侍的魏总管。 “皇爷,秦将军求见。” 魏总管见皇帝练的差不多了,走上前禀报道。 “秦卿今日不是准假了吗?不在法会上好好收他的银子,跑朕这里来做什么?”赵钦接过魏总管递上来的巾帕擦了额头上渗出的微汗,站在原地静了片刻,说,“嗯~~看看这小子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宣他进来吧。朕也想跟他说点事儿。” 赵钦喝了口茶,似是想到什么,叫住了刚欲转身的魏总管:“哎~~魏伴伴,等等。” “皇爷,还有何吩咐?” “让人去锦华宫通知乐安长公主到朕这里来一趟,告诉她,她最欣赏的红桥绝句和凤求凰的作者来了。” “皇爷,您这是.....” 魏总管有些震惊地看向赵钦。 “让你去你就去,还有,让乐安以看望他父皇的名义来,别傻傻地就跑过来。” “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办。” 魏总管躬身慢慢退了下去。 “秦卿啊,你这一身才学只能为梁国、为朕所用,还有为恒儿所用。” 赵钦想罢,整理了下衣袍,就坐在了石桌旁品起茶来。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秦牧玄见到赵钦,给赵钦行了个军礼。 “秦卿,快过来,坐。” 赵钦招呼秦牧玄赶紧过来坐下,还给秦牧玄倒上了一杯茶。 “今日不是准了秦卿的假吗?怎么想起进宫来找朕,是啥要紧事吧?” “还得多谢陛下给封的一万两乔迁礼。秦牧玄堆着笑向赵钦一抱拳,“您是没见到那些御史瞧见后一个个面色铁青的模样,那随身的小本本都悄悄地收了起来。” “嗯~~够你风光的吧,但别误会,朕穷得很,没钱给你封礼,那是答应给你合伙做生意的银子。” “啊~~~陛下真是......太大方了。”心下怒道,“你一个做皇帝的也能这么无赖,这真的好吗,一钱银子都没多给,铁公鸡!葛朗台!” 见秦牧玄小脸一下垮了下来,赵钦挑眉道:“怎么,朕给你撑腰还不知足啊!” “微臣哪敢,谢主隆恩。” 秦牧玄故意吭着腔拜谢赵钦。 “行啦行啦,别假惺惺的,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朕呢。说说吧,来找朕有啥事?” 接着秦牧玄就把明日的计划和自己的布置讲给赵钦听,但他没有提栖凤楼的事情,冀王的身份太过敏感,要日后慢慢算计他。 第188章 是喜是悲 “那秦卿岂不有危险?” 赵钦听完秦牧玄的讲述,捋着胡须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但他对秦牧玄有事就来找他商量的态度很是满意。不由地担心起秦牧玄的安危来。 “放心吧,陛下,两个顶级武尊,加上臣还有三百身经百战的铁骑。对方就是来个武帝也得掂量掂量。就算干不掉对手,臣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是做得到的。 “况且此次臣还调动了三架弩炮,大象也能给他打成刺猬。陛下还且放心,万无一失,这些个乱臣贼子,臣一定能杀一个是一个。” 赵钦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哼~~这明月阁好大的胆子,敢公然刺杀朝廷命官。真以为江湖上的事朕就管不了吗?江湖也在朕的天下之内,也受朝廷律度的制约,容不得他们无法无天。” 想想这帮武林高手,尤其是那几个武帝,何时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过。 “陛下,不可心急,整顿武林的事暂需缓缓。眼下咱们的重点还是要整顿夜影司,夜影司若强大了,武林自然便会安分。” 秦牧玄可不想梁国朝廷在内忧外患之时,再把超脱于外的武林给得罪了。 “是了,秦卿说的在理,这个曹岑,抄个家需要这么久吗?朕得赶紧召他回来,一起商量下整顿夜影司的事。” 赵钦说完又想片刻,而后举起双手“啪啪~”击了两下掌。 “良臣出来吧。” 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赵钦背后。 这家伙应该就是入宫以来一直窥视自己的那个隐藏高手吧。秦牧玄瞳孔一缩,仔细打量着这个黑衣人,他是个精瘦的长须中年人,此次秦牧玄完全没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良臣,将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明日你暗地跟着秦卿,别叫人察觉到,一定要保他安全。” “可是~~陛下您.....” 这长须中年人有些迟疑。 “无须担心朕,我会让‘天一’代你一天的。” “那微臣就放心了。” 那个叫良臣的抱拳应是。 “秦卿,给你介绍下,这是端木良,字良臣,乃是我皇家的专属护卫,平时一直暗中护卫朕,明日让他随你去,定保万无一失。” 秦牧玄单膝跪地,表现得感激涕零。 “谢~~陛下。” “秦卿不必客气,秦卿乃我梁国年轻一代最有能力的臣子,你的安危不只关系到个人,也是梁国的大事。良臣他已达武王境界,相信那些刺客在他手里讨不到好的。” “武王!!仅次于武帝的存在!” “秦将军过奖了,在下也是刚刚晋升武王,离武帝还遥不可及,今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到达那种境界。倒是秦将军你,武道天赋惊人,还这么年轻,恐怕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帝。” “哦?良臣所言是真的吗?” 赵钦听到端木良这么说,倒是有些惊讶了,他知道秦牧玄武道天赋过人,司徒大将军在密信里也提到过,但是没想到秦牧玄的天赋能高到如此程度。 “陛下,秦将军的确天赋异禀,武道天赋远胜常人。这点微臣并没有言过其实。前几日,微臣见秦将军给太子殿下演示武技,这武技十分独特,于是好奇就隐在一旁观察,却被秦将军察觉到了微臣的存在。”良臣自嘲地大笑起来,然后说,“可见秦将军的这种灵觉恐怕是天下少有,况且,说起那独特的武技,微臣自愧也是办不到啊。” 赵钦回头惊异地看向秦牧玄。 “陛下,端木前辈实在是谦虚了,微臣那日的确感到周围有人,但那也仅仅只是略微觉察罢了。” 秦牧玄面容带着笑意,用手比划着就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 “那已经很厉害了,秦卿你有所不知,隐匿之术乃是良臣的专攻。他本是夜影司暗探的总教头,隐匿潜行之术可谓独步天下,即便是武帝也未必能找的到刻意隐藏起来的他。” “我靠~~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这么牛逼。明天稳啦,这帮刺客不来则已,来了便统统留下吧。” 一个武帝,一个朝廷里的武帝对于国家意味着什么。赵钦再清楚不过了,此刻看向秦牧玄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司徒,你个老家伙,狡猾的很。怪不得密信里老撺掇朕给你家衔蝶赐婚,原来你早就看出这小子的不凡啦。乐安啊,好女儿,就看你的了,给朕拿下这小子。” 赵钦此刻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秦牧玄焊死在自家的战车上。趁着他还年轻,还有热血,还没变成那些老于世故的政客之前,拉拢过来。将来恒儿的天下有秦牧玄这个老师兼姐夫坐镇,必将稳如磐石。 “皇爷,乐安长公主求见,公主是来看望皇爷的。” “好,来得好......吭吭” 赵钦干咳了几声。 “朕的乐安来了啊,快宣她进来。” “是,皇爷。” “陛下,那微臣就不打搅陛下享受天伦之乐了,微臣告退。” 他看到那个端木良消失了。秦牧玄也起身抱拳,想回去了。 “等等,秦卿。乐安啊,她可是对秦卿的文采很是赞赏的,一直嚷着让朕给她引见秦卿,今日来得巧,你们就彼此认识一下吧。” 秦牧玄见到赵钦那满脸的笑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这和司徒大将军给自己介绍他家闺女时的笑容是何其的相似。 “父皇,乐安来看您了。” 一个悦耳清脆的女声传来。秦牧玄回头望去。 一个一身淡粉色宫装的高挑女子向这里走来。走到近前给赵钦施了一个万福,期间还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秦牧玄。 见此人身材高大修长,长相更是如万中无一的美男子,而且穿着将官服的他还充满着一身阳刚之气。再想到此人所作诗文,那也似状元之才,如此文武兼备之人怎能不让乐安公主一见倾心呢? 一时间乐安长公主露出了满脸的娇羞神态,赵钦注意到了乐安公主脸上的变化,心下大喜,看来闺女很满意啊,这下好办了。 好闺女,爹送你个好夫婿。 秦牧玄也是打量了一眼乐安公主,与丛迩君温婉中透露出一丝妩媚不同,这个女子长相极为文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安静与知性的美,仿佛优雅的兰花一般,素雅而不张扬。 “乐安啊~~来得好啊,给你介绍一下........” 天色渐晚,夕阳把永安城的街巷染成了金黄色。秦牧玄走出皇宫,翻身上马,一摸后颈,已是满手的冷汗,秦牧玄擦着手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乖乖~~累死我了。这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 这整整一下午,乐安像个永不疲倦的小孩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秦牧玄,向他提出各种关于文学诗赋的问题,好在秦牧玄后世涉猎广泛,每每给公主做出解答,都能引得公主一阵崇拜的赞叹声,赵钦也是乐的在一旁不停地帮腔。 哎~~~心累,比打仗都累。 秦牧玄耷拉着脑袋,骑着马回到了开元楼。 一进大堂,就只见萧羽墨手扶宝剑在和一个浑身上下裹在黑袍里连面孔都看不清的人对峙着。 第189章 鱼上钩了 “姐姐,那家伙真的没带武尊护卫,我在他们出院子时看得真切,那个武尊护卫跟他家娘子在一起。” 霞云对着纱帐兴奋地说道。 “你确定?最好让探子混入店中再看看清楚。” 纱帐里的花魁侧卧在拔步床里,最近心悸的感觉一直纠缠着她,伸手在软垫下摸索了一阵,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使她安心了不少。 “放心吧,姐姐,我已叫人混进去确认过了,虽然不敢靠得太近,但确实看到了那个护卫,探子曾见过她一面,应该不会错的。” “姐姐,他就带了十多个护卫,也没骑马甚至连甲胄也未穿,就穿着来咱栖凤楼那晚的装束,呆在自家的马车里。这个登徒子......”说到此处,霞云恨不得手刃目标,咬牙切齿道,“还打算和姐姐玩才子佳人游山玩水的调调呢,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花魁细听霞云恶狠狠地讲述着那人出行时的状况,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仿佛卸下了她的长久以来的紧张感,她垂下头良久。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说:“好吧,小霞你带上所有高手过去吧。” 最终她还是舍弃了心中的最后一丝纠结,眼中却带着不舍,抬眸看着小霞如烟雾般消散的背影。 马车咕噜噜地行驶在永安城宽阔的街道上。 秦牧玄偏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徐长卿,说:“喂~~徐大高手,前面就要出城了,你在马车里待好,我去城卫司报备一下。” 他正欲起身下车,而后突然转身,指着徐长卿狠声道:“出了城别想跑,咱们还没决斗呢!” “笑话,说的好像我要逃跑似的。这话该说给你听才对。那晚若不是某人逃得快,就没有今日的事了。” 徐长卿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逃?今儿个老子不逃,京城附近人多眼杂,过了十里亭就见不到几个人影儿。正是你我一较高下的地方。” 秦牧玄故作狠厉地用食指隔空点了点徐长卿,再没说什么,转身就下了车。 秦牧玄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还慢慢转了几下身,看了看四周,好似初来乍到一般。 直到小钱跑来跟他低声耳语,秦牧玄才重新回到马车上,车队缓缓驶出了城。 “看清楚了,是目标没错。” “很好,咱们也出发,快马先绕他们前面去,然后等着贵客上门!” 城门附近的一个巷弄里,一队车队驶了出来,向着城门缓缓行去。 “停车,检查!” 一名守城兵士待车队靠近后上前高声喝停。 “张爷,是我啊,马帅,小的们这回运的是丝绸,贵重的物什不宜翻动,您看,只瞧瞧就行。” 车队领头的堆着笑和守城兵士搭着话,显然是熟识的,不经意间一小锭银子就滑到了那兵士手里。 “敞亮~~~你们等着。” 那兵士小跑到了城卫司门口坐着的军官那里,和他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车队便驶出了城。 那名坐在城卫司门口的军官,转头给身旁的书记官说了一句,那书记官便在一卷书册里翻了两下,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一个红圈。鲜红如血的朱砂墨包围着一个名字——保元镖局。 有空马,运送不宜翻动的货物,夹带私货,贿赂守兵,镖局或者带有大量护卫的商会,在秦将军车队后面出城,全对上了! “没想到指挥使大人竟有这等神机妙算的本事。”守门的军官看着远去的车队喃喃自语道。 而后转过身,吩咐边上的兵士说:“叫手下的兄弟,严密监视保元镖局,封锁户科所有关于保元镖局的账目文书等待查阅。” “是,百户大人。” 那兵士得令后退了下去。 由秦大魔王策划,夜影司实施的监视、抓捕大网笼罩了整个永安城。 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秦大魔王,此刻正悠闲地骑在马上,嘴里叼着草茎,哼着如蚊子一般的小调,欣赏官道两边的风光。 “大人,照这个速度,咱们恐怕巳时也到不了地方。” 胡一刀凑近了秦牧玄,给他禀报道。 “差不多就行,不用那么准时,总得给客人布置场地的时间吧?” 秦牧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方才在车里徐长卿那张死人脸都快把秦牧玄看吐了,于是找个借口下车换成骑马,想起徐长卿被嘲弄的发青的脸色,此刻秦牧玄心情好极了。 “前面那个是茶棚吧。” 秦牧玄手搭凉棚望向远方。 “到那里停一会儿,大伙喝点儿茶,本将正好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秦牧玄环顾山林,四下一片祥和景象,斑驳树影随风摇曳,草叶拂动着沙沙作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那个端木良也不知跟上没有......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此刻正是入城之际,官道上热闹更盛,很多挑着担,推着车的人都往城里赶。秦牧玄这支反向而行的车队尤为显眼。 “再往前走,再走远些,估计人烟也稀了。”秦大魔王眼底阴冷浮动,“正好拉开场子——杀人。” 妄戒大师今日丑时就早早起来了,大师先是把坚持几十年的早课认认真真地做完了,而后简单的用了点斋饭,便穿上了那件视如珍宝的百衲衣,收拾了些经文就准备去秦府开始了新一天的法会。 “师兄,您今日身上的香味很是特别啊。” 监院走在住持身旁时,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和平日寺里使用的熏香味道完全不同,这种香味更显轻盈,闻起来是一种淡淡的甜香,住持大师显得更......禅意了。 “阿弥陀佛。” 妄戒大师没有回应监院的问题,继续向着前院走去。 在那里,今日法会的所有僧众都在那里等待住持大师。 “首座师兄啊,您身上的气息不同往日。”靠近苦戒大师,鼻尖抽动,赞叹道,“嗯~沁人肺腑,令人神清气爽呐。” 一名瘦高和尚问向身旁的苦戒大师。 “阿弥陀佛,这是个与我佛有缘的施主给的佛礼。” 苦戒大师宣了个佛号,更是宝相庄严。 “善戒师兄,你好香啊,小脸也好像更加莹润了。” 寺院后堂几个和尚围着善戒小和尚,不住地闻,还有一个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小善戒的脸蛋。 “咋样啊,这是师傅他老人家给的宝贝,一块滑溜溜的石头,涂的地方也滑溜溜的,很神奇呢。” “哦?如此神奇的宝贝,给师弟看看呗。” “就给你们看看眼,只准看哦,这可是师傅给我的宝贝。” “行,我们只看看,师兄就拿出来吧。” 只见小善戒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锦帕包裹的东西,他环顾四周好奇的目光,慢慢的把锦帕展了开来。 “哦~~这是什么?” “哪是块石头,明明就是玉石嘛!看,上面还刻了个佛字呢。” “咦?就是这味道。干嘛用的?能放身上当香囊吗?” 善戒歪着头,目光扫了一众师弟,见又围上来几个,赶紧把东西收了起来,一众师弟不干啦,都围着他问东问西。 今日天气晴好,法会顺利的进入了第三日——请上堂、供上堂。 第190章 大战在即 寅时中,天色还处夜幕,妄戒大师已经带着一众大相国寺高僧到了法会现场——秦府。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虔诚的信众,很多人都跟着外坛诸僧众彻夜在此诵经。 妄戒大师让一些僧人替换下念诵了一夜经文的各个坛口的僧众,随后指挥几名和尚开始布置佛案,准备进行请上堂仪式。 妄戒大师从信众中穿过时,一众人发觉大师今日幽香淡淡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走得气定神闲,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也是清淡悠远。 “檀香阿罗汉!” 信众中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步步生莲,是莲花的淡雅香气!” 周围很多信众都纷纷跪了下来,虔诚地拨着念珠诵念经文。 妄戒大师迈着方步走到了搭好的佛案旁,面对主案开始诵经,不时洒落花瓣,礼请诸佛、菩萨、圣人等莅临法会。其它几席佛案前也都站着一名高僧,此刻,他们每个人也都翻动经文,开始诵经礼请诸佛菩萨和各位大圣降临。 今日妄戒大师感觉自己状态极佳,经文念诵似乎比往日里更加纯熟且更具佛韵了。 天色在一片神圣的诵经声中逐渐放亮。 秦牧玄一路慢慢悠悠,一边赏着景一边和车厢里的徐长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秦牧玄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偶尔才从车厢里传出一两声咒骂声,引得马上的秦牧玄开怀大笑。 一度,徐长卿想从憋屈的车厢里出来,换马骑,秦牧玄向他摊摊手,表示没有多余的马,要是徐大公子不嫌弃,跟在车队后面步行也可以,或者给秦牧玄牵马也不介意。徐长卿又是一阵不疼不痒的漫骂,只得无奈地铁青着脸待在车里。 一路只顾和秦牧玄斗嘴,这会儿消停了,他才发现坐在马上的秦牧玄穿的像个小兵,和其它一众亲兵穿的差不多,徐长卿很是疑惑地问向秦牧玄,“你小子怎么穿成这样?宽松的衣袍不穿,穿一身铠甲作甚,你的将官铠甲呢?你怕不是有毛病吧。” “穷!对,就是穷!徐公子啊,本将哪能如你这般的养尊处优,本将穷得很啊,仅就一套好衣裳,哪能天天穿着,须得处处小心生怕弄脏了弄破了。你说是不是,徐大公子?” 见秦牧玄俯身睨向自己,徐长卿冷眼端详着他。秦牧玄盯着那眉眼须臾,转了眸心中积愤,坐直了身子继续说: “在城里吧,本将也要讲究个风度,所以穿着最好的衣裳,这出了城,穿那么好给谁看啊?正好车里还带着一套亲卫们备用的衣甲,刚才喝茶的时候就给换上了。那件好的,本将可要爱惜着,收好了,将来还要当个传家宝传下去呢。” 秦牧玄一脸极为认真地给徐长卿解释,搞的徐长卿差点儿就信以为真了,他唇延冷笑,仰头朝向秦牧玄,咬字道:“你小子再把本尊当傻瓜,本尊就豁出去杀了你,大不了亡命天涯去。” 他才不信秦牧玄的这套说辞呢,这个人危险还极度狡猾,他说的话都要打着折扣听,待会到了比武场地,一定要一照面就放大招,绝对不给这家伙一点耍诡计的机会。 想到这里,徐长卿索性合上了车窗,不管秦牧玄在车外如何的骚扰,也绝对不搭理他,徐长卿要抓紧每分每秒调息运功,争取待会儿能用最好的状态应对车外的那个无赖。 眼见车里的徐长卿不再搭理自己,秦牧玄无趣地驱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胡一刀,快到地方了吧?” “大人,快了。您瞧见前面的小山了吧,那下面就是十里亭了。” 这一路,官道两旁基本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连个小土丘也不常见,根本就没有搞埋伏伏击的有利位置。 秦牧玄第一次来京城的途中路经过这儿,那时却未刻意留意此处的地形,那日和花魁虚与委蛇之时随口就说出到这十里亭相会,但没想到这一路之上就只有十里亭这处能埋伏人了。 “十里亭啊十里亭,咋我到哪里,哪里的十里亭就会成为我恶斗的场地。我与这十里亭还真是有缘呐。” 起风了 ,秦牧玄远眺前方的小山,隐隐的,是能看到山脚下的小亭,此时的官道之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四下里除了秋风浮动之声就是偶尔的虫鸣蛙叫,今日晴空万里,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秦牧玄上挑了眼眉仰头望天。 “迩君,媳妇儿啊,今日收了多少银钱?帮为夫维护好关系人脉,照顾好母亲~~~呸呸,老子死期远不在今日,老子今日的宝剑要饱饮敌血,这群老鼠,看我日后怎么一只一只把你们统统挖出来风干的。” 秦牧玄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佩戴的宝剑,这可是皇帝陛下昨日赐下的,虽不是啥尚方宝剑也不是啥神兵宝器,但也属削铁如泥的利刃,是皇帝收藏的几把宝剑之一,据说很值钱的! 今日就让这宝剑见见血! 此时的秦府前已是人山人海,水路法会进行到了今日最关键的环节——供上堂仪式。 几个桌子搭配数十椅子占据了最好观看的位置,各个椅子上此刻坐满了各级官员,最显眼的是,最前排坐着的几个一身朱红官袍的官员,今日四位阁臣都来观看这盛大的水陆法会了。 秦牧玄不在,丛迩君便是这一家之主。今日迩君一身浅粉的罗衣长褂,发髻挽结成堆,利落地用发簪固定,虽是简单装束但在忙碌的人群中却显得十分扎眼,大小官员,各色百姓明里暗里地都把目光往她面上瞟。 丛迩君自打昨日起,就既不感觉累也不感觉怯,始终沉浸在自己兴奋的思绪中,更毫不在意周遭的目光,一面迎接着新来的官员,一面指挥小秋和几个小姑娘给诸位大人上茶,当她掏出帕子擦拭额角的汗水,仰头眯着眸时,但见阳光越发刺眼了,便唤亲兵叫来了维持秩序的刘屠,让刘屠和一众罗刹帮成员给诸位大人搭起了凉棚。 秦母在虔诚诵经之余,还不时地看一眼忙的一头香汗的丛迩君,秦母对这个能干的儿媳很是满意,闭上眼,更加虔诚地为着这家诵经祈福起来。 “这秦将军这下露大脸啦,一个法会几乎把大半个朝堂的大人都拉来给他撑场子。” “可不是吗,你瞧瞧,四位阁老都来了,他秦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也不怪,住持法会的可是大相国寺的妄戒大师,那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大师住持的法会啦。这可是水陆大法会,跟着看一会儿也能消灾解难的,嗳?别不信呐,瞧那前几排的朝中诸公无不是来此处沾光的。” “哎~~你给秦家封了多少礼啊?我听说他家收礼收到手软啊,一场法会就成了京中富户了。” “这秦将军到底是年轻,也不怕有御史弹劾,这借机敛财也是个不小的罪过。” “你懂个啥~~我说,你昨日没来吧,昨个儿内廷司的黄公公来啦,带着皇上给秦家封的礼钱。你猜猜皇上给封了多少?一万两,整整一万两啊。你就说,御史台那帮人哪个敢再上弹章啊!弹劾皇上吗?不要命啦!” “就是,不光是皇上,冀王,肃王,还有在家闭门思过的誉王可都派人来封礼啦。” “我靠~~~真的假的,这秦将军这下牛拉。” “房老啊,有机会能不能给引荐下秦将军,我做东,岳阳楼,大伙儿同去楼里雅谈,可好?” “嗯~~~有机会老夫自会安排,老夫在兵部虽然职权不高,但今后也是要和秦将军有所来往的。” 正当一众官员在后排七嘴八舌的议论时,一个穿着宫中内侍服的小内侍跑到了前排四位阁老身旁,小声给阁老们说了些什么。 一众官员只见四位阁老听罢,纷纷站了起来,各自开始整理官袍体统起来。 “诸位同僚,大家准备一下,皇上和两位娘娘还有太子殿下马上就到!大家准备接驾。” 户部尚书严正卿转身大声告诉在座的所有官员一个震惊的消息。 “天呐~~” 一众官员炸开锅了,每个人都慌乱地整理起官袍,天子即将驾临,这是天大的事,要知道这里的一些低级官员好多人根本就没见过天子长啥样呢。 第191章 意料之中的刺杀 “胡一刀,你去让兄弟们慢慢地散开点,不要太明显,都提着点儿心,敌人随时会来袭。” 眼见离十里亭越来越近了,视野中,那个小亭子已经清晰可见,道路两旁荒草萋萋,灌木丛生。除了秋风拂过树丛的沙沙声,整个天地间似乎都沉寂了。 用不着秦牧玄去提醒,车队里的亲卫个个警惕扣紧刀柄,四下已然听不到秋虫的鸣叫声。 胡一刀控着马匹,慢慢靠近几名亲卫,小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这些亲卫慢慢地放低马速,隐隐地和车队中央的马车拉开了些距离。 秦牧玄也似无意地离马车远了一些。 此刻最紧张的莫过于驾驶马车的那名亲卫了,他现在驾驶马车的动作都有些走形了,一双贼眼不停地扫来扫去,随时都准备跳车逃遁。 “来了!” 秦牧玄心下一紧。车队刚刚拐过一个长满茂盛矮树丛的小丘,远远见到一个老农赤着双脚拉着一头老牛走在官道上,那老牛身后拉着个板车,上面堆满了高高的蒿草。 牛车缓缓地靠近车队,秦牧玄举手示意,车队速度放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鬼才信会有人来这里割草呢! “以防万一,逼对手显形。” 秦牧玄打马靠近马车,俯身做出聆听车内训话的样子,而后让前面的胡一刀上前喊话。 “来者何人?将军在此,报上姓名,再靠近就放箭了。” 那老农不为所动,依旧默不作声牵着牛车缓慢靠近车队。 两名亲兵策马上前,从马匹钩带里取出了弩桶,对准靠近的牛车。 “最后再说一遍,报上姓名,倘若执意靠近就放箭了!” 牛车依然如故,默默前行。 “你小子又想耍什么诡计!” 车窗掀起一角,徐长卿问向车窗旁的秦牧玄。 “将军小心,外面危险!” 秦牧玄急声大呼,显得焦急万分,还一手把车窗给关上了。 “哐~”一声锣响。 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从天而降,数名高僧站立两侧手持净瓶,捻指蘸净水,向空中弹出,水珠洒落——佛降甘露。 太子赵恒昂首走在最前面,沐浴着洒下的净水,身后跟着皇帝赵钦,左右伴着皇后和容妃。皇家侍卫左右开道护航,天子一家在跪成一片的信众身旁挪着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皇帝陛下。” “阿弥陀佛。” 苦戒大师带领十几名高僧在法台前迎接梁国天子驾临。而妄戒大师依旧在佛案前念诵经文。 无数花瓣伴随着净水从天洒落。 “上面!” 数个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一声弦响紧接着就见一支巨大的黑色铁箭闪电般从牛车上草垛里疾射而出。 “有刺客!保护将军!” 秦牧玄惊叫一声立刻打马远离马车,周围的亲卫也都向四周避开,唯恐靠马车太近,受到池鱼之殃。 此时,只见一个人影从马车里破门而出。 一道巨大的刀气紧随人影一斩而出,瞬间掠过了疾射过来的黑色铁箭,铁箭应声一分为二,从人影两侧擦身而过。 “哐哐~” 几声巨大的响声随后传来,木屑四散,血肉横飞,烟尘四起。 “保护将军!” “抓刺客。” 秦牧玄和一众亲卫策马更快地远离那团烟尘。 剑气,刀气,拳压,数道寒芒,甚至还有一道精纯的真气流从各个方向射向烟尘之中。 “浑蛋,雁翎,千山诀!” 只听烟尘之中一声怒喝,无数刀气自其中暴射而出,带动的风压立即吹散了周围弥漫的烟尘。无数刀气如洪流一般卷向各个方向来袭的各种威胁。 “我草,这家伙这么猛。” 秦牧玄端居马上和一众亲卫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 “砰砰砰~~” 一阵爆裂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一道巨大的刀气紧接着劈中了那道精纯的真气流。一阵刺耳的爆响之后,刀气与真气流同时消散于无。 刀气与真气流势均力敌,真气流隐隐还略胜一筹。 徐长卿手持黑色玄钧立于官道中央,长发无风自动,衣带飘舞翻飞。 “杀,一个不留。” 树丛中传出一声大喝。 路边的蒿草里,灌木丛中,小丘上立时窜出了数十名手持各式武器,高矮胖瘦不一的人来,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一起冲向了一众骑在马上的亲卫。 “发信号!” 秦牧玄见敌方人多势众,急忙大呼道。 林富贵从腰间皮袋里取出一个球,用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引信,塞进弩机里向着天空扣动了机扩。 陷入混乱的战场上空随后一声炸响,一道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爆裂开来,绚烂的巨大火焰花朵在空中绽放,而后又有数道烟花陆续在空中爆开。 “狗官在哪?上当了。” 地面上,此刻无人再理会天空中那美丽的烟花,那些手持各色武器的人已经冲到了那些亲卫附近。 “刀尊!狗官走狗。”一个人影跟着一道精纯的真气流一起飞向了徐长卿。 “王八蛋,找死。”徐长卿再傻也知道自己又上了那个该死的秦牧玄的套了,但面对向自己疾冲而来的对手已顾不得许多,一记刀气激射而出,接着拂袖起身而上与那道人影迎面撞了过去。 “青龙,我来助你。” 又是一道身影冲向徐长卿。 战场上一阵白雾升腾,被笼在其中的人,此刻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凄厉的惨号。白雾中的众人死命地抓着双眼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着,哀号声一片,还有好几被渔网牢牢裹住的人在地上痛苦的蠕动。 胡一刀脸上罩着纱布,一头钻进了白雾之中,一阵绚丽的刀光闪过。 诸恶莫作,(一阵刀光起,数个人头凌空飞起 。) 众善奉行,(又一阵刀光起,数个痛苦挣扎的人结束了痛苦。) 自净其意,(此时不存在怜悯之心,只有你死我活。) 是诸佛教。(菩萨心肠,修罗手段。) 正当胡一刀在石灰烟雾之中大杀特杀之际,一道粉色的人影在胡一刀身后飘忽闪现,两道寒芒悄无声息地滑向胡一刀的脖颈与腰腹。 胡一刀根本没发觉身后的异变,眼见就要身首异处。 “找到你啦。” 那粉色的人影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僵滞,似乎是已被凝结了一半,动作立时迟滞如蜗牛一般,她还没搞清现状但听“咔吧”一声脆响,然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那粉色人影到死也没发出一声悲鸣。 白色石灰烟尘里缓步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手里还提着什么——那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无力地躯体被那个高大的身影拖出了白雾。那大手瞬间生生的扭断的脖颈使女人的脑袋歪斜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而粉色的纱巾下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美丽眸子,眸中充满了惊异,恐惧,不甘与不舍。 “花妹妹!!” 一声悲呼过后,一道青色的身影带着一缕寒光,含恨地念叨着“去死吧”,直直刺向了高大身影的胸膛。 同样是眼前一黑,心脏似乎被某种力量撅住了,动作为之一滞,呼吸漏了一拍。 “炮拳!” 青色身影最后听到了这两个犹如自地狱恶魔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而后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高大的蒙面人甩了甩拳头上的粘着的碎肉,顺手把手里提着的那个粉衣女子尸体丢到了那个已经没了头颅的青衣躯体之上,然后转头望向右侧一名亲卫。 那名亲卫正与一名白衣公子缠斗,双方都使了一把长剑,剑光闪烁,周围剑气纵横,无人敢靠近两人分毫。 那名亲卫此刻显然也在看着他,脸色呈现出了不正常的嫣红。 第192章 以一敌二 蒙着面纱的秦牧玄抽了抽嘴角,见这边暂时不用帮忙,他又看向另一个方向,两道身影正纠缠着一袭白袍的徐长卿。 其中一人便是先前拉牛车的老农,那老农使的是一双闪着寒光的铁爪,铁爪每每挥出都是一道诡异的真气流,那真气流与普通的真气化形有所不同,显得更为纯粹,不似他手里的铁爪那般锋锐,而是隐蔽不易察觉的,显然这个化妆成老农的家伙拥有一门特殊的武技且极善暗杀之术。 与那老农合力围攻徐长卿的另外一人则是,一名红衣似火的女子,那女子使的是一把双手斩马刀,刀柄极长便于双手握持,刀身也是又细又长,整把刀恐怕是和她本人差不多一般高了。这把斩马刀在那名女子手中行云流水地挥舞着,混元一体,刀气形成细小锋锐的刀轮,像是一个刀气形成的刀轮一般碾压向徐长卿。 一个擅长暗杀偷袭,一个擅长强攻,这两人倒是成双对,打得个好配合。 徐长卿手持玄钧一边应付那红衣女子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极力强攻,还要留心那个老农时不时的暗中偷袭,此刻的刀尊左突右支,疲于应付显得有些狼狈。 三道寒芒呈品字形悄无声息地骤然袭向秦牧玄背后,角度刁钻,封锁住了他躲避的空间。 秦牧玄也是不慌,对于偷袭似乎早有预料,急速转身,双手瞬间从腰后拔出的短匕首直接击落飞向他咽喉和左肩的暗器,而刺向右胸口的那把暗器直接没入了秦牧玄的胸膛。 秦牧玄垂眸看了看那把尖端已经没入胸甲的飞刀,刀身呈柳叶型,闪着瓦蓝色的寒光,显然是淬过剧毒的。 秦牧玄扶了扶脑袋,仰面倒了下去 。 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缓缓落在秦牧玄的身旁,冷哼一声,迅速抽出一把狭长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秦牧玄的心脏刺了过来。 那黑衣人只觉眼前一阵的模糊,动作迟滞的霎那间,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黑衣人显然厮杀经验极为丰富,当机立断的一个后翻,就躲过了迎面踢过来的夺命一脚。 装死的秦牧玄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双手猛地发力,厉声喝道: “给我死回来!” 只见那黑衣人刚刚两个后翻落地,一个踉跄,一条腿就被秦牧玄凌空拉了过去。 秦牧玄的力量那是何等的恐怖,只全力那么一扯,黑衣人便直接被原地拽起,径直飞向一脸坏笑的秦牧玄。 紧跟着就是那快如闪电的一脚踢出,这一脚若是踢得实在,无论踢在哪里,都是致命的。 眼见已然是避无可避,黑衣人心下凄然,只能收缩身体迎接冲击,是生是死还得看这命数了。 “当~~~”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敲击声响起,颤音回荡许久不散。 妄戒大师念诵完一遍大方广佛华严经,便敲响了佛案上的铜盏,震颤声如涟漪般拨动在场众生的心弦。 妄戒大师向奉请的十席诸佛、菩萨、贤圣人等,敬献香、花、灯、衣食、珠宝、法宝等六尘妙供,以表示对佛菩萨的虔敬之心。 这种供上堂仪式不仅可为在场之人种下成佛之因,还能聆听妙法,觉悟真常,更能修集福报,与诸佛菩萨结下未来得度善因,也利益宿世冤家债主,过去七世父母师长。虔诚恭敬供奉上堂诸佛菩萨、诸贤圣等,得不可思议功德。 秦牧玄此世的仇人霞云此刻看到了让她汗毛倒竖的一幕,自家两个姐妹接连惨死在那个高大亲兵手里,连擅长暗杀的内阁右执事曼珠也着了那人的道,就在曼珠即将被那阴险的亲兵一脚踢中之时,四大护法的玄武及时赶到,双掌一撑准备帮曼珠挡住这致命一脚。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空气里有气爆之声传出,可想而知秦牧玄的这一脚是何等的势大力沉。 玄武应声飞起撞中了身后的曼珠,两人箭一般的一起向后飞去,空中撒下了无数的血花。 这全力一脚的威力如此惊世骇俗,还得亏了秦牧玄最新琢磨出的暗劲儿,他效仿后世的寸拳,在短距离上爆发巨大的力量,并且将这股力量尽量集中在一点上爆发。 作为明月阁内阁四大护法之一的玄武,一直是以力量和强大的肉体防御力见长的,他本以为接下这小小亲卫的一脚不会费多大力气。哪知道在那如黑色闪电般的一脚临近之时,却为时已晚。 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那快得模糊了空气的一脚,还未接触到自己的手掌,强烈的危机感就瞬间袭上玄武的心头,那是死亡的气息,只有面对明月阁隐藏武帝时才有的死亡危机感。 在那一瞬间,玄武收回了双掌,拼命运行真气,护体罡气全力张开,用坚如钢铁的手臂去抵挡这要命的一击。 还没有听到这一脚带起的劲风声,手臂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那脚踢的劲力竟然诡异的穿透了护体罡气,直达手臂。 玄武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筋骨断裂的脆响,意识瞬间模糊,而后天旋地转,眼中世界一片血红。 不知道飞出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晕过去很久还是一刹那,当玄武睁开眼时,右手已经毫无知觉了,回头望去,曼珠躺在离他不远处,生死不知。 “他就是秦牧玄,快拦住他。” 人群中有个尖利的女声嘶声呐喊。 “曼珠!!” 那个用剑的白衣人也是惨呼一声,就要跑去救躺在远处的曼珠。 “太清,万剑” 无数剑气如海潮一般扑向了白衣剑士,剑气漫天,如满天繁星一般闪耀。 白衣剑士大惊,只能极力举剑格挡。然而由于刚才的分神,导致无数细小的剑气向他迎面刺来时,白衣剑士只来得及护住浑身重要部位,其它地方呢?已是来不及了。 白衣剑士浑身飘起了血花,白色的衣袍被剑气割的犹如碎布一般,若不是他的护体罡气也是了得,此刻恐怕已经被无数剑气当场凌迟了。 面前的那清秀亲兵面上已然笼着一层红霞,双眸中泛出贪婪的光,缓声说:“你往哪去?分神会死的哦。” 白衣剑士浑身浴血,衣服犹如乞丐,看似下一刻便会气绝身亡,实则这些都只是皮外伤,远不致命,只是真气抵挡万千剑气损耗严重而已。此刻的他既疑惑又恐惧地喘息着,缓缓扣紧了剑柄。 哦~原来是他——秦牧玄,杀我徒儿开山的那个将军!玄武抬眼望去,却只觉眼前一花。 “顶心肘!” 第193章 实战型天才秦牧玄 穷寇莫追,笑话,秦大魔王只信奉趁你病要你命,面对突然出现的高大汉子,秦牧玄能感觉到那人强悍的肉体防御力,那一脚他有信心要是踢实喽,就算是徐长卿也是必然受伤不轻,这个大汉却只是一只手臂受伤,足见此人防御能力之强。 难道连你心口也会有这般的防御力吗?秦牧玄趁着那大汉刚回过神儿来,早已急速近身,一记八极拳中最为致命的顶心肘打出,此一击就算那人防御力再逆天,光靠冲击力就足以震碎体内脆弱的心脏。 就在必杀一击刚打出之际,秦牧玄突然感到眼前视线一黑,本该流畅的动作为之一滞,体内的白火瞬间犹如受到某种刺激一般,猛地燃烧窜起,放出了炽烈的白光。 灵台瞬间清明,视线也随之恢复,抵御危险的本能让秦牧玄立刻做出反应,身体借着顶心肘的冲力顺势向下一矮,左脚一个发力,整个人直接向右侧侧翻了出去。 侧翻的一刹那,一道手指粗细的劲气擦着他的左臂飞了过去,而后在地面上打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好险!差一点儿就被灌胸而过了,挨上这一下,不管是哪儿都会是一个洞的。” 这是......杀气压制?!秦牧玄周围的空气都在悸动,方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感到了与自己同样惑人心神的杀气,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敌人用杀气压制住了他的心神。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秦牧玄也体会到了被杀气扰乱心神的滋味。 “又来了!” 秦牧玄连续两个翻身,躲开了接着急射而至的两道劲气,扰乱心神的杀气压制如期而至,秦牧玄身体里燃烧的白火忽而放出了炽烈的白光,那些攻击识海的杀气被白光照射,眨眼间便归于虚无。 “裂山掌。” 一个巨大的手掌自上而下向着还在空中转身的秦牧玄拍去,想一巴掌把秦牧玄拍成肉泥。 秦牧玄的灵觉何等的敏锐,早在前一刻就感到了有人靠近自己,翻身躲过了那两道致命的劲气后,靠近之人已然近身,秦牧玄借助空中反转的身体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窝心脚。 凭借窝心脚巨大的反震力,秦牧玄瞬息与来人拉开了距离,方才出脚的位置赫然插着三把银亮的飞刀。 好一个秦大魔王,短短几息的功夫,便完成了躲避,反击,借力再躲避的多个变招,自身毫发未损,敌人呢? 再看去,那巨汉已经跪倒在地,嘴中不住地吐着白沫子,浑身筋脉暴突,脸涨得通红,似乎要当场爆体而亡。 真不是刚才那一脚的威力有多大,仓促间无法借力的一脚威力也只能堪堪击退来敌的程度,之所以玄武会处在这般濒死的状态,还是因为扎在他胸口上的那把柳叶飞刀。 这把淬毒的柳叶飞刀就是上次秦牧玄用胸口接住的那把。在穿透了他最外面的胸甲后,又扎在他衣服里穿着的特质双层软甲上,即便如此,那飞刀的巨大力道还是穿透了双层软甲的防护刺向了秦牧玄的胸口,幸而此时飞刀基本已经力竭,再无余力穿透秦牧玄的护体罡气。 普通铠甲就算再穿一层,也难挡曼珠投掷的柳叶飞刀,只要被这飞刀擦破一点皮,飞刀上淬过的致命剧毒也足以要人性命。无奈,这飞刀碰到是秦牧玄特制的复合盔甲,两层皮甲中间夹杂着的金属丝网大大消解了飞刀的动能,这种细密的金属丝还起到了后世防刺服的作用,硬生生地把飞刀的穿刺力消磨殆尽。 “快给玄武喂解药!” 一个一身笼在深紫色袍服里的身影倏然出现在玄武跪倒的身边,她瞥了一眼玄武胸口插着的飞刀,咬牙的声音远在几步外的秦牧玄都能听到。 “近身,必须近身,此人实力非凡,”秦牧玄忍着来自紫衣人强烈的感压心下决心,“只有近身才能有一丝胜机。” 想到就做,此刻容不得半分的犹豫。 秦牧玄身形一晃,已是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拳头已然出现在那紫衣人胸口。 “崩拳!” 至刚至猛,毫无花哨,全力之下,拳速早已超过超过了音速,声未出拳已至。 那紫衣人也没料到这秦牧玄能亡命到如此地步,明知两人实力差距明显,依然冲过来拼命。 仓促防御下,只来得及用手掌抵挡那快如闪电的一拳。 “嘭~~” 巨大的撞击声过后,紫衣人应声倒飞了出去,秦牧玄的力量已经远超他同阶的武者,隐隐可以越阶威胁到高端武者了。 受此一击,紫衣人感到用来抵挡的手掌已然骨裂,她心下大惊,那一击轻易地穿透了她的护体罡气,还打裂她的手骨,难道这个家伙竟达到了如此境界?他才多大? 妖孽?一个模糊的黑影带着撕裂的空气猛地出现在紫衣人怀里,紫衣人目眦欲裂,这是个魔鬼吗?! “铁山靠。” 秦牧玄借助拳速追击的巨大动能,直接不要命地给紫衣人来了一个野蛮冲撞。 这一次冲撞,秦牧玄根本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面对如此对手小花招根本没有,只有一力破万法最为有效。 “完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可怕撞击,这是紫衣人最后想到的两个字。 秦牧玄可怕的力量她是身有体会的,恐怕这次是连城门也扛不住了,光凭那股冲击力也足以隔着护体罡气把自己的内脏全部震碎。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了,明明实力比那个疯子高,但远没那个疯子疯狂。 “嘭!!” 一声震动全场的巨大声响传了出来。 所有正在拼死搏斗的人都朝这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人影喷洒着巨量的血雾,已快到拉出残影的速度飞了出去,转瞬间就飞出了几百步远,落地之后又翻滚着,跳跃着,滚出了十数步才停下。 所有人都替这个倒霉蛋默哀,这家伙死定了。 “小霞!!!”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传了过来。 秦牧玄这才看见,自己右侧十数步远的地上瘫坐着一个人,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紫色衣袍里的人。 “我靠!又出车祸了,撞错人了。” 哎.....我怎么会说“又”呢? 第194章 哥带你飞 “你~~” 紫衣人转头看向秦牧玄,她的一时迟疑,一时柔软,最终害死了最亲近的人。师傅说过,杀手就不该有感情,师傅是对的。 一股可怕冰冷的杀气以紫衣人为中心暴射四周,没有生气,只有暴虐的杀戮气息不分敌我地冲进战场。 被这股杀气侵袭的人,不管是杀手,还是秦牧玄的亲兵,都是抱着脑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这是直接伤害精神的攻击。 首当其冲的秦牧玄,被这股痛彻骨髓的寒意只是刺痛了皮肤,精神未受到丝毫的影响,体内的白火燃烧更为剧烈,放出的白光也更为耀眼。 眼见秦牧玄在杀气侵袭下毫发无伤,紫衣人从冰冷的唇间吐出杀意,仿佛一道骤死的符咒,随着她纤臂的微抬,数道劲气向秦牧玄飙射而出,瞬息而至。 “我草~~” 秦牧玄立即开始急速躲避,翻滚,跳跃,险之又险地避开前几道劲气,紫衣人如同发疯了一般,劲气连续不断地从其袖管里激射而出,秦牧玄立足点全无,只得大范围地移动躲避着不断涌出的连续劲气。 “草~~犯规啦,不带使枪的。” 紫衣人不断射出的劲气,真如两把不需要装填的手枪,对着秦牧玄就是一顿疯狂地怒射。 秦牧玄仅凭高人一等的灵觉来躲避劲气的攒射。当劲气刚出手时,他随即感知那劲气瞄准的部位,只在瞬息的时间差里,立刻变幻姿势躲避。但身体的反应到底跟不上灵觉,总会出现延迟,因而面对数道劲气的来袭,这种略微的延迟就显得更为致命了。 仅仅数息的时间,身体的几处就被这恐怖的劲气擦过,连皮带肉的都被削掉,血水迟疑片刻后才涌出,但好在受的伤都不是在重要的部位,冰冷的气息反而起到了镇痛的效果,竟不感觉着疼,加之体内白火的滋养,此刻伤口已然在缓慢恢复了。 “太清,万剑~” 数道剑气划破空气,与攒射而来的劲气对撞上,一时间剑气凌空崩碎,劲气消于无。 穿着一身亲卫甲胄的萧羽墨缓缓走到秦牧玄身旁,举起凤麟剑,同秦牧玄并肩面对紫衣人。 “沙华。” 一声惨叫自萧雨墨身后发出。 那个黑衣人连滚带爬地跑向萧羽墨来的地方,那地上躺着一个血人。 “这人很厉害,要小心了。” 萧羽墨持剑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对方射出的劲气。 “墨墨,还记得,太乙玄门剑吗?” “你叫我啥?” “师姐~” “.......记得。” 秦牧玄拔出皇帝赐的宝剑,与萧羽墨的凤麟剑尖相触。 紫衣人纤臂毅然决然再次抬起,这次倾泻而出的无数劲气中还裹挟着瞬息暴涨的愤怒。 “青龙出海,白蛇吐信,顺风扫叶,剑点三星,恍若轻风不见剑,万变之中,但见剑之不见人。” 秦牧玄与萧羽墨倏忽间飘然而起,双剑交错,寒星万点,千道寒芒游走,万重剑影飘动。 激射而来的劲气似乎是受到了莫名翻涌之力的阻挡,在即将接触二人周身数尺的范围内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偏折,纷纷向着四周不同的方向散射而去,未能伤及二人分毫。 “墨墨,让我进去。” “不要~” 秦牧玄真气欲要进入萧羽墨气海之中,使二人达到心神相通。 哪知往昔每晚很顺利的事情,今日当着众多人的面,萧羽墨居然害羞了起来,迟迟没有放开真气防护,秦牧玄不得其门而入。 “这是啥虎狼之词啊。”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这两人玩的太开了吧!” “将军大人真是霸气。” “那姑娘能挡住咱大人的魅力?” 四周无论敌我都在偷偷议论这对男女。 秦牧玄大手揽住萧羽墨的腰肢,按照太极阴阳双鱼的方式旋转着,二人双剑合璧,只差心灵相通圆融归一了。 “墨墨,我马上进入状态了,听话,快让我进去,哥带你飞。” “叫我什么!” “师姐,让我进去。” 真气防护豁然打开,秦牧玄的白色真气鱼贯而入,二人终究心意相通,心神一体。 “靠~~原来这丫头只是在纠结称呼啊。哼~~迟早让你接受我唤你墨墨,先对敌,日后再收拾你。” 秦牧玄在心里恶狠狠地要收拾这眼前这个骄傲的丫头。 “狗男女!一起死去。” 紫衣人恨得咬紧了牙,眼见这二人对敌之时还在耳鬓厮磨,听着那不堪入耳的絮语,心中生出无限妒意。 果然都一样,臭男人!自此她也不再保留,也不怕暴露了,全力运行功法,周身紫气弥漫,无数劲气伴随着如紫烟一般的诡异气息袭向旋转着的二人。 快慢相兼,刚柔相含,剑随身走,以身带剑,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 秦牧玄与萧羽墨此刻已快速进入无我无界的忘我境界,在他们两人的眸中只有彼此敞开的内心,只有彼此纠缠的真气,只有两把如一的长剑在纠缠飞舞。 劲气依旧难入二人身周分毫,秦牧玄以太极之力融入剑法与真气发动之中,所有攻击都如流水一般任他带动着,旋转着,牵引着,自然而然地远离了他二人,顺着旋转的切线统统飞了出去。 拥着萧羽墨自身庞大的真气,此时给二人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在她的真气引导下,秦牧玄的剑在微微泛着光芒,萧羽墨的凤麟也在荧光四溢。 战场之上,敌我双方都已停战,所有人都在注视这不可思议的漫天流萤的景象。 两个围绕旋转的人影,带动着紫色的烟雾也跟着旋转,还渐渐发出了微弱的荧光。 一道真气流,一道刀气,直冲向那旋转的二人,徐长卿冷眼望着二人离去未加阻止,“走的好,两个缠人的家伙。” 先前他被那二人逼的很是狼狈,现在的他更需要恢复自身的实力,徐长卿阖了目缓慢调息,心下阴沉道: “该死的将军,你这阴人还想算计本尊,遭报应了吧,本尊管你死活。” 此刻一身黑衣的曼珠以袖擦泪,红了眼眸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二人。 沙华没了,曼珠,心也死了。 远处灌木丛了,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视这战场,见几人一起冲向秦牧玄,他似要起身协助,但不知为何,却被一股力量生生攫住,按捺住冲出隐藏处的冲动,只是更加专注地旁观着。 只那么一瞬间,数支飞行轨迹诡异的利箭跟着数个白色的石灰球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渔网一起飞向了冲刺中的曼珠。 “柿子拣软的捏。” 所有亲卫都牢记着他们将军曾说过的话,同时把黑衣的曼珠当成了那个软柿子。 此刻的曼珠被仇恨蒙住了心神,眸子里只有那个仇人,一心让她死,根本没有察觉无数危险瞬息而至。 第195章 一剑开天门 白雾中,一阵箭矢入肉声伴随着短促闷哼的喘息,又是一阵大火,惨叫过后只剩下火苗四溅的噼啪声。 顷刻间,曼珠见到了沙华,打破了神的束缚,终于走在了一起。 也不知是哪个歹毒亲卫,打出的竟然是火油弹。倒霉的曼珠身中数箭,还被渔网死死裹住,接着便是焚身大火,死前的痛苦可想而知。 “别管曼珠,所有人一起上,杀掉秦牧玄。” 眼见又损失一名得力臂助,紫衣人目眦欲裂立在原处,嘴唇咬出了血。 而在这紧要关头竟还想着眼前这个她曾想拉拢并为之心动的男人——这个狡猾阴险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在算计,请来了刀尊助阵,偷梁换柱地带来了太清剑门的武尊护卫,他自己则假扮成亲卫,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圈套,等着明月阁往里面跳。 面颊仿佛被巴掌抽得生疼,周遭的声音逐渐远去,耳边不停地激荡着自己的声音:“豁出去,豁出去......豁”,那道陛下的旨意倏然终止了一切。 不惜代价,杀死秦牧玄。 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明月阁过半的精英一战尽没。 数道身影一起冲向秦牧玄和萧羽墨,可是他二人此刻全然不顾,两人的真气彼此交汇,融合,旋转,逐渐在各自的气海里形成了一个太极双鱼的图案,两把剑也越发光华万丈。 “太清,剑海~” 二人融合了彼此的真气彻底爆发出来,黑色的剑气,白色的剑气,黑白夹杂的剑气,如神界盛开的花朵一般,瞬间暴射开来。 “都趴下!” 林富贵大喝一声。 所有亲卫和一部分杀手立时都趴在了地上。 没趴下的刹时被如海潮一般的黑白剑雨席卷而过。 第一波剑海浪潮滚过,包裹其中的人都还呆呆地立于原地,一动不动,慢慢地皮肤上开始裂出细小的血痕,血痕逐渐增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终,皮开肉绽,皮肉翻卷,逐渐塌陷,成了一堆碎肉条。 还敢站着的几名高手,包括徐长卿,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朱雀,朱雀!!” 那个使双爪的老农此刻还算无事,而他身边的红衣女子状况就不大好了。方才围攻徐长卿时,作为主攻,她消耗了太多的真气,这会儿全力抵抗那浩如烟海的剑浪,就再无气力支撑了,而她却杵着那把长长的斩马刀倔强地不肯倒下,满头的汗珠尽数往下淌着,人却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徐长卿惊异于那发着光的二人,他来了兴致立于原地思忖着: “这是什么剑法?这是武尊该有的实力吗,此剑法爆发的威力该属于武王武帝的层面!我倒要看看将军大人是如何风光收场的?” 江湖多风波!虽不知这一众人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大量地突然出现在此地......徐长卿看着眼下这混乱的场面却一头雾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矛头统统都指向那阴险的将军,而但凡与他牵扯干系的必没好事,这样下去恐怕还会将师门也卷入其中,于是徐长卿打定主意,先驻足观望并适时撤退。 紫衣人抽离出自责的旋涡,抬眸环顾周遭的情形,那是无尽的失落与绝望的地狱惨状。 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苦笑,但声音却甜美妩媚地喃喃道:“陛下,微臣无能,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力,微臣都远不及秦牧玄,所以微臣也只有一逃了。” 紫衣人第一次产生了亡命奔逃的想法,她不是怕死之人,但师傅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陛下的嘱托没有完成,她若死在这里,明月阁群龙无首,必将大乱。景国在梁国的情报系统必然陷入瘫痪,这种严重后果她承担不起。 远处灌木丛里的人影此刻处于了石化状态。 “将才那是太清剑海,太清至尊的得意绝技,一个是武尊,另一个最多是武师的人怎么可能放出那种绝技来啊?” 手分阴阳,身藏八卦 ,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 秦牧玄与萧羽墨脚踩奇异步伐,双剑交错回转,二人的太乙玄门剑又开始起了新的变化。 隐隐有巨大的能量在二人之间来回酝酿,一时天地变色,四周真气都在向二人汇聚。 “快动手,不能再让他们蓄势了,不然谁都走不。” 紫衣人对在场的所有杀手下令,她要孤注一掷了。 “朱雀,快趴下,好好活着。” 那个双爪老农一把将红衣女子按在了地上,亮出双爪尽全力打出了一道粗大的真气流直扑向秦牧玄与萧羽墨。 “青龙.....” 红衣女子无力地只能抬头看向青龙那决绝的背影。 无奈,真气流还是被弹飞了,竟然还有一部分能量被那二人吸收了。 紫衣人铆足了全力双手合十向前,剧烈的罡风鼓动,吹开了她的兜帽,坚定的眸角挑出,一头青丝在风中舞动,宛如一只倔强的紫色精灵。 “紫璇,凤舞九天~” 一道粗如手臂的劲气打出,直扑向越来越亮的能量中心。 斜侧里一道黑影闪过,一把短刀从紫衣人的身后诡异地刺出。 而紫衣人似乎已经知道有人要偷袭般一个瞬闪,出现在五步之外,躲过了这致命的偷袭,但凝聚的粗大劲气失去了持续支持很快便消散了。 “隐藏高手!该死的秦牧玄,还有算计。” 紫衣人大惊,这新来的高手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靠近了自己,要不是她独有的护体紫气萦绕周身,在这人近身之际便感知到了,方才她铁定会中这致命偷袭。 地面在脚底滚动,震动越来越剧烈,尘土沙砾在震颤。 “骑兵!是大队骑兵,正朝这里赶来,转瞬即至。” 趴在地上的一名杀手,惊慌地一跃而起,大呼小叫,踉跄地往旷野里逃去,头也不敢回。 一道真气流从后方袭向了端木良,端木良头一偏就轻松躲了过去,青龙这种小鱼根本就不入他的眼,眼前的紫衣人才是他的目标。 “阁主,事不可为,我来拖住他,你带上朱雀快走。” 青龙欺身而上,双爪交替抓向新来的这个高手,他放弃了自身防御,只求能拖住这个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 紫衣人也是没有犹豫,转身就奔向那红衣女子。 “哪里逃!” 端木良急速追上。 “你的对手是我。” 一双利爪斜侧里抓来,端木良不得不躲闪。 “该死的蝼蚁。” 端木良举手放出数道细小刀气,而后转身去追紫衣人,哪里知道青龙根本不闪不避,用身体硬是接住了刀气,飙着血线继续向端木良冲来。 端木良没办法,此等亡命地打法拖得他不得不顾,不然也会像紫衣人先前一般,阴沟里翻了船。 紫衣人趁此间隙,扛起红衣女子,其他人也顾不上了,箭一般地朝灌木丛方向全速冲刺。 “墨墨,接下来咱们打谁?”一道声音由气海中心幽幽传出。 “那个紫色的吧,她的真气波动最强。” “不行,换一个。” “心疼啦?” “冀王那里我还有计划,不能打草惊蛇,暂且放她一马。”声音决绝不容反驳。 “哦~~” “只够打一下,你来决定吧的。” 声音凝滞片刻:“嗯~~那个金色的应该是端木良,自己人,那个白金色的应该是徐长卿,~~算了,他那里还有不少自己人,误伤太多,算他走运。” “那就只有那个青色的了。” “大炮打蚊子!” “啥是大炮?” “........算了,就他吧。”无奈的叹息声,“墨墨,气息锁定。” “好的,心神压制,气息锁定,镇!!” 青龙突然感到有一座大山一下压在自己身上,他像是蝼蚁一般毫无反抗,连一个手指都动弹不得。 巨大的真气能量在汇聚,集中,压缩。 “我草~~别对着我啊,自己人。” 端木良感受到如天地倾倒般的恐慌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头也不回地朝远处狂奔。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青龙连眼珠都不能动弹,呆呆地站在原地,所有人都急速远离他。 “朱雀,来生再见~~” 青龙脑海里回忆着往昔的一幕一幕,他在心里笑了。 “太清,一剑开天门!!” 天地间只有这几个字在回响。 第196章 绝世武功 清风楼,天下最为神秘的所在,据说只要能够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便可获知天下间所有奇闻异事。小到黎庶市井、宗门恩怨、武林奇闻,大到皇家秘闻,可谓无所不载。 有趣的是,所对应交换的代价也是无奇不有,花样繁多。那用银钱来交换的当属常见,像是做件事啦,找样东西的啦,甚至还搞暗杀作为交换的......或许这暗处更为稀奇的,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最为特殊的存在是,位于清风楼最高九层处的天机库里存放的秘闻,欲得此处秘闻须付出的代价对等——当然是非常特别的——那就是看楼主的心情。 对,你没听错,看心情。楼主随心情给这一层里的顶级机密定价。心情不好拿皇帝来换也休想得到,心情好了甚至可以无偿奉送。 天机库最深处有个武略房,这个房间里记载着天下间最为顶尖的武学信息,甚至是武学秘籍原本。 这日,一个精铁打造的盒子被郑重地摆放在甲字架天品位置,盒子被最顶级的六锁联动的天机锁牢牢锁住,盒子上赫然铭刻着几个大字。 “绝密,帝级武学——太乙玄门剑。” “秦将军。” 端木良端端正正地向秦牧玄行了一礼,他现在可不敢在将军面前拿大了。方才见识到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开天门后,相信只要是个人,都会对这个一脸和煦微笑的年轻人敬若神明。 秦牧玄怀里抱着熟睡的萧羽墨,正在指挥一队队兵士抓捕俘虏呢。 三架弩炮上好了弦对着道路中央蹲在一起的杀手们,此刻他们个个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好像被什么东西吓掉了魂一般。周围兵士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机械性的做什么,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 “哦~~端木大人,不好意思,光顾得抓人了,怠慢了大人,大人有何事啊?” 抱着萧羽墨的秦牧玄一时无法给端木良回礼,只得唇角勾起一抹最和煦的微笑。 释放完一剑开天门之后,秦牧玄似乎被吸干般剜空了身体,一点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而作为那惊天一剑的主要能量来源,萧羽墨更是直接昏睡了过去。 秦牧玄坐在地上,双手强撑了片刻,缓了半天都未能站起来,幸亏端木良这个大高手在身侧,才没有人能趁秦牧玄极度虚弱的时候来捡便宜。 端木良给他喂下一颗据说是宫廷秘藏的调息丹药,秦牧玄才算慢慢恢复了些许气力。 “秦将军,方才用的那是什么剑法?威力这般得逆天。” 秦牧玄一脸坦然地说:“太乙玄门剑啊?” “太乙.....玄门剑,没听说过啊,太清剑门有这套剑法吗?” 啊?端木良一脸狐疑地念叨着这几个字,怕不是这小子在忽悠老夫吧,此等神技,老夫不可能连听都没听过的。 “哦~太清剑门确实没有这套剑法,这是我自创的。” 对于剽窃那个世界的武功和文化瑰宝,秦牧玄早已做到心安理得,脸不红心不跳,美其名曰促进两界文化交流,这是何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自.....自创~” 端木良眼底抖动了一下,心中冷哼,瞥了一眼身边的这个年轻的将军。 说得这般轻松?老夫一介武王都不敢大言不惭,观这剑法的威力最少都是武帝级别的,恐怕这都属于传说中的圣级武学,哪是你一个小小武师能自创的出来哒? “怎么?你还不信呐,我可是天才,想学吗?我教你啊。” 秦牧玄看端木良一脸我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撇了撇嘴,一脸本该如此地说道。 端木良差点心肌梗死,当场去世。这种绝技是你说教就教的,当是路边两文钱一本的猛虎刀法啊。端木良抚着胸口顺着气,好半天才稳住了心神。 “真不信?呶~~~我腰间皮袋里有秘籍,刚创出来这套剑法后,我怕忘记,于是便将这心法招式完整记录了下来,不信你自己拿去看。” 话音刚落秦牧玄就侧了身,垂眸看向腰间示意端木良自己拿,他现下温香软玉抱满怀,哪有空处理这等小事。 端木良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神,一下又被翻腾了起来,一颗原本处变不惊的武者之心差点儿没从嘴里蹦出来,他端详着秦牧玄的面容,迟疑了片刻。 秦牧玄是一脸的不耐烦,他又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丫别磨叽了,赶紧拿走,老子还要抱香香呢,别来烦我。 好吧~~端木良喉间滚动,猛咽着口水,颤抖着摸向了秦牧玄腰间的皮袋。一只手探进去摸索着,还真有本小册子,端木良迅速地抽出来,好像生怕秦牧玄下一刻便会反悔似的。 就这本小册子,流传到武林里,人脑子都能打出狗脑子出来。端木良摩挲着册子封面的真实触感,那是真得兴奋啊。这......这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圣级武学,就被自己这么容易得到了,甚至连两文钱都没付,端木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端木良自身武学资质只能说不差,勉强达到武王的境界全靠着皇家无数资源给堆上去的,想要再进一步那可比登天还难。如果能练成这太乙玄门剑,晋级武帝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小册子封面写着“太乙玄门剑”几个大字。端木良有些拿不稳这小小的册子了。 抬头看了一眼秦牧玄,此刻那个年轻人正在破口大骂一个走得踉踉跄跄的杀手,后者吓得赶紧跑到队伍前面,让兵士给自己赏了个五花大绑,而后还一脸谄媚地朝秦魔王讪笑着。 “这小子应该没骗老夫,这小册子不可能是写好骗人的,看他平日也不是这般清闲找事之人。如此想来,这是真的无疑了!!!” 端木良连续翻开了几页,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还配上了插图,在一些地方还用红笔做了注释,甚至旁侧还用楷体小字写了心得。 “这绝对是真货,还是创造者所写的原本。乖乖~~发达了。” 端木良望向远处那个被犁出一道两丈宽,不知延伸多远的深沟,像是被梳了中分一般的小丘,咽了口唾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再次打开小册子,从首页开始认真研读了起来。 剑术!!端木良虽不擅长,但想来武道殊途同归,大不了自此改练长剑那又如何?他一边仔细地看小册子一边还捡了把崩了口的剑比划着。 秦牧玄抱着萧羽墨,看向那条巨大的深沟,惋惜道:“哎~~真是可惜啊。” 大炮真的打了只蚊子,那可怜的蚊子在巨大的光剑下连人带那金钢双爪都直接气化了,神魂俱灭,连灰尘都没能留在这个世界上。 “哎~~此等高手,身上好歹有些好东西吧,这下啥都没了。” 秦牧玄叹了口气,如丧考妣。 “大人,所有贼人悉数抓获,逃跑的三人已被骑兵追上围杀,此役共抓获杀手一十八人,格杀一十五人,....不,是一十六人,还要算上这个渣都没留下的。” “嗯~~人还不少嘛!对了,那个大个子怎样了,救活没?” “回大人话,那个大个子壮汉死了,军医来时他就已经死了,是中毒而死的,这毒比之其它更为剧烈,连军医也未曾见过,沾着必死。” 秦牧玄听完有些后怕了,得亏飞刀没能穿透复合盔甲,不然自己这回就翻车了。 秦牧玄回眸瞥见远处有一堆焦炭状的物体,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燕五,燕五,给我滚过来。” 秦牧玄大声呼喝。 燕五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带着一脸谄笑窥探着大人的情绪。 “呵呵~~大人,您有何吩咐?” 秦牧玄鼻间喷出了一团粗气,萧羽墨额前垂发随之浮动,萧羽墨抿了抿嘴,又往秦牧玄怀里钻了钻,似乎睡得更香甜了。 “你他妈的是怎么想的,用火油弹打人!”秦牧玄垂目看了眼怀中的墨墨,生怕搅了她的美梦,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可好,那毒的解药也烧没了,日后敌人再用此毒该怎么办,等死吗? “那般的高手一身是宝,这下亏大了。老子的马车谁来赔啊。” 燕五缩着脑袋,接受着将军大人口水雨的洗礼。 秦牧玄稳了稳颤抖的心,瞥了眼低着头的燕五,挑眉轻叹了一声,说:“念在你救本将心切,也属无心之失,这次就算啦,下次注意。” “谢,将军大人。” 燕五大喜过望,将军大人还是大度的。 “晚饭你就别吃了。” 秦牧玄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转头就去清点战利品了。 今晚可是中秋啊!燕五站在飒飒秋风里,欲哭无泪。 第197章 沈家 “这些人统统交给你了,给本将写个收据。” 秦牧玄趾高气昂地对永安城门口的夜影司校尉说道。 “好嘞,这就给您写。” 今年的业绩有保障啦!那校尉眼见抓住如此数量的杀手,图影比对后,发现其中好几个竟是在逃多年的通缉犯,面上顿时乐开了花。 “还有一事!” 校尉扔了笔,将收据利索地呈给秦牧玄,回应道:“将军,您尽管说?” “保元镖局的人可都控制起来了。别告诉本将,你们还没发现他们的可疑之处。” 秦牧玄之前突击审问了几名杀手,其中的几个便是保元镖局的镖师。若按秦牧玄事先的安排的行事,夜影司早该发现保元镖局存在的问题,并且提前控制保元镖局所有的资产才是。 “放心吧,大人,保元镖局的人现已全部抓进夜影司大牢,银钱账目也已封起来等待查验。” “很好,给他们定的啥罪名?” “私通匪寇,走私违禁货物。只要是干镖局的给他们安排这么个罪名肯定不冤枉。” 秦牧玄给向校尉举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专业人士。 “看好这些人,以防有人想灭口,懂吗?” “放心吧,小的亲自看管,回头装咱夜影司特制的铁囚车里运大牢去。” “行~那就辛苦兄弟们了,本将找你们指挥使还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恭送秦将军。” 那校尉一脸谄笑,抱拳一礼。 秦牧玄带着一众亲兵回开元楼,把萧羽墨安顿好,交代小钱和林富贵处理好受伤和阵亡亲兵的治疗和抚恤等事项后,一人骑着马去了夜影司。 “小侄见过袁叔。” 秦牧玄进入夜影司指挥使官廨 ,见到披着厚厚裘皮大氅的袁洺宸,执晚辈礼道。 “快坐,贤侄无事吧,有没有受伤?” 袁洺宸起身想来看看秦牧玄是否安然无恙,关切的表情溢于言表,秦牧玄心下感动,连忙上前安抚。 “袁叔,小侄没事,看看,全须全影,连根汗毛也没伤着呐。”秦牧玄扶着袁洺宸坐回椅子上,劝道:“袁叔,小侄上次给你说的你这病的医治之法,你一定要听进去,如若不然恐是神仙难救。” 曹岑这个夜影司指挥使只想着捞功劳捞银子,司里的事情很少关心,多年来夜影司的主要事务都压在袁洺宸这个指挥同知一人身上,积劳成疾,加之年轻时大病一场没好利索,导致如今顽疾缠身,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秦牧玄问过为袁洺宸诊治的李太医,李太医描述了袁洺宸的症状,说白了,这袁洺宸患的就是肺痨,年轻时得了肺炎没休养好,硬拖成了肺痨。 在没有链霉素等抗生素还有抗结核类药物的古代,一旦患有此病无异于,无药可治了,秦牧玄只能给袁洺宸提出一些调养的方案,以期能尽量延缓他的生命。 “贤侄啊,你的医术老夫毫不怀疑,那样或许真能多活些时日,可那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我袁洺宸不想那般赖活着,死则死耳。” 袁洺宸说得极慢极慢,两句话间就得停下来喘几口气,肺里更是犹如拉风箱一般,显然病势更加沉重了。 “可老夫恪守着一个信念,人活一口气嘛,总得有个执念不是。”说着他自嘲地“嘿嘿”一笑,眼中却有光在闪烁,他用袖掩了嘴咳嗽一阵接着说,“老夫坚信夜影司终有一日会重现当年的辉煌,待秦哥归来之时,老夫能亲手把夜影司交与他。” 他拍了拍秦牧玄的手臂,仰头眯笑道:“贤侄比上次见时又长高些,已经不用我这个当叔的操心了,现如今官运亨通,老夫总算没辜负秦哥临走时的嘱托。” 秦牧玄一直听着未说一语,眼中却起了水雾,便宜老爹啊,你这个兄弟交的真是......这是你最大的幸运,我与娘都被他暗中照顾得很好。 秦牧玄知道再劝也无用,这个便宜叔叔虽是病入膏肓,但骨子里的傲气与倔强不容许他苟延残喘,就算死也要死在这个——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上。 “对了,贤侄,这是你托我找的沈家地址,这次你出使景国,可以顺道偷偷看看你的外公外婆,切不可相认,你是秘密出使,相信你是知道其中利害的。我同陛下打过招呼了,虽说各为其主吧,这血缘至亲的,看一眼总也说不上什么,所以放心吧,陛下是不会怪罪你的。但这事儿万不可告诉你母亲,这也是你爹的嘱托。不知道沈家的真实身份,反倒对她是件好事。” 袁洺宸拿出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秦牧玄,接过后,秦牧玄郑重地收了起来。哎~~老妈的这个娘家啊,真是........老爹和老妈这也算是段孽缘了。 呸呸~~那我不成了孽种了,老妈和老爹那是天作之合,我便是景梁两国友谊的桥梁。 “袁叔,小侄来找叔,是让叔赶紧提审保元镖局的人,此次刺杀失败,那帮人必然壁虎断尾,咱们要快些收网,宁抓错不放过。” “呵呵~~知道了,我早就吩咐下去了,此刻大牢里正在加紧提审,相信再不多久便会出结果了,嗳~说起咱夜影司的审讯手段,贤侄啊,你还没见过吧,要不,跟着一起去瞧瞧!大刑之下是块铁也能给拍扁喽。” 一脸病容的袁洺宸此刻却显露出夜影司指挥使的霸气,虽是病虎,但终究还是虎。 “啊?真的不用啦,袁叔,我还要去看水陆法会呢。” 秦牧玄傻笑着,一脸憨厚的模样。谁想去大牢看那血腥的大刑场面,又不是心理变态。 袁洺宸轻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说起水路法会,贤侄,你这下可风光啦。” “咋啦,袁叔,法会又出啥风头了?” 秦牧玄估计是那四个阁臣去参加法会,毕竟那四个老家伙都提前订位置了,四大阁臣加上几个尚书,那还不出风头吗? 袁洺宸云淡风轻地说:“陛下去你宅子看法会啦。” “我草~~” 秦牧玄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得趁便宜赶紧把周围的房子店铺统统买下来才是,估计那一片儿的地产恐怕要大涨了。 “袁叔,我真得赶紧去看看了,陛下莅临寒舍,我这个正主怎么也得露个脸吧。” 要不是有事和袁洺宸商量,秦牧玄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秦府去显摆一番。 “唉?贤侄莫慌,估计陛下此刻正与妄戒大师相谈甚欢,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说说吧,找你叔还有啥事儿?平时无事可没见你来看叔啊。” 整日忙东忙西,就是没来看看这个便宜叔叔。叔叔病成这样,当侄子的日后一定要经常来探望。想到此处秦牧玄竟有些脸红。 “叔,瞧您这话说的,没事也得来看叔不是?” 袁洺宸笑着指了指秦牧玄,哂道:“行啦行啦,油嘴滑舌的,这点与你爹一点都不像。说吧,你小子又憋着啥坏呢。” 秦牧玄看着袁洺宸小声请求道:“叔啊,咱夜影司现下提审的与我今日抓的这些个杀手,只要审出同栖凤楼相关的信息,还请叔先帮我压下来,暂时别动栖凤楼。” 听完后,袁洺宸脸色一板,用长辈的口气教训道:“你小子不会真看上那个花魁了吧,我给你说,那个花魁身份很可疑,我正派人盯着她呢。你可别犯糊涂。” 他言辞灼灼地提醒秦牧玄别中了人家美人计,更不能做这负心汉。 “你娘给你选的娘子非常得优秀,你可别辜负人家,小心你爹回来抽死你。” “叔,你可别把侄子看扁了,我是那种见了美女就犯迷糊的人吗?” “老夫看你就是!” “........叔,此话怎讲?无凭无据嘛。” 秦牧玄一副纯情少年,青涩得根本不懂那些事儿的样子。 “你小子还装傻,说说看都和几个姑娘不清不楚了。你跟那个女护卫,我可听说了。你俩儿关系暧昧得很呐,还有,那个司徒大将军的闺女,叫......叫,对了,司徒衔蝶,要是真的没什么,那姑娘怎会百般撺掇他哥今晚找你一起逛中秋灯会啊?关键还有乐安公主殿下,晚上也要同你这秦大才子一起赏灯,哼~你就看着办吧。” 袁洺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你小子沾花惹草,看你晚上咋收场,一个侯府千金,一个长公主,你敢得罪那个? “我草~~~这事大条了。” 秦牧玄心里那个苦啊,答应带迩君去玩吧,又不能把师姐一人落下,刚又加上两个女人,天呐~~~妥妥一修罗场啊。 秦牧玄额上渗出冷汗。 这事儿,叔只能给你透到这份上,后面你自己把持吧。袁洺宸有点幸灾乐祸瞥了眼秦牧玄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问道:“说说看,为啥不让我查这栖凤楼啊?” 袁洺宸喝了口茶,想谈谈正经事儿了,秦牧玄狗腿地给袁洺宸倒满茶水。 “袁叔,小侄有个计划,略粗浅了些,想同袁叔商量一下。” “哦?说来听听。” 秦牧玄凑近袁洺宸,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许久。 袁洺宸越听越是惊异,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本来蜡黄的脸色开始涨红。 袁洺宸欣慰地捋着胡须,称赞道:“你小子....真亏你能想的出来。作为你的敌人,叔真是为他们感到悲哀,被玩死了还得帮你数银子。贤侄啊,这份聪明劲确实像你爹。行~~那还有啥说的,有关于栖凤楼的案卷,放心,我会下令封存的。” “那就先谢谢袁叔啦!” 秦牧玄谄笑着抱拳一礼。 第198章 冥冥之中 自有定数 秦牧玄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夜影司,他打马疾策,驰骋在街道上,惊起一路行人,引得无数御史侧目记录。 “煜成二十二年秋,八月初十五未时,一骑急奔于东市,行人商户亡命避让,其行嚣张跋扈,罔顾人命,观其装扮乃我边军兵卒打扮,既无战事亦无军情,何以奔马于闹事?沿途五城兵马司兵丁观其过而不止其行,属玩忽职守尔,微臣弹劾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冯奎怠慢值守,治下不严。弹劾兵部,五军都督府,治军不严,对边军疏于管束。” “大人,那不是秦将军吗,他这是急着干嘛去?” 一个兵士问向带队的校尉。 “秦将军刚同咱指挥同知大人谈完公事,估计是有紧急军务要处理吧?” “大人,您看街对面,那不是周御史吗?他拿小本子一直在记录嗳。大人,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咱们可都穿着五城兵马司的袍服。” “........随他去,无需顾虑反正咱也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当作没看见便是。别看了,赶紧走吧。” 劲风狂袭,秦牧玄生怕皇帝回宫去赴嫔妃的晚宴了。这么露脸的事没有自己这个正主在,岂不抱憾终生。他哪里知道,现在皇帝桌案上那堆积成山,弹劾自己的奏本上又添了一本。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自打崭露头角以来,是非不断的秦大魔王啥时候在乎过弹劾了。殊不知海量的弹劾奏章正在从各地送往京城,一场无妄之灾正悄无声息地袭向秦牧玄。 “阁主,朱雀大人刚吃完药睡下了,可是,阁主,您要想想办法,朱雀大人醒来后还是会找秦牧玄拼命的,那岂不白白送死?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宫装侍女站在纱幔外,一脸忧愁地朝纱幔里寻求帮助。 “知道了,小霞,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那侍女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敢开口提醒阁主,霞姐已经不在了。她还清楚地记得阁主突然出现在这秘密据点时的情形。 当时阁主扛着昏迷不醒的朱雀大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像是丢魂似的杀手。此后阁主和朱雀大人的情绪就极不稳定,朱雀大人醒了后先是一个人不断地低语,而后就是拿起那把斩马刀胡劈乱砍。阁主也是神情恍惚,胡言乱语。 那个杀手情况还好些,喝了些水稳定情绪后,就将他们的遭遇讲了出来,他急切地讲述,周围人惊恐地聆听,他倾泻着自己的恐惧,仿佛再不说出来就可能会当场崩溃似的。 这惊天的消息还是让据点里的众人一时都无法接受。近五十人提前埋伏偷袭,明月阁内阁精锐尽出,最后只活着回来三人,四大长老只回来一个,左右使一个都没回来。 侍女端着漆盘跑进房间,捧着漆盘立于纱幔前,伶俐地匆忙改口道:“阁......姐姐,南边来信儿啦。” 迟疑了片刻,纱幔中探出一只纤手从漆盘里拿起两个红色的卷轴。 “夕颜已出发前往永安,准备开始‘御龙策’”。 紫妍——明月阁阁主,缓缓合上了卷轴,她拧眉想了一会,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曼珠,曼.......” 大厅之中空空荡荡,飒飒的秋风吹动木格窗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姐......姐姐,有何吩咐?”那秀丽的侍女唯唯诺诺地进来。 紫妍泪如泉涌。 “小霞,把这个交给东城的越家,你亲自去。” “是~~” 那侍女接怯生生地接过信笺,慢慢地退了出去。 “御龙策若能成功,你秦牧玄就是那俎上鱼肉,梁国就等着毁灭吧!” 紫妍双眸通红,柔美的面容下有野兽在咆哮。 紫妍打开第二个卷轴。 “啪~~” 一声响亮的拍击声从纱幔里传来。 “秦牧玄你的死期就要到了,接下来看你能如何应对?笔有时候会比刀更加致命。” 紫妍淌着泪笑了起来,绝美的容颜此刻竟有些扭曲。 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紫妍提笔,把今日之事详细写出,奏与景国女皇,她甘愿接受任何惩处。 永安城东漂染坊秦府。 此刻这里犹如热闹的集市,隔着一条街都是人山人海,道路两边,卖小吃的,耍把式的,卖小玩意的,应有尽有,似乎今岁的中秋集市改在这里开设了。 人潮中总难免会出现些小偷小摸,罗刹帮人手有限只能罩着秦府门前、法会主场附近的秩序,其它的地方实在无从顾及。好在刘屠够机灵,把熟识的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请来助阵才勉强维持住治安。 此刻的法会主会场上,有的官员在交头接耳,有的官员在用余光偷瞄,有的故作镇定的在喝茶,有的则是在发呆。 “姐姐,您可得上点心,瞧这皇帝老儿,多膈应人呐。若不是迷了心窍了吧?” 容妃翻着白眼对一旁的皇后姚氏小声控诉赵钦,话里话外透着酸气。 是啊,自打进宫以来就没见过天子笑得如此开怀。皇后睨了一眼与丛迩君相谈甚欢的赵钦,他面上的笑容自然轻松得很呐。 这个秦家主妇还真是了得,不仅在朝中百官面前表现的从容得体,还能与各个重臣自认攀谈,待人接物,礼仪举止无不表现的自然大方,无懈可击。就算后来皇帝陛下驾临,此女也是没有显得诚惶诚恐,扭扭捏捏,反倒是大大方方的,以一家主妇的姿态迎接圣驾,还给皇帝一家绘声绘色的介绍起法会的各个项目及典故来。 但皇后姚氏嘴上却说得淡定,“妹妹慎言啊,那可是秦将军的妻室,这秦将军颇受陛下器重,如今还是太子少傅。将军不在作为一家主母,理应接待陛下。” 但说着目光又瞥向皇帝赵钦的方向,此刻丛迩君正用袖掩唇轻笑着,赵钦谈兴渐浓,还发出会心的大笑声,一旁的小赵恒也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赵钦宠溺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三人表现在周围一众人眼里就像是最自然的一家人,不知不觉便成了焦点,引来了无数人的注视与议论。 三人却好似完全不知,依旧热络地聊着天,最后赵恒甚至抱住了丛迩君的手臂,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还不断地摇晃似乎在撒娇,丛迩君则甜甜地轻抚赵恒的小脑袋,皇帝赵钦竟然一点也不介意丛迩君的逾越之举,反而父子俩笑得更加灿烂了...... 秦母只是皇帝刚来时抬眼看了看,之后就一直专心的念诵经文。 “老严啊,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像一个人?” “王老,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有些神似却不像,这姑娘生得更美更显风情。” 严道行给一旁的王直说着,一双烁烁有神的眼睛始终未离开不远处的三人。 “老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长相,是气质谈吐,那份自然地,来自内在的气质,很像,真的很像!”王直也看向三人片刻,眼中的光也柔和了,“......瞧瞧,这太子殿下多黏那姑娘啊,皇后当了太子那么多年娘,也没见过太子这般亲她。太子定是感觉到了亲切,我说的是如母亲般的亲切。” “是啊,太子殿下那时虽小,但母亲留给他的印象还在。” “嗳?不是说秦将军这个娘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吗?是自小在乡野间长大的吗?我看,这王爷家的郡主也没这般从容得体吧!有些可疑呐。是不是让袁大人调查下?” “王老啊,我早查过了,这姑娘没有问题,”严道行接着说,“她的确是个乡野丫头,不过,从小没了娘,秦氏一直当自己亲闺女带大的,这套待人接物的本事自是秦母所教,这秦氏也不是寻常百姓出身,可算是土生土长的永安人,是这秦府的原主人。” 王直手中茶水一颤,惊讶地望向严道行。 “沈家人!” “沈家大小姐沈纤依。” “原来如此~~那秦将军是故意买回以前的沈宅喽?” “老夫原本也是如此想着,但袁同知告诉我这纯属巧合,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沈家,那个沈家消失的很突然呐。” “是啊,老夫也曾经问过袁同知这事儿,他一直坚持说沈家搬离京城,不知所踪。那么大的家族说失踪就失踪,连夜影司都寻不到踪迹,王老,你信吗?” “老夫原以为沈家全家出意外了呢?居然还有沈家人在,曹指挥使如何说啊?” “关键就是连那个曹岑也是这么说,他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个家伙也能守口如瓶。” “看来这秦家和沈家都不简单啊。估计事关朝廷机密,是连咱们都不能告知的机密。” “哎~~我说老严啊,这陛下该不会是对这姑娘动心思了吧!” “应该不会,陛下的心性与定力.......于情于理都不会的。” “平常之人自迷惑不了陛下心智,但若触动了陛下的心结呢,圣上可是个极其念旧的人呐。” “嗯~不是没这可能,王老,看这趋势,还得你礼部牵头,赶紧上书吧,把选妃事宜提上日程,既给陛下找个寄托,又解决了这皇嗣单薄的问题。” “嗯~我看可以,这事儿得尽快了,不然秦将军的娘子与陛下的传闻很快会传开。人言可畏啊,秦将军那脾气别惹出啥乱子来。”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一切的巧合都是由许多小小的偶然编织而成的,谁都没想到,这一场水路法会,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盘坐于法台之上,在念诵经文的妄戒大师,眼眸微张细缝,默默地审视着眼前这场世事变迁。 第199章 隐藏技能 开元楼里二人坐在房间内的圆桌旁,桌上摆满了各种小册子,还有笔墨。 “上次,娘跟我谈了咱俩的婚事。迩君呐,你听见没有?忙了一天,你都不累的?” 秦牧玄撑着膝,歪头注视着还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的丛迩君,片刻后抢了迩君的本儿,眸子快速扫了遍,惊叹道:“我草~~~这么多,那加上昨天的岂不~~~” 丛迩君停了笔,抵着下巴说:“秦哥哥~~明天估计就没多少了,今日朝中官员基本都到齐了。” “这已经不少了,迩君真的好厉害,皇帝都不住地夸你呐,还说我有福气。” 秦牧玄舌尖舔舐上牙,眸中有光闪烁,他将小本子还给丛迩君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 “我就想着把咱这宅子修缮好,再等些时日便接你过门,好不好,娘子?” 丛迩君放下笔起身,那双含情的眸子始终未离秦牧玄,含笑道:“这样也好,一切都听哥哥你的。说到修缮秦府,哥哥可要记得给太子留个房间,太子殿下写课业要用。” 秦牧玄接过迩君递的茶,惊异道:“我秦府凭什么给太子留房间写课业呢?” “今日太子殿下也说等咱秦府修缮好了,会经常来玩的,皇帝陛下也同意了。” “哼~~这对狡猾的父子,不知又打啥主意呢?” 迩君重新坐下,轻声劝道:“哥哥,太子殿下很聪明的,他能经常来咱家也不是坏事。” “哼~~且便宜他们了,修缮宅子、吃喝都是不小的花费,回头从皇帝的分红里扣。” “分红?”丛迩君惊异这个词汇,十分好奇,她挪了凳子靠近秦牧玄。 “哦~~迩君啊,说来话就长,你只要知道这家中花费除了俸禄,哥哥在外还有些生意,而咱家的香皂生意是有皇家一股的。” “秦哥哥~~香皂是啥?” “香皂呢,是我鼓捣出来洗澡之用,却比迩君如今用的皂角效果更佳,洗完后浑身便如你这般香,而且皮肤滑嫩嫩。” “......讨厌,秦哥哥,你看哪儿呢?”迩君用袖掩住秦牧玄的眼睛,秦牧玄拉住迩君的小手说: “因为时间紧迫,前次只做了几块,未试过就直接送往大相国寺让那群老和尚试用了。” “哦~~原来如此呀,”话音未落丛迩君抽回手从腰间取出一张单子交给秦牧玄,“这是苦戒大师今早给我的,让我交给哥哥。” “这是~~五百块香皂一千块洗衣皂.......”秦牧玄接过来,垂眸扫过单子,兴奋地说,“看来效果不错,他们向咱们订货了,咱们秦家的生意上门了。” 丛迩君小脸红扑扑的,她眸子顺着圆桌转了圈,选中一本册子。“哗哗哗~~”翻到相应的位置,在上面匆匆记了一笔。 “看来咱秦府修缮时该考虑修个地窖放银子喽。”秦牧玄满意地喝了口茶,接着说,“还得给娘子多打几个架子放账册。” 丛迩君放了笔,拿眼又柔又乖地瞧着秦牧玄,“秦哥哥,再给迩君讲讲洗衣皂,好不好?” “洗衣皂就是能洗衣服的皂角,再顽固的污渍只要涂上一点,轻轻一撮一揉,就干净啦。那个呆头呆脑的徐长卿衣袍上的那块污渍,就能用洗衣皂轻轻松松地洗掉。” “对呀,说到徐公子,他人呢,他怎么没跟大家一同回来?” “.........那个傻瓜逃跑了,不过,算他溜得快,不然打的他妈也认不出。” “秦哥哥,那徐公子还会来吗?” “可能吧,迩君,回头让小秋把他那件衣袍给洗干净,就当是给他的补偿,被两个人追着打,也算是帮本将军拉仇恨了。” “好的,回头我会吩咐小秋去他房里取来洗。” 丛迩君倏忽间想起了什么,扯了秦牧玄的宽袖,略带哭腔地说:“以后不许再冒险了,上次如此,今次又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萧姐姐如此厉害之人,这会儿也才醒来。” 秦牧玄疼惜地抚着迩君的后颈宽慰道:“知道啦,娘子大人。”而后贴在迩君耳边轻声嘀咕着。 “真哒~~咱们那香皂和洗衣皂真能卖到这般价格?”澄澈浑圆的眸中闪着光芒。 “真的,娘子大人。这东西以后会风靡京城,乃至整个梁国,甚至可以售卖到其他邦国,到时咱秦家将会富甲一方。” “迩君以为钱财固然重要,但秦哥哥初入官场,还须与四位阁臣打好关系才是。那四位阁臣今日皆到,给足了咱家面子,哥哥~法会结束后要到他们府上拜访一下。” 呦~~看不出来,这媳妇儿还懂这些呢。秦牧玄来了兴致,决定摸摸这未来媳妇的底儿。 “迩君啊,你这两天和这几位阁老接触,觉得他们怎样?” “.........严阁老有些古板,说起话来不苟言笑,迩君以为他城府最深,哥哥不要和他交往过深便可。而礼部的王阁老,为人和善风趣,比较健谈,可以多到他府上走一走。至于吏部的文阁老,那官威可是足得很,说话四平八稳的,此人眼神锐利,颇有心机,哥哥行事且谨慎,万不得已不可得罪与他。” 丛迩君眉间舒展,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最后就是青阳阁老了,作为四阁老中唯一的女官,她为人极其低调,不怎说话,迩君只知道她曾经是兵部尚书,上过战场,虽只与她寒暄了几句,但同为女人,迩君觉得哥哥与她多多来往,定会对哥哥日后的官运大有助益的。” “嗳?真没发现咱家迩君还有这般才能,有了你这样的贤内助,咱秦家不发达都难啊。” 眼前这个容颜如玉的女子,秦牧玄忠心之言,她的美真不止于字面,他猛灌一口茶,心有触动地说: “正如你所说,那个青阳阁老的确很不起眼,我在宫里与她也只是点头之交。不过看得出来,她与其他阁臣关系并不好,尤其是那个文阁老,隔着一里地都能感到她对文阁老的厌恶。下次我要去她府上拜访的话,迩君与我一同去,帮为夫套套话。” 为夫?!迩君心中大喜,连连点头应是:“哥哥放心,到时交与迩君便是了。” 见秦牧玄沉默不语,就这么注视着乖巧的自己半晌,她将碎发挽到耳后,又巡视了周身,疑惑道:“哥哥,迩君有哪里不对吗?” “.......迩君呐,你今日真好看。” “............” “迩君,今日正值中秋,可愿与为夫外出游览京城集市。为夫答应过你,要为你买这繁华地最好的耳坠子,只当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好不好?” 秦牧玄伸出了大手环住丛迩君,使她贴近自己。 “好啊,一切听哥哥的。”那双撩人的眸笑意波荡,丛迩君瞥开视线,胸口起伏道:“带上萧姐姐吧,她一个人很无聊的。” “也好,带上她去吃点好的,帮她快些恢复过来。” 秦牧玄拉着丛迩君后面跟着萧羽墨,三个人像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开元楼。 “快去禀告小姐,秦将军出门了,应该是去城东市集了,我跟着他们。” 开元楼外两个黑影说完就分散了开来。 而与此同时大街一侧也有一个黑影一闪便隐入了人群。 永安城一夜繁华,今日中秋,城中解除宵禁,才子佳人,文人骚客纷纷三两成群地融入这繁华里。 “元峥兄,带着娘子出来玩了啊。” “元峥兄携如此二位绝世美人出游羡煞旁人啊。咦?这位姑娘怎么如此眼熟呢?” “滚~” “好嘞~” “寿安兄,修远兄,咱们还是别在这碍眼。元峥兄,我们先走啦,今晚有灯会,还有表演,可别错过了。待会见。” 秦牧玄擦擦汗,碍眼的总算走了。 “这位是秦世兄吗?” “在下司徒瑾,镇北侯长子,这是家妹,司徒衔蝶~~” “秦世兄,衔蝶有礼了。” “喵~” 秦牧玄脑袋嗡嗡地响。 “秦将军,这么巧啊。” “微臣见过乐安公主~~” 秦牧玄欲哭无泪。 高大的身影,带着或高挑或妩媚或柔弱或清丽的几个背影融入了灯火阑珊处。 一夜繁华散尽,喧嚣远离,清晨薄暮清风,迎来新的一天。昨夜秦牧玄如何在修罗场中翻滚的,其中苦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总之就是两个字“心累”。 “小钱~” “在,大人有何吩咐?” “昨夜在东市仙客居喝的酒不错啊,你去再买两大坛来,记住只要酒的原浆,不要勾兑过的。” “大人~~这.....” “让你去,你就去,若店家不卖就亮我的官牌,又不是不给银子。” “是,大人!” “还有,找个木器坊,把这东西按照图纸做出来。” 秦牧玄掏出纸张递给小钱。 “按照图纸上面的管子,找个做铜器的做,寻不到的地址就问门口蹲着的何三。尽快但也要保证质量,多使些银钱,没关系的。” “好的,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迩君啊。” 抬眸见丛迩君正提裙轻盈地跨入房间,秦牧玄轻声唤道,他挥了挥手示意小钱退下。 “坠子真好看,人更是好看。” 一点绿翠凝在耳垂上,那金流苏晃在颈的两侧,使本就透明的肌肤晕出光来。 “秦哥哥~~哥哥的眼光自是不错的,就是有些贵了。” “哥哥答应过你,给你买副最好的,这坠子只有咱家迩君戴上才能焕发光彩。” 这秦哥哥最近会越发地宠她。丛迩君脸上自然流露出自信,锋芒毕露,绽放出与以往不同的美丽。 “迩君,今日还得辛苦你一下,这两日我都没去宫中授课,今日若再不去,恐怕皇帝就得骂人了。” “迩君不辛苦的,哥哥才要注意身体,昨日凶险,你又陪迩君玩到那么晚。” “嗯~~我知道了。” 下班回开元楼大堂中。 “师姐~” “干嘛!” “我昨日有所突破,你要不要来看看?” 秦牧玄说得神秘,可话音未落,萧雨墨冷脸已径直离开去了后院。 开元楼后院随后传出了一阵爆响。 “你~~”萧羽墨目瞪口呆,脸色霞红,“这是什么招式,真气化形!!!你~~难道晋级武尊啦!” 萧羽墨的世界观稀碎。 “应该没有,我的真气只够打出两次的,威力也差强人意。” 萧雨墨吮指,心下思索喃喃道:“可是~~这的确很像真气化形。” “应该只是形似,这是昨日咱们打出一剑开天门后,我领悟到的,似乎一剑开天门帮我打通了筋脉。” “至纯的真气流加上影响心神的杀气,被这招打中后果堪忧啊。师弟~~” “墨墨应该也有所突破吧,毕竟那日咱俩心神一体。” “还好~~我的瓶颈似乎松动了,有晋级的迹象,似乎你我二人其中的两团真气融合后可以快速进阶且没有根基不稳的迹象。”言语间萧雨墨忽的抓住自己在意的部分,“你~刚才叫我什么?!” “喂~~你们俩在那干什么呢,啊~~是谁打坏的围墙?” “喂~~~你们别走,说清楚,掌柜的,掌柜的,快来人啊~~。” 翌日皇城门口和各大衙门口都贴上了告示,众多官员围着观看,议论纷纷。 “八月十八大朝会,在京四品及以上官员参加。” 第200章 弹劾 “欢儿,早啊。” 秦牧玄的术数课上完,他习惯性的在花园里溜达一会儿,在园中小桥之上碰到了来此上乐理课的顾大家。 “秦师,欢儿有礼了。” 顾大家浅笑着给秦牧玄行了个万福。 “欢儿,昨夜真是光彩照人,技惊永安啊。” 昨夜中秋盛况让秦牧玄不禁想起了后世那些明星演唱会来,昨夜高台红灯之下,人山人海之中,顾欢儿一袭白裙纱罗面对当空圆月,古琴一把,执酒一杯,一曲“明月几时有”与许大家一弹一唱在中秋之夜引得一城轰动。 “秦师过奖了,那还不是秦师的‘明月几时有’太过惊艳,徒儿自感琴艺还无法与之匹配,还需勤加练习。” “昨夜还得多谢欢儿了,如若不然,为师想靠近些聆听欢儿琴艺也是不得,欢儿的拥趸真是太多太热情了。” 面对人山人海,秦牧玄由四个佳人簇拥着,离表演高台又远,看个舞蹈倒是没问题,听琴听曲就有些嘈杂了。节目未开始前顾欢儿在后台居然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秦牧玄,赶紧唤侍者给秦牧玄安排出几个离得近的贵宾席,秦牧玄一行才得以悠哉地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欣赏有如天籁的琴曲。 “那是秦师和身边几位红颜知己太过出众,欢儿才能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秦师。秦师好福气,几位红颜知己红肥燕瘦各有风韵,各个都是人间绝色,羡煞旁人。” 顾欢儿面色微红的说道,话语间并无调侃之意,面前如此优秀俊逸的男人,那个红颜能不为之心动呢,就连名冠京城的凝月仙子也似乎对他有所好感。 “对了,欢儿,昨夜怎么没见凝月姑娘到东市露一面呢,那样你栖凤楼演台岂不更加热闹。” 秦牧玄这个坏痞明知故问,他还想打听下花魁是不是会被昨日的打击搞的一蹶不振呢。 “凝月姐姐昨日一早出去买胭脂水粉了,下午晚些才回来,不知怎的,显得甚是疲惫,说是染了风寒,今早我来宫里时还在房里养病呢。秦师若是担心,可以去栖凤楼看望凝月姐姐,凝月姐姐肯定会很开心的。” 顾欢儿向秦牧玄投去了个会意的微笑,撺掇秦牧玄可别错过这个向美人大献殷勤的绝佳机会。 “哦~~原来如此,,那就多谢欢儿额。等我忙完公事自当去探望。” 去,那是一定要去的,心病还须心药医,凝月仙子还是需要我去安慰才行。想到此处,秦牧玄舔舐尖牙,头上的犄角和身后的尾巴慢慢长了出来。 顾欢儿瞧了眼天色,“秦师,时间不早了,欢儿要去授课了,先告辞了。” 她微微一礼,而后抱琴跑开了。 “凝月啊,你如此这般地想取我的性命,看来咱俩这关系还得慢慢处。” 秦牧玄哼着小调,摇头晃脑地慢慢晃荡向御书房。 “秦将军。您来啦,请进,陛下正等着您呢。” 一到御书房院外,秦牧玄还没来得及让内侍去通报,那门口内侍就上前请秦牧玄入内觐见。 “今儿个,陛下有急事吗?” 秦牧玄提前问问,心里好有个底。 “秦将军,今儿个陛下面上无喜也无悲,卑职看不出,或许只是想同秦将军商量些事儿吧。” “那好。” 说完,一小锭银子就出现在内侍袖带里,那内侍只觉袖带一沉,笑得更加灿烂了。 秦朗台现在荷包鼓起来了,自是舍得施些小恩小惠。 “微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牧玄见到赵钦,上前一个军礼。 “秦卿,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些奏折吧。” 赵钦指了指龙案一边的一小摞奏折说道。 “这么多,都让我看?陛下,这不合适吧?” 那一小摞花花绿绿的奏折少说也有二十多本,秦牧玄在御书房久了,也是知道不同颜色的奏折代表不同官阶或者急缓程度不同。眼下这些奏折明显来自不止一个衙门口,有的还带着加急的羽翎。秦牧玄又不是太子或者阁臣,正常没资格参看奏折的。 “你不看谁看啊,你个臭小子,仇人真是多,那些奏折全是弹劾你的。” 赵钦努了努嘴,好似有些怒意地说道。 “都是我的!” “那可不!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好吧,那微臣倒要看看,微臣都犯了那些错。” 秦牧玄一本本取过来看了起来。 在一旁批改奏折的赵钦时不时偷眼看一下秦牧玄的表情。只见秦牧玄面无表情像是翻阅小说话本一般看起了奏折,间或撇撇嘴,有时还晃晃脑袋。没多久,一小摞奏折全被他看完了。 “咋样,有何感想啊?” 赵钦停下笔,饶有趣味地问道。 “有几本还是颇有才华、文采斐然呐。” 秦牧玄开始装傻。 “你也是高官了,注意一下言行。朕再问你一遍,这些奏折写的可是事实啊,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赵钦收敛了笑意,他的冷厉,愤怒,帝王威仪尽展现在眸中。 “我靠,这是玩真的!!这皇帝老儿今儿个吃呛药啦!” 秦牧玄见赵钦一脸怒意,心下疑惑又忐忑。弹劾奏折里的内容说啥的都有,严重些的甚至能让秦牧玄罢官获罪,但以往日与赵钦的关系,皇帝应该不至于借此整治自己的,这到底是咋回事。 秦牧玄偷瞄了眼一旁的魏总管。 “看他也没用,想好怎么解释了吗?是不是要朕把你送进诏狱清醒两天?” 秦牧玄后颈上的汗唰地冒了一层。他低着头,眼珠乱转,在极力地向着对策。 “来人呐!” 赵钦厉声大喝,两个黑衣侍卫出现在大殿门口。 “我草~~你个王八蛋赵钦来真的。怎么办......来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眼见就回不去了。” ...... 正当两名侍卫上前向赵钦抱拳,准备询问皇帝接下来如何行事时,秦牧玄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脱身。 “陛下,臣有话说。” 赵钦眼眸斜向秦牧玄,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出去,那两名侍卫躬身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说说吧,朕想听听你的辩解。” “陛下,这些奏折所弹劾之事大多不属实,陛下也不会相信微臣能做出这些事吧。” “哦?你的意思是说污蔑你喽?可这些事情——时间,地点,样样齐全,你敢说你没做过。” 赵钦拖着腔问向下面的秦牧玄,好像秦牧玄胆敢抵赖,就立刻拉出去,那是管杀不管埋。 第201章 将计就计 秦牧玄面对咄咄逼人的皇帝,不慌不忙地说:“陛下,臣不敢说臣没做过。” 秦牧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行,有担当~~朕只当你是认罪啦!来~~” “哎~~陛下,陛下,等等~~听微臣解释。” 乖乖~~这皇帝老儿绝对是有意的,伴君如伴虎啊,这脸翻的比翻书还快。还没等皇帝发飙,秦牧玄赶紧急声辩解。 “说~”赵钦鼻尖轻哼,冷眼扫过秦牧玄。 “陛下,微臣承认这些弹劾奏折大多确有其事,不过都有小事扩大之嫌,但这也是好事啊。” “好事?!你小子分明干的是坏事却说成了好事?”赵钦说,“来让朕听听你小子想怎么狡辩。” 秦牧玄听出赵钦话语间似有缓和,心下也是稍安。 “陛下,这么多弹劾臣的奏折真的是好事......” 秦牧玄看向赵钦欲言又止,赵钦会意招了招手,秦牧玄靠近赵钦,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片刻。 秦牧玄直身退后两步,拱手坏笑道:“陛下,您现在是否感觉微臣所言非虚?” “真有你的,这种事也能被你利用。” “陛下过奖了。” 眼见赵钦面色和缓了许多,秦牧玄总算是松了口气。 “陛下,大小官员数名同一日上奏,应该不会是巧合,微臣方才仔细翻阅了下弹劾奏本的日期。大恶小恶是分先后掺着来地,看似好像没有规律,实则是为了隐藏痕迹,这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 “不傻啊,总算看出来了。” 赵钦抬手饮茶,瞥了一眼秦牧玄。 “你小子入京不久,到底怎么得罪人了,让人家这般设计你。”赵钦放了手中杯盏,苍白的指腹点着奏本,沉声道,“这一摞弹劾奏折,不管其中的罪状是否属实,你都必须挂冠待参。这是朝廷规制,朕总不能明着袒护吧,所以秦卿呀,你就准备好回家清闲一段时日吧。” 赵钦盯桌案摩挲着拇指想了片刻,叹道:“这是阳谋,你得罪之人能量很大啊。” “陛下英明,自是不会被这些小伎俩蛊惑。微臣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后面肯定还有大事弹劾微臣,他们这是恨微臣不死啊。” 秦牧玄恨恨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明月阁?应该不会,杀手组织要是这么干,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那会是谁呢? “什么,还有大事?让你小子平日里低调点些少惹事,这让人盯上了吧。” “微臣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小人构陷?” “行啦,朕知道啦,这事就算让你小子过去了。”赵钦挥挥手,示意秦牧玄滚下去。 秦牧玄屁颠屁颠地跑了下去。 “陛下,十八日大朝会咱们就能行事了。” “嗯~~就按你说的办。” “陛下现今龙精虎猛,主持大朝会也是没问题了,恭喜陛下,龙体康健。” “嗯~~朕最近的确感到身体有了起色,李太医不是也说朕的气血旺盛了许多嘛。这还多亏了秦卿的太极拳啊,朕一日不练就浑身不得劲。” 说着赵钦就大大地伸展了一下,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颈。 “陛下过奖了,陛下龙体康健自是微臣所希望的。” 赵钦点了点秦牧玄,笑了笑。 “朕听说你小子昨晚很风光啊,京城里都传开了。乐安一回来就给朕夸了你小子,做的什么明月几时有的词曲如何如何动听神妙,猜灯谜如何如何快,甚至还会对对子。你小子行啊,携四美同游,够风流的。是不是啊,秦大才子!” 听着前半句秦牧玄还洋洋自得,可越往后听越不对劲。 他总算知道赵钦今日为何总找自己的麻烦了。带着公主,还敢携着其他的美人,怎么着,看不起皇家贵女吗?你小子是要风流,不要命了吧。 这是公主老爹找麻烦来了,秦牧玄就好像初中时偷偷谈恋爱被人女方家长当场抓住了一般,尴尬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陛下,您也知道,那不是臣自愿的,纯属巧合。” 秦牧玄都感到自己声音极低,没有了底气,眼眸不时窥探着圣上的情绪。 “怎么着,还嫌倒贴了不是!” 赵钦鼻孔扩张,一副又要发飙的表情。 “哎~~不敢不敢,~~~对了,微臣有做了一首新诗词,正想念诵给乐安公主听,能和公主一起探讨诗词是微臣的荣幸。” 秦牧玄赶紧祭出杀手锏保命。 “算你小子聪明,去乐安那里吧,朕这里不需要你陪了。” 赵钦挥了挥手,示意秦牧玄可以滚了。 “这个小心眼的皇帝,不就是没单独带你闺女出游吗?至于吗?这要是乐安过了门,老子做了驸马,那还不得天天看你脸色。” 秦牧玄恭敬地慢慢退出御书房,心里不住的吐槽道。 “魏伴伴,让袁洺宸好好查查这些人,顺藤摸瓜,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见秦牧玄退出御书房,赵钦转向一旁的魏总管吩咐道。 “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办。” “告诉袁洺宸,查出可疑之人立刻抓捕。有重大发现可随时来朕这里汇报。” “是,皇爷。” 魏总管抱着一摞奏折退出了御书房。 “朕多年不动手,有些人是不是觉得朕提不动刀了。” 赵钦望向御书房外自言自语道,面上尽是杀机。 “小子,喂,秦小子。” 秦牧玄刚想走出御书房,但听耳边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看,一旁的院墙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端木大人,您找我有啥事吗?” 一本小册子丢了过来,秦牧玄伸手接住,一看,这不是自己写的太乙玄门剑的剑谱吗。 “老夫都记住了,还给你。” 秦牧玄收起小册子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声音唤住。 “哎哎~~你小子就这么走啦?” 端木良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秦牧玄。 “我不走干嘛啊,我还忙得很呢。” 秦牧玄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老夫练了一阵你那剑法,除了招式精妙些也并没啥特别之处,不如你那日的威力啊。快给老夫说说看,你小子是不是藏私了。” 秦牧玄上下打量了下端木良。 “没有啊,剑谱都给你了,还能怎么样,兴许是你不太适合练剑吧,使用武器也是要看天份的,端木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同样的武技不同的人练,威力有可能天差地别。端木大人,您别心急,再练练看。兴许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开悟吧。” 秦牧玄话说的极为真诚。 端木良看了看秦牧玄真诚的双眸,沉默了片刻,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一闪身,就消失在原地。 “老子会告诉你诀窍吗?嘿嘿~~不过就算告诉你,你会更绝望,慢慢练吧,谁让你那日躲着不出来,事儿快完了才跑来捡便宜,老子可记着呢。” 秦牧玄看向端木良消失的屋脊,心里不停地翻着记仇的小本本。 夕阳西下,秦牧玄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皇宫,乐安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迟早被她给榨干。 耷拉着脑袋,秦牧玄回到了开元楼。 “大人,您回来啦,您要的东西做好了,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匠人说像是个蒸笼,但造型又太怪异。” 小钱蹲在门口,见秦牧玄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做好啦,够麻利的。” 秦牧玄听到小钱说,双眼一亮。 “何三介绍的京城有名的巧手刘,工钱贵了些,可那活干的着实不赖,又板正又快。” “嗯~~告诉工匠要绝对保密吗?” “小的说了,还多添了些工钱给他,巧手刘说什么也不收,不过他说保密是行规,会烂肚子里的。” “那就好,这事关重大,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秦牧玄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小的要不要去~~” 小钱凑近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小子想啥呢,这里可是京城,你长了几个脑袋,动动脑子行不行。” 秦牧玄的手指都快把小钱的脑门戳破了,恨铁不成钢啊,又不是土匪,只知道动刀子。 “这样吧,我回头让夜影司的人去威胁下,不行就拉进夜影司让他吃朝廷饭,这样的人才以后用得到。” “走,看看东西去。” 秦牧玄和小钱一起快步走进开元楼。 第202章 美人酒 秦牧玄围着放在桌上的东西转了两圈,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外型有模有样,做工也是很精细,边沿处还镶了一圈铜边,那根延伸而出的铜管打造得光滑锃亮。 摩挲着铜管接口处,秦牧玄心里不禁暴出了两个字。 “我草”。 “这居然是焊接的!” 只见铜管连接处有一圈细细的不易察觉的焊接线,把铜管与蒸馏器严丝合缝的连接到了一起,焊缝细小均匀,显示出了工匠高超的制作工艺。 秦牧玄知道自己所在世界的古代,智慧的中国古人就发明了各种焊接的方法,他们利用各种不同熔点的金属进行焊接,原来这个世界的人也掌握了同样的技术。 “大人,巧手刘师傅说,大人要的太急了,不然他会用红铜来连接,那样就看不出有接缝了。” 小钱见到秦牧玄总是盯着那个连接处看,便告诉将军大人这缝隙之所以还能看的出来,那不是人家手艺不行,若不是你要的太急了,所谓慢工出细活,就是这个道理。 “很好~~已经很好了,这手艺真的不赖啊。” 这工艺堪称完美,秦牧玄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满是铆钉的大罐子,高情商叫做工业风美感,低情商就是傻大黑粗。实在没想到,到手货居然是个艺术品。 秦牧玄啧啧赞叹了两句,决定现在就试试看,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小钱,这东西没让外人看到吧?” 这个蒸酒器结构很简单,有心人只要看上一眼都有可能仿制出来。 “放心吧,大人,这东西始终都是用布盖住的,除了工匠就只有咱们几个兄弟见过。” “很好,小钱,酒胚买到了吗?” “大人,买好了,整整四坛,大人只说两大坛,没说多大坛多少斤,属下就把仙客居新酿的四大坛酒都给拉来了,都在院子里的马车上。” “干得好!” 秦牧玄使劲拍了拍小钱肩膀,对小钱的机智大加赞扬,差点儿把小钱给拍散架了。 秦牧玄让亲兵把这个蒸酒器抬到后院厨房去,自己去找开元楼掌柜的了。 “掌柜的,本将要借你厨房用一下,不要让外人进来。” “大人尽管用。” 掌柜堆着笑说道,心道这将军有意思哈,这个浑身上下一点烟火气都寻不到的武将,要厨房作甚? 秦牧玄让几个亲兵把守厨房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搅他,唤来小钱,小秋,丛迩君就关上门,一众人开始鼓捣起来。 天近暮色,随着袅袅炊烟飘出,一股浓郁的酒香逐渐弥漫了开来,透过厨房门缝隙缓缓穿过了后堂过道内,经由过道延至大堂。 不多时,大堂里便漫开了浓郁到令人沉醉的酒香味,香溢四壁,从楼外经过的行人都觉今夜月光格外朦胧。 正在房间里打坐练功的萧羽墨鼻尖抽动,刚睁开的冷眸里溢出柔和的光,一股无形的牵扯之力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牵着她的琼鼻出了房门,沿梯而下,飘过走廊。 “萧姑娘,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当两名亲卫察觉到飘飘悠悠的萧羽墨时,她已到了近前,亲卫连忙出声阻止。除萧羽墨外,厨房门前已经聚满了人,每个人都是一副陶醉的模样,掌柜和几个伙计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门前两个凶神恶煞的兵士,眼泪不住地从嘴角淌了下来。 “让师姐进来~” 厨房里传出秦牧玄的声音。 “是,大人。”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萧羽墨一闪身便挤了进去,门外的一众人呼啦就围了过来,挤着脑袋往里面窥视,门“哐”地合上了,众人只好继续站在门口嗅着那浓到化不开的酒香。 厨房里,萧羽墨见到秦牧玄几人正围在炉子边忙碌地鼓捣着什么,屋内的酒香更是浓郁,单就闻着都有几分醉意了。 萧羽墨凑近,错身瞧向秦牧玄正前方有个大瓷碗,旁侧一个大蒸笼里汩汩的液体正流入其中。 “好香啊。” 萧羽墨舔着唇角瞟向一旁桌上,那上面放着一个同样的瓷碗,她上前几步发现里面已是装满了晶莹如清泉般的琼浆,先是嗅了嗅实在忍不住一把拿起来就向嘴里灌了下去。 只一口下肚,萧羽墨连忙放下碗,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涨得紫红。 “师姐,你疯啦,那可是头蒸酒,度数高的很,你不要命了。” 听到身后剧烈的咳嗽声,秦牧玄这才赶紧回头看去。一眼没顾上,身后的那只偷嘴猫就惹祸,秦牧玄一边帮萧羽墨顺着气一边怒其不争地骂道。 “好酒,好烈,好~香~~” 萧羽墨擦着口水,还不住地发出呓语。 “那肯定烈,七十多度的酒能不烈吗,一般人遭不住。” “就是,小秋刚才就偷偷尝了一小口,就像喝下一口烈火一般,差点背过气去。老爷,这酒真的是给人喝的吗?” 小秋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个要勾兑过才能喝,那样就没有这么烈了,当然,有的人就喜欢这种高度的烈酒。” “我要~~~” 萧羽墨拿起了碗,红着脸又喝了一口,这次她小心了,只是喝了一小口,而后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那烈火穿喉的快感,小脸越发得红润起来。 “师姐,我给你盛上一些,你到外面大堂上去喝。” 秦牧玄拿起一个小酒壶,给萧羽墨盛上了一壶高度酒,就把她推出了厨房。 “师姐,打广告就靠你啦。” 秦牧玄心中窃喜,脑中脑补起来。 一代女侠,执壶痛饮,酒香弥漫,豪气无双,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唯有杜康。下一个镜头便是萧女侠手执酒壶面对镜头,“本女侠之所以武功盖世,一统江湖,只因我常年饮用xx美酒。xx酒,您明智的选择。”而后想起了那首后世五粮春广告的经典配乐起来。 靠~~这样想不发财都难了。秦牧玄在心里张开了双手,迎接着漫天而降的铜钱雨。 萧羽墨拎着酒壶,走到大堂之中,身后跟着一大群流着口水的人。 萧羽墨坐在桌旁,身手勾了勾。 “还不赶紧给姑娘拿个酒杯过来,没有眼力见儿的东西。” 掌柜一巴掌拍在伙计的脑门上,伙计忙不迭地拿了一个酒杯过来。 掌柜的又是一巴掌拍在伙计脑门上。 “就拿一个,老夫的呐。” 委屈的伙计又去拿了几个酒杯过来。 在众人贪婪的眼神之中,萧羽墨慢慢给酒杯斟满了一杯清凉的酒液。 “哦~~!” 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 “这酒竟如此清澈,就如甘泉一般。” “这香味~~天爷啊,我受不了了。” “啪~” 萧羽墨把宝剑一把拍在了桌上,周围立刻安静了起来,几个蠢蠢欲动的人都咽了口口水,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大堂里人越聚越多,众人围着萧羽墨,呑着口水看美人饮酒。 当最后一滴酒水滴入了酒杯里,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萧羽墨天鹅一般的颈项一仰,一壶美酒便被喝了个干净,美人拎着酒壶就走去了后院,临走时还舔了一口晶莹的朱唇。 “没啦!一滴都不剩。” 掌柜的拿着空酒杯直叹气。 “美~~美人,美人酒。” 一个呆呆看着萧羽墨背影的才子,呢喃地说出了一句话。 自此,这美酒就有了它的名字,“美人酒”。不管秦牧玄如何起名字,人们始终都只认可这个名字。 萧女侠的广告实在太惊艳了,给所有人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当两个亲兵抱着两大坛蒸好的酒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瞬间就被门外黑压压等候的人群围住了。 “卖我一坛,我出五百两。” “我出七百两” ...... 报价随着骚动的人群蹭蹭地往上涨。 秦牧玄手提两小坛就随后走了出来。 “诸位,在此等候多时了,本将也是爽快人,不能白让大伙在此久等不是,这样吧,这里有两坛酒中精华,价高者得。” 秦牧玄举起了手里两小坛酒向周围人展示。 “一千两。” “一千两百两。” ..... “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 ....... 秦牧玄眼见价格上涨越来越慢了,叫价的人越来越少了。 “都别墨迹了,三千两起价,价高者得。” 场面一下安静了许多,一众人都在小声嘀咕,但没人叫价,三千两一坛酒,天下奇闻,这要是换成粮食都堆成山了。 “这可是酒中精华,本将的独家秘方制作而成,工序极其复杂,现在天下间就只有这两小坛,才三千两不贵,没人出价吗?” 秦牧玄环顾四周,依然没人吱声。 秦牧玄手一松,“哗啦~”一坛酒在地上摔的粉碎。浓郁的酒香瞬间就弥漫整个大堂。 大堂之中的人群瞬间安静了。 “能调到大鱼,摔一坛也值了。” 秦牧玄就是要引起永安城全城轰动。 “香,天呐,怎么会这么香?” “单这酒香就能醉人。” “可惜啊,太可惜啦。” “怎么就摔了呢?” “我喝的酒和此酒相较就如白水一般。” 众人有的惋惜,有的陶醉,有的甚至趴在地上嗅着酒香。 “四千两起,就剩一坛啦。价高者得。” 秦牧玄不紧不慢地高声道。 所有人像是看魔鬼般看向秦牧玄。 “他娘的还能这么做生意!这还是人吗?” “四千两,疯了吧。” 秦牧玄看了看人群,“没人买是吧,可惜了这天下第一好酒了。没人识货,那就砸了吧。” 秦牧玄抬手就要砸了那最后一坛酒。 “等等~~四千我要了。” 一个胖胖的员外在人群里跳着脚大喊道。 “四千一,给我。” “四千二” ...... 秦牧玄看着热闹的竞价场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到了永安城宵禁的时间,开元楼的大堂早已空空荡荡,只有小二还在擦拭着桌椅,边擦边抽动着鼻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品到那堂里打碎酒坛地面上弥散开的残留酒香。 明日永安城将由今日的小小波澜流传起一个新的传说。 而美人酒必将搅动天下风云。 第203章 生意经 所谓商者趋利也,投机钻营,不事生产,于文人士大夫所不齿尔。商人这个群体在以农业为主的古代社会向来被看做贱业,文人官宦以谈及买低卖高之事为耻。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一大清早,冀王的管家兼狗头军师自号渠山先生的假文人带着一个老头子就上门来了。那老头子虽然年龄显得颇大,但一双老眼却散发着睿智饱含阅历的光芒。 “见过秦将军,小人是聚缘楼掌柜邹晗。” 那小老头给秦牧玄深深施了一礼。 “秦将军,渠山有礼了。” 渠山也对着秦牧玄抱拳一礼。 “王爷命我带着邹掌柜来和秦将军谈谈咱们那桩买卖的事。” 说着渠山把那骚包的清正折扇一展,自觉风流地与秦牧玄说道: “还请将军大人命管家执事或者手下,与邹掌柜谈一谈。”快速猛扇了两下,好像自己也是那不沾人间烟火的文人雅士,他神情中肯地说道,“像王爷与将军此等人中龙凤当是该谈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事,怎么能与这些商贾为那般蝇头小利争执不下呢?实在有辱咱官威体统。” 哼~~欺负老子没管家是吧,老子早就猜到你们这伎俩了。瞧你那骚包样,真以为自己穿个文仕袍便成了文人? 秦牧玄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这个装逼货,冀王这都啥眼光呀,找了个这般货色当幕僚,也不怕被坑死。 秦牧玄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个渠山说是文人,却打骨子里是个武人,而且武力不俗。虽然具体能达到什么层次说不上来,但秦牧玄敢打赌这家伙不会低于武尊。 “小钱~” “在,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位邹掌柜带去见夫人,还有,叫上云星辰那小子一起谈生意。” “是!” “邹掌柜这边请。” 那邹掌柜惊愕地看了看渠山,渠山又看了看秦牧玄。 秦牧玄看出二人的疑惑,他边拿出一壶酒两个杯盏,边浅笑解释道:“呵呵~~不瞒渠兄,家中大小事务都是内人在打理,本将素来不过问的。” 见二人沉默不语,秦牧玄也不理会,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立时满屋酒香四溢。 “渠兄大可放心,内人谈的事本将自是认的。”秦牧玄招呼渠山说,“来,渠兄,本将与你在此畅饮两杯,不用管他们,且让他们谈去。” 渠山见状,给那邹掌柜使了个眼色,邹掌柜会意便随小钱出了房间。 秦牧玄举杯先饮,示意渠山道:“渠兄,尝尝这酒咋样?” 渠山拿起酒杯陶醉地先让那股浓郁的酒香盈在鼻间,轻吸一口,道:“此酒莫不就是昨日震动京城的美人酒?” “正是,此酒清烈,建议渠兄还是先小口撮饮,方可体会其中奥妙。” 秦牧玄还是事先提醒下渠山,这酒后劲儿大得很,恐怕古人没习惯烈酒,贸然大口饮用恐有不堪。 “渠某自是有所耳闻,昨日买下天价美酒的林员外,回家之后只满饮三杯便醉得不省人事,听闻今早一觉醒来便大呼好酒仙酒,此事已是传开,这美人酒‘价比黄金,美如仙酿’之名已传遍京城。” 说着美人酒的传闻,渠山环着杯沿,转动杯盏,端详杯中清如甘泉的琼浆,眼中放着灼热的光。而后抿了一小口,闭上眼睛让酒液在口中回荡。 “真是好酒,天下第一好酒,以往所饮与这美人酒相较之寡淡无味至极。” 渠山又喝下一大口,感觉到由喉间滑入腹中火燎般的奇妙感觉,不禁又是连连大赞。 两杯下肚,渠山已是兴致颇高,竟和秦牧玄大谈诗词歌赋起来。 这武人的脑袋不会真的抽抽了吧。秦牧玄只是陪着笑,眼皮和脑门的青筋直跳。 “对了,差点儿忘了正事,”渠山放下手中杯盏,从袖袋里取出一封名帖双手递与秦牧玄,说,“秦将军,这是王爷的请帖,今晚王爷邀您来栖凤楼一叙。” “渠兄回禀王爷,本将晚上一定赴约。” 秦牧玄独自驱马走在永安城的大道上,他抑着笑,想起方才邹掌柜如猪肝一般的脸孔,而那渠山也露出了杀人般的目光。 还想套路本大爷,让你永远都走不出爷儿的套路。秦牧玄终于还是提起唇,放声大笑起来。 别看云星辰那个小家伙,平日里看着像个羞涩的小姑娘,说话也怕生似的唯唯诺诺,却喜欢涂涂算算,这两日法会闲着,便随丛迩君一道记起账来。 秦牧玄惊奇地发现这小子不知是商贾的家族遗传,还是天生的数学天才。刚开始,跟着丛迩君一起抄写账目,后来云星辰就在旁侧不紧不慢地提建议,账目竟因着多出的条例立刻清晰明了了许多,最后,丛迩君干脆将这记账的工作全权交给了星辰处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往来的交际中。 这要是在别处,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豆丁在账本上一本正经的记账,别人都会像看怪物般地对待,或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但在秦家,众人虽说也是惊讶,却不会觉得惊世骇俗。毕竟很多高官的子嗣都在跟着秦牧玄学习术数,大家会以为这小家伙定是那秦将军的亲传弟子,记个账目那不手到擒来嘛。 开启隐藏技能的丛迩君自不必说,那交际能力堪比武帝级别,再加之人形计算器云星辰的助阵。那邹掌柜堪称完败,能占到丝毫便宜才叫有鬼了。 今日的课业结束后,秦牧玄照惯例去御书房见皇帝赵钦。 给赵钦请安后,秦牧玄便与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以前处理公务之时赵钦最讨厌有人在身旁说话,周围一定要安静才行,皇帝不出声就连魏总管也是一言不发的。而如今,与秦牧玄一边闲聊一边批奏折已经成为皇帝的习惯,偶尔赵钦还会和秦牧玄讨论一下折子里所奏之事,甚至有时两人还会因着一些分歧,争得面红耳赤。 虽说如此,这种讨论处理公事的方式不仅没怎么拖慢公事处理速度,反倒使得枯燥的工作过程变得有趣起来。这一天批改公事下来,赵钦眉目间再没出现往昔那般的疲惫不堪了。 有人分担,有人倾诉,有人助朕一臂之力的感觉真好啊。赵钦常常这样暗自感叹道。可是感叹过后再瞧一眼面前那没个正形的秦牧玄。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弹劾他!皇帝赵钦心中无名火起,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啦,还翘上了二郎腿,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可转念一想,这小子要是像那些大臣一般唯唯诺诺、事事小心,那也就不是他秦牧玄了,哎~~就随他去吧。 “秦卿,听说你最近做了笔大生意,今日瞧见你如此惬意的模样,看来是手头不差钱了。” 赵钦搁下笔,看似有意无意地冒出一句。 第204章 贸易陷阱 皇帝老儿这是话里有话啊。秦牧玄猛地一激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这小心眼儿的老东西潜台词恐怕是,怪罪挣了钱咋就没带上他?莫非他也眼红臣子家产了? “陛下,微臣最近是跟冀王殿下合伙做了点小生意,挣点糊口钱。” 秦牧玄堆着笑脸答道。 “糊口钱?你小子还有脸说,那一坛酒到底卖了多少银子?”赵钦眼眸一瞪,小胡子在气息的吐纳间一掀一掀的,他揶揄道,“哎?可别说心里没数啊,就你那糊口的小生意,怕是连土匪见了都得掉泪吧。” “陛下,那是第一批试制品,物以稀为贵,后面大批产出就便宜了。”见到赵钦还是一脸怪罪的模样,秦牧玄继续解释道,“陛下,微臣与冀王合作不单只图钱财做生意,还另图他意。” “呦~~朕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个另图他意?” 赵钦真是很好奇,这小子实在太过狡猾,找起借口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一股子的聪明劲儿尽使在这些歪门邪道上,想必冀王也身陷其中。 “陛下,此处无外人,臣可就说啦。” “但说无妨,朕也是讲道理的。” 赵钦坐得端正,静静等待秦牧玄的说辞。 “之所以找冀王做生意,微臣自有考量,冀王殿下家大业大,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尤其是娱乐酒楼生意,陛下自是知道的。” “嗯~~冀王在宗室之中最为富有,这事儿天下皆知。是了,这酒楼青楼赌场当铺均是他名下的产业。” 赵钦提起此话题,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堂堂一国天子穷得叮当响不说,收个税银也要束手束脚,生怕一不小心就酿成民变;做个生意挣些小钱还要同眼前这个奸商偷偷摸摸的。再看人家藩王,哪个不是富可敌国,手下产业无数?即便如此,朝廷还要年年按制给这些宗室贵胄发放不菲的俸禄。 秦牧玄听得赵钦鼻间冷哼,又见他不御座便知他心有不平,于是问道:“陛下可知冀王还有几支商队与景国和北凉做买卖?” “朕当然知道的,秦卿想说那几个面上做生意实则是私下走私的商队吧,朕与冀王聊家常时,也曾旁敲侧击过他。朕想着只要不太过分,他若能如期地多交些税银,朕也就不深究了。” “喔?原来陛下是知道这事儿喽。” 秦牧玄装傻充愣,夜影司再无作为,但充当皇帝耳目的他们也是遍布天下的,这等事情很难瞒得过皇帝。这不,早上秦牧玄刚和冀王派来的掌柜达成合作协议,转头这皇帝便知晓了。 “微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上冀王殿下的。” “哦?!这生意还与他国有关?” 秦牧玄故作神秘地伸出了两根手指,说:“两个字‘渠道’。” “冀王现下的渠道对于这酒的销售有很大助益,美人酒可以轻松地贩卖到外邦去,而这点陛下却做不到,如果是皇家来经营,就算微臣可以将这酒的价格定得很高,最终的利润仍然很低甚至会亏钱,陛下信是不信。” “这~~朕不信,你那美人酒卖的如此昂贵,价比黄金,还能亏钱?” 要说皇家不善经营,或者经营路子狭窄,赵钦自是认的。可要说挣不到钱甚至还亏钱,赵钦不能接受,这么昂贵的琼浆便是给个傻子,闭着眼卖也是会暴富吧。 秦牧玄见赵钦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微微一笑,侧颜看向魏总管,说:“陛下,不妨问问魏总管。” 赵钦也扭头看向一旁的魏伴伴。 “皇爷,秦将军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咱皇家产业能盈利的也就十之二三,大多都是盈亏参半,甚至是亏银子的。” 魏总管不怕说出来,他肯定了秦牧玄的说法。因为只负责皇帝的起居的他,采买和管理皇家产业是不负责的。 “这又是为何?朕知道皇家产业大多不太景气,但也没到亏钱的地步吧。” “皇爷,老奴知晓,实情的确如此。” 魏总管垂头有些丧气,再次确认了。 “微臣把原因讲给陛下听,先不提那些监守自盗的蛀虫,就说正常经营的皇家产业,永安城里有个依云号,那是皇家产业吧?” 赵钦哪里知晓这般小事,于是转向魏总管,魏总管连连颔首,说:“陛下,依云号是咱皇家贩售绸缎的店铺。” “这个依云号,有六个掌柜轮流经营,这六个掌柜都是些什么人,陛下回头可以问问魏总管,微臣在这就不点出来了。” 秦牧玄放松地置于椅中,双手撑在膝头上,与皇帝慢慢理清楚。 “这六个掌柜都是鼻孔朝天做生意的,皇家嘛,自然高人一等,寻常商贩根本不吝与之为伍,大客商他们也是拽的二五八万的,绸缎定价更是比市价高出两成,试问哪个商家脑袋让门挤了还同他们做生意?没了生意,如何过活,不得靠每月的俸禄嘛,那可都是朝廷开出的高额俸禄啊,如此下去,不亏损还有天理吗?您说是吧,陛下。” 赵钦听完看向魏总管。 “皇爷,秦将军说的基本属实,素来没人敢同陛下讲,怕罪了人?也就秦将军敢跟您说实话了。” “魏伴伴~~你。” 赵钦此刻如鲠在喉,一脸不可置信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小陪伴他的老家人。 “陛下,您也别责怪魏总管,有些事情是不能晾在阳光下的。作为陛下总管,自有他的苦衷,倘若非说不可,恐怕日后魏总管在宫里便落得无人可使的境地。”讲到此处,秦牧玄掸了掸官袍,轻叹一声,说,“也就微臣这个愣头青敢如此,反正被人弹劾,被人刺杀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托陛下的福,微臣才活到了今日。” “皇爷,老奴有罪。” 魏总管说着就要给赵钦跪下。 赵钦一把扶住魏总管。 “魏伴伴,不必如此,这偌大的皇家,还有朕都要你操持,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你也不容易啊。” “谢陛下体谅。” 魏总管缓缓起身,还偷瞄了眼秦牧玄,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所以啊,陛下,您现如今知晓为何当初肥皂产业的经营权,微臣没敢交与皇家了吧,陛下只要出点股份安心坐等分银子便可。” “嗯~~如此说来,还是你小子机灵,事事都考虑得周全。” “哪里?是陛下抬爱了。”秦牧玄给个杆就往上爬,“陛下,微臣之所以找冀王合作,不仅看中了他的销售渠道,关键微臣想借助卖酒这桩生意来缓解咱们梁国现在所面临的问题。” 今岁连连灾情,梁国面临缺银少粮的局面,作为一国之君的赵钦,心中急切,问道:“哦?秦卿,计将安出?” “陛下,咱梁国现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归根到底就是粮食,灾害频发,粮食减产,景国又严格控制粮食贸易,北凉今次溃败又逢秋季,想必解决这粮食问题还得靠到咱梁界来抢,如此一来,粮食也成了边境守备军的急需物资。所以......” 秦牧玄凑近赵钦耳边小声嘀咕了起来。 “妙~~太妙了。” 听完,赵钦忍不住击掌赞叹。 “所以微臣恳请陛下传口谕,令微臣在通辽军营旁建立酒坊,由夜影司提供制酒工匠,并且严格管控这些工匠及其家人,以保全秘方不外传,计划方可顺利实施。” “行~~朕准啦,待会朕就给袁大人传个旨意。” “谢,陛下。” 说完,秦牧玄从腰后皮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秦牧玄打开瓶塞,顿时大殿里就弥漫了浓郁的酒香。 “陛下,这就是名满京城的美人酒,这瓶是微臣精心调配的,专门呈给陛下品尝,每日少量饮用,对于陛下的身体最是有益。” 魏总管接过小瓷瓶呈给了赵钦。 赵钦凑近小瓷瓶闻了闻。 “桂花酒!” “嗯~~这是微臣特意为陛下调配出的桂花烧,性温香醇,陛下若喜欢的话,微臣可每日给宫里少量供应。” 赵钦拿过一个空杯盏,倒出一些酒液来仔细观察。 “如此清澈的酒液,朕还是头一次见到。”赵钦轻嗅之,“嗯~~这酒香~~真是让人口齿生津啊。” “陛下,您还是先让魏总管尝一口吧。”赵钦无奈至极,白了一眼秦牧玄道,“你个滑头,朕还能信不过你吗。” 说完便端起杯浅尝了一口。 “嗯~~味道真是不错,朕仿佛置身于桂花漫天飞舞的盛景之中。好、好~~朕对秦卿的计划愈加信心倍增了。”赵钦赞不绝口,连连颔首,此刻他面色红润,啧啧道,“可惜啊,秦卿知道吗,你不做夜影司指挥使实在是可惜了,论起这下套坑人的本事,天下间恐怕无人是秦卿的对手。”而后赵钦借着酒劲儿哈哈大笑起来。 下边的秦牧玄如坐针毡,只当是听了段疯话,不过此刻他额头的冷汗细密地蒙了一层,这玩笑开大了吧! 第205章 转折点 赵钦那句不知是发自内心还是酒后失言说出的话,着实把秦牧玄吓得不轻。虽是一段小插曲,秦牧玄却从中嗅出了隐隐的不安。 赵钦提到的夜影司就好比后世明朝的锦衣卫,那是皇帝用来监视百官,监视天下甚至监视周边邦国的眼睛,是只听命于皇帝的朝廷鹰犬。 皇帝是不允许只听命于天子的锦衣卫偏向朝廷中的任何派系的。秦牧玄深知这个不被任何朝臣接纳,自成一体的特殊机构,处于其中的官员可想而知,就是专属于皇帝的狗,只为皇帝服务,监视天下,监视百官。有时是官员晚上在家里说的某句话,甚至是与娘子深夜的一段情话......隔日都有可能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头上,所以自然而然地被官场所排斥,鲜少能有再回归到一般朝臣群体中的锦衣卫官员。 普通官员越往上爬,官途越发顺畅宽阔,而锦衣卫官员却越往上爬官路越狭窄,越往上道路越凶险,直到那个锦衣卫顶端的位置——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便成为了孤臣。 所以夜影司指挥使这个烫手的官职要是落到自己的头上,那他秦牧玄的仕途也就彻底终结了。 纵观历史,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鲜少有得善终的。不仅终生升官无望,还遭百官清算,最终被皇帝猜忌,必然没个好下场。倘若赵钦执意将夜影司指挥使的位置强压给自己,那也只能开始提前筹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忠君体国,对于秦牧玄这个现代人而言,是无法与他和他的家庭相较的,前者的概念未在他心中扎下根来,后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非要他选择的话,哪怕与这天下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秦操。 多年后,置于同一座空旷的大殿中......独酌等待儿子的漫长寂静中,他也会想起此刻所做出的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陛下,酒适量则养身,还请以龙体为重,微臣先行告退。” 赵钦面色微红,苍白的指尖轻捏小酒杯,出神地盯着杯中清澈的琼浆,挥了挥手,示意秦牧玄可以退下了。 秦牧玄抱拳慢慢退出御书房。 “秦卿啊,记得明日大朝会。” 秦牧玄临近跨出大殿之际,赵钦忽然出声提醒他。 “微臣谨记,陛下,告辞。” 望着秦牧玄离去的身影,赵钦微微一笑。 “少见呀,这小子也会怕?秦卿啊秦卿,朕也不想这样做。曹岑是个废物,袁洺宸半只脚踏进了棺材,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比你更合适那个位置。哎~~人到用时方恨少,慢慢来,且看天意吧。” 赵钦抿了一口杯中之酒,酒~是好酒!可惜太少喽。 赵钦如今身体已无大碍,不需要长时间的陪护,皇帝无事可谈之际,便是秦牧玄下班之时。 心事重重走出皇宫的秦牧玄抬眼望天,天色尚早,去找花魁谈谈心疏解下压力吧。 秦牧玄上马拥着官服一阵坏笑,顿感心情好多了,勒缰策马直往栖凤楼而去。 “这位公子.......将军,栖凤楼还没开始营业。还请您晚上再来。” 栖凤楼门口的侍者眼见远远的一人走过拱桥来到大门之前,赶紧上前抱拳一礼。 而后.....而后他就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 下到贩夫走卒,上到王公贵族,都有来青楼散心的,但穿着官服来散心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侍者在脑袋宕机一瞬后还以为秦牧玄是来查抄栖凤楼的呢。侍者不禁往秦牧玄身后拱桥多瞥了两眼,没有发现大队官兵冲过拱桥,这才松了口气。 秦牧玄看了看身上的将官服,嘴角扯了扯,没回家忘了换官服了。 “快去通报你家王爷,这是名帖,和你家王爷有约。” 侍者接过名帖看了看,见过偷偷来找王爷的官员,但这位真是彪悍啊,唯恐别人不知道一样。 “凝月仙子在吧。” “在,在,正休息呢。您.....稍等。” 侍者尬笑了两声,转身跑进了栖凤楼里。 不多时,那侍者小跑着回来了。 “秦将军,王爷有请。” “哈哈哈~~~”栖凤楼三楼房间里传出了爽朗的笑声。 “秦将军,真是个妙人。这般逛青楼真是前无古人啊!” 冀王见到秦牧玄,先是愣了一刻,而后便是开怀大笑。 “王爷也是真性情真汉子,城里有府宅不住,整日住在这烟花之地,好生洒脱好生快意。” 秦牧玄先是尬笑了一下,而后拱手一礼。 “哈~~让秦将军见笑啦。” 冀王眼见秦牧玄并无故意调侃之意,也是再次开怀一笑。 “那府宅有啥好住的,这里多自在,都是本王的地盘,少了很多暗地里的臭虫。” “皇爷霸气,下官也讨厌臭虫,虱子,但下官不怕他们,虱子多了不痒吗?” “哦~~好哇,本王越来越觉得和秦将军投缘啦。来,秦将军,饮上一杯。” 两人打完机锋,心情畅快,坐下各自斟满一杯,一饮而尽,而后快意一笑。 “秦将军,本王是个爱酒之人,是打心里喜爱你的美人酒啊。” 说着饮下一杯,冀王痛快地呵了一口气,咂了咂嘴,浑身毛孔都透着舒坦。 “这酒如其人,妙啊!~~就是这量实在是太少,本王都舍不得喝了,只得一小杯一小杯地尝,不尽兴呐。”冀王摇头感叹。 “王爷,物以稀为贵您是明白的,要是这美人酒如平常酒那般,咱们的生意还有什么做头。实不相瞒,这酒之所以如此醇厚浓烈,那是浓缩数倍酒液取其精华所致。寻常酒差不多十余两才能浓缩出美人酒一两(夸张),其间还会有所损耗,卖的贵些是有缘由的。” “哦?竟有如此损耗才得此酒,难怪这酒会如此珍贵了。” 原来那都是浓缩的精华!冀王多瞄了几眼桌上那个小酒坛,喉头不禁耸动了一下。 秦牧玄说着,从身后皮袋里掏出了个小瓷瓶来。 “王爷,您来尝尝这个如何?” 秦牧玄打开了瓶塞,一股更加浓郁的酒香瞬间在整个房间弥散开来。 秦牧玄见冀王只是看着小瓷瓶却未动,于是便给自己斟满一杯,而后一饮而尽,接着为冀王满上了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谁让秦牧玄盛酒的容器太过奇葩,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去想,能像赵钦般魄力的天下间还真不多见,可想而知他对秦牧玄的信任。 冀王拿起酒杯,凑近鼻尖嗅了嗅,浓烈的酒气顺着鼻管直窜大脑,视线似乎都有些模糊了。冀王小心地抿了一口,只觉酒入口中便开始剧烈燃烧,直至顺着喉咙入腹都如烈火烹油一般剧烈。 头一次喝到如此高度的烈酒,冀王强忍打酒嗝的冲动,眼泪差点都给激了出来。 “哈~这酒,太猛烈了,不好,不好。” 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的冀王,给了这酒最直接的评价。 “秦将军,美人酒已经够烈了,这酒更是烈了数倍,实在无福消受,恐怕没人愿意掏银子吧?” “但,王爷啊,难道您不觉得,一觉醒来这天儿越发凉了,这酒若是卖到北凉会如何?” 冀王想了想,下月便入降霜节气,北方草原更是酷寒难耐,这酒如烈火入腹,喝一口就浑身暖意。 想到此,冀王眸中一亮,拍案道:“好~~那帮草原野人一定会挤破头抢着买的。” 秦牧玄接着又从身后皮袋里掏出另一个小瓷瓶,不同于上一个有“高”字的小瓷瓶,这瓶上写着个“低”字。 “王爷,您再尝尝这瓶怎么样?” 这次冀王直接接过瓷瓶,取出一个新酒杯,给自己满上,小心地啜饮了一口,而后又喝了一大口,还吧唧了一下嘴。 “此酒花香四溢,香味醇厚,但....寡淡了一些,还不如早晨渠山拿来的那坛有滋味。” 冀王这次觉得又有些寡淡了。 “王爷,这个要是卖给景国那些南方佬,那些舞文弄墨的穷酸,那些娇滴滴的水乡女子又如何呢?” 冀王直接一个击掌,大赞道:“高~~实在是高,没想到秦将军身为武将做起生意来,心思竟如此缜密细腻,比起打仗的本事也是不遑多让啊。把对的东西卖给对的人。高~~咱们想不发财都难啦。” 那是当然,老子这次不仅钩住了大鱼,还要用贸易战吸干所有敌人的血。秦牧玄面上陪笑,心中暗自坏笑...... 凝月姑娘,下边该轮到咱俩叙叙旧情了,那道裂痕还需爷儿来补。 第206章 想反抗命运吗? “王爷,具体的事情就交与下面人来办就行啦,咱们只谈风花雪月。王爷,敬您一杯。” “好,只谈风花雪月。” 说罢,两人各执一杯相视一笑,一饮而尽。两人都默契的没去碰那个写着高的小瓷瓶。 “王爷,秦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秦将军尽管说就是。” 秦牧玄沉声道:“秦某能不能见见凝月仙子。” 冀王不曾见过秦牧玄如此做派,袍袖一挥,大笑着唤道:“渠山啊,叫凝月姑娘来此抚琴一曲,秦将军好提议,好酒怎可缺少雅乐、美人相伴呢?” “等等~” 秦牧玄出声阻止。 “王爷,秦某想单独去见凝月姑娘,您知道的。” 秦牧玄给冀王投去了男人都懂的眼神。 “饿~~是本王不解风情了。” “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一小厮进到房间里。 “带秦将军去凝月姑娘的房间,通知凝月姑娘迎接秦将军。” “是,王爷。” 那人得令,对门外的一个侍者吩咐了一句,那侍者慌忙跑开了。 “秦将军,你去吧,下次可要陪本王多饮几杯哦。” “下次一定,王爷,秦某告辞。” 秦牧玄深施一礼,随那名小厮出了房间。 “渠山,你去听听,他们都聊些什么。” “是,王爷。” 秦将军,果真不虚这风流之名,尽管享受温柔乡吧,待明日朝会你的好日子便到头喽,。”冀王缓缓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嘴角挂笑,独自啜饮起来。 “好酒啊!若是获罪,本王或许还能拉你一把,只可惜本王不会白出力.......哈哈哈~~真是好酒,嗯,是门好买卖。” 秦牧玄哼着小曲在花魁闺房门外等候了一会儿。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敏锐的感知已经蔓延至很远,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房间内那烦躁的踱步声,隔壁房内不止一个细微的呼吸声,甚至不远处还有一束目光时不时地扫过这里。 秦牧玄鼻间轻哼一声,心中好笑,“以为不一直盯着老子就感受不到了吗?不过比起上次来,窥视的高手已经少了许多,看来人手问题是一时半会儿的补充不上了。” 填补高手不像割韭菜,割了一茬又出一茬。上次一战,明月阁说是伤筋动骨,更不如说是差点被直接团灭,要说狠,还得是秦大魔王,挖的坑个个都是天坑。 “公子,小姐在闺房恭候,您可以进去了。” 一个侍女走到秦牧玄近前,微微一扶说道。 秦牧玄在侍女的引领下走进花魁闺房内,而后在其身后轻声地关上了房门。 “妾身是叫您秦公子呐,还是徐公子?” 红罗纱幔之中走出一个一身紫衣的娇媚人儿,顿时屋内香风弥漫。 “都好。秦某既是杀伐果断的将军,也是文采风流的徐公子,爱怎样唤就怎样唤,只要凝月姑娘喜欢。” 花魁贴近了秦牧玄,四目相对,两人咫尺之下,鼻息可闻,花魁一双魅惑众生的勾魂眼直勾勾盯住秦牧玄刚毅的棱角,眸中弥漫开水雾,她从未主动离男人这般的近,却没有了以往的厌恶感,更多的是无限的疑惑,身子连同瞳孔都在颤动着。 窗格外起了风,“沙沙”的卷着纱帘,似乎听到了落雨声。 “秦公子,你我身在咫尺心却隔万里天涯,妾身难以斩断情丝,心乱得很呐,似是害怕见你,却又思之念之,公子可否告诉妾身应当如何是好?” 花魁说罢未等秦牧玄回答,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向他的面颊,秦牧玄丝毫没有躲闪,既然唤我做了秦公子,那么掀桌子当然也未尝不可了。 雨丝密密打在屋檐上,似乎下大了。 只是今日来这里就是来挑逗花魁的,被花魁挑逗......也不是不可以。 纤细的指尖撩拨般摩挲过秦牧玄脸颊,而后顺着脸颊拂过他光洁的下巴,秦牧玄纹丝未动,呼吸均匀,只是眼眸低垂望着那令人沉迷的容颜,花魁上挑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挣脱了眼眶的束缚,不争气地流淌而下。 秦牧玄袍袖一展,一股无形的涟漪自两人站立之地扩展开来,无声无息,无踪无痕,房间内空气微微一荡,屋角红烛燃烧的火苗轻轻摆动了一息,纱帘轻晃,窗格外的雨声似乎听不到了,花魁的心轻轻地似也被荡漏了半拍。 “凝月,栖凤楼的姑娘都这般热情吗,秦某面皮薄,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便不必如此卖力,何必委屈了自己,你说对吧?” 花魁将那魅惑众生的容颜赌气般步步紧逼秦牧玄。 她像只倔强的紫色精灵踮了脚,鼻尖沿着秦牧玄的脖颈线条蹭了上去,那张姣好的容颜才能勉强靠近了秦牧玄,眉间的花钿红的刺目,那是一朵彼岸花。 两人身贴身,隔着衣物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呼吸凑在秦牧玄鬓边,花魁语气温柔,话语间带着魅惑地对他说:“秦公子好手段,公子如此年轻,真是难以想象,以气震动声音,阻隔声音传出,手段不难,却从没有人试过。” 我会告诉你声音是靠空气传播的,这个朴素的科学道理吗。秦牧玄心里想着,一只手缓慢抬起,轻轻触摸到了花魁吹弹可破的精致脸庞,轻轻的,极尽温柔地帮花魁擦拭泪水。 房间外,走道上,渠山眼神充满疑惑。 方才听的好好的,房内两人似乎在调情,也不知何原因,现在房间里传出的声音杂乱,无序,仔细分辨也是不知所云。 渠山不知道的是,这在后世就是信号被干扰到的雪花音。 他赶紧掏了掏耳朵,可依然听到的是断断续续的杂音,渠山赶忙跑到大堂围栏处侧耳倾听,咦?没错啊,耳朵没有问题,真是咄咄怪事。 此时怀疑耳朵出问题的,又何止渠山一人呢? “为何不动手,此刻你我二人近乎肌肤之亲,相信对于凝月姑娘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啊,”秦牧玄轻轻拨正花魁躲闪的面颊,“你不可能不恨秦某?姑娘的东家应该下了不惜代价杀死秦某的命令了吧。” 秦牧玄也是轻声细语,此刻二人姿势极度暧昧,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美可人,而柔情话语间却已经开始暗藏刀剑了。 “公子是如何猜到的?” “很难猜吗?” “愿闻~其详。” 花魁柔美的指轻轻划过秦牧玄的胸口,停在了他的心脏位置,缓缓隔着衣裳画着圈。 秦牧玄也是不示弱,手指轻捏了一下挂着玉珠的耳垂,说:“你们这种组织第一次任务失败,被秦某好生羞辱一番,前来报复那也还算说得通,可前次呢!明知我身份,明知有风险,还要倾巢而出,那也只有如此才可解释得通。” 秦牧玄边轻轻摩挲着如玉脂般的颈子,边缓声耳语道:“秦某也知这并非姑娘的本意,姑娘看似柔弱,秦某却能感受到姑娘内心的刚强,也能感受到那种无奈的挣扎。姑娘如此相貌,想必活得很辛苦吧。” 秦牧玄话语平和,却敲动了花魁的心房。秦牧玄看着花魁含水蒙雾吃惊望向自己的双眸,眼中也是化不开的温柔,不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温柔,而是同为内心藏有心事,同病相怜的温暖。 秦牧玄俯身把脸靠近花魁,温热的鼻息拂动花魁的脸颊,花魁僵持的动作似乎再也无力支撑,踮起的足跟落回了地上,秦牧玄一把揽住了花魁的纤腰,在她的耳边继续轻语: “想反抗命运吗?” 反抗命运吗?!花魁将这几个字在心中咬碎,不争气的泪水如河水一般决堤而出, 是啊,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哪怕一回?她一头扎进了秦牧玄宽阔的胸膛里,小拳头无力地捶打着秦牧玄结实的胸膛。 秦牧玄最后这句话戳中了花魁内心最柔弱的地方。为何自己生来就要听命于他人,为何要机械的执行着,却从没想过对错,为何要抛弃掉自己的感情就要如此这般地过活? 不必再顾忌别人的眼光,不必再在乎隔墙有耳,花魁尽情释放内心的柔弱,不甘,向往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心靠近自己,自打年少之时就已封闭的内心被眼前这个男人一语道破。 纱帘向屋内翻飞,雨水无声地溅碎在窗台上。秦牧玄轻轻搂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一只手慢慢抚着她颤抖的背脊。 “姑娘自可以不必活的如此辛苦,秦某自打挑帘见姑娘一面起,便想出一份力,助姑娘摆脱枷锁,你又不曾欠过任何人,为何不能自由地生活?如今姑娘仅需有人从旁侧拉你一把,替你挡下风雨刀剑。” “公子可以叫我紫妍。” 花魁在秦牧玄怀里轻声说道。 第207章 命运初叶 铁青着脸的渠山郁闷地收听了好一阵子雪花音后,总算看到花魁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了。 秦牧玄整理下衣裳,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 渠山连忙躲在了转角处,偷偷看向秦牧玄。 但见秦牧玄一撩鬓发,修长的脖颈间赫然一片红润。 “骚包的家伙,艳福不浅啊。连这妖女也敢碰,不怕短命吗?不过,得赶紧通报给王爷,妖女的美人计可能成功了。” 渠山慢慢隐入走道转角的阴影中,秦牧玄瞥了一眼渠山方才待过的地方,嘴角不屑地一弯。 小样,还想听老子的墙角。下次再让老子逮到,震聋你丫的。秦牧玄长身伸展,仿佛经历了剧烈的运动一般。 回头而望,房间静谧,隐约身影映在门扇后的窗纱上,温柔的目光穿过交汇,秦牧玄露出了如春日阳光般的笑容,再无迟疑径直离去了。 房间里,背倚着房门的花魁低着头,轻抚胸口,在那里她捕到的一丝暖意是如此的真切。 “敢爱也敢恨,继续做自己,一切有我。” 这是秦牧玄最后离去时留下的话。花魁平复了自己紊乱的心跳,不能否认这些都是自己对他的真实感受,而回忆却被锁死在十里亭,那些痛也是刻骨铭心的。 小霞,相信姐姐,咱们姐妹的情分却是无人能替代的。花魁蹙紧的眉倏忽舒展,彼岸花绽放,她终于释然了。祝福姐姐吧,姐姐日后要努力为自己而活。 秦牧玄,真正的自由哪有你说得这般容易。茫茫前路,你我皆在这盘局里,只是棋子而已,若想不受人掣肘,想必会比以前更加辛苦吧。花魁转身回了闺房。 陛下已有所动作。她伸出手关窗阻挡冷雨,却见一丝一缕的雨雾中正有一人驱马缓行。此刻花魁粲然一笑,心中燃起希望,知道日后自己不再孤单,有人同行。相信这次你依旧能平安度过。 “冀王那边搞定了,应该没了后顾之忧.......去法会那边转一圈吧。” 秦牧玄仰望苍穹,烟雨苍茫,怎么会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感。 晦气,得找个灵验的老和尚,兴许能感知祸福也说不定。 秦牧玄打马辗转于漂染巷的街道上,两边的店铺早早地点上了灯笼。 更何况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同小可,一定要找妄戒大师测个祸福以求心安。 这样想着,已经能望见秦府大门了。今日应该是法会第四日——告赦 · 请下堂 · 说幽冥戒。 此刻天虽飘着冷雨,这里却灯火通明亦如往日般热闹,僧众们在院内虔诚地诵经,许多人赶上雨天在秦府门前听诵经,听着雨声与诵经声重叠又是另一番意境。 秦牧玄刚下马,耳边就远远地宣了个佛号,“阿弥陀佛,住持等候施主多时了,里面请。” 来到大门前,一个和尚见到秦牧玄,似是早已恭迎在此欲引秦牧玄进入内坛。 “稀奇了,这两日我都没来过,这老和尚确实是有些道行,否则怎么知晓今日我会前来?!” 跟着接引僧来到内院,院中回响着禅音梵唱,只见内院坐满了僧众,妄戒大师立于法台之前,一边念诵经文一边抛洒着花瓣。 “施主,请在这里等候。” 秦牧玄回了一礼站在回廊之下等待,那接引僧踱步走进院中。 抑扬顿挫的禅唱声似乎变得越来越缥缈,秦牧玄精神倏然恍惚起来,他赶紧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事物。 我草~~秦牧玄真的看清所处之境后,他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见院内除了那些盘坐诵经的和尚外,还多出了无数身影,其中有些模糊得只能勉强看出人形,有些依稀可辨认出五官,有些浑身散发出黑色的气息,有些则通体光华外溢。这些身影密密麻麻满地分布在内院的各个角落,甚至连房檐和山墙上也能见到,每个身影皆是跪地合手虔诚聆听禅音或是跟着念诵。 就连秦牧玄身边也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身影跪伏于地。 乖乖~~鬼物!秦牧玄首先想到的便是鬼物,这一大院子充满了各种妖精鬼怪。 没看到,没看到。冷汗顺着脸颊滑入脖颈,这到底是武侠世界还是修仙世界,秦牧玄在脑中不断提醒自己,这不真实~~一切皆虚幻。 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地抬眸向天空观望,只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 算了,眼不见心为净。正当秦牧玄闭上眼眸只当做什么也没看到时,突然感觉小腿被人拍了拍,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去。 “新来的修罗大人,您踩到我啦,可否抬下贵脚,大人呐,那里才是您的去处。”说着黑影扭头面朝院内,“如此也不枉费小的们大老远地跑来一趟。” 说罢这个小小的黑影试图努力地拽着什么,秦牧玄的脚似乎踩到了那黑影的衣角,黑影挣扎了几下脱力般抬头望向秦牧玄,只见数以千计的小眼睛向着秦牧玄一眨一眨的,无数眼中居然同时流露出乞求之色。 平日里胆大包天的秦牧玄在这一刻也是心脏狂跳不止,差一点叫出声来,赶紧把脚收了回来。 那个小小的身影忽闪着向秦牧玄拜了一下,而后继续双手合十聆听起佛法来。 “大人,别跟小的们抢功德了,您到里面去吧。”“就是,大人,以您的身份来这里做什么?”“有您在这儿,功德可全没了。” “还有天理吗?这里已经够卷的了,有本事您到里面的卷啊。” 一时间议论声倍起,周围大大小小的身影或央求,或漫骂,或说着风凉话,但不管有多怨愤,也没敢起身与秦牧玄理论的。 在他们眼中的秦牧玄可不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而是一团黑暗至极,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修罗,一个只剩下极恶的修罗谁人不怕,这些黑影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功德本就不多,自打秦牧玄一来到就像个无底洞般一直吸收着功德。 秦牧玄只得在一片埋怨声中无奈地走向内院。 “施主~~施主,阿弥陀佛。” 秦牧玄正仰首分辨一个漆黑高大黑影的面部,突然听闻身边有人在叫自己。 “施主,您来啦。” 身前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和尚。 “妄戒大师,有礼了。”秦牧玄合手还礼,“大师,这些黑影都是些什么?” 秦牧玄指着满院子的黑影问道。 “施主,这是六道群灵,地狱众生,无主无依诸鬼神众,皆是被法会邀请而至,聆听佛法,洗刷罪业,同沾功德。” “我草~~难怪一个个形状怪异的。” 秦牧玄自我感觉良好,岂不知自己在这些鬼物怪灵眼中更是恐怖异形般的存在。 “大师,您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法会,还让人在门外等候,您真会掐算未来不成?” “哦?施主,您这是见着了符纸接引使者。”妄戒大师也是惊异,他笑起来面相格外祥和,“看来施主与我佛的渊源颇深,使者除了大能外,是不会亲自接引旁人的。” “使者~您说是接我进来的那位大师?他让我在回廊那儿等着,便一路进了院内。” “施主,使者一直都不曾离开呐。”妄戒大师指了指法台一旁的纸人。 秦牧玄嘴角抽了抽,早就不惊讶了,因为世界观,早已稀碎! “今日遍邀六道众生,施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贫僧当然知道施主要来了。” 老子的家,还会被邀请而来。秦牧玄吁出一口气,既然已到这里,这会儿他反倒镇定了下来,好吧,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老子都魂穿了,还有啥不能接受的。 “大师,过几日我将要远行,大师可否给卜算下吉凶啊。” 秦牧玄问出今日来法会的目的。 “远行千里,造如海杀孽,结夙世因缘,构百世安定之基,迎万世太平之主。” 妄戒大师双手合十,道出寄语。 “啥~~啥,大师,说明白点儿,别打机锋,再给您加些银子也行啊。” 秦牧玄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一句是吉是凶都没说。 “施主,缘分到了自然便知。” 说完,妄戒大师合手,回到法台前继续做法事了。 秦牧玄环顾四周,再不见了那些怪异黑影的踪迹。 “阿弥陀佛,各位拜拜啦。” 秦牧玄双掌合十,宣了个佛号,行了个罗圈礼。行完礼,秦牧玄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秦府,好似生怕再踩到什么。 出了秦府,天空已是放晴,天边的夕阳拖出七彩霞云。 人生时时如此景呐。秦牧玄见这晦明阴晴之状心下不禁感叹道。 “秦哥哥,你身上有什么味道,好香啊。” 回到开元楼,秦牧玄在二楼迎面见到了丛迩君,迩君高兴地迎了上来,刚近身,她小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 秦牧玄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松了口气,忽而想起幸好来时记得擦掉了。 “这种香味好独特,迩君从未闻过。” “额~这可能是乐安公主身上的胭脂味,后宫采买的胭脂特殊,迩君怎能识得?”秦牧玄扯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今日在宫里我与陛下,还有公主殿下一起探讨诗文,兴许就是那时沾上的味道吧。” “是吗,公主殿下是这种味道吗?” 可能是当时只顾玩了......但,如果当时闻到如此特殊的味道,自己不可能,也不该没有注意啊?丛迩君将信将疑,蹙紧了眉回忆起十五当晚公主身上的味道。 秦牧玄见迩君拧眉思忖的模样,赶紧转移了话题,他说:“迩君来我房里,我有事跟你说。” “哦~~好的,哥哥。” 金流苏晃在颈侧,迩君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跟上了秦牧玄的步伐。 第208章 首次上朝 “入班——”随着一名鸿胪寺官员高声唱和。 在京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分两班依次进入永泰殿。 等了这么久,总算开始了,原来这就是上朝啊。秦牧玄跟在武官队尾不停地左右张望,眼前一条线的官帽顶,秦牧玄能直接看到队伍最前列,没人能挡住他的视线。 左顾右看的秦牧玄很快引起了值班礼部朝官的注意,他太显眼了,队尾就他一个脑袋是露出来的。 那值班官员迅速地在名册上翻找了一下,队尾那个就是四品......秦牧玄,原来他就是秦牧玄啊,最近京城风头正劲的年轻新贵。 值班官员念在秦牧玄是第一次上朝,有些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就先在他名字后面画了个圈,回头告知他一声,下次要是还如此,就别怪礼部不讲情面了。 秦牧玄感官何等敏锐,不仅察觉到了丹墀之上那名官员一直盯着自己,而且还能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好几束同样的目光。 秦牧玄不禁顺着目光一一回望过去,隔壁文官阵营队尾有好几人在偷看自己,当目光相对之时又赶紧收了回去。 “哼~~几只臭虫,队尾的,官职不高,估计就是些讨厌的御史,暂且让你们得意好了。” 朝会定为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参加,但御史例外,御史台除了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外基本都是四品以下的小官,如果有重要事情参奏,是可以提前申请参与朝会,这也是这些闻风奏事的言官独有的特权。所以走在文官队尾的基本就是这些御史。 秦牧玄回首看了一眼,竟发现身后还有一人,那人见秦牧玄扭头看他,也是含笑颔首。 这家伙怎么看着就这么眼熟呐......在哪里呢,在哪里见过他?秦牧玄在心里嘀咕着,而后便释然了。 老子今日既然来了,便没想着能回去。只是苦了母亲和迩君,还有墨墨,这种事情不可能提前告知与她们。真希望她们别太担心,可是她们得知后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两排威武的值殿将军吹响了长号,那悠扬的号声将秦牧玄视线拉回到金台之上。 接着由鼓乐司演奏的“朝乐”响起。 皇帝赵钦从永泰殿侧门进入,身后跟着掌扇宫女与随侍太监。 身着炽黄金龙袍的赵钦缓步登上御阶,转过身,袍袖一展,稳稳地端坐于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拜,齐声高呼万岁。 秦牧玄也跟着百官跪了下去,有模有样地一起跪拜。此刻他在队尾,跟在他身后那人几乎就站在了大殿门槛上,以至于跪地参拜天子时不得不往外挪了挪才能跪的下。 “众卿平身。”赵钦抬手朗声道。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龙椅旁的内侍官面相御阶下文武班列高声唱和,今日朝会正式开始。 “臣有事奏。” 一名站在文官队尾的官员手执玉圭走出班列,垂首请奏。 “陈爱卿,有事奏来。” 秦牧玄在法会上见过此人,此人是鸿胪寺卿,说话待人温和,是个不错的人。 “启奏陛下,景国女皇不日将举行登基大典,我梁国使团出使人员已定,随行人员及贺礼已准备妥当,请陛下恩准使团出发。” 赵钦沉吟了一下,问向御阶之下的鸿胪寺卿:“嗯~~陈爱卿,使团最快可何时出发啊?” “回陛下,名单上还有两人并未到礼部报备,此二人为使团随行武官,微臣已问过兵部,得知此二人于明日可抵达,故而,使团最快可在后日出发。” 见皇帝未作答,鸿胪寺卿垂首顿了顿,而后道: “.......若陛下急于让使团出发的话,明日一早使团便可出发,待两位随行武官抵达再快马追赶使团也不迟。” “就后日一早出发吧,时间来得及,陈爱卿,使团行进时日由爱卿这个使团领队来把握,但朕希望我梁国使团最后一个到达景国都城金陵,陈爱卿懂了吗?” “额~~微臣明白,谨遵陛下旨意。” 鸿胪寺卿抱着玉圭躬身行礼,而后慢慢退回了班列之中。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内侍官继续高唱道。 “臣有事奏。” 文官班列里又有一名官员抱着玉圭走出,红袍!二品大员。 “史爱卿,你有何事启奏啊。” “启奏陛下,今岁入秋,草原甚是寒冷,加之北凉军新败,物资钱粮掠夺不多,退回草原后,遂引发各部族间持续冲突。据探马来报,持续半月有余的草原各部混战,近日有逐渐平息的迹象。 “北凉各部族有逐渐以四大部落为首重新聚集的趋势,我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几位将军商议,认为近期,北凉有可能大举进犯我北部边境。请朝廷拨银五十万两用以修缮随州各大关隘堡垒,另追加拨银二十万两加紧制作兵器铠甲及守城物资,一旦开战,还需供给十万大军三月所用粮草。请陛下定夺。” 朝堂上一时安静了下来,这才消停了几天啊,这帮草原野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池秃子,你个废物,不能动点儿脑子办事?让你撺掇矛盾你就干成这样,老子也是无语了,这才混战几日。可白瞎了好些物资,你个废物连一个半月时间也没给老子争取到。惹毛了老子就亲率大军荡平草原。” 秦牧玄一听草原混战结束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给池秃子写过一封信,让夜影司商人秘密捎给了池秃子。 信上命令池秃子撺掇草原各部,给他们找些麻烦。为了弥补池秃子的智商问题,提高计划的成功率,秦牧玄还在信中提出了各种具体方案,包括并不限于暗杀,扮马匪挑唆,商人贩售物资不均,传播假消息,甚至还有撺掇盟友组团争夺草场这样的歹毒计策。秦牧玄为此还让随州夜影司苏千户出钱出人资助池秃子,可换来的却仅仅是不疼不痒的混战几日,看来这池秃子不仅智商下线,执行力也是堪忧。 坐在龙椅上的赵钦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兵部尚书一张嘴就是七十万两,听口气就这还不够,让穷的叮当响的赵钦如何是好。 “严爱卿,你户部还有多少存余?” 赵钦无奈,只得问询朝廷还有多少银两,还能不能支撑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户部尚书严正卿走出班列。 “启禀陛下,户部现余一百五十万两现银。” 赵钦听闻后面色好看了一些。 “陛下,各地赈灾所需五十万两,炽翎军和澜沧水军所需抚恤和建造新战船最低需要三十万两,朝廷财政保底还需三十万两,故而户部最多可以支出四十万两,这还是在秋税收齐以前不要再有大笔额外支出的情况。” 赵钦听完颓然坐于龙椅之上,以手扶额。 钱粮,钱粮。朕无一日不为这个东西发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严爱卿。” “臣在。” “先拨三十万两给兵部吧。” “是,陛下。” “史爱卿,这三十万两你兵部先用于修缮城寨,先以重要关隘为主,不足的部分朕再想办法。” “是,陛下。” 兵部尚书史天宝退回班列。其实三十万两基本够修缮之用了,可不能傻乎乎的就报三十万。(做过财政支出预算的都懂。)至于军需方面,库存多少还有一些,粮草吗?只要大战拖的时间不长,东拼西凑总也够吃的,防御战不像进攻战一般对钱粮要求那么高,只要边塞百姓勒紧裤腰带,应急的粮草总还是凑得出来的。 赵钦脸色郁闷,只要一开朝会,就准会碰上这种事情。 后排几个文官偷偷交换了下眼色。 “臣有本奏。” 一个身着青袍老年官员走出班列。 青袍!五品,该死的御史。 秦牧玄站在最后,看向那名官员,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今天的正戏开始了。 第209章 弹劾与诡辩 “微臣,御史台御史杨兴文有本启奏。” “杨爱卿,有事奏来。” 赵钦在龙椅上坐正了一些。 “微臣弹劾宁北军将军太子少傅秦牧玄,贪赃枉法收受巨额贿赂,包庇蓄养朝廷重犯,结交藩王,私造兵器,勾结江湖门派。等五条大罪。” “哦~~~” 杨御史一语惊人,朝会瞬间炸锅了。 文武百官都在小声议论,不时的有人张望,被弹劾的秦牧玄是否有来上朝,站何位置? 很快就找到了武官班列最末尾的那个高出众人一头的现眼包。 五条大罪,随便挑出一条来也够让这秦将军罢官去职的,数罪并罚抄家杀头也足矣。 无数目光纷纷聚集而来,秦牧玄自然是岿然不动,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忠臣做派。 这不是几日来给府宅开水陆法会的秦将军吗!这才风光几天,看来这凶宅果真够凶,妄戒大师的法会也压不住这灾厄,以后那宅子估计白送也没人敢住了。 众人皆暗自惋惜,多好的翩翩少年郎,人品相貌俱佳,本还想着能和他攀个关系呢,幸亏没那么做,搞不好会被牵连的。 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就是听到消息就可以上奏,无须证据,说白了就是可以乱咬人。但那只针对小官小吏,对于秦将军这种军中高级将领,还是立有大功的军中新贵则不同。众官知道,杨御史如此参奏秦将军,那是往死里得罪这将军,没有真凭实据的话,除非他脑子抽抽了,怎敢如此。 众官不禁又看向了龙椅上那位,御史是可以乱咬人,但一旦咬错人,下场也会很凄惨的。没有足够分量的人撑腰或者天子私下授意,御史也是不敢以如此大罪参奏朝廷重臣,难道说是陛下......也想整治秦将军? 赵钦面无表情,冷道:“秦将军,来了吗?” “陛下,微臣在。” 秦牧玄手抱玉圭缓步走出班列。 “秦将军,杨御史弹劾你的罪状,你可认?可有话说?” “陛下,微臣可否问杨大人几句话。” “准。” 赵钦一挥手,身体前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杨大人,你说本将贪赃枉法可有实证?” 秦牧玄向杨御史一拱手问道。 “当然有,先说贪赃,秦将军一到京城便接受镇北侯府一万两纹银,举办水陆法会公然接受贿赂,总计数额巨大。这些都是有具体记录在的,一查便知。再说枉法,同样是秦将军一到京城还没入城就在城郊月华楼持武力抢劫兵部武选司郎中陆大人独子纹银一万两,且第二日又公然在兵部衙门前闹事,借机敲诈陆大人五千两银子。此事人证颇多。本官参秦将军贪赃枉法有错吗?” “陛下,这是微臣搜集的人证口供,皆有人证按压手印,还有兵部武选司郎中陆大人的参奏文书,请陛下参阅。” 杨御史从袖带里掏出一沓文书来,面向皇帝,双手呈上。 赵钦看了一眼内侍官,那内侍官小跑着下了御阶,从杨御史手中接过文书,又迅速跑回御阶,双手将文书呈与赵钦面前。 赵钦接过文书,快速翻阅了一遍,果真张张都有签字画押。 赵钦把文书往旁边一丢,面带愠怒地说:“秦将军,有凭有据,你还有何说法?” 秦牧玄面容镇定,此刻正睨向杨御史,稳声说:“法会上微臣是收了银子,可那都是众官恭贺微臣乔迁之喜的啊,算不得受贿吧。 “镇北侯府给的一万两也是借与微臣的,微臣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作为微臣的上官司徒大将军借给微臣些银两以供使用不过分吧。 “再说那月华楼之事,是那陆衙内欺辱微臣娘子在先,微臣教训一下合情合理,在微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陆衙内浪子回头痛改前非,并给予微臣一万两以示酬谢。至于陆大人的那五千两,则是陆大人感激微臣帮他教育逆子,最终使得逆子成才的酬谢。杨御史,陆衙内最近在京城的表现,京城百姓可都有目共睹的,是不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 “靠~~”此时百官皆在心里大声喊出了这个字。 这秦将军质疑受贿还情有可原,毕竟连皇帝陛下也给银子,虽说多了一些,但那是百官默契,没人提,也不敢提。 后面质疑枉法就纯属胡说八道了,你秦将军武力过人谁人不知,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拉倒吧,恐怕陆衙内当时不掏银子都没命回家了;那陆大人的五千两教育逆子酬金就更扯淡了,这事当日很多人都曾在兵部衙门口见到,还不是借兵部无能之事要挟陆大人,搞不好还是用陆衙内的性命来威胁陆大人也说不定。难怪那京城一霸陆白脸最近会如此老实。 这秦将军年纪轻轻就如此伶牙俐齿,如此.....不要面皮,哎~~真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牧玄向龙椅上的赵钦躬身道:“陛下,陆大人为官清廉,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威胁陆大人参奏本官,请陛下明察。” 末了还怒视一眼杨御史,暗示他就是别有用心之人。 那杨御史也是不慌,好像早就预料到秦牧玄会如此诡辩。 “秦将军,乔迁贺礼不算受贿不假,几十两,百十两的可以理解,谁家乔迁礼有上万两的。” 众官纷纷抿紧了唇不做声了,这个杨御史好胆色,这是要连陛下一起捎进来的节奏啊。有胆!祝你好运。 坐在龙椅上的赵钦回身坐直,手指扣紧,脸色不佳,只是忍着不便发作罢了。 “冀王,恭王,肃王都给秦将军封了超过万两纹银,这还是贺礼吗?这不是公然贿赂是什么,这不是结交藩王是什么?秦将军,八月十三夜将军与冀王殿下在栖凤楼密谈两炷香时间,这事儿该如何解释?” “看来杨大人当晚也去栖凤楼玩啦。”秦牧玄啧啧感叹道,“杨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还真是宝刀未老啊。” 秦牧玄似乎抓住杨御史话里的某个重点反唇相讥,下边一众官员鼓腮忍住眉眼间的笑意。 “秦将军,这里是朝堂,注意体统,老夫在问你话,别故意转移话题。” 杨御史吹胡子瞪眼,老脸有些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里有鬼。 “敢问杨御史,咱梁国律法中是否规定乔迁礼具体的数额?” “这.....” 杨御史一时语塞,律法还真没这种规定。 “至于本将和冀王殿下谈些什么,实不相瞒,本将最近手头拮据,只是想着同冀王做点生意,做点生意不违反朝廷规矩吧?至于是什么生意嘛,相信大家不久便会知晓。生意契约就在本将家中,如有必要可供翻阅。哦,对了。与冀王当日谈生意的草约也在,可一并翻阅无妨。” “你......强词夺理。” 秦牧玄忽而扬声道:“试问朝堂诸公哪位家中没有在外做点生意的?” “我......” 他语未出,秦牧玄旋即又沉声道:“大人,别告诉本将,你只靠朝廷俸禄过活。” “你....胡搅蛮缠。” 杨御史被秦牧玄一阵抢白,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头略微后仰而后拜向赵钦,哑声道: “陛下,这秦牧玄手下有两个亲兵,一个叫胡彦生,一个叫胡彦有,二人乃是朝廷多年通缉的重犯,夜影司指挥使曹大人在查抄前随州太守陈贯一家时,发现了陈太守指使这二人犯下多桩重案的证据。现如今这两人就躲在开元楼里,陛下可派人前去抓捕一问便知。 “这秦牧玄在与北凉一战中还私造了各种兵器,其中不乏威力强大的攻城利器,皆有据可查。而且在随州城时秦牧玄还私下勾结江湖门派,虽说太清剑门为朝廷认可的门派,但身为朝廷将军,私下勾结并且加入江湖门派,也属国朝之大忌。还请陛下明察啊!” 杨御史孤注一掷,一口气爆出了其他几条罪状,企图一击打垮秦牧玄。 殿内肃静无声,百官的灼灼目光再次投向秦牧玄,想看看他还能怎样诡辩过去。 秦牧玄挑了挑眉,神色依旧平静如常。 第210章 猜忌 “哎~~我说杨御史,本将观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说起话来还跟愣头青一般,你参人最起码也要调查一下吧。真以为风闻奏事,想咬谁就咬谁啊?” “小心崩掉了您老一嘴牙。” 秦牧玄不屑地撇撇嘴,说话阴阳怪气。 “你~~陛下,秦牧玄言语粗俗,有违朝礼,理应治罪。” 杨御史听完秦牧玄含沙射影的话,当即气得面色通红,像是受了气的老狗似的赶紧去找主人评理。 随后又一个青衣言官抱着玉圭跳了出来,“陛下,秦牧玄指桑骂槐,理应治大不敬之罪,这是对我整个御史台的污蔑,更是对我朝言官制度的挑战,应治妄议朝政之罪。” 好嘛!一张嘴更狠,直接上纲上线,这可是重罪。 “该咬不动的就算上来一群照样咬不动。” 秦牧玄的声音并不大,可话音刚落,朝堂上便炸了锅,一时间反对声顿起。 “反拉,反拉~~~”“陛下,治罪秦牧玄~~”“大不敬,祸乱朝堂。” 文官班列顿时群情激奋,除了前排那些高官老神在在地冷眼旁观着,他们巴不得看到秦牧玄被队伍后面的唾沫星子给埋喽。 还真上来一群啊!秦牧玄心中暗叹,面上平静,不疾不徐地说道:“如陛下所见,他们这么多人指着微臣一人儿骂,却要治微臣祸乱朝堂,这是何道理?” 秦牧玄偷偷地在话音里注入了些许真气,一个人的声音刚好能盖过对面一群人。 朝堂一时间吵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这些御史平日里就知道参这个参那个,经常搞的皇帝很是心烦,又不能过分苛责这些言官,不然马上就会被扣上一顶“不虚心纳谏,堵塞言路”的大帽子。 虽说秦牧玄是有些胡搅蛮缠,但瞧着确实过瘾。武官班列平素没少受这些御史的气,今儿个武官里也出了个能说会道的,一人能压着对面一群人骂不多下风,还没一句粗话,真是提气。 赵钦坐在龙椅之上,挑了眉看着眼前这出御阶下的唇枪舌剑,心中自然也是无比的畅快。 “肃静,肃静——” 随着内侍官极具穿透力的尖利嗓音传出,朝堂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秦将军,注意言辞,这里是朝堂。念在你是第一次上朝,又是初犯,暂且饶过你这回,倘若再犯,定罚不饶。” 赵钦故作怒意地说道。 “是,陛下。” 秦牧玄抱着玉圭躬身应是。 “秦将军,老夫参你的罪状你可有话说。” 杨御史整了整朝服,清了清嗓子,又回到方才的话题。 “本将军自然是有话要说,陈贯一陈太守上书自请罢官在家待参。那还不是因着朝廷掌握了足以治其死罪的人证物证,而其中的人证,就是这胡氏兄弟,他二人早已弃暗投明,甘愿为朝廷效力,且反正之后屡立战功,这些军中文书皆可验证。 “看来杨大人对此案有异议,本将也觉得此案疑点颇多,这陈贯一能将所有罪状皆一力承担确实可疑,而且你我二人难得有共通之处,既然如此,咱们不如……重新梳理下此案的案情,可好?” 秦牧玄边说边窥探,眼见着杨御史脸色开始变白,心里好笑。 杨御史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知道陈贯一为什么会把所有罪责一力承担,做了这许多年的官,没这点儿嗅觉还能活到今日?如果这事儿因着他再次被翻出,恐怕就不是罢官能解决的了。 “罪臣陈贯一罪证确凿,案情明了,老夫没有质疑刑部公判的意思。至于胡氏兄弟,既然已经归顺朝廷,并将功补过,迷途知返也是好事。只是老夫不知二人已归顺朝廷,即属机密,这条罪状便免去好了。” 杨御史急中生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勉强糊弄过去了。 赵钦心中冷笑,这帮滑头,总该敲打敲打,真当朕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们呐,每笔账朕都得记的,到时候再找你们一一清算! “以上罪名杨大人若没有异议,咱可就过了。接下来还有弹劾本将军的罪名继续说。” 秦牧玄面上和颜悦色,心里早就厌恶得很。这些只会耍嘴皮子不干实事的家伙,天下贪官污吏,佞臣贼子你们不去弹劾,逮着干实事的,对国朝有功的人绞尽脑汁的弹劾打压,其心可诛。 “私造兵器,秦将军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这可是铁证如山,军中匠作营都有明确的记载,你制造弩炮所用材料都是定数,但军中弩炮数量与你所用数量有所出入,去除正常损耗的材料,你所用材料还多出恰好一台弩炮的用量,铁料更是多出很多,而且有人看到你从随州城来京城之时,马车上带着一具弩炮,你不仅私造兵器还把违禁大杀器带入了京城。秦将军,试问你是何居心?” 话音刚落,朝堂之中鸦雀无声,没人敢吱声,这可不是小罪,形同谋反啊,朝堂众官员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龙椅上的赵钦。 秦牧玄平日里事事都同赵钦讲得清楚,包括杨御史弹劾秦牧玄的这种罪状,赵钦自是不以为然,那是因为这些事他早已知晓。就算私造兵器这条赵钦也是知道的,一个将军,造些趁手的兵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是给大军用来攻城略地的军械,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但偷偷造弩炮带入京城一事那就另当别论,此事秦卿只字未提,令赵钦震惊的是,夜影司居然也不知晓,要不怎会不通报此事?说是有谋逆之心也不为过。 赵钦眼中金芒大射,一脸凝重地看向御阶下的秦牧玄。 秦牧玄可是他亲政以来最为信任的臣子,赵钦一度在心里把秦牧玄当成莫逆之交,没想到他居然辜负了朕的信任。 秦牧玄迎向赵钦的目光,知道皇帝开始起了疑心。 “陛下,微臣认罪。” 秦牧玄话音一落,朝堂上再次鼎沸起来,赵钦面色怒红,心下道:“谋反罪,他居然就这么认了!” 杨御史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牧玄。 “微臣认罪,微臣是克扣了一些材料。” “贼子,你认罪就好。快快招来,你带弩炮进京城是何目的,想刺王杀驾不成。” 杨御史厉声质问道。 “杨御史,你一把年纪了,一点礼貌都不懂吗,你且让我把话说完。” “还想狡辩不成,军中账册可作证。”杨御史轻蔑地斜了一眼秦牧玄,“何况这里还有人证在。” “人证?在哪?还有人证呐。” 众官听罢开始四处寻找杨御史所说的人证。 “陛下。” 一个声音由秦牧玄身后响起。 秦牧玄回头看去,原来站在自己身后那名武官缓缓跨出班列。 “微臣,镇北军左军前军校尉李茂,随镇北军左军游骑将军付满川入京自辩。应御史台请求,上朝作证。” “怪不得觉得这家伙这么眼熟,原来是镇北军左军的人。” 秦牧玄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个武官,总算想起在哪里见过此人了。 今儿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帮御史居然还找来了人证,众官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个小小校尉身上,看看他能说出怎样的证词。 “启奏陛下,微臣亲眼见过秦将军把一台弩炮放置于他赴京车队马车之上,还用油布盖起来以掩人耳目。当日微臣正好在随州城城门值守,就是秦将军出城之时,微臣欲要上前检查,被秦将军以家眷私物为由阻止微臣查验,在场几名守军皆可作证。微臣趁秦将军与大将军叙话之际,偷偷查看,油布之下确是弩炮无疑,跟着微臣的亲兵也可佐证,那名亲兵也跟随付将军来京,陛下可招来一问便知。” 李校尉证词说完,众人再次看向一脸漠然的秦牧玄,人证,物证俱在,这下这秦将军要倒大霉喽。 第211章 反坐 “秦牧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几个御史一同厉声喝问。 秦牧玄轻佻地掏了掏耳朵,一副面对千夫所指也全然不在意的表情。 “罪,我认,本将做了便是做了,敢做也敢当。”秦牧玄脸上的轻佻消失无踪,那一身沙场之上的杀伐凶气隐藏不住,他蓦然挤出两个字: “但是~~!!” 对面几名御史刚转身抱着玉圭准备向圣上声讨秦牧玄,却被这声势逼得再不敢作声。 “本将所认之罪不是你们说的私造兵器意图不轨,而是克扣......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贪污军用物资私用。” 眼见几名御史又要张嘴发难,秦牧玄当即伸手示意打住。 “你们叨叨不休许久了,该轮到本将说话了吧。你们背后之人再着急,总得让本将把话讲完,又没火上房,莫慌,听我给你们细细掰扯掰扯。” “我等乃直言忠臣,朝中有奸佞之人,我等自当直言进谏,何来背后之人。” 几人一起一甩袍袖轻哼,不屑地摆正官袍,一副羞于与奸臣贼子为伍的架势。 “好~~说得好,那敢问几位忠臣大人,你们匠作营的账册哪来的!”秦牧玄看向文官班列,眼神犀利,说,“本将没记错的话,那可是军中机密,你们小小御史有什么权利查阅匠作营账册了,而且还查阅的是我军新锐武器弩炮的账册,这可是军国重器。” 漫长的寂静中,两名后来站出来的御史静静发呆了一会儿,用异样的眼光看向站在前面的杨御史。 龙椅上赵钦似乎被这一席话点醒,瞬间了悟。对啊,方才一众官员都在关注那要命的弩炮下落,居然都未注意到这点,一名御史怎会如此关注军机,刺探军机要务,这是万万说不通的。 “该讲了吧,你们又闭口不言了。那好,你们不说便让本将猜猜看,你们是在找弩炮的制造图纸吧?!” 这句看似问话实则是在问责的话使那两名御史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杨御史。 “只可惜没找到吧,却翻到了制造弩炮的用料单,要不,你们怎会知道本将私用的材料刚好还能再造一架弩炮?本将作为这弩炮的设计者都不清楚造一架弩炮具体要多少材料,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来,讲出你们的故事给大家听听,本将也很感兴趣。” 文官班列前段的几名高官半阖了眸聆听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杨御史,秦卿说的也颇有道理,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赵钦又拿起那一沓文书慢慢翻阅了片刻,而后冷眼端详着下边,那眸中黑漆一片。 “陛~~陛下........” 听闻皇帝又发话了,杨御史再不敢看噗通跪伏在了地上,微抖着身子,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谁指使你丫的,敢刺探军情?你若是落在本将的军营里,就是个被砍了挂旗杆的料儿。” 武官队列前排的一个大胡子武官拿着玉圭指着跪在地上的杨御史大声呵斥,声震屋瓦。 好粗鲁的武将,好大的嗓门。秦牧玄捏了捏被震出回音的耳朵。 “罗将军,你可看好,这里是大朝会,不是你的校场,不许放肆!” 龙椅上的赵钦被那一嗓子吓了一跳,一看便知是那罗疯子在叫嚣,方才一肚子气顿时泄了一半,和这么个浑人置气只会越来越气。 “是,陛下,俺只是看不得他丫的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 “好了,你闭嘴。” “好嘞。” 说好了不置气,但实在忍不住,赵钦扶额叹息。 “老罗说的对啊!”“话糙理不糙。” 武人阵营也开始骚动起来。 “陛下,老臣有话说。” 此时,文官班列里又走出一人。 “马爱卿,有话请讲。” “陛下,这杨御史确有问题,应立即交于我刑部严加审讯,挖出幕后主使。” 跪在地上的杨御史闻言身体一怔。 刑部尚书马于海扭头转向秦牧玄说:“秦将军,你的问题也不小,也跟本官走一趟刑部吧。” 马于海语气平静,但秦牧玄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冰冷。 “不行!” 秦牧玄旋即高声说道。 “怎么?秦将军这是怕了,我刑部是讲法度的地方,屈打成招的事情是万万不会的,秦将军,请放心,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马于海冷笑着看向秦牧玄,不敢来刑部,就是心里有鬼。 这老狗,比那个傻瓜杨御史更可恶,想玩阴的,恐怕这杨御史前脚进你刑部大牢,后脚就会畏罪自杀,或者不堪审讯暴毙吧!连老子也想阴,老子到你那恐怕也难囫囵个出来吧!老子记住你了,马于海,别给老子找到机会。 秦牧玄脸色阴冷,收起了先前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整个人气势随之一变,像是伫立在地上的一杆长枪,气势逼人。 “马尚书,你确定能还本将公道?这杨御史刺探我朝军事机密,很有可能涉及外邦探子,你刑部能说带走就带走?事涉机密,你确定不叫上夜影司协同办案?本将说的是你们刑部配合夜影司办案,杨御史要去的是夜影司诏狱不是你刑部大牢。” 还未等马于海作答,秦牧玄抱着玉圭面向赵钦躬身道:“启奏陛下,此事涉及机密要务,不是一般案件,微臣认为理应由夜影司受理此案,为表公正,刑部官员一旁听审即可。” “嗯~~秦卿所言有理,传旨,杨兴文刺探军国机密,污蔑朝廷重臣,罢去御史台御史一职,交由夜影司全权审理,刑部一旁听审。” 赵钦谕旨发出,武官班列里随后走出一人。 “是,谨遵陛下旨意。” “马爱卿?” 眼见马于海没吱声,赵钦出声询问。 “.......谨遵陛下旨意。” 陛下这是不信任刑部啊。马于海无奈也只得认下此事了,这皇帝如此之快就下了口谕,显然不想给他马于海争辩的机会,如今只得希望这个杨兴文识相,咬死不松口了。 跪在地上的杨兴文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岁,整个人如同行将就木的枯木一般无力地瘫跪在地上,他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慢慢摘下了官帽放在地上。 “罪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英明!” 群臣齐声高呼。 “喂,前面的~~夜影司的。” 站在前面的出列的夜影司官员听到后面有人叫他,不由得回头看去。 “秦将军,是叫我的吗?” 这官员虽已是中年面貌,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年帅大叔。他手指自己问向后面出声的秦牧玄。 “吭~~~” 赵钦在龙椅上大声清了清嗓子。 “陛下,微臣是想给这位夜影司的大人提个醒,杨兴文涉及刺探国朝机密,他的家人很难说不知情,就算不知情也最好立刻一同拘押审问,以防那外邦的探子利用杨兴文的家人要挟与他,这是保护,是不是啊,杨大人?” 朝堂上众官都能听出秦牧玄这是在以保护之命报复杨御史。 “此言有理,闵镇抚使,就按秦卿说的办。”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办。” 说完也不迟疑,闵镇抚使退到大殿门口,对着门外的一人吩咐两句,而后回到了大殿重新站回班列。 杨兴文彻底瘫在了地上,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连像陈太守一般一力承担罪责的机会都没了,这该死的秦牧玄,好歹毒的心肠。 “陛下,罪臣有罪,但这秦牧玄也罪不可恕,且罪同谋反,理应连同他的家眷一同抓捕审问才是。” 杨兴文鼓起最后的余力要拉秦牧玄一同下水。 第212章 帝王之心 “请陛下下旨,立即抓捕秦牧玄治罪。” 文官班列里又走出几名官员抱着玉圭请奏。 秦牧玄把识得名字的人都记在了小本本上,不认识的回头打听下他家的住址。 赵钦朝向秦牧玄,问道:“秦将军,你还有何话说?” 一众文官都在心里狂骂,皇帝这是偏袒到姥姥家了吧,杨御史二话不说就治罪,轮到秦牧玄还得问上一句,这意思好像在说:秦卿啊,怎么样,认不认罪,不想认就算了,朕不逼你。 秦牧玄也是能听出赵钦话里的意思,他的理解是,秦卿啊,差不多得了,这就认了吧,咱不都说好了吗?如今参你的人,朕也治罪了,朕给你出了气,你也该借坡下驴认了罪吧。 不行!!谋反,这种罪哪能说认就认,你丫的皇帝要是半路翻脸,老子岂不没命了。一生倔强的秦牧玄,永不认罪!! 老子只认老子想认的罪,谁也控制不了我! “陛下,接着刚才微臣的话说......嗳?我刚说到哪了,被这些人一吵忘记了。” 刚刚一阵唇枪舌剑之后,秦牧玄断片了。 群臣狂汗,您老人家害人太兴奋了吧,都忘记自己说过些啥了。 “你说你丫的贪污军资。” 一个大嗓门突然冒出一句。 “哦~~~想起来了,谢罗将军。” “呵呵~~不客气,俺就是记性灵光。” “哪是客气,满朝堂就罗将军提醒我。谢啦。” “呵呵呵~~~” 两人还互相客套起来了,就像两个熟人街上相遇唠家常一般。 “秦卿,接着说吧。” 赵钦实在看不下去了,两个浑人碰一起去了,若不拉着这一会儿估计都能搭着膀子去喝酒。 “哦~~刚才本将说到贪污军资,这个罪我认,本将是截流了一些木料铁料,但这些材料本将可没做弩炮,那玩意有啥意思,不当吃不当喝的,本将要的是银子,没工夫谋反。” “你丫的把材料都卖啦!” 前排又传出洪亮的嗓音。 秦牧玄只能向他举起拇指,大聪明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给你比个心。 “材料才值几个钱啊,本将把那些材料做成赚钱的工具,指望能大赚一笔。” “你丫的做成啥了,能带上老罗一起赚钱不?” 秦牧玄给罗将军点了个大大的赞,金牌捧哏啊。 “你丫的......秦牧玄,少废话,赶紧说。” 学坏一秃噜,赵钦差点爆了句粗口,他实在对着两个活宝忍无可忍了。 “是,陛下,微臣给做成了织布机。” “织布机!!” 群臣都惊呆了,等了半天等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 户部尚书严正卿问道:“秦大人,你知道织布行当以哪里为最吗?” “知道啊,景国啊。景国织造天下第一,没错吧。” 秦牧玄当即答道。 “是的,秦将军知道就好,景国织造无管是质量上还是产量上都远胜我梁国。先不说你懂不懂织布,造不造得出织布机,就算你造成得出,那又能如何?卖布挣点小钱还行,看秦将军也不像是缺那点小钱的人。可若想要做大......一台织布机又如何与景国织造抗衡?” 严正卿作为户部尚书,对农林织造这些国家支柱产业最为了解,他百思不得其解小小一台织布机如何能挣大钱,于是他单刀直入直切问题的重点。 “严尚书,一般织布机自然是没什么,赚不到几个银子,但如果本将设计的织机可以数倍提高织布效率呢,不仅快,质量还更好,试问这样能不能挣到银子?” “秦将军,此话当真!” 严正卿对秦牧玄还是有所了解的,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才学过人,他既然说可以提高织布效率数倍估计是经过考虑的。 “严尚书,本将从不在赚银子的事上开玩笑,我设计的织布机叫做飞梭织布机,效率高出普通织机最少五倍,也就是一个织工可以顶得上以前五个人的效率,而且织出来的布料更加密实整齐,质量更好。” 如有这般高效便可知这将会意味着什么。严正卿双眸睁得滚圆,心中波澜四起。 “虽然还存在一些小毛病,但基本已经制作完成了。” “秦卿,你说的可当真?” 若真如秦牧玄所说,朝廷每年又能多个大进项。赵钦亢奋地露出笑容来,理所当然地在心里收下秦牧玄带来的惊喜,畅想着朝廷年年的进账。 “陛下,微臣像在开玩笑吗,而且是在这种事上?陛下可派人到开元楼后院去瞧瞧。” “陛下,老臣请准去查看。” 文官之中又站出一人,秦牧玄一看,原来是工部尚书纪云台。 “不行,不行,陛下。” 秦牧玄赶紧高呼,显得很是慌张。 “怎么着?秦小子,你是怕老夫看出那不是织机而是架弩炮吧。” 纪云台故作生气地说道。 “陛~~陛下,您不能这样!”秦牧玄嘴里嘟囔着 “嗯~~?秦将军,你怕啦!” 赵钦拂袖前倾,故作怒意地说道。 “不是,陛下,微臣当然不怕您去查看,您随时可派宫里信任的公公前去查看,微臣也可使人当面为您演示织布的过程。但是,纪大人不行......!!!” 秦牧玄给赵钦打着眼峰,可惜距离太远,赵钦自是不知,于是秦牧玄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他无奈地叹道:“纪大人若是看了,便可仿造。” 秦牧玄侧颜勾出最真诚的笑,他说:“陛下,微臣还指望着能凭借此物挣些银子呢,还请陛下恩准,待微臣挣点钱一定将图纸交与工部。” 而后他那九十度的躬身礼,显得极为恭敬。 赵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隔空虚虚地点着秦牧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秦将军真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京城里流传这个年轻将军极其贪财,果真不虚,这朝堂之上都敢和陛下讨价还价。 赵钦缓了半天气,总算缓了过来。 “陛下,您没事吧。” 赵钦接着隔空虚点秦牧玄。 “朕......朕,迟早让你给气死,你就那么缺银子吗?” 赵钦憋了半天,总算恶狠狠地说了出来。 “陛下,您是知道的,微臣穷怕了,陛下不也缺银子吗?” “好好,朕满足你,朝会后就叫内侍去瞧瞧,不然,朕还要落得个掠夺臣子产业的名声。”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秦影帝演技极其浮夸,竟然直接给赵钦来了个大礼参拜,赵钦阖了眸,压根儿就不想看,糟心啊。 “陛下!!这秦牧玄在坑骗陛下啊,他从随州启程时带的真是弩炮,怎地入了京,摇身一变就成织机了,此中必有玄机。” 瘫在地上的杨兴文突然跪直了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想最后再拉秦牧玄一把。 “要不是他在中途给藏了起来,就是他硬把弩炮改成织机了,他通晓匠造之术,不是没这种可能的,陛下~不可单听他的一面之词啊,京城里绝对不能隐藏一架弩炮啊,哪怕有一点可能性也不能放过。” 不得不承认,文官的脑洞确实很大,心思也足够毒。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这个指控极其恶毒,就算扳不倒秦牧玄,也能在皇帝的心里埋下猜疑的种子,秦牧玄受宠还好,一旦失势,皇帝就会觉得那架织机在心里膈应得慌,越看越像弩炮。就算秦牧玄没有这架弩炮,那皇帝会不会想,难道你就不会偷摸着造一架出来? 总之这种猜忌是无解的。 “杨兴文,你丫的没完没了是吧!那好,老子成全你,让你死个明白,你说那是弩炮,好~~你要是能找出一发弩炮用的短矛或钢弹出来,老子认下这谋反罪又何妨。老子带个弩炮不带弹药,那老子带弩炮作甚,摆着好看吗?你丫的懂不懂,这弩炮弹药都是专门制造的,普通铁器铺他能造的出来吗,就算能,那个铁器铺敢做这种违禁品,你丫的以为那是打把菜刀那么简单。” 秦牧玄一顿歇斯底里的怒斥,说的杨兴文哑口无言,实际上秦牧玄有些失态了,他的确有些慌了,这种指控太恶毒了。 秦牧玄转头看向赵钦,赵钦对于秦牧玄的失态保持缄默,他神色淡漠,只是眯眼静静地观望。 坏了,娘的,这个千杀的杨老狗,害死老子了。秦牧玄心下一凉。 “陛下,明鉴,您是知道的微臣只喜欢赚银子,以微臣的武功要那劳什子的弩炮纯属多余。而且织机制造图纸也在微臣娘子手里,那可是很早前就画好的,上面有绘制时间,陛下可遣人查看是否为新绘制,相信刑名老手定能看的出,陛下若是还不放心,微臣愿意把织机样机及图纸都贡献给朝廷,微臣也可离开京城,日后永不踏入京城一步。” 秦牧玄这是豁出去了,要是不能去除皇帝疑心,这官真没必要当了,干脆带着家人去当江湖门派掌门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被帝王惦记上更危险的事了。 第213章 逆鳞 阴沟里翻船了,秦牧玄难以判断此刻的赵钦是否还在表演着友情出演的戏份,皇帝只是坐在龙椅上,审视着御阶下的秦牧玄。 他妈的,该说的都说了,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恐怕这次皇帝对我会心生间隙。此刻的秦牧玄垂了眸,在皇帝渗透凉意的目光里,身上的汗毛一波波地炸起。 别以为曾救过皇帝的命,他就该感恩,应该感恩的是他的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历史证明皇帝就是一种薄情寡义,抛却常理的生物,只要威胁到皇权,哪怕至亲之人也可舍弃。即便这次他治不了老子的罪,还有下次,下下次......一旦被抓到把柄就难说了。 实力为尊,任何世界都一样。待老子晋级武帝或者突破武帝,天下间老子就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秦卿啊,不必紧张,朕不是那耳根子软的君王,秦卿的功绩朝堂诸公有目共睹。刺王杀驾!”赵钦短须微颤,哈哈大笑起来,他说,“笑话,秦卿整日在宫中与朕探讨变法之事,若真有刺王杀驾之心,何需那弩炮呢。” 赵钦的笑颜转瞬即逝,声音骤然一冷,说:“杨兴文,你这是离间君臣啊!罪加一等,值殿将军!把杨兴文拖下去,交于夜影司严加审问。” 杨兴文跪伏于地,泣声沙哑道:“陛下,陛下,罪臣真没这个心思啊,罪臣都是为陛下安危着想啊,陛下明鉴~” 他脑门一下一下叩在冰冷的大殿金砖之上,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离间君臣,这个罪可重可轻,全在天子一念之间,如今,天子为了拉拢秦牧玄这个军中将星,是要彻底舍弃掉他这个小小御史了。 大殿外冲进来两个持刀披甲的值殿将军,一人拖着一边胳膊,把瘫软在地的杨兴文给拖出了大殿。众官目光都随着被拖走的杨兴文慢慢移动,期间无人敢吭声。 什么“耳根子软”什么“整日和朕探讨变法之事”,都是些屁话。你他妈的就是出卖老子,祸水东引!摆明了是当着百官的面说这变法是老子提的,用不了几日天下便知。合着这变法若成了,是你天子的功劳;变法若不成,来日这骂名与罪责都由老子来背。 秦牧玄眸中放着凶厉的光,却垂首一副请罪的模样。 以后行事要更加隐秘,首尾都要抹除干净才行。 “秦卿,起来吧。” 秦牧玄站起身,此刻已是满面笑容地看向龙椅上的赵钦。 “秦卿,在怎说你贪污军资是事实吧,念在你于国有功,朕就罚你一年俸禄,你可认?” “别介~~陛下,咱能不罚银子吗,功过相抵吧,一年俸禄可不少。” 秦牧玄抱着玉圭躬身请求,好似罚他银子就是要他命。 秦牧玄的惜财程度再次刷新了百官的认知。 “放肆!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朕说一年就一年,再敢多嘴就罚你五年俸禄。” 一年俸禄抵掉贪污军资的大罪,赚大了还不自知。赵钦对这爱钱的家伙既无奈又无语,他挥挥手示意秦牧玄可以回到班列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谢主隆恩。” 秦牧玄一脸不情愿地草草拱手谢恩,而后讪讪地回到武官队尾,那个左军的李茂也跟着回到了班列,还堆着一脸谄笑看了看秦牧玄。 “老子记住你了,李茂是吧,可别落到老子手里。” 秦牧玄面无表情,心里杀机已现。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内侍官的尖利嗓音刚落,文官班列里又缓缓走出一人来。 “臣,有本启奏。” 赵钦似是乏了,他调整了坐势,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微臣,参奏宁北军将军太子少傅秦牧玄,勾结外虏,养敌自重。” “又是秦将军~”“兵部也来参奏秦将军了。” 众臣再次骚动起来。 秦牧玄此刻却是异常平静,这幕后的指使者他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准奏~”赵钦平静地说道。 能让兵部尚书参奏的事情肯定不会小。 “陛下,秦将军在攻陷临水城一战之时,俘获了北凉前锋马军军校池泰,此人隶属北凉四大部落之一的呼伦部,此人的姐姐是呼伦部族长尤布的额和呢尔也就是咱们说的妻室。然而如此重要之人,秦将军并没有关押或立刻押解京城,而是收入自己麾下作为亲卫,在一次所谓进山练兵的过程中,这个池泰趁机潜逃,而秦将军在军报中仅仅是记录了战乱中趁机潜逃了事。 “这里是军报,人证~还是左军校尉李茂。” “启禀陛下,当时大营之内,我左军营地与中军仅一栏之隔,我左军将士经常可以看到那个姓池的北凉军汉在营里自由出入。” “大军之中那么多人,你如何确定那人就是北凉人。” 方才和杨兴文一起弹劾秦牧玄的一名御史发问道。 “这北凉人很好认,他身形极为高大不说,还是个秃瓢,营里人都叫他池秃子。” “一次此人随秦将军一起去山中练兵,秦将军的队伍中途遭受北凉人袭击,那池秃子自此便不知所踪了。” “你是如何得知秦将军遭遇袭击的,难道你左军也跟着去了。” 那名御史再次问道。 “那倒没有,跟随秦将军去练兵只有其直属的宁北军一部。但回来时颇有损伤,池秃子一直未归,按照秦将军的说法,他是趁乱逃跑的。” “哦?你的意思是只有秦将军孤军外出,军中监军与书记官都没随同?” “是的。” 秦牧玄背着光,此刻目光如刀,杀气毕露,连李茂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你的意思是说......是本将故意放走池秃子,不惜被伏,损伤手足。”秦牧玄将字字在唇间咬碎,“那一战本将亲卫长李胜利战死,我宁北军精锐伤亡过百,你连这个都敢质疑。” 秦牧玄想起了李胜利和一众那一战再也没能回来的袍泽,心下无名的暴虐就怎么也压不住。 “这都将军所言,本官可无此意。但将军孤军外出,不带监军不带书记官不合军规,这确是事实。” 那名御史撇了撇嘴,脸上还带着不屑。 “本官只是觉得这事儿巧得很。当日外出伐木,探马不止一拨,而刚巧只有将军一队被伏击,而你队中还带着北凉降将,按理说这北凉降将既已为将军亲随,便不可离你半步,何况以秦将军之武勇,居然还能让他趁乱逃脱,岂不蹊跷?你说是不是啊,秦将军?” 那名御史只觉眼前一花。 “嘭~~”一声巨响。 那名御史只见一个硕大的手掌停在自己眼前,离自己的脖颈仅差毫厘。 “你丫的还不跑,秦将军这是动了杀心。” 一个大嗓门大吼道,只见罗将军双手抓住秦牧玄探出的那只手,两人还在角力。 那御史腿脚一软,整个人坐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在打颤,刚刚他和死神来了个贴面礼。 “放肆,来人啊!快按住他,反了,敢在朝堂公然行凶。” 内侍官站在御阶上尖声急呼,几名值殿将军闻声迅速冲进大殿,眼见这情况,都傻愣在那儿。 “你们愣着作甚?快制住秦将军。” 内侍官指着秦牧玄大喊。 那几名值殿将军连忙上前和罗将军一起拉住暴怒的秦牧玄,可无论怎样,秦牧玄也是纹丝不动。 “秦小子,你清醒一点,这里是朝堂,你不能在这里杀他,出了门俺和你一起干掉他都成,这里可不行。” 罗将军一边全力和秦牧玄角力,一边大声劝慰秦牧玄。 “罗将军,你闪开本将要弄死他。” 秦牧玄红了眼看向眼前的罗将军。 “秦牧玄,你到底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龙椅上赵钦终于发话了,话语间充满了愤怒,秦牧玄这是在公然挑衅天子的权威。 “陛下,这不怪秦将军,军中最重袍泽情义,刘御史公然污蔑为国捐躯的将士,秦将军一时激愤失去了理智。” 站在武官最前列的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孙将军出言为秦牧玄的行为解释道。 “大将军说的对,这刘御史是咎由自取,污蔑军中战死勇士,军法都够枭首示众的了。” “是啊,在军营里这会动摇军心的,就地正法都不冤。” “你们朝堂之上叫嚣什么。” 赵钦拧着眉,厉声怒斥那几个出声的将军,那几人旋即缩了回去,只是还能听到他们时断时续的小声絮语。 第214章 杀手锏 “刘御史~~” “臣~~~臣在。” “你可知罪?” 赵钦怒目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刘御史。 “知,知罪,微臣知罪。” “好,知罪就好,御史刘通污蔑为国捐躯将士,革除官职,赶出京城,永不叙用。来人呐,把刘御史押下去,先送到夜影司诏狱让他反思几日。” 经不经脑子啊,连这话也敢说?带过兵的赵钦窝着火,方才这刘御史一开口赵钦就看他不顺眼了,整个一蠢蛋,这御史台都是些什么人呐。 两个值殿将军上前,迅速地把瘫成烂泥的刘御史拖了下去,一道长长的水渍赫然留在了地上很是扎眼,也不知是被秦牧玄还是皇帝的判决给吓着了。 秦牧玄此时已然站定,甩正衣袍,恶狠狠地看向刚被拖出大殿的刘御史。 “秦牧玄!” 赵钦冰冷的声音传来。 “臣在。” 秦牧玄连忙转身,躬身抱拳。 “秦牧玄,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陛下,微臣刚刚知道。臣也是一时激愤,昏了头,还请陛下责罚。” 秦牧玄声音压得很低,认罪态度良好。 “好,秦牧玄无视国朝法度公然在朝堂行凶,意欲当堂杀害朝廷命官......念在事出有因,出于一时激愤,其情可悯,革去官职,与刘御史一样,去诏狱清醒几日吧。” 这也行!!!朝堂上公然暴起杀人就仅仅这种处罚就了事啦!! 一众文官不淡定了,皇帝袒护秦牧玄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陛下,这处罚未免太轻了。” 出列的是御史台御史中丞孔秉政,他手下只一会儿就折损了两员大将,他要是再不站出来据理力争,以后御史台恐怕就待不下去了。 “陛下,按律秦牧玄此举最轻也要判个斩立决,即使其情可悯,也当流放三千里才是。” 刑部侍郎马于海也走出班列,奏请皇帝给秦牧玄加罪。 赵钦眼神冰冷缓缓看向马于海,反问道:“马尚书,敢问刘御史按律该如何判啊?” “这个.....可是。” 马于海一时语塞,按道理秦牧玄依律判罪就是个流放,可刘御史绝对是斩立决。他要是争执下去,刘御史脑袋就得搬家,那御史台的御史还不把账都记他身上。 “陛下英明。” 马于海和孔秉政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地退回班列。 “秦牧玄,诏狱你等会再去,你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呐,史爱卿,你继续。”赵钦摆了摆手,揉着酸胀的眉心。 “是,陛下。” 史尚书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 “随州城之战,秦将军俘获呼伦部族长尤布,其人现押解在夜影司诏狱,由我兵部与夜影司共同审理,这是审理案卷。” 说完史尚书从袖袋里掏出一卷文书来。 “审理期间,尤族长多次提到过秦将军曾试图拉拢他的事情,只是被他拒绝了。而秦将军的反应则是威胁尤族长,警告他若不配合,则暗中帮助池泰夺得呼伦部族长之位,此事案卷上写的清清楚楚。案卷上有我兵部和夜影司密押,不会有假。” 今日朝会真是精彩啊,一波三折,惊喜不断。很多官员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都是吃惊不小,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据我兵部在草原上的探子传回的消息,池泰回到草原不久,就成为了呼伦部族长。” 议论声倍起:“哦~~”“还真有这事儿。”“这秦将军的手还真长啊。”“他是怎么做到的?那里可是草原!” “肃静,肃静~~” 今日内侍官的嗓子嚎得有些沙哑,方才那一嗓子已嚎出了破音。 朝堂上寂了寂。 “诸位肯定疑惑,秦将军是怎么做到的?那么来看看这份探子从草原传回来的消息便一清二楚了。” 说到此处,史尚书再次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卷轴来。 “这是苏氏商行与草原呼伦部的交易明细,诸位可以看看,短短时间,苏氏商行向呼伦部分批走私了大量粮食,茶叶,甚至还有铁器。而这个苏氏商行则是随州城最大的商行,而如此巨量的物资此商行是如何能堂而皇之地走私到草原?” 史尚书的袖袋就如那百宝囊一般,接着又变出了两张纸来。 “这是通关文书,宁北军签发的,上边有秦将军的大印。”他把那两页纸晃的“哗哗”响,环顾四下满意地说,“而这个是我兵部探子在呼伦部族长的寝帐里冒险偷出来的。” 朝堂上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秦牧玄身上,秦牧玄额头上的汗珠则清晰可见。 娘的,废物池秃子,自己家都被人渗透成筛子了都不知道,废物,你那秃瓢里到底长没长脑子。 “当时处于战时管制,有这样一纸宁北军将军亲手签发的文书,商队自然是畅通无阻。李校尉,你来说说,这秦将军和苏氏商行有什么关系吧。” 史尚书故作高深地看向站在大殿最后的李茂。 “自打我大军进驻随州以后,秦将军身边就有一胖商人伴其左右,其后更是常常出入宁北军临时将军府,这商人与秦将军来往甚密,还经常邀请众多将官去其经营的酒楼赴宴。这事随州城几乎无人不知,而这个商人便是苏氏商行的东家苏河,随州城数得着的豪商。” 也怪秦牧玄在随州城名声过盛,几乎是家喻户晓,他人又太过高调,他与商人交好经常一起宴饮的事更是尽人皆知。 要真是如此,这秦将军的问题还真是不小,通敌卖国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此时连罗将军也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向秦牧玄。 史尚书意气风发地看向周围议论纷纷的百官,他成功了,人证物证俱在,这次秦牧玄死定了。 “最后,这是呼伦部现族长池泰与北凉王庭右贤王之间的密信,均是探子冒险偷来的。”史尚书的百宝囊里又变出了两封信来,补充说,“这两封信当然是北凉文写的,我这里有精通北凉文的通事译好的两份信件内容,请陛下过目。” 说罢,史尚书把一小堆文书信件都双手呈上,内侍官则小跑着下了御阶,接过了那些文书后,匆匆跑回御阶,呈与赵钦面前。 赵钦只是看了一眼那些文书,也没接过来翻看,而是将冷漠的目光投向了秦牧玄。 “史尚书,你说说,这信件上都写的什么?” 赵钦的目光并没有离开秦牧玄。 “是,陛下。” 史尚书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信件的大致内容是,右贤王在询问关于巫克勒的事情,哦~~巫克勒就是草原上的杀戮邪神,而秦将军屡次打败北凉军,杀敌无数,被草原人惧怕,故有此称呼。右贤王在信中似乎极为关心巫克勒的情况,询问了很多巫克勒在与北凉军的战斗中的表现,关键信中还明确了右贤王会在王庭之中支持池泰称为呼伦部族长。而池泰的信中则充满了对于右贤王的各种阿谀奉承之词,还提到了他对于右贤王支持他成为一族之长的感谢,和后续将要送给右贤王一批厚礼。 “北凉国书就是这右贤王所写,陛下可找精于刑名之人与这封信件作比较,便可知真伪,而呼伦部现族长池泰的字迹无法比对,但相信应该也是真的,此次北凉大败,所抢劫物资大半都没能运回草原,试问,池泰送与右贤王的厚礼是哪来的?” “好,很好~~秦将军,你不打算说两句吗?” 秦牧玄噗通跪伏于地,“陛下,微臣无话可说,但微臣忠于梁国,如此做了自然是有臣的苦衷。请陛下明鉴。” “明鉴!好啊,人证物证俱在,啊?倒是说说,你让朕如何明鉴?........亏得朕如此信任你,还把太子交与你传授算学。你辜负了朕的信任呐。” 赵钦顿了顿,眸中无情,低低地说:“拉下去吧,朕不想再看到你,闵镇抚使你夜影司好好审审这个逆臣,就按律办事吧。” 赵钦无力地挥了挥手,而后以手扶额,似乎相当的疲惫。 “是,陛下。” 夜影司闵镇抚使命令两名夜影司卫士把秦牧玄架了出去,至始至终,秦牧玄不发一语。 “朕乏了,今日就到这吧,退朝。” “退朝~~” 随着内侍官的高声唱和,赵钦离开了龙椅,皇帝仪仗迅速跟上,从大殿侧门走了出去,身影显得甚是落寞。 文武百官也陆续退了出来,方才还热闹的大殿转眼间已冷冷清清,零星几个宫人在殿内打扫,殿外树上的金叶在风中已削去了半数,沙啦啦啦,那抹金色翻卷着拢在墙角的阴影里消逝了光芒。 第215章 安排 两队披甲执锐的兵士在一名身着黑衣笠帽的夜影司总旗官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来到开元楼门外。 “围起来!”黑衣总旗官一声令下,“我出来之前,不管是谁,一个都不许放出去!听懂了吗?” 两队兵士得令,迅速分散围住了开元楼。 “遵命,大人。” 一队兵士手扶刀柄立于开元楼大门两侧。那名总旗带着四名兵士大踏步跨进开元楼。 “官爷,敢问官爷来开元楼有何公干啊?”眼见气氛不对的掌柜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点头哈腰地迎上了进入大堂的总旗官。 “夜影司办事,闲杂人等让开,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总旗官凶横地瞅一眼掌柜的,后者吓得立刻缩回了柜台里。那总旗官冷眼扫视了大堂,只见在场客人皆缩着脑袋躲在大堂的角落里。 这是夜影司来办事,恐怕就算搬出开元楼的后台东家来,也是不好使的,且躲到一旁瞅个机会定要溜之大吉才是,不过来人还算克制,没有打砸酒楼,也算给足了东家颜面。 但见总旗官招手叫出两名兵丁,沉声吩咐道:“你们上去,只要把秦将军的家眷叫下来便可,别太粗鲁。” 早已被这番动静惊动的丛迩君扶着秦母走出了房间,萧羽墨及一众亲兵也来到了二层回廊上。 “哪个是秦将军的家人啊?” 两名兵丁跑上二楼回廊,眼见二楼站满了人,开口厉声喝问道。 “你们找大人家眷有何事?” 小钱带着两个显得最为凶横的亲兵上前质问,那两人一个独眼龙戴个眼罩,一个嘴角被一道伤痕撕扯得老大,从表面还隐约能看到两颗牙往上延伸至裸露的牙龈(本来此人戴着嘴套怕吓着人,如今取下来便有了用处),两人卖相凶恶,按着刀柄站在和颜悦色的小钱身后,一言不发,眼里的狠厉藏也藏不住。 那两名兵丁循声看去,被这两个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的家伙吓了一跳。 眼见丢了面子,二人虚张声势地大吼起来,声音愈加带着狠劲儿,“我们夜影司找的是秦将军的家眷,你们又是何人?若不是,且到一边去,你们......” 然而在两名暴徒模样亲兵越发狠厉的目光中,那股狠劲儿也消磨殆尽了,话音越说越小。 “你们夜影司的,这是要带走我家将军的家眷吗,抓人也要有手令对吧,圣旨也行啊!没有就趁早离开,俺们宁北军可不是吓大的。” 小钱面上带笑,一手却拍了拍刀把子,周围十几号亲兵呼啦就围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犹如下山恶匪。 “你~~你们要做什么,告~~告诉你们,”二人拍着别挂衣间的腰牌步步后退,“我们可是夜影司的人,别乱来,想造反不成。” 一圈阴影围拢过来,遮盖了背靠背缩在一团的二人,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这些亲兵一路跟随秦牧玄,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那发自骨子里的凶厉,岂是这两个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欺负弱小的夜影司兵丁可比。 “小钱,别难为两位官差,我下去和他们上官谈谈。” 悦耳的声音如清泉般在众人间荡开。 “可是~~夫人,大人不在家........” “小钱,就因夫君不在,我才不会跟他们走~~~”丛迩君美目坚定。 “我跟你一起下去。”萧羽墨抱着剑站在丛迩君身旁。 “秦姨,您在上边等着。我同萧姐姐去去就回。” 秦母颔首拍了拍迩君的手背,轻声说:“囡囡可要小心些。” “放心,秦姨,还有萧姐姐跟着呢。” 丛迩君和萧羽墨便跟着那两个夜影司兵丁下到了大堂之中。 “妾身乃秦将军的夫人,大人有事可与妾身说?” 丛迩君见到那名总旗,微微一扶。 那总旗鼻翼抽动了一下,眼珠子不由地上下绕着丛迩君转了一圈,而后拿出了一份卷轴展了开来。 “夜影司指挥使令,宁北军将军太子少傅秦牧玄涉嫌勾结外虏,图谋不轨,现羁押夜影司诏狱待审,其家眷人等就地监控,不得随意行动。”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夫君怎么会勾结外虏,他可是击败北凉军的大英雄啊。”丛迩君在疑惑中蹙了眉。 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从天而降,秦哥哥居然被抓了,按得罪名还是不可思议的勾结外虏,这让柔弱的丛迩君如何能够接受。 一旁的萧羽墨冷眸收缩向前跨出一步,似是要质问那总旗,丛迩君暗自抓住了萧羽墨的手臂,她摇着头示意不要冲动,萧羽墨这才抱着剑,神情凝重地盯着那总旗官。 总旗官将手令递给丛迩君,淡淡一笑道:“自己看,这是夜影司同知大人亲手签发的手令。” 丛迩君垂眸细看,果然那手令上赫然盖着夜影司同知袁洺宸的官印。 “明白吧,错不了的。”总旗说着收回手令,用他那一如既往的官腔,道,“同知大人说了,即日起,你们不许踏出这里半步。好了,手令传到,尔等好自为之。” 话到此这总旗带着几名兵丁便要离开。眼见官差要走,掌柜赶紧跟上去,喊道:“嗳?这位官爷呀~” 总旗漠然扭头看他,掌柜谨小慎微凑上前去,问道:“我们开元楼怎么办啊,总不能停业吧,这里客人众多,小的没法跟王爷交代啊。” “本官也是依令监控秦将军家眷,至于旁人......本官自然是管不着的。” “哎~~好的,好的,小的明白。”掌柜点头哈腰,见几人早已消失在堂口,他抹了下额角的汗。 神情恍惚的丛迩君和萧羽墨回到了二楼。 “夫人呐,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小钱凑上前询问。 “大人会没事的,都先回房间吧。”丛迩君说,“小钱,你随我来。” 事已至此,众人相互对视,只好各自回去了。 “秦姨,您慢些。”丛迩君扶着秦母,小钱和萧羽墨跟在后面,一同进入了秦母的房间。 “小钱,把门关好。” “是,夫人。” 小钱在后面把门轻轻合上。 “囡囡,这可怎么办啊,玄儿怎么会被抓呢,早上走时还好好的。” 秦母面色焦急,夫君至今杳无音信,唯一的儿子若再出事......她嘴唇微颤不敢再往下想。 “秦姨莫急,倘若真如将才那上官所说,秦哥哥犯下了勾结外虏这般罪行,作为家眷的我们理应一同被收监才对,可他们只是就地监控我们。这说明此事没那么简单还有余地。” 丛迩君伸出手来,纤纤素手中赫然出现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她压低声音道:“事情应该还有转机,这是将才那上官偷偷塞给我的。” 话音未落丛迩君已展开纸条,开头的几个字却让她耳根发红小脸滚烫:“亲亲迩君.......” 上边写满了隽秀的字迹,丛迩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秦哥哥的字迹,那优美又独特的字体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切莫焦急,夫君无恙,迩君安顿好母亲,师姐,和众位兄弟.........” 字条上的文字虽不长,却足已让丛迩君放下心来。 “秦姨,秦哥哥无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他嘱咐的事情。” 丛迩君握着秦母的手让她安下心来,而后转向小钱。 “夫人,您尽管吩咐,只要能救出大人,俺们一帮兄弟什么事都能干。” 小钱目光坚定,话语里暗示只要丛迩君一声令下,他们一众亲卫劫狱都没问题。 “小钱,不必紧张,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大人似乎是有意被抓入狱的,但千万要保守秘密啊,如果事情泄露,恐怕大人就会有危险了。” “哦~~大人没事!太好了,小的会守好秘密,大人信上可说要我做什么吗?” 小钱听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听着,如今你全当不知此事,立刻赶去镇北侯府求见小侯爷,求他出面帮忙疏通关系营救大人。相信院外的夜影司官兵应该不会阻拦你出去的。”丛迩君的小拳头捏紧在胸口。 “知道了,夫人,你就放心吧。” “然后再跑一趟栖凤楼,去找冀王,对,秦哥哥说的是他,冀王也可以营救大人。” “好的,夫人。” “行,应该就这些,你赶紧去办吧,一定牢记演的像一些,夸张点儿也没关系。” 丛迩君抿紧了唇,眼眸忽闪着,她记得信里秦牧玄反复提醒的话,“演技,演技,演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小钱应是,匆忙离开房间去镇北侯府。 “萧姐姐,秦哥哥让你现在赶回少阳山宗门,在那里等他,出城时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有要事回宗门就行。” “可是师弟临走时交代过要保你安全,这里到处都是夜影司的人。” 见萧雨墨冷眸间尽是迟疑,迩君沉声道:“萧姐姐,外面那些夜影司官兵都是秦哥哥安排他们来的,明面上是监控,实则是保护,能帮我们挡住不必要的麻烦。萧姐姐可安心与秦哥哥汇合。” “那好,迩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这就回宗门。” 丛迩君点点头,萧羽墨转身离开了房间。 “秦姨,秦哥哥说等他办完皇帝交代的公事就会马上回来。” “哎~~到底是什么公事啊,还要如此隐秘,真让人揪心啊,也不知危不危险?当年他爹就是如此,总是神神秘秘的,最后一次也说是办完公事就回来,可一等就是十年......如今也不见回归。” 这好日子还没过几日呐,这对父子都是如此。秦母神情落寞,她缓缓合上双目拨起了念珠。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相信秦哥哥不久就会回到我身边。丛迩君双手环握住纸条,放在唇间祈求满天神佛。 今日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有人弹冠相庆,有人扼腕叹息,有人上下串联,更是有数只信鸽和飞鹰从京城的不同角落飞出了京城。 此刻的秦牧玄正坐在夜影司同知的公事房里悠闲地喝着茶,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获罪下狱的人,对面坐着的袁洺宸则是一脸的忧愁。 第216章 新身份 “我说贤侄啊,这屋里就咱叔侄两人,你爹把你们娘俩托付给我,做叔的要数落数落你,你看看这事儿让你办的,御史台弹劾你,象征性地自辩一下得了,结果搞得如此凶险。贤侄啊,伴君如伴虎,你不明白吗?” 袁洺宸小声数落着一旁好似事不关己的秦牧玄。 “袁叔,大朝会你没参加,你是没见到啊,那狗屁的杨御史弹劾我时的样子,还有他身边那几个御史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刨了他们家祖坟呢。也不知道他们对我哪来的这般恨意,非得置我于死地。要是一般的贪污受贿罪,我便认下了,可那几条都是杀头抄家的大罪,还有那刺王杀驾,叔!那个是能认得的吗?” 秦牧玄抿了口茶,猛地吐了口茶叶碎,满眼的狠。 “今日我若是不反击,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弹劾我者获罪一个,蹲诏狱一个,真叫一个爽快,要不是事关机密,小侄我连那个狗屁的尚书一起弄进来喝茶。” “可是,贤侄啊,你这样是痛快了,但也惹得陛下不快,叔是怕这事后你与陛下之间会心生间隙啊,毕竟他们弹劾你的事情,陛下只是略知一二,可其中很多细节陛下恐怕会猜疑你是瞒着他的。虽说官员犯错也不是坏事,但遭陛下猜忌你便危险啦。” 秦牧玄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一顾。 “叔,你老了,你那套为官之道已经落伍啦!皇帝猜忌又如何,被猜忌的哪个不是朝廷重臣?芝麻绿豆大的官儿,皇帝猜忌他干嘛!官做到这份上,不被猜忌,要不是碌碌无为的庸官,那就是隐藏极深的大奸大恶之徒。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该干嘛干嘛,该低调的低调,该嚣张的时候,便可劲地嚣张,性情和行事风格没有大变化,皇帝就算猜忌也不会真的怀疑你图谋不轨。” 袁洺宸被秦牧玄一阵歪理邪说整的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似乎也蛮有道理的,以这秦侄的行事风格,如果轻易认怂那才有鬼呢,这样睚眦必报,恶行恶相,对于弹劾反应如此激烈,反倒是说明了他心里没鬼,只是单纯的脾气暴躁无法容忍无端指责而已。 “你个臭小子,在你叔面前还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你才多大?” 袁洺宸想想还是觉得这小子太不省心,探身照着秦牧玄脑门就是一巴掌。 秦牧玄不躲不避照实挨着,袁洺宸这个叔他是认的,暗里照顾了他娘俩十年,对于他的关心也是真心真意。 “叔,你听侄儿一句,干完今年你就请辞吧,该颐养天年啦。又不曾亏欠朝廷分毫,叔这官可算是做的本分,不至于把命留在这位子上,退休吧,侄子养你,整日喝喝茶钓钓鱼,没朝廷上这些烦心事,没有勾心斗角,岂不美哉?” 秦牧玄不能看着袁叔累死在这位子上,整个夜影司的担子都在他一个同知的身上,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哎~~贤侄啊,叔答应过你爹管好夜影司,照顾好你娘俩,等秦哥回来,叔就退下来把这个位子让给秦哥。” “算了吧,袁叔,老爹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叔,你实话实说,告诉小侄我爹到底在哪?是不是在景国?是的话这次出使我还能去看看他,放心,不会暴露他身份的,只远远的看看,可好?如此还能回去给娘报个平安。” “此乃朝廷机密,真的不能告诉你,”袁洺宸严肃的脸上倏然浮现出笑意,片刻他说,“除非你坐上夜影司指挥使的位子,那样所有的秘密你都有权查阅。” 袁洺宸还是一如往常地回绝了秦牧玄,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朝廷机密就是机密,哪怕是至亲之人也要守口如瓶。 “嗨~夜影司指挥使爱谁做谁做,官做到那份上多无趣,升无可升,公事还贼多,不受朝堂百官待见。运气不好还会被皇帝扔出去顶罪,请我做我也不稀罕。” 晦气,秦牧玄又想起上次赵钦也提到他适合处理夜影司的要务。 “哎~~咱不说这个了,叔,使团里你如何给小侄安排的?” 话说明天就要去鸿胪寺报到,秦牧玄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使团里的职位呢。 袁洺宸打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包裹,里面是两个小册子和一个官印。 “你现在颍州庐陵夜影司千户方清然,明面上的职位是颍州庐陵耀威军马军昭武校尉,这是他的官凭印信,当然是两份了,你明日去报到用这个昭武校尉的官凭印信,到了那边,可以联络在那边的夜影司暗装,到时可以出使另一份官凭。” 秦牧玄接过那两份官凭印信,翻开仔细瞧了瞧,又在那方印信上呵了口气,在一旁一张空白纸张上使劲按了下去。 “真家伙!不是现造的。” 看着隐约出现在纸张上的印记,秦牧玄不禁又仔细看了看这印信,包浆饱满,按压位置有明显磨损痕迹,关键印信字迹凹陷处还有细微的不同颜色的印泥,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这说明这个印信是真的,不是为了这次出使现造的。 “你小子真够鸡贼的,这确实是真的,包括那两本官凭也是真的,就连这个方清然都确有其人,生得也是人高马大,但相貌却没秦侄中看,那是个典型的西南军汉,自幼随父到的颍州庐陵,成年后从军,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被我夜影司看中,吸纳为军中暗桩,此次为了出使任务,夜影司通过兵部把他调到京城来述职嘉奖,这身份正好你来用。有心人就算是查也查不出啥纰漏的。” 袁洺宸给秦牧玄仔细讲解了这个方清然的履历。 “有个问题,袁叔,这家伙常年在西南,口音不对,还有如果有人问起他的父母来我如何应对?” 秦牧玄仔细想了想,冒充他人身份,还是有不少破绽的。 “放心,贤侄,这个方清然原来就是冀州人士,算你半个老乡,虽常年在西南作战,但这耀威军也是为了镇压西南土人叛乱,从冀州调过去的骑兵,大部分人都是冀州兵,说官话是很正常的事情。方清然自幼丧母,其父又在前几年战死了,无牵无挂,关系简单,只有这种身份清白简单的人才会被我夜影司看中发展成暗桩呐。” “行,身份没问题了。那我在使团里的官职为何,要做些什么?” 秦牧玄收起了官凭和印信,又给自己和袁洺宸倒满了一杯茶。 “使团护卫武官,职责很简单,护卫好使团安全即可,使团护卫队还有个副头领,也是咱夜影司的人,我已经嘱咐过他,且把大部分护卫工作都交由他了,你全力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袁洺宸淡定自若地轻抿了一口茶,侧目看着眼前这俊朗的侄子,好像在说万事有老辈安排,你丫的还有啥不放心的。 “那好,袁叔,别的啥也不说了,带小侄去蹲诏狱吧,您老不是早就要带我去开开眼了吗。” 秦牧玄一口抽干了茶水,豪迈地呵了口气,催促着袁洺宸带他去蹲监狱。 “你小子,还真去蹲监狱啊!那里条件可差得很,不如今晚就住我这后房里吧,明日一早直接去报到不好吗。” “袁叔,演戏演全套,现在天色还早,难免外面有人找关系进来探监。而且,叔你敢确定诏狱里的看守都没问题吗?就没个把吃里扒外的?”。 袁洺宸沉思了片刻。 “好吧,那就委屈贤侄一晚了,明日提审你再把你换过来,这样比较稳妥。” 袁洺宸轻放杯盏,含笑道:“走,随我来,带你去诏狱里见识见识,那里面可有你几个熟人呐,你们正好叙叙旧。” 第217章 阴暗中的光芒 当清晨的的微光卷动着空气里的灰尘,穿过精铁打造的格窗,照进黝黑潮湿的牢房时,一抹昏黄由远处沿着阴暗的走道飘忽而来。 伴着“沙沙”有节奏的脚步声,那是个提着小灯笼,一身黑衣黑裤如同鬼魅一般的人在缓缓走来。 夜影司昭狱每日只有在这个时辰才显安静,但仅仅是安静,遭受一夜折磨的犯人们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得到暂时的喘息。 一般牢狱里,每当有狱卒经过时,两侧牢房里就会传出犯人凄惨的喊冤声,甚或是从牢笼里伸出肮脏的手来试图抓住经过的狱卒,这时通常会迎来狱卒的一阵喝骂甚至棍子的抽打。 而夜影司的昭狱里,大多关押的是身份显赫的人,定下的罪名恐怕喊冤也于事无补,反倒会失了自己的身份,倒不如保持体面,安静的休息,让遭受创伤的身心尽快恢复,好能撑过下一次的刑讯逼供。 因此诏狱此时一片安静,满脸倦色的狱卒在趟着这片寂静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昨晚同知大人亲自送进来一名犯人,还为他挑了个最靠里带窗的“天字一号”牢房,害的几个狱卒忙活了半天才打扫干净,也不知送进来是哪号大人物。连晚上例行的刑讯也没人敢去执行,几个狱卒像是伺候老爷般躬身哈腰的完成那人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要求,如此折腾到了半夜,比拿鞭子抽犯人还要疲惫,现在几个狱卒依然沉沉酣睡,倒是便宜了其他犯人幸运地躲过了当晚的刑讯之苦。 这不,今日一早同知大人遣人来说要提审那人,几个累成狗的狱卒只得靠抓阄挑个倒霉蛋儿来提那位大爷了,哦,不,是犯官,其他人则继续补觉。 那位大爷太能折腾人,他绝对是故意的,但这几人哪敢发作,同知大人有令,那人有何要求都要尽量满足。这哪里是来坐牢的,夜影司昭狱狱卒啥时候这么窝囊过。 “秦.....秦大人,您该出来啦,今日提审.......您......” 当狱卒提着灯,走到最深处那个明显要亮堂些的牢房时,他惊呆了,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狱卒方才过来时还觉得有些蹊跷,但始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太安静了,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难怪今儿个牢里会安静的出奇。眼前的一幕是他干了半辈子也未曾见到过的,估计全天下他是第一个见到如此奇迹般景象的幸运儿,狱卒一时怔住,竟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只见长宽只有几步的牢房中间,盘腿而坐一个人,此人一袭白色里衣纤尘不染,丝丝秀发无风自动,飘散在身后,面上皮肤在窗外晨光的照射下似是暖玉一般呈半透明状。这人闭着眼眸,好像在打坐,全身似乎都笼罩在微光里。 更令人匪夷所思,甚至直呼神迹的是,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周围聚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仔细看去令人头皮发麻,那是一大群老鼠,中间还有不少蟑螂,甚至还看到一两只手掌长的蜈蚣。 这些令人汗毛倒竖的东西,都安安静静地停在那个犹如神明降临的人身边,整齐地距离那人一尺之外,似是不敢靠近,又似虔诚地朝拜,都有序的一动不动,若不是老鼠身上不断起伏的呼吸,几乎觉得这些讨厌的东西都已经死去了。 而那个唯一照进阳光的铁窗外更是停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鸟儿。 这牢房半掩在地下,常年阴冷而潮湿,只有少数几间牢房拥有透气的窗户,而那些鸟儿就这样落在窗外的空地上,都不约而同地让出距离铁窗最近的地方,好像生怕挡住了那束唯一能照进阴冷牢房的阳光。 狱卒的视线刚好穿过铁窗看到外面那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狱卒眼角滑落。很多年以后,狱卒早已垂垂老矣,可每当他看到自家院墙上有鸟儿驻足时,浑浊的老眼里仍然会有一滴老泪缓慢滑落。 面对神迹般的景象,狱卒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相信是个人见到此景象都不会去不识趣地出声打搅。打这一刻起,狱卒便觉得往日潮湿阴冷的牢房似乎变得明亮温暖起来,而那份温暖是从那个像神明般打坐的男人周身飘逸而出的——能洗涤一切阴暗的温暖。 秦牧玄慢慢从物我两忘的顿悟状态中醒了过来,刚才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缓慢地睁开了双眸,眼中金光如佛陀临世一般撒了出去,周围一众生灵都不自觉地低下了脑袋,似是虔诚地膜拜。 真的如此。狱卒敢发誓,他的确看到了万千生灵在膜拜那个男人,尤其是老鼠和飞鸟,都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直到脑袋触碰大地,而那些虫子则一个个把触须垂到了地上。 “你们回去吧!” 秦牧玄檀口微张,那几个字在喉间轻轻滚动,话语如梦似幻,穿透人心。 无数老鼠虫豸飞鸟像是得到了命令似的,都有序的,缓慢退了出去,退回了阴暗的牢房深处,飞到了窗外蔚蓝的天空之上。 “哎哎~~~没说你!!你跟着走啥,回来。” 秦牧玄叫住了提着灯笼转身已走出数步的狱卒,这家伙也浑浑噩噩地走开了,全然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狱卒见秦牧玄不似方才那般神情,倒像是换了个人,慌忙道:“哦~~秦....秦大人,您随小人来,同知大人有令,今早提审您。” 本来狱卒打算巴结一下这位大爷,要帮他梳理洗漱一番,没想到看着此人却比自个儿还要干净通透,顿感自惭形秽,没好意思再提。 秦牧玄慢慢站了起来,昨晚他折腾那几个狱卒直到半夜,当他最终安静下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里的环境太他妈的差了,比在野外军营里住帐篷都不如,阴暗闭塞,潮湿阴冷。秦牧玄有些后悔没听袁叔的话,执意要来蹲大狱体验生活。 无聊啊,睡不着,听着远处拐角处那几个狱卒如雷鸣般的鼾声,秦牧玄就更加难以入眠,他在草堆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后一个咕噜起身,探手从身下抓出了一只硕大地蟑螂来。 娘的,还是精心打扫过的......这下更加没法睡了,秦牧玄只得打坐练起功来打发时间。 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秦牧玄竟进入了那种顿悟的状态。今日身体里的那团黑火格外温顺,而那团白火则是一反常态地剧烈燃烧着,放出炽烈的光芒和温暖,使深处阴暗牢房里的秦牧玄感到身心舒畅,自然而然地愈发催动那团耀动的白色火焰。 秦牧玄越是催发那团白火,越是感到白火之中似是有声在隐隐地呼唤,这种呼唤来自灵魂深处,而且越来越清晰。 如同面对镜子自言自语般,秦牧玄有种自己呼唤自己的感觉。这一刻他似乎迷失在了镜中,无论自己如何探寻,都无法穿过那团炽烈的白色,找到呼唤他的存在,只能听到那犹如禅唱般的呼唤围绕在自己的周遭。 这就是今早那名狱卒见到神迹景象的原因。秦牧玄随着那名愈发恭敬的狱卒缓慢走在阴暗的楼房走道上。 “哥儿几个,我先出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 秦牧玄在路过几间牢房时,对着牢房招呼道。 “哼~~” 阴暗里只能隐约听到一声冷哼。 “呸~~你个乱臣贼子,死在外面得了,老夫羞于和你关在同一个牢房里。” “行啦。杨大人,到了这般地步,就收起你那套文人风骨吧!人家秦大将军上面有人,怎能与你我一般,人家蹲大狱都是在体验大牢风情啊。” 旁边一个牢房里,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劝说隔壁愤怒的叫骂之人。 犹如狗腿子一般的狱卒低低地打着灯笼,生怕身后的秦牧玄磕着碰着。秦牧玄拾阶而上,穿过一道铁栅栏门,经过长长的,透出些许阳光的走道,打开最后的一道如城门般的包铁木门,秦牧玄总算是嗅到了空气里的花草香味,看到了晨曦的阳光。 第218章 一路平安 “贤侄,昨夜没受委屈吧,睡得可好?” 换上一身干净的将官服,打理好官容的秦牧玄一进入袁洺宸的公事房,披着厚厚裘皮大氅的袁洺宸就迎了上来,一阵的嘘寒问暖。 秦牧玄心中一阵暖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病殃殃的夜影司同知才是他的亲爹。 “袁叔,你的手下照顾得很好,小侄昨晚没受啥罪。” “哦~~那便好。贤侄别站在那,来,坐,喝些热茶。”袁洺宸拍拍身边的座位,然后向房外吩咐道,“来人,送些点心来,再上碗热粥。” “是,大人。”门外亲卫应是离去。 不多时,一碟豆糕炸角,一小笼包子,一碗香气四溢的白粥和一小碟咸菜就端上了桌。 “叔,你不吃吗,这点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袁洺宸轻笑,嗅了嗅新茶轻轻吹了吹,他说:“叔我吃过了,你尽管吃,不够我再吩咐人去买。” 秦牧玄也不客气,喝了口粥,暖暖受伤的心灵,拿起豆糕就往嘴里塞。 看着秦牧玄狼吞虎咽的吃相,一旁的袁洺宸开心的就像老妈子似的,不一会儿又端了上来两笼包子。 “贤侄,待会儿的提审也就走个过场,虽刑部会派人来旁听,却没有话语权,你就凑合着应付得了。 袁洺宸趁秦牧玄吃饭的当口,赶紧交代需要注意的事宜,确保提审能尽快顺利地结束。 “谨记啊,不可认罪,更不能矢口否认,扯些不疼不痒的就行,大不了就保持沉默嘛。过了今日提审,下次堂审的时日......与你无关,你就安心办你的事情吧。” 堂审之日是需皇帝旨意的,袁洺宸知道对于此事,陛下的态度始终是不清不楚,所以堂审之日陛下肯定又会装糊涂,一直拖到秦牧玄归来。 “提审完你也不必再回诏狱了,千面姬会来帮你,还有那个林茂才......就是你那个替身易容,他会代你去蹲大狱,直到你回来。” “叔~~你是说林茂才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听说林茂才要替自己蹲大狱,秦牧玄放下手中的碗筷,嘱托道,“我这一去还不知几日才能回来,他别在大狱里呆出毛病来。叔,你可得帮我照顾好那个举人,人家冒着风险顶替我,咱得对得住人家。” 袁洺宸翻手拍着秦牧玄的后背,说:“放心,贤侄。我会派专人照顾他的。” “还要为他专供饭食饮水,防止有心之人暗中下毒。叔,你是不知道那帮家伙为了干掉我,可是啥事都干得出的。” “行行~~知道啦,我让亲兵亲自给他送饭,让夜影司最精锐的暗卫在昭狱附近蹲守,这总行了吧?” 袁洺宸眉毛上抬觉得好笑,看不出来,杀伐果断的秦将军还有如此一面,真是令人意外。 “行,那就拜托袁叔了,坚持到我回来。”秦牧玄拿出方帕擦了擦嘴,起身拍掉身上的糕点渣儿,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说,“该干正事了,袁叔,一起去提审我。走~” 袁洺宸一脸的黑线。 时至正午,天空湛蓝而高远,空气回暖了些,夜影司衙门大门外,袁洺宸在风中裹紧在厚厚的裘皮大氅里,此刻他一脸职业式的微笑,恭送一脸铁青的官员们上轿离开。 只见那几名官员皆是一甩袍袖,冷哼一声,黑着脸走进轿子,连声客气的招呼也不打,就径直离开了夜影司衙门。 几人走后,袁洺宸陡然敛起笑意,轻啐了一口,转身回到了衙门里。 怎奈呀,群臣多是畏惧却也瞧不上这些皇帝爪牙。而他们夜影司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袁洺宸回到公事房,一进门,就看到屋内有三个人正在愉快地交谈,还不时发出痛快的笑声。 “方校尉,见到本将军为何不拜啊!小心,本将治你个不敬上官之罪。” “秦牧玄”负手,一脸倨傲地对身旁一个高大武官模样的人说道。 “我平日里从不这般讲话。记住一定要霸气,挺起胸膛,要显出傲气,眼神再犀利些,对就这样,” 那名高大的武官似乎在教“秦牧玄”说话。他也负手,眼神凶恶地看着“秦牧玄”。只见侧颜,那双眼睛虽显凶狠之色,不过有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不能说‘治罪’,应当更粗鲁些,若是本将军定会如此说,‘见到本将不拜,小心,老子揍死你丫的’。” 而“秦牧玄”则是在模仿着高大武官的动作,一副虚心学习的模样,恶声恶气地飙着脏话。 旁边一长相清纯的女子,眼眸随高大武官的动作而移动,还不住地咯咯笑着。 “看来你们都准备好啦。” 袁洺宸微笑着慢慢跨过门槛进到房间里来。 “大人,属下已经给两位完成易容了,请大人检查。” 那清纯女子见到袁洺宸走进来,也是像男人一般抱拳一礼。 “好,我看看。” 袁洺宸走近了开始端详起二人来。 “像!真的太像了,靠得这般近也看不出丝毫瑕疵。千面姬,你没辜负老夫付出那么大代价保你一命,你的手艺真是天下无双。” 袁洺宸颔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啧啧称赞。 “谢大人夸奖,千面不会辜负大人的救命之恩,今后誓死效忠大人。” 那女子再次抱拳一礼,袁洺宸又仔细打量一旁的高大武官,这一瞧真是又气又好笑又无奈。 情思悉堆眼角,风流全锁眉间。 “啊?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这.....分明就是双勾魂眼嘛,你小子到底想什么呐,这是去出使,你整出这副皮囊,想去勾引女人嘛。快~~赶紧的,趁天还早,来得及,赶紧改过来。” “别啊~~叔,这样多好啊,帅吧,是我让千面给我易容成这样的,我要的就是帅的惨绝人寰,帅的毁天灭地,帅的人神共愤。”秦牧玄戏谑道,“我到景国去好好霍霍他们的女帝,争取被景国女帝纳入后宫为后,从此执掌后宫,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宫斗,各种斗,斗的女皇无心朝政,成为一代昏君。” 这高大武官就是秦牧玄所扮的那个叫做方清然的武官,原本千面姬是照着方清然本人的画像易容的,无奈,秦牧玄直嚷嚷着方清然太丑了,极不配合。最后只得遂了他的意。 秦牧玄的要求也很简单,就一个字,“帅”。他心里一直对徐长卿的盛世美颜耿耿于怀,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还不往天下第一帅可劲地装扮。 秦牧玄本就生的俊朗,这易容后搞得千面姬也挪不开眼了。 “帅个屁,你小子就是花花太岁,还霍霍女皇,那女皇何等睿智,小心一刀剁了你这红颜祸水。” 是啊,她们一面嚷着祸水祸水,一面就趟过来了,谁也挡不住。秦牧玄看着袁洺宸那张被他气得铁青的脸心中反驳,嘴里却不敢再言语半句。 一双狭长的眼眸中挑出纯善的光,默默地瞧着他。 可别像秦哥那样一去不回,叫我好等啊。袁洺宸无奈地一声叹息,显得有些落寞。 “随你吧,但定要小心行事,只是别搞砸了,把小命留那边老夫便知足矣。” “我明白,叔是在为小侄担心,”秦牧玄敛起了嬉皮笑脸,一脸郑重地说道,“叔,你只要知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只是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有些出戏。 “千面姬,此次南行秦将军的饮食起居都由你来照顾,他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袁洺宸板着脸冲一旁的千面姬说道,病重的身体竟然也散发出威严的官威来。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者实际才是这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夜影司的真正主宰。 “是~,大人,千面誓死守护好将军大人。” 千面姬立刻垂首应是,心跳如打鼓。以前面对明月阁阁主也不曾如此令她感到心悸。 “林茂才,你也去吧,到牢里尽量少说话,若是无聊,我会差人送你几本册子打发时间,但牢记,除非是老夫亲卫给你送的吃食,否则皆不可食。还有,对于问话皆不可轻易应答,知道吗?” “在下谨记,大人。” 那假扮的秦牧玄抱拳应是。 “在难熬也要熬到秦将军归来。事成之后陛下应允你,可以找一处小县一展你的才华。” “微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林茂才跪地朝着皇宫的方向,重重叩拜下去。而后起身掸了掸膝下的尘土,又对袁洺宸抱拳一礼。 “多谢大人照顾了,林某日后定当尽己之力,造福一方,报答陛下和大人的知遇之恩。” “嗯~~好啦,你去吧。” 袁洺宸挥了挥手,林茂才走出公事房跟随亲卫朝着昭狱毅然走去,就如慷慨赴死的壮士一般。 袁洺宸看着天色,说:“你们俩趁着天色尚早,快去鸿胪寺报到吧。” “是,大人。”千面姬撑开荷花油伞走在前面。 “叔,那~小侄就走了,深秋冷寒您可千万保重身体,等小侄回来啊。” 都让老夫等你们回来,而这送别的场景又是何其的相似。袁洺宸在公事房外目送二人走远,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老夫真是亏欠你们父子俩........家里有我照顾,就安心地离开吧。 “一路平安。” 第219章 放生 “师兄,将才我听外面信众议论,这家施主秦将军昨日获罪下狱了,那咱们的法会......” 妄戒大师盘腿坐于蒲团之上休息,一个和尚见机凑近了,在妄戒大师耳边轻声说道。 “素戒,你着相啦,法会并非一家之法会,乃光耀三界,普度众生之法会,何况功德主与我佛颇有渊源,此次并非劫数,而是机缘,机缘至自会逢凶化吉。” 妄戒大师半阖双目,手掐法印,语速缓慢而有韵律,对此等变故毫无波澜,似是早有预料。 “阿弥陀佛,师弟明白了。” 素戒口宣佛号,双手合十向着前方佛台恭敬一拜。 “素戒,时辰差不多,该举行放生仪式了,你去准备吧。” “是,师兄。” 素戒应是退了下去。 “放生,鱼归何川,鸟归山林,缘起,凰游九天,凤出岐山,修罗降世,此方世界,浴火重生。” 妄戒大师口中轻轻道出一句寄语,便微笑着缓缓合了双眸。 秦牧玄和千面姬走出夜影司衙门,秦牧玄仰头看向澄澈的天空。 这就自由啦!昭狱也就那么回事,体验极差,差评,再也不去了。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吐出一夜的污浊,秦牧玄顿感神清气爽。 “千面,走,咱们去鸿胪寺报到。” “是,大人。” 两人上马,沿街缓行向南。 重新融入市井,永安之城——繁华盈满眼底,耳闻叫卖喧哗。秦牧玄不禁感叹,还是自由好啊,可惜那个杨御史再也感受不到喽。 “快走啊,都去看放生会啦。” “啥子放生会啊?” “不知道吗,大相国寺的水陆法会。今日是放生会,大伙都去看啦,咱们也得赶紧了,还能沾些功德呢。” “俺就算啦,俺一个屠户去看啥子放生会的。” “你丫更得去,杀生孽这么重,不想洗洗啊?” “是啊,你等等,俺关了店这就去。” 眼见着周遭的人都往前方跑去,秦牧玄起初也很好奇,听闻是自家法会,也是来了兴趣,和千面姬策马前行,想去凑个热闹。 前行不远,街道上人潮汹涌,马匹已经很难前行了。秦牧玄端居马上,举目前望,但见街道上,一队打着旗幡手执莲灯的和尚在前面不远处缓缓行进。 队伍之中,走在中间身披袈裟的便是妄戒大师,当队伍缓缓经过街口时,妄戒大师转脸望向一侧,微微一笑。 秦牧玄注视着眼前行进的队伍,此时感受到了妄戒大师投射而来的目光,他居于马上单手向着队伍行了个佛礼。 老家伙,这都能认出我来,真是不得了啊。秦牧玄心下感叹。 捻手微笑,目光饱含禅意,似是看透世间。 队伍走过路口,无数百姓尾随于后。 “走吧,去鸿胪寺。” 人群散去,秦牧玄策马前行。 “大人,不跟着一同去看看?” 千面姬疑惑道,刚刚还兴趣盎然的要去看热闹,现在怎么突然不感兴趣了。 “不用了,已经看过了,很是无趣。走吧。” “......哦~~好的大人。” 虽是疑惑,千面姬还是跟着秦牧玄一起前行去往鸿胪寺。 鸿胪寺不是寺庙,而是用来接待外宾,处理外邦事务的部门,类似于后世的外事办外交部。 秦牧玄和千面姬二人来到了鸿胪寺外。 千面姬拴好马,又去牵秦牧玄的马。 “大人,你独自进去吧,属下前几日已来报到过了,如今就不宜与大人一起出现在鸿胪寺里。” “嗯?前几日你就来过啊!还以为就你我两人没报到呢。” “回大人,属下在使团里职位是主管女官,现在只有您和炽翎军青阳婧璃将军没来报到了。”千面姬把秦牧玄的坐骑也拴好,她摩擦着手掌说,“她今日应该就能到达京城了。” “知道了,你在此处候着,我一会儿便回。” 秦牧玄整了整官袍,大步走进鸿胪寺里,向门口值守的兵士出示了官牌。验看官牌时,一名黑衣黑甲的人从秦牧玄身边跨步走过。 “女将!!好飒哦。” 来到这个世界,女侠见过,女官见过,过些时日还能瞧见女帝,这女武将还是头一次见呢。 这是一名英气逼人的女武将,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的独特的魅力,将女性的柔与武将的刚完美融合,多一分少一分都无法引起秦牧玄的关注。 与此同时,那女武将也瞟了秦牧玄一眼,秦牧玄健硕长身,比自己还高,很是扎眼。 两人擦肩掠过,对视一瞬。 好高的女子!好帅气。秦牧玄满眼都是欣赏之意,他嗅了嗅,气息中没有一丝女子的胭脂香气,反倒有股沙场之上的杀伐凶气。嗳?她刚才是不是白了一眼? 哪来的纨绔,白瞎了这段好身板。女将满眼都是鄙夷。瞧那双轻佻浪荡的勾魂眼,一副白玉砌成的媚态。 秦牧玄收回官牌,问向守门兵士,“哎~~兄弟,刚过去的是谁啊?” “哦,您说将才那位啊,她是炽翎军的青阳婧璃将军。” 原来她就是青阳婧璃将军!秦牧玄不禁驻足,目送那女将潇洒的一个翻身上马,猝然一喝,打马急策。 真他妈太帅啦!!好有型,一双美腿,比墨墨都长。秦牧玄为女将飒爽英气赞叹不已,立于原地久久驻足。 “长官,听小的一句,那女子可碰不得啊。听说前不久攻占泗陵城时,青阳将军第一个攻上城墙,战后她是被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那都是何等的处境?据说后来城中还疫病四起。啧啧啧~~”守门兵士摇着头下了个结论,轻声说:“哎呦,想想看啊,除了长相是个女人,其他比男人还男人。” 那守门兵士眼见这校官看青阳将军出了神,作为同一个使团的,别闹出乱子来让使团难堪,还是好心提醒一下吧。那青阳将军哪里是普通女子,回头这个不长眼的在得罪将军,还不被打死。 “哦?还有这等事。” 秦牧玄眼神更加炽热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守门兵士眼见到这校官眼中贼光乱闪,显然是动心了。只能表示无奈,自求多福吧。 报到程序很简单,记个名,嘱咐下明日集合的时间也就了事了,一炷香时间未到秦牧玄便从鸿胪寺走了出来。 “大人,接下来去哪里?” “睡觉。” “???!!嗯~~睡~~觉” 千面姬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了,我昨日没睡好,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 “既然如此,大人便随我来,同知大人已经安排好官驿,方便大人休息。” “到底是袁叔,想的还真周到,好,咱们走。” 说罢二人上马,往官驿行去。 第220章 送圣 翌日。 秦牧玄身着簇新的精心打理的武官服立于使团队列的中间准备出发,手里所牵马匹也被收拾的油光水滑精神奕奕。 “青阳将军,下官耀威军方清然,见过将军大人。” 秦牧玄看到前方立于马车一侧的那个高挑背影,厚着脸皮牵着马匹上前与那女武将套近乎。 青阳婧璃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过头看去,美眸一眯。 “你就是方清然,使团护卫校官?” 青阳婧璃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牧玄,语气冷漠。 “原来昨天见到的小白脸就是这次使团的护卫校官,也不知倚仗什么关系进到使团里,哪里搞错吧?不是说此人在西南耀威军里颇有勇名,屡立战功吗?一副小白脸模样,怎么会是久在军武的武将呢!........一定是那个权贵子弟,到军中转一圈冒领别人战功的,卑鄙小人。” 军中最忌冒领军功,青阳婧璃越想越觉得是如此,目光更是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此次任务还要本将配合这个家伙,有没有搞错,这个酒囊饭袋也会勘察地形?!” 想起此次她接到的密令,青阳婧璃就是一阵的泄气,眼不见为净,转头不看心里不烦。 “下官正是方清然。主要担任本次使团的护卫工作。” 秦牧玄侧颜一笑说道,心里却在犯嘀咕:“她是不是又翻白眼了,这小娘皮!老子哪点儿得罪她了”。 秦牧玄心生疑惑,眼见这女将军不说话,也不想搭理自己,气氛一时尴尬,秦牧玄只得讪笑着退了回去。 “看到吧,那家伙胆子真大,还敢搭讪青阳将军。”“人家根本懒得搭理他。”“将军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世家纨绔了。”“也不知走的谁的关系进的使团,好死不死还是咱们的上司,这一路上有的苦吃喽!这帮纨绔干正事不行,使唤人最是在行。” 碰了一鼻子灰的秦牧玄刚退回来,就听到身后那一群使团护卫在小声议论,几人声音极小,要在嘈杂的使团队列里那是几不可闻,可无奈,秦牧玄是属猫头鹰的,耳力非人,听得个真切。 “混蛋,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秦牧玄恶狠狠地想着。 此时有人高声喝道:“内务府魏总管到~~” 魏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慢慢悠悠地走到了鸿胪寺衙门阶梯之上。 “肃静~~” 一个鸿胪寺小吏高声大喊。 魏公公站定,看了看眼前的使团队列。清了清嗓子,从身后小内侍托举的漆盘里拿出一个黄色卷轴展了开来。 “圣旨到~~跪~~” 小内侍用尖利的嗓音唱和道。 全场所有人跪倒在地,秦牧玄等武人则是一手牵马,单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魏公公摇头晃脑地宣起了圣旨,至于圣旨内容无非就是勉励全体使团做好出使的工作,为国争光,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一类的公式化动员词。总之就是又臭又长,毫无营养,听得秦牧玄头昏脑涨,昏昏欲睡,只得掐下小腿提神。 “.....钦此。”冗长的圣旨总算是宣完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使团谢了皇恩。 “起身~~” 在那小内侍的唱和声中,使团众人这才得以起身。 “奏乐~~” 鼓乐声响起。 “列队~~上马~~” 车队护卫武官上马,其余人各自上了马车。 “良辰吉日~,吉时出行,舟车安好~,路途安顺~,启程喽~~” 随着领头马车的一阵鞭响,使团最前列的排头骑士高举节杖,梁国参加景国女帝登基大典的使团正式出发,踏上了前往景国的旅途。 长长的车队在永安城的大街之上缓缓行进,沿途引来了无数百姓沿街驻足观看。 车队里每个骑士都挺直了腰板,让自己显的更加威风一些,然而那样并没有什么卵用,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会很快被队伍里的一黑一白两人所吸引,大多数男人的目光被那个黑色高挑的身姿所吸引,而女人皆目不转睛地盯在那个白色的高大身形上。 使团所到之处引来了一路的欢呼和尖叫声,直至行进到一处十字路口,这里已经聚满了百姓,车队再难前行一步。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走了。” 领头那辆豪华的马车里传出疑问的声音。 “大人,不知道啊,前面围满了人,过不去啊。” “混账,这是使团,还没出城就被堵住,朝廷威严何在,鸣锣净街,让他们让开。” “是,大人。”“来啦来啦。”“大家快看啊。”“送圣队伍来啦。” 那名护卫刚要去传令,就听到前方人群热闹了起来。 车厢里的人也很好奇,吩咐道:“去问问,出了啥事?” 那名护卫很快回来禀报:“大人,是大相国寺的法会送圣的队伍。那些百姓说这是法会的最后一日,也是最重要的送圣仪式,所有人都想来沾沾功德。跟着送圣的人都已经绵延好几里了,哎呀~真热闹啊。”那名护卫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朝送圣队伍多看了几眼。 “热闹个屁,这几里的队伍要是慢慢腾腾走过去还得了啊,快,快鸣锣净街,不然咱们就错过了出城的吉时,老夫乌纱不保啊,你们也都得下大狱。” “哦~~知道啦,大人。” “鸣锣~~鸣锣~~。快~~鸣锣净街。” 那护卫慌慌张张地扯着嗓门大喊道。 “duang~~duang” 一阵急促的锣响,惊动了围观的人群。 “朝廷使团出城,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马鞭声响彻人群上空,两名骑士狠声狠色地在人群周围大喊着驱赶挡路的人,一时间人群骚动,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何故出手伤人啊。” 一个老和尚站在人群中央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 “他妈的,老和尚,睁开你老眼看看,这是朝廷出使使团,你们还不让路,耽误了国家大事,你们大相国寺也吃罪不起。你他~~” “等等~~” 车队后面突然有人大声喝止那护卫继续飙脏话。 过来看情况的秦牧玄,眼见那个护卫恶声恶气的在呼喝那个老和尚,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那和尚的秃头上了,吓得亡魂大冒,急忙上前喝止。 我草~~这几个不知死的蠢货,瞎了眼啦,那是武帝啊。秦牧玄下马上前,面色和善的对着苦戒大师行了一礼,道,“苦戒大师,劳烦您借过一下,国家大事为重,佛法无国界,和尚有国家,大师说是也不是?” “软蛋!”“怂货!” 身后几名护卫议论声都不避人了,秦牧玄与他们是临时搭班子,没有长期的从属关系,何况秦牧玄还是外调来的官员,这些京城护卫根本就不怕得罪他。 “施主此话有理,法无界人有界,施主佛理高深,老衲受教了,大相国寺自当让路。” 苦戒大师佛眼金光一闪,似是看透了人心,话音落,人已是消失在原地。 “活佛~”“活佛显圣啦。” 周围愚夫愚妇哪里见过这种大活人凭空消失的戏码,纷纷跪地合手祈福。 “活佛都让你们让路啦,快些闪开,给使团让路。” 秦牧玄翻身上马,对周围百姓大喝道。 这次没人再有一丝迟疑,转瞬间大道通天,道路中央空无一人。 “启程~~” 秦牧玄醇厚而有力量的一嗓子,吸引一众人的目光。持节骑士率先前行,车队紧跟而上,使节团再无阻碍,缓慢前行。 “小看了这纨绔,能一语说动苦戒大师,京城里也没谁了。” 青阳婧璃在经过秦牧玄身边时多看了他两眼,似乎顺眼了少许。秦牧玄冲她唇角勾出最帅的弧度,手持缰绳看她片刻。 方才不识苦戒大师的那帮护卫,都向秦牧玄投来了鄙夷,蔑视的目光,秦牧玄开启了魔免模式,全然不在乎。 猛虎岂会在意蝼蚁的想法,本将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以妄戒大师为首的数百僧众,排成一列,念诵经文恭送着梁国使节团从身前缓慢经过。 “送圣~~~” “阿弥陀佛~~” 众僧齐宣佛号。 “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福慧双增,善愿皆成,吉祥如意。” “一路平安。” 第221章 哥远行,残阳如血 舒缓的琴声如同潺潺流水,从半掩的木格窗里缓缓流泻而出,穿过淡粉色的山茶花,流经回廊朱漆梁柱,消融在庭院中绚烂的花海中。 琴音之中揉和着低吟浅唱,悠扬动听,婉转深情。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 一曲终了,房中之人半敛着眸感受,余音绕梁,仍未散去。 “太美了,太动听了,姐姐,你的琴艺好像愈加精进,唱的也太好听了!!” 凝络擦拭眼角感动的泪水,对身旁女帝的琴技唱功大加赞赏。 案几上精致小巧的镂空紫铜香炉烟气袅袅,房内淡香飘然,女帝墨欣兰卧坐于软榻上,手指轻抚琴弦,美眸微阖,意有所感,心有所思。 “这凤求凰真乃绝世名曲,词曲皆是绝美佳作,想不到这个秦牧玄还真是多才多艺,文武双全。” 女皇轻声感叹,秦牧玄一介武夫,之前完全默默无闻,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不仅武功了得,就连诗词歌赋,也是古今难遇的奇才,情报上描述此人身材健硕高大,长相更是英俊不凡,似乎上天把万千宠爱都给予了一人。 “是啊,没想到此人文采如此出众,经由紫姐姐之手的还有两首是此人于红桥所作词句,更是绝妙堪称千古绝句。” 凝络双手托腮,双眸中充满了神往,情报上对于那日红桥之上的情景描述的犹如神话仙境,良辰美景之下一对神仙眷侣红桥携手系上代表一生相守的同心牌。 啊~~只是想着,凝络的小脸已红透到耳尖,一颗少女心为之沉醉。 “络络,喂~”女帝玉手在凝络眼前晃了晃,“醒醒,别妄想了,那家伙可是敌人,咱景国最可怕的对手。” 她从遐想中清醒过来,“啊?话虽如此,姐姐,你不觉得这人既迷人又神秘吗?就连那个新科状元听闻这些诗词后也是自叹不如啊。他是真正的文武双全,论智谋连姐姐也是感叹世间罕见。这么优秀的男子姐姐难道不为之动心吗?” 凝络趴伏在桌边,似是更加神往了,沉迷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呦~,咱们家络络也思春啦,但他不行,一介梁国将军,是敌非友,你们是不可能的,除非......” 女帝欲言又止侧目看向趴伏桌案的凝络,后者此时已经擦拭嘴角坐直了身子,等待女帝接下来的话。 “计划若能成功,秦牧玄在梁国便没了安身之处,只要他愿投奔咱们景国,为我所用,其他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姐姐的计划肯定万无一失,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是阳谋,任秦牧玄战功赫赫,但也无济于事,反倒是战功越高越遭皇帝猜忌,罪名也会更重,最终只会落得身陷囹圄,到时咱们再帮他脱身........好算计。” 女帝轻捻琴弦,意味深长地说:“嗯~~无论他能否脱身,咱们都是赢家。”女帝声音中的冰寒被清脆的颤音震碎,“像秦牧玄此等人才要么毁灭,要么为我景国所用。” “要么成为我凝络的夫君!!”凝络一脸的憧憬。 “小妮子,还真不知羞呐。” 二人亲昵地扭打成一团,室内春光明媚。 此刻的梁国京城永安城里,在那栽满高大梧桐的河边,在那高高的临河木楼之上。 一个紫衣人单膝跪在纱幔外,沉声道:“禀告阁主,使团已经出城了,咱们的人远远地跟着,是否动手,请阁主下令。” 半晌,纱幔里无人应答,那紫衣人忍不住抬眸小心地看向纱幔。 “使团护卫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良久,纱幔里总算是响起了轻柔魅惑的声音。 “护卫骑士百人,个个是军中精锐,由一名西南耀威军马军校尉统领,此人也是军中悍将,战阵经验极其丰富。外加炽翎军的青阳婧璃将军作为使团副官,此人阁主应该知晓,泗陵城就是她率军攻破的,在军中素有‘鬼见愁’之称,个人武力彪悍。至于其他人,都是些文官仆从,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使团护卫武力配置人数通常不多。考虑到流寇山匪不会轻易与大队官军为敌,且使团行进路线皆在梁国腹地,即便真有不开眼的敢来袭击使团,使团护卫只要坚持最多半个时辰,距离最近的大批驻军前来支援。 “很好,咱们的实力足够淹没这些人了。通知下去,按计划动手,记得留个活口,撒下些线索让梁国皇帝头疼去吧。” “是,阁主。” 那名紫衣人得令退下了。 纱幔里再次陷入沉默。 花魁紫妍拿出白铜烟杆,她摩挲着细长杆身点燃了烟锅。那日那个和煦的笑容,那句温言软语,如幻听一般在耳边响起。 “不要再吸这影响精神的烟了,对你的身体很不利,凝月姑娘,言尽于此。” 多管闲事。管好自己吧,窃以为凭你的才智总能置身事外,没想到小小的猜忌便把你投入昭狱。紫妍将烟杆叩灭在塌沿,缓缓置于身侧。 你一心报效的梁国又是怎样对你的!皇帝老儿也是瞎了眼,这等把戏分明漏洞百出,怕是假装看不到吧。女皇陛下又是何等睿智,你怎能逃出她的这盘算计。也好,凭你如今的处境唯有来我景国才是生路,到时我便与你一同回去。 紫妍思绪万千,出神地在憧憬着未来,她深信,以女皇所制定的连环计划会导致梁国国内掀起一场内乱,加之外敌,梁国朝廷会被突如其来的内忧外患搅得焦头烂额。 “小华。” “姐姐,有何吩咐?” 一名青衣女子走到纱幔前,对着纱幔微微一扶。 “你去叫朱雀过来一趟。” “好的,姐姐。” 那女子怯生生地施了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哎~~胆子太小了,难成大事,小霞,始终,无人能与你相比。” 紫妍眼神微瞟远处窗户,轻蔑地哼了一声。 青衣女子走出房间,走道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就消失了。 “王爷,他们要行动了。” 渠山附在冀王耳边轻轻说道。 “哼~~这帮狂热的邪教疯子,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 怒气在冀王脸上只停留一瞬,他倏然静了下来,露出个玩味的笑,道:“也好,不枉费我冒险动用人脉把路线图搞出来透给他们,这个天下还是越乱越好。” “是的,王爷。”渠山搓着手说,“对了王爷,秦将军家来人了,恳求您能想个法子把将军弄出来,您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冀王瞥了一眼一脸谄笑的渠山,说:“应对什么,咱们不应对,就让他好好地在昭狱里呆着吧,这小子要是出来了,咱们哪来机会啊,天下还怎么大乱呐,他那支宁北军就在京城附近,现在群龙无首岂不更好?” “可是,皇爷,那美人酒怎么办,您看,您那存的酒可不多了啊。”渠山句句在理,话说得中肯。 可话到冀王耳中,眼见他脾气骤然飙了上来,“本王说让他呆在诏狱,他就得好好在那儿等着,等到走投无路,自会来求本王,到时别说美人酒,就是秘方也能弄到。银子自然好,可这天下更好!” 说着他睨了眼渠山,嘴角泛出一抹冷笑,“我说渠山,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王爷,我哪敢收什么好处啊,王爷明鉴。” 渠山心下一凉噗通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好啦好啦,起来吧,瞧你那点儿出息,收了就收了,本王也没那么小心眼儿,你收好处,他的人才会觉得你会为他们办事,收就对了。” “饿~~~~王爷明鉴,渠山真没收。” “好了,本王信了。” 冀王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渠山赶紧起来,看着心烦。 “再让咱的人添把火,烧得越旺越好。这秦小子肯定不止走了咱们一家的门路,万不能让他脱罪,这小子手里有不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懂吗?” 冀王一口饮尽手中美酒,美美的出了口酒气,这美人酒当真天下第一酒。 “小的明白了,王爷,小的这就去办。” “嘱咐下去,别干的太明显,多动脑子,别跟杨御史那个傻瓜一样让人当刀使了。” 渠山点头哈腰应是,“王爷英明,小的明白了。” 天色近晚,那天空仿佛流血的伤口殷红一片,永安城繁华初上,灯火渐亮,一阵风掀起一夜的喧哗。 第222章 永安城,夜无眠 “快,快~赶紧干活。” “看什么看,说你呢,赶紧干活,营地不扎好不准吃饭。” “你,还有你,别看别人,就是你,你们两个去喂马。” 秦牧玄大呼小叫在临时营地里来回嚷嚷。指挥着一个个护卫搭建营地。 “你看他那嚣张的样子,什么玩意儿。” “赶紧干活吧,没听他说,干不完不能吃饭嘛。” “谁让人家是长官呐,上边有人儿就是硬气,寺卿大人交代,一切都得听他的。” “不是说时间充裕得很嘛,这寺卿大人也真是的,一路上跟赶集似的,这下可好,错过了城镇,今晚只得住荒郊野外了。” “哎哎,别,别说了,他往这边儿瞧着呢,赶紧干活吧。” “发点牢骚总可以吧,咱们是使团,不是边军,再说了,这里又不是边塞,用得着搭建这么结实的营地吗?我看呐,那个狗屁的校尉就是故意的。” “谁说不是呢,他这就是故意报复。” 秦牧玄背着一个巨大的皮口袋在营地里溜达。 “对,老子就是故意的,你们这帮杀才,不拾到拾到怎能服气。” 听着周围士兵的小声牢骚,秦牧玄开心极了。 突然感到有束目光追着自己,秦牧玄转头望去,夕阳下,一双冷漠的眼睛在注目。 “将军大人,您不去吃饭,来这儿盯我做甚?” 青阳婧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甲,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切~,面瘫女,我家墨墨都比你可爱多了。” 秦牧玄对着青阳婧璃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把皮包扔在地上,秦牧玄伸展了下腿脚,在马上颠了一整个白天,着实不舒服。一边活动,一边观察周遭地形。这个扎营点是他这个护卫主官亲自挑选的,天色渐晚时他带着一个护卫转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扎营点,秦牧玄对这里的地形很是满意。 远处一个小山包上趴着两个黑影。 “老大,还非要等伏击点动手吗,就这几个人,我带上兄弟们一个冲锋就能踏平他们。” “胡闹!上边有令,不到伏击点不能暴露,咱们远远跟着不被发现就行。” “哦~~知道了,教主还真是谨慎过头了,咱们一冲一杀,人一埋就完事了,费那大事儿作甚?” “你丫的想得简单,没当过兵打过仗,没见识过,这使团的护卫头领是个行家。你看这扎营地选的,扎在高岗,背靠乱石滩,只能正面接敌,咱们的大批马队展不开,营前一览无余,很难藏人,没法偷袭,一个临时营地还做了简易拒马,挖了交错马沟。你小子给我冲一个看看,只问你想填多少兄弟进去啊?” 说话的黑衣人越是观察越是心惊,情报上说这使团护卫头领是个在西南打老仗的战将,看来果真不假,单就这营地,没几倍的人用命去填,休想拿得下来。黑衣人自忖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挑出这么好的地形来。 “这营地如此厉害吗?” 旁边的黑衣大汉嘴里咬着草棒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远远的,看见那穿着一袭白衣的武官走出了营地,他正搬着石块每隔一段距离放置一块,黑衣人看的眼皮直跳。 黑衣大汉侧脸啐出嘴里的草棒子,探头问道:“老大,他在干什么?” “计步,弓兵计步,三十步,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用石头做标记。那是用作给弓兵标记距离的。” 黑衣人看的手心背心全是汗,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白衣将官极度危险,要赶紧通知伏击部队改变计划策略。 “这个使团护卫统领不简单,估计先前选定的伏击点有可能被他发觉,你快去报告统领大人,重新选定伏击点,加派兵力,在梁国腹地还能如此扎营的,绝不是普通武将。你丫的别看了,还不快去?” 秦牧玄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回头望向远在一百五十步外的营地,满意地哼着小曲回去继续干愉快的监工去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儿平安。” 在这间小小的佛堂里,秦母面对佛龛上的金身佛祖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下去。 水陆法会今日午时,正式结束了,在丛迩君的极力坚持下,一家人带着十数亲兵一起搬进了打理停当的秦府,虽然仓促搬进新家,府里缺这少那,但住进了儿时的旧宅,秦母还是觉得无比安心。 秦府大门打开了,小秋提着个大食盒走了出来。 “上哪去?” 门口一名夜影司兵士手扶刀柄厉声喝问道。 “是些吃食,”小秋将食盒递了过去,说道,“我家小姐瞧着官爷们辛苦,让我送些点心吃食来,刚搬进府里条件也有限,各位官爷且将就些吧。” 那夜影司兵士手从刀柄上拿开了,尴尬地挠了挠头,接过了食盒。 “多谢你家小姐,我们公事在身,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官爷不必客套,吃完食盒放在门口就行,一会我过来取。” 说完小秋就退回了秦府,还把大门关上了。 “你们几个过来吃夜宵啦。” “好嘞,头儿。” 其他几人凑上前来,见那兵士把食盒层层摊开摆好,伸手拿了就往嘴里塞。 “我草~~这点心太好吃了吧,比徽记的糕点还好吃。” “嗳?别抢,一人拿一块,你他娘的别连吃带拿。” “分开进食,一队吃完等一炷香,二队再吃。” “是,头儿。” 秦府大门后,小秋贴在门后听外面乱做一团的声音,捂着嘴憋着笑。 夜深人静,永安城一日的繁华落尽,进入了寂静的休眠,万家灯火熄灭,只留下街道两边稀疏的灯笼照明,偶尔能听到打更人的棒子声和报时声。 秦府门外,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队官带领下走过大门外,转过转角向着后院巡逻去了。 门口搭着临时帐篷,总旗官就着篝火在暖身,深秋时节,天寒露重,在户外守夜变成了一件难熬的苦差事。 “头儿,咱这要守到何时算个头?说是监控秦家人,我怎么觉得咱更像是在给秦府看大门啊。” 一旁坐着烤火的一个兵士对总旗发着牢骚。 “就是,我也这么觉得,咱这有家却不能回,还得在人家府门外露营,咱连人家门房都不如。”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这是同知大人的直接命令,谁敢不从,好好守着,再过两日,岳总旗的人便来替换咱,到时候咱们就能脱手这劳什子的活计了。” “哎~~”周围几个兵士叹了口气,只能自认倒霉。 黑暗的街角里,几双眼睛盯着秦府门前的情形。 “老大,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只等信号一出就能行事。” “很好,尽量不要伤及秦府里的人,外面夜影司的人一个不留。得手后,带着秦府的人从西城门出城,那里有人接应。” “老大,这怕是有些难吧,秦府里还有十几号亲兵呢,他们能乖乖跟咱们走?” “上边有令,除了秦母,秦将军的夫人,还有大丫鬟,其余的人......若是不配合就杀掉。” “好,老大,没问题了。” 这名全身黑衣的人看着天色,说:“差不多了,等南面先动手,传出信号,咱们就开始。现下所有拿弩机的兄弟上好弦,准备行动。” “是,老大。” 另一个黑衣人小声应是,慢慢退了下去。 银色的月光洒满半边的小巷,另外半边黑漆一片,只能听到细微的弩机叩拉声和刀剑出鞘声,从巷子头逐渐轻响到巷子尾。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夜,格外的寂静,一颗小小的火球拖着焰尾缓慢地升上了永安城的夜空,越升越高,越高越慢,当小火球动能耗尽欲要跌落之时,绚烂的烟火在寂静的夜空里轰然爆响。 永安城,今夜无眠。 第223章 月下双刀 “我不服,我哪点不如皇兄,父皇,你告诉我,就因为皇兄比我早生一个时辰吗?” 站在四楼的大阳台上,面对城南,城北,城东传来的火光与依稀可闻隐约喊杀声。冀王的脑海里却是回荡着少年时自己不甘的怒吼声。 乱起来吧,乱起来吧,皇兄,这个天下你执掌的时间够久的了。冀王不言不语,心中也如眼前的永安城一般,火光照亮黑夜。 一阵香风隐隐飘来。 “王爷没有召见你,快退下。”身后传来了一声渠山的呵斥。 “让她过来吧。” “是,王爷。” 裹着凄冷的夜风,香风渐浓而不散。冀王蹙眉拢了拢裘皮外氅。 “圣女,这事儿你们做得过分了,本王也难容呐。你心里清楚,本王志在天下,却不愿得到一片废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冀王始终未转身瞧她一眼,眸中尽是火光升腾的永安城。 “如果我说,这并非我们所为,王爷你信吗?”身后传来魅惑娇酥的话语。 冀王闻言闭眸抽气,而后冷哼一声,道:“本王认定是你们做的!何来信与不信。” “是啊,王爷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王爷说是我们便是我们,还请王爷责罚。”身后身姿娇媚酥骨。 “叫你的手下老实点儿!本王能保你,亦能灭了你!” 冀王瞬时回身,猛地一把抓住那纤细的脖颈,妩媚的身姿不躲不闪,冀王眼中杀机迸现。 冷厉的瞳孔里收尽了这绝世尤物娇媚的容颜,痛苦之下依旧美的不可方物,虽喘息被憋在喉咙深处,但那锐利的双眸却挑衅似的眯了起来,凝望着冀王。 要亲手摧毁这世间最美的造物吗?冀王咬紧了牙,心头莫名的冲动。 大手最终松开了,白皙的脖颈被擒得泛红。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咳嗽声混合着隐约喊杀声,冀王收回目光不想再看一眼,甩袖径直回到了房间。 美眸远望城南大火,纤手缓缓收拢于掌心,呼吸还未平稳,唇角已是微微扬起。 有黑影趁着夜色翻入了秦府院内,黑衣黑裤融入了夜的黑暗,踩动瓦片的声音以及落地的轻响已被前院传来的喊杀声淹没了。 不知翻入院内几人?但见他们一落地,迅速聚拢在一起,彼此悄声说了几句,便分成两队,沿着院墙的阴影如同鬼魅一般快速移动着。翻越矮树假山,穿过庭院回廊来到了主人住的中院。 两队黑衣人无声无息地逼近中院主屋,正准备破门而入,领头的黑衣人突然一抬手,尾随的人立刻停止了动作。那人缓缓转过头,望向庭院中央。 惨白的月光下,庭院中央石桌旁分明坐着一个人,那人盘腿而坐,也是一身黑衣还罩着黑色的眼罩,犹如夜叉鬼魅一般。 黑暗中,领头的黑衣人瞳孔缩成了针尖,他带领的两队黑衣人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手,他自己更是武师境界,本以为借助前院的混乱自己这帮好手偷偷从后院潜入,掳走目标乃是探囊取物。若不是那人抬起了双手都无法察觉院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应该刚才就坐在那里,一直沐浴在月光中,居然两队人没一个发现他的存在。 诡异!高手!秦府里居然藏着此等高手。领头的黑衣人手心有些冒汗了。 不能等了,时间紧迫,城里各处都已动手,京城守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被吸引走了,不过那里的兄弟不可能坚持太久,用不了多长时间,大批官兵就会赶来,要在封城以前从西城门冲出去。 领头的黑衣人一挥手,一队黑衣人便冲向了那名在月光里装逼的蒙眼人。 蒙眼人面对来敌缓慢起身,双手探向身后。 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一高一低出刀横削,封住了蒙眼人所有躲闪路线,争取一击就把这人当场分尸。 只见蒙眼人身后双手一抖,那一瞬间两只手拉出了残影,月光下两道雪亮的寒光一闪,刹那照亮了整个中院,合击的两名黑衣人只觉银光划过分外刺眼,而后就是永恒的黑暗。 蒙眼人双手还是放在身后,剩下的黑衣人看到这人后腰交叉绑着两把刀,刀还在刀鞘里,似乎从没拔出过。 快!出奇的快,犹如夜空里的闪电一般一闪即灭,两个无头的尸体便倒了下去。 “一起上。”彻骨的恐惧再也压制不住,领头黑衣人不再隐藏,大声喝令道。 黑衣人呼啦一下包围那个蒙眼人纷纷亮出了兵器,准备合力绞杀。 领头黑衣人也不再迟疑,一脚踹开了主屋大门,提着刀冲进了屋内。眼前有东西一闪,领头黑衣人经验丰富一个侧身躲过,就听身后尾随的黑衣人一阵惨叫传来,紧接着眼前有雾气升腾。 “毒烟!” 领头黑衣人赶紧掩住口鼻,片刻间双眼犹如火烧一般灼痛。 “妈的,石灰,草~~” 这是他这个高手脑中最后划过的思绪。 身后主屋里传出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和令人牙酸的刀剑入肉声,院中包围蒙眼人的黑衣人不淡定了。 “屋里还有高手!” “一起上,先做了这个家伙。” 数名黑衣人齐身而上,刀剑齐出,攻向蒙眼人各个要害。 庭院中随后绽放开了绚烂的银光,犹如漫天的繁星闪耀不定,形成一片星辰大海。 蒙眼人还是保持着站立姿态,双手之中已经各自握了一把狭长的长刀,一滴血珠从空中砸下,溅碎在刀刃上,而后是“倾盆大雨”噼啪地往下掉,压抑的漆夜带着醒目的血红向这四方院落蔓延。 主屋里一人擦拭着长刀缓缓走了出来,“三弟,你刀法又精进了不少。” “多亏了将军大人的指点,我的刀法进入了一个新境界。” 寒光一闪,双刀入鞘的瞬间,蒙眼人仿佛泄了气,他无助地凭空地摸索着。 “大哥你在哪儿啊,哥扶我走,咱们去前院帮忙。” 蒙面人紧赶两步,上前搀扶着蒙眼人慢慢向前院走去。 中院内,屋里屋外落满了残肢断臂,和睁大的惊恐的双眼。 蒙眼人抓着蒙面人的衣袖,说:“大哥,回头你赶紧收拾干净,不然老夫人怎么住啊,造孽~~,才刚做完水陆法会,将军大人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扒了你的皮。” “.......”蒙面人沉默着一声不吭。两人慢慢朝着前院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秦府大门外,无数黑衣人从漆黑的巷弄里冲出,所有夜影司兵丁都聚拢在秦府大门附近与来敌竭力拼杀,然而随着黑衣人的汹涌而来,不断有夜影司兵丁被淹没在黑暗里。 “大人,一队二队死伤过半了,对方人太多了,我们扛不住了。” 一个兵士盔歪甲斜显得很是狼狈,慌张地禀告总旗官。 “妈的,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京城里哪来的这么多乱匪。” 眼见街角的黑暗中,月光下,到处都是黑色的身影来回闪动,总旗官心下骇然。 “他们口中不停喊着‘杀朝廷鹰犬,救出秦夫人’。” “娘的,老子听到了。守住,不管真假,拼死也要守住,城卫军很快就会赶来。” 总旗官手里握着的刀在微微颤抖,在京城趾高气昂惯了的他,哪里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场面,交战如此短的时间,他的手下就损失过半,恐慌之下,作为长官的他也失了方寸。 一名黑衣人急匆匆提着刀跑来向一个高壮的黑衣人禀告道:“老大,后院到现在也没传来信号,咱们要接着强攻吗?” “妈的,刘黑子他们在干什么,人都被咱们引到前头来了,还没得手?老子不管了,让兄弟们全都压上去,拿下秦府,速战速决。” “是,老大。” 巷弄两头随后又冲出了大量黑色身影,如浪潮一般扑向了秦府门前那一小撮夜影司官兵。 第224章 围城 篝火照亮了秦府门前一小片地方,四下里皆是闪着银光的黑色浪潮,那是一个个手握兵器游走的凶狠黑衣人。 聚集在一起的夜影司兵丁都在死命拼杀,哪怕平日里最懒散的人此刻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挥砍着手里的兵器。无奈疏于训练,战果寥寥。好在京城夜影司为了朝廷体面,重金打造的精铁铠甲不是样子货,不然仅凭这些养尊处优的京城老爷兵早就被黑衣人的浪潮淹没了。 眼见黑色的潮水游走收缩,这最后的孤岛也岌岌可危,秦府围墙上突然传出了动静。 “瞄准~” “发射~” 一排黑乎乎的东西急速飞出了围墙,直冲向汹涌的黑色人群。随后,黑衣人的队伍里爆散开了一阵烟雾,月光之下,烟雾惨白如雪。 凄厉的惨叫声在黑衣人的队伍里炸响,众多黑衣人在白雾之中痛苦的翻滚扑腾哀嚎惨叫。 突如其来的的变化让秦府门前厮杀的双方一时间都呆愣于当场。 “换火油弹。” 围墙里又传出了高喊。 “瞄准~” “发射~” 随着又一排拖着微弱火光的黑影飞出,双方之人眼睁睁地看着火星坠入这群黑衣人中。 骇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小火苗一没入人群就立刻爆散出橘红色的火焰,没有声响只见火海,附近的黑衣人被爆散的火焰瞬间吞没,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被火焰包裹着的人形火炬痛苦无助地四处乱窜,疯狂奔跑就地翻滚,周围黑衣人上前扑打他们身上的火焰,然而诡异的是,妖异的橘色火焰不仅不熄灭还连带着点着了四周好几个来帮忙的人,秦府门前被数堆人形篝火照的雪亮,一时间犹如人间炼狱。 夜影司总旗官拿着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股浓烈的皮肉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前好几个夜影司兵丁开始疯狂地呕吐起来。 黑衣人这边也不好过,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根本没见过此种场面,江湖厮杀和这种战场上才能见到的大烤活人根本没法相比,很多人都是跪地死命呕吐。烧死人他们可能见过,可谁都没见过这样把人当野草成片点着的骇人场面。 街角处的黑衣大汉嘴半天也没合拢。到底是肿么回事捏,我是不是眼花啦!怎么感觉真的在攻城呢? “报——陛下,城北、东两门皆有大火,夜影司衙门方向也有火势,隐约还能听到厮杀声,情况暂时不明。’” 一名皇城护卫急匆匆地跑来向赵钦禀报。 “报——城东漂染巷附近有零星火光传来,距离太远听不到厮杀声。” “报——南门也起火了,那里离皇城近,厮杀声清晰可闻。” 一个个皇城护卫先后前来御书房禀告城中局势,赵钦手握龙椅扶手,指节攥的发白。 他脸色泛红,双眼之中爬满血丝,斥道:“是谁,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京城里闹出此等动静,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你带上一营皇城侍卫,赶往夜影司探查情况,剿灭乱匪。留两个活口,朕倒要亲自问问,是哪个敢祸乱京城?” “陛~~陛下,微臣带走一营,那皇城守卫力量只剩半数了,天一大人又不在左右,我这一走,陛下身边可没人护着了。” 黑暗里,那个身影单膝跪地,没有立刻领命,而是担心自己离开后皇帝会有危险。 “陛下,京城四门皆有敌情,显然贼人早有预谋,恐怕......此为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目标是皇城啊。请陛下三思,剩下的一营皇城守卫不足以保护整个皇城。” 赵钦一时无语,此话极有道理,他也在军务里历练多年,今日贼人的举动极有可能是调虎离山,现在所有的京城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力估计都被吸引到了城里各处,如果皇城出事,他们是很难第一时间赶来支援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夜影司也遭到了袭击,那就是要牵制住夜影司这支离皇城最近的力量。 “你带上十名皇宫最好的高手,分头去探查情况,尽快来报。” 最终,赵钦还是改了主意,他可以不怕危险,但梁国不能不要脸面,皇城决不能有失,如果皇城被人入侵,哪怕最后击退了贼人,梁国的脸面也丢尽了。 “是,陛下。” 那人随即消失在殿外。 “皇爷,您消消气,龙体为重。” 魏总管看了一眼暴怒的赵钦,小心的说道。 “废物,五城兵马司,夜影司,都是废物,贼人都潜伏到朕的京城了,竟然毫无察觉,要他们何用?” “皇爷,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若是秦将军在这里,恐怕他们就不敢造次,他这一下狱立刻就有人蹦出来了。” 赵钦听到这话,仔细想了想,还真有可能,那小子脑袋瓜好使,鬼点子极多,还长了个狗鼻子,对危险的嗅觉极准,要是他还在京城,这些贼人还真有可能不敢动手。 “哎~~秦卿啊秦卿,你让朕好生为难,朕希望你能帮朕开疆扩土一统天下,辅助我儿开创不世功业。但眼下形势逼人,暗地里的敌人太多了,朕又不想推你为孤臣。哎~~将来的事等你回来再议吧。” 赵钦端起了龙案的小杯,仰头一饮而尽,让辛辣,温暖去安抚躁动的心情。 秦府门前经历了短暂的平和,再次陷入了混乱,那名黑衣壮汉显然是有经验的,所有人都聚拢在门前,就成了那些恐怖武器的活靶子,撤退,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大优势兵力还狼狈撤退,他没法交代。都到这份上了,只有强攻一条路了,分散开来,迅速接近墙根,翻墙入院,攻破城门,不,是宅门,用优势兵力碾压才是王道。 接到死命令的黑衣人更加疯狂地压缩向大门外的那一小撮夜影司官兵,其余黑衣人则迅速靠近院墙,准备搭人梯翻墙。 围墙里如雨一般抛下了大片黑色物体,围墙下立刻响起了成片的惨叫声。 就在此时,秦府大门突然闪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从缝里挤了出来。 “总旗大人,我家夫人叫你们快进院防守,外面敌人太多,你们无险可守,坚持不了多久的。” “你们~~” “大人别被那些贼人蛊惑,将军大人要救家人怎会等到现在?那些不是秦将军大人的手下。” 没等总旗官质疑,小钱就给他解惑了。 “只是~~” 话音还没落,又一名夜影司兵士的惨叫声传来,估计凶多吉少。 总旗官心一横,横竖都是死,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迟疑,他的手下就都被黑衣人淹没了。 “所有还活着的听着,有序撤退,退进秦府坚守待援。” 总旗官嘶声大喊,他扯着嗓子喊破了音,才总算压过厮杀声。 见属下都往秦府门前退拢过来,总旗官领头和小钱猫着腰快速溜进了秦府微开的大门。 “大人~” 刚进院子,总旗官便觉得一股香暖扑面而来,转身见着那美得冒泡的秦夫人正站在院中向他微微一礼。 总旗赶紧整了整狼狈的官袍,抱拳回了一礼,道:“多谢夫人伸出援手。” “大人,不必客套。”丛迩君微微一笑,总旗觉得黑暗的夜空也是一亮。 有了生路——哪怕是暂时的,也要拼命抓住,一众夜影司兵丁争先恐后地挤进秦府大门,一时进不去的只得在后面拼命抵抗。当最后一名还能活动的夜影司兵士顶着数名黑衣人的进攻靠在秦府大门的当口,门后突然一声厉喝。 “抱头蹲下!” 那夜影司兵士下意识地蹲下,但没有抱头,接下来血腥恐怖的一幕在他面前上演了。 只见一团黑雾般的物体从门上梁处暴射而出,原本追砍他的一众黑衣人瞬间被黑雾淹没了。 凄厉的惨嚎声差点儿震破这夜影司兵丁的耳膜。正在他吓得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时,身后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一个用力,在他恐惧的嚎叫声中把他拖入了秦府漆黑的大门里,随后响起的是数道门栓的插叩声。 第225章 上天无路 “外面还有咱们的人吗!!” 当最后一名存活的夜影司兵丁,被一个高壮的亲兵一把揪进秦府后,小钱冲着漆黑的屋脊处大喊。 须臾,屋脊上传来了回应,“没有了!” “发信号,摇人儿!” 屋脊上随即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笼,随着黑暗里看不到的杆子缓缓升起。 秦府远处,漂染巷的深处,黑暗之中同样也亮起了一点微弱的亮光,那点亮光在夜空下画了一个圆圈。 “收到暗号,一切准备就绪!” 屋脊上观察之人冲小钱大喊。 “发信号,洗地!!” 小钱接着恶狠狠地回应道。 一个大红灯笼缓缓地升起了,如泼墨般的夜空里,一点血红随风摇晃,说不出的诡异,邪魅。 漆黑的远处也亮起了两点红色,而后那两点又画了一个圈,如同鬼火飘动。 “得到回应!半盏茶时间。” 漆黑的屋脊上传出兴奋的声音。 “兄弟们,再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小钱为围墙后的亲兵们鼓劲儿。 “好~” 站在围墙后卖力往墙外铲着黑色物体的一众亲兵们齐声应和。 一顿神秘的操作弄得在场的夜影司兵丁一脑袋问号。 “大夫,有大夫吗?我受伤了。” 那名最后被拖进来的夜影司兵丁适才拼命的时候没有察觉,如今精神一放松,只感觉左腿发凉发麻,他伸手探去,一手的粘稠。 “刺啦~”一声,他的裤子就被利落撕掉了一截。 这夜影司兵丁吃惊地看着身旁那个方才把自己从外面拖进来的大汉,此刻正低头从裤子开口的地方朝大腿张望,而后用手探摸了一阵儿,他顿感菊花一凉。 “中了一刀,入肉很深......还好没伤到大血管。”高大护卫边探摸边得出结论。 检查完伤势,这个高大护卫冲着惊慌的夜影司兵丁憨厚一笑,一嘴白牙在黑夜里分外显眼。 “捆扎止血就行,别怕兄弟,你很快就好了。”” 高大护卫快速地从身后皮袋里拿出白色的绷带和一个白色瓷瓶出来。 “忍着点,兄弟,马上就好。” 他张嘴用牙拔开瓷瓶木塞把里面的液体倒在夜影司兵丁大腿伤处。 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回荡在秦府的院内院外,连奋力爬墙的众多黑衣人也吓得一个激灵。 一阵麻利操作后,夜影司兵丁的伤腿被包扎完毕。 “你是.....大夫?” 望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夜影司兵丁疑惑地问道。 “医疗兵。” 小钱对着坐在地上的伤兵笑着说道:“你就烧高香吧,落到老七手里,只要脑袋不掉都能救回来,他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医疗兵。” “过奖了。”老七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 秦牧玄选医疗兵的标准就是力气大,做事较真,一根筋的最好。这老七就是他手下最好的医疗兵,随州城血战时这个憨厚的冀州大汉一次扛着两个伤兵来回跑无数趟的英姿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黑衣人攻势越来越猛,一个又一个像下饺子似的从围墙的各个位置不断地跳进院子里来,秦府黑暗的屋脊上总是适时飞出几支羽箭,在黑衣人刚刚落地时正好命中。不过随着翻墙人数的增加,羽箭射杀的速度逐渐跟不上了。 一片寒光闪过,一名黑衣人的头颅飞起老高。胡氏兄弟出手了,他们一个蒙着面,一个蒙着眼。 蒙着眼的胡彦有嘶声大喊:“离开我五步距离,我分不清敌我。” 胡彦有让大哥把自己放在刚死掉的那名黑衣人附近,周围秦府护卫闻声都恐惧地纷纷往两边散开,这瞎子可是不长眼的。 两名跳下围墙的黑衣人在空中就被一片闪光淹没了,无数残肢碎肉如雨般坠落。 “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夜影司总旗官牙齿打着颤,双手如吴老二般哆嗦着。 高大黑衣人手里拿着一颗小小的黑色铁蒺藜,冷汗控制不住地润湿了手心。他此刻心里想的与夜影司总旗官不谋而合。 过去在军中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没有为将者的果决,此刻无比纠结,难以决断到底是继续强攻,还是立即撤退,这秦府......让他眼前出现了一瞬的既视感,他似乎见着了泗陵城的高大身影。 “不....不好了,老大,巷子里来了好多人。” 一个黑衣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向他禀告。 “什么,官兵来了吗?!” “不...不是,看装扮像是周围的百姓,个个打着火把,人多极了。” 哦~吓了我一跳,高大黑衣人松了口气,不是官兵最好,还以为牵制京城卫军的那帮人这么快就被消灭了呢,上边可是说最少能牵制三刻钟的。 “快带我去瞧瞧。” 高大黑衣人跟随报信的,跑到巷弄头往里看去,巷弄里聚满了人,很多人都打着火把,仔细看去似乎闪着无数的金属光泽。我靠~~全带着武器的!而且聚集的所谓百姓没有妇女,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清一色的全是壮年男子。 “你他娘的管这叫百姓!!” “可是....老大,他们的确不是官兵啊。” 巷弄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急着攻过来,似乎还在集结人手,高大黑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恐怕有几百号人了吧。 “快去查看别的巷子,若没有人围堵,我们就得赶紧撤退了。” “哎~~”那名黑衣人得令,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可没多久又跑回来了。 “老...老大,不好了,”那黑衣人说话带着哭腔,道,“各个巷子都挤满了人,看来,我,我们被包围了。” 黑衣巨汉心如死灰,四条巷子挤满人,这怕不得有上千人吧!都是轻壮,带有武器,天呐,就算来个武尊也怕会被乱刀分尸吧! “撤退~~撤退,快,让兄弟们撤下来,集中力量从南边巷子杀出去。” “是!” 那黑衣人慌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竹哨,放在嘴里拼命吹了起来。 尖利的竹哨声响彻秦府门前。 正在死命往秦府里爬的黑衣人听到竹哨声先是一愣,而后便向退潮般争先恐后地撤了下来,连围墙下受伤倒地的袍泽也不管不顾了。 “快跟我来,从南面撤出去,杀——” 面对一巷子带着武器的轻壮,高大黑衣人可不认为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现在不拼命,等这千把号人合围上来,神仙也能给砸扁喽。 眼见一群黑衣人朝巷子里冲来,刘屠吐出嘴里的草茎,恨道:“娘的,非但不投降还敢反抗,兄弟们断咱财路的冤家上门啦,抄家伙,剁他丫的。” “好~~”众多壮汉举起了手中的家伙,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幽冷的寒光,竟是一把把短斧。 一个光着膀子,一身繁冗纹身的恶汉凑到刘屠身边,悄声说:“大当家,将军大人说过,出来混要多动脑子,咱也别硬拼。” “嗯~~说的有理。不愧是军师,交给你小子指挥了。” “谢大当家!” 那花恶汉受宠若惊地接令。 花恶汉举起了手,大声命令道:“后排的,听我号令,准备火罐。” 眼见黑色浪潮欲要冲到近前,大约二十步了。 “投!” 话音刚落,人群后排就飞出了数不清的黑色物体。 只听着二十步外的巷弄里传出各种瓷罐瓦罐陶罐此起彼伏的碎裂声。 黑色浪潮为之一滞。 最前排的黑衣人被碎裂陶罐里溅射出的液体淋了一身。 放到鼻尖嗅了嗅。 “油!” 黑衣人心下一惊。 “快退,快躲开。” 后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被淋一身油的黑衣人抬头望去,夜空里无数火把旋转着向自己飞来,犹如漫天的繁星。 “好美,好卑鄙。” 这是他们最后看到的绚丽景象。 第226章 入地无门 “退啦!退啦,罗刹帮围上来了,贼人在逃跑!” 屋脊之上传开了兴奋地呼喊声。 丛迩君在这腥风血雨中,强忍着犹如洪水般向她涌来的窒息恶心感,就在她听到这声呼喊的霎那间,小秋只感到搀扶着的小姐停止了微微的颤抖,娇弱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力量,瘫软了下去。 “小姐~”小秋努力用小小的身体极力撑住了摇摇欲坠的丛迩君,好在小姐身娇体轻,勉强支撑住了,再一看,小姐的身侧还站着一个更小的身影,也在极力地撑住小姐。 云星辰眼神刚毅,腰间挂着匕首头上趴着黑猫,使出吃奶的力气扶着师母。 丛迩君强撑的精神在贼人退走之时彻底松懈了下来,她一个娇弱女子能在血腥的杀戮场上坚持到现在已属实不易。 我要为秦哥哥守护好这个家,直到他回来。她抿紧唇抬高头,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每次遇到危险,都是秦牧玄高大健硕的身影为她撑起一片天,而现在轮到她这个为人妻的来守护这个家了。 而她,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虽是柔弱不能帮助亲兵们杀敌,但她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所有亲兵都看在眼里。哪怕无数黑衣人持着兵器凶神恶煞地跳进院子里,这个优雅美丽的秦家主母自始至终没有后退一步。 一个弱女子都不怕,大老爷们好意思退缩,所有亲兵都是舍生忘死的拼杀,就连从外面退进来的夜影司兵丁也嚎叫着加入了战团,勇猛的与跳进来的黑衣人亡命搏杀。 但不知为何,方才还亡命进攻的贼人突然狼狈地退走了,跳入院内的黑衣人绝望地发现,后无援军前有恶敌,已是无路可逃了,只得丢下兵器跪地乞降。 “绑喽~” 仿佛是这个家的大管家,小钱趾高气昂地下令道。 几个亲兵和夜影司兵丁恶狠狠地提刀上前,先是一顿拳打脚踢泄愤,稍有反抗的就罚乱刀分尸,剩下老实挨揍的就赏一个五花大绑。 “咱们要不要出去追杀?”总旗官小心地问向身前的这个貌似管家的人。 小钱像看白痴似的看向总旗官,指了指就地瘫坐大口喘气的亲卫与夜影司兵丁,如一名沙场老将的口吻说道:“贼人虽退,焉知不会杀个回马枪?只要咱守住秦府,贼人就无计可施。况且兄弟们也累了,追出去搞不好会吃亏的。” “兄弟此话有理,我等就在此静等事态结束。” 总旗官向着小钱拱了拱手,他现在可不敢在如先前那般轻视这帮亲兵了,这帮杀才杀起人来那叫一个麻利专业,仿佛面对的敌人根本不是人,而是自家地里要成熟的庄稼,挥舞镰刀愉快收割享受丰收的喜悦。 小巷之内,火蛇翻腾,众多黑衣人在火海里无助的惨嚎翻滚,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前有火海,无法突围,回望看去,巷口另一头也涌进了无数火把。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已是绝境。 高大黑衣人绝望呐喊:“两边翻墙!能跑一个是一个,各自逃命去吧。” 只要能翻过围墙,便有一线生机。丧了胆气的黑衣人争先恐后地往小巷两边的围墙上爬去。 最灵活的黑衣人率先爬上了围墙,然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围墙另一边如海的火把群,火把群静静地等在围墙另一边,此刻无声胜有声。 那些黑衣人可以肯定,只要他们敢跳下去,迎接他们的肯定是死无全尸,颓然地又跳回小巷后,报告给了高大黑衣人,绝望的气氛飞快在黑衣人群中蔓延。 “来者是哪条道上的兄弟,可否行个方便?日后定有重报。” 高大黑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清了清嗓子,高声向着前方人群喊话。 刘屠给那个花恶汉使了个眼神,那恶汉会意,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对着黑衣人群喊道:“我罗刹帮大当家说了,敢在我们地盘上闹事的,就是不给我们罗刹帮脸面。江湖规矩,每人留下一手一脚,就可以滚啦。” 他娘滴,留下一手一脚,现下这状况和死有什么区别。高大黑衣人听完心中狂骂,转而思虑,这罗刹帮,以前从未听说过京城里有这号帮派,有上千青壮的帮派不该如此寂寂无名才对!但可以肯定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道:“不给方便,大当家就不怕我们拼命吗?反正活不了,拉个垫背的够本。” 混迹江湖多年的高大黑衣人知道这些个帮派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弱小,真遇到敢以命相搏的,未必敢于拼死一战。谁的命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靠利益与暴力捆绑在一起的黑帮,大多没有拼死作战的勇气。 眼见前面的黑帮对他的话无动于衷,高大黑衣人心中一喜,果然!这帮混黑道的动摇了。 他赶紧加了一句,趁热打铁,慌说:“大当家的,行个方便吧,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好,今日给方便,日后好相见。” 刘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着花恶汉说道:“啊~~~天不早了,大伙还要回去睡觉呢。军师,告诉那些瓜怂,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一个都别想完整离开。” “是,老大。”花恶汉又是清了清嗓子,对着黑衣人人群喊道,“鱼死网破!吓唬谁呐!鱼死光了,网还好好的。大当家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管杀不管埋。” “‘鱼死网还在’经典,都听听这就叫专业,有学问就是不一样,都学着点,别整日把大字不识当光荣。” 刘屠对于花恶汉的叫阵甚是满意。周围立刻传来一片谄媚的应和声。 “我擦~~这狗屁的罗刹帮这么杠,丝毫不惧威胁,那好,如你所愿,拼个你死我活吧。” 对于眼前黑帮的反应,高大黑衣人很是不解,往日欺软怕硬的黑帮混混咋成了如今的杠子头,看来今日非得鱼死网破才能有一线生机。 “弟兄们,反正都是死,随我一起拼啦,兴许能拼条活路。” 高大黑衣人高声呐喊,提着长刀率先冲杀向眼前的黑帮人群,一副以命搏命的亡命架势。身后大批黑衣人也跟随着他高声呐喊着冲了过去。 “不识相,送他们上路。”刘屠拍拍手说道。 “是,老大。”花恶汉再次举起手,“听我号令。” “兄弟们,加速冲,不给他们丢火把的机会。” 又要丢火把点燃那些卑鄙的油罐,是吧?全力冲锋中的高大黑衣人以为对面会故技重施。他现在离的那么近,只要用最快速度冲过去,混战在一起,凭借更加精锐的黑衣人,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升天。 结果,逃出没得逞,升天倒是真的如愿以偿了。 只见不远处那个领头的光膀子纹身大汉手一挥,无法计数的寒光一闪,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便朝自己和身后狂奔的黑衣人飞了过来。 “我草~~”这是高大黑衣人留给这个卑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数以百计的短斧打着旋儿如暴雨一般从天而降,打碎了脑袋,劈入了胸膛,砍断了肢体,削开了脖颈,惨叫声,哀嚎声,咽气声,与斧头的入肉声响成一片。无数渺小的凄惨灵魂在斧头雨里跳起了凄美的舞蹈。 “出来混要用脑子。”刘屠扶了扶头上的笠帽,啐了一口。 “老大英明。”花恶汉摇着尾巴凑了过来。 “屁话,是,将军大人英明,他老人家打仗从来都是动脑子不用蛮力,草原野人凶悍吧,还不是让大人带着百十来号弟兄追杀百里,灰溜溜逃回草原。脑子是个好东西啊,看看,大人稍微想想,咱弟兄如今过得啥日子,咱帮会还缺钱吗?大伙记住,今后不要动不动就好勇斗狠,凡事多动脑子,别像前面那些黑衣傻逼似的,让人像野狗一样打死。” 刘屠对着一众下属就是一番长篇大论,他发现最近自己和气多了,也喜欢说教了,不过这感觉......太棒了。 “老大英明!老大英明!” 花恶汉率先呐喊起来,周围的一众黑帮成员也是挥舞着又从腰间抽出的备用斧头,兴奋地跟着大声附和。 至于冲过来搏命的黑衣人,此刻已没几个能站起来的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或死或苟延残喘的人,侥幸躲过斧头雨的黑衣人则是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口中呢喃,似是吓出了心理阴影。 巷弄两头的众多黑帮成员,呼啦啦便向中间围拢,零星还活着的黑衣人面对压上来的黑帮已没了丝毫的反应。 “你们老大呢?让他出来说话。” 花恶汉大声问向一个瘫坐于地的黑衣人。 那人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路中间那个浑身插满斧头的尸体。 好吧~~还真惨,长那么大个儿,全用来接斧头了。 刘屠排众走了出来,扫了眼一地的尸体,还有那零星几个颤抖的活人,他扶了扶帽子,攒足了力气,大喊一声。 “还有谁~~” 第227章 昭狱鬼魅 黝黑的走道里,潮湿墙壁上的火把火光摇曳,拉长摇晃着包铁隔栏的阴影,外面传来的喊杀声依旧在持续着。 “听清楚没?好像喊是来救秦将军的。” “老夫说那个竖子是乱臣贼子吧,他身后的人来劫狱了。” “真是好的胆子,敢劫昭狱,就不怕诛九族吗?” “哼~~” 黑暗的走道里,几间牢房中传出了声音。 “听听,喊杀声好像越发近了。” “那又有何用?只当夜影司暗卫和皇城禁卫纯是摆设?这里离皇城如此近,陛下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呐。” “就是,单说昭狱最外面的铸铁大门他们也弄不开,那门比之城门也不遑多让。” “嘘屡屡~~”话音刚落,一阵清晰可闻的马嘶声传来。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接着传来了一声巨响,响声回荡,还有烟尘腾起。 地牢里那屈指可数的几间可以透进月光的牢房,有一间豁然明亮了许多,月光卷着烟尘透进了牢房的深处。 一个黑影钻过了敞开的大豁口,黑影手里提着绳子,麻利地把绳子的一头穿过了牢门,反复地缠绕,牢牢系紧,接着对着豁口外大喝一声。 “拉!”外面传来了一声马嘶,扭曲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在地牢幽暗的走道里回荡。 “打开啦,快下来。”话音刚落,几个黑影也鱼贯进入了地牢里。 震天的铜锣声随后响起了。 “来人啊,贼人在这里,快来人。” “啊~~”锣声戛然而止。 “你们快点救出秦将军,官兵马上就来啦,我们撑不了多久。” 地牢外有人慌张地透过豁口处冲里面大喊道。 那几个黑影二话没说,穿过被拉变形的牢门洞,跑进了地牢走道之中。 “别让秦牧玄跑了!”“有人来救秦牧玄啦!”“来人呐,快来人,昭狱里进人啦。” 走道另一头几个牢房的犯人在嘶声大喊着,还不住用镣铐抽打着牢门。 幽深的走道里随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别管他们,救人要紧,你们俩挡着狱卒,我们进去救人。” 几个黑影沿着走道急奔,左转右转,显得异常熟悉,身后走道里传出了打斗声。 “秦将军,我们来救你了。”几个黑影急冲到走道尽头,领头的黑影对着牢房里大喊。 清冷的牢房里,银色的月光洒下,其间一人盘腿撑膝而坐,面对突然到来的黑衣人,听着来人的大喊,盘坐的人无动于衷,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只能听到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撬锁,快!” 包铁的牢门短时间很难破坏,除非如方才那般用几匹马蛮力拖拽,但是秦牧玄所在牢房处于昭狱最深处,通风窗旁边就是夜影司官舍,如果在此处马拉破门,一旦被包围就绝难逃脱。 其中一名黑衣人从身后皮袋里拿出专业工具借着火把的光亮就开始撬锁。 “咯~~咯”似是变形的木门发出了微弱森森的呻吟声,几个黑衣人身后不远处的牢门在黑暗中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小声点儿,我听不到了,安静,别打搅我开锁。” 那个蹙眉的黑衣人额角的汗淌了下来,他靠近锁眼仔细听着撬锁的声响。 “别费心啦,锁刚换过,同知大人英明,提前换成了双芯锁,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也打不开。” 走道里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草~~”几个黑衣人同时对着黑暗里声音传出的方向,拔出腰间的长刀。 “真是好胆,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顺着墙壁上火把跳动的火光,摇曳昏光所及的范围内,几个黑衣人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来人面容看不清,但穿着却能清晰可辨:那稳重的颜色,那泛着光的银丝领口。 夜影司黑色官袍! “上,干掉他。” 也不知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管他呢,砍了便是!如此狭窄的走道,任你武功了得,也施展不开,何况这几名黑衣人皆是被选中的最顶尖的存在。 三名黑衣人手持长刀迅速冲向了那人。只见夜影司的人手臂一挥,墙壁上的火把倏地同时熄灭,那一段走道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里寒光急闪,接着就是兵器碰撞的火花,只闻刀声、刀剑入肉的声,没有惨叫声。 只是几个呼吸被困入没有人声的寂静走道里。 领头的黑衣人拿着火把瞪大了双眼往黑暗里瞧去,什么也看不到。他朝身旁惊恐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那人会意了,举着火把,提着刀向前试探着走了两步。 夜风从墙壁的豁口处挤出了呜咽,恐惧爬上了黑衣人的脊梁,跨出第三步时,他实在不敢再往前探出一步,恐慌中他卯足了劲儿将火把往走道里一投,倏地退了回来。 火把落地,透过火光,领头的黑衣人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走道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走道墙壁,牢房里......到处喷溅着殷红的鲜血。却唯独不见那夜影司之人的身影。 “头儿~~咱们会不会是见鬼了啊~~” 开锁的黑衣人声音有些走调了。 “妈的,慌什么,当然是人了,注意警戒。” “格~~~”又是一声缓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靠~” 声响居然在身后,几个黑衣人持刀猛地转身看去。 没人!黑暗里只能隐约地看清,关押秦将军牢房的斜对面,有扇牢门刚被打开,这会儿牢门还在微微地晃动。 气氛诡异吓人,黑衣人吞咽着口水。 “看哪里呢?”领头黑衣人只听得耳边有人轻声呢喃,浑身汗毛当即就直立了起来。 ........ 随即黑暗层层蔓延至昭狱的最深处。 “时间到了,赶紧撤~” 一个手持长长斩马刀的黑衣人,冲着身边的黑衣人大喊,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竹哨,放在嘴边使足了力气吹响了。尖锐的哨声响彻夜影司的前院,激战中的黑衣人除了少数断后外,都如潮水般纷纷退了出来。 那几名断后的黑衣人眼见自家人退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向追击的夜影司兵丁。 一阵白雾瞬时散开,十数名夜影司兵丁当即捂着眼睛跪倒在地死命哀嚎,断后黑衣人趁机转头就跑,刚跑出夜影司衙门,却突地立于当场一动不动了,而后便无声无息地颓然瘫倒在地。 扛着斩马刀的领头黑衣人,一双星眸睁得老大,她顾不上疑惑,转身全力狼奔,虽然没看清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武人的直觉告诉她,来了个不得了的高手,现在不逃就再没机会了。 “我们拦住他,长老快走。”几名跟随一起逃跑的黑衣人转身迎击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前面的巷子就是预定地集合点,那里聚集着大股的自己人,还有马匹,到了那里也就安全了。领头黑衣不发一语,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目标,头也不回地急速奔跑起来。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一丝迟疑,谁都走不了。 没有打斗声,没有厮杀声。怪了,身后的街道悄无声息。 来人怕不是武帝吧!不是说皇城那个武帝不在吗?领头黑衣人心下凛然,那几名手下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完蛋了。 最后几名黑衣人缓步落在身后,即便无言黑衣人头领也知道这几人是在为她断后。她脚步未停,将泪水吞进肚子里,使出浑身功力,如一道黑影般消失在夜色里。 “头儿,咱们走不了了,我们被包围了。”一个黑衣人惊恐地跑来给领头的汇报。 “别的城卫军不是都被牵制住了吗?怎么会这样,埋伏阻击的人呢!” 汇报情况的黑衣人带着哭腔,说:“不~~不知道啊,这些人不是官兵,没穿军装,突然冒出来的,人数多极了,恐怕有千把号人。现下堵住了所有的道路!” 这伙黑衣人本来的任务是牵制住东门守军,打开城门,见势不妙就撤出城。如果不能打开城门,也只要坚持三刻钟就行,到时便可以骑上隐藏起来的马匹撤往西城逃出生天,城中很多主要路口他们都布置了伏击点,用来阻击追兵,城中大乱加之夜黑,行动计划几乎万无一失。 望着从各个路口围上来的数不清的火把,领头黑衣人心中狂骂:娘的~~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老子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第228章 草原王者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正当梁国永安城还处在黎明前最黑暗之际,茫茫草原之上已经天光大亮,牧人的歌声伴着古朴的琴音回荡在一眼能望到天边的天地之间。 猎鹰在湛蓝的天幕间翱翔俯视,惊得硕大的鼹鼠拼命地把肥硕的身体塞进洞穴里,这里青草如毯,生机盎然,只是吹来的秋风已如寒刀一般砭骨,草原的冬天早早来临了。 “见过王爷。” 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从白色毡帐里躬身走出,门外两名全身皮甲的侍卫立刻单膝跪地,右手扶左胸向那个草原最尊贵的王者——他们草原勇士最尊敬的草原雄鹰致以最庄重的礼节。 “起来吧,小王爷呢。” 两人起身,其中一人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话,小主子在玉林先生那里练武呢。” “嗯~~知道了。” 说罢高大的王爷裹紧了身上的裘皮披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走上了前方的草坡。 风过草坡,一片草浪滚起,卷着不知名的小花和草屑飞向远方,站在草坡之上,王爷抬头望了望清白的天空。 时间不多了,他思索着,要在第一场雪到来以前做好准备,儿子,如今你该长得很壮实了吧。这次为父可能要领兵出征,倘若咱父子俩战场能上见面,为父得好好教你如何打仗。 而后,王爷盘腿坐在草岗之上,看着缓坡下那小小的身影奋力挥舞手中长刀。 小家伙一个全力劈砍,对面那个青衣人只是用手中长剑轻轻一点一带就把凌利的刀锋卸了开去。小家伙接着一个横削,直取青衣人腹部,刀势凶狠异常,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在生死相搏。那青衣人面对小家伙的凌利刀锋,只是以手中长剑的剑身一贴一搅,接着轻轻一挑,那小家伙手里的长刀便脱手飞出去老远。 小家伙盯着持刀之手须臾,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站直抱拳冲着青衣人恭敬一礼,而后小跑着径直到远处拣刀去了。 “玉林先生辛苦你了。” “见过王爷,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听到身后来人的话音,青衣人便知来人的身份,连忙恭敬地抱拳躬身行礼,不同于草原人的礼节,他行的是南人的抱拳礼。 “阿爹,阿爹~”小家伙提着刀兴奋地小跑过来,“阿爹,您看我的刀法如何?” “嗯~~木图的刀法进步许多,但缺点也很明显,让你玉林师傅告诉你吧。” 左贤王巴图尔(秦嗣业)慈爱地抓了抓小家伙的脑袋,又看了眼侍立一旁的青衣人。 “我知道,师傅说了我的刀法直来直去,凶猛有余变幻不足,很容易被敌人摸着套路反制。可是~~” 小家伙昂起小脑袋,用倔强的眼神看着高大的父亲。 “可是,木图就是学不来,木图是草原英雄巴图尔的儿子,将来会是草原最勇猛的战士,勇猛精进,无所畏惧才是咱们草原勇士该有的气势,南人那些弯弯心思我实在学不来,也不想学。王庭的车格勒大师不就是直来直去的刀法吗,不也是打遍草原无敌手吗?” 小家伙才到父亲大腿高,但眼中透露出的决心已经像一位成年的草原骑士那般了。 左贤王蹲下身子,平视儿子那倔强的眼神,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木图~阿爹告诉你,长生天赐给每个草原人的天赋不同,”左贤王缓声道,“你看,阿爹擅长带兵,苏格爷爷擅长放牧,阿古打猎是把好手,哈萨尔是天生的神射手,他们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木图你的天赋是什么呢?” 他顿了顿,抚摸着小木图的头发,说:“你没有车格勒大师的天生神力,很难像他一样刀法以力为主,而你天生身体灵活,刀法更应该以技巧为主才对。” 左贤王和声和气地教导儿子扬长避短的道理。 “我自是明白~阿爹就是觉得我不如那个走失的大哥,阿爹以前总是念叨大哥如我这般年纪时刀法已经登堂入室,已经可以和爹对练刀法了,可是我如今连阿爹的衣角也摸不到。” 小家伙显得有些失落,阿爹口中念叨的大哥已经失踪了十年了,是否还在人间都未可知,然而阿爹总是不能忘记他,偶尔说话时还会提起他。为了超越大哥,木图三岁起就开始刻苦地练习刀法,甚至驯马,茫茫草原上,经常能见着他拥着马鬃无鞍骑乘的身影。现如今在部落里同龄人中已是公认的第一高手,甚至比他大几岁的少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然而那个活在阿爹记忆里的大哥始终挡在他的面前,成为一座如何努力也跨不过去的高山。 “小王爷,王爷说的有道理,你力量虽不出众但灵敏过人,所以射术,马术都远超同龄人。这刀术一道,虽然讲究霸道凶狠,但灵活变化确也是必须的。小王爷有自身的优势,不妨在变化一道上下些苦夫,相信以小王爷的天资,定能有所建树。” 一旁的玉林先生见这两父子气氛有些尴尬,忙上前帮腔解围。 “正如你师傅所说,你大哥虽天生神力,但变通不足,他走失时正是木图这般年纪,也似木图这般倔强,每每与他练刀,阿爹也时常训斥他只知道直来直地劈砍,他也是不听。如果他执意不改正缺点的话,现如今仍然不是阿爹的对手。木图要虚心听取周围人的意见,明白吗?只有不断改正缺点,将来才能成为草原第一勇士。” 小家伙转着眼珠,点了点头。 “阿爹就要出征了,阿爹不在部落的时候,你要好好听你阿妈的话,好好跟你师傅学习,等阿爹回来,阿爹跟你一起练刀。” 小家伙喜出望外,兴奋地抱住阿爹壮实的手臂,“我真的可以同阿爹肯一起练刀啦?” “当然,等木图长大了,阿爹陪着木图练刀。” 小家伙欢呼一声,撒欢地在草地上翻起了跟头。 一名护卫跑来,在左贤王身边小声说:“王爷,王帐来人了,大汗让您马上赶往王庭参加恰克图大会,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告诉使者,本王这就出发。” “是~”那名护卫得令退下了。 儿子,爹当年离开时,你就差不多那么大。看着在草地上撒欢的木图,左贤王心下万分感慨道,当年你有些木讷,耿直,如今怎么就成了草原人口中的巫克勒了?据他们说你阴险狡诈,喜欢耍阴谋诡计,为人凶残嗜血,武功更是高深莫测。爹是真的惊讶,不知这十年里你都经历了什么,竟会使你变成如今的模样。” 草原人最难熬的季节已悄然来临,今年草原上的寒风比起往年来的更早,也更为寒冷,为了生存,草原与南边的梁国必有一战。 秦牧玄此刻也在望着天发呆,刚才吃完早膳,指挥着护卫收拾营地准备出发,这会儿得闲,蹲在木桩上好像又在琢磨着什么。 “想什么呢?你蹲这儿好久了。” 身后有人出声问道,蓄着爆发力的声线还融着女声的温柔。 “想很多事。想这景国女帝到底长得如何美艳,南方水乡女子是如何温柔。” 秦牧玄头也没回地回答道。其实他刚才什么都没想,纯纯的就是发呆。他之所以如此说,单单只是想逗逗这个英武的女将军。 “人渣,你脑子里整天就想这个啊。”身后立刻传来冷然的回应,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 “我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整日里除了厮杀,不想想女人那不早就疯掉了。您说是不是将军大人?”秦牧玄唇角勾笑,眸中却无笑意,“大人您高高在上,脑袋里装的都是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而我们可没这般得高尚,能得吃饱,能苟活着,能有个女人疼就是最快乐的事了。” “好了,不说了,该出发了。”说罢秦牧玄回身对护卫们喝道,“你们这些懒鬼抓紧干活,吃饱了还慢吞吞地偷懒,赶紧的,早干完早赶路,晚上到城里喝个痛快。” “哦~~好啊!”“你请客吗,校尉大人?” “滚犊子,就知道坑老子,请喝酒可以,一炷香把活干完准备出发,老子就请你们。” “咱可说好了,大人。” “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还能骗你们不成,赶紧干活。” “好嘞。” 那些护卫有几个听到这校尉方才的那番言语,对他的观点甚是赞同,连带着看这双潋滟的桃花眼也顺眼了不少,营地里随后便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场面。 望着远去的那个高大身影,青阳婧璃竟有些怔住了。 话糙理不糙。她常年待在军营里,知道方才那些话的分量。但一想到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就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 第22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第一束阳光映在永安城城楼屋脊垂兽上时,原本金色威严的垂兽还笼罩在缕缕黑烟之中。经过了一夜的混乱,直到天色渐明,永安城才算再次恢复了平静。堂堂梁国第一大城,天子之所,京畿重地,被搞得四处黑烟笼罩,不时还能听到伤者发出的惨叫声,损失暂时无法统计,但梁国脸面这下是彻底丢尽了。 清晨的大街上,百姓围着刚被扑灭大火的建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水龙队队员瘫软在湿漉漉的青石路面上,伸着舌头倒换着气。五城兵马司兵丁则是驱赶着围观人群,不让好奇的百姓靠近。还冒着黑烟的建筑里不时的有永安府差役抬着蒙着白布的尸体,引得周围吃瓜群众一阵的惊呼与唏嘘。 昨夜战斗不仅发生在京城四门和夜影司漂染巷,后期黑衣人撤退时为了阻止追兵,点燃了沿途很多街巷,导致京城四处起火,哀嚎,哭喊声遍布全城,黑衣人则趁乱,以微弱的损失从内应早已打开的西门扬长而出,趁着夜色的掩护,逃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最先遇袭的东城损失最小,那里的黑衣人全军覆灭,没有一个能逃脱的,大部分被当场格杀,少部分成了阶下囚,悉数被愤怒的京城卫军拳打脚踢地送往夜影司审讯。 经此一役,罗刹帮扬名京城,东城是商业区,以店铺酒楼居多,往日里,东城百姓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帮会,整日里除了械斗就是收取这些商家的保护费。但近些时日,这些帮会一反常态,不仅保护费收的比以往少了很多,还时常帮着商家教训小偷小摸之人,帮着商家处理无理取闹的外地客商,甚至是还帮着打扫脏乱的街道。一时间东城商业圈焕然一新,帮会成员上街也不同如以往的人人避之不及,反而受到周遭民众的热情招呼,甚至连保护费也收的比以前顺利多了。 “天天在店门外打扫卫生,还帮着维持街面秩序,照理说就交这点钱,雇个看家护院的也不能给这么少吧!不要这种眼神,我们都是自愿给的。” 当有差役问起时,店铺老板们都如是说。 昨夜大乱,罗刹帮集合东区其他两个帮会,合计接近一千五百帮会成员,在成功围堵截杀了围攻秦府的黑衣人之后,还帮助离得最近的东城门守军围杀了东城门黑衣人,事情结束后,只留下一句:“这是每个京城百姓应该做的,为了陛下,为了梁国,义不容辞。”而后一千五百多人各自有序散去,真正做到了不扰民,不破坏,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东城百姓看到城里其它区域的惨状,无不对罗刹帮交口称赞,当早晨帮会成员拿着笤帚簸箕上街清扫时,无不是送上茶水,鸡蛋,咸肉慰劳东城区的英雄帮会,每个帮会成员都乐得合不拢嘴,无不以加入帮会为荣。 “混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黑帮打手都不如,朝廷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赵钦把龙案拍得啪啪作响,震得龙案上纸片乱飞。皇帝震怒,下面被训斥的官员没一人敢吱声。 “熊横,你的卫军个个都是草包吗?就让贼人堵在城门出不来?贼人逃跑你们还追不上,那个西门怎么回事,你手下的典校是贼人内应,你个指挥使怎么当的,都不知道吗?” “可是~~陛下。” 熊横还想解释一下,卫军人员复杂,很多人都是靠关系硬塞进来的,他虽然是指挥使,但让他挨个的排查,他还真没那个胆量,这是得罪人的事情。熊横思量片刻,欲言又止,爱咋滴咋滴吧,说出内情只会死的更惨。 “可是啥!!你还有啥可是的,丢人啊,你去城里听听,百姓们怎么说的,你熊横手下都跟你一样,狗熊兵,将熊熊一窝。好嘛!!你也别干了,回家养老吧。” “谢~陛下隆恩。” 熊横当即跪下谢恩,其实他早就不想干了,辞官回家当个富家翁更好,这次出了这么大事,能保命也属陛下优待老臣了。 “陛下,熊横玩忽职守,导致京城受袭,损失惨重,国体尽丧,当治以重罪。” 一名御史不顾盛怒的赵钦,高声提醒天子应该治熊横以重罪。熊横跪伏于地上,牙齿咬得紧紧的,恨不能杀了这个御史全家。 赵钦极力抚平着躁动的情绪,面似平静地说:“好~按李御史所说,熊横当治何罪?” “鉴于此次事件所造成的影响,熊横当治以明正典刑,抄没家产以证效尤。” 好家伙~这帮子文人真够毒的,为了给此次京城遇袭事件找个替罪羊,直接把熊横推了出去,不仅要熊横的命,还要祸及家人。 “陛下~~看在老臣多年为国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还请陛下开恩呐。” 熊横拼命地对着御座上的皇帝磕着头,那是真的用力!没叩几下那额头上就渗出血来。 “好了好了,“”赵钦不忍见着熊横的惨样儿,挥了挥手,说,“该如何发落朕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谢主隆恩。” 熊横再次拜倒,而后起身退出了大殿,至始至终没顾得上擦去流了满脸的血。 “好了,李御史,既然你执意要治熊横的罪,恐怕日后也没人敢做这卫军指挥使了。”赵钦叹息顿了顿,抬起一边的眉,扫了眼下边的群臣,道,“也罢,要不就由你来做,你们御史台都这般的能说会道,以后指挥使的位置便给你们御史台留着吧。” 那李御史听完,脸色煞白,噗通就跪在了地上,身后几个御史台官员都用恶毒的目光盯着他,李御史不用回头看,也能感觉到爬上后背的一阵寒凉。 坑啊!他凭一己之力把所有御史台官员全坑进去了。这个京城卫军指挥使哪里是什么好官职,平素顶多就算是京城里看大门的闲职,但凡京城出点儿差池都要拿他们问责,更何况还有京城权贵把自家亲戚塞进卫军吃皇粮,小小的指挥使哪敢得罪,只能把这些关系户好好供着,这个卫军指挥使当得着实窝囊。 “陛下,请陛下开恩,微臣有罪,微臣无能,无法胜任此要职!” “那李爱卿给朕推荐个有能力的来当这卫军指挥使吧!” 赵钦语气平静,可他越是平静,说明天子内心的火气越是旺盛,跪在地上的李御史汗出如浆,他能感受到周围无数官员都恨不得弄死他这个多嘴的。 原本好好的,熊横罢官了事,皇帝再从亲信里挑个倒霉蛋儿顶替他也就完事了。就你丫多嘴,非要不依不饶,现在可好,万一这日后这个指挥使都让文官当了,那皇帝不是想收拾谁就让谁做指挥使吗!天杀的御史台,怎么尽出这种不长眼的东西。 面对天子的质问,李御史无言以对,只得学着熊横的样子不住地磕头。 “好了,别在这让朕看着心烦了,既然啥也干不了,你也回家养老吧。” 赵钦以手扶额,感觉异常疲惫,也懒得在和这些人置气,撵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谢~~谢主隆恩。” 李御史对着赵钦一拜,灰溜溜地退出了大殿。 “陛下~陛下。”殿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只见披着裘皮大氅的袁洺宸被两个内侍搀扶着走进了大殿,袁洺宸脸色灰败,神情颓然,进了大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陛下~微臣~有罪,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袁洺宸说话气息微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 赵钦连忙起身下了御阶,搀扶袁洺宸起身。 “袁爱卿,何出此言?此次事发突然,何况爱卿以重病之身指挥夜影司击退贼人,杀敌无数,力保昭狱不失,亦可将功抵罪。” 这袁洺宸拖着重病之躯,执掌夜影司这么多年,夜影司虽无大功也无大错,袁同知的兢兢业业那是有目共睹的,群臣没一个敢站出来对他说三道四。 正当赵钦要宽慰袁洺宸几句时,殿外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内侍宦官,“陛下~陛下,渝州太守急报。” 那内侍跑到大殿门口,慌张得差点儿在门槛处栽了个跟头,双手把一个红色卷轴呈到赵钦面前。 三根翎羽,红色卷轴,红翎急报!赵钦心下一沉。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赵钦面色凝重,接过卷轴,缓缓展开看了过去。 “太医~~太医,快传,快,陛下晕倒了。”御书房随后传来了内侍尖锐的嚎叫声。 皇宫里顿时乱作一团。 第230章 盛世悲歌 “罪臣,渝州太守蒋士成禀奏,今岁夏至乃至仲秋,渝州大小十三城,四十二县,皆遭天弃,数月不雨,河流死寂, 大地裂缝,百川干涸。禾稼焦枯,林木枯槁。牛马无粮,百姓忍饥, 万物无生, 万顷良田,尽成荒地。朝廷数度赈济,奈何天怒难为,赈粮不济,饥民全家死难者不知凡几。阖家逃难者不计其数。微臣竭尽所能,奈何粮价高涨,府库无以为继,加之乡野间邪教妖神并起,几经打压无济于事,且呈愈演愈烈之势。邪教妖神尤以紫月教为最,其教以邪法蛊惑人心,以教食拉拢教众,且行事隐秘,教众皆不显,难以辨识抓捕。 “八月十六日正午,金源县刘家村农户刘吉因无法交齐地主租粮,地主王老财以此抢夺刘吉独女,刘吉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后引数百村民攻破地主家宅,抢夺其宅内藏粮,灭其全家。事已至此,王吉打出紫月教旗号,拉拢周边村落村民千逾,以雷霆之势攻占镇城谷安,乱民遂增数万,接连攻占镇城数座,威胁府城。渝州驻军几经进剿,奈何军中混入紫月教徒,军机泄露,进剿无果,损失惨重。 “仅数日,贼军已席卷渝州大半,官军只得固守大城大寨,贼势滔天,且有祸乱定州之趋势,罪臣无能,府库空虚,钱粮不济,兵无战心,将无战意,人心不稳,恐难久守。罪臣冒死请柬天子,发天军剿灭乱匪,启赈粮安定民心,压粮价以绝后患。 “罪臣渝州太守蒋士成甘愿以死谢君恩,以全家老小之性命,抵滔天之罪孽,望天子体恤渝州百姓,助渝州度过难关。” 严道行看完这字字血泪的急奏,只是掩卷无奈地叹息。天子再次病危,不知能否度过此劫,渝州大灾又遭匪乱,再不处理恐成天倾之祸。 不能迟疑!严道行收起奏折,眼神坚定,哪怕天子醒来怪罪,老夫也一力担之。 “魏总管。” “在~首辅大人有何吩咐?” 魏公公等待李太医救治赵钦,心急如焚,忽然 听到身旁内阁首辅在叫自己,赶紧转身回应,这危机时刻,能依靠的,除了太医就是这些陛下信任的肱骨老臣了。 “魏公公,敢问陛下兵符印信在哪?” 听闻此言,魏公公震惊得一时无言,一双老眼迸发出警惕的光芒。 看着面色凛如秋霜的魏公公,严道行自然是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但事态紧急,一向看不起内宦的他此刻也是郑重地向魏公公行了一礼,道:“魏公公,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且我严家承蒙龙恩,岂能行那大逆之事?奈何渝州大乱,邪教横行,再不剿灭,错过了时机,恐危及社稷啊。魏公公放心,此罪责老夫一力担之,绝不连累他人,等陛下苏醒,老夫自当请罪。” 魏总管闻言,内心天人交战,他知道严阁老所言非虚,先不说陛下能不能醒来,就算醒来还能否执政也未可知,如果执意等待,渝州之乱恐已难平。 “魏公公,时势不等人,再犹豫,恐有巨变。”见魏总管还在犹豫,严道行也是心急火燎。 魏总管如老驴拉磨一般背负着手原地直打转,他服侍了赵家一辈子,都是言听计从,哪里自己做过主,此刻突然失去主心骨,他也是茫然无措。 严道行看着魏总管迟迟没有回应,心下愈加烦躁,一咬牙一跺脚,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横的,哪怕发动宫变,也要成事,事后大不了自挂东南枝谢罪也在所不惜。 严道行欲要发作,只见魏总管与他一起咬牙跺脚,也是一个愣神。 “严阁老所言极是,老奴必当效绵薄之力。皇爷醒来。老奴亦以死谢罪。” 听闻魏总管所言,严道行眼眶湿润。往日看不上眼老阉人此刻显得阳刚十足,霸气侧漏。魏总管也看向严道行,以前瞅着极为讨厌的老狐狸,此刻竟是铮铮铁骨,正气凛然。两个老头遂有种惺惺相惜,相识恨晚之感。 “咱家这就去取虎符,印信。严阁老在此等待,其余三位阁臣应当马上就到,此事非同小可,理应会同其余几位阁臣共商大事。咱家也会叫上太子殿下,当此危机时刻,储君也应勇担重任,主政梁国,度此危机。” “魏总管,老成持重,理应如此,你我分头行事。” 严道行对着魏总管拱手一礼,眼神清明,无一丝高傲。 “李太医,陛下交给你了,梁国社稷交给你了。” 说完严道行和魏总管两人一起窜出了御书房,唯留一脸暴汗的李太医独自凌乱。 “呸~~呸~~”秦牧玄吐出一嘴的沙尘,无奈地望了望高挂中天的烈日。 “这特么是深秋?见鬼了。” 使团车队自打早晨出发,一路急驰,一刻都未停歇。此刻烈日当头,阳光炙烤,热浪滚滚,加之官道上沙尘滚滚,车队中人人皆是难以忍受,疲惫不堪。 秦牧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口中又满是沙砾尘土之感。 娘的,不行,再不停歇,恐怕车队就要垮了。看着一望无际似是荒原般的周遭,秦牧玄心下也是凄然,只在奏章里听闻今岁旱情严重,没想到竟是如此光景。这一路之上不时能看到结伴而行,逃难的灾民,惨状不忍直视。 秦牧玄有些同情赵钦了,这么大的国家,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一遇天灾人祸,都要向他这个天子伸手。哎~~帝王荣光只浮于表面,实则压力山大啊。 “陈大人,是不是让车队停下休息一会儿?今日天气太热了。”秦牧玄打马凑到马车前,对着车帘说道。 “方校尉啊,本官也知大伙辛苦,可你也看到了,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遮无拦,烈日当头,岂是歇脚之地。在加把劲儿,大概往前十余里就到镇城的范围了,那里定有脚店茶肆,到了那里再歇也不迟啊。” 秦牧玄闻言,抿了抿嘴,咽了口唾沫,只得应是。 “兄弟们,寺卿大人说再往前数里就有脚店茶肆可供歇息,到地方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大伙儿再坚持一下。”秦牧玄冲着身后车队大喊鼓舞士气。 “哦~~”“好~~” 回应的有气无力,但众人的目光好歹坚定了许多,有了些干劲儿。 车队继续烟尘滚滚地行驶着,速度似乎加快了许多。 行出数里,眼见前方出现些疏绿,出现了些许山坡,路上的行人也多出不少,估计镇城应该离得不远了。 眼见逃难的灾民越发多了起来,车队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路边不时能看到横躺在地的灾民,也不知是死是活。 沿路的树木很是突兀,树叶树皮皆不见踪影,只留光溜溜干裂的树干立在那里。连山坡也是光秃秃的,风一吹,沙尘漫卷。 这才离京城多远,怎么已是这般光景。秦牧玄心中疑问重重,看着四周,不言不语,期间迎着路人或羡慕,或愤恨,或凄凉的目光,整个车队都在沉默中前行。 “京师四营阻挡,灾民进不了京畿,只能朝周边各州分散。” 身后传来了有些沙哑的女声。青阳婧璃见秦牧玄疑惑忧伤的神情,大概猜出这个家伙心中所想,于是与秦牧玄并辔而行,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混蛋~,这样灾民会累死在路上的。”秦牧玄知晓其中缘由,愤然骂出了声。 怪不得在京畿附近见不到灾民,怪不得在定州交界处设置那么多关卡,秦牧玄想起刚进京时在冀州与京畿交界处碰到的关卡,本以为京畿四周戒备森严,现下看来各处却是在驱逐灾民,为着维持天朝体面,禁止灾民入京乞活。好啊~~好得很,秦牧玄牙关咬紧了一下,眼中怒火燃烧,杀机骤起。 青阳婧璃被秦牧玄猛地大喝吓了一跳,她偏头审视秦牧玄冷淡森然的侧颜,这家伙一点情绪都收进眼睛里。 她深深地皱起眉,低声道:“你吼什么,朝廷也没错,不让进京,但四营可是给灾民发粮食的。” 秦牧玄喉间挤出一声冷笑,哂道:“怜悯吗,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换个地方死而已。” “你~~” “我说错了吗?”秦牧玄拎着缰绳,扭头正视青阳婧璃,眼神凶厉,那双桃花眼也难掩滔天怒意。久经沙场的青阳婧璃竟也被镇住,说不出话来。 看不分明。那眉目如画玩世不恭的容颜中却莫明透出几分将才的锐气与冷峻。 青阳婧璃小声嘀咕着:“你凶什么~朝廷也是没法子,没粮食怎么办。祖母为此事也是整日忧愁,户部严大人想法子四处调粮,陛下更是夜不能寐。朝廷可没打算放弃自己的子民。” 秦牧玄不再言语,默默地看着眼前盛世下掩藏的悲凉。 “大人,前面有旗幡,是酒店。” “太好了,我要喝十碗酒解渴。在切十斤肉。” “我要先喝茶,再喝酒,还要下酒菜。” ...... 一众护卫高声大喊。 老天爷开开眼,开开眼~~,看看世间疾苦,怜悯众生苦难。老天爷开开眼,开开眼~~,哪怕只看一眼,哪怕只撒一滴泪,滋润大地,万物复苏。 路边一个干瘦的老者,抱着奄奄一息的孩童,悠悠唱着凄婉的悲歌。 第231章 这店不一般 车队缓缓停在路旁,护卫们下马,把马匹拴在了茶肆外的秃树上。秦牧玄也翻身下马,站在路边拿树枝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时烟尘四起。 一边拍打一边缓缓抬头看向道路上来往的灾民,因为此刻他感到这些灾民不时朝他这个方向张望,甚至有些打从身边路过的灾民还向秦牧玄微笑点头致意。秦牧玄瞅了眼自己的这身官服,然后也是颔首微笑着,露出一排白牙,显得和蔼可亲。 “春华,春华!” “在,校尉大人。”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清秀使团女官(千面姬)走了过来。 “让人给本官梳洗下,本官这般成何体统!” “好的,大人。” 女官随后唤来两个侍女给秦牧玄梳理头发,拿刷子整理官袍。 呸~~什么东西,二世祖,公子哥,出远门还要人服侍。路过的护卫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带着帷帽的青阳婧璃从秦牧玄身边经过,纱巾下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嗤声。 秦牧玄全然不在意,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任由两个侍女给他浑身上下打扫着。 “看什么看,没见过官爷吗,离本官远点儿,穷鬼。”秦牧玄大声斥骂着路过的一个灾民,那人只得陪着笑快速跑过秦牧玄身边。 两名侍女给秦牧玄收拾停当,对着秦牧玄微微一礼便退了下去。 秦牧玄微挑长眉看了一眼春华,后者也向他微微一扶,清秀的面容惹人怜爱。 “这公子哥看上使团女官啦。”“真是啥人都敢染指,那可是宫里的人。”“色胚子,瞧他那双含情眼,哪像是正经人儿。” 一众护卫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小声议论着。 “你们几个,在这里瞎嘀咕啥!”秦牧玄顺手抡起根树枝抽打着那几个议论最大声的护卫,咬着牙道,“还不快去点酒菜茶水,各位大人都等着呐,一群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那几人捂着头散开了,一路小跑着去茶肆点酒菜。茶肆院门口的几个壮汉眼见几个官兵走来,慌忙谄笑着往院里引。 “掌柜的,好酒好菜尽管上,官爷不差银钱。”几个护卫走入茶肆院中,高声叫掌柜给置办酒菜。 “来啦来啦,官爷几位啊?” 掌柜是个小老头儿,搓着手谄笑着跑出茶肆。 “这.......”其中的一名护卫两眼翻向天想了须臾,脱口而出,“两百人,准备两百份的酒菜就行。” 随后的护卫高声嚷道:“先上茶,快些,官爷们都渴死啦。” “好的,稍等。官爷恕罪,俺们店小,容不下那么多官爷。” “无碍,你们把老爷们在里面招呼着,俺们在外面吃酒,给爷们在院外搬些歇脚的就行。” “得嘞,您们稍等,好酒好菜一会儿就来。” 掌柜一路小跑着去后院吩咐酒菜去了。 鸿胪寺卿和一众使团官员纷纷走进茶肆大院,护卫们则在院外坐在搬来椅子板凳上悠闲自得地唠着嗑儿。 “彭黑子,人呐?彭黑子~” 秦牧玄又在左右大声唤人了,护卫里一个黑大汉无奈起身,在一众护卫同情的目光里来到秦牧玄身边。 “大人,找小的有何吩咐?” “过来。”秦牧玄向那黑大汉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点。黑大汉抽了抽嘴角,只得凑近了这个小白脸长官。秦牧玄对那黑大汉轻声耳语了几句,又给他偷偷塞了些东西,只见那黑大汉不住地点着头。 交代完,那黑大汉走回护卫中间。 “大人吩咐,分批进食喝茶,间隔一炷香,每人饮酒不得超过二两,违令者军法从事。”黑大汉大声宣布着秦牧玄的军令。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大口地吃酒,不尽兴的护卫们一阵的唉声叹气,不时的还有人小声咒骂着。 秦牧玄动了动耳朵,又整了官袍,从马车上扛起他那硕大的皮包径直向茶肆院门走去。 “官爷,您来啦,里面请。” 门口几个壮汉陪着笑,引着秦牧玄进入院中。 “呦?”秦牧玄进院,打量着身侧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发出疑问。 “这小小茶肆的小二还蛮别致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 “大人,您有所不知,俺们兄弟是这茶楼的护卫。” 秦牧玄更惊奇了,说:“护卫?一个小茶肆,真稀奇哎~还雇这么多啊。” “大人,这一路之上逃难的人多,小店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多请些护卫,还不早就被这帮饿疯了的穷鬼给抢光喽?” “嗯~~有道理。”秦牧玄故作释然地笑了起来,壮汉们也在旁侧尴尬地陪着笑。秦牧玄趾高气昂,提着大皮袋大步跨进茶肆院内,那笑却骤然冷在了脸上。 此刻院内已支起了凉棚,一众使团官员都坐在搬来的炕桌上,官服敞着,扇着凉,鸿胪寺卿和一些高级官员自然坐在茶楼里。 “茶水来喽~” 两个小二打扮的人,一人两手套着好几个茶壶,另一人满手满胳膊上都摞着茶碗从茶肆里走出。二人熟练地分着茶碗倒着茶,分到茶水的官员也顾不得嫌弃粗瓷大碗,端着茶碗仰脖就往嘴里灌。 “呸!~~什么破茶,味道像馊水。”几个官员把刚灌入嘴里的两口全吐在了地上。 “各位官爷勿怪啊,此地干旱,河流干涸,也就是本店后院有口深井还有些水源,但也是沙土极多,小店过滤多遍,才可勉强饮用,各位官爷还请多担待。” 掌柜又跑出来向着一众官老爷行礼鞠躬,解释缘由。 秦牧玄接过小二递来的茶水,放到鼻尖闻了闻,果然一股子土腥味,而茶叶的味道几不可闻。 小心地尝了两口,味道倒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难以饮用,于是便慢慢喝了几口。 随着茶水下肚,秦牧玄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体内的白火燃烧的似乎剧烈了起来。他放下茶碗,浅浅一笑。 果然,乱世妖孽多,这他妈就是家黑店。本地官府估计也是帮酒囊饭袋,这离城才多远,就有黑店敢明目张胆地开张了。想到此,秦牧玄偷偷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锦囊,打开倒出一粒朱红色的小丸,趁人不注意一口吞了下去。顿时感到一股清凉沿着喉间滑入腹部。 这是临走时,他那个便宜叔叔给他的夜影司秘制清心解毒丸,对这天下间大部分毒药麻药都有一定的效用,只要不是急性剧毒或大剂量迷药,这清心解毒丸都可逐步化解。 秦牧玄走进茶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青阳婧璃,于是提着皮袋便朝那里走去。 那大皮袋被丢到了一桌旁地上。 “哐~~” 一阵地动山摇,木制的茶楼都震得咯吱作响,屋顶瓦片上的灰尘簌簌下落,满屋皆惊。 秦牧玄就在青阳婧璃震惊的目光中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对桌。 望着那个大的不像话的皮口袋,青阳婧璃狐疑地转向秦牧玄。 “你~~是来喝茶的?” “当然。”秦牧玄显得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大口袋~~”青阳婧璃指了指那个比桌面还高出许多的大皮袋。 “我的换洗衣物,餐具,洗漱用品,我一个堂堂校尉,出远门带这些不是很合理吗?有什么问题?”秦牧玄用帕子细细擦拭本就整洁的指尖,又将方帕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自己身旁的桌上。 “没~~”青阳婧璃面部肌肉痉挛,露出的笑容都有些颤抖。 眼见青阳婧璃端起了茶碗,秦牧玄连忙一脸嫌弃地阻止道:“将军大人可千万别喝茶水,难喝得要死。” “我哪如你这般娇贵,在军中时连泥地里的雨水,本将也喝过的。”说罢,白了秦牧玄一眼,端起茶碗就要饮用。 “小心有毒!” 秦牧玄厉声大喝,整个茶肆里的人都看向秦牧玄,掌柜和店小二也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这边。 怕是你有病吧,没吃药就出来了。青阳婧璃一脸愕然地看向秦牧玄,这茶肆给那么多官员下药,活腻歪了不成? “茶水很脏,土腥气重,喝完了会闹肚子的。”秦牧玄指着碗中的茶水,一脸“为你好”的表情。 众官员皆是松了口气,继续饮茶,这茶水虽是难喝了些,但也不似方校尉说得那般不堪。况且口中饥渴难耐,将就些忍忍也就喝下去了。 “无聊!”丢下这句话,青阳婧璃端起茶碗又要饮用,此刻她喉中如着火一般,实在受不了了。 “啪~”一声脆响,青阳婧璃手中粗瓷大碗应声碎裂,茶水洒在桌面上,溅湿了青阳婧璃的前胸。 “你~~找打!”女将军眸中生火正要暴起发飙,只见屋中很多官员摇晃着一头趴倒在桌面上,有的重心不稳直接翻倒在地面上,打碎了茶碗,茶水撒了一地。 “有毒!”青阳婧璃双眸圆睁站了起来。 “抄家伙!春华,动手。” 秦牧玄大喊,侍立在鸿胪寺卿身旁的春华应声打开了抱在手里的花伞,在一众茶肆伙计还在呆愣之际,花伞旋转着已经划过了其中一个小二的脖颈。 人头飞起,鲜血喷洒,春华撑着花伞走在血色的雨幕中。 “还愣着干什么,蠢女人,抄家伙砍人!” 秦牧玄一面提醒青阳婧璃,一面伸手从皮袋里抽出一把精致的手弩,对着柜台后的掌柜就扣动了机扩。 一发钢制弩矢转瞬穿过了那掌柜的咽喉,他刚从柜台下抽出的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此刻正惊恐地捂住喷血的喉咙,秃噜到了柜台的后边。 青阳婧璃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眼见事情不对,拔出身侧的长刀便向另一个从桌下抽长刀的小二冲去。 “你们护着屋里的大人,我到外院去。” 留下这句话,秦牧玄便扔掉手弩拎起大皮袋冲出了茶肆。身后随即响起了兵器砍杀声,和后院涌入人群杂沓的脚步声。 “妈的,人不少,这是早有准备!这不是普通的黑店!” 第232章 秦魔王的百宝袋 秦牧玄单手拎着大皮袋,刚从酒肆里冲出来,就有两道寒光当头落下。 好怀念,这不就是刚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时看到的一幕吗。 “妈的~” 他妈的还觉得老子是菜鸟呐!劈上瘾了还。 此时秦牧玄手中没有武器,没有武器,没有武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一个巨大无比的皮口袋拖着残影裹挟着风压自左向右横扫了过去。 一声巨大的闷响,夹杂着骨骼碎裂和金属折断的声响传遍前院。院内之人只看到了一团黑影瞬息间便撞到了院墙之上。接着就是砖石碎裂,草棚倒塌。 全院寂静! 这是拍人还是拍苍蝇呐!太残暴了!那两人根本不用去查看,单从刚才一击的声势判断,那两人恐怕现在已经很难分辨出人形了。 秦牧玄一脸心疼地来回检查自己的皮口袋,当看到一侧口袋上的殷殷血迹和一个大豁口时,秦牧玄眼眶湿润了。 这可是他花费重金找高手皮匠精心制作而成,采用双层牛皮加韧性很大的油布制作而成,足以承受皮袋里他那些稀奇古怪物件的重量,这下可好了,在他那蛮力恐怖一击的加持下,视如珍宝的百宝囊露馅了。 “当啷~” 一把通体乌黑的流星锤从大皮袋的豁口处掉落到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咕嘟~”周遭一众人齐齐地咽了口唾沫。 “哗啦~” 又是几个一看就是铁制的圆球从豁口处砸落在地面,只感觉地上为之轻微一颤,想来分量不轻。 周围人瞳孔骤缩,脑中快速搜索着这玩意是干嘛滴!! “啪嗒~” 一把造型精致,金刚打造的手弩掉落而出,弩矢造型有些怪异,在通常弩矢卡槽的位置放了一个方盒子,单看手弩的精细程度,也知道这弩的威力定然不凡。 周围几个手持长刀穿着难民破烂衣衫的汉子喉头翻滚,额角汗珠簌簌滚落,在干涸的土地上摔成了八瓣。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望向俯身正在往口袋里收拾东西的那个官军校官。 “一起上,杀了他。”其中长得最丑最黑,面相最凶恶的一人,发了一声呐喊,率先提着刀子就冲了上去。 秦牧玄闻声抬眸,忿恨地看向那个丑男,长成这样还出来吓人!老子成全你,去投胎吧! 就在那丑男凶神恶煞甩着一嘴黄牙和口水,举刀向小白脸军官砍去之时,只见秦牧玄忽然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筒状物体对着他。 “咔嚓~”一声极细的机簧扳动。 丑男眼中闪过万千光影,一片银光海洋向他扑面而来。 “我草~~”院子里随后传出了震天的惨叫声。 丑男和身后的两个倒霉蛋儿捂着面孔在地上来回翻滚,哀嚎扑腾,做着各种瑜伽动作,余下的人惊恐地看着地上的三人手指处渗出黑色的血液,翻滚愈发得无力,很快就不动了,捂脸的双手垂落在地上,露出一张哪怕看上一眼就会做噩梦的脸。 三人双目圆睁,七孔流血,血色深黑,面色灰败,满脸细小的银针,死不瞑目。 “毒针~” 秦牧玄轻轻在圆筒口吹了一口气,这暴雨梨花针首次亮相,效果拔群,秦魔王很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发射一次,再次装填极其麻烦,转头看向几人,凶厉的目光使得几人瑟瑟发抖。 “一起上吧,别让本将麻烦了。” “当啷~~哗啦”几人不约而同地把武器丢得老远,抱头跪在了地上。 正常人谁敢和眼前的这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交战,与其像那三个倒霉鬼般惨烈死去,还不如投降来得干脆,就算事后还会被杀,起码认罪态度好能赏个痛快的死法。 “官爷,俺们投降。”几人如此干脆利索地投降,倒是把秦牧玄给整不会了。 思索片刻,秦牧玄对几人说道:“滚墙根跪着去,敢动一下,老子把你们点天灯。” “是~~是~~”几人慌不迭地快速膝行到墙根,面朝围墙老老实实地跪着一动不动。 秦牧玄也不怕几人再反水,吓破胆的敌人就是待宰羔羊,不足为惧。 几步冲到院门处,拉开门闩,开门面对的是一张错愕的脸。 “方校尉,您这是......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门口站着的正是使团护卫,他刚要撞门,大门却自己打开了,走出的居然是他们的护卫头领。 院外此时已然一片混乱,黑压压的人群整个把院门附近的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十名护卫围成个圈,在奋力地抵抗。墙根处横七竖八躺满了护卫,也不知是生是死。 秦牧玄一把揪过了那名护卫,厉声喝问道:“这放个屁的功夫,就折损成这样,你们是猪吗?” “大,大人,没,没您见着的那般多。是药,都是被药翻的。” 平时一副纨绔公子模样的方校尉,此刻恶行恶相,宛如厉鬼,那护卫吓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秦牧玄猛地松开了那护卫,斥道:“废物,你们要是老子的兵,都得挂营门上,赶紧叫人,把不能作战的兄弟都抬进院子里,快去。” 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慌忙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喊人去了。 这当口,秦牧玄快速扫视周遭,分析了下战局。 果然,这附近的灾民都是假扮的。少说也有几号百人,贼人太多了,放眼过去,乌泱泱的一片,好在贼人里没配备弓手,院门前防御面窄小,不然几百人一拥而上,这些护卫顷刻便会被碾成齑粉。 此刻最好是退入院内,据院而守,方有生机。 几个护卫从前方撤了下来,抬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护卫就往院子里跑。 “有序撤进院子里,兄弟们顶住,慢慢后撤进......”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秦牧玄灵台警兆大升,下眼睑剧烈颤动,脑袋急速左偏,右耳一股灼热刺痛传来,一根短矛扎在了他身后台阶之上,青石台阶应声碎裂,短矛入地尺余。 草~有高手,实力不低。要不是秦牧玄灵觉过人,刚刚的那下,估计脑袋就被串糖葫芦了。 快速放出神识,张开目力,仔细搜索隐藏在暗处的敌方高手。 “妈的~” 秦牧玄和暗中的高手同时骂道。 人太多了,干扰太多。秦牧玄拧着眉,这次又是搜寻无果;隐藏高手也觉得惋惜,当看到趾高气昂的官军校尉在门口发号施令时,他就果断地全力投出手中短矛,想着直接干掉官军将官,使官军陷入混乱,哪里知道眼见短矛就要击中那将官时,那人脑袋一阵模糊,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偏了一下,势在必得的一击愣是落了空。 情报有误,官军将官不仅善于排兵布阵,武力也不是描述的那般,只是一名小小的马军校尉,从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还也能准确察觉来袭的方向与位置看。 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军中顶尖将官。该死的,清风楼那帮蠢货,连个小校尉的底细也摸不清楚。 秦牧玄抬手一摸右耳,一手鲜血。妈的~挂彩了,这要是真少只耳朵,老子这容颜还怎么去景国!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秦牧玄恶狠狠地放下那个大皮口袋,开始往外掏东西了。 先掏出的是刚才掉地上的奇怪手弩,秦牧玄拿起手弩对准前方。 “让开!!老子要发飙了。”一声怒吼过后,前排的几个正在拼杀的护卫先是一愣,而后猛砍几刀,趁贼人避让的间隙慌忙向两边撤开。 正面的贼人眼见护卫的防御圈出现了一个缺口,心中暗喜,狂叫着往缺口处挤了过来。 “嗖~~嗖~~嗖~~”随着一阵机扩响动,数枚黑色的弩矢飞掠而来,转瞬便没入了拥挤的人群。 惨叫声,翻滚声,哀嚎声随后传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当冲在最前边的几人翻倒后,飞来的弩矢仿佛连绵不绝,不断地击倒冲来的人群,跟着涌来的人不断地哀嚎倒地,因为没有穿甲胄的缘故,强劲的弩矢打哪穿哪,有的甚至是穿透两三人。 诸葛连弩,冷兵器版的ak47,经过秦魔王改进,弩张力大增,秦牧玄膂力惊人,拉开机扩易如反掌。改进后的诸葛连弩不仅威力大增,连弹夹容量也得到了扩容,火力持续时间延长。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弩弦过度增强,失去了弹力平衡,导致射出的弩矢没啥准头,但面对汹涌人群,准不准还重要吗? 秦牧玄此刻眯起长眸托着手弩,咬牙切齿地在扳动机扩,每扳一下,就有一发弩矢由机匣口飞出,秦牧玄凭借极快的手速,弩矢连绵不绝,犹如后世的自动步枪一般收割着人命。 缺口处已经倒下一堆的人,有死的也有还活着的,但随后涌入的人身不由己,失去平衡压倒在下面的人身上,一层又一层。 可怕的踩踏事件发生了。 第233章 自学成才 人浪翻滚,前仆后继,在扑倒了一大片人后,人潮终于退缩了,惯性地拥挤被死亡的恐惧所代替,单薄的肉体面对如暴雨般攒射的弩矢,显得那般脆弱无助。 防御缺口处这眨眼的功夫倒下了数十人,很多人并没有死,只是挤压在一起动弹不得,凄惨地哀嚎声不绝于耳,听得人汗毛直竖。 秦牧玄还在拉动手弩,机簧响动,又一根弩矢扎进了人堆里,一个倒霉蛋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继续拉动机扩,只有“咔咔~”的弩弦弹动声,但是机匣口再无弩矢飞出。 这一机匣的弩矢打光了。秦牧玄检查了机匣侧口,确认弹药打光,无奈地把手弩收进了皮口袋。 双方交战前线一时平静下来,无论是使团护卫还是围攻贼兵都是怔怔地看着那缺口处的人堆。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发现秦牧玄的身后多出了三支短矛,已分别扎在了地上和院墙上,有一根此刻还在地上微微地晃动着。 在秦牧玄疯狂收割人命之际,暗地里隐藏的高手也没闲着,他接连掷出三只短矛,还不断地变幻出手位置,以防那个魔鬼官军将校发现自己的位置。而那个使用恐怖连射武器的家伙则像是浑身长满眼睛一样,每每有短矛临近他时,就会瞬息轻盈挪步如舞蹈一般流风回雪,手里那把武器丝毫不停歇,投出的短矛对他似乎完全没影响。 隐藏高手心惊肉跳,这他娘的就是个怪物,面对此等高手本方没人有把握能与他正面对决,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人潮覆盖。 这个武侠世界,面对个人武力强悍的对手,通常会采用两种方法,一是以同等级的高手或数名高手硬怼,以力杀之。二就是靠海量的普通人去堆,耗光高手真气与体力,再群起杀之。 现下我方人数占绝对优势,而且还有后续人手不断补充进来,等到大军合围之际,那人纵使是武帝至尊,在万军之中也难逃一死。 拿定了主意,隐藏高手立于土坡之上高声大喊:“他没弩矢了,大伙们一起上啊,杀光狗官,迎接紫月大帝,共创太平~~。” 话音还在回响,一只黑色的短矛转眼已到近前。隐藏高手早有准备,他最清楚暴露位置的下场,他接着一个驴打滚直接滚下了土坡,短矛擦着他的头顶飞过,没入土地,只留不足一寸在外。 隐藏高手冷汗直冒,要不是早有准备,此刻自己就会像只虫子似的被钉在地上,拔都拔不出来。 众贼人受到鼓舞齐声高喊,欲要再次冲锋,官军防御圈被人堆阻隔,不能护得周全,此刻只要翻过人堆就能冲垮官军。 只见那名官军将官好整以暇地又伸手向那个大口袋里摸去。转眼间,竟然拿出一把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手弩来。 秋风拂过,卷起地面沙尘,战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众贼人的热情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后跟。 秦牧玄高声冲护卫们喊了一嗓子:“彭黑子,死了没?没死就给老子滚过来。” “哎~~来了来了,俺还活着,大人。” 一个黑大汉听到校尉叫自己,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秦牧玄凑近彭黑子,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彭黑子边听边点头,而后又颠颠地跑了回去。 “都怂啦,接着来啊,都愣着干嘛,接着打啊。” 秦牧玄掸了掸官服,拢袖端正手弩运足真气,高声大喊,声音震动四野。 一时更是无人敢动。 “呸~~”秦牧玄鄙夷地朝地面啐了一口,“一群乌合之众!” “黄口小儿,休要猖狂。老夫来会会你。”一声同样震动耳膜的声音从贼人群后传出,接着一名身着灰袍的白发老者纵身飞了过来。 娘的,还能不能再狗血一点,这不就是标准武侠剧情吗,放狠话必打脸。秦牧玄嘴角抽搐,看着那老者飘然而来,能如此凌空虚度,不是精修轻功就是已达武尊之境。来袭老者气势不凡,显然已是武尊强者。 不是说武尊已属武林上阶战力?怎么到处都能碰到。秦牧玄心中吐槽老天爷,给自己安排的剧本真是不靠谱,为了搞自己,连力量体系都搞崩了。 其实这种情况事出有因,正如苦戒大师寄语中那般说法:“远行千里,造如海杀孽~~”,这是极恶修罗固有的命运轨迹,天命难违。 归根到底就是秦牧玄自己招惹来的祸,一般武林人士极少,甚至一生中都难见到的武尊,而在秦牧玄看来却遍地都是。他的灾星体质自他来到这世界之时,便发挥了作用,无时无刻,从未消停过,除了死人就是恶斗。 秦牧玄注定要踏着尸山血海而上,在杀戮中反抗既定的命运。 “小辈,年纪轻轻,就如此猖狂,你师父是如何教导你的?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老夫念在你修行不易,可饶你一命。” 那老者落地后倨傲地背着手,从容踱步而来,根本没把秦魔王放在眼里。 “是,太史法王!”“太史法王威武!”“杀了那个狗官。” 一众贼人高举武器,欢呼雀跃。 那牛逼轰轰的法王抬手示意安静,刚要转身接着训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只觉耳旁风起,心下警觉,慌忙疾步闪躲。一股刚猛的劲气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击中了身后高高的人堆,人堆瞬间炸裂,无数血肉骨骼乱飞,场面骇人至极。 血雨落尽,人堆被生生打开一个大豁口,豁口内血肉相杂,如同血腥磨坊。其他还被压着的活人都在死命挣扎着,试图逃离这个可怕的死地。 老者目瞪口呆,“武,武尊,你......是武尊。”以气化形,那可是武尊强者才具备的威能。能在如此年纪就达到武尊境界,整个武林也是屈指可数。 难道他是......看这惊艳的皮囊,弱冠之年就已达武尊境界,如果真是那人的话,老者打算转身就走,不能管了,也不敢管。先不说打不打的赢他,关键是得罪了那人,便会被他那个师尊满天下追杀。 老者结结巴巴地小心地试探道:“你,您是刀~~刀尊阁下。” “你说徐长卿,那呆瓜啊?老子正找他呢,上次偷摸着就跑了,欠老子的账还没还清呢。” 秦牧玄想想就来气,愿赌服输,眼见输了就跑路,下次见到得好好收拾他。 闻言老者更搞不明白了。眼前这少年如果不是大名鼎鼎的刀尊,那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听他话语间分明又与刀尊很是熟络,而且隐隐透露出刀尊似乎在躲着他。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岂是默默无闻之辈? 老者客客气气地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秦牧玄还礼答道:“耀威军马军校尉方清然。” ........完全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名号的武尊吗? 显然对方是在隐藏身份,江湖上闲散武尊也是存在的,但却是极少数,一个人要练就武尊,不仅需要过人的天赋,还需海量的资源辅助,只有大门派大势力才供养得起。 “敢问阁下师承何处?” 几百号人就这么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攀关系,竟然没人敢动,场面着实诡异。 秦牧玄捋了捋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一脸自豪地稳声道:“自学成才。” 鬼都不信的话,你丫还能再假一点儿吗?此刻老者有些尴尬,要打吧?同为武尊,拳怕少壮,古今至理,对方还这般年轻;不打吧!当着这么多信徒,一时下不了台。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你丫还打不打啦,不打就赶紧滚蛋。” 正当老者踌躇时,秦牧玄不耐烦地嚷嚷,眸子睨向安置马匹的方向。 “护法大人,这仇得报。他杀了咱们那么多人呢。”“武尊又如何,还害怕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儿?您可是老一辈高手了,上呐,做了他~” 身后众贼七嘴八舌地高声呼喊着。 老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些多嘴货,一个武尊岂是说杀就杀的,一群无知的凡人。 “有人跑了!快追,有人跑了!”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高手对决的当口,彭黑子偷偷摸到栓马匹的地方,贼兮兮地解开战马,趁人不备一个翻身上马,接连撞翻了五六个堵路的人之后,从包围圈的薄弱处破围而出,急策远去。 这下稳妥了。眼见那黑汉死命策马急奔的身影如一路烟尘般消散了,秦牧玄悬着的一颗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武尊强者,随着太清衍天诀的引导,秦牧玄完成一次吐纳,他润了润干渴的唇,拿手弩的右手也已然垂于身侧。 “下面就交给时间吧。且看老子如何拖到援军到来。” 第234章 近身苦战 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跑了一个。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队官军援军赶来支援,甚至还会惊动此地界的镇城业郡驻军将军。不行!要在援军到来前,先干掉使团,最少也得干掉鸿胪寺卿,亦或是大部分的官员。 可别忘记这次的计划目的,就是让使团没法子出使景国。 意识到事态的紧迫,隐藏在人群里的那个黑衣高手朝老者高声提醒道:“师尊,别再迟疑了,咱们得在大队官军到来前干掉他。” 那老者听闻爱徒所言心下一横,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若不想留下线索,唯有将使团全灭。想到此处,老者目光逐渐坚定,杀机毕露。 一把银亮的铁枪执于手中,他摆出了架势,面对第一道关卡——秦牧玄,喝道:“小辈,亮出你的武器,手底下见真章吧!” 秦牧玄不屑地看了老者一眼,将手弩慢慢塞回口袋里,他摸索片刻后拖出了黑沉的一捆貌似精铁打造的铁棍来。 老者探身心中疑惑,问向秦牧玄:“此乃何物?” 江湖上奇门兵器众多,但此等造型还是头一次见到。 秦牧玄手持那捆铁棍,两手左右一拉,铁棍张开,竟是由铁链相连的三根儿臂粗的铁棍,其中一只手所持铁棍上明晃出锋利的矛头。 秦牧玄双手持两节铁棍,开始耍了起来,铁棍上下翻飞左右横扫,一时间风云渐起,沙石翻滚,三节铁棍被他耍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 “这是老子的独门兵器,三节棍,老东西,今日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不能与这小辈近战,比气力耐力老夫吃亏,唯有远程丢武技,拼真气(拼蓝条)才是上策,老夫沉浸十数载,真气绝对比这小子雄厚。 心下对策已定,老者口中说道:“好~那老夫得罪了。” 说着攥紧手中银枪,刚要施展枪劲戳刺,忽感眼前视线扭曲,视野骤然紧缩,目光所至如隔迷雾。 真不愧是江湖老油条,对战经验极其丰富。只见老家伙也不管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急忙闪身向着一旁躲避。 “嘭~~” 轰然一声巨响,老者只感觉身旁砂石飞溅,气浪翻滚,吹得他衣袍翻飞,白发乱舞。 自家人知自家事,秦牧玄心中了然,他根本就没有晋级武尊之境,他那招释放出的劲气不仅极易被人躲过,而且内耗颇大(跨级放技能,能不耗蓝多吗?)。而比起真气,他也不如眼前这老一辈武尊。于是,秦牧玄打一开始,便毫无保留地释放杀气,干扰对手神智,只求对手愣神的一刹那可以近身偷袭,近身搏杀才是他的强项。 眼见偷袭一击不成,秦牧玄心下也是不急不躁,这种江湖老油条哪里是能这般轻易偷袭的,只要不断追击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用连绵不断的重击耗光对手的护体真气,其护体功法一破,再加以变化莫测层出不穷的手段,定能打的对手出气多进气少。 秦牧玄心里思忖,身体却未停下,紧跟着就是暴风骤雨般地追击。他卯足浑身气力,心中狠劲儿狂飙,空气里只有连绵不绝的爆响,三节棍已被秦牧玄耍地消失在了手中。 众护卫都惊呆了,这小白脸校尉看着一副溜街耍鸟的纨绔相儿,动起手来居然如此威猛,对手一个武尊被他抽得如同丧家犬一般。 这帮京城卫军精锐可是有见识的,他们明白武尊是个连军中大将军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如今在自家头领的进攻下,也只能被动防守,时不时会挨上两下,那岂不是说......他们齐齐望天愈加反复地思索,达成了共识——自家头领至少也是武尊高手! 一阵热风拂面,众护卫冷汗直淌。 校尉身份肯定是他的掩护,此等高手在军中地位定然不低。这两日以来,一直对这小白脸冷嘲热讽,私底下议论也从不避人,这得亏了校尉大人不与他们一般见识,看来是高高在上的武尊强者懒得搭理他们这些凡人,日后还需加倍地恭敬才是。 老者此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面的年轻人不讲武德接连偷袭他这个老人家,招数阴损卑鄙不说,还尽逮下三路要害招呼,弄得老者只能疲于应付,痛苦不堪。 那诡异的奇门兵器滑得像条泥鳅,分明形似棍子却又像是鞭子一般诡异灵活,往往感觉可以防得住的攻击,那三节的长棍却在眼前倏忽拐着弯儿抽的老者一击闷棍,且势大力沉,威力不俗,只能调动护体真气硬抗,虽不至骨折筋断,但疼......那是真的疼,太他妈的疼了!这该死的棍子产生的钝器冲击力打的老者一阵酥麻疼痛,高潮迭起。 “......”老者到底没能忍住疼痛,惨呼出声,“啊——小辈,欺人太甚。” 这小崽子的气力用不完吗?老头子快被秦牧玄抽疯了,再这样下去迟早破功,会被活活抽死的。这小子耐力惊人,如此高速挥舞的武器被他甩的不仅无减速之势还隐隐越来越快了。 老头子一咬牙顾不上真气消耗,他孤注一掷地放大招了。 “枪山林海!” 只听老者一声暴喝,手中长枪往地面上狠狠一杵,以老者为圆心,地面之上随即有无数道枪劲喷薄而出,瞬间犹如长满了枪林一般。 秦牧玄反应极快,眼前的老者气势一凝之际,他就感觉这老小子被抽急了,要放大招,接着就是连续后空翻拉开距离。 数次后翻至老者几丈远处,秦牧玄险险躲过了老者的搏命一击,刚一触地,秦牧玄就只觉浑身酥麻,仔细查看周身,那一套武官服已是千疮百孔,褴褛不堪,好多地方都被枪劲撕成了布条,隐隐有鲜血渗出,娘的,又挂彩了,搞得如此狼狈。 “疼!真他妈疼!” 不仅如此,霸道的枪劲还沿伤口侵入了秦牧玄体内,继续破坏着他的经脉筋骨,搅得秦牧玄疼痛难忍。幸好此时那团白火自主旺盛地燃烧着,白色的能量在以比枪劲破坏更快的速度修复着秦牧玄的身体,并把涌入的枪劲往伤口外排出。 幸亏哥天赋异禀,否则单就这一下,就得去半条命。秦牧玄微喘心下凛然,偏头看向老者。 果然,能练到武尊境界的就没有泛泛之辈。这三节棍虽然难以招架,但伤害性到底不如刀剑来的直接,对方只要躲过棍头上的枪头便可硬抗,何况对于武尊高手的伤害更是有限。 接下来得拼命了。秦牧玄垂眸调息,恢复伤势,看来只能变招了。 眼见大招没能要了这小崽子的命,老者蹙眉心下惋惜,探查了对方的状况,显然也是受伤不轻,只要是不计代价继续施放压箱底的招数,定然能拿下此撩。 老者大口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用嘴咬开瓶塞,仰头把瓶中之物灌了下去。 我靠~~打不过就嗑药。这货怕不会还是明月阁的吧?!秦牧玄想起了上次在立山关伏击自己的开山,不就是一言不合就嗑药嘛,接下来更要小心应对了。 “师尊~~”贼人群中窜出一个黑衣人来,他面色焦躁地询问老者的情况。 “别过来,你不是他的对手,为师无碍。”老者把手中长枪横在身侧,阻挡爱徒上前,“为师吃的是培元丹,不是狗屁续气丹,徒儿放心,为师真气会加速恢复,不会伤了根基。” 老者稳住身形,沉身静气,借助培元丹药力恢复消耗的真气。 “徒儿,不能再等了,为师拖住他,你们一起上,解决其他人,快,晚了官军就来了。” 妈的,老痞子不讲武德。秦牧玄心下大惊,他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见对方不管不顾群起攻之,秦牧玄大声呼喝:“弟兄们,退进院子防守,我来顶住他们。” “岳王爷,华夏子孙秦牧玄参拜,请您老人家助我一臂之力,杀光来敌,匡扶天下!” 秦牧玄像神棍请神上身一般大喝一声,一只手握住三节棍一端,伸直了往中间一合,双手一拧,三节棍赫然合成了一根近一丈长的铁枪,单是枪尖就有一尺长,威势着实骇人。 秦牧玄爆发全身杀气与气势,宛如魔神降世般跳到了茶肆门口,他微挑双眉摆出了一个起手式,傲视群贼。 一众护卫借着秦牧玄威势震动全场的时机,纷纷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院子里,最后进去的几人还没忘记秦牧玄的大口袋。看着这般大的口袋,上手一拉那是真得沉,几人合力使出吃奶劲儿才将这大皮袋勉强磨蹭进院。 秦牧玄听到了身后木门嘭的关闭了,紧接着传出上门闩的声响。 秦牧玄呆愣须臾,咬牙斥道:“一群王八蛋~” 心中涌出的愤怒使得杀气与气势又是攀升一层,一时间,老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悸感。 这气势!这小子方才还没使出全力?天爷啊!这是何等妖孽。瞧着眼前单手执枪横臂挡在门前,好似换了一人的秦牧玄。 这年轻人气势滔天,隐隐有金光自周身发出,拿枪的起手式也是有模有样,显然极善枪术,原来这才是这年轻武尊最擅长的兵器。 高端武者的直觉告诉老者此刻眼前之敌极度危险,他再次迟疑了。 第235章 恶鬼降临 秋阳似火,热风卷起沙尘更如烈火烹油,上百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几近可闻。 原本仗着人多冲锋的几百号人眼睁睁看着护卫一个个进了院内,而院门前又堵了个气势惊人的年轻人,只能就这么远远地,大眼瞪小眼地注视着。 “师尊,徒儿来助你。”一直隐藏在人群里的黑衣人带着几个同样黑衣裹身的大汉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好~他伤得不轻,也没了退路,咱们一起拖住他,其余的人快去破门,快啊!” 话音刚落,一道粗大的枪劲如游龙一般随着老者的银枪刺出,看来这老家伙还是不敢同眼前的年轻人比拼近战。 架枪式。 秦牧玄反手架枪,浑身真气贯于枪身,硬顶住枪劲的冲击。 枪走游龙。 利用太极的牵扯之力,引导枪劲随枪身旋转。 横扫八荒。 以自身真气为引导,将枪劲聚于枪尖,枪式横扫,枪劲扩散而出。 靠近秦牧玄身前圆周范围立时刮起真气狂风,修为稍弱之人即刻像是狂风刮草叶般被吹得飞出老远没入人群不知生死。 沙尘漫卷,枯草残叶漫天飞舞。待尘埃落定,秦牧玄周身数丈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老者眼中放光,急促问道:“你,你这......是何枪法?” 老者自幼习得枪法,年轻时游历天下,拜访枪术大家,拜师学艺,却从没见过气势威力如此骇人的枪法。 攻防一体,气吞八荒,还能引导攻击为己所用。 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老者一时琢磨不出其中奥妙,心里像猫抓狗挠一般难受。 “哦~那呆瓜刀尊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你问,我不答。” 说罢,秦牧玄呵出一口气,居然呈现出了白雾,他周身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 老者心里一突,眼皮跳了两跳,这是杀气!难怪最初被偷袭时感觉如此熟悉,这不就是圣女操纵的杀气吗?居然有人会使用圣女相同的天赋。 此刻老者徒弟快速凑近,沉声道:“师尊,不能再用真气攻击,这家伙会利用咱们的真气对付咱们的人,只得近战搏杀了。” 面对这种能反弹魔法的变态,物理输出最为稳妥。 老者再无迟疑:“好,那就一起上,速战速决!” 不能拖延了,官军随时都可能赶到,到时插翅难飞。 老者发了一声喊,第一个冲了上去。他徒弟与几名好手交换下眼色,纷纷从不同方向围攻秦牧玄。 一股阴寒的杀戮气息自秦牧玄周身扩散开来,此刻身处绝境,顾不得失控的危险了,一双眸子幽深似海,他脚下施力快速急闪入人群,全力暴发出杀气,哪怕失控也比下一刻被人乱刀分尸得强。 正在茶肆里与一个黑衣人艰难缠斗的青阳婧璃与千面姬蓦然停手,那黑衣人也止住了进攻之势,三人不约而同惊恐地望向茶肆院门的方向。 院内拴着的两头老驴烦躁地来回踱着蹄,发出不安的哀鸣,仿佛即将到来的可怕天灾,积聚着恐慌席卷向附近的所有人。 那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在颤抖! 久经沙场的青阳婧璃疑惑地看着持刀的手,此刻正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这种现象只出现在她第一次上战场之时,这是畏惧,是对死亡与危险本能的畏惧。 魔王降世,众生畏服。 阵营里根本没有这种等级的高手,别说是法王,就是圣主亲自降临也未必有这般骇人的杀戮气息。黑衣人首先反应过来,头也不回,一个团身撞开后窗,飞一般地翻过后院墙,逃之夭夭了。 那根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抵抗的。 青阳婧璃和千面姬二人对视了眼,径直跑出茶肆,没去追击黑衣人,而是一起来到院中。 “你们校尉呢?”青阳婧璃急声问道。 “在,在外面。”一个护卫心惊胆战地指了指大门处,院子里的众护卫也都吓坏了。 “混蛋,你们竟敢抛下自己的长官!”青阳婧璃愤怒了,这若在战场上足够砍头的了。 “是方校尉命我们先进院的,他说要断......” 话语被另一个护卫忿忿地打断,他大骂道:“你他娘的好意思说,他说断后,可没让你关门啊。” 千面姬冲向了院门:“不行,我得去救大人。” 听着门外犹如爆豆一般连绵不绝的兵器交鸣声,千面姬不顾伤痛就要开门出去营救秦牧玄。 “不行,不能开门!”刚才的那个护卫横臂拦在门前,“外面有几百号贼人,一个武尊高手还有很多好手,这门一打开使团就完了。” “嘭~~” 一声巨响,茶肆院门就如两片树叶般被恐怖的气浪从外面直接掀飞了出去,门板不偏不倚地拍在挡路护卫的后背上,“嘭”的一声闷响,连人带门板一起摔进了茶肆里,只闻得茶肆内桌椅翻倒,瓷器碎裂的一阵杂响。 幸亏千面姬反应快,不然也会一并被波及。 这下不用争执开门问题了,因为根本没门了。 众人没有去关心那个被门板拍飞的护卫,都不约而同地往院外瞧。 “乖乖,我看到了啥?” “妈妈,我想回家。” “那是个啥,是人吗?” “应该是吧。” “那是咱们校尉大人。” “不像,估计是个逃难者,像叫花子似的。” “你他娘的忘啦,那是被那武尊老东西给撕破的。” “呦~~好变态哦!” 青阳婧璃漂亮的大眼睛圆瞪着院外,再没挪开眼。此刻占据她整个瞳孔的是那个已看不清容貌,染成殷红血色的身影。 “你们拿着,这是解药,快喂给各位大人。”千面姬侧颜见秦牧玄没事松了口气,慌忙从口袋里取出几个小瓷瓶,分给众护卫,“掰开嘴,扔进去即可,一人一粒,别喂多了。” 众人拿上解药,就开始分头救人去了。 此刻,院外称之为修罗地狱一点也不夸张,一个被鲜血浸染的红色人影正与狼狈的灰衣老者交战。准确地描述应该是一个攻击,一个拼命地防守;一个面无表情地杀戮,一个恐惧得五官扭曲,竭力自保。 原本干裂的黄土地已成了泥地,两人所过之处,一脚下去便是一个血水泥坑。 从院门地面向远处延伸出去,到处散落着残肢断臂,破碎的兵器,恐惧不能瞑目的双眼。鲜血浸透大地,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让人喉咙发紧,头皮发麻。 这得死多少人呐! 见惯了杀戮战场的青阳婧璃面对如此血腥场面也有些胆寒,方才她眼眸中的那个红色身影此刻正将枪尖一撩,一道几乎已成实质的黑色光华闪过,两个逃跑不急的黑衣人被凌空劈成数段,血雨撒下,那红衣人的脚步从未迟疑分毫,紧追灰衣老头儿,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通劈头盖脸地猛刺。 青阳婧璃举目细看,只一眼,她便倒抽了口凉气。只见那红衣人身上除了缕缕破布还挂着一截肠子还有几块碎肉,然而,那家伙冷血得好似浑不在意,只是一味机械地砍杀,仿佛那层惊艳皮囊下的人已然死去,活下来的是一只恶鬼。 爬到人间的地府恶鬼。灰衣老者都快吓尿了,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个人!想起方才这恶鬼突然像疯了似的冲进人群,黑色的浪潮随后爆发,周围那么多人同时抱着头嘶声哀嚎,老者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若不是他早意识到这家伙与圣女有着相同的天赋,第一时间用真气护住了神识,恐怕自己的心神也难保不为杀气祸乱。 想逃,他早就想逃了......然而这个疯批咬住不放,步步紧逼,根本没机会逃走。 这家伙的杀气范围实在是太大了!除少部分处在外围的人逃脱外,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屠夫给残杀了,他的徒儿也没能幸免,死状无法言语。 真气快速消耗,再打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破防。老者冷汗涔涔,这魔鬼逼得太紧了,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他杀的人越多,反倒积累的杀气越是骇人。 老夫太倒霉了! 好不容易才练到的武尊,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老者放缓了后退的脚步,侧身一闪,准备最后一搏。 一边全力抵挡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瓷瓶。拼了,哪怕掉阶,哪怕损伤寿命,哪怕...... 扎枪式! 这会儿凝在秦魔王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扭曲了。 老者的思维停滞,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瓷瓶被一道拐着弯刺来的枪尖点得稀碎。 时间在老者眼中似乎放慢了。瓷瓶的碎片在阳光里慢慢泛出细碎的梦幻光芒,里面黑色的药丸随之飘然下落。 “草~~~” 老者缓慢拖出了一个长音。 第236章 危在旦夕 “秦姨~”丛迩君缓步进入后院小佛堂,正见着秦母跪在佛像前诵念经文。 “囡囡啊~怎么还叫秦姨呢?” 秦母没转头回应了迩君,接着就是喃喃诵经声。 “......娘——”丛迩君扭扭捏捏地改了口,小秋拿来蒲团轻轻放好,丛迩君在秦母身后稳稳地跪了下去。 “请佛祖原谅,秦府也是不得已才造下的杀孽。”迩君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虔诚地拜了下去。 佛堂外,众亲卫和罗刹帮帮众还在忙碌地清理大战遗留的痕迹,很快秦府就会恢复原样,就像从没发生过厮斗一样。门外有新的夜影司官兵替换上一批损失惨重的旗队,兵力整整扩大了一倍,罗刹帮也在附近街道派驻了大量明哨暗哨,一有可疑人士出没,立刻全程监视。 忙活了一早上的丛迩君,此时才得闲,想着来佛堂给执行秘密任务不知去向的秦牧玄祈福。 “求佛祖保佑,希望玄哥哥任务顺利,平安回家。” 双手合十再次虔诚拜下。 “哗啦~~” 一阵玉珠滚落声传来,秦母手中的念珠怦然散落,木珠滚落一地,秦母呆愣当场。 而佛龛上燃烧的供灯无风自动,忽明忽暗。 “娘~~”眼见秦母捂着胸口向后倒去,丛迩君眼疾手快赶紧起身扶住,“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母此刻满头虚汗,面如金纸,双目微闭。 “快去叫大夫,小秋。” “是~~小姐。”小秋跌跌撞撞地跑出佛堂。 “囡囡~~” “娘~我在呢。您喝些水吗?” “不用,快,囡囡快去请妄戒大师......出事了。” 说完便晕厥了过去,秦府后院一时乱作一团。 阿修罗,佛国六道众之一,天龙八部神之一。说它是天神,却没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相似。说它是鬼蜮,可它具有神的威力神通。说它是人,虽有人的七情六欲,但又具有天神、鬼蜮的威力恶性。 失去了善念的阿修罗,便是极恶的化神,没有神性,没有人性,只知破坏杀戮,神性不在,人性溟灭,但神威还存,人性恶念更盛。 “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一起死吧!”战场上响起了灰衣老者咆哮的声音,此刻他已遍体鳞伤,快支撑不住了。 面对疯狂不知疲惫的怪物,他只有招架的份,稍有大意就会狠狠地挨上一记,面对加持恐怖杀气与无边怒气的攻击,护体真气只能说聊胜于无。即便如此,捉襟见肘的真气还要分出大部来防御那越来越盛的杀气侵袭精神。 实在难以为继了,再这样拖下去,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了。 这小崽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老者也许到死都搞不清楚,这家伙分明没有刀尊的实力,却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老夫太倒霉了~~ “枪山林海~~” 灰衣老者放弃了防御,拼尽全身剩下的所有真气,全部爆发在这绝招之上。 “一起死吧,魔鬼。” 一片如有实质的金色林海在院外殷红的土地上瞬间拔地而起,血海金莲,怒放扩散,显得神圣无比。 “快闪开~” 千面姬大喊一声向墙后躲去,其余护卫也是争相找掩体躲避,一阵刺眼的金光,紧跟着气浪翻滚,院前的地面犹如挨了一颗120mm高爆榴弹一般,轰然爆响。 那是求生无望的灰袍老者燃尽生机,企图拖着眼前恶魔共赴黄泉的最后手段,真气逆流,聚于丹田,而后封闭七经八脉,压缩气海,达到身体临界,天地同寿的不二法门——自爆气海。 这是武者达到武尊境界,能够自由操纵体内真气流向时,才能发动的决死攻击,威力可谓非同小可。一旦发动便不可自行终止,否则非但无法自爆杀敌,一身的武功也会尽废,且这招聚气缓慢,为了不给秦牧玄留下逃脱的机会,这老家伙还再次使用了绝招“枪山林海”,眼见着秦牧玄被数道枪劲贯穿,他才终于阴笑着自爆了气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这个疯批咬死不放的秦牧玄留了个大礼。 爆炸的气浪逐渐平息,周围寂了寂,灰头土脸的护卫们慢慢从各自掩体后探出了脑袋,凝望烟尘四起处,尽力分辨里面的状况。 “大大大人~~” “不会死了吧。” “你去看看大人情况。” “我我我不敢。” “你怎么不去?” 面对远非人力所能及的威力,一众护卫心惊胆战,无人敢去探查情况。 “大人~”“方校尉!” 两道高挑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烟尘里。 “那个纨绔不能死!” 这两日那个勾魂眼的纨绔形象已经深深刻入了青阳婧璃的脑海,她无法忘怀。 “大人,你可不能出事?” 是这个男人给了她新生的机会,给了她为自己活的勇气,哪怕用生命去换,他也必须活着。 烟尘大半散落,两个焦急的人跑到了爆炸中心,那里除了地面一个放射状的血色圆环外,什么都没有。 “............” 两人突然不知该从哪里找,风没了,能见度很低,空中漂浮着烟尘与不祥,难道两人都炸成碎片了。 越想心越揪着疼,不能想,得赶紧寻找,哪怕找到一些残片也好啊,总比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强。 “这里有个洞啊?春华~快,他在这边!” 循着声音,千面姬跑了过去。只见青阳婧璃正拼命从地下往外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淌了那么多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千面姬疾跑两步上前,就这样两人一人拽着一只胳膊使出全力往外拽,此刻那人似乎陷入了昏迷,紧闭双眸,任由两人拖着出了那小洞。 千面姬慌忙用衣袖擦干净了秦牧玄脸上的污血,又有鲜血随后渗了出来,看来秦牧玄到底还是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是大人~” 擦干净面孔可以清晰地看到秦牧玄那张俊脸,还好,没和自己一样毁容,探手试了下鼻息。 没有气息!! 赶紧摸了下脉门,仔细感觉。 “还活着......但很微弱。” 千面姬赶紧往身上口袋里摸索,很快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小木盒,打开木盒,将里面唯一一颗朱红色的丹药塞进秦牧玄嘴里。 “那是什么?” “金圣丸。”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青阳婧璃震惊了,那可是由上一代药王所制的疗伤药,据传只要还吊着一口气,就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顶级圣药,此药据说共十颗,但自从药王和其徒儿在山中采药遭遇不测以来,与他们一同不知所踪的,还有仅剩的六颗金圣丸。连梁景两国皇室也在寻找这些药的下落。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一颗,还被身边这神秘的女人如此轻易地喂给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马军校尉方清然。 此刻青阳婧璃满脑子除了问号就是感叹号。 “你扶住大人,我来助大人化解药力。” “哦,好,好的。”青阳婧璃犹如梦游一般听话地扶着秦牧玄坐起。 千面姬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盒放在地上,从里面又取出几个细小的银针来,分别插在了秦牧玄面部,颈部,头顶的几个穴位上。 而后千面姬伸出双手,摸到秦牧玄耳后,找准位置发动体内真气帮助已经失去意识的秦牧玄吞咽并消化药力。 千面姬不断调动真气,然而秦牧玄好似一个巨大黑洞反噬着她的真气。 不同真气照理说是不能相容的才对。千面姬先是一惊而后狂喜。如今大人有了反应,就是好事,虽不知其中奥妙,既然大人需要那便给他,哪怕被抽干了,也在所不惜。 渐渐地,千面姬有些支撑不住,但她始终没有放开手,依旧拼死输入真气,汗珠已经布满那张清纯姣好的面容。 青阳婧璃眼见着千面姬就这样虚弱下去,发觉事情不对劲儿了,她一只手扶住秦牧玄,一只手运足真气,试探着按住了秦牧玄的后脑。这一接触,她的真气就如泥牛入海,瞬间就被夺走了些许,并且还有一股吸附的力量,促使青阳婧璃的手很难从秦牧玄的后脑挪开。 心跳砰砰作响,心悸,恐惧,住在这人皮囊中的那只恶鬼苏醒了,它正在贪得无厌地吸收真气。 青阳婧璃心有余悸地抽回纤手,对着满头大汗,鼻孔已经开始流血的千面姬大喊:“手快拿开,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没错,这个女人会被活活吸死的,鼻孔流血已经证明这个女人开始燃烧生命了。 “不行,大人需要......不能死。” “愚蠢~!” 青阳婧璃眼见这个女人下一刻就要燃尽生命而亡,她果断朝千面姬的腹部就是大力一脚,把千面姬踹得连着滚了好几圈,脱力地翻倒在几步远外,她双手撑地,努力地试图爬起。 “将,军,救,救,大,人。”千面姬视线已蒙上一层水雾,她一字一顿轻飘飘地说。 青阳婧璃一咬牙,运足真气,把手又贴回了秦牧玄的后脑。恐怖的吸力犹如无底洞一般疯狂吸收着她的真气。 “别指望~~我~~为你~舍命,本~~将危险~~拿开。” 短短几息时间,青阳婧璃就感到了天旋地转,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第237章 天降大血包 “兄弟~~” “醒醒~~” 发出的声音丝丝缕缕飘忽不定。 “这次真的累了,身体,我已奋力保全,接下来靠兄弟你了,让我睡会儿吧。” 声音像是落入水底与水摩擦出的低沉而模糊不清的嗡响。 无尽的黑暗中,秦牧玄如幽魂一般漂浮着,漫无目的,无知无觉,意识逐渐消散了。 可我希望还能够再次醒来。 “迩君~” “母亲~” “对不起,爹~,我占了你儿子的身体,呵呵~到底可以还给他了。” “兄弟~~你在哪?” “回答我啊,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快醒醒,来不及了!” “再不醒,那就真的要死了~~” “......” “算了,就这样吧,兴许还能回去呢。” 黑黢黢的寂静,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片虚无。 ....... 不知过了多久,秦牧玄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甚至连他自己的存在也快忘记了。 “咦~~还有意识。” 虽未死,可秦牧玄却感觉不舒服,就像介于白天与黑夜之间晦暗间歇,周遭的黑暗似乎渐渐呈现出压抑的颗粒感,他被这黑裹得难受,寂静中依旧没时间,没有.......空间,不,那是边界吗?远处若隐若现出现了什么。 “光~!” “兄弟,你总算来了,快来接班,我可以去睡会儿了。” “咦?我说兄弟,你怎么又变得这么小了!!我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你变大的.....。” “......” “哦,知道了。” “你是在救我,对不对?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我总是亏欠你,兄弟,你真够意思。” “可是我还很虚弱,醒不了,这可怎么办?这下咱俩都废了!” “不会成植物人儿了吧?只能靠别人喂饭,迩君会很伤心的。” ...... “也别难过。咱俩都尽力了,听天由命吧。” “呦,那是什么?” “光!!” “不会是招我上天堂的吧!看来没人愿意照顾植物人,咱们被抛弃了。” “我草!看呐,光真的照到我了。” “好温暖!” “再见了兄弟,别难过,既然没选你,说明兄弟你还有未了的心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照顾好迩君和母亲。看来是时候走了,我在吸收光,这光真的好温暖。” ....... “上个天堂这么麻烦吗,吸收了这么多,还在这里啊?” “喂——好歹给架个梯子啊,这让我怎么上去?” “咦?光怎么没了,我草~~玩我呐,喂——上帝,玉皇大帝,佛祖,听到吗?嗳——指条明路啊。” “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 “问你也白搭,你更不知道。” 一段漫长的沉寂。 “哎~~看来是我作孽太重,功德不足,累了,洗洗睡吧。” “我靠~~又有光下来了,兄弟,快看。” “又是我!兄弟你不行啊,好事都没轮着你,你要好好反省了。” “好热,这次的光够量管饱。” “我吸!” “老子要飞升,吸~” 秦牧玄完全沐浴在了光的海洋里,慵懒地舒展着身体。 无尽的浓黑泛出白光慢慢稀薄,依稀可见漫天璀璨的星光。 正当千面姬艰难地撑起双臂,大口喘息,青阳婧璃咬牙坚持的当口,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三人身旁。 “嘿嘿嘿~~”来人发出了桀桀的不似人声的怪笑,声音沙哑而阴鸷。 “看来最后的赢家是我,真是幸运啊!”他啧啧道,“法王大人居然自爆了,真是可惜,圣主大人这次又要发脾气了。不管怎样法王大人还带走了那恐怖的小子,也算没白死,不过最后,这功劳都归我啦。” “是,是你,你这胆小鬼......还有脸回来!” 青阳婧璃的牙齿都要咬碎了,这节骨眼上刚才逃跑的黑衣人居然又回来了。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青阳婧璃一颗心瞬时跌入谷底。 这个家伙不仅狡猾,武功也不俗,她和那拿花伞的女人合力与其对抗,也只能拼个势均力敌。而今,拿花伞的女人已然奄奄一息,她自己也损耗了大半的功力。 方校尉是勘测任务的关键,自己早已坚定了要救方清然的决心,青阳婧璃看向扶在秦牧玄后脑微颤的那只手。使团那边也很危险,目前这黑衣人对付他们三个简直是手到擒来,而使团里也没人是他的对手,若是黑衣人杀了鸿胪寺卿大人,出使任务就算失败了,梁国的脸面会在天下各国前丢个精光。 真是不甘心,为国征战数载的青阳婧璃感到了无比的屈辱与不甘。可本将自当勇立潮头,她强撑着身体,挺直了腰杆,眉间的英气再次显现,秋水般深邃的眸子扫视着战场。 “嘿嘿嘿~~”又是一阵的阴笑,面罩下的嘴蠕动着,露出的双眼睛尽是恶毒与得意,“先从谁开始呢,嘿嘿嘿~~” 黑衣人桀桀怪笑,搓着手,一副生杀予夺的得意模样。 冷艳的声音传来,“从他开始,男人理应挡在女人前面不是吗!” 青阳婧璃无力地指了指坐在身边的人。 “呦——大难之前各自飞,好~~本尊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黑衣人轻蔑地扫了眼坐在地上依然紧闭双眸的秦牧玄,“本尊最讨厌的就是男人......” 视线却又定格在秦牧玄的脸上须臾,咬牙切齿地说:“尤其是比本尊帅得多的男人,好~~就是他了,这美貌将由本尊来消灭。” “不~” 身后千面姬使出全力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此时她抖得厉害,挣扎着想往前爬,却是徒劳,她涩声道,“恶毒的女人,大人可是救过你的!”千面姬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急,小美人,下一个便轮到你了。” 黑衣人回头看了眼趴伏在地上的千面姬,心里想着梁国使团的女人个个都很标致呢。 “至于你,将军大人?待会儿本尊杀光所有人,就来好好疼疼你。” 黑衣人色眯眯地偏头看了眼坐在地上青阳婧璃,还发出了舔嘴唇的恶心声音。 话不多说,该干正事了!!! 黑衣人单掌聚集真气,照着秦牧玄额头就是一掌拍下,希望这一掌能把秦牧玄的脑袋拍个稀碎。 “……”千面姬声音暗哑,她张开着嘴,几近无声。 那蓄满真气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在秦牧玄额头上,在那生死一瞬,一旁瘫坐的青阳婧璃动了。 她运足最后残存的真气,甚至不惜燃烧自身的生命,以快到肉眼难辨的速度双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她奋力拉住了黑衣人下落的手掌,手掌落下的速度大幅下降,力量随之削弱,当落在秦牧玄的额头上时,竟没有伤到秦牧玄分毫。 “你!!怎么?舍不得啊。” 这女人疯了不成?黑衣人对青阳婧璃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诧异,这女人面色潮红,双手力大如牛,无论自己如何施力竟无法挣脱。 “放开~~~我草~~~真气~~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真气。” 黑衣双眼圆睁,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拼命往外挣扎,然而那双看似柔弱的纤手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像是铁钳一般扼死住他的手腕,纤细的手掌还发出了异常的高温。 “我草~~你在燃烧生命,你疯啦。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 这他妈是个什么鬼,这就是同归于尽的节奏。黑衣人胸膛里的那颗心脏突突直跳,身体里的真气此刻就好似开了闸门,疯狂地涌向这个一身鲜血的男人,连身旁的女人身体里的真气也一同流失着。 “疯女人~~死吧。” 黑衣人抽出空出的一只手聚集力量,一掌拍向青阳婧璃,然而,青阳婧璃手臂远长过这个矮小猥琐的黑衣人,黑衣人的短臂没能够到青阳婧璃胸口要害,仅能拍在他侧身靠近的肩膀锁骨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来,凶猛的掌劲直接拍断了锁骨,劲气冲击之下,青阳婧璃一口鲜血再没含住,悉数喷在了黑衣人脸上。抓住黑衣人手腕的双手一松,黑衣人狂喜不已,欲要抽离,然而那诡异的吸力居然一时黏住了他的手掌。黑衣人心下一凛,求生的本能使他面目狰狞,发起狠来,只想全力挣脱。 这唯一的机会他到底没能抓住,一双铁钳一般的手再次抓了上来,这次力量似乎比上次更猛烈了。 青阳婧璃疯狂了,全力燃烧生命,她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该拼命时从来不含糊。 “你妈~~去死。” 黑衣人也疯狂了,不疯不行了,在这样下去,就算杀了这个疯女人,自己恐怕连脱离手掌的力气都没了。 本尊要被吸干了!! 拼足全力的手掌带着风响,拍向了青阳婧璃的手臂,这要是拍实喽,青阳婧璃的手臂必然折断,再无抵住黑衣人的机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玉手从黑衣人身后以极快的速度伸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黑衣人另一只手掌,同样的力大无穷,同样的灼热无比。 第238章 静观其变 黑衣人目眦欲裂,胆战心寒,被两个玩儿命的疯女人缠住可太要命了。 而掌下那个怪物一般的男子正越来越贪婪地吞噬着自己的真气,像是恶鬼在吞噬自己灵魂,这会儿连精神都有一种被抽离的感觉。 快要死了!恍惚间黑衣人蓦地睁大双眼,死命挣扎,奋力嘶吼,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黑衣人并不以力量见长,与二个人角力没有丝毫胜算。 眼见无法挣脱,黑衣人聚集气力就要用脚去踢正面的青阳婧璃,然而战阵搏杀经验丰富的女将军早已预判了他的预判,先他一步一脚重重踩在了他的左脚面上,这一脚力量全集中到了脚跟,又狠又快,死死踩住了黑衣人的脚,用力之狠隐约能听到黑衣人脚骨断裂的骨擦音。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旷世持久的惨嚎,语调更加悠长,音节更加高亢,然而,这声惨嚎却与左脚的疼痛无关。 站在身后的千面姬,看见黑衣人又使上了脚,为了防止他再次挣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张开嘴就狠狠地咬在了黑衣人脖颈一侧,只听那声惨嚎的力度也晓得有多痛了。 只要他再敢动作。千面姬目光坚定如石,一嘴的皓齿就镶在黑衣人的颈动脉上。 “疯,疯子,啊——” 疼痛与恐惧促使黑衣人开始加速运行气海冲击全身经脉试图燃烧生命做最后一搏,却被千面姬察觉了,她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如饿狼般开始往外撕扯。 黑衣人怂了,原本是为了挣脱保命,现在看来反倒有可能会当场毙命,那鬼女人动作果断狠绝,再撕扯下去,估计连同脖子上的血管筋络都会一并扯断。 “停停停~~~两,两位女侠,打个商量。我认栽了,现在我的真气损失大半已经很难伤及二位了。”黑衣人慌道,“啊——姐姐,两位姐姐,松,松口吧,我认输了,放了我,以后唯二位马首是瞻。” 黑衣人的惨叫声终究起了作用,远远地看到那厉害黑衣人被制服,护卫们纷纷提着武器冲了过来。 “一群废物,现在才敢冒头。” 青阳婧璃偏头啐出口中的血沫,狠狠地看向正跑来的护卫。 “我,投降,我投降,饶命啊!姑奶奶。” 黑衣人双目含泪,鼻涕也流了下来,他知道大势已去,赶紧认怂保命。 “一起上,控制住他手脚,青阳婧璃对着一众护卫高声下命令道,“方校尉要靠他疗伤,他那只手都不要碰!” “是!”五六个力气最大的护卫得令一起拥上来,按住了欲哭无泪的黑衣人,以他现在衰弱的实力,想要挣开几人的合力钳制更无可能了。 “我草,怎么回事?我的真气,我的真气被吸走了。”一个护卫惊恐的大喊。 护卫里有些许粗浅修为的此刻已经感到体内有限的真气正快速地流逝。 “莫慌,不会有危险的。方校尉所需真气主要是靠这家伙,连带的真气流失会很慢。若感觉扛不住的就让旁人顶上。” 见黑衣人彻底被控制住了,几把长刀还架在脖子上,青阳婧璃总算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了按住黑衣人的手;千面姬也松了口,黑衣人脖子上赫然留下两排清晰的渗血牙印。 骤然放松,青阳婧璃只觉胸中憋闷,一阵气血翻涌,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黑暗的迷雾消散了,苍穹星空在眼前清晰展现,璨若星河。 现在的秦牧玄不再以为那白光是接引他进入天堂的通道,而是通过某种外力或者这具身体在吸收真气,恢复识海空间,显然这识海空间已经恢复了大半了。 “还是出不去,怎么无法沟通神识唤醒身体。不会真成植物人了吧。” 今次却有所不同,平素里在此空间练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既然没有醒来,就老老实实地吸收白光吧。周遭的景象使秦牧玄安心不少,像是回家一般熟悉,心情安定许多。他漂浮于璀璨星空之下,仰望星河,慢慢静了下来,打坐入定观望自身。 “那个暴走的自己还真是可怕,力量,速度,真气,都翻了好几倍,基本上可以说跨越了一个大境界,差不多无限接近于武尊境界了。加之特殊的身体条件和独特的武技,吊打武尊初阶的高手基本没问题。” 然而物极必反,后遗症也是致命的。不仅丧失意识仅剩杀戮本能,而且无法终止这种状态,直至力竭气尽,陷入濒死。 若是能控制这种状态便能无敌,哪怕只能控制结束的状态,那老子岂不又多了一门可暂时升一阶的开挂技能了! 还是得看是否还能唤醒身体?秦魔王虽未醒,眼泪却已从嘴角流下。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从秦牧玄额头上缓缓收回了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辛苦郑大人了!”千面姬惨白的面容上尽显倦意,她强撑着朝中年人行了一礼,急切地问道:“大人有何发现?方校尉是否还能醒来?” “怪,怪哉奇哉,老夫行医数十载,头一次见到这么怪的病例。只要贴在额头、后颈几个穴位运转真气,真气就会不断地被吸收。按理说,能有这种反应确实是件好事,证明病人是有意识的。” 郑大人的真气适才被秦牧玄疯狂吸收,现已所剩无几了。 “来,”郑大人对千面姬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过来瞧瞧看。” 只见郑大人伸出右手食指,运行了真气,他将指尖那点极其微弱的真气慢慢贴在了秦牧玄的天泉穴。 “啪~”一声细小的静电响,郑大人的手指像是触电一般地缩了回来。 “看到了吧,他在排斥我。” 这是怎么回事?千面姬有些吃惊,不是只要真气一靠近,大人便会自主吸收吗? “郑大人,这是......何故啊?” 郑大人苦笑道:“呵呵呵,看来老夫被嫌弃了。方校尉这是吃叼嘴了呐,瞧不上老夫这点残存的真气了。” “还有这事儿?!” 秦牧玄的机体反应再次刷新了千面姬的三观,秦将军不仅可以吸收同化别人的真气,如今居然还挑肥拣瘦了! 千面姬探出纤指,运行起残存的微弱真气,放在秦牧玄的额头。 只感手指刺痛,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千面姬目光惊异地收回了手。秦将军居然在用真气弹飞我的手指!千面姬的唇角延出笑意。 “知道了吧!他明显是有意识的,这也是老夫的疑惑之处,方校尉本该醒了,他却未醒,还是说......不愿醒来?” 郑大人玩味地看了看秦牧玄那张英俊的脸庞,似乎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这昏睡的病人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郑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千面姬焦急地问向郑大人。 “既然他还在不断地吸收真气,老夫便让业城夜影司武师以上的高手都过来,轮流输给方校尉,如今也只有如此,静观其变吧。不过这事儿倒也有趣,老夫倒要瞧瞧,他到底能吸收多少才愿醒来。” 说完,郑大人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谢~大人。” “哎?何必客气,袁大人是我的老上司,你也属夜影司的人,帮助同僚乃是老夫分内之事。倒是你啊, “不仅真气耗殆尽,还伤了本源,这恢复起来,可需要很长时间呐,而且是否影响日后的武道进境都未可知。还有那青阳将军,”郑大人面带惋惜,摇了摇头,道,“比你更糟糕,身体上的伤,老夫倒是能医,可这武道根基老夫却是无可奈何了,除非......” 郑大人欲言又止,那个可能非常渺茫,他不想再打击千面姬了。 “固本丹,我知道,此药有价无市,天下间没有几颗。” “哎~~老夫无能为力。”郑大人挥了挥手,表示爱莫能助。 “我无所谓,能捡回性命已是万幸,青阳将军......可惜了。” 千面姬指甲抠入手掌叹惋一声,看了看秦牧玄又转向躺在另一张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青阳婧璃。 秦府院内,小钱快步小跑着穿过回廊,经过后院,来到主卧。 “夫人,夫人。”一边敲门,小钱一边在门外喊着。 “咯吱~”木门闪出一条缝了,“小钱呐。” 小秋反手轻合了门,低低地斥道:“嘘~~要死呀,老夫人将才服了药睡下,小姐还在床前陪着。你嚎什么!” “哦~~转告夫人,”小钱沉声道,“妄戒大师闭关清修了,不见任何人。不过,闭关前留下了这封信,让我稍给夫人,苦戒大师说夫人看后自会明白。” 小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纸信封交给小秋,说:“还有啊,秋儿,你再转告夫人,咱们家这些兄弟刚接到军令,除了胡家兄弟外,全部要去城卫所报到。” “呀~~“小秋惊讶地叫出声来,赶紧捂住小嘴,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若走了秦府怎么办?” “听说这次城卫军要重新洗牌,腰牌都已全部交上去。宁北军奉召进京,替换城卫军接手京城城防,我们也要回去报到。” 小秋面带忧色,幽幽地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真不好说,不过放心,家中若有事情,还有胡家兄弟,也可吩咐罗刹帮的人,他们轮番守在府外,随时待命。” “好吧,我会转告小姐,”小秋接过信封看了一眼小钱。 “小钱......” “嗯?” “......厨房里的吃食你拿食盒全盛了去,小姐也没心思吃。” “好。” “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看着小钱离去的身影,小秋抿了抿嘴缩回了门里,门慢慢合上了。 第239章 醒来近黄昏 定州镇城,业城东城主街转角处坐落一家气派的三层木楼,楼体雕梁画栋,彩锦飘舞,客人只见进不见出,门口的伙计趾高气昂,似乎今日生意不错。 木楼对面则是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门面,门脸装饰已经相当的陈旧,店内的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着哈欠,店掌柜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悠闲地翻着书册,与对面的繁华相较,这里仿佛被人遗忘了。 不过,千万不要被这惨淡的生意,冷清的表面所蒙骗,这里可是城内数一数二挣银子的旺铺。只是现下的时段,并不是这间铺子最佳的营业时间。 一早一晚,铺子的客人们除了打扮独特外,或蒙脸,或带兜帽,个个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生怕被人认出似的出入于店铺的侧门及后门,也是络绎不绝,出手阔绰。这家铺子的生意不比对面那家业城最大的青楼差。 这就是城里老字号药铺,名曰颐草斋,传承三代历经近百年。它与对面同为百年的青楼迎春阁,相辅相成,不离不弃,乃业城最负盛名的两个传奇企业。 往常这个时辰,颐草斋不管前后堂都会比较闲,基本没有病人来此处看病抓药。然而今日,颐草斋后堂显得格外热闹,布行的刘员外进去了,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兜帽神情萎靡地从后门偷偷摸摸地溜走了。车行扛包的力夫,王大胆随后闪了进去,良久,披着块破褡裢面色蜡黄,踉跄着摸了出来,紧接着木器行的吴师傅按着个大斗笠又进去了........总之这一下午,颐草斋后堂陆陆续续地就没个清闲,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个个行当的都有,每个人且是偷偷摸摸进去,歪歪斜斜出来,甚是诡异。 “呸~~这群不知羞耻的臭男人,也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些什么?” 临街的大婶坐在自家门前纳着鞋底,在这里观察颐草斋后堂小门整整两个时辰了,眼见那么多猥琐的男人进进出出,恨恨地啐了一口,缝针被狠按入鞋底,几股粗线抽的那是沙沙得响。 “还能鼓捣个啥!肯定是前面那些骚狐狸勾搭的呗,这不知羞耻的郑半仙专给那些骚狐狸看病,这怕不是哪个骚狐狸染个啥见不得人的病,传给这些臭男人,郑半仙挨个叫来给瞧病呗。” 旁边坐着看热闹的另一个大婶一脸鄙夷地说道。 “嘿嘿~~有意思哈,那个扛大包的王大胆居然和刘大员外成了连襟,这些男人还真是不挑啊。” “就是,那个吴老头老得都快入了土,还那么风流。见着了银子,这些骚狐狸什么客人都敢接,也不怕吴老头当场归西惹上了官司。” “呸~~~” 二人又齐齐向着颐草斋后堂方向啐了一口。 “哎?我说呐,午时里听说有不少官兵抬着两个人从前边进了医馆,这会儿都没见着人影,不会是假的吧。你家离得近,知道咋回事吗?” “确实是有一男一女被抬了进去,浑身的血啊,那男的上下衣裳撕得跟布条一样,那女的身上缠着纱布,二人皆是不省人事。瞧瞧,这也有几个时辰了。” 二人齐齐伸长了脖颈,扫视了眼医馆几侧开口处的动静。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这下玩大了吧。” “谁说不是呢!” 天色都有些擦黑了,这两位夫人似乎忘记了开饭的时间,仍饶有兴趣地坐在门口叽叽咕咕说着小话。 此刻的颐草斋后堂里,业城夜影司千户郑白芷正坐在桌子一头用惊愕的目光看向桌子的另一头,只见桌上饭碗摞得老高,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推开眼前的十余碟空盘子,纤长的手指捏来一只杯盏,低头撮口茶水,又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疯狂地扒着碗里的饭。 “添饭,添饭~~再加点菜。郑大人,别那么小气,再给要个大些的席面,我还没吃饱呢。” 趁一桌饭菜一扫而空的当口,千面姬将那人乱发梳顺了挽成简单束发,一张惊世骇俗的俊脸显现,即便腮帮子此刻鼓得老高也难掩他的英俊不凡。 就在不久前,一直昏睡的秦牧玄终于苏醒过来,而睁开眼见到千面姬的那一刻,他嘴里却只吐出了俩字。 “好饿~~” 字正腔圆,表达明确。 郑大人立即叫伙计到对门迎春阁给他定了一份丰盛的饭食,然而当郑大人兴冲冲地询问秦牧玄“病情”时,却发现那一大碗饭和几个小菜已然被一扫而空了,眼前这个病人正用筷子敲着碗大喊着加菜加饭。 郑大人无奈,只得又叫伙计到对门去定了一份大些的席面,因着这事儿,伙计还被对面老鸨狠狠奚落了一番,说是把他们迎春阁都当成什么了,酒楼吗!! 然而面对大快朵颐,嘴巴塞得满满的秦牧玄,郑大人楞是没说上几句话,这不!又得给这个家伙去再定一个席面。 这哪是人,分明是头牛嘛,有几个胃能塞下这许多饭食。郑大人对自家多年的行医经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秦牧玄擦了把脸,将湿巾子递给千面姬,问道:“春华啊,青阳将军还没醒吗?你不是给她喂过恢复真气的丹药了吗,怎么没有效用?” 你总算是想起青阳将军了,一个大活人躺在那儿这么久了,你却好像才看到似的。千面姬心下腹诽,把湿巾子搭在架子上,说道,“青阳将军伤势比较严重,郑大人给将军喂了些醉心散,估计还要等上些时辰方可醒来。” 郑白芷捋着胡须在一旁说道:“老夫已为将军接骨化淤,这人啊,应该无事。” “那便好,这次还得亏了她。”秦牧玄口中喃喃,注视着昏睡在一旁床上的青阳婧璃,呼吸还算平稳,面容上现出些许血色,应该无大碍了。 静了片刻,秦牧玄转过头望向千面姬,道:“春华,辛苦你了。还有,今次没有你和青阳将军,使团这次就完蛋了。” 现在的千面姬很是狼狈,脖颈肩头都缠着纱布,其上还隐约渗出血渍。 “我也只是做好袁大人的嘱托,尽力照顾好大人。” 千面姬听到夸赞一时竟有些扭捏,清秀的小脸低垂着,怯生生地说道,“倒是大人,待会儿我会给大人补下妆容。” 是啊,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秦牧玄闻言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千万别破了相! “春华大人,你的易容术真是巧夺天工,以假乱真,不愧是同知大人器重的心腹。若不是老夫行医数十载,加之方大人妆容出现了瑕疵,否则还真是辨不出方大人的容貌做过易容呐。老夫实在佩服!” 郑白芷向着千面姬拱了拱手,表示由衷地赞许。 “大人过奖了,小女子也只有这点手艺还能拿得出手。” “春华,我想知道使团的情况,其他的人呢?”秦牧玄在旁问道,“给我汇报下损失。” “回大人话,使团护卫受伤十三人,战死四人,使团其他官员到时没有大碍,侍女有一人因为过度饮用加了迷药的水,导致醒来后一直头疼,现下在前院中休息,郑大人说只需一晚,明日便可回使团了。” “多谢郑大人妙手医治,下官多谢了。”秦牧玄起身抱拳郑重拜谢郑白芷。 “何必客气呢,同为夜影司同僚,这是老夫应尽职责。”郑白芷也是起身回礼道。 看着依旧昏睡的青阳婧璃,沉声问道:“郑大人,明日使团出发,可否带上青阳将军?” 这句话看似问话,实则秦牧玄想从郑白芷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答复,使团的行程不能耽搁分毫。 郑白芷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思考片刻,神色凝重地说:“这,真的不行,此等伤势不细心调养的话会留下很大隐患的。将军大人即便身体再强健,也得静养数月方为稳妥。” 数月!秦牧玄沉默地立于原地,垂眸许久。青阳婧璃对于此次任务至关重要,若要等上数月,恐怕一切都晚了。 接下来的后堂是一大段寂寂寥寥。 郑白芷想到什么,抬头望向秦牧玄,慌说:“老夫虽无能为力,倘若是当代药王出手,兴许会有方法?” 秦牧玄闻言心中欢喜,急忙问道:“你说的药王现在何处?” “药王前几日刚从老夫这里取走我秘制的药材,此刻他应该过了定州地界。” 可惜差了几日。秦牧玄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浑身冰凉。现在追上去也晚了啊。 郑白芷几次目视秦牧玄,悄悄地说:“他为人古怪,找到他,也未必肯帮忙。” 这下好了。秦牧玄有些落寞,看来此次枉费了自己一番辛苦的金蝉脱壳,没有青阳婧璃这个知情向导,探查景国江防的任务更加艰难了,即使寻到南军里熟知敌情的,这人也未必可信,这可如何是好? “对啊,怎么忘记这事了,为何不试一试,说不定可行呢?”秦牧玄的侧颜被后堂的烛光映照着,忽然增添了一份嫣然光彩。 第240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郑大人,麻烦你能回避一下吗?” 秦牧玄决定试一试,但自己的能力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个~~” 方校尉突然说出这番话,弄得郑白芷一时有些懵逼,感觉自己在这里更像是外人。 “郑大人,别误会,我要施展本门秘法给青阳将军疗伤,门派规矩....万望见谅。” 秦牧玄对着郑白芷拱了拱手表示歉意。 门派秘法不能示人,江湖规矩,自然应当遵守。 郑白芷恍然大悟,颔首道:“哦~~~哦,明白,明白,方校尉尽管施为,老夫这就不打搅了。” 话音落,人已走,门已闭。 待确认郑白芷走远了,秦牧玄在床上盘腿撑膝而坐,决定先试一试自己的自愈能力是否已经恢复,今日吸收了过量的真气,这些真气就像游戏里的临时蓝条,不用掉的话只会自行消散,殊为可惜。 秦牧玄像往常一般运行真气,将多余的大量真气输入到白火之中。 不行!白火此次消耗过大,单纯输入真气似乎无法激活。秦牧玄沉心冥思,回想起此前进入狂暴状态时的感受。 杀意,怒意,不可遏制的狂怒,渴望鲜血,渴望杀戮,满脑子充斥血腥暴力,压制白火的意志........无限放大内心的邪恶。 抑制白火燃烧,黑火就会狂怒失控,那么如果把这个过程反过来,倘若抑制黑火燃烧,白火又会如何? 说不定真的会同想象中的那般,拥有无限再生,医治重伤的能力。而秦牧玄却不敢肯定,之前他只借助白火的能力温养己身,治疗小的创伤。 而此时白火衰弱,没有余力,眼下的情形,也不允许再消耗时间慢慢为青阳将军治愈重伤。 那么,如今唯有彻底释放白火一条路可行了。 那就冒险一试吧。既然下定决心全力压制黑火,秦牧玄反倒平心静气,深埋心底的美好回忆在此刻鲜活了起来,栩栩如生地在眼前回现着。 上一世和平世界,家中的肥猫,开着小黄花的水生植物,薰衣草的气味,咖啡的浓香,游戏,可乐,一把葵花籽简单安逸的生活;这一世母亲的关爱,父亲的教导,甘甜如同花蜜的香甜,儿时迩君多汁的大眼睛,战场上兄弟们的袍泽情义,与迩君,墨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夜风如水般凉凉地荡在四周,几缕散发在秦牧玄眉间浮动,烛光在黑夜中跳跃着,秦牧玄带着笑意被温暖的回忆包裹。 心中像是燃烧着一束温暖的火焰,白火在跳动,生长,开始炽烈,却不像黑火那般肆意蔓延,更像一个内敛沉稳的翩翩书生公子,不张扬但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身体里多余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白火中,那团白火持续地增长着。 一旁的黑火似有感应,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它伺机自主地燃烧,地痞恶霸似的开始争夺源源不断涌来的真气,似乎要与白火一争高下。 糟糕,黑火在压制白火...... 事情并未按照预先设想的那样进行。单纯在力量上凶暴的黑火显然要胜过白火,白火的燃烧势头反倒隐隐被黑火所压制,涌来的真气越来越多的被黑火吸收了,在这样下去,秦牧玄迟早会再次进入狂暴状态。 要停下来吗,如此下去不容乐观啊......可是要怎样做呢?秦牧玄额角渗汗,大脑极速运作找出对策。遇见徐长卿那次,也差点儿失控,对了.......苦戒大师做到过。 秦牧玄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佛号,嘴唇轻启,默默诵念起经文。 《六字大明咒》 辟邪除障,去除邪恶,洗涤恶念。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着于身、触于手,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早已躲到房间一角的千面姬注视着这一切,在她眼里,盘坐于床上的秦将军这会儿的状态实在太诡异了,适才从将军身体里向外扩散而出的使她彻骨生寒的那股恐惧,似是一头凶狠的野兽猛地冲出来择人而噬。正当她瑟缩在角落里,微微抖着身子,抬头看向秦将军时,却迎上了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股气息温暖,柔和,充满了怜悯,慈爱,千面姬似乎闻到了春天泥土的清新和花草的香甜,那是万物复苏的生命味道。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千面姬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疑惑地看向秦牧玄,秦将军到底经历着什么? 黑火剧烈地摇曳,仿佛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此刻正四下顶撞着不断缩小的牢笼,却无济于事。一旁的白火吸收了真气犹如新生的太阳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烈。 秦牧玄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探出了一只手,缓慢解开身上缠着的绷带。 千面姬朱唇微微翕动,瞪大了那双纯真的美眸。 绷带下的皮肤光滑莹润,隐隐泛着白瓷的光泽,宛如细腻的薄瓷,没有丝毫瑕疵。竟然比她一个女人的皮肤都要好上很多。 神技!! 千面姬亲眼所见绷带下原本是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秦将军最后和那灰衣老头拼死搏杀,以命换命,当日将军面无表情,不躲不闪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只要不是致命伤害,他统统用身体接下,这种毫不在意防御的后果导致那副身体到最后被老头儿用枪劲划割得如同烂肉一般,惨不忍睹。 而此刻,就这不到几息的时间,居然都恢复如初了,就像没有受伤一样。 千面姬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江湖上最好的顶级伤药也不可能有如此逆天的效果吧。 “来,千面,”秦牧玄拍了拍身旁自己睡过的床榻,“躺在这里。” 千面姬眸中一亮,有谨慎地压了下去,她捏着衣角,微微压低声说:“大,大人.....青阳将军还在旁边呢,这样不好吧。” “想什么呐?我是要给你疗伤!”秦牧玄略抬了下巴,示意千面姬还不赶紧过来! 秦牧玄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有这么龌龊吗?把我当什么人了,再急色,老子也不能挑这种时候! “哦,大人,好的。” 千面姬赶紧走过来,一个侧身就躺在了床上,心思百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倒霉孩子,脑子里都想啥呢!秦牧玄撇了撇嘴,无奈的坐到了床边。 一阵阵暖流冲击着千面姬的身体,而后如温泉之水顺臂而游,千面姬被激荡得酥酥麻麻,太舒服了, 竟忍不住发出来了呻吟声。 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伤还没痊愈就搞这些,呦,老夫真的落伍喽! 躲在房外窗扇旁的郑白芷听到房中动静,老脸一红,靠的更近了些,整张脸都贴在了墙上。 千面姬不可思议地盯着手臂,那里皮肤光滑水润,吹弹可破,运行了一下真气,虽然没有回复,但体内的内伤似乎全好了。千面姬转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损伤的经脉肌肉骨骼都不可思议地痊愈了,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 本源!!根基!!都已完好如初,接下来只要自己慢慢修炼,回复真气,又能恢复到全盛状态了,太神奇了! 千面姬一骨碌坐起身,唇角噙着笑,对上了秦牧玄的目光,他疲倦敛眸,满头大汗,似是有些衰弱。 千面姬扯出帕子为他拭汗,关切地问:“大人,您......” “没事!放心。”秦牧玄说完闭了眼睛似是睡了。 “大人,您真的没事?” 彻底不作声了,秦牧玄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半晌。 秦牧玄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温暖柔情,不带一丝杂质。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千面姬捏紧帕子,只觉莫名得怪异。 作为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一个因为容貌变得极度敏感的女人,她能十分肯定自己的直觉。 陌生! 眼前的男子依旧身长壮硕,那张脸依旧英俊不凡,但这份陌生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痊愈的喜悦荡然无存,这种突如其来莫名的感受搅得千面姬害怕起来。 “怎么样,你觉得好些了吧?” 秦牧玄出声询问,语气平和,目光平静,整个人还在微微发着光,犹如仙人临世。 “好,都好了。大人,可您......”千面姬挤出笑来,眯起眼瞧了个仔细。 这该死的陌生感,没有来由,感觉太强烈,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秦牧玄欣慰地浅浅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噢,那便好,姑娘好生歇息,我休息片刻,就去医治将军大人。” 秦牧玄再次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回复。 最终千面姬还是没能忍住,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大人,您是谁?” 第241章 兄弟办事你放心 “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姑娘果然蕙质兰心,心思细腻啊。” 秦牧玄睁开双眸,苦笑一声,恭敬道,“在下秦牧玄,初次见面有礼了。” 初次见面?千面姬一脸懵逼,而且我知道你叫秦牧玄。但~~不对,这人绝对不是原来那个秦将军。 “你,你到底是谁?” 对方越是彬彬有礼,周围的气氛越是诡异了。千面姬有些害怕,不知眼前的将军又在演哪出。她抱住床上的枕头,下意识地往床里边缩了缩。 这个人眼神中有种力量,有种强势仿佛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此人自内澎湃洋溢而出的气势,感觉上就比原来那个秦将军要强上好多。 论现在的实力绝对能和当日那狂暴嗜血的疯批秦将军有的一拼。 然而,眼前的这位却没有一丝嗜血的感觉,那一抹温柔,使他的眼神犹如湖面上溢出的晨光,连五官的线条也显得柔和,假如白日里的将军是黑夜,眼前的将军便是白天。 秦牧玄面上露出浅笑,低低缓声道:“姑娘莫怕,在下已经说过,我的确是秦牧玄。只是和你平时见到的不大一样罢了。这样说,平日里,在下为了积蓄真气总是沉睡的,而今次是为了给姑娘你和青阳将军治伤,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不过确实是原来的我把现在的我,给唤醒了。” 秦牧玄试图解释,可他声音中的笔画越遥远越模糊,汇聚组成的词语逐渐失去了意义,千面姬一脸问号,心中更加惶惑。 如果换作后世之人,一听便知道到眼前这人不就是医学上所说的精神分裂,或者是多重人格嘛。 一个人怎么能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呢!这种自内而外的彻底的改变是装不出来的。千面姬完全无法理解,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现在也只能牢牢抓住眼前这人找到自己的将军了,也好给同知大人一个说法。 千面姬睁大那双纯真的眼睛,吞咽下口水,往外挪了挪紧抓床沿,怯生生地问:“原来的秦将军,你把他怎么着了?” “放心,他很好,只是暂时沉睡了。” 秦牧玄坐在椅子上盘起了腿,眼睛再次合上,精心调养。 “暂时沉睡,他还会醒吗?” 千面姬试探着问道,这个人太陌生了,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要是一直如此,那同知大人吩咐的任务该如何完成呢。 “会,等在下完成该做的事情,你家将军自然会醒来。” 当原本这个世界的秦牧玄醒来时,感觉十分惊异。没想到他那个同体兄弟竟然用这种方法将他再次唤醒了。 不管怎样都可以回去见见迩君了,秦牧玄只兴奋了一息,他发现如今这身体中的真气犹如漏了气的气球,想必耗光后自然又要回去沉睡,这一切也只是暂时的罢了。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务必赶紧救治后堂里的两位姑娘。唉~~只能一声叹气。 “哦,那还好啦!” 千面姬舒口气,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这样说有些不妥,赶紧改口道。 “不,不,我没那意思。你别误会。” 秦牧玄微微一笑,满室阳光,“姑娘不必在意,我与那个秦牧玄情同兄弟,我们共同使用一个身体,之前在下重伤濒死,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我那兄弟后陷入了沉睡。” 你说啥,我怎么都听不懂!千面姬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轰然崩塌。这是神怪话本里的情节吧,太扯了吧! “秦,秦将军,趁你调息的时间,我来为您修复一下妆容吧,你有些破相了。” 千面姬对于这种无话可说的状况,只好找些事做缓解尴尬。 “我那兄弟心思太多,还把面容搞成......这般。哎,一副皮囊而已,随他去吧。” “呵呵呵~~”千面姬唇角牵出一抹笑,这两人性格差别还真是大,原来那个恨不得一天照八遍镜子,自恋得不要不要的,这一个却是视颜值如粪土,一副大德高僧的作派,真是有趣。 千面姬取出工具,开始给静坐不动的秦牧玄补妆。 “姑娘......” “什么事?大人。” “嗯,是这样,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别靠我那么近。” “怎么了大人,妨碍你调息了吗?” 千面姬一边专注地给秦牧玄补妆,一边诧异地问道。 “.....不,不是这样,在下有些不习惯,姑娘靠得太近了”秦牧玄口干舌燥,“......男女有别,姑娘的清誉有损。” 千面姬下意识地看了眼秦牧玄,那张精致的面容居然隐隐泛起了红晕。 哈哈~~这不就是个纯情少年吗?还真不敢相信,这个秦将军脸皮竟然这么薄,太有意思啦。这种反应似乎更符合秦将军现在的年纪,甚至与他高大身形相较更显青涩。 不像原来那个秦牧玄,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千面姬想起了初见秦牧玄时所经历的那些过往,想起了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眸子,他的心思无从揣摩,她总小心地与秦牧玄保持着距离,她从心里畏惧他。 而现在才是秦将军本来的真实面目吧!哼~趁那一个还没醒,得好好逗逗他。 千面姬凑得更近些,软糯道:“大人——平日里奴家不都是这般伺候大人的吗?不靠近些,怎得能完成这天衣无缝的易容呢?” 此刻,秦牧玄的面皮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额上隐隐冒出汗珠。 千面姬见了心下乐开了花,这都能吓着他?有意思,今日老娘我就要调戏你!她突然有种想摸他的冲动,去摸摸他那让人琢磨不透冷流般的眼睛。 “姑娘,请自重!!”一声厉喝自耳边炸起,千面姬猛地抬眼,被生生打回了原形。 秦牧玄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此刻的这位却似乎感到方才有些小题大做了,他语调一转,低低开口道:“姑娘还请稍稍快些,在下实在有些不习惯。” 千面姬稳住有些颤抖的手,更为仔细专注地给秦牧玄易容。好像过了千万年,秦牧玄松了口气,易容总算是结束了。 “姑娘,麻烦你去叫郑大人进来吧,在下有事要和他商量。” “好的,大人。” 千面姬开门走出房间,心下道真是块木头。却一头撞见了郑白芷,赶忙道。 “郑大人,您在这儿啊。” “咳咳~~哈哈,老夫觉得差不多了,来看看,”郑白芷捋着胡须,尴尬地笑道,“呵呵~~刚到,刚到。” 房外传来了两人的对话声。 “吱哑~”房门被推开了,郑白芷走了进来。 刚进门,郑白芷郑千户大人就看到一个健硕的男人,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干净利索,他盘坐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 “方大人,你这是.....” 嗳,荒唐!这些年轻人诶,都不知避人,好歹也把衣服穿好,基本的官体还是得要的吧。 ........我靠,他身上的伤,全好啦!!郑千户眼睛眯了起来,我还想着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神啦!!郑千户围着秦牧玄转了一圈,上下仔细打量着,啧啧称奇。 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简直神啦!看着看着就上起手来,抚摸着光滑的皮肤,郑千户眼中金光暴射。 “咳咳~~郑大人......”秦牧玄睁开眸子睨了过来。 郑千户连忙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爪子,讪讪的笑了笑。 “那个,方大人,方老弟,能不能告诉老哥你是如何做到的?” “不能~” 秦牧玄多一秒都没耽搁。 “好吧,那好,呵呵~”郑千户抿了抿嘴也不再继续问下去,打听别人的秘技,在江湖上那是大忌,除非生死大仇。 “郑大人,有个事儿还要麻烦你。” “方大人,不必客气,尽管说。” “先谢过郑大人,明日,麻烦郑大人把上次给我输真气的人都叫来一趟,我还需他们的真气一用。为青阳将军调养,单靠我一点点地回复恐怕来不及,只好再来麻烦郑大人了。”秦牧玄话说得诚恳恭敬。 “还来?!”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短短半日就算武尊也难恢复啊。” 虽说有夜影司同知手令,各地夜影司理应全力配合,但这方校尉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呐。夜影司高手本就难求,两次啊,这时隔短又伤根基,谁肯愿意? “郑大人莫急,这么大的忙,”秦牧玄一边穿着里衣,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能白帮。此次出使,下官还带些银两,我可以给他们足够的报酬。” “方校尉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缘由,银两恐怕......” “郑大人,您还可以动用夜影司储备的丹药助他们回复,为了出使大事,郑大人也能和上面交代。” 看郑千户还在犹豫,秦牧玄平静地说:“救治青阳将军所需真气与下官重伤濒死时比要少很多。正如大人所说,下官乃习武之人,知晓其中的不易,所以可确保不会对各位同僚造成太大亏损。” 郑千户来回踱步,寻思了半晌,“......好,我与他们谈谈。” 连夜给那些人送去丹药调养,最终商定停当: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陆续来医馆输真气。 秦牧玄再次闭上双眸,如老僧入定一般继续打坐调息。 第242章 公事公办 姑娘别误会 微风拂过矮树沙沙作响,庭院内鸟语虫鸣,秋蝉还在鸣叫,明亮的阳光透过木窗把房间照得通亮。今岁年景异常,已是秋深却还是如盛夏一般炙热。 颐草斋后院一处狭小的房间里,一个身着官袍的花白胡须的老者对面前盘腿而坐的年轻人说道。 “秦将军,使团就先行出发了,你办完事情再快马追上车队即可。” “陈大人所言极是,万不能延误了使团的行程。”秦牧玄闭眸,平声道,“正如大人所见,使团护卫的战力堪忧,前面便是渝州,那里贼军作乱,灾民遍野,我三人一时无法与车队同行,使团安全无法保障,陈大人可有计策?” 此刻秦牧玄和鸿胪寺卿陈大人说话时也在闭目调息,争分夺秒地恢复着状态,陈大人了解状况,自然不会怪罪秦牧玄的无礼。若不是眼前这个年轻将军拼死保护,使团必是凶多吉少。 “秦将军,此次使团遭袭,定州上下官员皆是后怕不已,使团若在定州地面出事,所属官员都要受此牵连。”陈大人捻着胡须,颔首道,“所以啊秦将军,放心吧,使团安全自有保障。接下来定州卫指挥会抽调业城卫一个千户作为使团的护卫力量,并派出信使通告渝州卫指挥,调遣精兵前来接应。有重兵保护,且各镇城州城严阵以待,相信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贼人敢再袭击使团了。” “大人安排周密,本将放心了,等事情办妥即刻快马追赶使团。” “那好,秦将军保重,老夫和使团静待将军归来。” 陈大人喝了口茶,向秦牧玄拱手一礼,起身就要离开。 “恭送陈大人,一路保重,旅程平安。春华,代本将送送陈大人。” 至始至终秦牧玄都是闭目静坐,没有动一下。 “是,大人。”千面姬引着陈大人离开了房间。 “青阳将军,不必忍耐,本将知道你早醒了。” 秦牧玄的灵觉那是何等敏锐,适才和鸿胪寺卿说话时就已经感受到青阳婧璃的呼吸频率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早已知晓她醒了。 青阳婧璃微微睁目,用余光瞟着打坐中的秦牧玄。 “你是秦牧玄?!” 醉心散的药效过去了,青阳婧璃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真气也微弱不堪,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只得躺在床上如自言自语一般。 “是。” “是那个打的北凉损失惨重,仓惶撤军的秦将军?” “是。” “那夜影司昭狱里的是.......” “替身。” “........” 房间里寂了寂。 “.......原来如此,金蝉脱壳。” “是。” “真是意外,威名赫赫的秦将军居然如此年轻,还如此......相貌堂堂,前几日都是能言善辩,原来实际上是个闷葫芦,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算是吧。” “怪不得军令上让我做你的向导,朝廷是想对景国动手吧!” “是的。” “使团里就陈大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还有春华。” “......是那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呐。” “......”又是一阵的钻心的疼,青阳婧璃抽了口气,她闭上了眼睛,说,“如今我这副模样,不休养几日恐怕很难下床了。你还是走吧,使团需要你。我随后会尽快赶上的。” 最后的那句话,青阳婧璃说得声音极低,似乎没了底气,自己的伤势自己能感受的到。 “不用担心,我会为你疗伤。” “你还会医术?!” “吱哑~”一声门轴的低吟,千面姬推门而入。 “青阳将军,你醒啦。” “........刚醒。” “方校尉......” “不必隐瞒了,千面,青阳将军都知道了。” “......”千面姬那双清纯的眸子来回扫了眼房内闭目交谈的二人,“知道了大人,郑大人带着一众人在外堂等候,他说只等大人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青阳婧璃的眸子在薄眼皮底下转了转,疑惑地问道。 “给你疗伤。” “你,真的会医术!” “大人有秘法,但消耗极大,大人拼着损耗医治青阳将军的伤。”千面姬抢着说道。 “多嘴。”秦牧玄声音严厉。 “你真不必如此,再给我几日恢复,便能行动了。” “时间紧迫,你对任务至关重要,医治你本是理所应当。” 秦牧玄心中好笑,想这女将军还真是可爱,伤的这么重,还嘴硬强撑。 “你确实是秦将军,现在我信了。这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作为。”青阳婧璃仍是闭着眼,似在遐想,她浅笑,一字一顿地说,“我倒是好奇,你的秘法如何才能让我这般的伤快速恢复?” “待会便知。” 接下来,青阳婧璃眼见着形形色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有序地进入房间,把手置于秦牧玄头顶,不多时神情萎靡地收回手,走到房间门口,接过那个叫千面的女人递上的红色信封,而后抱拳行礼,默默离开房间。 这家伙又在吸别人的真气!躺在床上目睹这一切的青阳婧璃对此大为感慨。他这是哪门子秘法,好生邪门。 如此往复,整整半个时辰后再无一人进入房间了。 “郑大人,麻烦你回避一下。”秦牧玄闭目轻轻说道。 听闻秦牧玄这般说法,屋角处郑白芷无奈讪笑着站了起来,“哦,呵呵,好,好~这就走,这就走。” ...... “春华,送送郑大人!”秦牧玄吩咐道。 “是,大人。” 千面姬押送着郑千户,后者老大不情愿地离开了房间。 秦牧玄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来到青阳婧璃身边。 高大的身形挺拔直立,俊郎的面容古井无波,一双桃花眼中只有淡然,平静。 “躺好,不要乱动。” 轻声细语缓缓流出,其间有股魔似的温存,青阳婧璃的心跳竟有些快了。 “哦~~好。” 房间里光芒大盛,千面姬守在房间门口偷眼看向窗户里透出的光芒,心下忐忑,担心不已。 原来的秦将军会回来吗,现在的这个就是块木头,好生无趣。 当得知自己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后,千面姬欣喜地将自己定位成了秦牧玄贴心人的地位,发誓一生保守秘密,听从秦牧玄的一切命令,侍奉大人左右。 “春华!春华!~快来啊!” 片刻之后,室内光华收敛,随后就传来了青阳婧璃急促地大喊声。 千面姬一把推开了房门,箭步冲进房内。 “怎么啦!” “快,秦,方大人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千面姬呆愣一瞬,赶紧转身出去找郑大人了。 “春~”青阳婧璃被卡住不能动弹,她微转眸见千面姬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 秦牧玄的半张脸陷在被褥间,微热的喘息压在她的脖颈边,而那高大身躯趴倒在她身上,黑锻般的长发散在她的面颊上,痒酥酥的,她伸出手指轻轻搅动了他的长发,没有反应。 青阳婧璃虚虚地抱着秦牧玄的腰,舔了下唇,深吸一口气,搂紧了他,而后用长腿抵住秦牧玄的小腹,卯足了劲儿倏地将他翻身在床上。 此刻青阳婧璃骑在秦牧玄身上,两个人鼻尖相对,青阳婧璃心中一阵温热,面颊也不由得爬上了红晕。心脏犹如小鹿般乱蹦。从高处往低处看那张脸更显尖削,竟有种狐狸般的俏丽。 青阳婧璃仿佛被这张脸诱惑,恍惚间她听到秦牧玄在晕厥前最后说出的话:“你的伤应该无碍了,我要睡会儿,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嗯~~没事的,方大人脉象平稳,气息悠长,并无大碍,只是真气亏损严重,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郑千户捋着胡须眯着眼睛,老神在在地给秦牧玄把着脉。 “真是神奇,不,可谓是神技啊........损伤的本源精气现在旺盛无比,不可思议,这也能恢复!” 郑千户像是瞎子算命一般又给青阳婧璃把了脉,还不要面皮地伸手去感受了一下女将军的气海,现在又顺势而上去摸青阳婧璃的锁骨,并啧啧称奇道。 “骨头长合了,奇迹,仙法啊!” 看着老家伙一脸兴奋的红光,本想一巴掌抽过去的青阳婧璃,硬是忍了回去,看在这老家伙只是痴迷医术,而没有旁的龌龊心思的份上,饶他一条老命。 “将军大人,您基本痊愈了,现在只要调息一下,即可恢复全盛状态。” “仙法!真是仙法啊!!老夫开眼啦。” “郑大人,”千面姬说,“同知大人下过严令,方校尉的秘技要绝对保密,不可向外传一个字,否则,夜影司家法从事。” 这话是秦牧玄让千面姬躺在床上为她治疗时交代她的。 “当然,当然,”郑白芷颔首道,“既然是夜影司机密,老夫自然遵从。” 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秦牧玄,郑白芷不由得感叹道:“哎~~此等神技,若是能有更多人学会,那得救得多少条性命啊。” “这是大人的独门绝技,旁人是学不得的,况且施展此术,是以损伤寿元为代价,凶险得很,就算有本事学了去,也未必敢施展。” 郑白芷看向秦牧玄摇了摇头,就他如今的状态,恐怕没有几人敢像他这般? 于是感慨道:“是了,是了,这就对了,如此逆天神技,按道理应当副作用巨大才是。损伤寿元,这不等于以命换命吗。哎~~可惜了,还真没多少人有勇气施展此术。老夫对于方校尉深表敬佩。” 郑白芷向着秦牧玄拱手深深得施了一礼。医者仁心,为救他人不惜损伤寿元,同为医者郑千户打心眼里佩服秦牧玄。 待千面姬送郑千户出房后,青阳婧璃温柔看向熟睡的俊朗少年,心里积感动又甜蜜。不惜以宝贵的的寿元来医治自己,一颗少女的心也是化了。 第243章 密信 “大人,这是北边刚送来的密报,黑色三翎羽。” 一个一身银边黑衣的人双手呈上一个黑色蜡封的卷轴,卷轴上赫然插着三只黑色的乌鸦翎羽。 黑色三翎羽,梁国夜影司最紧急最机密的加密情报,只有一个地区的夜影司最高长官才可以发的出来。所用的密符(密码)也是独立的,只有夜影司最高长官才知道对应的解法,并且这套密符还会定期更换,更换顺序也是一套秘密排序。所以理论上来说,这封密报被外人破译的几率几乎为零。 袁洺宸赶紧接过了卷轴,仔细查看了一遍,火漆完好,羽翎的插接顺序也是正确的,阖目又仔细摸索卷轴的末端,对的!那里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此处的凸起若不仔细地摸,是感觉不到的。 这也是预定暗号,凸起处于不同的位置代表不同含义。在末端这个位置代表写信人在写这封密信时是安全的,没有受到胁迫。 因此,这封密信是真实可靠的! 袁洺宸朝那人挥了挥手,后者慢慢退出了房间。 “你也出去吧,有事会叫你的。” 一边的亲卫得令慢慢退出房间,出门时还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随后陷入沉寂,静得落针可闻,袁洺宸那拉风箱一般的呼吸声变得异常刺耳。 “出大事了!” 袁洺宸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苦笑,这两日,梁国的大事颇有些多了,有些怕人,有些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只希望别太坏。 袁洺宸握着卷轴,起身来到执房后堂,那里是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袁洺宸没有家没有妻室子女,没有亲戚往来,他是个真正的孤臣,真正的孤家寡人,这间执房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梁国君王之所以如此信任袁洺宸,就是因为他除了忠心任事以外,什么都没有,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甚至很少走出这间执房,整日像是机器一样一丝不苟地处理夜影司一应事务,不分昼夜,不分寒暑,直至.......死亡。 走到书架前,挪开中间一层的书籍案卷,露出了书架后的木墙,拿起书架上摆放的烛台,一把将蜡烛拔下,把烛台上的四棱长针扎入了木墙上雕刻的一只不知名奇兽的眼睛里,接着拉动烛台,烛台赫然长,隐藏的关节弯曲,烛台竟变成了一个小曲柄。 袁洺宸长长的出了口气,一只手抓住烛台,开始缓慢转动。回应烛台转动的是,墙壁里传出“咔咔”的机簧转动声。随着声音持续响动,只见房间一侧,那张袁洺宸平日里休息的木床慢慢挪动了起来。 “呼~不行了!” 木床缓慢挪动了片刻戛然停止,袁洺宸一手紧握着烛台曲柄,躬身曲背显得痛苦异常。他脱力似的一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息着,呼吸之间,就如大风吹破窗呼呼乱响。 这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只活动这几下,却用尽了浑身悉数的力气,但如此机密之事不能假手他人,唯有他和指挥使曹岑才有资格知道秘密,旁人知晓必死。 好一会儿,喘息声渐缓,待到均匀时,袁洺宸的瞳孔逐渐聚焦到烛台曲柄上,岁月的细沙逆转,抚平了其上的痕迹。 “真是神奇,这是谁做出来的机关。” “听好了,不该问的就别问。仔细看,知道如何使用就行。在这里知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做好分内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是,同知大人。” “屁话,如今你为同知,今生你我不会再相见,你不认得老夫,老夫也不认得你。知道了吗?” “同......老师,学生明白!” “只是,今日便是你最后一次叫我老师,你和秦小子是我今生最得意的学生,以后咱们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是。” 每次转动这个曲柄,袁洺宸都会老泪纵横,世事变迁,十余年后的今日,自己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希望自己还能活到把这一切交出去的时候,也许真的像师父当年留下的最后那句话一样。 “来生再见吧。” 老天爷,再给我些时日!!袁洺宸攒足力气,不再去遐想,开始努力转动曲柄。我要......等到他回来!! 曲柄“吱扭吱扭”一圈圈转动,木床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咔嚓~~”一声响亮的机械卡动声传出。 袁洺宸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犹如一条跳出鱼缸快要窒息的鱼。即使嘴巴张得很大,每次吸入的空气也只有正常人不到一半的量,此刻胸肺火烧火燎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半晌,袁洺宸以袖擦汗,慢慢缓过神来。从书架上拿起一个火折子,打开火帽,费劲地吹了半天,火折子才燃起了火焰,点燃那只原本在烛台上的大蜡烛,然后秉烛蹒跚至床前。 木床原本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内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洞口处延伸向下的阶梯。 秉烛提袍沿着阶梯慢慢走下去,阶梯并不长很快就见底了,袁洺宸顺手点燃墙壁上的油灯,油灯慢慢燃起,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不知是什么机关在点燃油灯时被触动了,随着一阵细小的声音发出,一盏,两盏,三盏....墙壁上接连不断有油灯无火自燃,依次照亮了整个空间。 原来这是个与上层结构几乎一模一样的执房,只是一个在上面一个在地下。 墙壁上挂着一个木匾,上面用鲜红的大字铭刻着“夜影司密押房”。 袁洺宸缓慢步入密押房,房间里摆满了一排排高大的柜子,在四周油灯的映照下,这些柜子竟然反射出金属的光泽,原来它们通体都是由精铁打造的。 “黑色三翎羽。” 袁洺宸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寻找着对应的柜子。 “应该是这里。” 袁洺宸把蜡烛放在一边烛台上,拿出那个黑色三翎羽的卷轴,扣开火漆,展开卷轴,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袁洺宸连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展开卷轴,直至卷轴末端。 卷轴末端是一个铜制的轴,轴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用手指轻轻按住,另一只手拉住铜轴另一端一拔,铜轴的一端竟被拔了出来。 原来这铜轴里面还有一层,而拔出的部分呈现出锯齿的形态,竟然是一把钥匙! “这回是三齿的。” 袁洺宸看了看钥匙的形状,那钥匙呈三棱状,上面有不规则的凹凸。 “三齿,三排,是人柜。” 袁洺宸垂垂老者似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找着对应的柜门,生怕自己转眼间就会忘记到底对应的是哪一扇柜门。 钥匙插入。 “是什么嘞?”袁洺宸迟疑了片刻。 “对了,左三右七,好久没用了,差点儿就忘了。” 转动钥匙,左三圈右七圈。 “喀拉~” 铁门应声缓缓打开了,铁箱子里赫然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袁洺宸把书册取出,缓步走到过道尽头的一个书桌旁,坐了下来。 刚才的那卷黑色卷轴已展开平放在桌案,附近燃烧的数盏油灯将书桌上的一切照得通亮。 袁洺宸拿起那本小册子,册子上赫然写着“玉菩提的秘密”,上面还画着一些小孩子不能看的图画。 这......居然是一本房中书,是只能独自或与内人偷偷摸摸看的那类书。 袁洺宸面无表情,根本就没有被书册中的内容所吸引。眼睛每掠过卷轴上的一行文字,就在房中书里对照找出正确的文字,然后便在一张纸上记录下来。 不多时,袁洺宸合上书册,郑重地平搁在桌案上,缓缓拿起卷轴,拎起一角在油灯上点燃,瞬时火光熊熊,烟雾升腾,飞灰飘荡。 星星点点的火光倒映在袁洺宸依旧犀利的目光里。 “出事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秦侄,果真被你料中,北边动了!” “秦哥,若不是有你在,这次梁国定要吃大亏的。” 火光在袁洺宸眸中燃尽的一瞬,忽而金光乍起,“我还该不该信你呀?秦哥,北凉左贤王。” 第244章 黄沙再起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策马驰骋于黄土地之上,尽管激起滚滚烟尘,也难掩心中豪情,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自由驰骋,尽管不是天高地阔的草原,尽管一张嘴就可能吃一嘴沙土,但秦牧玄依旧果断松开马缰,任身体随着马儿起伏。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老子又回来了。”在劲风狂袭中,声音被撕扯成一丝一缕的片段,“喔~~~~哦~~” 秦牧玄肆无忌惮的高声呐喊,张开双手,感受烈风飒飒。 阳光依旧炽烈,光与烟尘一同翻滚,骄阳烈日下,三骑急速并行,秦牧玄不由得想起了后世那部看了好多遍的武侠电影《新龙门客栈》。 “老子终有一日会带着百万儿郎纵马驰骋在茫茫草原之上,马踏之处皆我梁国之土,马鞭所指皆我梁国之物。”秦牧玄豪情万丈地高声狂喊。 身侧一骑,纱笠之下,一双美目盯着前侧那个展臂高呼的身影。 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此豪情,如此气魄,此人就是个天生的英雄。 少女的美眸自从昨日那个男人昏睡在她身上后,就再没离开过。 而另一侧的马匹之上,沙砾之下,则是一双畏惧的眼眸看着那个似乎要遮住阳光的高大身形。 昨日这个男人苏醒后,他的眼神,说话的口气,都与之前不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千面姬心中狂喜,原来的那个秦将军又回来。 她自以为与秦牧玄共享着秘密,便可以独享某种特权,女人往往会高估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 但是,她想错了,错的很离谱,错的差点丢掉了性命。 “看来大人是完全不记得了呢。” 千面姬事无巨细地从昨晚另一个秦牧玄现身到救治完青阳将军直至昏倒的全过程都讲给了懵逼的秦牧玄。 那家伙醒啦!!那招能把他唤醒!! 而我却昏迷断片了。秦牧玄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一时没从海量信息里缓过神来。 良久。 “这么说来......你见过他?”秦牧玄眯起桃花眼睨向千面姬。 “是啊,他说他也叫秦牧玄,人彬彬有礼,” 千面姬一边收拾着秦牧玄的衣物,一边得意地讲起了她对另一个将军的观感,她讲得如此兴奋,近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人呐有些木讷,开个玩笑都会发脾气呢,他说.......”未说完的话凝在了喉咙里。 眼前秦将军目光里的是什么!寒光!杀气! 千面姬呼吸一滞慢慢后退,未发一语的秦牧玄冷厉的眸子紧随着她,似是随时要暴起杀人。 在秦牧玄的目光中,千面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多年闯荡江湖的丰富阅历告诉她,知道别人的最大秘密还可能导致另一个结果。眼前这个秦将军可谓心狠手辣,手段果决,怜香惜玉在他那里根本就不存在。 为了保住秘密,这家伙绝对会不惜代价的。千面姬感觉空气越来越冷,她已经被秦牧玄的杀气笼罩锁定了,纵然他现在的状态不佳,可凭借自身的武功是很难从他手里逃掉的,千面姬亲眼见识过秦牧玄疯狂的样子。 也许是她求饶似的保证绝对会保守秘密,纯真的大眼睛使他信服了;亦或是自己真的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天知道是她怎么从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手里逃得一命。总之若不是外出溜达的青阳将军及时回来,这男人会有无数种方法让她死的像是意外,就比如旧伤复发,伤重不治。 千面姬闭目身子微微颤抖,她不想再重拾那段可怕的记忆。 “魔鬼,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讲道理,真不如那块木头。”千面姬小声咒骂,咬紧了下唇。 只要这个秘密存在,她的一切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千面姬看向前边策马的秦牧玄,轻轻叹了一声,打马追了上去。 风沙中的千面姬,话语断续地喊道:“大人,照这个速度,今晚就能赶到少阳山下,明天一早便能上山了。” “好!加快速度,这鬼天气。得赶紧找个地方歇脚,都快成土人了。” 秦牧玄夹了下马腹,马儿感受到主人的急切,步伐加快了些许。 “大人,马匹不能这样一直跑,不然会跑废的,最多再跑半个时辰,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地方让马歇一会儿,喂点料。天黑前赶到少阳镇应该没有问题。”紧追上来的千面姬在后面急声喊道。 “好!知道了。” 三骑继续在荒凉的官道上急驰,这会儿道上没有一个人,路人们往往错开这个时段,谁愿走在如此酷热的官道上,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灾民就更不敢此时赶路,这无异于找死。三匹马撒开四蹄,肆意地狂奔在烈阳之下,掀起了一路的烟尘。 梁国京城永安,夜影司同知执房内。 业城,算算日子,使团应该到业城了吧?红翎急报!袁洺宸看着两份刚到的加急密报出了神。 该不会秦侄又惹出什么祸端,你前脚刚出城,一帮贼人就敢袭击夜影司,该怎么说你才好呢,我的好侄儿?你们父子两个的密报前后脚到来,不会都是报忧不报喜吧。 袁洺宸抠开火漆,打开一个标有业城夜影司密押的红色卷轴,慢慢展开。 刚看个开头,袁洺宸就嘭的站起了身,桌上的茶水溅了出来,一向处事不惊的袁洺宸一脸震惊。 “使团遇袭!” 出了天大的事啦,竟在梁国腹地袭击使团,分明在公然打梁国的脸,使团要是出事了,那陛下还不杀的人头滚滚。 不不不,先压一压吧。这事儿决不能让陛下知道,他刚醒来,再受不得一丝刺激了,不急不急,先看看密报详细内容再说。 袁洺宸颤抖着手慢慢展开了卷轴。 “还好,还好,使团损失不大,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结果不坏。” “使团护卫方清然重伤昏迷!!使团武官青阳婧璃重伤昏迷!!夜影司暗谍春华重伤!.....” 袁洺宸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发黑,急忙扶住书桌,险些晕厥过去。 秦侄啊,你可不能出事!! 袁洺宸心里一阵叫苦,秦牧玄要是有个好歹,他是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挚友,死喽都没法合眼。 慢慢坐回椅子上,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看下去。 看到密报下面的内容,袁洺宸气就不打一处来,该死的郑白芷,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靠谱点儿。 明明方清然很快就醒来了,伤势也不重,这个该死的郑白芷非得啰里吧嗦地说这么一大堆,平白让老夫担心。 原来这个卷轴是那天使团遇袭以后,夜影司发出的密报,那时秦牧玄已然醒来且伤势几乎痊愈。至于还昏迷的青阳婧璃和千面姬,袁洺宸才不在乎呢,没死就行,死了也无伤大雅。 密信后半段袁洺宸看的就舒心多了,袭击使团的贼人被方清然一人杀退,当场击杀武尊一名,其它高手数人,更是杀敌无数,据不完全统计,方清然杀普通贼众近百,几乎以一己之力击退来敌。 “好,好小子,这么猛!比你爹当年厉害多了,好,好,当叔的要给你去陛下那里请功。” 好侄子立了大功,袁洺宸早就忘了这事儿要瞒着陛下了,光想着给他好侄儿邀功了。 他满意地端起桌上的杯盏喝上一口,却喝了个寂寞,杯中的茶水已所剩无几了,他放下杯盏接着拿起第二个卷轴。 检查火漆,这是他在使团出发前给千面姬的密印,持此印可调动天下夜影司人手,也可利用天下夜影司的秘密渠道给他这个夜影司最高长官直接传递密信。 这是秦侄的直接来信,而且千面姬应该已经醒来了。 袁洺宸心中大定,慢慢展开卷轴看了下去。 “啪~~”一声响亮的拍桌子声响起,震得桌上茶碗乱颤。 “混蛋,该死。” “来人啊!” 袁洺宸冲门外大喊。 “在,大人......怎么了?” 听到喊声,门外亲卫应声冲了进来。 袁洺宸喷着唾沫星子,狠声狠气地说道:“去查,现在就去,把知道这次使团行进路线的人给我列一份名单出来,不管是谁,不管官居几品,统统列入名单,一个都不能漏。快去,天黑前必须呈上来。” 亲卫吓得慌忙应是,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好大的胆子,如今连使团行径都敢泄露给乱贼了!好胆!造反是吧,查出来诛你九族!” 袁洺宸此刻哪里像是一个病人,那气势分明就是一只吊睛猛虎。 待一通的火气散去,袁洺宸慢慢坐回椅子上平静了下来。 “贤侄,你分析得有道理,这事情说明不仅有内鬼,而且此人权倾朝野,不简单呐。” 思量片刻,袁洺宸又拿起卷轴,继续看起来,看到末尾,缓缓合上卷轴。 “贤侄,你真是与你爹大不相同啊,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是谁教出来的。你这是又要挖坑埋人了。” 袁洺宸笑笑,收好卷轴。 “来人啊。” 话音落,一个亲卫战战兢兢地挪进执房。今儿同知大人火气贼大,要小心应付。 “你去,到秦府把秦将军夫人请到这里来。” “是,大人。”亲卫得令,欲退出房间。 “等等。” “大人还有何事?” “是请过来,懂吗?恭敬些,不许胡来。” “是,大人,小人晓得了。” 那亲卫眼珠一转,连忙应是。 “好了,去吧。” 那人抱拳退了出去。 此时,官道旁一个小茶棚里,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暴力气息。 “娘的,老子怕不是真的扫把星转世吧,怎么到哪里都是腥风血雨。” 秦牧玄手握刀柄警惕的环视着四周,而周围几个桌子的人都在用狠厉的目光盯着秦牧玄这桌人,每个人的手都搭在了腰间剑柄上。 青阳婧璃和千面姬都用幽怨的眼神看向秦牧玄,好像在说又是你惹得祸。 茶棚外风卷着落叶枯草翻滚而去,四下寂静,茶棚小二和掌柜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小二端茶盘的手在微微颤抖,喉头耸动,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掉在地上。 第245章 我真没招惹人 半炷香以前,巴掌大的小小茶棚里突然涌入了十数名衣着各异的人,这些人显然都是江湖人,之所以说他们是江湖人那是因为他们人人佩戴武器,身负褡裢,头戴草帽,皆骑快马。这时节如此打扮的除了镖局镖师就只有江湖人了,这群人有男有女,各个神情肃杀,身边连个货物的影子也没见着,所以只有可能是一种人——江湖侠客。 小二殷勤小心地伺候着这群大爷,可不敢怠慢分毫,惹怒了他们被一刀宰了都没处说理去,官府!你可拉倒吧!大城大阜还好说,在这穷乡僻壤的地界,又逢灾荒年景,官府肯来收尸就算给面子。 这群人分着三批到达这个茶棚的,各个风尘仆仆灰头土脸,显然都在赶路,然而诡异的是,这帮人好似互相都认识,见面师兄师弟师妹的一阵热络,这是一伙子人!吓得小二掌柜更是殷勤地伺候,生怕显得厚此薄彼,惹得对方不快。 可就在这帮大爷茶足饭饱在小声谈话时,茶棚外又走进三人,一男两女,男的高大英俊得出奇,女的也是难得的美人,三人一进茶棚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倒没什么,俊男靓女谁不爱多看一眼呐,坏就坏在那男人平地里冒出的一句话上。 新来的三个一进茶棚,就挑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 “掌柜的,上茶。” “好嘞,客官您稍等。” 小二高声应是,端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碗小步跑了过来。 “小二,赶紧上些吃食。” “好嘞~~客官想吃些啥?” “三个人,你尽管看着上,店里只要是拿手的都可以。” “好嘞,您稍等。”小二跑去后厨备菜了。 “一会赶紧吃,日落前要赶到少阳镇,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山,完成任务赶紧走。” 茶棚里本来都回头各自吃喝的那十几号江湖人听到这话都齐齐看向了秦牧玄。 众人目光汇聚,秦牧玄岂能没有察觉。 秦牧玄环顾四周,对上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嗤笑一声,二郎腿轻轻晃了晃,根本没当回事。腰上别把刀还真当自己是大侠了,瞧那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熊样,一看就不是啥善类。 你瞅啥,瞅你咋啦!事情往往就坏在这上面。 秦牧玄的不屑与倨傲全写在脸上,众人纷纷向着秦牧玄投来了愤怒的目光。一众人中有那脾气暴躁的,此刻手已经搭到了剑柄上。 我草~~这是开了群体嘲讽吗!至于吗!这是天高物燥,人心浮躁?秦牧玄眼角挑起。 千面姬和青阳婧璃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纷纷放下茶碗,警惕地扫视周遭。 茶棚里一时气氛紧张,双方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大战一触即发。 周围人里有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向众人使了个眼色,而后起身向秦牧玄这桌走来。 “小兄弟是哪条道上的,去少阳山有何贵干?” 秦牧玄身有要事,只想赶路,自然不想多事,遂拱手一礼道:“方世玉,西南第一豪侠,到太清剑门有要事要办。” 那消瘦中年人眼中金光一闪。 “有何事?” 前两句还算有礼,可问到这话时已经明显带有敌意,更像是在质问。 秦牧玄听罢,脸色一冷,牛脾气就上来了。 “少打听,老子爱干嘛干嘛。” “小兄弟,走江湖不要太嚣张。” 消瘦中年人一边说一边还拍了拍秦牧玄的肩膀,使了些暗劲,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点教训,以后出门说话要注意些。 “哦~~!”那消瘦中年人惊恐地挣扎一下,而后奋力抽回了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牧玄。 “是谁嚣张了,你搞清楚了再说话,别胡乱伸爪子,小心抽不回去。” “你~~!”消瘦中年人的脸涨得通红,提剑就用剑鞘向着秦牧玄胸口捣去。 秦牧玄哪里是吃亏的主儿,眼见对方动手,也没客气,一个极快的太极缠手顺势而上,绞住剑身一带,而后一推。 只听咔嚓一声,那把剑应声掉落地上,而那个消瘦中年人捂着手腕,痛苦出声。 “给你个小小教训,以后别如此嚣张。”秦牧玄鼻尖轻哼别过脸去,“剑可不是这么用的。” “师兄~”周围人见消瘦中年人吃了亏,立刻起身纷纷拔剑。店小二和掌柜见气氛不对,早就跑的没影了。 “店主做生意也不容易,别毁了人家店,有啥事,到外面解决,文的武的划出道来!” 秦牧玄学着江湖大哥的的口气说话,一副江湖黑道的做派。 “好~你等着。走,咱们外面空地上见真章。” 那消瘦中年人捂着手腕和一众人走出了茶棚,在外面空地上站定,狠狠地看着茶棚里的三人。 秦牧玄朝千面姬和青阳婧璃耸耸肩,表示这真不是我故意惹事,你们也看到了,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只是自卫而已。 “你们不用过去,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二人颔首,坐着未动。 秦牧玄交代完,起身走出茶棚。外面那些人虽有些修为,可大多气息平平。就算个别能看得过去,也哪里是疯批秦魔王的对手,两女放心的很。 ”青阳妹妹,你觉得大人多长时间能摆平那些人。“ 千面姬悠闲地喝了口茶,看着似闲庭信步一般往外走的秦牧玄,心里只希望秦魔王别乱造啥孽。 “最多半柱香!那还是秦将军手下留情,要是惹毛了他,这些人能呼伦个离开都算幸运了。” 青阳婧璃满眼小星星地注视那高大的背影。 “亮出你的武器,我剑下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就你——”秦牧玄双手一背,遮住身后下午的阳光,垂眸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对面一众人,哂道,“也配老子动武器,有本事尽管来,一起上也行啊。” “找死,师兄,教训教训他。”“上啊,师兄。” 众人群情激奋,领头那个年轻人手持长剑面对秦牧玄。 “好,你自找的。” 那人持剑蓄势一个健步,长剑顺势送出,剑势如虹,剑尖凝聚真气,在空气里如灵蛇一般突然拐了个弯,直冲秦牧玄左臂刺了过去。 “雕虫小技。” 秦牧玄不屑地运转真气与指尖,学着以前徐长卿所施展的招数,照着来袭剑身似闪电倏地弹出一指。 “??~”清脆的响声传来,那人来势汹汹的长剑竟然被一个手指轻松弹飞。 秦牧玄之所以对此招数念念不忘,是因为这招实在是太帅了,为此他还专门练习过。这招不仅要求眼疾手快,力道和施力位置还需精准地把控才能施展出来。 众人张着嘴巴,看着那柄长剑打着旋飞出了好远。连着茶棚里的青阳与千面姬也惊呆了。 秦牧玄见着众人的表情颇为满意。太装逼了,演出效果一级棒。 “我眼花了吧~”“那是啥,脑瓜崩~~乖乖。”“这也行!”“林师兄可是晋级武师了,这般轻易就被~~”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秦牧玄漫不经心地出了一拳,那拳速快到只见残影,那个年轻人只觉眼前一闪,随后便是天旋地转,日月颠倒。好在秦牧玄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并没有想下死手。 “八极冲拳~” 秦牧玄先是一个撩腿,待那人被扫倒的一瞬出了一计冲拳。 与其说是拳,不如说是推,一套动作极快,众人一时没看清,却见那人就如他那把剑,打着旋儿飞向同一个方向。 “拳法!果然是无相宗的人。” “......?”秦牧玄一脸懵逼,满脸问号。 “是无相宗的人,大伙儿一起上,好好教训下这小子。” “哎?等等。”秦牧玄正想问个清楚,这什么跟什么,什么无相宗。 十几人已经各持长剑欺身而上,一起从不同方向攻向秦牧玄。 “找打。”秦牧玄恶向胆边生,他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若讲些道理,他兴许还能当耳旁风姑且听听;遇上不讲理的,嘿嘿~~老子更不讲理。 茶棚里的俩人见状,拔出武器就要出去帮忙,不能眼见着秦牧玄以一敌多。 “千手如来!” 秦牧玄大喝一声。武术拳影自他身体放射而出。 拳,勾,掌,指,戳,垂,拍。 各种攻击招式如孔雀开屏一般暴射而出,一时间秦牧玄像那千手如来长出千只手臂,在极快的拳速下,千只手臂又化作无数拳影,呼啸着倾泻向围攻而来的一众人。 第246章 装逼的后果 千手如来是太极拳演变而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笑傲江湖》里面,方证大师的绝技。 最令后世的秦牧玄着迷的小说领域就是武侠,武技对他来说充满了神秘的魅力。而在他所处的低武世界里,飞天遁地的绝世功夫也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可自打来到这个高武的世界,秦牧玄有了施展的机会,在习练武功的道路上,努力求索,绞尽脑汁极力还原前世那些耳熟能详的绝世武功,像什么降龙十八掌,一阳指......他都尝试过,但几乎毫无建树,原因很简单。 没有秘籍。 正如函数的曲线体现出数学的和谐之美一样,武技也讲究动作的简洁与流畅,堪比数学公式的严谨,是作为一门科学来研究的(在这个世界如此这般说一点也不为过)。细致到真气运行到哪条经络,其间经过哪些穴位,通过具体什么方式才能达到运行的效果......统统都是有讲究的,没有具体操作的武功秘籍,通过表面的修习便想练成就纯属扯淡了。 即便明知练就不成,可仅凭秦牧玄对于武技招数之美的这份执着追求,经由他之手的招数硬是被练成了面子功夫,徒有其表算什么,他根本就不在意。比方说此刻的千手如来,就是他将力量与速度发挥到极致的产物。 面子功夫对付高手自然无用,但对付眼前这些半吊子货就再适合不过了。 只听一阵爆豆似的响声传来。 无数拳掌残影瞬间击中来袭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吃了秦牧玄数不清的拳掌。 一时间,剑,血,人,漫天飞舞。 秦牧玄依旧手下留情,不是秦魔王转了性子,而是最后几人口中的无相宗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帮棒槌把老子认成无相宗的人,一切只待问清楚状况再说,反正几只臭鱼烂虾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 千面姬和青阳婧璃刚起身就怔住了,只眨眼的功夫,空地上已经插满了剑,躺满了人,每个人皆面露痛苦,四下哀嚎惨叫声一片。 这个男人比第一见到时,武力强太多了。千面姬此刻的听觉与视觉都集中在躺着的一众人身上。他们痛苦地挣扎,惨叫声一下下地揪着她的小心脏,千面姬身子软了下去,不由地联想到了自己,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干燥的空气里充满了咸腥的苦痛。千面姬感觉的没错,秦牧玄出拳的手掌上是注入真气的,倘若被拳掌打中,真气便随之贯入身体,继续破坏身体的组织,那是持续的钻心疼痛,生不如死。 秦牧玄来到那消瘦中年人的身旁,慢慢蹲下身形,拍了拍他的脑袋。 “给老子讲讲......无相宗,还有,干嘛要找老子的麻烦?” “你......” 那人吐出的血沫子中含糊地飘出一个字,随后就两眼一翻,躺倒在地了。 “师兄~~”坐在地上的一人,捂住胸口大喊道。 秦牧玄赶紧伸手试探鼻息,““放心,他没死。”他朝着坐在地上的人说,“只是晕过去而已,真不经打,稍稍碰一下,也太脆了。” “嗳?去哪?谁让你走的!老实躺下。” 话说到此,秦牧玄对着身侧轻轻一拳打出,一道劲气转瞬就击倒了一个刚爬起来要跑的年轻人,那人躺在地上不动了,不知是死是活。 “师弟——”“真气化形,武尊,你是武尊。” 这他妈居然是一个武尊强者。这就离谱,居然好死不死碰到个武尊,这下再也没人有逃跑的心思,看来今日大伙都要交代于此处了。 那家伙晋级武尊啦!!千面姬难以置信。秦将军是武尊!!青阳睫毛微微颤抖,秦牧玄的侧影占据了眼眸。 “阁下......不是无相宗的人。”“前辈,误会啊。”“要杀便杀,废什么话!!”“大师兄,救救我,人家疼。” 一地的人叽叽喳喳,说啥的都有。 秦牧玄微微偏头看向那个捂着胸口的人,后者忍着疼痛,拼命后缩,可眼见无处可逃,只得战战兢兢地回答秦牧玄的问题。 “无相宗是西南颍州的第一宗门,这次联合天罡剑门一起来少阳山找太清剑门比武。说是比武,实则是来找麻烦的。所以将才听说前辈要上山,便误以为前辈是无相宗的人,请大人有大量......” “你们是太清剑门的人?” “是,是的。”那人畏畏缩缩地答道。 我靠.....是自己人呐! 这离少阳山少说也有段距离,哪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见到太清剑门的人。 不过好歹没伤及人命,不然真不知该如何与师尊交代了。秦牧玄额头见汗,但面上却依然保持着高手风范。 “春华,快过来。”秦牧玄对着茶棚挥手高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千面姬提着武器小跑着过来了,青阳婧璃紧随其后。 “救人!!赶紧的,上最好的药。” “......”千面姬一脸懵逼,在场所有人也都是错愕不已。 “愣着干嘛,别延误了伤情,都是误会!”误会个屁,这伙人个个灰头土脸,怎么看都像山匪恶霸,秦牧玄面上焦急,实则心里不住吐槽。 秦牧玄搓着手满脸春光明媚的微笑,“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众人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千面姬秒懂,急忙掏出身上带的夜影司顶级伤药,殷勤地喂给已经石化的一众伤员。 “自我介绍下.......确实不好解释啊,我身负宗门秘密任务,不方便透露身份。这样吧........” 秦牧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持之以恒,无怨无悔。” “志存高远,锐意进取。”远处,趴在地上的一人立刻接了一句。 “师弟!”秦牧玄戏精附体,热泪盈眶。 “师兄——”那人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各位师弟师妹,误会,一场误会,师兄在此向各位赔礼了。” 秦牧玄毫无架子满脸诚意,扶起了面前嘴还没合拢的年轻人。 “师兄~~” “姓方,叫我方师兄就行。” “方,方师兄。”那人抱拳一礼恭敬地问道,“敢问师兄师尊是宗门里的哪位?” 宗门里武尊境界的师兄辈可不多,哪个不是宗门高层的亲传弟子甚至是宗门重点培养的道传弟子,叫声师兄甚至大师兄绝对一点问题没有。 “司徒文,师尊名讳当弟子的直呼有所不妥,可是自家人吗,解除误会是首要的,师尊他老人家不会怪罪我的。” 那人双目一睁,连忙抱拳再次恭敬一礼。 “大师兄在上,师弟有礼了。”那人挥着手,招呼众人,道,“都快过来,能动的都活过来。这是大师兄,司徒大长老的徒弟,各位师弟师妹都快来拜见。” 众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爬起来。 “不必客气,都怪师兄鲁莽,自家人不必见外,治伤要紧。春华,受伤的师兄弟是否都上过药了?”秦牧玄连忙安抚众人,转头朝着千面姬问道。千面姬颔首。 “好,来,师兄给你疗伤。” 秦牧玄把手掌贴在面前师弟的胸口,运转功力,一股精纯神秘的力量瞬间笼罩那人全身。 经过顶级伤药的治疗,加之本来伤势也不是多重,秦牧玄稍微施加了些治愈之力那人的伤势就好个七七八八了。 “师弟,感觉怎么样啊?” “........师兄,神技啊。” 那人摸着中招的胸口,除了还有些许酸痛外,竟然已经好了大半,侵入身体的真气已经消失,受损的经脉也已经恢复,气血也畅通如初。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秦牧玄谦虚地笑了笑,心里得意很,“师弟如何称呼啊?” “回师兄,师弟我叫李治。” “.......好名字。” 这他娘的碰到个皇帝,还好没一掌拍死他。 秦牧玄原本为如何进入太清剑门的事儿还有些头疼,虽然他已经交代墨墨在太清剑门等他,可他如何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通知到墨墨呢?如今也好,可以让这一众的师弟师妹帮他给墨墨捎个口信。 秦牧玄着实下了些血本,不仅搭进去许多丹药,还消耗了不少真气给这一众伤者治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让这帮人的伤基本恢复了。 “诸位师弟师妹,今日茶水吃食诸位随便点,师兄请客,等到了少阳镇,师兄再请大伙儿吃顿好的。” “谢师兄啦。”“师兄大器。” 众人都是对着秦牧玄深深一礼,这师兄不仅武功高强,为人也是这般豪爽,着实令人敬佩。 千面姬贼兮兮地凑近了秦牧玄,小声地提醒道:“大人,咱可没多少银两了啊,追上使团前要省着些花了。” 老子的八千多两银子呢?秦牧玄心下大惊。 第247章 狩猎 “本大爷从京城出来时,身上可带了八千多两银子,你跟我说没钱了,啥意思!” 秦牧玄一边招呼着众人回到茶棚,一边咬着牙,压低了声,质问千面姬。 “大人,您又不记得啦?” 记得什么?秦牧玄蹙眉侧眸扫过千面姬,意思是明知故问,没见老子烦着呢,还不快说! “......”千面姬敛了笑,嘴角抽了抽,心中忐忑,生怕再惹这主儿生气。她小心地示意秦牧玄附耳过来,秦牧玄狐疑地俯下身,凑近千面姬。 “大人,银子可都是您自己花的呀,事情是这样滴.......” 千面姬斟酌字句把另一个秦将军拿银子充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牧玄。 我靠~那个败家玩意儿!钱好挣吗?他倒是大方,说送就送,每人一千,是咋想的,这钱都够本将在京城买套房子了。 秦牧玄气得一蹦三尺高,心疼啊,心口霍霍的疼。 秦牧玄诘问道:“千面,你当日为何不拦住他,怎么能眼睁睁地让他挥霍这许多银两啊?好歹也给爷留点儿。” 他舔舐上唇,眼含热泪,说话都有些哽咽了。 “大人,你可错怪奴家了。”千面姬满腔委屈地说,“奴家真的是极力规劝,可不成呐。当时您犟得很,跟头驴似的......” 千面姬掩住口,抬眸探视秦牧玄的神情须臾,改口道:“大人,奴家可不是在说您哈,奴家真劝过,劝不动,那个秦将军吼起来,响雷似的,奴家害怕。” 现在她还是很害怕,因为眼前的男人犹如一头蛮牛喘着粗气,忍耐地侧耳听着。 “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千面姬由于惊恐,声音愈发消散了。 绝对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那个技能以后老子打死也不会再用,再来一次非破产不可。可事情的确是自己干的,怨不得别人,这次老子认了。 眼球鼓着鼓着,粗气出着出着,秦牧玄有颓废地缩了回去。 不过......秦牧玄俯首微睨向千面姬,低低地唤她:“千面,” 千面姬脊背一紧。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坚决不执行那家伙的命令,就说是我说的,明白吗?放心,爷给你撑腰,谅那家伙也不敢把你怎样?” 撑腰?到那时,你便睡死过去了,老娘我找谁给撑腰。千面姬心有不平,一脸哀求之色,那双纯真的眸里起了一层水雾。 “大人,您最清楚那人的脾性,只怕您这是想要了千面的命啊。” 这个家伙都奈何不了的角色,只找我这可怜的小女人顶缸,这是何道理! 秦牧玄根本就没打算讲啥道理,摆出了一副地痞恶霸相,不耐烦道:“就这么说。下不为例,办不好唯你是问。” 千面姬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现如今咱们还有多少银两?” “您剩下的,再加上奴家身上的,估算还有六百两出头。” “足够,”秦牧玄挑起半边长眉,瞧着千面姬片刻,缓声说,“回头你与他们说说,少点两个菜不就得了。” 你怎么不亲自去说。千面姬欲哭无泪。 见着千面姬一脸震惊的模样,秦牧玄面容线条回缓,哄小孩似的,放柔了声音道:“你不了解,越是清纯的女子,说出来的话就越是管用,男人都听得。”他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眨了眨,千面姬心跳似漏了一拍。 “笑一个......嗳,这就对了,走,回茶棚。”说完,推着一脸不情愿的千面姬向着茶棚走去。 一队马队顶着烈日一路狂奔地驶了过来。 马队到了茶棚附近慢慢减速,从马上下来了十几个人,各个神情倨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掌柜的,安排酒菜,我家大人有要事,吃完还要赶路,耽误了小心你脑袋。” 来人中一个人领着两三人像是大爷模样的横着就进了茶棚,刚一掀帘就皱起鼻子嫌弃地在鼻间扇了扇。 那掌柜颤颤巍巍地上前应答:“这位官爷,不巧,小店客满了,大人能否在院外将就一下?” 掌柜心里那个苦,今儿个恐怕不宜开张啊,怎么都遇到的是这般难缠的客人。 “让爷在外面凑合......说什么呢!你老不死的怕不是活腻了吧?长点儿脑子,让这帮穷酸鬼都给爷滚出去!!” 那领头的人睥睨地扫视茶棚里的人,拿着刀鞘拍着老掌柜的肩膀一脸不屑地说道。 “可是,官爷呐......” 里外都不好惹啊。掌柜哽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茶棚里气氛凝重,只有门帘被干风吹打在门框上的“啪啪”响声。 一旁的秦牧玄注视这一幕,他缓缓放下手中杯盏,心下一喜:瞌睡有人送枕头,送银子的这不来了吗! 秦牧玄招手,贴耳对千面姬小声说了些什么,而后又挥了挥手,示意“千面,你去.....” 千面姬起身朝那几人走去,心中默默为他们默哀。 “呦~~这荒郊野地的,居然还藏个金凤凰,小美人儿,要不跟我家大人一起喝个酒。” 那几人见到千面姬,个个是惊为天人,遂起了坏心思。 千面姬懒得理这帮杂鱼,从腰间摘下腰牌,在几人面前一晃了晃。 “让你家大人来见我。” 那几人不屑地看了看千面姬手里的腰牌,随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了。 “怎么还不快去,惹怒了我家大人,你们谁都别想好过。”千面姬抬高声音斥道。 那几人齐齐咽了口唾沫,见鬼似的后退,又急忙转身通报他们大人去了,千面姬随几人方向上前几步,远远便听见一串豪爽的笑声。 “呵呵呵~~~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一个胖胖的穿着官服的人乐呵呵地大步朝这边走来,见到千面姬先是惊艳,而后赶紧收敛乱瞟的贼眼。 眼前这姑奶奶可招惹不起,京城夜影司千户,乖乖,那可是活阎王啊,于是拱手一拜道:“下人不懂事,惊扰了大人吃茶,罪过罪过,少阳镇兵备于何人在此给大人赔礼了。” 细想想这姑奶奶口中的大人是谁?又能是何人呐,该不会是夜影司指挥使吧。这下可闯了天大的祸事! “敢问大人是?”这胖兵备还想再问问。 千面姬怒斥道:“大人有要事出京,岂是你能过问的,脑袋不想要了?” 说着递出了腰牌,那兵备拿在手里仔细查验确认无误后,恭敬地双手还了回去。 “不敢,不敢,请大人见谅,下官这便走,不敢打搅大人吃茶,这点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全当是冲撞大人的赔罪了。” 胖兵备说着从下人那里拿过一纸信封,恭敬地双手呈给了千面姬。 千面姬并没有去接,而是转头看向窗边的秦牧玄,秦牧玄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兵备点头哈腰地向秦牧玄行了一礼。 千面姬接过信封,神情倨傲地说道:“下次注意些,今日便回吧。” “是,大人说的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下人,下官这就走,不打搅诸位大人吃茶了。” 见有机会脱身,那兵备带着一众喽啰逃也似的出了院,骑上马风一般一路烟尘地跑远了。 整个过程,掌柜和小二皆是震惊地呆愣着,今儿可算开眼了,那可是兵备大人,一方大元,怎得见着个姑娘就像见了祖宗似的,那这位姑娘口中的大人岂不更厉害,两人更是用敬畏的眼光投向坐在窗边的那个年轻人。 “大师兄,牛啊,您的人一句话就让那于阎王吓得屁滚尿流,我们还是头一次见那家伙吓成那样。” “是啊,大师兄威武。” “听说大长老在军中的地位也很高,据说是在北面给守边大将当幕僚,那咱大师兄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儿吧。” “好说好说,师兄我在朝廷里是有些微末官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秦牧玄眉眼间的那份笑意把握的刚刚好,让周围的一众迷弟迷妹们只觉得这话语间透露出的是谦虚而不是得意。 “师兄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公开身份,”秦牧玄解释说,“等回了宗门,还要靠各位师兄妹帮衬一二。” 秦牧玄起身,手里端着刚倒好的酒水,豪爽地一饮而尽。 “没问题,大师兄,包在师弟身上。”“大师兄海量。” 茶棚里再次热闹起来,秦牧玄在千面姬给他小声耳语后,更是情绪高涨,满面红光,他和一众师兄妹杯来盏往,好不痛快。 今日艳阳高照,酷热不堪,比之前几日更加难熬,似乎打从今日开始就不是寻常的日子。官道旁的这个不起眼的小小茶棚就如沙漠中的一小块绿洲,吸引着周围众多饥渴的动物前来觅食饮水,因此,这块小小的绿洲注定不会太平。 正当秦牧玄与一众师兄妹畅快交谈,豪迈痛饮的当口。茶棚外再次走进了几人,确切的说是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乍看过去像是一伙儿疲惫的旅人,而这几人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势,确实令坐在窗口的秦牧玄浑身汗毛一竖。 “高手,全是高手。” 第248章 确认过眼神 秦牧玄不由得向院内看去,正在拍打尘土的几人敏锐地停下了动作,齐齐地看向窗口的秦牧玄。 同为高手的气息瞬间让双方确认了眼神。 千面姬和青阳婧璃也回头扫了眼院内,她们也能感受到对方发出的惊人气息。 “大人,来人是高手,尤其是那个老头子,他的气息让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千面姬小声在秦牧玄耳边说道,神色凝重,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了。几位若不嫌弃,可以坐在院内,小老儿这就给各位搬来桌椅,备些茶水。几位客官这样可好啊?” 掌柜殷勤地走近几人,哈着腰招呼着新来的客人,看这几人相貌装扮就正常多了,比前面几拨人都显和善。 “无妨,在院内也可以,不过要麻烦掌柜给搭个凉棚,日头太毒辣了。”那老者和声细气地说道。 这为首的老者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为人长者的风范,果然好说话。掌柜欣喜地赶紧招呼小二帮忙搭凉棚,搬桌椅。 秦牧玄摩挲着手中酒杯,从窗口平静地注视这一切。 “这老家伙不简单,气息比袭击使团的那个傻瓜老头强出不少,咱们吃饱喝足了就赶紧跑路,尽量别惹是非。” 秦牧玄微微侧头对青阳和千面轻声说道,二人皆点头应是。 秦牧玄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转头间,他与老者的目光默默相握,那老者对着秦牧玄和善一笑,秦牧玄举了举手中酒杯,示意回礼。 今日发生太多事了,希望不要再另生枝节。秦牧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掌柜的,里面坐的是些什么人?看模样都不好说话的样子。” 那老者看似无意地问向正在忙活的掌柜。 掌柜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含笑道:“他们啊,话语间,听是宗门人士,至于何门何派就不太清楚了,只知要去少阳山的。” 掌柜的话落,那老者双眼微不可察地金光一闪。 凉棚桌子很快便搭好了,随着一波茶水酒菜陆续摆上桌面,这六人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喝起来,只是若有若无地向茶棚里瞟上两眼。 “师尊,里面的一众不会是太清剑门的人吧?”一个年轻人小声问老者。 “估计是,他们个个佩剑,天罡剑门的人不会如他们这般装扮,想必这些人多半是完成宗门任务回宗门的弟子。” 老者喝了口清茶,慢慢对其余的几个人轻轻说道。 “师尊,要不要徒儿过去找点乐子,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一个高大些的人坏笑着向老者提议道。 “不急,咱们明日便可上山,到时可光明正大地给太清剑门找些乐子,公平比试嘛,不能给太清至尊那个老货落下口实,倘若在这里动手,岂不给那老货公开护短找到了借口?况且你们看......” 老者扬扬下巴,略瞟了眼窗口的方向,对一众人沉声道。 “看到窗口处坐着的那个年轻人了吗?老夫观那人恐怕和你们师姐不相上下,老夫也不便出手,所以呐,莫要惹事,只管吃你们的,吃完咱们便走。” 秦牧玄感到几束目光向自己这边聚来,不由得抬眸扫向窗外,桃花眼中金芒大盛。 敌意!总之绝非善意的目光,秦牧玄敏锐地感知到几人的目光和气息。 “瞧见了吧,此人灵觉敏锐异常,不可能是太清剑门的普通弟子,恐怕是那个老怪物的亲传弟子,甚至是太清剑门的道传弟子也说不定啊。” “依徒儿看未必吧,习武练至如此境界,却是这般的细皮嫩肉,缺少刚劲凶猛哪还谈得上是高手?”老者高大些的弟子小声嘀咕道。 “一点没有威胁力,看他那长相,却是精致得很,咳~武力绝不如大师姐的,是不是啊,大师姐。” 一个小姑娘轻咳一声笑出了酒窝,还看向了一旁的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一身火红的紧身劲装,英姿飒爽,在外面雪亮的阳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火热刺眼。 此刻红衣女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秦牧玄看,秦牧玄同样也是盯着她看,两人的目光并没有因为男女有别而回避躲闪,反倒是热烈地迎上了彼此的直视。 “师尊,你瞧那个登徒子瞅着大师姐的眼神,也不知回避点,哪有这么盯着姑娘家看的。” 小姑娘赶紧给老者告状,心里却有些羡慕,瞧大师姐的眼神应该也注意到他了。 “丹云,你是找到对手了吧。” 老者看了看爱徒,他这爱徒是个冰冷的性子,平日里很少搭理旁人,即便是同门师弟师妹也是一样。只有一种情况她才会像此刻这般,那就是找到了让自己心动的对手。犹如一个孩子找到了心仪的玩具,只要入眼后就再难拔出来了。 所以,这目光里没有男女情欲的含情脉脉,只有赤裸裸的侵略性,普通人很难有勇气与之对视。 这目光炽烈得像要一口吃掉秦牧玄似的。 这小娘皮不怀好意啊,长得倒是不错,但似乎不大聪明的样子。秦牧玄不躲不闪,与那红衣女子炽烈对视。 一旁的青阳婧璃紧咬下唇,看了看秦牧玄,又看了看那个红衣狐狸精,空气里弥漫着酸臭味。 “大人,要不要属下出面赶走他们。” 老江湖千面姬自然是看出对方绝非是看上秦将军了,那目光里充满的热情分明是看到猎物时的战斗亢奋。 “不用,对方没有招惹我们,不要总用官威去压人,咱们尽量少暴露身份,免得被有心人察觉。” 秦牧玄目光没有丝毫挪移,他面无表情地阻止千面姬,提醒她别轻举妄动。此时茶棚里众人都感到了气氛不对,纷纷停下吃喝交谈,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屋外六人。 今日是造了哪门子孽啊,方才还好好的。怎得这就怼上了? 掌柜和伙计再次缩在了茶棚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正大眼瞪小眼对视的两拨人。 “青阳,青阳~~~我草.....”喊了两声没有回应,青阳婧璃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秦牧玄视野里。 “看什么看,他也是你能盯视的?” 青阳婧璃挡在两人视线间对着红衣女子怒声呵斥,沙场将军的气势猝然迸发。 “滚开!”红衣女子寒声道。 “小姑娘,听老夫一句劝,你且让开,老夫这徒儿脾气古怪得很,老夫也拿她没法,伤着姑娘可就不好了。” 一旁老者看了眼这个高挑的女子,无奈地劝慰道。自己这个爱徒的性子,他心里最是清楚,惹怒了她可就不好收场了。 “赶紧滚开,没听到我师傅说话吗?”年轻男子阴阳怪气地附和。 老者双眼瞪视年轻男子,斥道:“不得无礼,这位可是武将,朝廷和咱们江湖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老头子慧眼如炬,从青阳婧璃掌心里不经意露出的老茧可以判断,此女擅长用刀,且握刀姿势不似江湖手段。还有一个细节便是她袖口缠的绸带表明,此人喜欢把手臂与刀柄绑在一起,这女子绝非江湖中人,更像是朝廷武官。而从青阳婧璃身上透出的一股这气势,是如此的伶俐,一定是久经沙场,杀人无数才能积攒起的气势,这人一定是军中悍将,高级官佐之流。 老家伙可不是怕朝廷,这些江湖大门派哪个肯把朝廷放在眼里。而是无端得罪一名朝廷武将,朝廷定会不依不饶,终究是件麻烦的事情,所以宗门往往会选择让步,毕竟朝廷要是被逼急了,不惜代价灭掉一两个大宗门也能办到的。 “啪啪啪~~”秦牧玄慢慢鼓起掌来。 此刻他不得不出头了,刚才眼神交汇时,他便清楚那个红衣女子与自己实属同类,疯起来是连自己都怕的那种,她的实力绝对远超女将军,真动起手来恐怕会伤着青阳婧璃。 “前辈真是好眼力,不愧是老江湖,只一眼就能看出我朋友的身份,晚辈着实佩服。没错,正如您老所说,这位的确是军中武将,而且品阶颇高。若这位姑娘真想动手,最好先掂量掂量。”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也不必遮遮掩掩,顺势亮出身份,或许可以借势压人尽早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因为秦牧玄对这老家伙很是忌惮,他敢肯定,这老货绝逼是武尊以上的强者,至于是武王还是武帝却无从判断。但可以断定是,自己对上他没有一丝毫胜算。 “我叫百里丹云,小哥哥可愿与我切磋一下,公平的那种。”一道清脆的女声豁然响起,思绪在这洋洋盈耳,如风吹碎玉的声音里消散了,秦牧玄无奈地干笑两声,睨着这只挡道的火红狐狸。 第249章 比试 红衣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从茶棚里走出的秦牧玄,竟然舔了舔红唇。 我草~~这狐狸精还真敢说,你要切磋便切磋,那本将岂不是很没面子。秦牧玄被看的鸡皮疙瘩掉一地,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何来切磋一说,恕在下不能从命。” 秦牧玄对着红衣女子抱拳一礼,正色道。 “小哥哥是太清剑门的人吧?”红衣女子继续问道。 “那是俺们大师兄。”“大师兄也是你这没名没号的可以挑战的?” “就是,大师兄武功了得,怎可能自降身份和你这来路不明的弱女子一般见识。” 还没等秦牧玄回答,茶棚里就喧哗声四起了。 “大师兄好啊,来吧,让我们好好打上一场,如何?” 红衣女子眼中光芒暴射,熊熊的战意在炽烈地燃烧。 那种眼神~~总觉得老子像是一道山珍海味!秦牧玄顿感通体生寒,仿佛有种被变态杀人狂盯上了感觉。 “我师姐可是无相宗的下一代拳圣,宗主的继任者,和你小小的狗屁太清剑门大师兄比试是瞧得起你,你小子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啪~~”一声爆响炸开。 那老者单手握拳,停在了方才出声的那个年轻弟子面门之前。 “小兄弟,年轻气盛老夫能理解,但出手伤人可不好啊。像你这般年纪就该多加管教!” 老者说着张开手掌,一颗枣核从手心里滑落,落到桌上摔成了齑粉,而老者手心皮肤则是微微泛红。 众人皆惊,尤其是刚刚出言不逊的那个年轻弟子,他根本就没看清面前这个惊艳得如同妖精一般的男子是如何出手的,要不是师尊护佑,适才自己非得面门开花不可。他的武功居然这般恐怖如斯,单听那声爆响就知道那小小的枣核威力是何等恐怖。 “前辈,你也好好管教下你的徒弟,在江湖上行走,死的最快的便是这口无遮拦的。你说是吧?” 老者赞赏地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秦牧玄,心想太清剑门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太清剑门大师兄?这风度与气势,倘若他成长起来那还了得。 且让他和丹云切磋下,机会难得。丹云那丫头太顺了,是该挫挫她的锐气。倘若丹云丫头赢了那更好,给这小子的武道之路添点堵,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老家伙心下主意已定,遂对着秦牧玄用长辈的口气说道。 “伶牙俐齿,也不知你的功夫是不是和这张嘴一样厉害,后辈,老夫这里有颗地灵丹,作为彩头如何?你与我徒儿比斗一场,赢了,就归你。” 那老家伙缓缓从袖带里摸出一个小盒来,打开小盒,捻出一颗通体棕红色的丹药,张开手掌置于秦牧玄眼前。 那丹药光华流转,似是半透明状,散发着妖冶的光泽。 “地灵丹,那是啥?” 秦牧玄凝视这丹药,诡异梦幻的色彩甚是好看,半通透的球体像是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 老者一阵咳嗽,差点儿把那丹药掉在地上。 “小辈,莫戏耍老夫,真当老夫不好教训后辈吗?” 老家伙面有愠色,这小子装傻充愣糊弄老夫呢。 千面姬凑到秦牧玄身旁小声说:“大人,地灵丹是世间少有的扩充气海的灵药,珍贵无比,价值连城。据说一颗地灵丹就能让资质平平的武侯多出五成把握突破武尊。纵使突破失败,也可保其根基不至损伤,给下次冲击武尊留有余地。即使是武尊强者吃了这丹药,也可使气海永久增容,储存比常人更多的真气量,这可是武林中人打破头也想得到的顶级丹药。” 老子要爆锤这小娘皮!!脑海里充斥着“价值连城”四个字,秦牧玄下定决心,眼中金光暴射,看了看老者,又转眸瞧向他手中的丹药。 眼见秦牧玄表情变化,这老者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不识这颗丹药,于是收起丹药,突然对这个年轻人的师尊产生了感兴趣。 “你竟不知地灵丹,是哪个误人子弟的,连这基本常识也不教授与你。你师尊是谁,说说看,太清剑门的老辈老夫基本都认得。” “我师名号不方便告诉你,他老人家是太清剑门的大长老。” “司徒文!” 老家伙脱口而出。 “你认得我家师尊。” “哈哈哈~~~”老家伙放声狂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秦牧玄面色转冷,这老者笑声里的轻蔑之意他是能听得出的。 “原来是那个老家伙的徒弟,难怪啊,手下败将的徒弟也是一样的不靠谱。也罢,不比也罢,再赢了他徒弟,那老家伙还不气死。” 千面姬拉着青阳婧璃慢慢后退,此刻的秦牧玄周围根本就站不住人了。 杀气!前所未有的庞大杀气从秦牧玄周身扩散而出。 那老者只觉眼前阵阵模糊,世界也为之一暗,接着就是彻骨的冰寒笼罩而来。 “哦?有意思,小辈,这又是谁教你的,司徒文那老家伙可没这等本事。要不打个商量,你加入我无相宗吧,宗门会全力培养你,以你的资质十年之内可冲击武帝之境。怎么样,老夫可不轻易开口的,考虑一下吧。” 秦牧玄慢慢压制要陷入狂暴状态的精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前这老者,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纵使狂暴状态也依然不是,单看这老货在自己恐怖杀气下那风轻云淡的表情便知了。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拼上性命也无济于事, 先来收拾下你这老货的宝贝徒弟吧,赢了你的地灵丹,打残你徒弟,让你老货哭去吧。 秦牧玄恶狠狠地想到,毒辣的目光看向了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红衣少女。 “前辈既然邀请晚辈与你爱徒切磋,晚辈怎敢不从,丹云姑娘,手底下见真章吧。” 秦牧玄用同样侵略性的目光看向百里丹云,后者面色开始潮红,似乎热血已经沸腾。 这小子在打坏主意!司徒文那个废物怎会教出这么个油滑阴险的小子出来。能屈能伸,识时务,这小子将来不得了。要不要现在就废掉这小子以绝后患........ 老者已经开始考虑要动手了。 “春华,给这不开眼的老货看看腰牌和同知文书,让他好好掌掌眼。” 秦牧玄灵觉是何等敏锐,这老货一动歪心思,他就敏锐的感知到了。 “是,大人。” 千面姬掏出夜影司腰牌和同知大人的手令给这老家伙看。 “李治!”秦牧玄大喊。 “来了,大师兄。” 秦牧玄附耳轻说,李治连连点头,而后带着两人匆匆出了茶棚,骑上快马一溜烟地跑远了。 “前辈,敢动歪心思就掂量掂量,朝廷决计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准哪天,天一武帝会带着大军到你无相宗去喝茶。晚辈师叔太清至尊脾气也不大好,晚辈要出事,他老人家会很生气,。对了,再告诉您件事,晚辈是太清剑门大师兄不假,但还是太清剑门的道传弟子,你无相宗不想灭门,您老不想被满天下追杀就尽管动手,晚辈接着就是.......” 秦牧玄身影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老者竟然被说的有些微微冒汗了。 “丹云啊,好好陪这位公子切磋下武艺,记住,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懂了吗?” 老者脸色一缓,立刻打消了杀人灭口的念头。没法子动手,这事儿但凡走漏一点风声,不光是他,就连他身后的无相宗也会迎来覆灭的结局。 “好~~!,遵命师尊。” 百里丹云眼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仿佛钟爱的玩具到手时的刺激与满足,统统在她的大而黑的眸子里表现了出来。 这他妈就是个疯子,与嗑药的人无异,眼里根本就没有理智。 秦牧玄心里暗自吐槽,果然这个世界上但凡武功高绝的女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大人,您千万要小心。” 千面姬见这红衣女子的状态,心里毛毛的,警惕地小声提醒秦牧玄。 “放心,我有信心击败她的,一对一本将还没怕过谁。”秦牧玄嘴角弯出弧度,“你就瞧着吧,大不了本将就跟她拼了,到时候大家一起疯,之后的事就靠你救场啦。” 秦牧玄对千面姬使了个眼风,目光又重新回到战场。 “..........包在属下身上,属下拼了性命也会保大人无恙。”千面姬沉默片刻,随后赶紧赌咒发誓保证对秦牧玄不离不弃。 想起秦牧玄当日的疯批样,千面姬顿感一阵恐惧。如果说这女人是疯子,那么那种状态下的秦牧玄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 “百里姑娘,你我一战势必波及甚广,咱们还是到外面空地上动手吧。你看如何?” “好,哪里都行,只要你别留手,放开了打。小哥哥可否留下姓名。” “方世玉。” “你叫方世玉,本姑娘记住你啦!你会成为我的第四百三十二个手下败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百里丹云紧了紧袖口,扎紧了腰带,用拳头对着秦牧玄比划了个出拳的手势,微笑地说道。 秦牧玄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对着摆开架势的百里丹云比了个中指,神秘一笑。 虽然不知道秦牧玄手势的含义,但直觉告诉百里丹云,这货绝逼没安啥好心,那手势看着就有种人格被人踩在地上捻来捻去的感觉。 “找打~~!拔剑吧。” 先入为主,百里丹云觉得秦牧玄既然是太清剑门的大弟子,肯定擅长用剑,见他腰间别着个细长的剑鞘就出言让秦牧玄拔剑。 秦牧玄又是摊了摊手,取下腰间长刀。 “本将用的是刀,看清楚了,这是把绣春刀,乡巴佬。” 在一旁观战的老者眼皮抽了抽,他有种亲自下场揍秦牧玄一顿的冲动。比嘴皮子,丹云丫头比这无耻小子差了八条街。 而下一幕,秦牧玄的所作所为更是让自诩有涵养的老头子和他的疯批弟子们脑门青筋直跳。 只见秦牧玄并没有拔刀,而是解下腰间长刀,唰的扔出去好远,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背负双手一脸不屑地看向对面的百里丹云。 这是极具侮辱性的举动,这是啥意思呢? 意思就是老子不用武器也能打的你丫连你妈也认不出来。 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百里丹云面色铁黑,大喝一声急速向秦牧玄冲去,动作快的几乎看不到身影。 “看招!” 秦牧玄也大喝一声,四道残影向着百里丹云冲来的方向飞去,四道寒光各有角度,隐隐封锁住了百里丹云的躲闪空间。 “暗器,卑鄙!” 百里丹云不愧是顶级武尊,此等下三滥手段怎能奈何得了她。 只见她一个腾空团身,身形在空中侧转拉长,刚好从四道寒光的空隙间钻了过去。而后速度不减地继续冲向秦牧玄。 千面姬捂脸不忍去看了,她虽然不知道秦牧玄丢出的是什么,但痛苦回忆告诉她,秦将军要玩阴的了,当秦魔王开始用暗器时就证明接下来他不打算讲啥江湖规矩了。 果不其然,眼见那道残影瞬间移动到面前,秦牧玄不慌不忙,右手掌心向上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子运足内力使劲一吹,一股黄色烟雾迎面扑向了来袭的百里丹云面门。 毒烟。百里丹云当即闭眼,掩住口鼻。 “八极,炮拳。” 就那么一瞬的时机,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秦牧玄毫不犹豫地施展了八极拳最具威力的杀招。 一上一下两只模糊了空间的重拳一起击向了百里丹云,后者果然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眼见中计,急忙收紧身体,侧身以减小对手打击面积,用手臂和抬起的大腿挡住那致命的攻击。 “嘭~~”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后,紧接着就是又一声巨响。 那是音爆的巨响,秦牧玄的铁拳如冲城锤一般击打在百里丹云的手臂和大腿外侧,巨大的冲击力把百里丹云炮弹似的轰了出去。 那老者猛地起身,惊恐地看了眼出拳的秦牧玄,目光又紧随着飞出去的百里丹云。 “大师姐——” 几个师弟齐齐叫喊出声。这个魔鬼,不知道怜香惜玉吗,那一拳就是奔着要人命打出去的。 “给我回来!”秦牧玄一声大喝,双手一个发力。正在急速飞远的百里丹云又诡异的一滞,竟掉转头来直飞向秦牧玄。 眼见百里丹云瞬息飞回,秦牧玄阴阴一笑。 “穿心腿!” 一只拖着残影的脚跟闪电般飞向了百里丹云。秦牧玄和顶级武尊也对战过,比如刀尊徐长卿。这些武尊有多硬,多耐打,秦牧玄深有体会,即便是那个玩自爆的初阶武尊,秦牧玄至始至终都没能破他的防御。 这一计穿心腿肯定没法要百里丹云的命,甚至连重创她也未必能办到,但全力出击之下让对手痛苦不堪,血气翻涌进而影响战力那是绝对能做到的。 “尔敢。”一声断喝。 秦牧玄敏锐的灵觉告诉他有极度危险靠近,连忙急速收回穿心腿,并借势一个侧翻,仍觉不够,双手使足全力对着地面一推,整个人火箭一般飞了起来。 “嘭~~”一声开山裂石的巨响在场中响起。 秦牧玄像是大鸟落在了一棵枯树的树梢上,心有余悸地望着场中升腾的烟尘。 多亏反应过人,感觉似与死神擦肩而过,秦牧玄目光收缩,感知全开,杀气外露,随时准备迎击突如其来的危险。 第250章 体修 巨大的烟尘逐渐散去,秦牧玄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些。 还好,还好,没白威胁那个老家伙,他到底是有所顾忌了,没敢下死手,不然自己只有不顾一切的跑路了。 看这动静,刚刚那一下恐怕有上次那个玩自爆的爆体威力了,这老家伙估计是个武王,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秦牧玄唯一见过的武帝高手苦戒大师,那老和尚出手时无声无息,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感觉更为恐怖。 估计武帝强者就是返璞归真,招式讲究内敛,而不在声势浩大,所以更加难以察觉防御。 通过这一击,秦牧玄似乎窥到了武帝强者力量的真谛了。 尘埃落地,烟尘飘散,众人看向空地中央,一个老者负手而立,眼中凶光暴射,注视着树梢顶端的秦牧玄。他的身边站立着一抹红色的身影,同样也是看着秦牧玄,眼里则透露着渴望与亢奋。 “小辈,你过分啦,你那师傅就教了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也不怕武林同道耻笑。” “前辈,您一个前辈插手后辈间的比武难道就可耻吗?倘若您是想师徒一起上打我一个弱男子,不妨一起呀,晚辈也只好成全你们喽。” 秦牧玄蹲在树梢上,话语间阴阳怪气,嘲讽之意在明显不过了。 “伶牙俐齿,你们太清剑门的新一辈都这德行,老夫也算开眼了。” “过奖过奖。” 秦牧玄可不是受不得激的愣头青,相反他的面皮堪比武帝最强防御。 “前辈,我在朝廷里可是武将,战阵之上何来道义可言,何况比试前您可没说过不准使用暗器吧。” “你——好,好得很,老夫还是第一次看到,自诩名门正派的太清剑门使用毒伤人的,老夫不介意让天下武林知道此事。” “哈哈哈~~~” 秦牧玄放声狂笑,像是落叶一般缓缓降落地面,俯身抓起一把地面上的黄土,放在嘴边使劲一吹,黄烟弥漫。 “前辈说的是这个,好吧,前辈要是愿意去向天下宣扬就去吧。说你无相宗弟子中了太清剑门的黄土剧毒,差点毒发身亡,太清剑门太卑鄙了,为天下武林所不齿。” 秦牧玄耸了耸肩。 “你看,前辈,宣传词我都给你写好了,你直接拿去用就是,这个不收费。” 场地周围观战的太清剑门弟子一阵哄笑,这大师兄简直太有意思了,阴险,狡猾,嘴皮子溜,我们好喜欢。几个女弟子更是肆意尖叫,向着秦牧玄疯狂比心。 “你~~~你~~” 老者话就像噎在了嘴里,论嘴炮他对秦牧玄是彻底服气了。 “师尊,不用再说了,我无所谓。” 老者身后的百里丹云此时说话了。 “方世玉,咱们接着打,你有什么招数尽管用,我不介意,能打败敌人的招数就是好招数,受教了,在此谢过方兄教导了。” 百里丹云面色依旧潮红,但说话不紧不慢,丝毫没受影响。 看到爱徒战意高昂,不受敌人花言巧语所惑,老者松了口气。 “好~~丹云,你要小心些,这小子不好对付。” “明白,师尊,我会把他看做平生最大对手来应付的,他可是第一个能伤到我的同辈。” 百里丹云伸出了手臂,小臂中间衣衫已经被不知名的外力所撕裂,碎裂的断口呈螺旋碎裂状,像是被飓风旋转扭碎的一般。破口之下露出了百里丹云的皮肤,那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凹陷,皮肉也出现了渗血。少女修长的大腿之上也有同样的破口,露出了大片皮肤。 体修主练身体,凭借坚实的身体和其他高手的兵器对抗,能把顶尖体修的身体伤成这样,可想而知秦牧玄的那计炮拳威力是何等的恐怖。 老者看的有些心悸,这种发力技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子居然也是擅长拳术的!且他的拳术似乎开辟出了一个全新的发力境界,太清剑门居然出了个异类。 老者在看向秦牧玄的目光也充满了炽热,这小子绝对是个天才,体修天才,老者又开始打歪心思了,要不要绑了这小子回去,逼他说出发力的技巧。 秦牧玄和百里丹云重新在场地两边站定。 “方兄,小心了,我要使出全力了。” 百里丹云在此拉开架势,秦牧玄眼皮狂跳,要坏事!这小娘皮认真了! 秦牧玄神情一肃,精神高度集中,摆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 百里丹云嘴角一翘,气势暴涨。只是.....眼前视线突然已模糊,视野一缩,变得极其狭窄。 一瞬间的愣神,身侧气流腾起,百里丹云知道对手已经瞬间近身,一记侧踢转眼扫出。 秦牧玄根本没在意侧扫过来的鞭腿,右手轻柔一贴向后一带,百里丹云被力量牵引就是一个向前的竖劈叉,秦牧玄贴身而上,借助惯性脚下一扫,双手一拨,百里丹云就不受控制的向前远远翻滚了出去。 秦牧玄没敢追击,这种近战狂人,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最好别得意忘形地追击。 百里丹云一个弹跳起身,灰头土脸,马尾辫也歪斜了。 “方兄,那是什么招数,我怎么感觉无处使力。” “打赢我,我教你。” “一言为定。” 身形一震模糊,百里丹云消失在原地。 “无相,裂!” 秦牧玄只觉眼前一花,瞬间就有无数拳头如雨点一般从各个方向打了过来。 “千手如来~” 秦牧玄也是使出了自己的独创绝技。 场地之上瞬间飞沙走石,尘土飞舞。观战众人只听得场地之上传来犹如暴雨一般的声响。只有少数修为高些的人才能勉强看清,场地中二人的双臂犹如消失了一般,代替双臂的则是笼罩向对手的漫天残影。 那爆豆般连成一片的就是双方碰撞在一起的拳掌所发出的巨响。 这就是两个怪物! 外人看着精彩,其实其中苦痛只有对战双方才深有体会。 这小娘皮的手臂怎么跟铁棍一样,老子手都疼麻了。 这家伙居然也是体修,这身体一点不比我差,再打下去,手掌都没知觉了。 两人各自心惊,再这样下去,两人双手都得打废。只是秦牧玄比百里丹云略好一些,他好歹是开挂的,白火的治愈之力在慢慢恢复着他的伤势。 老子就看你能坚持多久。秦牧玄咬牙坚持,拳掌暴雨之中露出了一抹诡笑。 这小子怎么会我们无相宗的绝技。 最震惊的还属那武王老者,秦牧玄擅长拳法已经让他很震惊了,更震惊的事那小子居然会和他徒儿一样的武技,且丝毫都不落下风。 “老夫的感觉应该没错!这小子实力应该不如丹云才对,怎么.....难道是他的过人体格。”老者情不自禁喃喃道。 汗~~!要问体修武者最怕什么,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遇到不讲理的天生体格特异者。 眼前这小子绝逼就是那种最讨厌的天赋异禀体格特异者。 百里丹云也笑了,笑容明媚动人,丝毫不像是神经病的那种病态笑容。那是满足的微笑。 “无相,舞” 拳影顿止,接踵而至的是连续不断的强烈踢击,这踢击在旋转中不断增强,就像旋转的舞者扫向了秦牧玄浑身上下各个部位。 “我草~~” 双臂可没有腿长啊,何况力量。 秦牧玄来不及变招,瞬间被无数腿影击中,仓促之间只得护住全身要害,钻心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只一眨眼,秦牧玄便被抽飞了起来,也不知道挨了多少脚,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一阵烟尘翻滚,秦牧玄滚进了烟尘之中。 百里丹云并没有追击,收起架势,期待地望向那烟尘缭绕的中心。 青阳婧璃抓住千面姬的手,一个猛用力,千面姬也没感觉到疼痛,两人担忧地凝望远处烟尘翻滚的地方,期待下一刻那个高大身影能够从中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第251章 麻烦 烟尘逐渐散去,众人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爬伏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师兄~~”“大人~~” 众人惊呼出声,千面姬和青阳婧璃更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莫怪老夫,公平比武本就难免失手,受些伤也属正常嘛! 那端坐的老者露出满意的微笑,向场内喊道:“丹云,回来吧。” “丹云——”老者叫自己的爱徒回来,比武结束了。 然而唤了两声,百里丹云仍然架势未收始终站在原处。她一脸凝重,如临大敌。 那是对于危险本能的直觉,老者在场外无法感受得到,而身处场地上的百里丹云却深有体会。 压迫感~!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那惊人的气势甚至扭曲了秦牧玄周围的空气,而此刻他的身体正微微泛着光芒。 越往前跑,这股可怕的强势越是压的千面姬与青阳婧璃无法喘息,她们同时本能地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 “大人,这热量!” 如果说黑暗的秦牧玄是冰冷极地,前方的秦牧玄就是骄阳烈焰,热量扭曲着空气,正如夏日暴雨前的闷热,叫人透不上气来。 老者也察觉出了不对,周围一众人更是死盯着秦牧玄不放。 “快,快上去,只要不伤他的性命,打断手脚也行的。” 老家伙感受到了极度危险,慌忙命令爱徒趁现在上去补刀,但绝不能让这小子起身。 这小子一旦起身,比武就输了!!老者不知为何对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深信不疑。 “真气恢复是需要时间,你还敢又惹上了麻烦,真是不让人省心。”趴伏在地的秦牧玄突然自言自语道。 “伤成这样,对手很强嘛。不过......”秦牧玄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太好了!” 周围的一众人皆隐约听到,都是一脸懵逼,但见秦牧玄飘忽起身。 对,就是飘起来的,那年轻人缓缓飘浮就起了身,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喜,目光闪亮如永夜的星辰。 百里丹云瞪大黑眸,胸口上下起伏。那是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连毛孔都根根直立了起来,眼睑控制不住地搏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震颤。此刻她的眼中的世界消失了,目光里只有那个高大挺拔还发着耀眼光芒的男子。 “这位前辈,我如今的状态是打不过你,倘若逼人太甚,小辈自以为用命换你重伤绝非难事,请前辈珍重。” 秦牧玄长眸微瞟,看向场外坐着的老者,不疾不徐,心平气和地说出最狠戾的话语。 “这家伙的灵觉太过敏感,老夫刚露出杀机就被察觉了,这么远,还算是人吗!” 老头子心下大惊,愣是坐在椅子上未动分毫,仿佛真被那年轻人的话语给唬到了。 “你......到底是谁?” 百里丹云颤抖出声,诧异于眼前这个气息,气势,乃至神情都完全改变的少年郎。 总感觉好似神只降临。 那个大人又回来了!千面姬吁了口气,看着远处那个宛如神灵的伟岸男子。 青阳婧璃惬心一笑,虽然不知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似是军魂附体的秦牧玄在她眼中就是一副将帅模样。 秦牧玄闭眼,似在心中感受着什么,沉默须臾,缓缓抬眸,看向不远处如临大敌的百里丹云。 “我是......方......世玉,姑娘,好身手。”秦牧玄说道,只是说话时面容显得格外僵硬。 你说谎也不能磕巴成这样,傻瓜才会信你的话。 少啰嗦,安心入定,真气才能恢复快些。秦牧玄在心中狂骂。 “比武结束,我们认输,地灵丹是你的了,我们认输。” 老头子急的一头大汗,慌忙大声冲着场上高声大喊。那个年轻人不知为何瞬息气势暴涨,老者深感威胁,丹云绝不是对手,现在认输还不晚,一定要保爱徒周全。 全场众人似乎都把老头子的话过滤掉一半,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姑娘,你要认输吗?在下着实不喜欢弄伤女人。” “不,机会千载难逢,能与你比试我感到荣耀,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强?” 百里丹云稳住心神,在此摆出起手式,运转全身真气,精神高度集中,准备迎接那个男子的雷霆一击。 “好,如你所愿。”秦牧玄欣赏地点着头,说,“稍等一下,我要拿下点碍事的东西。” 百里丹云一脸的问号。 秦牧玄站直身体,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脱衣服,真的是在脱衣服。 在众人石化了的目光里,秦牧玄解开了上衣,在场所有的女性都死死盯着这一幕,生怕漏掉每一个细节。 可她们失望了。 解开上衣,露出的并不是秦牧玄的身体,而是......一件皮甲,准确的说是一件一边都扭曲变形的皮甲。 这家伙最里边居然穿着皮甲!众人一阵无语。 “跟你说过,不能太依赖外物,你就是不听,现在遇到强敌这些东西没啥用吧?全是累赘。”秦牧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解开皮甲的搭扣。 “啪嗒~~”皮甲落地,掀起一阵烟尘。 一个宛如艺术品一般的完美男性躯体露了出来,机体完美无瑕,没有一丝赘肉也不显得精瘦,肌肉线条完美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男人,这躯体太完美了,完美的犹如上天的杰作。 秦牧玄活动了下脖子,又依次解开了两个手腕上的护腕,护腕掉落地上,发出了金属的脆响。 众人眼皮直跳,那是铁护腕,这家伙整天在里面就穿这个,不觉得热吗? 秦牧玄一把撕掉了已经有些破烂的上衣,抬手就扔向空中,破衣服随风飘得很远才缓缓落地。 “我们认输,别打啦~~~” 没人理那个聒噪的人。 “不要伤我徒儿。” 还是没人理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上二人吸引了。掌柜的和小二也从人群里冒出头来,神仙打架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不怕受伤,就攻过来吧。” 秦牧玄表示自己没问题了,开始吧。 百里丹云身形一阵模糊,只见残影一闪,已经到了秦牧玄近身。 “无相,崩!” 一只气势如山岳的脚自上而下踩向了秦牧玄头顶。气势凶猛,仿佛能一脚踩烂大地。 “嘭~” 大地震动,百里丹云的绝技踩在了地面上,地面如蛛网般裂开,扩散出去近三丈远。 “姑娘再快点兴许就能打中了,威力不错,可惜没打中。” 秦牧玄温柔的声音在百里丹云身前响起。 “你什么时候挪动位置的?这速度如何修炼的?” “没啊,姑娘,在下根本没动。不信就看看你的脚。”秦牧玄风轻云淡地说道。 百里丹云向下看去。 只见秦牧玄的双脚竟然稳稳地踩在百里丹云的脚面上,而且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还在原地吧。” “.........”百里丹云愕然,这是快到何种程度的动作,这家伙竟然是跟着我的脚一起下落的,匪夷所思。 全场无声,除了那老者,其他人根本没看清秦牧玄的动作,在他们眼里秦牧玄根本没挪动分毫,倒像是百里丹云把脚伸到了秦牧玄的脚下。 这小子没有说错。老者看得惊心动魄,寒毛直竖。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可能重伤自己,太清剑门从哪找来的这么个妖孽,怕是成长起来又一个天下无敌的太清至尊。 百里丹云缓缓收回了脚,秦牧玄依旧稳稳立于地面上那蛛网裂痕的中心处。 “无相,裂!” 无数拳影覆盖住秦牧玄,速度比上一次至少快了三成。 “身法,柳!” 秦牧玄的身体就像扶风弱柳一般柔软,在似暴风骤雨的拳影里来回幻影般地摆动着,不管百里丹云拳速再快,却连秦牧玄的皮毛也未曾触碰到。 “无相,天旋舞!” 百里丹云猝然变招,腿影快到连成一片,锯片一般切向秦牧玄。 “身法,叶!” 秦牧玄身轻如叶,随风飘动,不管百里丹云的万千腿影攻击哪里,他的身体总能随势而动,借势随风飘动,好似一团飘动的柳絮。 百里丹云停止旋转,秦牧玄悠然飘落,如鬼魅般站立于地上。 秋风吹过,吹动了一地掉落的眼球与下巴。 “你不打算出手吗,只躲着,看不起我吗?还是我根本不配你出手!” 百里丹云的脸烫到耳根,银牙紧咬,狠声嗔怒道。 第252章 补救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瞧不起姑娘,而且姑娘是难得的对手,只是在下不喜欢出手打女人。” 秦牧玄柔声在百里丹云身侧说道。 “方公子还很怜香惜玉吗!” 百里丹云不无讽刺地说道,假惺惺的家伙,看着令人生厌。 “姑娘又误会了,在下是不喜欢动手伤女人,并非怜香惜玉,仅仅只是不喜欢而已。”秦牧玄眸中平静,“欲望一旦超出能力,便会带来苦痛,甚至赔上性命。如果姑娘非要不顾一切地满足自己的欲望,在下倒是可以奉陪。” 菩萨心肠,修罗手段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秦牧玄是再贴切不过了。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这个他比那一个黑化秦牧玄更加危险。 只是见过他的人都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所欺骗了。 神话里最无情的从来不是妖魔恶鬼,往往却是高高在上的神灵。 秦牧玄的话语依旧如刚才那般平静温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但话语里的意思却没有丝毫人的情感。 “哦?你的意思是一旦出手,我便有性命之忧?” “姑娘放心,在下尽力控制,只要不是即死,在下就有把握救你回来。” “那还废什么话,出手吧,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正实力。” 不好意思,本姑娘只享受过程,从不计后果。百里丹云红唇延出冷笑,她不仅不为所动,眼睛里更是透露出愈加兴奋的光芒。 “甚好。”声音与人瞬息如鬼魅般飘远,阳光洒在秦牧玄完美的身形上,散发出近乎神性的光辉。 青阳婧璃、千面姬以及所有在场的女性视线随之挪移,痴迷地遥望。 “一招定胜负,我会全力出手,姑娘小心了。” “正合我意!” 全场寂静,百里丹云摆开架势,这个秦牧玄头一次摆开了架势。 “丹云,徒儿啊,快快认输。听为师的话,你不是那个怪物的对手——”老者哑声唤着他的爱徒。 老者不能再忍耐了,即使破坏规矩,他也决定出手了。他的宝贝爱徒要是和这个变态怪物生死相搏,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方才两人的对招他看在眼里,那个年轻人太强了,强的可怕,强的诡异,甚至连他本人都没把握能稳赢他。 “我敬你是前辈,最后一次警告你,倘若再动歪心思,小辈便会不惜代价杀掉你所有的徒弟,对于他们,我丝毫不会手软,不信便来试试。” “师尊,就让丹云任性一次吧,求您了。”百里丹云祈求的目光只一瞥又再次拉回场上。 老者无语凝噎,老泪纵横。 秦牧玄说完,随即全力爆发所有真气,一时间高速运转的金色真气光华外放,潮水一样恐怖的气势如巨浪般将周身数丈的地面吹得纤尘不染。 这股气势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痛哭流涕的老者也惊得身体微微战栗,虽不是武王,威势却更胜武王,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怎会将这绝世妖孽降世凡间? 百里丹云抵着这股强势全力爆发真气,努力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生死就在下一刻,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风过,沙尘起,两人同时消失于原地。 “无相,裂天!” “八极,披挂!” 场地中间暴风四起,如潮涌,如天怒。 一只散发着金光的掌影飘飘忽忽,就那么突兀地,缓缓地飘落而下,毫无阻碍地穿过万千拳掌,腿影,穿过万千精纯真气所组成的拳劲,轻轻地拍打在红衣少女那柔弱的肩头。 极轻极轻地......滑落而下。 “你是个好对手,我打得很开心,抱歉,之前小觑了你。” 烟尘早已散去,阳光依旧炽烈,照在秦牧玄布满大大小小拳印,有些坑坑洼洼的身体上。 “可惜的是......你遇到了我。” 秦牧玄舔了下齿间的咸腥,擦了擦嘴角鼻孔留下的血水,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百里丹云,红衣少女此刻的红衣红得愈加深沉了,唇角鼻孔乃至眼角不停有血水淌下,右肩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皮肉骨头自内向外翻卷开来,伤口恐怖狰狞至极。 “大人~~”“方大哥~~”“大师兄~~” 一众人狂奔着围了上来。 “大人,您的伤!”“方大哥.......” 千面姬和青阳婧璃噙着泪摩挲着秦牧玄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拳印凹坑,心若死灰,在她们看来如此重伤的秦牧玄还能站着就算奇迹了。 千面姬慌忙翻找丹药。 没了,没了,上品丹药已经一颗不剩,无奈的是普通丹药对于秦牧玄来说于事无补。 “丹云,丹云,我的徒儿——”“大师姐~~” 无相宗一众人疯了似的跑过来。 “对,丹云呐,师尊还有这个。”老者慌张的摸索身上翻出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枚丹药,“丫头啊,来,快服下这个。” 老者颤抖着就往百里丹云紧闭的唇齿里塞,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老者倏忽间似乎愈加苍老了。 “前辈。”秦牧玄幽幽道。 “你,你,该死的,还我徒儿命来。今日老夫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你死——” 老者武王咬牙切齿气势爆发,推得一众人四散翻滚。 秦牧玄丝毫不为所动。 “我能救她。” 平静的话语好似神谕,瞬间平静了老者躁动的气息。 “老夫又不是那三岁孩童,岂容你小儿诓骗!” “信,我便救她,不信,你我决一生死。” 秦牧玄依旧面无表情,话语平静自然。 “怎么救?” “你有比地灵丹更好的滋养丹田的补气灵药吗?” “没有。” “地灵丹拿给我,再给我些补气丹药,不可有副作用那种,能不能救你徒儿就看这些丹药了。” 老者狐疑地看向秦牧玄。 “你徒儿本就不应死,小辈是真心想救她,前辈自不必怀疑了。” 老者毫不犹豫地把地灵丹和一个锦囊交给了秦牧玄。 “地灵丹,还有八颗上品培元丹,够了吧。” “应该够了。” “你要救不了我徒儿呐。” “晚辈就和前辈一决生死,各安天命。” 老者干笑两声,道:“司徒老贼能有你这个徒儿,真是羡煞老夫啊。” 老者打心眼里看中秦牧玄的逆天资质了,但他的爱徒濒死,他对这个年轻人此刻也只有无尽的恨意。 秦牧玄浅浅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一个时辰,小辈还你一个鲜活的徒儿,如何?不过,在此期间不许打搅我。” “没问题。”老者干脆应答,能救他爱徒,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天,十天,甚至一年他也会等。 “掌柜的。” “哎—小老儿在此,大侠有何吩咐尽管说?” “借我你店里的休息房间一用,要私密些的。” “小老儿的卧房,大侠尽管用。” “多谢,掌柜的请引路。” “好嘞!大侠,这边请。” 秦牧玄俯下身,小心地抱起了浑身是血的百里丹云。 “春华,你也同我一起来。” “是大人~~” “青阳,你也一并来,帮我守着房门,谁也不能进来。” “好的,方大哥。” 三人跟着掌柜的回到了茶棚,身后跟着一大票的人。 “前辈,我要给你徒儿治伤了,不想你徒儿死的话,就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房间。” “老夫在,没人能靠近这里。” “好,春华,跟我进去,需要你帮忙。” “是,大人。” 秦牧玄和千面姬走进房间,锁上了房门。老者和青阳婧璃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守护。 进入房间,秦牧玄轻轻地把百里丹云平放在床上。 “春华,解开她的衣裳,为她包扎伤口。” “好的,大人。” 千面姬麻利地解开了少女的染血红衣,解开了里衣,见到伤口沿着肩头一直向下延伸。千面姬一咬牙,直接解开了少女最里面的小衣,少女优美的身体暴露了出来。 秦牧玄面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脸色微红。 擦干净血水,在狰狞的伤口上撒上药粉,又用绷带层层裹住伤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麻利的很。多才多艺的千面姬不愧是夜影司最佳内务。 秦牧玄坐在床边,拿出那个小锦囊,倒出几颗培元丹,一仰脖全吞了下去。 闭目凝神,运转真气,白火升腾。 在千面姬吃惊的目光里,秦牧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拳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直至皮肤变得完美无瑕,莹润剔透。 “接下来我开始救她,千面,你要一直守在此处,不离半步。知道了吗?直到太清剑门的援军赶来。” “知道了,大人。” 千面姬颔首,心道:原来将军大人给那老家伙说救人需要一个时辰,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随后小小的房间里光华大盛。 第253章 追本求源 死气沉沉的官道之边,几个奄奄一息的灾民倚坐在墙根下,无神的眼睛呆呆地仰望头顶,苍茫的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空荡荡的,无边无际。 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倚在墙根歇脚,这一歇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哎,谁又在乎呢。走到哪是哪吧,这样的人生早些走到尽头兴许更好。 早死早投胎吧,今世吃了这么多苦,来世上天怜悯给口饱饭吃,也就知足了。 人饿极了,鼻子反倒会比狗都灵敏,全身没有一丁点力气,饿的发了狂,饿的只吊着口气了,可就连这口气也是一腔子的血腥味,浓的化不开,刺激的想就此合眼也是做不到的。 这里前两日死了好多人,官兵和义军大战一场,死了很多很多人,有说几百的,有说上千的.......总之这里就是一片死地。身后依靠着的这家茶肆据说是义军的据点,现在可好,也被官兵封了,大门牢牢的挂上了锁。 哎~~哪怕死了人我们也不在乎的,你们不用也别封啊,给我们这些可怜人留个歇脚的地儿,不行吗! 人生的尽头居然走到了这个阴刹之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捞着转世投胎。 嗯?地面好像在震动.....隐约能听到马蹄声。天快擦黑了还有人骑马赶路呐? 一匹黑色的马匹从远处急奔而来,墙根下的贼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马匹载着一身黑衣的骑士从眼前急掠而过,带起了一阵烟尘。 “吁~~~~”那人刚冲过去,就拉紧了马缰,马匹接连几个小步,缓缓地停了下来。 “喂~~老头,问你个事。” 那骑士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到了墙根边,对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灾民走了过来。 “哦~~~~”那老头木讷的眼球缓慢地转向来人。 “问你个事。” “哦——” “草!是个哑巴?” “喂~~你,就说你那,醒醒,问你个事。” 黑衣骑士转身向旁边那个花白胡子的灾民。 “喂!”黑衣骑士又唤了一声。 “死啦~~~~”刚才那老头突然说话了,声音极低,要不是来人听力过人,根本就听不到。 “死啦?!” “对,死啦,一炷香前,我也快啦。” 老头子干瘪的嘴唇微启,模糊沙哑的话语飘了出来。 黑衣骑士抿了抿唇,无奈地看了眼那个坐在墙根似是睡着的人——如果不是穿着破布衣服,还以为那是一堆柴火呢。 “老头儿,这里前两日是否有官军和贼军在这里厮杀?” 黑衣人看了看旁边几人,好像还不如这两个呢,那些都是横倒在墙根边的。 “饿......吃......” “啥?”黑衣骑士凑近了一些听。 “吃的——” 听懂了,要吃的。 黑衣骑士环顾四下,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嘴角抽了抽,只得往身后皮袋里摸去。 “拿去,吃完回答问题。” 半个馒头丢给老头。 老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华,麻利地抓起馒头就死命往嘴里塞,好像慢一刻馒头就会消失一样,塞的是老泪纵横,捂着嘴生怕掉出一点渣屑。 “喝口水,别噎死了。” 黑衣骑士从腰后解下一个小水囊丢给了老头,老头拿起水囊拧开塞子,猛灌了几口,把嘴里剩下的馒头残渣也尽数冲下了肚。 “谢大人救命之恩。大人有何要问的只管问,只要小老儿知道都告诉大人。” 吃下半块馒头,那小老头仿佛久旱逢甘霖的老树竟慢慢缓了过来。 “这里,前两日是不是有官军和贼军在这里厮杀?” “有啊,那天死了好些人呐。” “知道了,具体说说看。” “哦,那天啊,小老儿抱着快饿死的孙子在那边土坡上.....”小老思索着慢慢地说。 “这么说你在场喽?!” 黑衣骑士惊喜地问道,这运气爆棚的,居然还真让自己撞到个目击者。 “那是,整场厮杀老头子都亲眼所见!” “......杀人你也敢看!” “不敢啊!没办法,饿啊,跑不动了,只能躲起来,不想看也得看着。” “赶紧把那日的事详细点儿讲给我听听,说的好,再赏你些吃食。” “那天啊.....”老头目射金光,吞咽着口水,把那天战斗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黑衣骑士。 那老头越说越是兴奋,黑衣骑士越听越是紧张,间或还拿出一块肉干递给了老头,老头自然而然地接过,一遍嚼一遍继续有节奏地讲述着。 “老头,你讲的真不错,有这本事真该去茶楼说书。” 提到这话头上,老头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去。 “官爷真是好眼力,小老儿正是个说书人。但逢家乡遭了灾,只得背井离乡,想着进到城里说书混口饭吃,哪里知晓沿途所有城镇都不让进去,我们只能一路向京城走,乡亲们都死的差不多了。小老儿走到这里硬是走不动了,所以本想着能在这茶肆里面说书过活,可人家就是不要。不过,后来才知道这茶肆居然是个贼窝。看来老天爷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呐!” 老头说红了眼眶,整个人都缩了下去,就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黑衣骑士听完心里头没有悲伤,只有烦闷,郁气。 “再往前走那是死路一条。这些吃食你先拿去。”黑衣骑士喃喃着,将皮袋里所剩的食物悉数递给了老头,沉声道,“你我也算有缘,我便为你指条活路。吃饱了你便动身去业城,守城的不让进你就给他们看这个。” 说着黑衣骑士一把撕下了一边袖子上的银标识交给老头,“给他们说你要找颐草斋的郑半仙有要事,他们就会放你进去的。记住了吗?” “记住啦!谢官爷,谢官爷。” 黑衣骑士在附近查看了下前几日战斗的痕迹,而后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朝着业城方向急奔而去。 “孙儿啊,我苦命的孙儿,你若能再坚持一下也好啊。” 老头呜呜的哭泣,朝着那骑士奔去的方向伏倒于地。 坏了,坏了......主公啊,您又疯魔了,您可千万别再疯一次,不然......” 那黑衣骑士一路急奔,呼啸的狂风吹落了他的兜帽,露出的竟然是胡一刀的面容。 朦胧中,秦牧玄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 “兄弟,没事别再叫醒我了,力量积攒本就不易,你别总去惹是生非,安分两天吧。我要修行了,你好自为之。”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秦牧玄翻了个身,懒得理他。 又不知睡了多久,秦牧玄梦到了很多事情,那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会在梦中重现,明明是有关上辈子的事情,可不知怎的总感觉那么陌生,那么平淡,再不做梦怕是快要忘记了吧。 上辈子的世界,家人,朋友,生活的地方。似乎都逐渐离自己远去,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已经发生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恍如隔世的感觉吗?! 不行!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可能完全忘记上一世的过往,有时间一定要记录下来,不能白活一场啊。 “他睡多久了?” “三四个时辰了吧。” “这家伙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 “不能说?那就算啦。等他醒了,我自己问他。” “这些该死的无相宗的人,等会儿砍了他们!” “大师姐,别冲动,掌门真人已经去找他们算账了,掌门真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无相宗的人不会好过的。” ......... “这小娃就是你文师叔的徒弟?” “长得还怪俊的,跟个女娃似的。” “啥?易容啦!擦喽,赶紧擦喽,老夫要看看他的真面目。” “啥?不能暴露身份......” “擦啦,待会再补上不就得了。” ...... “哎呀,这就是这小子真面目啊,你女娃易容的本事了得啊,老夫刚才一点也没看出来。” “本就生的俊朗,你说说,这面容多有大丈夫的味道,为何偏偏要整出一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这小子资质不得了啊!!老夫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三股截然不同的真气。” “三股?!” “对啊!” ......... “或许旁人不易察觉,老夫不会感觉错的,有一股特别的微弱。” ....... “一个中正平和,也最为强大。一个古怪的很,嗯......要如何形容呢?古灵精怪皮的很,滑的像个泥鳅。那个最是微弱的给老夫的感觉就是阴冷,就如一只隐藏起来的凶兽。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 吵死了!仿佛身处一处刚开张的限时促销的大卖场,一群人叽里呱啦的叨叨个不停。秦牧玄再次翻了个身。 还有没有公德心啊,还让不让人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254章 武装道观?不简单 “叽叽喳喳~” 鸟鸣声持续不断地传来,秦牧玄再次翻了个身,躲避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意识地拉了把被子想蒙上脑袋阻挡那吵人清梦的鸟鸣声。 秦牧玄伸手在枕边摸索了几下,并没有摸到熟悉的冰冷触感,又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会儿。 身体刹那间僵住了,猛地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木质花窗,以及透过窗户涌进室内的明亮阳光。 半个呼吸间,秦牧玄梦魇般猛地坐起了身,脑海里回想起了沉睡前那一幕幕情景。缓了几个呼吸,秦牧玄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沉睡后没有什么记忆,但他隐约的确定,与那个疯女人之间的比试自己获得了胜利。模糊的记得那个秦牧玄好像告诉自己比武他帮我打赢了,叫我没事别再来烦他。 “没事谁闲的蛋疼去叫你啊,矫情~” 秦牧玄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里是哪啊?少阳镇吗?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里? 秦牧玄傻傻地呆坐在床上,头上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打量四下,这是个不大的房间,陈设极其简朴,除了白墙就是几件简单的家具,漆面暗淡不说,很多地方的木漆有脱落的痕迹,显然这些家具都是有年头的老件了。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旅店房间。 “吱哑~” 正当秦牧玄疑惑之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咦,大人,你醒了啊!” 来人见秦牧玄坐在床上,快走几步,把茶盘放在了床边案几上,满脸惊喜地凑了过来。 “千面,这里是哪儿啊?” “太清剑门啊!” 大人这种就像宿醉断片的状态,她已经经历两次了。对着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秦牧玄,千面姬粲然一笑,大人又不记得先前发生的事情了。她一面为秦牧玄奉茶,一面把昨日那场大战和后续发生的事都事无巨细地讲给秦牧玄听。 “什么~~!”听到“秦牧玄开始救人”的那段儿,这个秦牧玄不淡定了,嗷的大声嚎了一嗓子。 “那个败家子儿,如此珍贵的丹药说吃就吃啊!他以为是糖豆吗!价值连城啊!天呐~~” 秦牧玄把杯盏扣在小几上,像是死了亲爹一般,在床上垂着胸哀嚎。 千面姬知道自己又戳着了将军大人的心窝,惶恐不安地往后缩了缩。她明白她家大人惜财,却没见过把钱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将军,那丹药可是用来救命的。 “千面,你怎么没阻止他?本将可是给你下过命令的!”秦牧玄恶狠狠地盯着千面姬。 果然,又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顺着他。千面姬委屈地环抱茶盘缩着脑袋,支吾道:“大人,属下怎能不阻止呢?您知道......那位大人好凶的,哪里肯听属下的话,属下真是有心无力啊。” 是啊,那家伙的确很强,强的离谱。秦牧玄一时语塞,能轻松打爆那个疯女人,实力差不多要比自己高出一阶,原来那小子一直在打坐修行,偷偷努力练功呢。 自己不得不承认论实力确实差了一大截儿,若是不想让那个家伙再出来霍霍他的财产,只能好好练功,实力强了不求人。 想到此处,秦牧玄语调一转,抬眸看着千面姬缓声道:“千面啊,本将知道你机灵,日后如果感觉我不对劲儿的时候,就替本将把值钱的东西统统藏好,别让那个败家玩意儿找到,听见了吗?” 千面姬重重点了几下头,她端着盘看着秦牧玄下床漱口。 “帮我更衣,我要出去看看自家宗门长啥模样?”秦牧玄吩咐千面姬道。 “是,大人。”千面姬帮秦牧玄梳洗,补妆。 收拾停当,秦牧玄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甚是满意:嗯~~今日好像更帅了! 心情大好,推开门,屋外大亮。 “我草~~”刚推开门,秦牧玄就和一人迎面撞上了。 熟悉的发型,惊艳的俊脸,标志性的麻木表情,这货不是徐长卿还能是谁。 秦牧玄马上意识到如今自己易过容,对方应该不会轻易就认出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倒霉孩子怎么会在太清剑门呢? 徐长卿此刻长眸变窄,凑近了仔细打量着秦牧玄。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男啊!”秦牧玄心虚地说道。 “咱们在哪里见过吗?你......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徐长卿又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道。 娘的,能不熟悉吗?冤家路窄啊! “兄台记错了吧,我大众脸,谁见了都说熟悉。” 秦牧玄开始胡扯了。就他现在这卖相,他也有脸说自己是大众脸。 “你说话的方式让我感觉更熟悉了。” “呵呵~~哪有的事,我要去吃早膳啦,饿死了,春华,咱们走。” 多说多错,再聊下去就穿帮了。秦牧玄一阵干笑,额头见汗。现在这副卖相能唬住陌生人,但熟悉的人却能通过气息,说话方式等辨认出自己。 “是,大人。” 徐长卿看着两人如风般溜远的背影,心中疑惑更重了,渐渐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双手一背一边思索一边走开了。 匆匆走出小院,但听清朗的童音传来,“见过大师兄,大师兄晨安。” 秦牧玄循声见到院门外站着个青衣道袍的小小道童,小道童正对着二人深深一揖。 秦牧玄一把拉了住小道童,:“带我去见大师姐萧羽墨。” 秦牧玄想赶紧找到墨墨,带她一起下山追赶车队,此地不可久留,先不说来踢馆的两大门派,就连面瘫脸的徐长卿也出现了,估计他师尊刀圣也在此处。这个热闹可不好凑,遇事不决,先走为上吧。 “掌门真人吩咐了,大师兄一醒就引去见他。”那小道童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找你大师姐有急事,快,快带我去,办完事再见掌门真人也不迟呀。”秦牧玄恨不得马上跑路。 “掌门真人说了,去了他那里自然便能见到萧师姐了。” 这下秦牧玄无话可说,只得随着小道童一起去见掌门真人。 跟着小道童沿着古朴的石板路一路上行,延伸至山顶的道路两旁苍松翠柏,殿堂楼阁隐于其间,四下鸟语花香,古朴静谧。不时有穿着道袍的太清剑门弟子与二人擦身而过,每个人都或明或暗地多瞄几眼这个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太清剑门弟子有多少啊?” 秦牧玄回望着不断来往的弟子问道。 “回大师兄的话,我太清剑门在册弟子有两万四千多人,如果算上不计入正式弟子的杂役弟子的人数,估计有四万人左右。” 小道童缓缓在前引路,不紧不慢地回答秦牧玄的问话。 足足四万人!秦牧玄听完差点一头栽倒在山道上,这到底是宗门还是军队?朝廷一个整编卫军也只过六千至八千人,以宗门为纽带一脉相承,自成体系,武德充沛的足足五个卫军的宗门,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我太清剑门有这么多弟子啊,这岂不是天下第一宗门?”秦牧玄继续问道。 他之前对这些宗门了解甚少,限于固有的认知,他一直以为所谓宗门顶多就是些容纳百号甚至上千弟子教授传承武艺的地方。哪里想到宗门力量竟如此得恐怖如斯,朝廷确实也难以管制,说白了各大宗门分明就是割据一方的军阀。 看来以后要找个机会多看些相关资料,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宗门情况。 “回大师兄的话,太清剑门是天下六大宗门之一,要说天下第一宗门却还谈不上,论弟子人数的话,太清剑门也只能排在第四位。但掌门真人太清至尊的确是天下间公认的最强者。” 秦牧玄面上云淡风轻,似在茶馆里听书,实则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四万弟子的规模还排在六大宗门靠后的位置,这是个什么概念?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几个大宗门联合起来的力量就有可能与朝廷叫板了。 秦牧玄下意识地把自己定位于朝廷将军的地位,现在的他也是大宗门的一份子,甚至是宗门中的高层,当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在将来掌控这偌大的太清剑门时,心里要说不渴望不激动那都是假的。 “师兄我第一次来宗门,师弟可否给我简单介绍一下?” “好的,大师兄。我太清剑门主峰太清峰,侧峰灵泉峰,绛宫峰和金丹峰。下辖六阁十二堂,六阁乃剑阁,武阁,藏书阁,百草阁,观天阁,仙机阁。十二堂乃铸剑堂,九转堂,剑心堂,剑技堂,聚神堂,七门堂,外事堂,内事堂,执法堂,弟子堂,杂役堂,杂物堂。各峰皆有峰主,实力皆为武王.......。” 小道童的解说可谓东一片西一片,完全随性,却称得上称职。沿路他介绍着宗门的概况,路经各处的建筑时会提及名字以及所属部门,还经常停下来指着路边的几处古迹介绍由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适才的一脸规规矩矩老神在在,现在原形毕露了。 秦牧玄一面听着导游的介绍,一面如领导视察般向沿途不相识的门人打着招呼。 “我草~~这宗门真他娘的大!”秦牧玄由衷感叹道。 沿着石板路走了很久,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为广阔的空地,期间数十名身着道袍的太清剑门弟子在此处练习着剑法。 并不像后世集体做早操那样整齐划一地耍着统一的基本剑法,而是三五成群,各自练习。有一人独自舞剑,旁边几人颔首观摩的;的两人持剑对练,有来有往地切磋的;还有在练习一些不知名的拳法。可秦牧玄只是草草地觑了几眼,便尾随着小道童来到一座恢弘的大殿之侧。 秦牧玄抬头看向大殿牌匾上整齐工整的三个大字“太清宫”,驻足仔细打量着,心里暗道:这太清剑门果真是个道观啊! “这是开国大儒钟尧先生手书的匾额。” 秦牧玄目光灼灼地说:“是那个大书法家?” “书法家?”小道童摇头,“我只知钟尧先生乃高祖太傅。” “这得多值钱呐!”秦牧玄一边欣赏,一边低吟道。想必这块牌匾也是白送。 “大师兄在此稍候,我去向掌门真人通报。”说完那小道童便径直走进了大殿。 武装道士!有趣呐,一个连皇家也要敬他三分的太清剑门,真是有趣得很。 第255章 来,唤声大师兄 天下公认第一强者,有史以来唯一超越武帝的存在。全武林唯一在名号里冠以“至尊”的人,六大宗门之一太清剑门的掌门人太清至尊——薛太白。 名号如雷贯耳,令所见武林人士皆肃然起敬,喊出来也能吓得对手一哆嗦。秦牧玄对这个武林传说级大佬崇敬已久,心向往之。今日总算有机会得以一窥尊容,怎能不激动呢? 秦牧玄此刻像是即将见到心目中偶像的追星族一样,在大殿门口来回踱着步子,时间在等待中过得宛如停滞。 不知等了多久,秦牧玄探头探脑地往大殿里窥视,里面香雾缭绕,可是,除了供奉于大殿中央的三清像外,却不见一个人影,隐约能听到后殿传出的打斗声。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那小道童匆匆小跑着出了大殿,对着秦牧玄郑重施了个道揖,说道:“大师兄,久等了,请随我去见掌门真人吧。” “好,前面引路。”秦牧玄背手正欲随小道童进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大人,属下......” 千面姬叫住秦牧玄,想问问自己是该跟上还是在此等候。 “师弟,掌门没说只见我一人吧。” “掌门真人不曾说过。” 秦牧玄冲千面姬招了招手,“还愣着干嘛,跟上。” “.....是,大人。” 马上就能见到武林公认的最强者了。千面姬思索着,随即加快脚步跟上秦牧玄,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武林中能见过他老人家真容的可没几个,她心里忐忑地走在最后。 跨入大殿,转过三清雕像,来到后殿,迎面走来几名身着道袍的弟子。 “几位师兄好。” 那小道童对着几人施了一礼,那几人连看都没看小道童,就走了过去,擦身而过时,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年轻弟子瞥了一眼秦牧玄,鼻间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 秦牧玄面如平常,拖着长音道:“站住!” 秦牧玄太熟悉这种眼神这种腔调了,统统是对自己的不屑。 那几人停下脚步,看向秦牧玄。 “怎么?见了你大师兄,也不知行礼啊!” 秦牧玄背着手,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那便宜师傅司徒文虽啥都没教过他,却给了他某种特权——辈分高!只这一点便能满足秦牧玄的小小虚荣心,整个太清剑门年轻弟子谁见了他都得叫一声大师兄。 “你谁啊?凭什么要向你行礼。”“就是,哪来的狂徒。” 周围几名弟子纷纷斥责眼前这个不明来路的家伙,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却默不作声。 “好,既然不认得我,那你哼什么哼,只当老子没听见吗!”秦牧玄翘起长眉指着那领头的年轻人,眼中凶光暴射,“你,就那个,对,别看别人,说的就是你,你丫哼我作甚?” 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就没见过敢用眼神挑衅他的,要说无缘无故,秦牧玄打死也不相信。 对于寻衅滋事,秦牧玄的嗅觉就如后世的那些老刑警,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不属善类,这种敏锐的直觉从没错过。 “我不认得你,莫要出口伤人。”那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就是,血口喷人呐你~”“这里是太清剑门,岂能容得你在此撒野!” 周围几人忿忿不平地在一旁帮腔理论。 “几位师兄,这位是司徒大长老的弟子,方世玉,是咱太清剑门的大师兄。” 那小道童见几人要上前推搡,连忙解围向几人介绍秦牧玄。 “方世玉,你听过吗?你呢......”年轻人逐个地问。几人面面相觑,个个耸肩摇头。 “大长老弟子也不能如此猖狂,咱们魏师兄还是道传弟子呢,将来的掌门。” 众人围着那人一阵吹捧,那年轻人傲然地看着秦牧玄。 “还真巧了,老子也是道传弟子,还是大师兄,你们几个更该给大师兄我行礼了。” 秦牧玄一撩袍袖,双手掐腰,等着几人给自己行礼。 “你是道传弟子?” “道传弟子就四个,我们都认得,从未见过你这号的,拿出腰牌,给咱们瞧瞧。” “腰牌老子没带,掌门真人召我见他这还有假?” “听听,明明没有还嚷着没带?都来看看呐,一个冒充货。”“竟敢在我太清剑门冒充道传弟子。” 两边人又开始吵吵起来,进而要有动手的趋势。 “谁人在此处喧哗啊?这里是太清宫。看来这门规罚抄,罚少了是么?” “师尊!” 那几人见到来人,纷纷恭敬地向来人行礼。 “见过骨长老。” 那小道童见到来人,也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秦牧玄上下打量着来人,来人一身轻纱道袍,头戴道冠,衣带飘舞,要不是那一下巴上肆意生长的花白长须显得格格不入,就真的可以用仙风道骨来形容了。 “你们几个在这儿喧哗什么?” “回师尊话,这人冒充本门道传弟子,还恶语伤人,我们兄弟气不过,遂和其在此理论。” 那几人中一个胖些的弟子率先上前向那老道士禀告。 “哦?还有这种事。”那老道士看向胖弟子所指之人。 哎呀~此人好相貌啊。老道士只看了秦牧玄一眼,就被秦牧玄不俗的卖相所吸引。嗯,这身型骨相也是甚为不错,应当是习武的好材料。 “大师兄,这位是骨长老。剑技堂的堂主,宗门十二长老之一。”小道士适时在秦牧玄身旁低声提醒道。 “弟子,拜见骨长老。”秦牧玄对着老道士抱拳郑重一礼。 秦牧玄行的是江湖礼节不是道门的道揖,那老道觉得有些别扭,待秦牧玄行完礼问道:“你是哪个峰哪个堂的弟子啊?为何不行道揖?” “回骨长老,弟子师尊是司徒大长老。至于为何这般行礼,盖因今日乃是弟子头一次来宗门,对宗门礼节不甚熟悉,请长老见谅。” “无妨。嗳?你将才说你是文师兄的徒弟,他收过弟子吗?”老道士眨着明眸,思索着问道,“贫道怎么不曾听说过?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骨长老,弟子姓方,名世玉,掌门真人正要召见我,到时真假自辩。” “嗯,有意思,我那文师兄一向忙于俗事,极少过问宗门之事,更没听说他有收传人的意愿呐。” 老道士捻着乱蓬蓬的胡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牧玄,道:“贫道倒是对你极感兴趣,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让文师兄破例收你为徒?” “弟子资质平平,只是和师尊一见如故,相谈分外投机,加之弟子有几把子力气,遂被师尊纳入门墙,舔为宗门大师兄,弟子一直羞于提及,惭愧惭愧。” 这还是秦将军吗?大人何时如此谦虚了。千面姬想要将秦牧玄看清似的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大人这莫非是......又在给人挖坑? “嗯,谦虚有礼,一表人才,有股子文人的气派。不错,真不错!这点倒是符合文师兄的脾性。” “羞于提及......”他真能演啊。几名弟子撇着嘴,在心里暗自唾弃,将才是谁非要逼着我等给你大师兄行礼啊,呸~~ 几人偷眼看向秦牧玄,师尊在侧,他们也不好意思揭穿他。 “那就难怪了,掌门师兄与文师兄素来亲近,他唯一的徒儿给个道传弟子的名头也算理所当然。” 骨长老颔首,欣赏地看着秦牧玄说:“道传弟子也不是非得武功了得,你看如今我太清剑门四大道传弟子,均是武力有余智谋不足,管理宗门也不能只靠拳头,还需头脑啊,适时变通方才能有利于我宗门的发展。”骨长老感叹道。 “嗯,文师兄为了宗门,真是用心良苦啊。” “谢骨师叔夸奖。” 秦牧玄惯会顺杆爬,这会儿功夫就唤上师叔了。 “既为道传弟子,宗门应该给你配备专属的护道人了吧。”老道士倒背一手,捋须问向秦牧玄。 “回师叔,宗门已经为弟子配了护道人,就是萧羽墨萧师姐。” “啊,什么!!你说墨丫头是你的护道人?!” 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啊!老道士倒抽口气,重新审视着秦牧玄,只是那双明眸瞪得滚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是萧师姐,掌门真人给弟子亲自指定的护道人。”秦牧玄恭敬地回应道。 这,这掌门师兄是咋想的,墨丫头怎么能当护道人,还是如他这般的书生......老道士抿了抿嘴,扫了一眼秦牧玄,不行,我得亲自去找掌门真人,这不胡闹么? 老道士一时着急,慌忙转身向后殿门口走去,他的几名弟子也一起随他过去看热闹了。 那个领头的年轻人从秦牧玄身边走过时,冷眼瞟了秦牧玄,低低地说道:“酸秀才,就你也配大师姐保护,若你还想要个体面,劝你趁早辞去道传弟子的位子,睁大眼睛看清形势吧,太清剑门本就没有你的位置。” “如果不识相,我不介意向你发起挑战。你有胆应战吗?”领头的年轻人说完挺直腰板,看到了秦牧玄的肩头,明显的身高落差使他怔了怔。 “挑战!那也得掌门同意吧,你算老几?”秦牧玄面不改色说的极慢,“还有,叫我大师兄,不懂长幼尊卑吗?” 秦牧玄背负双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年轻人,秦牧玄面容和煦眼神却坚定,仿佛周身真有一股子的文人傲骨。 “大师兄?” 领头的年轻人轻狂地大笑一阵,又说,“好哇!先打赢了我......便认你这个大师兄,你敢接受挑战吗?” “师弟啊,我刚说了你说的不算。” “好!那便一起去见掌门真人,如何?” “好!” 二人擦着火花一起走出了大殿。 成了,上钩了,到底年轻啊。 秦牧玄心里乐开了花,是该让太清剑门的这帮弟子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大师兄。 千面姬轻叹以手扶额,怎么总有人顺着杆子去招惹这只老狐狸,是嫌命长么? 第256章 哥来露一手 一身雪白道袍,打理整齐的花白发髻插着白玉发簪,红润的面孔下是留的长短合适的花白胡须,哪怕在极为挑剔的秦牧玄的眼里,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也是如真仙临世一般,完美契合了他心目中武林顶尖高手的形象。 只是......宝碗难免豁个口,白玉总有一丝瑕。人无完人嘛! “你丫的,见个面的功夫就给贫道惹是非,是吧?墨丫头说你是灾星还真没冤枉你。才消停多久啊!你丫到底有多少仇家?贫道的师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收了你小子做徒弟?要是你落到贫道门下,早把你丫的腿给打折了。” 刚见到这个武林至尊强者,没说上两句话,那白衣老头对着秦牧玄就是一顿的贴脸输出,唾沫星子下雨似的淋了秦牧玄一头一脸。 “骨师弟,你可别被这小子的外表给诓了,狗屁的文人。他那是忽悠你和你徒弟入套呐。就他......也配自称文人?不怕告诉你们!他杀的人都能从这座山顶一直排到少阳镇了。贫道让墨丫头跟着他,只因着这小子招惹的全是顶尖高手,没个强力搭档,贫道怕他早被人打死了。” 白衣老者面红耳赤,一只手握着骨长老骨感无节的手,一只手指着一脸无辜相的秦牧玄。 “师伯,瞧您说的,我无事招惹他们作甚?再说了,他们不厌其烦地主动追杀弟子,难道我还能站着不动叫他们砍不成?” 秦牧玄耷拉着脑袋,委屈地狡辩着,不时还恶狠狠地偷眼瞥一下站在白衣老者身旁偷笑的萧羽墨。后者扭过小脑袋,只当是没瞧见,却见她抱剑的臂膀不停地抖动着。 “说你是灾星还有错啦?你丫敢说你是咋上山的吗?”白衣老者牛眼一瞪,目光狠狠刮向秦牧玄。 “呦,怎么着,不说话了,刚才这张嘴还叭叭的。你丫的,不好意思说是被抬上山的吧!人家无相宗培养个道传弟子容易么?你丫比个武就差点打死人家女娃。好歹是个女娃娃,你丫手够黑的啊。” “师伯,弟子早就想脱身了,是无相宗那老货不依不饶的非要比试,这能怪我吗?再说,那百里丹云哪是个女娃!分明就是个疯子嘛,弟子若不全力以赴,恐难自保......” 秦牧玄话未说完,在旁的骨长老却不淡定了,他急急问道:“掌门师兄,您是说被抬上山的那个无相宗下一代拳圣是被这小子打的?!” 原本以为这长相好看的新进道传弟子就是个走后门来凑数的。听了半天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猛,百里丹云在江湖上也算是新一辈里响当当的顶尖存在。却被眼前这个如谦谦君子摸样的家伙差点打死!! 不可思议!这人,是真不可貌相啊。想到此处,长老缓缓睨向自己爱徒。 “魏司清,你小子也敢挑战他?你有几条命啊,听见了吧,他那是在给你下套呐,你就傻了吧唧地往里钻,你也不打听打听,和这小子对上的人有几个还在世上。试问,你有百里丹云强吗,你有刀尊徐长卿厉害吗?他俩儿,一个重伤差点儿嘎了,一个见人就溜之大吉,你又咋有胆去挑战他的?” 白衣老者骂完秦牧玄,又把矛头指向了骨长老的爱徒魏司清。 魏司清满头是汗,嘴唇都有些颤抖了,再次打量着身旁的小白脸,此刻那张花花公子的面容显得狰狞无比。 所谓强者为尊,师姐跟他应该......也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算了不争了。魏司清心下打鼓,美人算什么,还是小命打紧,赶紧收回挑战吧。 于是,魏司清抱拳向秦牧玄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方,方师兄,师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师弟在此给大师兄赔礼了。师兄,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师弟这一次吧。” “嗯,师兄原谅你了,下次注意。” 秦牧玄偷眼探视白衣老者的表情,最后还是决定接受魏司清的道歉,再打伤宗门道传弟子,这老头子真有可能翻脸,那就可惜了这双长腿了。秦牧玄下意识地伸了伸腿,吞咽了口唾沫。 太清至尊收起了适才的老痞子相,恢复了一派掌门该有的威严,正色道:“别介,该切磋还得切磋,贫道倒是想看看你丫到底有多强?说好啦,点到为止,你小子再敢伤人,小心老头子我收拾你。” “师兄!”骨长老上前欲要阻止掌门下决定。 开玩笑!徒弟的斤两自己清楚,能打败两个顶级武尊的怪物,自己的弟子恐怕连给人家塞牙缝的资格都不够。 “骨师弟你放心,有老夫在,谅这小子也不敢胡来。再说,你不能总护着你徒儿吧,也该让人磨练磨练他了,至少得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这个天下人才济济,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谨慎,要时刻保持低调,否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是吧,墨丫头?” 萧雨墨吮着手指点点头,眸中冰冷。她师尊说的没错,与秦牧玄相处的这段时日,无论是武技还是手段,她确实都学到了不少。 太清至尊宠溺地看着爱徒萧雨墨,心里很是满意,而后又将目光转向魏司清。 “魏司清!” “弟子在。” “道传弟子魏司清与道传弟子.....方世玉比武切磋,点到为止。” “是,掌门真人。弟子得令。” 魏司清抱拳应是。 “是,老......掌门真人。”秦牧玄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差点说秃噜嘴了。 于是,大殿后院四周的走廊上,越来越多的宗门弟子开始聚集于此。两个道传弟子要进行比斗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有资格进入后殿的弟子基本都跑来看热闹了。 道传弟子之间的比斗,大伙还是头一次见到,宗门总共就四个道传弟子,除了两个能在宗门偶尔见到外,剩下就连宗门执事,甚至堂主都不知晓是谁。今个儿能同时见到两个道传弟子比斗,实属百年难遇的稀罕事儿,不来看看岂不把肠子都悔青喽? 大殿后院广场上一时间如同过节似的热闹,回廊里聚集了不下上千弟子,这些弟子都是各堂各峰的亲传弟子和精英内门弟子,人群里间或能看到不少轻纱道袍和玄色道袍的人影,这些则是堂主和峰主,他们也闻讯来此瞧热闹了。 秦牧玄环顾四周,抿嘴笑了笑,说:“师伯,真不必这般大摆阵仗,怪不好意思的,咱私下切磋不也行吗。” 真不是他矫情,主要是这场比试他受到限制。若没有那么多人看的话,他索性还能使些不光彩的小玩意儿,速战速决。现在可好,就算他脸皮再厚,也只能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了。 “你小子也会不好意思?!新鲜了!墨丫头说过,你最爱显摆,这不正好嘛,贫道为你搭好台子了,来来来,开始你的表演吧!” 秦牧玄嘴角抽了抽,这老家伙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咋就生出一副毒舌嘞。就会揭老子老底,一点情面也不给留。 秦牧玄转眸盯向站在太清至尊身旁的萧羽墨,死丫头,啥都往外说。萧羽墨见状,小脸早就别向了一旁。 小妮子,你等着,看老子回头怎么收拾你,非把你小屁屁打烂不可。秦牧玄鼻间喷出一股子气,心里狠道。 “左边,剑技堂道传弟子魏司清。右边,外事堂道传弟子方世玉。今日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及同门,双方现在各自准备,准备好举手示意。” 话音刚落,秦牧玄立刻举起了手。 众皆哗然,他这就准备好啦?明明他两手空空吗? 所有人都看向吊儿郎当举着手的秦牧玄。 哥准备好啦!哥就是这么自信,秦牧玄下定主意,要演就演个大的,演的宗门里再没人敢挑战自己。 秦牧玄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要开始装逼了。 “方师兄,你不用武器吗?师弟知道你很强,但也不能如此羞辱师弟吧?” 羞辱!骚年,你想多啦。秦牧玄冲魏司清一抱拳,说道:“魏师弟,你误会了,师兄我没学过宗门的剑法,师兄最擅长的是拳法,这双拳头便是师兄最强的武器。” 秦牧玄说完,连出几拳,摆了个八极拳的起手式。 “我草,听到了吗?将才那是什么声音?拳爆声么?(音爆)”“咱们宗门也有体修啊,看他那架势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秦牧玄方才那两下震撼全场,能随便打出拳爆的人说自己擅长拳法那还有假? 魏司清额头冒汗,他心下更是发毛,照对面大师兄的说法,他是靠一双拳头差点儿打死无相宗下一代拳圣的,乖乖,比专业体修还专业,这是个怎样的怪物! 魏司清不敢在有哪怕一丝的大意,拔出长剑摆出了架势,一只手举起示意准备完毕。 “墨丫头,这就是你说的——那小子的自创拳法吧,嘿嘿,你别说还真有些模样呢!丫头,丫头......” 太清至尊没有听到爱徒的回应,转头看向萧羽墨。 萧羽墨眼神炽烈地盯着场上的高大身影,痴痴地,两耳不闻,一动不动。 第257章 点拨 我这徒儿,练武成痴啊。不过,让墨丫头去保护那小子看来还真对了,听说那小子极容易进入顿悟状态,自创的武技也是不少,有个叫啥......“一剑开天门”,据说威力奇大,老夫真想见识见识。 太清至尊薛太白看了看一旁专注的萧羽墨,又看了看场上的秦牧玄,捋了捋胡子咧嘴笑了笑。 “双方准备完毕,比武正式开始。” 场边一个弟子扬声对着二人喊道。 “大师兄,开始吧。” “好。” “.......大师兄为何不动手啊?” “等你呐。” “.......哪有师弟先向师兄动手的道理。” “墨叽个啥,赶紧的,大师兄先动手多没面子,大师兄要爱护同门,应该先让师弟一招才对。” 秦牧玄说完收起了架势,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在秦牧玄灼灼目光里魏司清咽了口唾沫,求助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师尊骨长老。 骨长老又看了看掌门师兄。 “看什么看,又不是我徒弟。怂啥,上啊,砍他丫的。” 这老东西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像个街头混混一样怂恿魏司清先出手砍人。 骨长老给魏司清投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魏司清会意,握紧手中长剑,脚下开始向秦牧玄慢慢移动。 秦牧玄也向魏司清勾了勾手指,道:“没事的,师弟,尽管出手,师兄我扛得住。” “师兄,那就得罪了。” 魏司清停止移动,开始蓄势,面对大师兄这种怪物级的高手,他打算一上来就使出得意绝技,不求毕其功于一役,但求一举夺得先机,争取进攻压制。 魏司清身影一阵模糊,如一道黑色的幻影向秦牧玄左侧掠去,幻影不断拉长,愈加模糊起来,直至肉眼再也看不到踪影了。 “速度不错啊。” 秦牧玄不禁夸赞了一句,这小子看来是以速度见长的。 “魏师兄好身手。”“魏师兄的急速,太帅啦!” 魏司清的几个跟班在场边不住地高声喝彩。 速度快,但..... 秦牧玄眸子倏忽瞥向左侧。 “不动脑子”。 秦牧玄双手背在身后,长腿向左后侧急速踢出一击侧蹬,出腿速度极快,一圈人只是看到秦牧玄身体倾斜,左腿一闪。 “嘭~~”一声闷响过后,一个黑影转瞬飞出了老远。 那黑影擦着一路火花,在五六丈的距离外才停了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魏司清双手杵剑,剑尖没入广场青石板里,青石板被割开了近一丈长的沟壑。魏司清是借着手中宝剑才得以稳住了飞出去的身形。 广场上顿时喧嚣声一片。 “不愧是大师兄,能这么轻易看清我的速度,师弟佩服。”魏司清起身,抱拳向着秦牧玄恭敬一礼。 “谬赞,谬赞!师弟速度了得,我真未看清。只看到你向着一个方向不停加速,师兄我耳朵还算灵光,能听到你脚步声消失的方向。所以师弟日后还需多加练习轻身功夫,对敌时要想法子不断变换方位,不然若遇着像我这样耳聪目明的对手,自然容易判断出你的位置了。” 这次比武,秦牧玄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更要突显出大师兄的气度来:要不失时机地点拨下这个师弟。 “嗯~这小子的灵觉过人,应该不单单只是靠听觉判断,感觉他应该还使用了什么秘法,全程都能感觉到魏司清的位置。墨丫头啊,你这个护道人压力不小啊。”太清至尊捻着胡须中肯地说道。 “是呢,他好像又强出不少。”萧羽墨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场上的状况,轻声细语地喃喃道。 “谢大师兄指点。”魏司清抱拳一礼,而后搬起一只脚把靴子脱了下来,接着又脱掉了另一只靴子,脚上仅剩一双白色布袜。 “再来。” 魏司清再次围着秦牧玄跑动起来,不穿靴子的跑动几乎没有声音。 秦牧玄眼珠子围场内转了一圈,浅浅一笑。 好小子,有点意思,不愧是道传弟子,的确悟性了得。 秦牧玄背负双手,闭上眼眸缓缓入定。周围的空气旋即变为了实质,他身处一片汪洋之中,此刻任何细微的波动都能化作阵阵涟漪,被他真切地感受到。 这里是独属于秦牧玄的感知世界。 这小子在变换身形,不错,虽没有上一次的速度快,但身形变化使得速度变幻莫测,加之无声无息,对手再想判断他的位置就很难了。 然而,秦牧玄露出笑容,心里早就有了对策。 好徒儿,不错啊,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孺子可教啊。骨长老看到弟子的变招,眼前一亮。方世玉能做到适时地指点师弟,也算有个大师兄的样子了。 魏司清忽快忽慢地变换着位置,某个瞬间,他猛地压低身形,以近乎贴地的姿态急掠向秦牧玄右后侧。 来了!秦牧玄抬起了一只脚,蓄势以待。 “花里胡哨,根本不用判断位置”。 秦牧玄聚足真气,发了一声喊,重重地踩向地面。 “千斤坠!” 地面青石板以秦牧玄踏击点为中心,地震波似的向周围扩散了开来,无数青石板在巨大冲击下掀起碎裂,无数碎片随着气浪散射而出。 若是百里丹云在场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合不拢嘴,因为秦牧玄使用的这招和她的绝技如出一辙。 烟尘散去,全场观众凝目眺望,清楚地看到那个高大身影的右后方伫立一人,那人正是魏司清。 魏司清单手持剑成防御状,一身道袍被碎石割的破破烂烂犹如乞丐,额上和面颊上赫然出现几道醒目的伤口。 “师弟,不要拘泥于速度,进攻方式应该随机变化,多样一些。你看,师兄根本不用判断你的位置,只需预判你的进攻时间即可,即使打不中你也是无妨。想要抓住你的方法不止一种,你要多想想多动脑。” 秦牧玄不疾不徐进入说教模式,仍背负双手,神情淡然,尽显高手风范。 看看周围破坏的程度也能判断出结果了,周遭一众门徒随即惊呼喝彩。 “停!”骨长老在大殿石阶之上大声喝道,“徒儿,认输吧。” 全场再次哗然,所有在场弟子都在互相议论着。 魏司清和秦牧玄的差距太大,无论是从对阵经验还是武技方面判断,这个比试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师尊,再给徒儿一次机会吧。”魏司清恳求道,“大师姐不吝与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动手的,平素宗门里平辈间根本遇不到如大师兄这般高手,机会难得,更何况大师兄又肯指点一二,徒儿从中受益匪浅啊。” 魏司清抱拳向着师尊方向行了一礼。 “骨师弟,小辈切磋,你在那瞎叫唤个啥!师兄我还没看过瘾呐,去去,少来打搅老头子我的雅兴。” 太清至尊像是哄苍蝇似的摆着手,把骨老道往一边撵。 “喂~魏司清,别愣着,继续啊。正面杠,别怕,你师兄又不能跑喽。别整那些花里花哨的,贴脸开大啊。” 老流氓高声吆喝着,教唆弟子上去放大招。 这老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帮派混混,怪不得江湖上谁都怕他,这么个滚刀肉性子,外加实力超群,就问谁能不怕。 秦牧玄勾出一抹笑,崇拜地看向石阶上的太清至尊,他以有这么个门派掌门为荣,有他老人家当掌门,自己岂不是可以在武林横着走? 魏司清把长剑插在地上,利落地一把撕掉块布条,经由额头束到脑后,额上的鲜血很快就浸透了布条,他浑不在意,抹掉糊在眼皮上的血迹,拔出长剑挽了个剑花。 “重新来过大师兄,多谢指教。”魏司清不再迟疑。 “好小子,这才是高手的气魄。” 魏司清提着长剑走到了秦牧玄十余步远的位置站定,摆好了架势,聚气凝神。 “太清,万剑!” 魏司清爆发真气,吮吸间,无数剑影裹挟着剑气向着秦牧玄飙射而出。 这招正是太清剑门的剑道绝技,以万千剑气搅碎对手的不传绝学。 犀利的万千剑气转瞬间覆盖了秦牧玄。 “大人——”千面姬惊呼出声。 大人此刻可是手无寸铁啊,怎能用肉体硬接这穿金裂石的恐怖剑气呢。 萧羽墨小嘴翕动,瞳孔猫似的一缩,她也会这招,深知这招的厉害。 “身法,柳!” 接下来令所有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 第258章 精进 此秦牧玄与彼秦牧玄共存于一个身体,记忆相通,思维相通,自然情绪也相通。武技更不必说,只要想学自然而然就会了,只是个人的先天天赋各不相同,后天努力不同,武技的使用效果也会受到影响。 现在的秦牧玄面对万千剑气,赤手空拳去接!那是不可能的,傻瓜才会如此干呢,他又不是那些体修疯子。打不起,还躲不起吗。 另一个秦牧玄通过观察自然明悟出的闪避绝技“身法,柳”,就是应对万剑绝技的不二之选。 只是,秦牧玄的悟性显然没有另一个他强,所以使用出这个绝技的效果远没有另一个他来的飘逸自然,每次闪避时多少有些不自然,有些仓促。 第一次见到这招的一众太清剑门门人当然看不出这细微的差别,他们惊叹于秦牧玄那优雅的躲避姿态,惊叹于这既诡异又优美的闪避绝技。只有千面姬和刚刚闻讯赶来的青阳婧璃能略微察觉出这时的身法与那日所见到时的细微差别。 “春华,将军大人今日的状态不佳,没有了那日的飘逸轻松,这对手明显没有那个百里丹云厉害,出招速度差了好多,大人躲闪时却有些吃力,是不是将军的伤还没好利索啊?” 不明就里的青阳婧璃有些担心地小声询问一旁紧张观战的千面姬。 “应该是吧。”千面姬只得敷衍过去。 站在台阶另一侧的萧羽墨满眼泛着小星星,连口水从嘴角流下也不自知,她眼中此刻的世界是暗淡的,唯独那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在耀眼得泛着光。 “呦?这小子的身法有些门道啊,是自创的吧,厉害啊!” 太清至尊眼中也是异彩连连,怪不得文师弟专门跑来宗门定下他与这小子的师徒关系,此等天份还真是前所未见,能独创出如此多武技,这得顿悟多少回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了不得啊,宗门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转头再看看亢奋的爱徒,老头子心里突然冒出了四个字。 “天生一对” “墨丫头,你能看出来吗?那小子的武技有个致命的缺点。魏司清如果能发现搞不好会反败为胜哦。” “看得出来,可我相信,他心中有数。” 萧羽墨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场上的身影,只是淡淡地自信回答道。 老头子微微一笑,再无言语。 眼见自己的大招竟然连大师兄衣角都没碰到,魏司清心下震撼可想而知,他好不容易才练成了这一绝技,却被眼前之人如此轻松地就躲开了,大师兄甚至表现出一种在剑海中畅游的洒脱感,自己与大师兄的差距居然会那么大,当初还不知死活的主动挑衅,真是猪油蒙了心,大师姐和大师兄才是一对天作之合。 “招数要有变化,脑子也需灵活应变.....”脑海中不由回响起大师兄方才教导自己的话语。 大师兄说的有道理:用脑子,变化,不能拘泥于固定套路,我要想法反制。魏司清一面努力加快释放的剑技,一面仔细观察大师兄每一个闪避的动作。 大师兄的这个身法似乎是专用来应对戳刺攻击所创造的,会随着每次剑罡的刺出而随势偏转,宛如风吹杨柳般地自然摆动,从而顺滑避开每下刺击,随风而动,随势而动,甚是精妙! 魏司清眼中突然金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明白了!这身法有弱点! 树根!脚下。 “太清,新月剑!” 魏司清突然变招,一道新月似的银光剑弧蓦地飞向秦牧玄躲避的身形,目标直指向他的脚跟处。 我草~~秦牧玄心下一惊,仓促狼狈地旋身离地,躲避转瞬即至的银光剑弧,“身法,柳”被生生打断,一套动作做得局促而显笨拙。 银光剑弧擦着他的身形一掠而过,削断了他的一缕黑发,削断了他的一边衣摆,连同手臂外侧的一层皮肤也给削了下来。这剑光着实犀利无比,秦牧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招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很不错。” 秦牧玄刚一落地,就不住地夸赞魏司清的变招,不愧是道传弟子,悟性真是不同凡响,如此快就发现这一身法的奥秘,仅比那个疯女人慢了一线,果然天下英才何其多矣。 受到秦牧玄的夸赞,魏司清有些受宠若惊,他双眼闪动着光彩,兴奋地抱拳向秦牧玄施了一礼。 “多谢大师兄指点,师弟我今日受教了!” 徒儿成长了,只一战便成熟了许多。石阶上的骨老道老怀大慰,一边捋着乱糟糟的胡须一边欣慰地点着头,连带看向秦牧玄的目光这时也柔和了许多。 “大师兄,小心了!!” 话音刚落,魏司清手中的长剑好似消失了一般,无数道银光剑弧宛如光网倏地罩向秦牧玄。 这小子还来劲了。秦牧玄想着,身体落叶似的随着剑风飘动了起来。 “身法,叶!” 银光剑弧就好比温柔的秋风,拂动落叶四处飘舞,秦牧玄的身法优美的宛如一幅唯美的秋日画卷。 老头子大笑起来不禁击掌赞喝道:“墨丫头,你还真没看走眼,这小子果然也有变招,这回的身法更加精妙了,就像是......落叶。妙~~妙啊。” 萧羽墨激动的眼泪都从眼角滑落了,这个男人总是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飘逸绝伦的身法,是她萧雨墨无论如何也参不透的。他到底是如何想出来的!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萧羽墨眼角滑落,她此刻幸福得快要融化了。 风停雨歇,剑光收敛消失,此等剑技魏司清很难坚持释放,此刻已达到了他的临界点。大滴的汗珠从他额角流淌而下,呼吸就像拉风箱一般,胸腔火辣辣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秦牧玄负手如一片落叶飘然落地,稳稳地,轻轻地,好似只轻轻那么一吹,他便能随风而起。 英俊绝伦的容颜,飘逸出尘的身形,矫健挺拔的身姿,全身都散发着仙人临世般的气息。就在这一刻,无数在场的女子深深为之沦陷。 “大师兄,师,师弟,还,有最后一击的力气。大,大师兄能不能再出手一次,让师弟开开眼,算师弟求大师兄了。” 此刻的魏司清言语断续,狼狈到了极点,真气就快消耗殆尽,力气也所剩无几,一身道袍成了破布条,由于剧烈运动,额头的伤口也裂开了,几缕血线自额头划过脸颊,滴落在地面。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涅。整场比试,秦牧玄都在被动防御,从未主动出手过。 魏司清知道这不是大师兄故意瞧不起自己,确实因为实力差距巨大,不想伤到自己,所以一直都在躲闪。 “师弟,你表现的很不错,师兄答应你,最后出手一次,师弟小心了。” 听闻秦牧玄的话,魏司清眼中光华一闪,兴奋地看向秦牧玄,阳光下大师兄的身影好高大啊! 秦牧玄耐心地等待魏司清把气喘匀,在此期间他一动没动,静等魏司清恢复一些状态。 “啪啪啪~~”先是稀疏的几个人,而后是连成一片的震天掌声在场边响起。 这一刻,所有太清剑门的弟子都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宗门大师兄心服口服,论武力,同辈间难逢敌手,估计和大师姐也在伯仲之间。论人品,无可挑剔,连比武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关键时候还能指点同门,那个魏师兄此战过后恐怕武道会大为精进,很多弟子都有些羡慕魏司清了,受这点伤算个屁啊,能得此等高手的指点,赚大了有木有! “大师兄,我准备好了,开始吧,最后一招,请师兄小心。” “师弟也小心,不要勉强。” 两人相视一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最后的精彩对决。 第259章 华丽收场 山间的秋风裹挟着凉意吹拂着广场边上高大的古树,轻纱薄雾飘荡其间,仙境似的一片静谧。 而太清宫后殿广场上风云骤变,沙石漫卷,劲气飙射。 “太清,破天剑式!” 数道交织的巨大剑罡朝着秦牧玄犁地飙射而出。 “千手如来!” 秦牧玄双眼圆睁,全力爆发所有真气,手臂孔雀开屏似的以不同手势朝着那巨大剑罡冲击而去。 以肉身匹敌剑罡?!骚年,你又想多了。 秦牧玄确实自信但不自大,他的肉体再坚韧却远没有达到能与神兵利器匹敌的程度。 无数拳影掌影裹挟着这真气朝着那巨大剑罡冲击而出。 拳罡,精纯真气流。每一个拳影都打出一道粗如手臂的拳罡,这招极耗真气,但因为是最后一击,所以也没有必要刻意保留,而且这是秦牧玄第一次毫无顾忌地释放拳罡,还是在处于试验期的“千手如来”这等武技中加入的拳罡,那真气就如泄了闸的洪水,急速地流逝消耗。 好在另外一个他先前的败家举动为这一招打下了基础,那粒令秦牧玄耿耿于怀的珍贵地灵丹,成功扩充了秦牧玄的气海,也就是说秦牧玄的蓝量上限被一下拓宽了许多。现在他才能如同暴发户不要钱一般挥霍真气。 哥不差钱,哥有的是真气,哥能用蓝条耗死你。 数以千计的粗大拳罡不费吹灰之力就泯灭了魏司清的剑罡,势如洪水冲垮小溪,在所有人惊异恐惧的目光里,漫天星辰似的拳罡海潮般拍向了呆愣当场的魏司清。 “徒儿!!”骨长老想立刻冲出去替爱徒挡住这股强势的真气流,被一旁的太清至尊一把按住了。 “别急!”老头子镇定自若。 无数真气流朝着魏司清爆射而去。 魏司清一动不动,傻傻的望着漫天拳罡向自己冲击而来,脚却连挪动一下的力量都使不出来了。 好美啊!此刻魏司清眸中星光灿烂。 拳罡海洋从呆愣的魏司清身旁急掠而过,没有伤到他的一丝皮肤,仅仅将他一头乌发鼓动得漫天翻飞。 在魏司清身后,广场上用来接雨水的巨大铜制水缸却遭了殃,无数拳罡避开魏司清直朝着它飞射过去。 “duang~~”浑厚有力的一声响,如寺庙晨钟敲响一般,铜水缸便带着满缸的水被一击打飞了起来,重有千斤的缸体瞬间瘪了下去,翻着筋头飞出去了好远。 “快散开!” 有人惊声大喊,人群迅速散开。 “嘭~~”一阵稀里哗啦的碎响过后,广场回廊的一角被飞来的铜水缸砸豁了一大块。柱倒房塌,木屑横飞,尘土飞扬。 四散后惊魂未定的人们又重新聚拢了过来,众人定睛看去,那铜制的水缸被打成了瘪口袋,缸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拳印,掌印,指印,锤印,姿态不同,深浅不一,此刻铜缸体就像一块被捶打得坑坑洼洼的面团。 众人齐齐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场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全场寂静,这能隐约听到所有人急促的呼吸声。 “哦~~” 片刻后,所有人齐齐爆发出了惊叹声。 好恐怖的拳罡,好霸道的武技,好强的威力,这铜缸加上满缸水怕是远不止千斤吧,居然被打飞了这么远!还是用拳头打的,如此厚实的铜制缸体竟被成了这副鸟样! 秦牧玄微微喘息,呼吸有些紊乱,头脑一阵昏沉。玩过啦!真气消耗过量,在没晋级武尊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使用这招,只一招蓝条就见底了。他只得迅速稳住身形调整呼吸恢复状态。 魏司清呆愣了许久,一屁股坐在地上,亲身经历了这恐怖招式的他,此时脑袋早已宕机,面对如海潮般冲击而来的拳罡,他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卑微,就如暴雨中的蝼蚁一般无助。 不得了!这小子真气量远超常人,他年纪轻轻,还没晋级武尊就能真气化形,而且一次竟能打出那么多拳罡!!太清至尊有了一息的失神,他被秦牧玄的逆天资质深深震惊到了。 活久见啊!这天下间怎么会出现这么个妖孽,假以时日,这小子真有望彻底突破武帝桎梏,踏入传说中的境界。不会如自己这般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境界。对!这小子一定可以,上天让他降世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突破武帝,成就武圣,甚至是那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境界——武仙。 魏司清感觉周围一暗,回神望去,发现自己被一个阴影所笼罩。他缓缓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似乎笼罩了整片天空。 “师弟,你没事吧!”那声音如梦似幻,似远似近。身影俯下身形,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我扶你起来。”声音近在耳边,清晰,温暖,充满了魅力。 “大......师兄。” 魏司清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与那强有力的大手相握。这手好有力,手好大啊。 “师弟,没伤着你吧?”秦牧玄说着一把拉起魏司清,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含笑温声道:“师兄我也是有感而发,第一次使用这招,确实不好控制啊,不过我已经尽力避开你啦!” 第一次!临场发挥! 魏司清瞬间石化,目光呆滞,他往日自诩资质过人,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能被掌门定为道传弟子,资质自是出类拔萃。但与眼前这个大师兄相比,真是烛火与烈日相比,根本没啥可比性,大师兄在比武间就能顿悟新招式,还是如此逆天的恐怖招式,真是~~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大师兄,我没事。”魏司清认清现实,显得有些失落,人比人真是吓死人。 “大师兄天纵奇才,师弟甘拜下风。”魏司清后撤一步,郑重地向着秦牧玄施了一礼,“师弟魏司清,见过大师兄,大师兄晨安。” 礼施得郑重无比,魏司清这是在弥补适才初次见面对于大师兄的无礼。此刻他对这个大师兄只有心服口服。 在周围欢呼的人群里,有两个身影显得从容镇定,那是一男一女,两人眼中皆是金光暴射,那是震惊,那是亢奋。 “这个大师兄不得了啊,那招的威力比之大师姐的绝招也不遑多让吧?可谓是劲敌呐!” 男声“啧啧”,赞不绝口。 “大师兄拳法独步,人也好帅好英俊呐。有机会是不是我也要去讨教一二,私下的,想想就好兴奋哦。”女声如泉水激荡,其间溢满爱慕。 “比武结束,胜者方世玉!” 一声锣响后,主持人高声宣布了比武结果,场地上再次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师弟,你的资质确实不错哦,能那么快就发现我施展身法的缺点,继续努力,大师兄看好你噢!有武道问题尽管来问,大师兄我只要知晓的,必会告知与你。” 秦牧玄不吝鼓励之词,这师弟资质的确不凡,假以时日一定也是个顶尖高手。 魏司清眼中异彩连连,对这大师兄更添好感。此刻魏司清彻底化身小迷弟,就差对着秦牧玄摇尾巴了。 无数弟子欢呼着冲进了场内,围着秦牧玄高举双手,打呼。 “大师兄威武!”“大师兄牛逼!”“大师兄好帅!” 魏司清也在其间高声打呼,兴奋不已。 “好,好,非常好!” 太清至尊激动地接连说了几声好,老家伙词穷了,只会说一个好字。 千面姬和青阳婧璃也抱在一起尽情宣泄着喜悦的心情。 萧羽墨眼中那个身影此刻已如烈日般耀眼。 第260章 草原初雪 天昏昏,野茫茫,雪过草无,白茫茫。大草原的第一场雪,一场新雪,就像早春的新绿一样朦胧。雪虽不大,却来得早。看来今岁的长生天心情不大好! 长生天的心情不好,草原人个个诚惶诚恐。他们心里都明白这预示着什么?最难熬的日子要来喽!!整个草原如临大敌,人人都不敢懈怠,松鼠似的疯狂储存着任何能帮他们过冬的物资。 一家人能否安然过冬就全指望家中牛羊了,要让自家牛羊在落雪前尽量储备更多的肥膘,好熬过冬日的苦寒。现在雪还小,仅能覆盖薄薄的一层,部落里的牛羊尚且能用嘴拱开积雪吃到下面的青草,可如果这雪如此持续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深秋初雪,寒冬来临,生存危机之下。部落里的男人们不敢有半点的疏忽,要趁严寒来临前,牧马放羊,打猎捕鱼。女人们则是带着家里的半大孩子在自家草场上打草,为牛羊储备草料,缝补毡帐,晾晒皮革,风干肉食......做好一切所能想到的,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 白茫茫的草原上一处河谷地带,密密麻麻分布着大片杂乱无章的毡帐。 这里便是北凉可汗出京游猎的临时营地——帕兰河谷大营。 “我亲爱的好兄弟巴图尔,此次南征就全仰仗老哥了,听闻那个被传成巫克勒的南国将军,前些日子被南国皇帝给下了昭狱,不日就会治以重罪。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长生天总算是开眼啦。老哥此次出征定能旗开得胜,解我草原燃眉之急。” 金顶大帐中,坐于正中主位上一名留着精致辫髯的中年人,端着酒碗红着脸,满眼光彩地对身旁并立而坐的高大男人说道。 身旁高大男人手握精美小刀优雅地片着架在火上翻烤的小羊羔,他片下了最为肥美的部分,用小碟盛好了端给主座的大汗,无比自信地朝着大汗笑了笑说道。 “大汗放心,天予不取,必遭天谴,大敌已除,我草原精锐勇士枕戈待旦,兵强马壮,此次南征必一股而下,一雪前耻。” “好!有老哥的这番话,本汗还有啥不放心的。草原雄鹰战无不胜,本汗在王帐静待左贤王凯旋而归,来!好兄弟,干了这碗酒!” 两人大笑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啊~这酒够劲儿,嘴里像着了火一样。” 那高大男人一碗酒下肚,脸腾地涨红,他咂吧着嘴,连连夸赞道。 “是啊,此等好酒才配我草原勇士饮用,与之相比,以前喝的就像清水般索然无味。”大汗瞧着空碗回味道。 “大汗,此等美酒饮过之后,浑身暖洋洋的,若是能多弄到些,我草原人过冬无忧矣。” 左贤王打开酒坛塞,陶醉地深吸一口坛中那浓的尤若实质的酒香,似有所得,向一旁的大汗提议道。 “老哥,本汗可不瞒你,此酒虽好,无奈太过昂贵,老哥你可知道,这一坛美酒价值几何吗?” 左贤王看了看手中那如小孩脑袋一般小小的一坛酒,心里估算片刻,给出了一个他认为最是离谱的价格。 “这个数!”左贤王伸出了四只手指,意思是四头肥羊。 草原上除了黄金这种硬通货外没有固定货币,基本都是以物易物的经济状态。最主要的等价货物就是牛羊,且基本都是以羊为主。往日里像这样一小坛美酒,即便是顶级款,上得了台面的货也就两头羊顶天了,左贤王能给出四头羊的价格就算了不得的天价了。 可汗看着左贤王缓缓将手掌张开,五指伸直。 “五头!” 可汗苦笑一声,又把那只手转了过去,手背朝向左贤王。 “十头!真的假的?!” 纵使贵为草原之上的王者,大可汗之下第一人的巴图尔也觉得这个价格贵得太离谱了。以此价格都可以换到一把西方曼塔斯帝国的宝刀了,那可是草原勇士梦寐以求的宝刃,如今这价,只换得几口就喝完的酒水,属实是离离原上谱了。 “还没完呐,还要外加两张上好的狼皮。” 此话一出,左贤王刚吃进嘴的羊肉差点喷了出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大汗。 “南国商人说了,这酒叫做美人酒,乃酒中精华,酿造极其不易,百斤粮食加之一年的精心酿造才能出这么一小坛。据说在他们南国也是有价无市,曾有商人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一小壶。由此而知,卖给咱们的价格还是南国商人折了本钱半卖半送的。”大汗强忍酒嗝,边说边往碗里斟着酒。 “那个南国商人经常来往于南国和草原,是我北凉最能信任的朋友,他说的应该不会错。谨慎起见本汗也让人去打听了,不过,相信那个南国商人没必要也不敢欺瞒咱们。” 说着他将酒碗拿近了些,出神地盯着碗中清澈如泉水的酒液。 “好东西啊,说是神酒也不为过,即使本汗贵为草原之主也颇觉肉疼。这近百斤的粮食能养活多少人啊!!却偏偏拿来酿这一星半点的琼浆,”大汗口中啧啧,感慨万千地看向一旁的左贤王巴图尔。 “他南国真是个好地方。想想看都富成个什么模样了!” 那些在他腹中的烈酒拧出股劲儿来,蓄势待发地直冲脑子,草原大可汗越说越亢奋。 “难道我长生天的子民就只配在这苦寒之地世代煎熬吗?我们也想衣食无忧不必为着一点草场就相互杀伐。我们也想冬日里躲在温暖的房舍中,不必被刺骨的白毛风吹去见长生天。我们也想穿着轻薄好看的绫罗绸缎,不必一年到头都裹在膻臭的皮袄子里抓虱子。老哥啊,你说说,我们的愿望过分吗?” “一点不过分。我的大汗。”左贤王凝望大可汗郑重地答道。 “......我们是谁?我们是长生天的子民,我们是苍狼的子孙,他们南人不肯给,我们就用手里的弯刀自个儿去取,总有一天我们要在南国的土地上牧马放羊,让南国人为我们耕种,从此我们不再有饥馑之忧冻饿之险。” 大汗说着说着语调愈狂竟自站了起来,他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疯狂大笑。 巴图尔在一旁平静地注视着陷入癫狂的大汗。 “不必再等了,今日开拔,大军踏破南国关隘,尽情地索取吧!我的勇士们,放开手去干吧!巴图尔老哥,带上最骁勇的草原勇士,把我们需要的统统拿回来。” “遵命,大汗,巴图尔定不负重托,不达目的誓不回北凉。” 巴图尔随即单膝跪地,以手抚胸向着草原大可汗立下誓言。 两人四目相望,眼中尽燃火一般的豪情。 悠长苍凉的牛角号吹响了,来自不同部落的精壮男子闻声走出了自己的毡帐,响彻大营的是军号,所有人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装备,擦洗战马,擦亮战刀。半个时辰以后,急促的战鼓激荡而起,频率愈加急促,似乎没了尽头。 大营中所有人背上战刀跟随各自部落头领往河谷空地方向前进。 “快看呐,那是狼骑兵,咱草原最精锐的骑兵,雄鹰巴图尔王的铁骑。” 乌泱泱聚集在大营空地上的人群里,突然有人扯嗓子的一声喊,聚集在营地简易木门外的人群轰然一分为二,迅速为那队重骑让开了道路。 随着整齐沉重的铠甲颠簸声传来,一队漆黑的骑兵队伍缓缓从营地里走出,莹白的雪地上,那黑色尤为显眼,不同于杂乱不堪的各部族队伍,这支黑色的骑兵异常的整齐,每个骑士都是一身黑色的裘皮,头戴狼头帽子,各个表情凶悍。黑色的裘皮下是黑色鱼鳞甲包裹的强壮身躯,就连身下马匹也是披了一身的铁锁子甲,这就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重甲骑兵——狼骑兵。 狼骑兵所过之处,每个草原勇士都单膝跪地,以手抚胸向着骑兵最前面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草原雄鹰巴图尔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此时,河谷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一支装备整齐的骑兵缓慢行进而来。远远望去,那队骑兵个个佩戴奇怪造型的盔帽,身上似乎也披着锁子甲,不同的是每人胸前那手盾般大小的圆形铁片,护心镜似的灼灼晃眼。 “那是哪个部落啊?” “不知道,不曾见过呢。” “嗳?你们看呐,装备不错,估计是个大部落。”那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小声喃喃道,“真的没有见过呢。” “我知道啦,是曼塔斯骑兵,我在恰克图城见过他们的使团护卫,一定不会有错的,就是这身怪异的锁子甲。”期间有个见过世面的说道。 “草~~那帮狗娘养的宗教疯子,他们怎么来啦?不在西边老实待着,来咱草原做什么?” “这帮家伙不会也是来参加此次南征的吧?” “草~~大汗是怎么想的,让这帮家伙来分一块肉,那咱们还能分得多少?” 一时间人群躁动起来,所有草原人不约而同地都以不善的目光盯着远处走来的众骑兵队伍。 草原的细雪新下,天空愈加阴沉。 第261章 草原灭国名将 “报~启禀大将军,北凉前军已渡过沽河,距荆原堡五十里,敌探马已与我前锋哨探交手,互有死伤,敌方精锐探马众多,我哨探营正逐步后撤往荆原堡”。 “报~启禀大将军,北凉前军在距荆原堡三十里突然减速,左翼骑军正高速向荆原堡赶来。” 这就有些看不懂了,北凉军主帅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司徒大将军得知此次北凉军主帅是那个草原雄鹰巴图尔时,司徒大将军可谓是如临大敌,和麾下将官开了半夜的军议,并制定出好几套应急预案来应对这个强敌。 不是司徒大将军小题大做,实在是这个巴图尔战绩太过骇人。近些年这个巴图尔主要负责北凉西部的扩张,单是在他手上灭掉的国家,大大小小加起来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之数,其中不乏几个与北凉对质百年的宿敌,通通被这个草原第一悍将带着麾下所向披靡的那支狼骑兵在短短数年间依次覆灭。 北凉因此向西扩地数千里,直至碰到了另一个更加庞大的帝国曼塔斯帝国才停止了扩张势头,那个曼塔斯帝国凭借雪山天险与恶劣的高原地势与北凉形成相持状态,双方互有胜负,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北凉因为西部的成功扩张收获了无数富饶的草原,河流,获得了大量人口,财货。因此国力大增,加之西方扩张受阻这才将目光又重新投向了南方的梁国。毕竟西方新获得的领土还是以草原为主,和富饶的南国仍然无法相较。 草原上的生活太过脆弱,老天爷稍微给点脸色就能把人逼死,这些年来草原上渐冷,冬日愈加难熬,逼得北凉人不得不往更暖和的南方迁徙,可十年前那个梁国战神一战击溃二十万草原精锐,逼得草原人狼狈北逃,北凉因此元气大伤,十年不敢南望,不得不转而向西扩张。可西部收获的财富随着疆土的扩大终究被稀释殆尽了,加之那个梁国战神的陨落,北凉大汗再次下定决心,计划骚扰梁国试探虚实,积攒实力,争取在最近几年以举国之力大举南侵,争取一举灭掉南边这个宿敌,饮马天都江。 而今,北凉终于把这个在西部灭国无数的名将调了过来,接下来的战事会变得异常凶险,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司徒大将军不禁又把目光投向书案上那封密信之上。 “小子,到底是你小子有远见啊,这帮北凉野人听闻你下了狱,果然就卷土重来。只不过来的不是恶狼而是猛虎。好在各路援军已经到达,单就兵力方面咱一点也不虚。只是不知道你留的后手能起到多大作用?不过老夫会尽力而为的。” 司徒大将军背着手走出大帐,远望北方,长长吁了一口气。这天阴沉沉的,听说草原那边已经下雪了,还真是有种乌云压城的窒息感呐。 “天佑梁国。”司徒大将军对天乞求道。 “报~~大将军,探马来报,北凉左军距离荆原堡不足十里了,却无人识得打出旗号上的文字,据探马说似乎那并非北凉文字。” 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向司徒大将军禀告道。 “什么!!这么快啊。难道是狼骑兵?” 大将军震惊地一把揪住传令兵的前襟,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传令兵结结巴巴地禀报道:“探,探马报北凉左军马速极快,可推断应该不是狼骑兵。盔甲形制也并非北凉军,主要是没有狼骑兵的标志性狼,狼头。” “快去再探,让探马营不惜代价也要摸清对手的底细。” “遵命,大将军。” 那传令兵应是,飞一般地跑远了。 “该死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精锐骑兵?奔袭二十里,这么快的速度,难道是被北凉灭国的西方国家的骑兵!”北方的天际线沉沉的,压得很低,大将军凝视片刻,“.......嗯,这样说得通!更能证明来的就是北凉左贤王巴图尔的部队,这下真要恶战一场了。” 想到这里,司徒大将军连忙叫来亲兵。 “传令右军,开始梯次阻击,逐步后撤,按计划行事,别给老子演砸了。” “是,大将军。”亲兵应是快速跑出了营地。 大将军又想了想,接着又叫来一个亲兵。 “传令威卫军,加紧布置纵身防线,没时间给他们磨蹭了,要快!再传令飞虎铁骑,进入预定位置隐藏。” “是,大将军。”那人得令退下了。 大将军看着那人快速消失在视线里,心下稍微安定了些,他背着手转身回到帅帐。 “文升~”话音落,司徒文从后帐转了出来。 “家主,有何吩咐?” 大将军负手老驴似的转来转去,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家主,秦小子在信里嘱咐过您,大事不决先静心。” “嗯.........”大将军听罢,深吸了一口气。 “文升啊,我总有点心神不安,我看呐,你还去荆原堡坐镇吧,万一对方派出高手咱还有个应对之策,你是知道你那宝贝徒儿的计划,所以万事不必勉强。” “可是,家主。我若去坐镇,您的安危如何保障?” “不必担心,中军将士在此,只怕武帝来了也不敢轻易动手,要担心的倒是荆原堡,如果对方有高手,是有可能识破咱们的布防。所以,你快去吧,一切就拜托你了。” 四目相对下,司徒文犹豫了片刻,心一横还是答应了下来。 “家主保重,文升去去便回。” “去吧。文升你也务必保重。” 司徒文对着大将军抱拳一礼,转身离开了帅帐。 与此同时,北凉军中军之中。身着全身铁甲披着狼皮的巴图尔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之上,匀速地向着前方奔去。 “多谢王爷,把冲击梁国关隘的功劳让给我们曼塔斯骑兵。” 巴图尔侧眸瞥了眼旁边这个一脸谄媚的矮小曼塔斯使者。 “行啦,尊敬的范德赫.拉图图大人,你我两国的约定我不会忘记的,你不必时刻提醒我。为了你我两国的友谊,本王已经强制麾下最骁勇的战士在冲锋的路上停了下来,因为这,我的勇士们对我这个主帅已颇有怨言。” “王爷,您的诚意我心中有数。在此我代表我主苏拉衷心感谢您的慷慨,我英勇的曼塔斯骑兵一定会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尖刀,替您扫除一切障碍。” 巴图尔勉强在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希望你们别令我失望,我尊敬的特使大人,先锋失利对全军的影响有多大,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王爷大可放心,此次出击我军带来一样秘密武器,那小小梁国关隘在它面前就如沙子建造的宫殿,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巴图尔双眸眯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个矮矬子特使。 “很好,本王拭目以待。” 特使以手抚胸,恭敬地放慢马速退到后面。 巨大的中军方阵犹如怪兽般撼动大地缓慢地前进着,怪兽的身躯距离梁国还很远,可它伸向梁国的黑色触角却已经接近了荆原堡。 “花旗木~” “来啦,您忠实的仆人花旗木在此,王爷您有何吩咐?花旗木定粉身碎骨也会为您完成。” 巴图尔抬起一边眉毛,嘴角抽了抽,这个花旗木的嘴脸让他见着就倒胃口,但谁让这个家伙有一副好腰身的,再大的锅也能背得动。 “花旗木,本王命令你率领你麾下的勇士跟紧那帮曼塔斯骑兵,一旦他们突破成功,就靠你们来维护我北凉利益了,你可懂得?” 花旗木眼珠转了转。 “懂,懂了,花旗木明白。” “若是他们出师不利,你便见机行事,捡便宜的事情就不必本王教你了吧。” “明白,王爷放心,这个花旗木在行。” “嗯,去吧。安排好,别再搞砸了,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可不多。” 花旗木探向巴图尔的眼神,心下打了个哆嗦,赶紧打马去自己队伍里布置去了。 残垣断壁的荆原堡上空乌云密布。前段时日北凉军沿路北逃,顺带着一把烧毁了几处重要关卡,其中就包括荆原堡。荆原堡关隘此刻并没有被修复,不是边军不上心,也不是朝廷那边没拨款,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此刻正纵马快速赶往府城的那个高大少年——秦牧玄。 问:怎么给敌人挖坑最有效。 答:一个坑连着一个坑。 第262章 卑鄙的外乡人 所谓天堑雄关就是指借助有利地势而建造的永久性防御工事,比如荆原堡。此堡地势乍看之下并不险要,且无遮无拦,但妙就妙在堡前是一片丘陵地带:小丘陵起起伏伏,每个小丘陵都很小,大的也就一两丈见方,小的则是不足一丈见方,赖利头一样高高低低落差颇大。 这种见鬼的地形大队战马别说奔跑了,就是牵着走都很费劲。不仅如此,当初设计荆原堡的人,还独具匠心地在堡前修建一条诡异狭窄弯弯曲曲的小路。此种地型让来犯者使用的大型攻城器械也无处安置。至此,表面平平无奇的荆原堡便成了真正的天堑雄关。 想要绕过这讨厌的荆原堡,也不是不可以,就要如当初秦牧玄偷袭随州城那般放弃马匹辎重,轻步兵翻山亦是可行。但对于草原民族而言,丢弃马匹就等同于待宰的羔羊,比步兵尤其是南国的重步兵,草原人就像一群叫花子一般。 此刻荆原堡门前的盘蛇道上,慌张地跑着数十骑骑兵,队伍被地形拉得老长,战马跑不起来,只能小步快走。这些骑兵个个神情慌张,一边赶着身下马匹一边谩骂着前面堵路的骑士,还不住地诅咒那个修路的歹毒家伙。 地平线处隐约出现一条黑线,黑线运动极快,越来越清晰,那是大队的骑兵。 站在荆原堡残破的城墙上,负责观望的哨兵手搭凉棚远望过去,瞬间呼吸急促,瞳孔紧缩。 “骑兵,北凉骑兵,不足十里。” 哨兵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差点儿没把嗓子给喊破喽。 “当当当~~”那哨兵开始死命地敲击起挂在身旁的大铁盘,尖锐刺耳的金属音传得老远。 盘蛇道上的骑兵更是慌张了,每个人都开始疯狂地抽打着身下马匹,因为他们听到了城楼上的警报声,更看到了城门处那个临时修复的大门在缓缓闭合。 “等等~~天杀的,我们天马营还没进去呐。你们这群胆小鬼,敌军还很远呢。” 马队领头的马匹上,一个盔歪甲斜的大胡子军校对着城楼破口大骂。 眼见那要命的城门就要关上了,大胡子军校心急如焚:“弟兄们,下马,直着跑过去,不远啦,小命要紧。” 那大胡子军校第一个跳下马,拍了拍马脸,“兄弟,对不住了,咱俩只能保一个。” 说完饱含一泡热泪,提着刀径直向着城门跑去,高低起伏的地形对于轻步兵影响不大,那大胡子军校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像是一只躲避天敌的鼹鼠,快速地向着城门跑去,他的身后是跟随他一起玩命奔逃的几十个兄弟。 盘蛇道上只剩下了几十匹马匹,懵懂不知地看着他们的主人逃也似的远离了自己。 最后下马的一个骑兵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马匹,抽出腰刀,对着最前面主将马匹的屁股就是狠狠一刀背,那匹黑马吃痛,嘶叫一声,撒开马蹄就往路边跑去,它不顾眼前的道路,只是一溜直线地狂奔,很快便陷入了丘陵地里艰难地前行,那骑兵又分别在几匹马屁股上依次狠狠地抽了一下,马群顿时炸锅似的纷纷向着几个方向奔跑。而那个骑兵看了看远处天边,便头也不回地撒开脚丫子狂奔向远处的荆原堡。 这时候疯狂诅咒谩骂的,还有几里之外狂奔向荆原堡的曼塔斯骑兵。那群骑兵之中一个身着扎眼金甲的毛胡子骑士,此刻就在用他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疯狂诅咒着。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猪猡,该下地狱的胆小鬼,有种别跑啊,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地一战,就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王八蛋!” 就在曼塔斯骑兵接近荆原堡五里距离冲锋时,这队骑兵的领队,金刀哈立德(将领)命令全军全速冲击,截杀一直在前面不远处逃命的南国骑兵。但马队刚一提速,打头的尖兵骑士就一个接一个的,马失前蹄地重重翻倒在地,马匹痛苦嘶鸣,马上骑士也躺在地上呻吟。紧接着被随后而至的马群踏成烂泥。要不是金刀哈立德马术精湛,及时打马绕过,恐怕就会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在接连损失上百骑兵后,马队不得不停下来观察,当一个亲兵拿着一个黑色的铁蒺藜给金刀哈立德看时,一向稳重的哈立德冲着远处的关隘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试想一下,这是怎样的懦夫亦或者是魔鬼才会干出这等,边跑边往身后撒铁蒺藜的勾当。 曼塔斯骑兵不得不分成两队绕过那些南国骑兵逃跑的路线继续冲锋,但刚才高昂的士气明显低落了许多。骑士们不再怪叫,都是默不作声地低头冲锋。 可没冲锋多久,马队不得不又再次停了下来,金刀哈立德骑在马背上,望着不远处的荆原堡,此刻他的眼皮一个劲儿地狂跳。 这该死的南国人,马战卑鄙无耻不说,就连修个关隘也是如此的龌龊下流。城堡前的那一大片丘陵地,打死金刀哈立德也不信是自然形成的。 还有就是那截……本该直来直往的道路,到了这帮南人的手里却变得这般弯弯绕绕,如同大肠般九曲十八弯的道路,更是彰显出建造者的道德底线之低下、人品之卑劣。 眼见着那几个该死的南国骑兵连滚带爬地钻进城堡大门,随即破烂如乞丐般斑斑驳驳的大门便缓缓关上了。 想在城下残杀南国骑兵,挫伤南国守军士气的计划是彻底地破产了。 金刀哈立德重重啐了一口,大声命令道:“全体下马!” 他凭经验只扫过一眼就知道,眼前这地形的歹毒之处,想冲到城下那是做梦,就连包围这座城堡也很困难,那操蛋的地形连下营寨都做不到。 想要动用民夫平整地形!醒醒吧,这地形足有近四里纵深,正面宽度更是两边望不到头,想要在敌人远程武器的打击下平整地形,那就只能明年再见了。 金刀哈立德沉思片刻叫来身边亲兵,向他下达了军令。 “传我命令,原地休息,等待骆驼辎重到来。” “哈立德大人,敌人就是一群懦夫,他们只会缩在城堡里发抖,给属下一千骑就能把他们踏扁。我们会用神圣的弯刀送这些异教徒们下地狱!” 一个强壮得有些过分的军官,听到军令愤愤地向着哈立德请战,把自己胸前的大护心镜拍得啪啪作响。 “我亲爱的哈辛,赞美你的勇武,我主苏拉说勇敢可以鲁莽不行。仔细瞧瞧眼前的地形,你一千余人若从那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冲过去的话,侧翼就会始终暴露在那些异教徒的床弩射程之内,那样即便冲到城下,损失必将惨重。如果一千人都从那高低起伏的地带通过的话,队形则会被拉垮,也就是说跑得快的与跑得慢的自然会拉开距离,这是添油战术,我们高贵的骑士不能以这种死法去见真神。” 那个叫哈辛的军官听完,看了看眼前地形,想象一下进攻过程,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脑门上的冷汗唰的就冒了出来。 “哈立德大人,那要怎么进攻呢?我们特使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先攻权利,总不能守在此地等来那群草原野人一起来进攻,错失了这次机会。我们高贵的曼塔斯骑士要第一个冲进南国,抢走他们的金子和女人,杀死他们所有比车轮高的男人。” “冷静一下哈辛,我们的驼队不是会运来秘密武器吗?等驼队一到,让骑士们在前掩护,奴隶在后面推动武器,只要能达到射程,还怕这城堡攻不破?” “可是,哈立德大人,您看那座城堡早已破烂不堪,咱们的秘密武器弹药也有限,不能都浪费在这里,这座城堡后面可是有无数富饶的南国城市啊。” 金刀哈立德再次陷入了沉思。 “嗯~~你说的有道理,亲爱的哈辛,看来要取得些胜利还是要做出些牺牲的。不过一切还等驼队赶上来再说,到时候,我会布置出最合理的战术。” 哈辛以手抚胸,恭敬地向着金刀哈立德行了一礼,“遵命!伟大的金刀哈立德大人。” “所有骑士,整理装备,擦亮弯刀,等待进攻命令。” 金刀哈立德向着数千曼塔斯骑士大声呼喊着。 “好~~”所有骑士举起手中弯刀响应,倏忽间狂呼声四起,嗜血与杀戮的气息分外骇人。 血腥的荆原堡攻防战拉开了帷幕。 第263章 南下义军 秦牧玄此刻有些出离愤怒,一整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了。他拿着手里的信笺气得直喘粗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这还要从今早出发时说起,原本日程很紧张,因为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追赶上使团,可是没出发多久就碰上了一伙劫道的强人。 这是他们一行两日来碰到的第几波劫道的,可能连秦牧玄自己都快记不清了。不过可以夸张点儿说,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轻松解决了这帮匪人后,他们又偶遇一伙儿农民军与官军的巷战厮杀。秦牧玄目光灼灼,躲起来兴奋地看了好一阵热闹,直到官军露出败相,他才决定偷偷离开。 秦牧玄当然不是圣人,他既不想帮生活苦撑不下奋起造反的农民军,也不想暴露身份去帮那些废物官军:平日里既不勤加素练,战时又不战略拼命一战,活该去死。 乱世之下,强者生存。秦牧玄早已参透其中道理,他不愿也不可能帮到所有的人,所以事事只讲求顺应天意。为着这个事儿,青阳婧璃生了好一阵子闷气,秦牧玄不得不厚着脸皮去哄女将军开心。 这一路上也并非都是不尽如人意的事,就比方说秦牧玄的开心果——徐长卿。秦牧玄时不时就会调侃他几句,而徐长卿就只会臭着一张脸,因为他但凡回嘴一句,就会遭来秦牧玄一阵疯狂的嘴炮,比起嘴上功夫,徐长卿只得自叹不如,懒得理他了。 最有意思的是,徐长卿明明已经猜出了秦牧玄的真实身份,但碍的还欠着秦牧玄的一个承诺,故而装作不认识,只是借口宗门有任务刚好同路而已。而秦牧玄则乐于徐长卿不去揭穿他,刚好借助这个新身份好好算计一下这个呆子。 我是秦牧玄,方清然是谁? 秦牧玄打定了以后见面就这样装傻,所以机会难得,对着徐长卿就是一个套接着一个套,反正都是方清然干的。 见着秦牧玄长眸中尽是算计,徐长卿只得臭着脸不吱一声了,套路太多,言多必失,爷不说了还不行么。可是听着听着又忍不住想动手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却侧眸斜睨到身侧面无表情策马前行的萧羽墨。 算了,真的能打起来不见得能占到便宜。徐长卿心里长叹道,那日秦牧玄和萧羽墨的双剑合璧他可是亲眼见过的,还是别自取其辱了,就只当是有狗在耳边狂吠好了。 眼见天色渐晚了,原本计划今日赶到府城的行程,却比起昨日来慢了许多,距离府城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不过好在一行人在天边还有最后一丝曙光时,总算赶到了一个叫做枫叶镇的小镇,于是几人便在镇上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个小镇不算大,人口也不多。正因为如此,只保大城大镇的官军对于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镇不加关注,反倒使这不起眼的小小镇子在如今的大乱之年得以保全。现下的小镇是由一伙起义军把控,暮色将至,小镇尤为宁静,这伙起义军大多是这附近村镇的人组成,乡里乡亲的,起义军对镇上居民倒是保持秋毫无犯的态度。 对于突然出现在镇上的秦牧玄一伙人,起义军只是简单询问了一下,就放一行人入镇了。这一路上不管是官军还是起义军,对于江湖侠客,双方都是保持一致的态度。 只要不碍事,不找麻烦,听之任之。 两边人都不想在这个时节去得罪江湖人士——这个平日里连律法都不鸟的强势势力,盛世都难以管束,身临乱世.....便随他去吧。 秦牧玄一行人刚在镇上的一家客栈住下,外面街道上就响起了急促的锣鼓声。客栈外就如炸了锅一般涌过来一大票的人。那伙人手持火把刀剑,一个个凶神恶煞,呼啸着就朝镇外跑去。 正在客栈大堂里吃晚膳的秦牧玄好奇地看向窗外,心下嘀咕:倒霉催的,该不会是官军打来了吧,老子就想安心地歇个脚,容易吗我。 秦牧玄向几人使了个眼风,暗示待会儿见机行事。 不多时,一个客栈伙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出了啥事,是官兵来了吗?”掌柜急切地问道。 “不,不是。”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应道。 “哦,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掌柜的听到回答喃喃道,总算松了口气。 “是镇口哨兵发现了一个官军奸细,盘问之下那人就暴露了身份,镇口哨兵欲要拿人,见势不妙那人便与哨兵开打了,不料此人武功了得,只一把刀便杀穿了一条街,最后引得全镇义军的追杀,哪知那人逃得极快,一会功夫便了无踪迹了,现下义军正全力搜捕呢。”伙计绘声绘色地说着他打听到的消息。 “嘿!这么厉害啊。一人杀穿一条街!如此说来义军岂不红了眼?” 掌柜的感叹了一句,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说道:“赶紧的,关门,封店!今个儿咱不做生意了。还愣着干什么,你快去上门板!晚了,恐怕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掌柜的似乎很有经验,急忙招呼店里伙计封店歇业。 果不其然,客栈刚封店一会儿,街上就热闹了起来,能听到一队队的人从店门口外跑过,期间还夹杂着谩骂声和怒吼声。 不多时,就有人在外面砸起了门板,老掌柜赶紧在里面大声应和,说客栈早就关门了,请不要打搅店里的客人。刚开始时声音中还掺杂着些许的慌张,可说着说着老掌柜反倒镇定了下来,语气转而有了底气,说他认得义军头领,夸赞他们的头领是忠义之人,乡里乡亲的也多得头领的照顾,又说自己也是支持义军的良民...... 外面的人还就真信了他的鬼话,一时间门里门外安静了片刻。当声音再起时,便是交代老掌柜要时刻注意可疑人士,一旦察觉出来就要及时汇报之类的各种事项。 听得门外的众人纷纷离开后,秦牧玄不禁向着掌柜的比了个大拇指表示夸赞,后者连连点头微笑。 一个敢说,一个还就真敢信。真是民风淳朴啊!秦牧玄不禁感叹,古人心思是有多么单纯! 秦牧玄抱拳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儿。” “大侠尽管问就是。” “最近几日,有没有大队官军从这附近经过啊。” 秦牧玄想试着打听下使团的去向。 “大队官军......听镇上义军说过,今天晌午有一队官军从镇外山边经过,镇上义军当时如临大敌,那伙官军只是经由此镇,不过也得亏他们就这么过去了,有惊无险呐。倘若这队官军真与镇上义军火拼上,枫叶镇就算完蛋了。老汉我也真是捏了把汗!” 老掌柜长长吁了口气,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沉声嘱咐道:“这位大侠,你打听官军作甚?老汉我再多句嘴,近来此处局势紧张,出了客栈可别再问这种问题了啊,免得引起义军误会。” “我就是随便问问,谢谢掌柜了。我们行走江湖也不想卷到麻烦里,所以呢便多问一问,也好提前避开危险。” “原来如此,大侠不必客气,我们老百姓也怕他们火拼啊,这时节能安安稳稳真是奢望。” “谁说不是呢。”秦牧玄说着再次向老掌柜抱拳致谢。 “也就是说,咱们与使团错过了。”秦牧玄小声对着几人说道。 “都怪你,一路非要看热闹,要是全力赶路,今天一准追上使团了。”青阳婧璃手指虚点着秦牧玄,娇嗔地责怪道。 “能怪我吗,你还不是嚷嚷着要上去帮忙呢。” 青阳婧璃白了一眼秦牧玄,嘀咕道:“我是将军,你也是......” “好啦好啦,咱就说,是现在追还是明日一早再追?” 正当几人在小声商量的时候,掌柜的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几位大侠,敢问你们要去哪里啊?” “我们去明州办些事儿。”秦牧玄自然地回答道。 “府城啊,那老夫劝几位最好绕道。” 秦牧玄听到老掌柜如此说,疑惑地问道:“为啥啊?请掌柜的明示。” “还能为啥?打仗呗。大侠有所不知,明州前日被义军包围了。那义军的头领叫个啥子......天王的,咱还真不晓得,只是听说他率领整整八十万大军把那府城围得个水泄不通,这阵势是铁了心地要拿下府城的,大侠现在去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八十万!消息可靠么?” “还有人说是一百多万呢。想想看,如今大灾之年哪养得起那么多青壮啊。老夫是万万不信的,但能围住偌大的府城,几十万义军应该还是有的。” “多谢掌柜的提醒,看来我们真得绕路了。”秦牧玄还是谢过这个热心的老掌柜。 “你们准备下,今晚咱们就走,摸黑赶路也要追上使团。” “好~”青阳婧璃秒懂秦牧玄的意思,起身就要去收拾东西。 “大人,这是为何?使团晚上也是不赶路的,我们明日一早再追也来的及啊。” 千面姬不明所以地问道,她到底不是军中之人,很难悟出其中的玄妙。 “今日使团避开枫叶镇就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府城被围的消息,他们依旧按原计划赶往府城等我们汇合,而义军现如今已围住府城,显然就是存着围点打援的心思,所以明州明摆着就是个陷阱,咱们得连夜赶上使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使团一头就扎进人家的包围圈里,是吧?” 秦牧玄沉声道:“接下来再另想其它路线,亦或是等待时机南下。但不管怎样,赶上使团才是当务之急。” 千面姬恍然大悟,不由得佩服秦牧玄的心思缜密。 几人简单吃了晚膳,赶紧到各自回房间去收拾东西准备连夜赶路。 秦牧玄一进入房间,长眉蹙起,他打量着四下,一面反手合上了房门,一面低声说:“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里间缓缓走出一个提着染血长刀的人,“朋友,劝你别声张。” “是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拧眉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官十分俊秀的男子。 “胡一刀,是我,秦将军。” “大人!真是你........总算找到大人啦。” 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看完信笺的秦牧玄差点儿没气炸喽,房间里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第264章 决断 “这些该死的......想对老子落井下石,等着,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在得知了自己那可怜的豪宅刚刚做完法事就被不明身份的贼人围攻,要不是黑道及时相助,自己家人安全难保。这些贼人还同时攻击了夜影司,虽未成功,但黑锅却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秦牧玄的怒气值爆表了。 “好胆~!敢给老子头上扣黑锅,看来老子以前太过仁慈了,让你们这帮鼠辈觉得老子好拿捏是吧。行,等着迎接暴风骤雨吧。” “景国女皇吗?老子虽然没证据,但老子倒霉拿你撒气准没错,草原野人可没你这么多花花肠子。” 愤怒之后便是沉默,胡一刀是清楚自家这位主子的,在家主子平时极善言辞,但当他沉默不语时,就要小心了。 有人要倒大霉了!被这位惦记上的人,基本都没落啥好。 秦牧玄不吭声,胡一刀侍立一边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胡一刀。” “在,主上有何吩咐?” 秦牧玄玩味地看了眼胡一刀,看的胡一刀心里直发毛。 “你小子攀上高枝了啊,行啊,恭喜胡大人了。”秦牧玄阴阳怪气地说道。 胡一刀听闻这话,脑子里一阵空白,这又是提的哪壶啊?我咋就攀上了高枝?胡一刀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爷,突然心下一惊,顿悟了秦牧玄话里的意思。 于是慌道:“主上误会,小的可没另投他人门第,这身夜影司的皮是临行前袁大人嘱咐小的穿上的,说是这样打扮一路上会少了许多麻烦,而且夫人也是点头同意的,小的这才敢穿呐。天地为证,小的句句属实。” 胡一刀赶紧赌咒发誓,跪伏于地向秦牧玄解释了半天,可不能让这主儿误会,后果很严重的。 “嗯~~起来吧,本将相信你。这样也好,一路之上此身份确实也有方便之处。” 敲打的目的达到了,秦牧玄也不再为难胡一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胡氏兄弟的忠心是显而易见,何况前几日还立下了护家之功。 胡一刀如闻大赦,总算松了口气。 “胡一刀,过来一下。” 秦牧玄向胡一刀招了招手。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半刻迟疑,江湖老炮胡一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二话没说就走到了秦牧玄身旁。 一只修长无节的手缓慢地放到了胡一刀脑后,胡一刀心下恐慌,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压制住运转护体真气的冲动,一副忠心手下,心中无鬼坦荡荡的做派。 一股温暖的真气自脑后传入脊柱,进而游遍全身,胡一刀对这股真气没有丝毫抵抗,任由其在体内经脉中任意探索。 渐渐地,胡一刀的眼睛睁大了,并且越睁越大,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正闭目感受的秦牧玄,身子没有挪动分毫,更不敢打搅主上运功。心下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片刻后,秦牧玄收回了手,额头上略微出了些许汗珠。 “好了,你小子以前都干了什么?怎么暗伤这么多,气海和根基也有少许损伤。现在本将帮你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当你此次护家有功的奖赏,不过以后要小心些。等本将完成此次任务,回去尝试治疗一下你兄弟的眼睛,指不准能让他重见光明呢。” 胡一刀噗通一声又给秦牧玄跪下了,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兴奋道:“谢主上赏赐,谢主上赏赐,我代家弟先行谢过主上了。” “好了,起来吧。这是你兄弟应得的。好好跟着本将做事,荣华富贵自不必说,绝世武功本将也能传授与你俩。” 秦牧玄连连摆手让胡一刀起身。 “胡一刀,等下本将写几封信你带回去,分别交给夫人,夜影司的袁大人,还有栖凤楼的凝月花魁。切记,给花魁的信定要保密,这信需无旁人的情况下,亲自交与她,懂了吗?” “属下明白。”胡一刀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向秦牧玄。 秦牧玄也懒得解释,这小子若是误会那便更好,这只会促使他更加隐秘的把信交给凝月那个狐媚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后传来了青阳婧璃的声音,“我们都准备好了,只等方大哥你了。” “一个大男人,还这般得慢条斯理。”紧接着是一声轻哼,听声音好像是徐长卿,这家伙可逮到奚落秦牧玄的机会了。 “你们稍等下,我一会就好。” 秦牧玄也顾不上和他计较,赶紧拿过笔墨和几张纸张,胡一刀在一旁磨墨,秦牧玄边思索边写了起来。 给丛迩君的家书比较简单,除了表达下对佳人的思念关怀,就是悉数叮咛了家中的安全问题,重说了下关于美人酒的增产事项,特别另外几种酒的试制工作。 这几种酒若能调配成功,便可按照先前交代的定价立刻开始投入销售。顺便还让迩君叮嘱小钱,制酒作坊加派重兵把守,所有工匠提高酬劳,但不准离开军营,坚持到他回去,不听话的直接就地正法。 写给袁叔的信内容则多了许多。秦牧玄把后世刑侦和如何识别奸细的办法写给袁洺宸。比如通过外貌特征,行为举止判断一个人的可疑程度;如何通过关系网摸查某人或某个团体的底细;如何通过几大的特征去快速筛选可疑人群;如何诱供,钓鱼,连环套,甚至动用职业骗子,小偷,搞碰瓷,搞仙人跳等主动获得证据或者拿捏某人把柄,总之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去破坏、监视敌人的间谍网。 在一旁磨墨的胡一刀瞧着瞧着,手都有些颤抖了。他一个江湖老炮都没见过这么多门门道道,这个主子几乎把三教九流有用的本事统统发挥了出来。他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知道的这般多?! 主子果真不是凡人! 写完间谍战纲要,秦牧玄又交代了怎么应对北凉军的入侵,怎么利用地势迟滞消耗骚扰敌军,怎么分割穿插包围敌军,如此洋洋洒洒写满了好几张纸才作罢。 最后就是写给凝月花魁的信,胡一刀自觉地转过头没去看。 秦牧玄先是一阵的大棒,狠狠敲打了一下花魁。敢顺水推舟算计老子,等老子出狱后一定要去好好地收拾你。别以为老子猜不出来你是啥心思,再敢动老子佳人,老子也不惜辣手摧花,连同你的那些杀手姐妹都要跟着你陪葬,老子才不会仔细甄别,只要可疑就拿下,宁杀错不放过。 一阵威胁恐吓后,秦牧玄又给了花魁些忠告,告诉他夜影司有人在盯着她,让她老实点莫要轻举妄动。 其实这最后的忠告才是重点,花魁要是老实按兵不动则还好,若是提高警惕有所动作。嘿嘿~~~那就上了秦牧玄的恶当了。 三封信分别装好,交给了胡一刀,嘱咐他万万小心,尽快回去。 胡一刀施了一礼,从房间窗口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得飘走了。 秦牧玄拿起行李,打开房门,与那几人汇合去了。 秦牧玄结账时掌柜的问道:“大侠啊,你们怎么这就走啦。” “府城是去不了了,宗门任务无法完成,要赶紧回宗门交差了。” 秦牧玄无奈地摊了摊手。 “哦~~原来如此,那几位大侠为何不明日一早再走啊,夜里行路危险重重啊。” “多谢掌柜的提醒,没办法,我们本来就是去府城办宗门的紧急要务,现在去不得了,就得尽快返回,一刻也不敢耽搁。” “那好吧,几位路上小心。” 掌柜的收起银钱,拱手道别,还让伙计为几人找来了火把方便夜间赶路。秦牧玄众人谢过掌柜的,就打着火把慢慢离开了客栈。 “尊敬的草原之王,范德赫再次请求您,明日拂晓,让我曼塔斯骑兵再次进攻一轮,今日只是试探进攻,死的基本都是奴隶,我军精锐并未损伤。我军炮队已经准备好了,明日进攻一定能压制南国人的弩炮。” 北凉中军大帐之中,矮小的曼塔斯特使学着草原人的理解,以手抚胸向着主座上的巴图尔请求道。 白日里,金刀哈立德等来了骆驼辎重队,他吩咐所有奴隶拿上大盾,依次排开,逐步向荆原堡退进,不计速度,关键是队形不能被那该死的地形给拉散了。而奴隶队之后是扛着云梯举着盾的仆从兵,最后则是一大队曼塔斯神射手以及一队下了马的曼塔斯重骑兵,既充当督战队也可在形势有利的情况下充当攻城先锋。 金刀哈立德作为一名资历老道的名将,深谙小心无大错的道理,他没有第一时间派上曼塔斯的秘密武器,而是先搞了波试探进攻,看看对手的成色。 果不其然,他的小心谨慎赢得了回报,那漫天的铁球,石弹远在差不多两里外就飞了过来,虽然很多都被地形阻挡,但那弹雨出奇的密集,还有很多在曼塔斯进攻队伍中连跳带蹦的犁了过去。所过之处,无论是举着盾的奴隶还是身披重甲的骑士皆是一视同仁,一发入魂。 真可谓,擦着伤碰着死,而且那些南国人不知使用的何种武器发射的这些弹药,个个无声无息且发射频率极快。进攻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打得千疮百孔,很多奴隶都趴伏在丘陵低处,无论督战队如何砍杀也无人再敢往前挪动一步,反正都是炮灰的命,被督战队砍死也好过被那些魔鬼的铁球打成一地碎肉。 眼见南国人火力凶猛,金刀哈立德只得下令进攻部队后撤,再强令进攻,对士气的打击只会是灾难性的。 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把秘密武器送到射程之内。金刀哈立德再次陷入从长计议的漩涡里,据今日的观察,南国人的远程武器,没有他们曼塔斯的秘密武器射程远,但金刀哈立德也不敢确认,珍贵无比的秘密武器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天色也渐晚了,还是等后续大军到达,开军议再决断吧。 梁国镇北军与这支神秘的西方曼塔斯帝国的军队第一次交锋,梁国先胜一局。 第265章 夜已浓,人未眠 几人趁着夜色,缓缓前进。沿途经过起义军的几道盘查,几人均亮出江湖宗门的令牌,自然就放行了过去。看来如今这种混乱局面,只要不是军事重地,江湖人反倒比太平时更加畅通无阻。 要说这样,万一敌人使用这江湖身份进行渗透侦查,岂不易如反掌?那也不尽然,机密重地必会有武林高手坐镇,自是没那么容易被渗透侦查,话说回来,也除了这般要地中的机关算尽才能阻拦这些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那索性就不用盘查那么严格,反倒能摸清这些江湖人的动向。 “春华,去往明州的路应该就这一条吧?” “回大人,使团能走的路只这么一条官道,其它的道路都不便大队人马、车队行进。咱们沿着这条路,一准能追上使团。” “很好,这附近还有没有适合大队人马宿营的地方?” 见千面姬陷入沉思,一时没了头绪,一侧的青阳婧璃接着说:“我知道,前面四十里左右有块空地,背山面水,最适合扎营。前年我带两营人马前往泗陵大营,路过这里时就在那里扎的营。” 青阳婧璃可是实打实的武将,她说的应该错不了。现在这里离府城并不算远,但如果不及时追上使团的话,恐怕使团就会一头扎进起义军的口袋里,想必现下乱军的斥候已经发现了使团,只希望他们一门心思地围点打援。 想到此处,秦牧玄对众人说道:“好,咱们加快速度前往那里。只要使团不靠近乱军的埋伏点,他们就不主动出击,那样的话就能留给咱们机会。” 秦牧玄打了个呼哨,身下马儿加快了脚步,其余几人也紧随着加速前进。 青阳婧璃自是明白秦牧玄说的意思,心里忧虑起来,如果乱军按耐不住,便会主动咬上使团,到那时就危险了。 使团护卫营估计已经察觉出了不妙,骑虎难下的局势,他们只得扎营观望;现在是考量耐心的关键时刻。叛军同样也在权衡利弊:若是抽调大股兵力主动围攻几十里外这支闯入的官军,那么明州的包围圈势必会被削弱,如此一来会给来援官军可乘之机;但若这支官军退却亦或是就地扎营不走了的话,也是个不小的威胁。使团可是一支拥有两三千号人马的队伍,且以骑兵为主,对于乱军来说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对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有可能被鸡骨头卡到,估计乱军头领此刻也在煎熬吧,最后的机会就在天亮前,天亮以后,乱军头领必然已经决断。 一行人心中焦急,自然又加快了些速度,秦牧玄此等妖孽自不必说,其他几人武力不弱,夜晚视物能力也算不俗,加之马匹本身就是夜行动物,在微弱的光线下也能看清楚。几人行进速度竟不比白日里慢了多少。 清冷的月光下,几人一路烟尘直往明州方向纵马前行。 此时的荆原堡天空漆黑如墨,莫说月光了,连星光也一点不见,站在城楼上仰头望天,盲人一样眼前只有无尽的虚无。 再看看堡外狂野,除了一些警戒用的火堆外,就只剩很远处北凉大营星星点点的火光。 几个身穿道袍的人倚在垛口边聊着天。 “也不知道明天北凉人啥时候进攻?是凌晨还是吃过晨食后,听那个校尉说估计在凌晨,说那个时候人最为困乏。” “我看不然,咱们都轮流休息了,何来困乏一说,我倒是觉得吃完饭后是最有劲儿的时刻。” “嗳,其实啥时候不都一样么?今日你们也瞧见那弩炮的威力......根本不是咱人力所能抵御的,你我习武之人也难抗下那炮弹一下,更何况那些普通人了。” “就是就是,下午那么多人扛着盾朝这里攻来时,我真差点儿吓尿了。这战场厮杀和江湖比斗真是天差地别,虽然他们单个人在我们眼里不值一提,可一但聚集起来,那威势还真是骇人呐。” “是啊,当时我也吓得双腿发抖,运转几次功法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 “不瞒你们说,那弩炮发射的时候,我都惊呆了,黑压压的一片炮弹,那么远就飞了过去,场面还真是大开眼界。你就说说,这与习武长短有何干系?在那种威势之下,你我又与普通人有啥区别?” “哎!听说这弩炮是咱太清剑门的大师兄制造的。” “哦?还有此事,你小子听谁说的。” “昨天我听文师伯说的,师伯说弩炮是他徒弟造的,他徒弟你们晓得不?......就是威震草原的秦牧玄将军。” “真哒?!” “那还有假,那可是咱们的大师兄,道传弟子!” “这么厉害!还是个将军呐。” 那个擅长打听的弟子接下来绘声绘色地给几个同门讲述了秦牧玄在军中留下的丰功伟绩,引起了一阵阵惊叹声。 “你们几个在此不得喧哗,成何体统!”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几个聊得正嗨的弟子顷刻了闭嘴。 “文师伯好。” 几人纷纷恭敬地给来人行礼。 “战阵之上,不可喧哗,没看到周围军士都在看你们吗?”司徒文厉声斥道,“你们几个若是这军中之人铁定要挨板子的。” 几人纷纷悄悄看向城墙两边的军士,那些军士都赶紧别过脸去,几人自知犯错,赶紧小声向文师伯赔罪。 “让你们几个上城墙,不是让你们闲聊的,仔细探查敌方高手,若是发现及时阻击,明白了吗?” “谨遵师伯之命。” “嗯!注意些,这个时候敌方高手最有可能利用夜色搞偷袭,你们几个商量下,轮流休息,时刻要保证有两个人能保持警戒,知道了吗?” “是~” 几人齐声应是。 “师伯,这破城墙咱要守多久啊?看对面的营寨,人数可不少啊,咱就这点人能行吗。”一个弟子小声问向司徒文。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们该做的,下面该怎么做听我命令,敌方人多算啥,你们秦师兄当年就带着百十号人,硬是扛住了北凉数万大军,对随州城的猛烈进攻,咱们现在有整一营兵马,还占着地利,不把北凉打个头破血流,咱们好意思撤退吗?” “呵呵~~大师兄啥人啊,俺们几个怎能和他相比的。” “啊~~~” 那弟子话音刚落,一支漆黑的羽箭就擦着他的耳朵边飞了过去,羽箭带着那弟子的半边耳朵钉在倒塌城楼断裂的横梁上,箭尾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警戒,神射手!”司徒文嘶声大喊。 远处负责警戒敲警报的哨兵,拿起铁棒,就要敲响代表警戒的铁盘。 一只巨大的铁箭带着呼啸声飞向了高举铁棒的哨兵,那哨兵吭都没吭就被铁箭击中,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飞了起来,哀嚎着翻落下了城墙里侧。 “射雕手,所有人躲在垛口后边不要露头。” 能射出如此威力的铁箭,只有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射雕手,这种恐怖的神射手,一两个就能有效封锁整段城墙,没人敢在射雕手的眼前露头,那与找死无异。 司徒文侧脸从垛口边缘向城下看去,以他的目力所及只能隐约看到城下的几个黑影在移动。 能躲过城下密布的火堆,无声无息接近城墙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好手。 司徒文收回了视线,提醒弟子道:“对面派高手来夜袭,大家一定小心应对......”话音未落,警戒声猝然响起。 “当当当~~~” 一个守城士兵爬到了铁盘之下,拿着手中的长矛,隔得老远一下下敲响了警报。 警报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出老远,夜晚的荆原堡热闹起来,无数堡内守军纷纷打着火把冲上了城墙,同时不断有人中箭哀嚎滚下城墙。 来敌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己方已经折了不少人手了,司徒文看得心急如焚。 “向城下丢火油弹!快~~~”司徒文想到了他宝贝徒弟用来放火的玩意儿,连忙急声命令道。 下一刻。 荆原堡城下腾起了无数的火球,瞬间把城墙根照得雪亮,火光里十数个来回奔跑的火球,哀嚎着,惨叫着,四处乱窜。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响起,整个荆原堡似乎都跟着晃了晃。 第266章 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火焰!妖冶的橘色火焰,伴随着比夜色还要浓重的黑烟从城门洞里升腾而起。 随即城外黑暗中有人嘶声大喊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司徒文忍不住赶紧探身向着城下看去。 “嗖~”一声破空之响极速划过。 司徒文早就预料到会有暗箭来袭,他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长剑对着身前一个突刺,城楼上有白色光亮瞬间闪现,那只偷袭而来的铁箭被这一击生生刺成了麻花,打着旋飞到一旁的城楼废墟里。 “敌军!敌军冲过来啦。” 随着城楼上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黑暗的的城墙外依次亮起了稀疏的火光。借着那微弱的火光,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泛着金属光泽的身影鬼魅似的涌向城墙。 “该死的,这群疯子真敢摸黑攻城。”躲在垛口后的右军主将张启元唾骂一声,赶紧指挥部下守城。 “弩炮!给我打,不必节省弹药。”张启元大手一挥,十数具弩炮被推到了垛口处,对着城下黑暗处开始了一轮的猛射。 打不打的中,此刻已不重要了,只要能阻止敌军冲到城下的射击死角处才是关键。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城门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快去查看城门!”张将军催促亲兵去查看城门状况。 亲兵飞一般地消失在城墙的拐角处,只眨眼的功夫又冲了回来。 “禀告将军,城门被炸开了,六个负责辎重的兵士当场被散落的滚木压死了。”亲兵低头拱手,描述自己所见,“不过咱们堆在城门洞里的滚木礌石并没有被完全炸开,勇毅营正把散落的的滚木礌石重新堆回城门洞里。”张将军总算松了口气。 幸亏采纳了文军师的建议,把大量的滚木礌石堆积在了城门洞里,就算是城门被攻破,敌军也很难冲进城来。 “有人上城了,快来帮忙。” 城墙一侧突然有人大喊,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刀剑对撞声。随后另一侧城墙同样传来了喊杀声。 城上顿时乱作一团。 “哈立德大人,银刀禁卫们都已冲上城墙,这座城堡就要陷落了。”一个大胡子军官兴奋地大叫道。 站在不远处高坡上观察的金刀哈立德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看向城门方向敛起了笑意。 “不过,遗憾的是刚刚的爆炸没有完全炸开城门,能隐约看到城门里堆满了杂物。”金刀哈立德不无遗憾地说道。“这些南国人小聪明倒是不缺。” 听将军说起南人的狡诈,大胡子军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是那些南国人扔下的火焰点燃了还没堆积好的曼塔斯火粉(火药),导致火粉的威力远没有发挥出来。”他惋惜道,“同样的用量,咱们连金雀花圣城的铁制大门可都炸开了。” “嗯,算他们走运。不过不要紧,咱们的秘密武器趁着夜色应该就快到达预定的射程。这座城堡注定陷落,只看银刀禁卫们能不能有效地破坏他们的弩炮。” 金刀哈立德眼神遥远了片刻,最后凝聚在漆夜中这座摇摇欲坠的荆原堡上,“我们的弹药可是很宝贵的,不能过多浪费在这残破的城堡上。” “传令下去,秘密武器一旦进入射程,立刻打出信号。”金刀哈立德命令道,“待银刀禁卫们全部退回时,秘密武器立即发射,瞄准城墙上的守军。” “是,哈立德大人。” 大胡子军官敬了个军礼,带着贴身亲兵打着火把跑进了黑暗中。 “报~~王爷,那些曼塔斯人冲上城墙了。” 北凉大营中军大帐中,一个满身裘皮的草原斥候单膝跪地向着主座上的巴图尔禀报道。 “嗯~~很快嘛,还真小看了这帮宗教疯子。传令花旗木,让他的人做好准备,荆原堡一旦破城,立刻跟上去,见机行事。” “是,王爷。”那名斥候领命退了下去。 “王爷,咱们可是答应了曼塔斯特使,不插手他们攻城的。您看这——会不会有些......”盘膝坐在下首的一个军官试探的问向巴图尔。 “哼~~屁的不插手!”军官话未说完就被巴图尔骤然打断。 “那些神射手和射雕手难道不是咱们草原人?他们好意思借人,还敢厚着脸皮让咱们别插手?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是吧,当本王是冤大头么?”巴图尔神情淡然地说,“.....况且花旗木跟上去是他擅自行动,本王只说过让他跟着,他眼见友军损失惨重,鉴于两国友谊,出手相助,也是理应之事。对吧?” 消耗品就要有消耗品的觉悟,总想着占便宜可不行。虽然你们的报酬不多,但本王什么都不想给你们。巴图尔心里暗暗盘算道。 好儿子,没了你,连这些宗教疯子都能骑在你们头上,看来你手下的人也不咋样啊。得亏了是你老爹领军,老爹帮你收拾这些异族蛮子,不过老爹我可是要酬劳的,你弟弟和他的子民也是要过活的。 想到这里,巴图尔起身披上裘皮大氅,走出了营帐。 今夜就让本王好好欣赏下这绚丽的焰火吧。 司徒文手持滴血的长剑,呼吸略微有些紊乱。他很多年前所受的损伤一直都未痊愈,那次受伤不仅伤了根基,还对他的气海造成了不可逆的破坏,如今的气海就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不断地流失着真气,这让司徒文从武王境界一路掉到了武尊中阶。最麻烦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实力还在不断锐减,就连当代药王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了。 此刻对面这些手持弯刀带着奇怪帽子的家伙,真气供给不足使司徒文本该发挥出的实力大打折扣,几个回合下来,呼吸就开始紊乱了,却只堪堪灭杀掉其中几个武力偏弱的人。 这些异族人显然是常年配合作战,合击之术甚为娴熟。而且各个武力不俗,最少都有武师实力,甚至有几个是高阶武侯。司徒文一个中阶武尊与他们对战也感到有些吃力,他扫视了眼前的异族人,在心里评估了下剩余异族人的实力。 心道:也不知道另外一边城墙上,那几个宗门弟子能否对付得了另一波敌人。 这时候司徒文的身后不断有守军冲上城墙,而那些异族人身后也不断有敌人登上城墙。 几个最强的弯刀武士围住了司徒文,其他弯刀武士嚎叫着冲向了守军。 司徒文应对着那几个高手,眼见目前的局势,大声提醒守军:“守住弩炮,他们的目标是弩炮。” 这些弯刀武士刚冲上城墙后就不顾一切地冲向最近的弩炮,在抢夺下第一架弩炮后就泼火油点燃。显然这些人就是冲着破坏弩炮来的。 没了弩炮,荆原堡就很难守住了,虽然一开始梁军就没打算死守荆原堡这处残破关隘。但大将军下达的尽量杀伤敌军有生力量挫伤敌军锐气的战略目的却达不到了。 司徒文运足真气,一个弯月剑弧斩出,那几人慌忙躲避,司徒文瞅准一个武功最高的弯刀武士接着就是一连数剑,交织的剑气封住了那人所有躲避的方向。 剑气斩过。血花飞溅,生死之间,那人尽力躲避,然而仍然被剑气削断了一手一脚,惨叫着翻落下了城墙。 几个弯刀武士齐齐朝着那人翻落的方向大喊,似乎在喊着那人名字,司徒文完全听不懂,这不是草原上的语言。 此时,黑暗的城外响起了一阵的金属敲击声,那几名弯刀武士听到声音,面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纷纷不管不顾地纵身跳下了城墙。 “鸣金收兵啦?!.......不对!他们的士兵还在登城。” 司徒文望向远处城墙边,这时仍有大批敌兵源源不断地上爬。再看看另一侧城墙,和自己宗门弟子对阵的那些弯刀武士也都早已跳下城墙,但那里同样有敌军涌上城墙。 而此刻整座城墙上已经聚满了双方的士兵,守军长枪如林,正逐渐压缩向上城墙的敌军登城点。似乎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次的敌军夜袭有惊无险,应该很快就会打退。 可那些作为尖兵的弯刀武士怎么突然跳下城了呢? 高阶武者的本能却使司徒文心中隐隐的不安,一股巨大的危险正悄然临近。他下意识地眯眼看向黑暗的城下。 而城下的黑暗之中,正有几个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城墙。 第267章 荆原堡的陷落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高武世界里,也许只有秦牧玄一个人知道热武器所代表的意义,热兵器是冷兵器的终结者,是普通人可以与武者抗衡的利器。 秦牧玄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凭借后世知识制造热武器,是因为他知道,原始的热武器比之冷兵器没有明显的优势,何况是在这个高阶武者飞天遁地的高武世界,原始热兵器更是很难发挥出威力。想要用热武器真正威胁到那些高阶武者,最好是能制造出后世那些威力强大的热武器 原始热武器中只有大炮这玩意有可能威胁到高阶武者,但这东西射速太慢,弹丸出膛速度也不高,甚至可以看到射出的铁球在空中飞舞的轨迹,这种速度想要打中高阶武者那是做梦。 “嘭嘭嘭~~”黑暗的城外突然有火光爆闪。 司徒文猛地转头望向火光燃起的地方,本能告诉他,要赶紧躲闪。他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 火炮第一次在梁国人和北凉人面前展露其威力,虽然原始火炮缺点很多,飞行速度极慢。但......现在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就在司徒文刚刚跳离城墙还没有一丈高时,脚下就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一个垛堞被不明物体生生撞得粉碎,紧接着后面半倒塌的城楼便扬起了巨大的烟尘,那根没有断裂的梁柱被巨大外力从中间砸了个对折。 所发生的一切,在空中的司徒文尽收眼底,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弩炮吗?但这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师兄!师兄!”旁边城墙上传来了声嘶力竭地嘶吼。 司徒文不禁朝声音方向看去,夜色浓重,烟尘四起,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甫一落地,司徒文急忙朝着那几个太清剑门弟子的方向跑去。 沿途所见守军和敌军不是惨死当场,就是吓得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一些反应快的敌军不管不顾地往城墙下跳,生怕跳晚了,再次遭受一轮炮击。 没几息,司徒文便跑到了另一段城墙上,看见一个满身尘土的弟子跪伏于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越过他的肩头,但见一个脑袋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师兄,李师兄~~”那弟子嘴里梦呓一般地咕哝着。 “你师兄死啦,你受伤没?”司徒文揪着那弟子肩头的衣领使劲摇晃,“没受伤就赶紧起来,敌人马上还会攻过来的。” 那弟子丢了魂似的目光呆滞,犹如烂泥一样任由司徒文摇晃着。 “文军师,你没事吧?” 一脸土灰的张将军看着血灌瞳仁的司徒文大声询问道。 “快,张将军,下令毁掉弩炮,恐怕荆原堡是守不住了,下令梯次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快啊,一旦晚了便都走不掉了!” 张将军呆愣片刻,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转身跑去下达命令。 司徒文向着身旁几个的众弟子令道:“你们赶紧把他拖下去,马上撤退!” “.......”他悲戚地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弟子,沉声道:“把你们师兄的尸首一并抬走,回头厚葬在宗门后山。” “师兄!师兄!!我要报仇,老子要杀光他们。” 几名弟子刚拖拽起那呆愣的弟子,谁知那人突然发狂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宝剑,就要冲下城墙找敌人拼命。几人见势死命拖住他,那人挣扎无果,面色涨红,大声嚎叫,表情扭曲,癫狂如同恶鬼。 “蠢货,你独自去找几万敌人拼命,送死是吧,你小子......”司徒文一把扯住那人衣襟,呵斥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远处又传来一阵轰响。 “轰轰轰~~” “不好!!” 司徒文刚来得及使出真气把几名弟子推出去,那隐匿在黑暗中的炮弹就紧跟着飞掠至身前。 “妈的~~”护体真气宛如纸片一般瞬息破碎,巨大的动能撕扯着司徒文的身体旋转翻滚。 “........”“......师伯!文师伯!” 声音渐渐远去,意识逐步陷入了虚无。 寂静的森林里,幽暗的树丛中,两双寒光烁烁的眼睛静静地盯视着远处燃烧着灯火的营地。 “头儿,这些官军是干什么的,怎么有那么多的马匹车驾啊,将才换班的兄弟说,他们营地里还有不少女人呢。” 一个黑影小声嘟囔着,眼中露出贪婪的光彩。 “你问我,我问谁去,上边说盯紧他们,你就盯着,旁的少打听!”另一个黑影小声怒喝道。 “你小子别犯浑啊,倘若暴露了,连带着咱都得人头不保!” “我就问问,您生啥子气啊。” “老实看着,老子眯会儿去,有情况叫醒我。嘿,我说你小子可别大意啊,待会我睡醒了,你再睡,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头儿,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完,那黑影便往树丛里一躺,转眼功夫便只剩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睡死得倒是快啊,老子可苦啦!......你就睡吧,待会儿等营地里的人都睡了,老子就摸进去绑出来一个,自己乐呵乐呵。” 这个黑影真是色胆包天,他竟然准备独自个儿摸进大营虏人去。 夜色渐晚,大营里的灯火逐渐熄灭了,只有一队队的兵士打着火把来回巡逻着。 “行啦!美人儿,哥哥来啦。” 那黑影刚要摸黑靠近营地,突然看到远处有两骑人马急奔向营门的方向。 营门处哨兵远远地就喝止住了两人。 “头儿!头儿!,快醒醒。” “咋啦?” “女人,女人!” “你他娘的整天就知道女人,睡糊涂了吧。”刚被弄醒的黑衣人一脸鄙夷地说道。 “真的!来了两个女人,漂亮得很。你自己去瞧瞧。” 叫醒他的那个黑衣人满脸的兴奋,漆黑的夜里,似乎都能看到他狼一样的目光。 “真的假的,你小子敢骗老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另一个黑衣人眯起眼朝营门处瞧去。 “我草~~还真是女人,两个呐。”他啧啧称赞,“瞧这小腰身,你小子眼光不错嘛!” “好看么,看够了不?”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有点远,看不清长相,这身段简直.........我草......”那黑衣人一个激灵急忙回身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你小子敢吓老子,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黑衣人气急败坏地巡视四下,除了树木,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丝虫鸣,周围安静极了。 黑衣人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然而,腰刀却不翼而飞了! 眼珠子颤抖着扫来扫去。有水珠滴到了头顶!! 慢慢抬起了头向上看...... 眼前一黑,世界陷入了黑暗。 话说,千面姬和青阳婧璃两人策马进入了营地警戒线,在向哨兵出示腰牌后,两人被急匆匆赶来的定州护卫军校尉恭敬地迎进了大营。 “敢问将军大人,怎么就您二位?不是说你们一行三人吗?护军统领方校尉怎么没和你们一同前来汇合?” 那护卫军校尉引着二人走进营门,小心地问起心中的疑惑。 “你说那家伙啊,他去抓舌头了。”青阳婧璃平淡地回答道。 “......舌头???那是个啥,舌头抓来能做啥??” 护卫军校尉不明所以,满脸的问号。 “哦,方校尉所谓的舌头,就是探子的意思,去抓敌方的探子问个虚实。”千面姬在一旁解释道。 “哦~~”护卫军校尉似乎,好像,是听懂了。 “嘭~~” 一个黑影落到了营地门口。 “谁!!警戒!”哨兵慌张大喊。 “别紧张,方校尉回来了。” “嘭嘭~~” 两声闷响之后,又有两个黑影落到了营门前,那黑影如大虫子一般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哨兵和护卫军校尉一起小心地上前查看。 那地上不断蠕动的居然是几个被绑的如同粽子的人。 就在几人举着火把查看地上几人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都带进去,严加审讯。” 众人慌忙回身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站在营中。营中的光线似乎由于此人的出现暗淡了下去,众人举高手中火把,借助跃动的昏黄火光,见着来人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正在蠕动的身形,跳动的明暗与阴影之间隐约映出一张棱角分明同他声音一样的清俊面庞。 第268章 一切只为南行 “青阳将军,方校尉,欢迎你们安全归来。来~饮下此酒。” 鸿胪寺卿陈大人得知脱队多日的三人终于赶到了,刚和衣睡下的老头子高兴地翻身起床,好似一下年轻了许多。赶紧吩咐侍者准备酒菜,款待星夜兼程而来的三人。 陈大人之所以如此兴奋,实在是因为作为使节团实际上的最高长官,这两日在敌占区里使节团的行止都要他这个长官来决定。 “下官接到的命令就是一切听从陈大人安排,下官一介厮杀汉,不懂军略。” 当鸿胪寺卿问到“是进是退的问题”时,定州派出的那只护卫队头领就只会憨厚地一笑,把问题又推回给了陈大人。 一介文官的陈大人无可奈何地承担着这如山般的重压,直到等来使团武官青阳婧璃将军的最终归队。现在好了,那个武力彪悍、军略也是不凡的秦牧玄也回来了。 陈大人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两人还没有坐稳,他就急切地问道:“青阳将军,秦将军,二位也清楚使团现如今的状况,军略上的事情实在是难为老夫了,二位将军呀,你们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咱们是否要商议下?” 反正营帐内左右也没外人,陈大人索性也不避讳了,直接叫出秦牧玄的身份。 秦牧玄和青阳婧璃对视了一眼,后者看向前者的眼神充满了……坚定的信任,仿佛在说:当家的,你来决断,奴家都听你安排。 秦牧玄从青阳婧璃灼热的眼神中抽离出来,飘飘然又饮了一杯酒,略微斟酌了一下,便说出了刚才在路上想好的计划。 “陈大人,咱们使团行程自是不能耽搁,但叛军堵住了咱们唯一的道路,短时间内估计他们不会轻易退却,想要过去唯有击溃这支叛军。” 语不惊人死不休,秦牧玄张口就是睥睨天下的口气。陈大人用看狂妄之徒的目光看向秦牧玄,而青阳婧璃则是用崇拜偶像的狂热目光看向他。 一个武将,一个曾经孤军击退北凉大军的当世名将,同为将军的青阳婧璃丝毫没有怀疑秦牧玄此刻是在信口开河。这个男人心中定是已经有了绝妙之策。 “陈大人,想必渝州官军应该已经接到护卫使团的命令了吧?”秦牧玄接着向陈大人询问。 “是了,消息是前几日传出去的,定州地面派出的百人精锐斥候传的令,应该不会有差错。” 不明就里的陈大人不知道秦将军此刻为何会提起这个。 “我猜那些官军应该就在定州与渝州交界处,他们接到的命令后便会守在那里,使团未到他们就不可轻动。” 陈大人想了想点了下头,肯定了秦牧玄的判断。 “那好,”秦牧玄不慌不忙地擦了手,接着说,“咱们能不能击溃这帮叛军,就指望这些渝州官军了。” 接下来秦牧玄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讲给在座的两人听。 营帐中沉寂了下来,良久...... “好!既然秦将军如此有把握,那老夫就全力支持将军。”陈大人似是下定了决心,第一个拍板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使团全权交给将军了,包括老夫在内,全员都听令于将军。” 陈大人决定把所有权力暂时交给秦牧玄,给予他最大的信任。使团身陷于此,进退维谷,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有战功彪炳的秦将军身上。 青阳婧璃更是无条件信任秦牧玄,不是她身为女人仰慕英雄的盲目,实则是秦牧玄的战绩太过耀眼,加之她与千面姬私下闲聊的时候,曾提到她在南军时血战泗陵城的事迹。当得知那场战役的策划人就是出自远在千里之外的秦牧玄时,青阳婧璃震惊得好久都没合上嘴巴。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战略方面的事交给这个战略大师就绝对没错,只是...... 青阳婧璃想了想,又看了眼一脸胸有成竹的秦牧玄,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秦将军,计策是好计策,我相信不出意外的话,击溃叛军应当没问题,只是有些......” 青阳婧璃在心中斟酌词句,不想说出太过激烈的言辞。 “青阳将军是想说太过有伤天和吧?计策过于歹毒,没人性,屠夫是吧。” 秦牧玄的坦然竟让青阳婧璃一时无言以对,她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青阳将军,你应该知道那些是叛军。不错~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没了活路被逼着造反的,但这叛军可不单纯啊。” 秦牧玄语重心长地说:“前次潜入到定州边界袭击使团就说明这些人背后有着大势力在策划。比如说那个邪教,一群可以精准定位使团位置并精心策划袭击的团体还能简单的叫做农民军吗?朝廷的赈灾和招抚对于这些人肯定一点左右都没有,只有铁血手腕来镇压才能起到效果。” 秦牧玄看向二人,露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 “打散他们,朝廷的赈灾才能真正展开,才能救更多的人。乱世人命贱如狗,为了这些挣扎求生的灾民,本将又何惜做一回屠夫。” “怀菩萨心肠,行修罗手段。” 耳边突然响起苦戒大师浑厚的说词,而此刻秦牧玄目光无比坚定,心里却是苦笑,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算的真他妈的准! “此去千里,造无边杀孽.......” 苦戒大师啊,您一语成谶了。 没法子,面对至少十几万大军,不使些天怒人怨的招数,怎么可能应对得了那么多人呢?好铁才能打几个钉啊,秦牧玄纵使浑身是手也会被人海淹没的。 “青阳将军,按照计划,你今晚就开始布置营地防御,务必把这个营地打造成铁桶般牢固。”说着他示意青阳靠近些,“来,我来告诉你应该如何布置防御。” 秦牧玄用手指蘸着酒水就在桌子上开始画起了防御图。凑近观看的青阳婧璃越看越是心惊,此等防御方式她是闻所未闻,营地竟能布置成这般,还真是头一次见识。 “这些陷阱的布置我有些看不懂,回头天亮你能不能实地给我演示一番。” “没问题,到时候带上所有护军军官一起观摩,这里地势非常适合,因为我们需要大量的此等陷阱,所以营中军官都要务必学会。” “好的,明天天一亮,我就集合所有什长以上的军官。” “很好,待会我会把防御布置图在纸上画下来,就,务必确保按照图纸布置,这些防御工事很重要,关系着使团所有人的安危,所以就拜托青阳将军了,请青阳将军务必把利害关系告知与每个军官,切不可马虎大意。” “好的,包在我身上。” 话到此处,雷厉风行的女将军便起身出了帐。 “陈大人,”秦牧玄转向鸿胪寺卿,交代道,“使团里的文官和侍女也不能闲着,文官和兵士一起去打水储水并分发一些武器,必要时也要上阵杀敌;侍女们收集食物制作干粮,务必筹集足够所有人高强度战斗所需的三日口粮。还需告诫她们,现在是战时行军法,不遵守者亦或故意拖延者,军法从事。”秦牧玄语气郑重。 “没问题,老夫这就去布置。” 说完,老头子也起身出了营帐,找那些使团人员去安排相关的事宜。 “春华,进来。” 话音落,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了大帐。 “大人,有何吩咐?” “拿些笔墨纸张来,本将要写些东西。”秦牧玄说,“还有,你去打出信号,让那两人来大帐里,我有话要同他们说。” “是,大人。” 不多时便有侍女进帐,拿来了笔墨纸砚。秦牧玄思考片刻,就拿起笔蘸了墨开始画起了防御图。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画图时,身后鬼魅般出现了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丝毫没有惊动营地里的众多守军。 秦牧玄眼眸没有离开纸张,平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两人来到桌前,其中一人坐了下来,是个高挑的身影,那人正是萧羽墨。 “你小子还要我请你坐不成?” 秦牧玄疑惑地看向另一个人,那人一脸高傲,正是刀尊徐长卿。 “本尊又不是你手下,为何要听令于你?”徐长卿撩开眼前长发,面无表情。 “帮我这一回,咱们的账就一笔勾销,你该不会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吧?刀尊不是向来一言九鼎的吗?” 秦牧玄向着徐长卿露齿一笑,温暖如阳光。 徐长卿一撩下摆,悠悠然正坐下来。 “说吧,本尊自是守诺的,姑且就帮你一回。” 死傲娇,不摆架子能死啊你,秦牧玄不屑地撇了下嘴。 半晌,两人起身就欲离开。 “秦师弟,我先走了,不能总留在营地里,有事就发信号。” 秦牧玄也起身拱手:“恭送萧师姐。” 萧羽墨白了秦牧玄一眼,一个闪身就如来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说好了,办完事两清,能让我刀尊做这种龌龊勾当的你是第一个。” “放心,我的信誉那是杠杠的。”秦牧玄把胸脯拍得山响。 徐长卿也给秦牧玄送了个白眼,随即也消失了。 秦牧玄有信誉这种东西吗?刀尊深表怀疑。 第269章 掌控 二人走后,秦牧玄坐在桌边沉思片刻,旋即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春华,进来一下。” 秦牧玄吹干墨迹,将写好的纸张折了折。 “千面,辛苦你趁夜出发,有封信需要你亲自送达。”秦牧玄将折好的信笺递给了千面姬。 千面姬接过了信笺,珍重地收进腰间锦袋里。 “这封信还需盖上青阳将军的官印,出发前,你还得先去找趟青阳将军,她现在才是使团的最高武官。尽快把信送到在定州和渝州边界徘徊的渝州官军手中,让他们务必按照信上所说,配合我们.......” 说到此处秦牧玄停顿了一下,他略想了想,眼神蓦地变得凶厉起来,“拿出夜影司同知的手令,使出你千户的威风,看谁敢不从?倘若真有阳奉阴违者,你便依叛国罪当场将其斩杀,明白吗?” “是,大人,属下会见机行事的。” “好了,即刻出发吧。到了边界地带,与渝州官军交代清楚后,就赶紧回来。本将还有其他要务需要你处理。听到了吗?” “是,大人。” 千面姬郑重地向秦牧玄敬了个军礼,转身正欲离开大帐。 “千面......”秦牧玄唤了一声千面姬的名字,欲说还休。 “大人,您还有何事?”千面姬看着秦牧玄道。 “去吧,穿越敌军封锁,万万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秦牧玄目光淡然,但话语却有些吞吐,他深知千面姬此行到底有多凶险。 “是,将军大人,属下定不辱使命。” 千面姬坚定地凝望着秦牧玄,眸中只有决绝。 秦牧玄与千面姬对视了一眼,挥了挥手,千面姬躬身退出了大帐。 该干正事了,围点打援吗?秦牧玄鼻间轻哼,笑道:“雕虫小技,看本将如何破之。” 千面姬走后,秦牧玄再次陷入沉思。他在脑海里将计划重新捋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后,起身走出了营帐。 这时营地里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打着火把的兵士来回穿梭,宫女官员也都被从睡梦中唤醒,各自负责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工作。 天已至后夜,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好戏就将拉开序幕了。 撕裂一般的疼痛刺激着全身每一寸神经。这种疼痛似曾相识,是牢刻在肉体深处的遥远记忆。 想当年,自己年少成名,畅游天下,是怎样的风光无限,可是面对那惊天一掌时,又是怎样的狼狈不堪。 那势如山岳的巨掌迎面拍来的当口,已是避无可避了........ 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呼吸急促。 “大人醒啦!将军大人......文军师醒啦!” 还没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就听到一人扯着嗓子大喊着逐渐跑远了。 脑袋嗡嗡作响,一阵疼痛,下意识地想揉揉太阳穴。 然而,手没有抚上额头,钻心的疼痛却先一步冲入了脑子。 迷糊中再次动了动右手,依旧是让人发狂的疼痛传来。 剧痛的刺激下,头脑倒是清醒了许多。 想要起身,然而右手竟然不听使唤,只得用左手奋力支撑,终究还是无力地躺下了,身体衰弱得要命,连真气也提不起来。 “文升,文升呐!”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随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文升,你感觉如何?可吓死我啦。” “师伯~~师伯.....” 司徒大将军虎目含泪,关切地问向躺在床上的司徒文,周围几名太清剑门弟子也围了上来,个个哭得稀里哗啦。 “大将军,文升有辱使命,愧对大将军的重托.......” 见到大将军,司徒文话说到一半却哽在喉间,瞬间湿了眼眶。想必自己是被人背回来的。看来是败了,而且这回败得狼狈啊。 “文升啊!别,别这么说,任务完成得很好,你放心吧,好好休养尽快恢复。” 大将军见着司徒文伤至如此,话语悲戚,心里甚是难受。 “大将军莫要宽慰我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呐,这次我是真的败了,能捡回一条老命已属万幸。” 家主把最至关重要的任务交与自己,可自己却有负重托,家主越是好言宽慰,司徒文越是感到羞愧难当。 “文升,我何曾骗过你。你们撤退的时机恰到好处,敌军被成功引至第二道防线,预计已经有五万多敌军进入预设战场。” 大将军缓缓坐在司徒文身边,把司徒文失去知觉后的战场形势讲给他听,“你看啊,咱们的损失的确不小,可恰因如此,敌军误以为咱们是仓促败退,这反倒让敌军失去了警惕心,一路地穷追,不知不觉便陷入了咱们预设的死地。只是敌人的这波追赶来得太快,包围口袋还没弄好。不过,只要第二道防线能坚持一天,所有布置就能完成,到时候咱们将网一收,一战便可让敌军伤筋动骨。” 大将军轻轻地拍了拍司徒文的手,让他宽心,战事正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而且比当初预想得更好。 “真的!” “是真的,师伯。我和师兄刚从第二道防线上回来,敌军在防线外已经扎营,正在试探防线防御。”其中一个弟子衣袖拭泪,抢先说道。 “现在放心了吧,托你那个宝贝徒弟的福,咱们看似狼狈后撤,实则后续部队梯次防御,逐步后退,一路上可没少给敌军找麻烦啊,始终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估计敌军的这次损失也绝对不少。据哨探观察,有大量敌军跟随而至,一路突破防御,显得势如破竹,却没发现他们正一步步地进入咱们的口袋里呢。” 司徒大将军不得不夸赞一句秦牧玄,既不打疼敌人让敌人裹足不前,又不完全放任敌人让敌人心存疑惑,这小子真是把敌军的心理给吃透了。 他在信里是怎么说的嘞?......对,好像叫做“拉仇恨”。嗯,如今想想还真是形象。 敌军好比猛兽,被各种撩拨得暴怒,一路上穷追不舍,最终落入猎人设好的陷阱。 “噢........那便好,没影响大将军的战略,那便好。” 司徒文听完如释重负地口中呢喃着,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若是因为他,整个战略出现了纰漏,他真没脸见大将军还有他那个徒弟了。 “大将军,敌人的武器非常犀利!万万小心。” 司徒文猛然想起自己昏睡前见到的一幕,那种足以威胁到他这个高阶武者的神秘武器。 “听你的门人和张将军提及到了那种武器,的确是个威胁,可你放心,探子来报,运载那个武器的驼队行进缓慢,已经和敌军的先锋脱节,而且也进入了包围圈,我有信心,那东西再不是威胁了。” “好!好,那就好。” 司徒文最终放下心来,敌军一旦进入预设战场,以徒儿设计的伏击圈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哄而上那么无脑,有的是惊喜等着这群该死的异族人。 “大将军,我的右手......怎么完全没了知觉,到底怎么回事?”司徒文心中疑惑,却起不了身,也看不到。 “..........” 大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东方的天边渐渐泛起了一片鱼肚白,黑暗逐渐从这片大地褪去,新的一天开始了。 秦牧玄手里拿着他自制的牙刷,用青盐刷着牙齿。他一边刷,一边还饶有趣味地看着营门外那高耸的木杆。 木杆之上几个人不住地哀嚎,哀嚎的声调已经比刚开始弱出了好几分,现在只能算是低低地呻吟了。 木杆上端被钉成了十字型,那几人的双手分别被铁钉钉在了横杆的两端,而身体和双脚则分别被绑在竖杆上。那几人被固定得牢实,他们没法活动,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显然被钉上去前遭受过非人的毒打。 路过营门前的宫女们见着木杆上的几人受到这般酷刑,个个行色匆匆,生怕听到那无助的哀嚎声晚上会做噩梦。 有些官员甚至鸿胪寺卿都来找过秦牧玄,陈大人还好,只是好言相劝,那些年轻官员可不管,有的甚至指着秦牧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嗜血好杀,有辱国体,有伤天和。 秦牧玄也没恼,任他们聒噪,等他们骂累了就赏给他们一个中指。 “老子钓鱼,也要打窝子不是,一群蠢货,懂个屁,一边凉快去。” 仅仅一句话,就把那些年轻官员堵的面红耳赤,无话可说。他们都是高贵的文人,不能和这个粗鄙武夫一样出口成脏。 第270章 以我为饵 “去!给他们补点水,叫的有气无力的,大清早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秦牧玄指着一个使团护卫命令道,那个护卫傻乎乎地呆愣在原地看着秦牧玄。 “耳朵塞驴毛了是么?没听到本校尉的命令?给那几个家伙喂点水,让他们叫的大声点儿......还不快去~” 那护卫挤了挤眼睛,慌忙连滚带爬地爬去给营门外钉着的几人喂水去了。 秦牧玄背着手,慢慢踱步到营门外,所过之处,营内之人纷纷避让。 “喂~~你们几个,喝完水就嚎大点声,听到没,待会本校尉会亲自来听你们哀嚎,谁的声音小了,本校尉也不介意让他再吃点苦头。” 秦牧玄抬头望向木杆上的几人,大声向几人说道。 眼见几人不吭声了,唯用几双恐惧的目光盯着秦牧玄。 “本校尉可已经通知到了,待会再来看望诸位,到时诸位可得卖力些呀。” 说完,秦牧玄便闲庭信步地悠悠然走回了营地,唯留木杆上几人崩溃哀嚎。 “上钩了!” 秦牧玄异常敏锐的灵觉感受到了数道充满杀意的目光,但他只当没有察觉,不管这些老鼠,任由他们中的几个迅速远离。 秦牧玄围着营地走了一圈,看了一遍各处防御工事的修建情况,又了解了物资的储备状况。 “太慢了,再挖快点儿。话说你是在挖沟么,总感觉你奶奶掉下去也能拄着拐杖爬出来吧。都给我照深的挖,深到挖完喽,你自己都出不来为止!” “你那木签再给我削尖些,没吃饭吗........埋结实点,老子要能穿透两三个人都不倒。” 秦牧玄俯身看着一人正鼓捣着什么,“你他妈弄得是啥?” “回大人,我在做记号,以防咱们自己人也掉到陷阱里。” “你长脑子了么?自己人不掉下去了,你感觉敌人会怎样?会同你一般傻?赶紧的,都给我擦喽。”秦牧玄挺直身板,扬声对做陷阱的众人道,“听好了,现场不能留下任何的记号,记号都只能标记在图上。自己做的陷阱,自己一定要记清楚位置,记不住的死了也活该。” “青阳,以现下的速度,估计敌人到来前是修不好的。如今生死大事,你此刻怜惜这些军士,大战之时他们便会送了性命。所以你还要多加督促进度才行。” “好的,我会督促他们的。” “陈大人,让你手下那些官老爷都出些力,别跟个娘们似的。这可是攸关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容不得半点马虎。” “知道了,知道了,老夫这就去和他们讲明利害,你别拉老夫啊。” 秦牧玄所到之处一片喧嚣嘈杂,秦魔王板着一张臭脸就像一个监工,不停地鞭策着手下这些包身工们。 当然,也有那不服气的刺头,可想而知冲了这主儿的,都如愿的领到了板子,现在还躺在营帐里嚎叫咒骂呢。非常时期,秦牧玄可不会有丝毫的手软,谁敢不服一律军法从事。 原本使团护卫队的人可没人敢违抗他,那日秦牧玄的彪悍战斗力,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识过的,再把他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那可真就是有眼无珠的傻瓜了。那帮使团官员只敢嘴上说说,真要他们和秦牧玄对着干,却都是虚得很,别看这个方校尉长得一副小白脸好说话的模样,那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杀起人来更是不带眨眼的。 “方校尉,咱俩都是校尉,你好歹也给我留点颜面,这帮手下都是我的兵,应由我来教训不是?你这般做法,以后还让我如何带兵啊?” 定州派出来的那个千人护卫队的长官——施校尉气咻咻地跑到营帐里和秦牧玄理论。 “可以,施校尉,我给你这个面子。” 施校尉那张臭脸总算缓和了一些。 “非常时期,自当徇军法,如果施校尉敢徇私。本官不介意连你一起行军法。” 秦牧玄郑重地警告施校尉,面子可以给你,但脸面你可别自己弄丢了。 “方校尉!你我可是同级,何况本校尉也非你下属,还请说话客气些。”施校尉听了秦牧玄的这番话,有些恼怒,“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再如此搞下去,兵士可是会哗变的,到那时就连本校尉也无力弹压。”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也敢威胁他这个一军统领,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将军了。 “威胁我?好啊,我就等着看谁敢哗变。” 秦牧玄说着,从一旁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绣金卷轴来,在施校尉面前晃了晃。 “本官有皇命在身,有临机专断之权,你施校尉不怕担个叛逆之罪的话,就尽管去哗变好了。” 见施校尉伸手欲取,秦牧玄登时收回卷轴,一边小心地收回包裹,一边说:“事涉机密,可惜啊,你位卑职低无权查阅圣旨,这样吧,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鸿胪寺卿陈大人。” “还有.......” 耳边的话语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施校尉只感到透体生寒,眼前一阵的发黑,要不是赶紧扶住一旁的椅子险些就翻倒在地了。 “若敢哗变,本官不嫌麻烦,一并杀光你们。” 话语间秦牧玄周身气势已暴涨,似乎连光线都扭曲了,营帐内地面上的尘土都在簌簌颤动。 施校尉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直直地向后倒去,秦牧玄见势一把拉住了施校尉,将他按在椅子上。 “施校尉,现在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如海的杀气蔓延,帐内气温骤降,秦牧玄把控着周围的氛围,慢声细气地说着,唇边有白气呵出,看得施校尉瞳孔都缩成了针尖。 “知......知道了,方.......大人。” 施校尉嘴唇在哆嗦,牙齿止不住地打颤,他一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老爷,谁见了不和和气气的,但他哪里见过眼前这个形同魔鬼般恐怖的年轻人。 “很好,施大人是个明白人。好好干,干得好了,事后本官会给你向圣上请功的。” 秦牧玄重重地拍了拍施校尉的肩头,语气连同周围的空气都缓和了许多。 “谢,方大人.....” 施校尉现在甚至都不敢正看秦牧玄一眼,他垂着头,目光闪躲,颤抖着应是。 秦牧玄凑近施校尉耳边,低低地说道:“叫你手下安分些,若要是在战时怯懦不前,不听军令,你应该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你这个做主官的要好生管教才是。” “一定,一定,方大人放心。” “时间不多,去吧,赶紧忙去吧。” 秦牧玄再次拍了拍施校尉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施校尉起身逃也似地退出了营帐,帐外不多时就响起来卖力的干活声。 “哼~~贱皮子,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抽几鞭子才肯干活。” 听到帐外的号子声,秦牧玄满意地拍了拍手。从一旁拎过了自己那个巨大的皮口袋准备整理下装备。 当看到皮口袋上破开的口子处绽开的一朵......秦牧玄不禁嘴角抽了抽。 这是谁给我绣的荷花!好羞耻!! 此时,藏好了马匹在山林里急行的千面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运行的真气差点儿出了岔子,千面姬放慢了脚步,警惕地探查四周。 千万别出岔子。千面姬把这话默念三遍,这里离叛军的营地太近了。可是也只有突破这里,才能到达渝州地界。 霉运是会传染的,这种事有时候不信也得信。极速奔跑的千面姬蓦地停了下来,警惕着四周的状况。 “哪里跑来的小绵羊啊,大清早就在外面晃荡,就不怕遇到......” 一阵阴鸷的声音在山林间回响着。 “啧啧啧~~嫩的都能滴出水来。哪条道上的?亮个名号给哥哥看看,兴许哥哥能放你一马呐。”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飘忽不定,分不清方向。 千面姬美目环顾四下,纤手却缓慢探入怀里。 “小美人儿,哥哥劝你老实些。”这次飘忽的声音似乎近了些。 “这位兄弟,我只是想给你看样东西。”千面姬将另一只手举高,示意对方安心。 听着对方没了动作静默等待,千面姬这才缓缓把手放入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而后她缓慢又把那个东西举过头顶向隐藏在暗处的人展示。 “嗯?”那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把东西放到前面的草丛里。” 千面姬笑了笑,走到前面不到十步处的草丛,把那个黑色的东西小心地放好。 “退后,退到十步.....不二十步外。”千面姬慢慢后撤。 “别弄坏了令牌,你的命赔不起的。”千面姬一边后退,一边嘲讽地说道。 空气里随即传来了一声不屑的轻哼。 千面姬撤到了二十步外,等待那人有所动作,她的手看似自然地垂在身后,实则手心里早已握紧数枚细如发丝的银针。 一个一身黑衣蒙面的人似是鬼魅般突兀地出现在那束草丛边。 那人小心地捡起了千面姬放在草丛上的东西。 “圣令!!”那人见着东西,忍不住脱口而出。 千面姬心生疑惑,那块令牌是自己以前在明月阁时用的令牌,怎么会是什么圣令。 难道~~ “见过圣教特使,属下有眼不识特使,请特使见谅。” 正想着头绪,那黑衣人小跑着到了千面姬面前,恭敬地双手把那枚黑色的令牌奉还。 “我身负机密要务,你就当没见过我,懂了吗?” 那人迟疑片刻,但不敢多问。 “属下明白。” 那人吹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哨声清脆悠扬传至极远,千面姬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几息之后,几个和先前黑衣人穿着一般无二的人陆续出现在周遭。 “这是圣教特使,肩负秘密使命,通知下去,特使沿路务必放行。听懂了吗?”那黑衣人大声对周围的黑衣人说道。 “属下明白,恭送特使大人。” “好,你们去吧。” 周围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迟疑。 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千面姬心下一凉,没想到一句话也能穿帮。 “都没听到么?还不赶紧下去。” 四周黑衣人不再迟疑,纷纷快速离去。 “属下告退,恭送特使。” “圣教万岁,天下太平。” 那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向天,高呼一声,随后便也快速离去了。 “噢,原来还有暗号,怪不得他们将才都那样看我”。 眼见人都走光了,千面姬不再迟疑,收好令牌化作一缕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第271章 狼骑兵的闪电突袭 老军老郑头一如往常,早早起来背上镰刀笸箩,登上和尚岭去打草。 和尚岭说是岭,充其量就是一个土坡。老郑头手把笸箩往上掂了掂,望着满坡上长得异常茂盛的野草,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即视感。 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此往复了多久。不过今日的天气还真是糟糕透了,一大早天空就灰蒙蒙的,空气湿冷,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天儿可真冷!这鬼天气也不知道哨所的娃子们有没有炭火烧。” 老郑头紧了紧身上的旧军袄,吸了吸鼻涕,站在和尚岭上往北方眺望。 平素天气晴好之时,站在这个位置能隐约看到远方的哨所的轮廓,今儿个却是白茫茫一片,连和尚岭刚爬上来的那部分土坡都看不清了。 “应该不用担心那些怂娃,这么冷的天,恐怕现在还缩在被窝里做美梦呢。” 老郑头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放下镰刀笸箩,坐在坡上一个突起的大石头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馒头和一包咸菜开始吃起早饭。咬一口馒头,嘬一点咸菜,再喝一口水囊里灌好的小酒。 老郑头满足地感受着酒水带来的暖意,他缓缓地半阖了眼睛,举头望天。 也只有这时——老郑头呆呆望天之际,他会仔细琢磨起儿子到底是哪一年战死的,如今又埋在何处?可想来想去,终究只记得儿子是战死在千里外的北方边境,而老伴似乎也早早就病死了。 老郑头的儿子原属的燕山军长官可怜他这么个孤寡老人,特别照顾他入营。可是,接连与北凉军作战,燕山军损失过重,最终被朝廷调防到了这个极西的环州,老郑头也一同随军来到此处,并分得个打草喂马的活计,也算是给了他一口饭吃。 老郑头使劲得咬了口馒头,突然感到喉间发哽,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营官待他不薄,军中本是禁止饮酒的,只要他不在营区里饮酒,营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给他老郑头额外的福利了,这才有了现下这段晨时打草,饮酒遐想往事的时光,他如今也没旁的念想了,只盼着能多活一日便赚了一日。 燕山军驻防这里好些年了,起初还与北边的大月国打了几仗,双方互有胜负。随着大月国国力的衰退,与他相邻的北边两个强国也开始跃跃欲试,在与大月国边界处经常摩擦不断,燕山军倒是作壁上观清闲了下来,这一清闲就是好多年,梁国朝堂上下也就集体把这支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强军给遗忘了。 然而,全军从长官到士兵也乐得如此,值此多战的世道,能如此清闲的享受太平时日,也属军中异类。 军饷少!没战功!难升职!那算啥。单就不打仗这一点,不知道有多少梁国兵士都想调到燕山军来享受退休生活呢。 半囊酒一块馒头一小包咸菜没多久就下了肚,老郑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拿起镰刀就要开始每日的活计。 就在这时,老郑头感到有些异样,有些莫名的心慌。他驻足四下观望,这附近偶尔会有孤狼出没,但老郑头是不怕的,因为他手里有锋利的镰刀。 观察片刻,老郑头确信不是啥野兽出没,孤狼也不可能有这么大阵仗。因为此刻他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的颤抖。 骑兵!大量的骑兵在冲锋。 老军老郑头一辈子都在边境安家,跟着军队讨生活,这种骑兵大部队冲锋时震颤大地的感受,他绝对不会错判。 是大月国骑兵! 老郑头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沉寂多年的大月国搞偷袭了。 大地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烈,马群奔跑的轰鸣声已经隐约可闻。 “要赶紧去给大营示警,哨所恐怕已经完了。可没有听到大营的警钟声,恐怕大营里的那帮娃子还没发觉。” 老郑头丢下镰刀,连滚带爬地往岭下跑去。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一个跟头还是栽倒在草窝子里。脚踝瞬间传来刺骨的疼痛,疼得老郑头趴在草窝子里呜咽出声,满头是汗,到底是年纪大了,这回估计脚都崴折了。 “不行,爬也要爬回去,要警告那些娃子们,拼了老命也在所不惜。” 老郑头艰难地在草窝子里挣扎着爬行,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想起了儿子出征时给自个儿留下的那一抹微笑,想起了夏日那个午后第一次见到自家娘子的模样,见到了大营里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对着自己傻笑。 这是要死了吗?老郑头视线模糊,只是在机械地朝着大营方向一点点地爬行。 “快跑,敌军来袭!”老郑头发出了生平最大的吼声。 然而,那声音就如滴水面对海潮,在那震天的马队声中激不起一丝波澜。 黑色的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在老郑头眼前不远处疾驰而过。面对滚滚铁流,老军不是惧怕,而是深深的震惊。 他认得那队骑兵,多年前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他们不是大月骑兵!他们人人披着鱼鳞甲,头戴狼头铁盔,他们居然是昔日北凉大汗的禁卫军——狼骑兵。 隐约的警钟声在远处响起了,大营哨兵到底还是发觉了异状。但为时已晚,他们安逸得太久,久到已经消磨掉了基本的警惕心。此刻狼骑兵距离大营不足两里,可谓转瞬即至。大营守军甚至都来不及关闭营门拉上拒马。 在草丛里的老郑头没有被路过的骑兵发现,也许是因为雾大,亦或是猛虎根本懒得搭理这只蝼蚁。老郑头不敢作声,面对骑兵潮,他一个都快入土的老头子什么也做不了。 震天的厮杀声很快传来了,老郑头身前仍有数不清的骑兵极速奔过,数量多得可怕。 天爷啊!这是怎么了,北凉禁卫军怎么会在这里,这相隔怕是有千里之遥吧。大月国呢?再往东一些,不是还有个更强盛的莫斯汗国吗?再往东不是还有好些国家吗?他们怎么能允许,怎么敢让如此强大的骑兵在他们国土上驰骋的,他们的皇帝难道都疯了不成? 太多的疑问在心中翻涌着,老郑头死死抓住青草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他趴伏在草丛里,时刻准备迎接不知哪一刻就会从天而降的马蹄,带走他这条老命。他痛苦着,思索着,祈求着,希望死后还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太久了,他等的太久了,久到儿子的笑容,妻子的模样都快记不得了。 然而,神灵终究没让他如愿,马蹄声逐渐远去,厮杀声也渐渐沉寂。 老郑头这个老军在大队骑兵从眼前狼奔过后,竟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 眼前不远处,原本茂盛的草地被无数的奔马犁出了一条宽阔的烂泥路。马群跑远了,有几只肥硕的土拨鼠从洞里惊恐地探出头来。平日里,老郑头最喜欢抓这些肥大的东西回去给大营里的袍泽打牙祭。而今,近在咫尺,老郑头也顾不得瞧上一眼。 活动下僵硬的脚踝,还能动,有些疼,万幸,骨头应该没有断。试着慢慢坐起来,看向伤脚,已是肿起了老高。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勉强能走,疼痛只能忍受,心痛无以复加。 不知走了多久,腿脚已是没了知觉,预想的一幕还是没有现实来的残酷,血腥。 熟悉的营门歪歪斜斜吊死在一边,地上躺满了人,几乎个个身穿梁国军服。步兵面对冲锋骑兵的下场可想而知,更何况突袭之下,还有好多人连装备都未来得及穿齐,就这么光着上身或是光着下身躺在地上,身上清晰可见的是恐怖的刀伤。 大营里更是一片狼藉,无数营帐此刻还冒着烟,一股焦糊的恶臭弥漫全场,不用看也知道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不是人的尸体,就是马尸。 偶尔可见身着鱼鳞甲的尸体。敌军竟然连战场都不打扫!只是一味的突进,这是什么战法? 老郑头转了好一会儿,就只碰到了几个残兵,而且人人带伤。 “老郑头,你还活着!” “老家伙命这么硬,咱营里的兄弟就没这般运气了,瞧瞧,总共也就这么几个能喘气的了。” 几人见着老郑头都是分外惊奇,想他一个老头子是怎么能在乱军里活下来的。 “你们几个怂娃,还得空在这里闲逛,不赶紧地收拾东西躲到旁边山上去?敌人的步兵说不定眼末前就到。”老郑头对着几个娃子焦急地喊着。 几人方才醒悟,此地万不可久留。 他们慌慌张张翻找吃食,带上兵器,一个人负责搀扶着老郑头,一众人就这么迅速避往营地旁的小山上去了。 前脚刚走不远,后脚果然就有一大队穿的花花绿绿,形制不一的步兵乱哄哄地冲进了营地。 这帮人一入大营,乞丐似的见啥拿啥:上到兵器辎重,下到死人身上的衣物,就连狼骑兵的装备,这些人一概不放过,甚至为了抢夺好装备不惜和同伴刀兵相见。 远远躲在山上草丛里的几个幸存者看着山下发生的一切,都不住地小声夸赞老郑头的先见之明,不然他们肯定会被这群饿狼逮个正着。 天气愈加寒冷,几人默不作声,前路在何方,还能否活过今日,一切都未可知。 梁历煜成二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晨,北凉狼骑兵突然袭击梁国西部大州环州,不到半个时辰就击溃了驻防要地的燕山军。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西部重要关隘连山堡,大军势不可挡冲入了环州腹地,兵锋直指环州州城却山府。 告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速送往京城及周边军镇。 敌军进军速度快得吓人,好多府县的告急文书都没能跑过敌军先锋的速度,后方军镇还没接到预警,就已面对如潮涌来的大队敌军。 整个环州的重要城镇相继陷落,敌军所过之处可谓寸草不生,往日平静的环州一时沦为人间炼狱。 第272章 惊天陷阱 “哈哈~~太好了,没想到这种防御方法这么有效,那些异族人的骑兵被完全迟滞下来了。” 镇北军中军大帐里,司徒大将军看完哨探送来战报,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好。他拿起桌上茶水仰头饮下,如饮美酒似的咂了咂嘴,放声大笑起来。 “王德。” “属下在,大将军有何吩咐?” 大将军审视了一遍桌上展开的舆图,仔细斟酌了一番。 “你去传令,让定风军和驱虎铁骑务必在今晚前进入预定位置,让他们小心些,别被敌军哨探发现了。” “是,大将军。” 王德接令迅速退出了营帐。 大将军又仔细端详着桌上的舆图片刻,啧啧称赞:“口袋就快封口了,乖乖~~!足足五万多精锐敌军,这下北凉大汗估计都能哭瞎喽。这么个地形硬是让那小子给整成个绝地,厉害。” 只可惜左贤王那个老狐狸没进套。看了眼舆图上立在荆原堡外的那个小红旗,司徒大将军皱了皱眉,神情转而凝重起来。就连他的狼骑兵也是按兵不动,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来人。” 司徒大将军冲着帐外喊道。 “在,大将军有何吩咐?”一名亲兵走入帐中听令。 “第一道军令,传令第二道防线,敌军若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可视战况梯次撤退,层层阻击,直退到崮山堡。第二道军令,传令哨探,密切监视北凉中军动向,如用异动,立刻汇报。” “是。”亲兵领命退了下去。 十二万对五万,天时地利皆胜,优势在我,此战赢定了。 大将军背着手,围着铺满舆图的桌子转着圈,心里一遍遍地把整个战略来回梳理。不时,还拿起桌上的一张写满字的纸对照着舆图观看。 这场突如其来又意料之中的大战,终于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荆原堡外十里,北凉中军营地内。 “王爷,咱们还不拔营跟上前锋吗?您也听探马汇报了吧,曼塔斯骑兵现已开始攻击南国人临时构筑的防线,并且他们那个秘密武器也快运到了。相信不消多时,那些宗教疯子便能攻破防线。届时只需再攻破最后的崮山堡,南国将无险可守,富饶的南国将向他们敞开。王爷呐,真不能再等了。” 一个雄壮的草原汉子顾不上品尝身前桌上那只肥美的烤羊腿,心急如焚地向主座上正悠闲喝着酒的左贤王巴图尔请求拔营进军。” “帕鲁特,稍安勿躁,本王答应过曼塔斯特使,让他们作为先锋,替大军打开通往梁国的大门。岂能出尔反尔呢?” 坐在主位上的巴图尔听完这草原汉子的劝说,依旧不为所动,他将酒杯放在唇边悠悠然道:“更何况他们要求也不过分,咱们又何必心急?”巴图尔仰头饮完杯中的酒。 “可是~~王爷,您信守承诺,那些宗教疯子未必会啊?您瞧瞧,荆原堡就是个例子,那些疯子连烧成一堆的弩炮也当宝贝,堡里但凡有点能用的辎重全被他们给裹挟走了,那个狗屁矬子特使就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大清早就兴奋地跑去荆原堡挑宝贝去了。想想看,若是他们见着那富饶的南国城镇,会老老实实收起贪婪的爪子?反正......我不信!”那草原汉子赌气似的依旧不依不饶地劝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往日睿智的草原雄鹰,此次行事倒如南国人般迂腐,竟然紧守承诺,放任那些饿狼似的异教徒攻向富饶的南国腹地。 “不过啊,帕鲁特,本王真得说说你,就问你——跟着本王有多少时日啦?何曾见到本王吃过亏呢。” 巴图尔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得好,他不疾不徐地为自己斟满酒盏,玩味地看向那个草原汉子。 “......”那草原汉子被看的有些忐忑,不敢再妄语。 自己真不该质疑草原雄鹰的智慧。今日两杯酒下肚,说话就没个把门的。那上边坐的可是草原上最尊贵的王者,所有草原人都崇拜的英雄。 “放心吧,你说的本王都明白,本王心里自然有数。这样吧,再等三日,如果三日曼塔斯骑兵攻破了崮山堡,咱们就拔营,可好?” “请王爷恕罪,帕鲁特只是一时没想通,帕鲁特愿听从王爷的一切安排。” 这草原汉子当即单膝跪地,以手抚胸,对主座上的巴图尔施以草原上最郑重的礼节。 “嗯,不必紧张帕鲁特,本王还是能虚心纳谏的,你起来吧。” 巴图尔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帕鲁特起身。他的这些手下,论勇猛论忠心都无可挑剔,但论智谋,这群粗汉就......唉,真是一言难尽了。 想想看南国人为何明明有充足的时间也不修缮荆原堡?真的是没钱么?明摆着有更容易防守的崮山堡不利用,却非要在中途无险可守处构筑简易防线阻挡进攻。这不是有猫腻又是什么?那群宗教疯子被利益迷住了眼睛,既然他们没发现异样,那么就活该去送死。好儿子,这应该是你的手笔吧?最好别让为父失望。 “轰轰轰~~” 连绵的炮声在群山之中不断地回荡,听声音显然又是曼塔斯人的秘密武器发威了。 见着自家炮火猛猛轰击敌方时的恐怖威势,曼塔斯人的指挥官金刀哈立德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上一次面对个破城堡也就算了,眼前这个无险可守明显是临时构筑出来的防线,可偏偏还要动用珍贵无比的秘密武器,这般消耗下去,待到真正面对南国人高大城墙之际,试问还能剩下多少弹药可用。 可事到如今,金刀哈立德不得不放下他的骄傲,开始正视眼前的敌人。 先前确实小瞧了这些南国人,以为这些人和草原上那些野蛮的异教徒一样愚昧无知没有开化。现在看来这些南国人的智慧不容小觑,甚至极端聪明。 刚开始曼塔斯人的骑兵在追击南国溃军时,可谓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只要南国人聚集起力量敢于阻挡大军,就会被无情的击溃,那些南国人只能抱头逃窜,曼塔斯骑兵总是会兴奋的大吼着追击过去。 这种惬意的打法没持续多久,曼塔斯人逐渐发现形势不对了。他们每次遭到阻击,不是中陷阱就是遭暗箭,放出的少量前锋也会遭遇数量远超于他们的南国人的围堵。虽然最终曼塔斯人总能击溃南国人的阻击,给予对方一定的杀伤,但每次战斗结束统计下来,己方人数的损失都远超过当场斩杀的南国兵。 而且最可怕的是,南国人的战斗意志异常强悍,到目前为止,还未抓到一个活着的俘虏。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南国兵都会和曼塔斯人拼命。 “尊敬的洪善阁下,以前你们北凉帝国面对的南国兵都是如此英勇吗?” 金刀哈立德最终还是没忍住询问了北凉帝国那个叫花什么的将军派来的联络官。他很疑惑,之前这些草原野人不是说南国人都很孱弱,只会躲在城墙里防守吗?怎么一轮到他们曼塔斯人对战南国人后,那些“孱弱之人”竟变得如此......英勇,一点也不输给他们精锐的曼塔斯骑兵。 “尊贵的哈立德大人,可能是您的运气有些不好。之前跟我们北凉勇士对战的梁国军队的确孱弱。不是我自夸,我们英勇的北凉勇士总是能以少胜多,完胜数倍与我们的梁国军队。”洪善听完通译的翻译后,讪讪一笑。 “但您要知道,梁国国土非常广阔,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又众多,您想啊,支撑起如此庞大帝国的军队不可能个个都是些酒囊饭袋,其中总会有个把强悍些的军队吧。只能说不巧就被您给遇到了而已。” 洪善回答的委婉,说话间礼节周全而且语速较慢,方便那个半吊子通译慢慢翻译给眼前这个曼塔斯人的将军。 这已经算是运气好得了,要不是南国人自己搞内讧,把那可怕的巫克勒给关了起来。你们现在就得面对那个恶魔。对上他!!你们这些宗教疯子莫说传教了,能呼伦个回去你们国家,都要感谢天神怜悯了。”洪善心里暗自想道。 同样的他也是得知了那个魔鬼不在梁军之中,才敢来前线捞军功。不然他宁愿挨鞭子也不愿来前线被那魔鬼玩死。 哈立德等了半天,那个蹩脚的通译才勉强翻译完洪善的话,听完后,他的眉微微蹙起,勉强接受了洪善给出的理由。 其实真相往往令人意想不到,梁军之所以表现的如此英勇,真不是哈立德运气不好,碰上了梁国精锐强军。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曼塔斯人的长相:曼塔斯人和草原人、梁国人在长相上差距很大,他们都是高鼻深目,普遍有一双褐色的眼眸,个个喜欢蓄着一脸大胡子。 对,就是因为如此相貌,这么个直截了当,啼笑皆非的理由。 梁军那日初次与曼塔斯人交手后,打扫战场时,看到了曼塔斯人的长相都是吓了一跳,以为遇见了恶鬼部队。草原人和梁国人服饰习俗上多有不同,长相亦有差异,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双方打交道也近几百年了,彼此虽仇恨,但远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突然间就蹦出了这么些异族人,简直就和神话故事里描述的恶鬼一般无二。试问哪个梁军对上恶鬼部队敢投降的,都是宁死也不愿活着被吃掉。 所以,如今两军对峙的前线,厮杀起来都是异常的血腥残忍,经常能见到梁军士兵身中数刀后依旧满身是血的怪叫着冲向曼塔斯人。这些曼塔斯人若是能听得懂梁军嘴里喊出的话语,一定会非常崩溃。 “恶鬼,想吃老子,老子先劈了你。”“吃老子一刀,老子的刀可是用童子尿泡过的。”“老子的刀用鸡血擦过了。”“老子临死也要尝一口恶鬼肉的滋味。”...... 差不多都是如此,总之梁军完全把这帮曼塔斯人当做吃人恶鬼对待了,手段各有不同,都是些乡野间流传的破鬼驱邪的招数。 曼塔斯人也被这些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梁军打的一点脾气都没了,在经过几轮对看似简陋的临时防线的角逐,损失惨重的曼塔斯人总算是等来了他们的秘密武器,于是他们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压箱底的武器统统推上战场。 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273章 叹息之墙 一阵遮天蔽日的炮击过后,南国人的防线在烟尘里沉寂了下去。 哈立德以为这些该死的异教徒总算可以老实了,于是他派出精锐的弯刀重甲勇士去清理战场。 “怎么可能,莫非是......我眼花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地呆立于当场。 那些本该被秘密武器轰成渣的南国人,此刻犹如雨后春笋纷纷从纵横交错的地沟里冒了出来,猝不及防的曼塔斯兵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拖入了混战。 四面八方怪叫着冲出来的南国人直接把这些曼塔斯人淹没了。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不约而同地招呼到惊慌失措的曼塔斯人身上。 尤其是其中那些穿着重甲的曼塔斯人,更是被三两个南国人合力抬起的一根长长粗粗的黑色巨矛瞬间洞穿。在这种类似城锤的奇怪长矛面前,曼塔斯人引以为豪——曾令北凉人头疼不已的重甲,就像纸糊般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有两个重甲兵被穿肉串似的穿到了一起。长矛上穿中的重甲兵只能无助地盲目挥舞手中的武器,可与长达数丈的长矛相较,他们手中短小的弯刀又是何等可笑? 惨烈的厮杀还在继续,曼塔斯人慢慢落入下风,哈立德最终只得沮丧地下令吹响退兵的号角,好让那些被杀的丧了胆的骑士们能在崩溃前得以退回来休整。 瞧瞧他们那副闻风破胆的模样:失去往昔光彩的一双双眼睛,没有了骄傲,没有了勇气,有些人甚至丢弃了象征骑士荣誉的弯刀,更有甚者为了逃得快,竟丢弃了身上碍事的盔甲。 站在土坡上观察战况的哈立德,看着一个个仓皇踉跄撤退的曼塔斯骑士,心里五味杂陈。就算面对那些草原野蛮人,他们勇敢的曼塔斯骑士也不曾如此狼狈过。 “喂——柯德曼,你主子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哈立德看到退兵中有张熟悉的面孔,赶紧叫亲兵把那人叫到身边问话。 “哈立德大人,主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那个叫柯德曼的年轻人双手将一柄染血的银色弯刀呈给哈立德。 “哈辛主人被数十南国人包围,我们几个亲卫拼命救援,无奈对方人太多了。最后还是重甲骑士们把哈辛主人从包围圈里抢了出来。哈辛主人当时浑身是伤,就剩一口气了,他让我将他的佩刀交给大人,希望大人能替他转交给他的儿子。” 曼塔斯主子战死,他的侍从也难逃一死。柯德曼把哈辛最后的遗言交代完,便跪伏于地,等待哈立德对他的决断。 哈立德听完柯德曼的讲述,本想着抽刀送这个卑微的侍从去他该去的地方,可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哈立德把放到刀柄上的手缓缓抽了回来,沉声道:“你下去吧,好好养伤。” 柯德曼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哈立德。 “下次进攻,你做排头兵,为了你主子的荣誉像个真正的骑士一样战死吧。” 哈立德的话泯灭了柯德曼最后的那丝希望,本以为死里逃生的侍从,目光变得呆滞黯淡,他心里清楚,面对南国人的防线,排头兵的位置等同于十死无生。 小侍从丢魂似地退了下去。 “传令官。”哈立德大声唤道。 “在,大人请下令。”传令官向哈立德行了个军礼。 “传令!全军休整,等待命令,天黑之前,再次进攻。所有千夫长以上军官即刻到我这里,开临时军议。” “是,大人。”传令官小跑着下去传令了。 哈立德站在土坡上,看着前方战场上南国人在默默打扫战场,神情严肃至极。 这是哪个疯子,哦~~不,是天才想出来的防御工事。只胡乱挖了些沟,立了些土墙,就能有效的阻挡骑兵冲击,甚至可以抵挡住苏拉大炮的猛烈轰击。想破解这种防线,如今可以一试的法子只有一个——拿人命填。压上优势兵力用人海填平南国人的防线。 哈立德在心中盘算计策。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想用这种最无奈的战术,这种战法所造成的损失很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哎~~等开军议再看看,兴许会有好主意。 哈立德不会知道,他最不想使用的人海战术恰恰就是现有条件下应对这种堑壕战最有效的办法。 即使后世的热兵器时代,一战时期,对付这种难啃的硬骨头堑壕体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拿数以百万计的士兵性命去填。即使到了二战后,英勇的志愿军依然能利用纵横的坑道体系以及完备的战壕工事,把拥有飞机大炮乃至燃烧弹的美军在上甘岭打得灰头土脸。 若不是工艺上的欠缺,秦牧玄甚至想把铁丝网那种恶心人的玩意儿给搞出来。铁丝网配上战壕才是堑壕战的精髓。这第二道防线会真正成为令所有来犯之敌无奈的叹息之墙。 说到叹息之墙,此时远在千里外的定州明州城城外,起义军大营里,满心忐忑接到战报的起义军四大天王之一的力天王,在看完战报后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是今日接到的第三份战报了,内容与前两份差不多,起义军败了,败的一次比一次惨烈。 原以为那么一小撮充其量两千出头的官军,几十万之众的起义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的渺小蝼蚁,居然如此难缠。 那股官军利用地形修建起的防御工事就如铜墙铁壁,面对几倍于他们的起义军进攻浪潮岿然不动。数不清的义军倒在那个可怕的防线上。直到目前为止搭进去了多少义军?力天王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一个全军统帅,统御几十万大军的天王,总不能放弃包围州城,全体到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两千官军拼命去吧。这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更何况就那么点官军,据说其中还近半数是不能战斗的官员,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女人。竟然成了力天王骑虎难下的那只虎。 咋就那么难啃呢,就算骨头再硬,被那么多人围攻,磨也该磨碎喽。力天王曾生出过放这股官军不管的念头。就那点儿人数,谅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第一次进攻失败后,那伙官军的表现彻底坚定了力天王要吃掉这股官军的决心。 那些该死的官军居然在他们防御阵地前,明目张胆地立起一个巨大的旗幡,旗幡上用血写着:“怂货力天王,你奶奶来指挥都比你强。” 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啊。于是,力天王就下了死命令。 命令起义军各部不惜代价也要拿下这支官军,并立下重赏,能取得这支官军首领首级的人,要求可以随便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官给官,只要是力天王能做到的,全予以满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起义军一时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对那支官军疯狂进攻。然而,除了又填进去无数性命,别的啥也没捞到。 “传令下去,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那支官军。”中军大帐里力天王歇斯底里的发号施令,“办不到的话,就让秋奎仁提着脑袋来见我吧。他不是整日里吹嘘武功了得,智计无双么?如今正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 接二连三的惨败使力天王游走在理智与崩溃的边缘。 “是什么让天王大人如此生气。” 正当力天王气的掀桌子时,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得出现在他大帐的一角。 力天王也并没有因为这人的出现而感到惊慌,他只是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王袍,扶正了歪斜的王冠,冷声道:“特使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圣主他老人家又有什么要吩咐的?说来听听吧。” 力天王整理好衣冠,连正眼也没瞧一眼那个黑影,以他的地位,除了圣主或圣女莅临,旁的人谁来他都可以不鸟。 “圣主说了,现在在明州城外五十里的那股官军,是梁国那狗皇帝派往景国的使团,务必消灭他们。这样义军声望必将震动天下,夺得天下会有莫大的助益。到时,义军振臂一呼,必天下景从。” 那黑影沙哑的声音听得力天王心里膈应的慌。 “哦?你是说......那股官军是梁国使团,我怎么听军中圣教长老说,你们圣教已经派出教中高手团去消灭那支使团了?难道!......你们该不会是,失败了吧?!” 力天王想到这里,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那些整日里拽的二五八万的所谓圣教高手,也不过如此嘛!什么狗屁的高手团,还不是也让人收拾了。 “.......” 圣教特使尴尬的沉默了片刻。 “不瞒天王,我们圣教的计划是出了点小纰漏,不过不要紧,现在使团处在大军的包围之中,已经无路可走,我圣教愿全力配合天王彻底消灭这支使团。” 圣教特使神秘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令牌。 “这是圣令,是圣主给予天王的礼物,持此圣令,可以号令所有在义军中的圣教长老。天王,那可是足足一百一十位绝顶高手呦!配合你麾下数万精锐,还怕拿不下那小小的使团?” 力天王接过黑色的令牌仔细端详了一阵,他是见过圣教特使使用令牌时,圣教长老们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模样。如今自己也拥有一块,这么说军中那些不听话的教众,以后便会真心归附自己了。 想到此,力天王心中欢喜,郑重地收好了令牌,正色道:“望特使代本王谢过圣主他老人家。本王也不是个小气之人,只要本王控制的地面,圣教尽可为所欲为。” 空头支票随便开,大事成了再卸磨杀驴,历来统治者在创业初期皆是如此。 第274章 陷阱 陷阱 到处都是陷阱 其实先前对营地的攻击,义军不是没考虑过绕后攻击,先不说那歹毒的官军指挥官在后山里布下数量惊人、丧心病狂的各种陷阱,单是那段或陡峭或深邃的地形,普通人就很难翻越。即便勉强翻越成功,也形成不了兵力优势,那样只会白送人头。 而今突然多出了一百多武功不凡的高手,形势就不同了。后山地形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如履平地。陷阱!高手们则是嗤之以鼻,那只是对普通人的把戏,对于高高在上的武者,估计连他们的衣角也碰不到。 此时官军营地后方山头。 “哼~~雕虫小技,能奈我何!”一个紫袍老者正不屑地飞身越过地上铺满枯枝败叶的地方,这陷阱布置的太过草率。这么明显,傻狍子才会上当。 紫袍老者轻盈地落到了对面大树下,嘴角微微上扬。可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了,转而变得痛苦扭曲,干枯的灌木丛里不知何时弹出了一排削尖的木刺,死死扎在紫袍老者的小腿上,木刺入肉,深至腿骨,尤是老者武功不俗,也难抵这突如其来的下三路偷袭,老者欲要张口痛苦嘶吼,可马上一把捂住嘴巴。 圣教特使交代的任务是绕后偷袭杀死营地的指挥官,扰乱营地防守,配合正面大部队一举拿下这群官军。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打乱特使的布置。 于是老者强忍着剧痛,心下一横,硬是把自己的腿从木刺里生生拔出。剧烈的疼痛使老者眼前发黑,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紧接着就见老者老眼暴突,一个猛然翻身,趴在了地上。老者的屁股上赫然扎着几个黑色的铁蒺藜。 “竖子!~草!!” 一向以高手自居的老者,实在忍不住咒骂出声。他再次强忍疼痛用手摸向后臀,把那几个扎得老深的铁蒺藜给拔了出来。 疼!这是钻入身体每寸神经的疼痛。那个布置陷阱的歹毒阴人绝对在这些铁蒺藜上动过手脚。现在整个臀部一阵接一阵的疼痛非常上头,痛不欲生已经不能形容其万一了。 老者宛如一条巨大的青虫在地上扭曲扑腾,双眼紧闭,牙关咬紧却未发出一点声响。 “喀拉~” 一声轻微的机簧弹跳声传入老者依然敏锐的耳朵。 我草!! 话还未出口,一个布满尖锐木刺的巨大圆木从天砸下,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过后,森林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官军营地正门处,无数义军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推着防陷阱用的简陋木车正在强攻官军营地。 义军马步军统领秋奎仁此刻正站在官军营地外不到两里远的地方。他蹙眉观战,心中抓狂地咒骂:也不知这帮官军是怎么找着这么个操蛋地形。不仅居高临下,内窄外宽,而且背山面水,正面进攻空间狭小,大量部队根本展不开。 秋奎仁转身垂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他所立之处在往后退两步,就可以顺流而下了。而且就脚下这位置还是牺牲无数义军的生命给铺出来的,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伙无良官军布置的陷阱已经到了没有落脚空儿的程度。可想而知,他们的指挥官歹毒程度已经突破天际,那陷阱布置的密度,隐蔽性,致命性,就连经年老猎户也得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进攻的义军既得面对的地形的恶劣,又要面对官军铺天盖地的覆盖箭雨。由于义军普遍不着甲,那箭雨就发挥出了意外夸张的杀伤力,除了躲在木车后的义军外,其余人只能各安天命了。 营中的官军是以骑兵为主,弓箭本是少量配备。无奈义军指挥官实在是慷慨,连续几次送人头的举措,使官军手里的弓箭多了起来,结果军官们索性将弓箭每人一把分给下属兵士。因此官军营地中只要能拉开弓的,就跟着会射箭的兄弟一起齐射,只要射向差不多的方位和角度就行了。 由于进攻方限于地形,队形过于密集,即使胡乱射箭,也有很大几率目标会自己撞上流矢。这些由骑兵新进转职成弓兵的士兵在巨大成就感的加持下,开始踏上了怒刷熟练度的道路。 在漫天乱飞的箭雨中,不时会出现一支好似攻城弩特别粗大的箭支,这支箭呼啸着几乎平直地飞向进攻人的群。一箭之下,有好几个人被串在了一起,哀嚎着栽进一旁的陷阱深沟里。 “妈的,这么难射中,春华,春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再拿一支箭过来。” 远远望见被射中的那几人消失在大坑里,秦牧玄气急败坏地转身呼唤千面姬。 “大人呐,您悠着点射,您的特制箭支可不多了。” “不用你操心,本将自然晓得,下一箭一定命中。” 千面姬把一支精铁打造的箭支递给了秦牧玄,后者拉开架势,沉腰坠马,他闭上一只眼,瞄了老半天,随着箭支呼啸而出,远处又有一串人扑倒在进攻的路上。 “大人神射,神力过人,大人威武——” 几个兵士见状高声称赞道,这可不是拍秦牧玄马屁,他们是真心佩服,那么远的距离,还能射出这般夸张威力的一箭,闻名天下的射雕手差不多就是如此吗? 秦牧玄听着那些夸赞,看着木车依旧缓慢前行,面上窘态微现。别人真心夸赞,他也不好发飙,只能狠狠地看向远处艰难前进的义军,心里不知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站在身后的千面姬忍笑憋得好辛苦,若不是怕秦魔王拿她撒气,此刻一定会笑翻在地上。因为秦将军选定的目标其实是那个笨重的简易木车。 原来无所不能的秦将军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 “报——报告方校尉,后山有异动,哨兵在山上发信号,有数量不明的敌军从后山而来,似乎已经触发了陷阱。” 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向秦牧玄禀报道。 “这帮傻缺,那后山连我都不敢去,他们哪来的勇气。”秦牧玄斥骂了一声,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听令!密切注意后山,有人要是能从里面出来,就赶紧汇报。” “是,大人。”传令兵小跑着到后山去传令了。 秦牧玄眼珠转了转,吩咐身后的千面姬坚守阵地,他自己转身进了后面的营帐中。 后山密林里,几个紫衣人聚到一处。 “刘长老死啦,他掉进地坑里,根本没法救他。”一个紫衣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他当时吓蒙了,刘长老可是武师巅峰的实力,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跟着我的两人也死了,我不认识他们,一个被滚木砸扁了,一个死不见尸。”另一个紫衣人捂着满是鲜血的手臂,惊恐地讲道。 “不知道有几个人能从这见鬼的地方走出去。”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出来了就赶紧前进,总不能折返回去吧。”一个高大些的紫衣人沉声说道,回头望望来路,这辈子也不想再走一遍了。“听听这厮杀声,此处应该距离官军大营不远,大家且小心些,到了前面歇会儿,也可待后面的人跟上后,咱们一起突袭官军大营。” 几人互相看了看,纷纷点头同意。 他们好似盲人摸索般的动作,缓慢地朝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前行,一路上稍有风吹草动,几人就立刻散开,护体真气全力运转,如临大敌。 听着厮杀声越来越近,想必是接近后山边缘了。几人心中大喜,煎熬了这么久,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几人如此摸出树丛,眼前豁然开朗,后山边缘出现一小块的空地。而空地之上赫然坐着一个一脸邪魅笑容人高马大的年轻人,那人身后还侧立着一个身材高挑,头戴斗笠的抱剑女子。 “啪啪啪~~”那年轻人微笑着鼓起掌来。 “欢迎,欢迎,本将在此恭候多时了,恭喜诸位喜提地府一日游。” 第275章 天道仇秦 “萧师姐,与师弟一起,带你去玩些有意思的东西。” 秦牧玄如是说,自信满满,邪魅一笑。 “噢。”萧羽墨微微点头,眼中充满了好奇。 “徐兄,跟我单骑破万军可好?” 秦魔王如是说,魔鬼的诱惑言犹在耳。 “徐兄莫非是怕了?还是觉得我在吹牛?可愿再赌一次?”明着激将,但似乎成效显着。 “答应过你,自不会食言,陪你走一趟又如何!” 徐长卿不屑地一笑,纵横江湖的刀尊何曾怕过?倒是好奇得紧,这家伙如何能仅凭几人,就敢大言不惭地说要击败至少十几万的义军。就连太清至尊也没这种本事吧? 不过,秦牧玄自信爆棚的表情,看的徐长卿有些动摇。难道这家伙真有办法?徐长卿这时也懒得费心思考,跟着去就是,出了岔子,以自己的能力,自信要逃出重围还是办的到的。 “千面,最关键的部分就看你本事了,可有信心?” 秦牧玄看向高手团中看似最弱,实则其能力却是至关重要的千面姬。 “大人从未输过,跟着大人是属下的荣幸。” 千面姬连一秒都没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秦牧玄的问话。 “滑头,不过很好,做好你该做的就行。”秦牧玄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下千面姬的肩头。 “各位,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们可信因果?” 三人毫不犹豫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信。”“修行之人信那个作甚?” “属下信。” “........”秦牧玄有些诧异地看向千面姬。 “大人所行之事若成,必造滔天杀孽,是有大因果加身的。告诉大人一件事,属下之所以甘愿为明月阁所用,皆是因为属下想以功绩换取阅读清风楼里的一样秘密的资格。” “成功啦?” “不敢隐瞒大人,属下成功了,但只换取了一小部分。”千面姬伸出两只细长手指,比划出了个小小的手势。 “哦?你可愿说来听听。” 秦牧玄面无波澜,内心却是狂喜,天啦撸!老子就想装个逼,哪里知道还能诈出此等惊天秘密。 “属下为明月阁卖命这么多年,却只换得一点秘密,想知道全部内容,自知今生已无可能。属下就把知道的部分都说与大人听。” 几人坐在一起,认真聆听千面姬地讲述。 片刻后。 “就这么点!”秦牧玄惊讶地问道。 “就是这些了大人,这还是属下拼命了五年才有资格看到的,若想知道下一句,至少还需十年的光景。”千面姬不无感伤地说道。 “你就为了这么个目的,给人家卖命那么久?” “容貌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大人一介男子怎会懂得!” 说到心里最大的痛,即便面对秦魔王,千面姬也要据理力争。 “好了好了,本将知道了,你也不用可怜兮兮的,不就是个清风阁嘛,哪天本将带你去一趟,倒要看看他们哪个敢说个不字。敢不给,老子拆了清风楼。” 秦牧玄霸气地挥挥手,那意思是说:跟着我好好干,其它的都不是事。 “还有千面,说句你不爱听的,”秦牧玄垂眸看向千面姬,嘴角扯出坏笑,“据本将的经验,你大概率可能被骗了。” “被骗?大人何出此言?” “傻女人你动动脑子,若是真有那种秘密,清风阁的人为何不去修炼,但凡有一丝练成的可能,她们不得拼命修炼。那要是走了狗屎运练成了,岂不天下无敌。” “...........”千面姬面上表情各异,一会青一会白,嘴似张又合,一时窘迫无语。 “行啦!别灰心,有总比没有的强,即便不完整,按你所说,那也是不得了的东西,他们定是觉得那一句无关紧要才让你看的,岂不知他们觉得不重要,只能暴露出他们有限的见识,本将可是受益良多。” 秦牧玄冲千面姬挤了挤眼睛,神秘一笑,又说:“好了,你的意思本将明白了。信与不信因果倒也无所谓,本将要做之事,无人可挡。事后真有因果加身就冲我一人来,本将无所谓!” 秦牧玄霸气地摊开双手,说出了这番话,根本不惧冥冥之中是否真有什么认知之外的力量嫌他太过狂妄,劈道雷收了他。 “说的好听,言不由衷罢了。”听完秦牧玄那番豪言,徐长卿不屑地翻了翻白眼。 萧羽墨则是凝重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想要重新认识他一番,从这个男人的话语间,她确信他的自信不是没来由的,他似乎真的知晓些什么。 萧羽墨曾听她的师尊太清至尊和她谈论过关于天道的话题,虽然师尊对天道明显是不信的,但谈及天道时,言辞里仍然带着几分敬畏。 “天道只不过是更高力量的体现,为师毕生所追寻的就是力量本身。” 太清至尊是如此解释天道的,萧羽墨也是深表赞同,却不知眼前的男人对天道的见解,真想钻进他心里看个究竟。 追寻天道?骚年们!要相信科学。 秦牧玄心里则是这番想法,他打定主意,就是用抢的,来日也要找机会抢来那个东西的完整版,穿越至今,他还从未对一个东西如此渴望。 这个世界竟比想象中还要有趣,此生若能追寻到这个世界的秘密,那还真是不枉穿越一回。 四人各自收拾好装备,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营帐里。 寅时中刻,黎明在即,新的一天光明即将到来,浓厚的乌云却低低地压在天穹,潮湿闷热被乌云裹挟着,拧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也许,天道开眼,久违的雨水即将滋润这片干涸的大地。 明州城外,黑暗的夜空中没有一丝星光,地面上火焰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或密或疏包围了偌大的州城。 在一处灯火密集处,一座远比周围庞大的营帐矗立在灯火中间,不时还有一队队巡逻兵士在大帐周围来回巡视,这里就是义军中军大帐所在。 “又失败了!还要援兵!” 力天王手里拿着刚才接到的一份紧急军报,气得浑身哆嗦。 “我说特使,这就是你们圣教的所谓高手?本王为了配合你们,又搭进去近数千兄弟,你们圣教到底行不行?” 力天王先是把责任都往圣教头上扣,要不是相信了他们的鬼话,力天王本打算派出四成兵力去围剿那支见鬼的官军,现在可好,真成添油战术了。 站在大帐一角的紫衣人此刻也是无言以对。 是啊,那可是一百多高手。虽说其中就两个武尊高手,但其余人也是数得着的高手。这可是圣教在北面最后的中坚力量了,可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军报怕不是假的吧! “还是听本王的吧,特使大人,压上四成兵力,直接碾压使团。明州城里的人现在守城尚且艰难,没有余力反击,不用担心他们能突围。这办法虽然慢,但绝对有效。” 兵力一庞大,行军会极为缓慢,光拔营集结也需很长时间,这种鱼龙混杂的义军更是麻烦,不仅缓慢还要一定的物质激励才可驱使。所以,圣教特使一开始没同意这个方案,他坚持用机动灵活的精锐兵力去消灭那个碍眼的使团。何况圣教特使所谓的精锐兵力也足足过万,是那使团可用兵力的近十倍,再加上那一百多顶尖高手的后方突袭,居然还奈何不了那支使团,真是难以置信。 “来人。” 见特使默不作声,力天王鼻间轻哼,轻蔑一笑,最后还是要义军自己解决问题,这些宗教疯子到底是靠不住,狗屁的高手,打仗不是有几个武林高手就能赢的,兵力碾压才是王道。 “王爷,有何吩咐?” “传令,龙威军,天威军,振威军,霸天铁骑,投车营,敢死营埋锅造饭,整军备武,辰时拔营出发,急行军,赶到川河口扎营备战。” 见到传令兵竟呆愣在那儿,力天王没好气道:“嗯,没听明白吗?” “是,听懂了王爷,属下这就去传令。”传令兵慌慌张张地退出了大帐。 不多久,明州城外灯火错乱,大量的传令兵骑着马打着火把在各营间来回穿梭。每个营地相继点灯,一时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明州城守军也是被惊得纷纷登上城墙,对敌军的突然大动作严阵以待。 黑暗里,一双眼睛正盯视着这一切。 “大人,他们有动作了,果真如大人所料,大军要动了。” “天助我也。越乱咱们的机会就越多。” “大人,那股最大的应该就是中军所在。” “嗯,看到了。” “萧师姐,你随我行动。” “嗯。”黑暗里发出一声轻嗯。 “徐兄,搅混水的任务就拜托你了。” “小事一桩。” “千面,给浑水加料的事就交给你啦。” “属下明白。” “好,各位按计划行事,时间尽量配合好。本将祝各位行事顺利,武运长久。” “是时候展示特种作战的威力了,开始行动。” 秦牧玄看着宛如星海的义军大营,自信地发出了行动命令。 第276章 夜袭斩首 明州城外,义军大营此刻是一片混乱的忙碌中。 穿着五花八门的义军士兵,只在手臂上绑有一条红布条来区分敌我,手里拿着火把的军官大呼小叫连踢带打地指挥着大头兵们搬运物资:摔倒的,哭喊的,衣衫不整的,咒骂不休的,甚至还有小偷小摸,整个营地里乱成了一锅粥。 就这么一群杂鱼兵数量再多,又何谈战斗力?秦牧玄难掩心中的鄙夷,鼻间冷哼:得有多拉胯的官军才能败给这群乌合之众。 几十万义军,听着挺吓人,其实真正能打仗的就那么一小撮精锐,其余人都是被裹挟来凑数的,隐藏在营帐后黑暗角落里的千面姬就看到几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慢慢悠悠地拿着火把在营门前巡逻。 一身黑衣的千面姬摸索了许久,沿途顺手还抓了个舌头才问出这片大营的伙军营所在。 如此庞大的军营,每日所需饮水量是都是个巨大的数字,义军则是依靠不远处的川河河水供给大军所需。 由于长期干旱,往昔水量丰富的川河现如今缩减了很多,河床露出,河道中间只有一小段河水,水质浑浊不清。伙军营为了做饭只得在营地里放满大大小小的水缸用来澄清河水,千面姬此次的目标便是这些大缸。 千面姬隐藏在一堆柴火里,灵识展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等待计划中的那个信号。 在离千面姬不远的另一个营地里,徐长卿傲首立于一个大帐的帐顶,神只一般伫立观察着脚下那些忙碌的蝼蚁:一队队的士兵工蚁似的往营外运送着粮草,草料以及成堆的木材,竟无一人抬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那个身影。一阵微风吹过,火把和火盆里的火焰随风摇曳。 徐长卿抬手弹出一颗小石子,那颗石子在黑暗中转瞬间飞向立在帐旁的火盆。火盆应声而倒,直接倒在了营帐上。 天干物燥,火舌迅速窜起,大营里很快就听到有人大声急呼:“不好了,走水啦~~” 辎重营霎时炸开了锅,大量的兵士冲进了辎重营对着燃烧的帐篷不断扑打。徐长卿趁乱站在一棵大树上,单手做出弹指的动作。 一个大呼小叫跑来的军官突然感到脚下一疼,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手里拿着的火把摔出了老远......远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好巧不巧地打着旋儿摔进了高高堆起的草料堆。 又一个拿着火把的兵士脚下一绊,直接摔成了滚地葫芦,人带着火把一起滚进了一个帐篷里。一阵妖风吹过,连着好几个火盆随风翻倒,随之飞出的燃烧木料飞溅出去,火借风势,风过火起,辎重营的荧荧火光,欲扑反旺,随着起火点数量渐多,火势渐渐向着失控的趋势发展。 眼见大火一时很难扑灭,徐长卿在黑暗中唇角微微扬起,一阵夹杂着火星的热风刮过,大树枝头已经不见了人影。 趁着大营里的混乱状况,千面姬也偷偷遁入黑暗之中,她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一部分,所背的皮口袋里此刻也已空空荡荡,千面姬毫不可惜地将那皮口袋扔到黑暗的角落,矮着身子潜向了预定的汇合处。 “王爷,辎重营火势很大,兄弟们拼了命总算控制住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传令兵单膝跪地向力天王汇报。 “查清起火的原因了么?”力天王焦急地问向报信的传令兵。 “根据巡逻的兄弟报告,是有个火盆被风吹倒了,引燃了营帐导致的大火。” “唔,你下去吧,尽快灭火,火灭后查清损失情况再来汇报。” 待那传令兵下去后,力天王“呼”地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啊,还以为有敌人半夜袭营烧粮草呢。特使可以放心了。” 力天王望向下首端坐的紫衣特使,后者拿起桌前的酒杯就饮了一口,“天王,我还是不太放心,事关重大,我要亲自去趟辎重营查探下。这场火烧得太巧合了些,那些没见识的大头兵兴许遗漏了什么。兵者无小事,还是小心为上。” 今晚他总是心绪不宁,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特使斟酌了片刻,饮完杯中酒,向着力天王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大帐。 “杞人忧天,能出啥事?几十万大军在此,谁人敢来滋事。”力天王嘲讽了一句,走回了上座,继续喝起酒来。 一处大帐的角落里,两个黑影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墨墨,怎么样,我说这是条大鱼吧。”秦牧玄拿起一个令牌给一旁的萧羽墨看。 萧羽墨努着小嘴拿着令牌翻来覆去地查看,“这......是圣令吧,难道这家伙是紫月教的。” “是的,是块圣令。”秦牧玄垂眸看向地上瘫软的紫衣人,“这家伙修为不弱,我怕闹出动静,下手重了些,哪知他一下就嘎了..........哎。死便死了,反正带着他也是个累赘。不过,正愁怎样接近力天王呢?现在好了。” 黑暗里,秦牧玄眼珠贼兮兮地转了转。这不一个死鬼主动送上门来了。 “据说这力天王有武侯巅峰的实力,想暗杀他可不容易。墨墨,你可否能模仿他的声音?” “嗯~~差不多吧。” 这句话是萧羽墨模仿这个死鬼特使说的,秦牧玄和萧羽墨两人这段时间就一直躲在中军大帐的帐后角落里听墙角呐,两个顶尖高手完全收敛气息,大帐里的两人只顾吃喝完全没有察觉。 秦牧玄给萧羽墨比了个大拇指,还挤了挤眼睛以示赞赏。 “报~~王爷,大火扑灭了。还好损失不算大。”力天王正抱着一个整鸡啃着,传令兵急急忙忙来向他汇报。 “嗯——很好,去传令各军,加紧整备,吃饱饭赶紧就出发。” 那传令兵领命退出大帐。传令兵前脚离开大帐,紫袍特使后脚就走进了大帐,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天王,我说这火烧的有蹊跷吧,看看,抓住了一个奸细,抓住他时,这家伙还在鬼鬼祟祟地放火。” 紫袍特使一扬手,把手里提着的那人扔到了地上。 “哦?还真有奸细啊!” 力天王听说有奸细,赶紧放下了手中吃食,他一边在衣裳上抹着手,一边走了过来。 紫袍特使让到一边,力天王走到五花大绑的那人身边,蹲下来查看。由于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那人身上,力天王完全没注意到紫袍特使此刻竟然还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大眼睛。 力天王垂首仔细打量那人的面容,但见此人满脸是血,根本看不清长相。 力天王拎着那人衣领一把将他上身提起,大声斥道:“说,是谁指使你干的,说出来,本王便给你个痛快。” “........我说。”那人奄奄一息道,声音微弱得几近不可闻。 力天王不疑有他,把脸凑近了些,想听清楚。 而此刻站立在力天王身后的紫袍特使那宽大的袍袖里缓缓露出了一丝寒芒。 中军大帐外,两个卫兵不停地打着哈欠,大帐帘布掀起,紫袍特使从大帐里走出。 “特使大人。”两个卫兵见到特使走出,立刻站得笔直。 “王爷此刻休息了,特别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搅他,懂了吗?”紫袍特使向着两个卫兵厉声说道。 “遵命,特使大人。” 紫袍特使看都没看两人,径直往营外走去。 “恭送特使大人。” 两个卫兵向着紫袍特使离开的背影抱拳施礼,这两人都是圣教信徒,对圣教特使自然是十二分的恭敬。 特使走后,一把尖刀缓缓划破中军大帐后方的帐布,尖刀自上而下一直划到帐底,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破开的口子里摸索出来。黑影停顿了一下,察探好周围的情况后,犹如烟尘忽而融入了漆黑的夜。 夜的黑色逐渐转亮,黎明悄然来到了这个杂沓纷乱的大军营地。 第277章 露出嗜血獠牙 黎明将至,明州城外五里处,无名山岗之上,巨大的火堆迎着微微天光燃烧而起来,火焰熊熊,摇曳着赤黄色的光,黑烟直冲天际。 打斗声,兵器碰撞声随后从火光处传出,期间伴着巨大的轰鸣声和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明州城内,太守府彻夜灯火通明,定州太守林文宇在府中坐卧不安,来回踱步,桌上的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他每转几圈就要转到廊下抬头望天。 “这都几更天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自从城外叛军大营半夜突然起火,家人便依照先前自家老爷的吩咐,赶紧把安睡的林太守叫醒。当太守大人得知城外起火时,本是兴奋了一阵子,然而紧接着又传来城外大火被扑灭的消息,太守大人又是一阵的惋惜。现在可好,过去这么久城外却没了消息,太守大人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的在府中正堂里打着转。 “老爷,老爷,裴千户求见。” 一个老家人急匆匆地跑进正堂,来给林太守通报。 “快,快请进来!” 终于来消息了,不知是好是坏,但总比没有消息的好,等待着实折磨人呐。 老家人引着一个穿着一身银边黑衣的高瘦男子来到正堂。 “见过太守大人。”那人见到林太守恭敬地抱拳施礼。 “裴大人莫要多礼,快说说城外的情况......”太守大人看向左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陪侍的下人们施礼,纷纷退了出去。 裴千户见下人都退出去了,压低声音向林太守说道:“太守大人,城西火光升起,应是先前密信里说好的信号,大人看......咱们是否要赶紧做好准备?” “..........”林太守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接下来他的决定很可能关系到明州城的安危以及全家老小的性命,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裴千户,你确定前日收到的密信出自夜影司?有无可能是叛军伪造,故意诈城,骗咱们打开城门啊?将才那场大火有些诡异,烧的快灭的也快呐,该不会是他们的苦肉计吧。” 前日凌晨,明州城守军突然接到一份密信,密信是用弩箭射上城楼的。 然而密信送达至太守府后,林太守才发现密信上有个清晰的密押,其上写着“夜影司密”几个字。林太守这才赶紧叫来明州城夜影司千户裴鸣来查验密信的真伪。 作为一州太守林文宇深知,像这种密信通常使用夜影司密语写成,若没有夜影司高官的破译,旁人根本无人弄懂。 待裴千户翻译完密信,才知信上真实内容,信上要求明州城守军一旦接到西面信号,务必配合大军出城击溃城外叛军。林太守则是死活不信信中所说,他一直抱着死守州城不失的信念:不管城外如何折腾,他这个铁乌龟是决计当定了。只要城外叛军不撤,就算圣旨到了,他也没打算离开他的乌龟壳。 “太守大人啊,下官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密信绝对是夜影司高层所写,信里的密语使用的是夜影司最高暗符,下官坐镇明州夜影司千户所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个等级的暗语。” “正如太守大人所见,密信末尾处还加盖了一个将军的印,此印乃是南边炽翎军将军的大印,据下官获知情报这个将军正是此次使团武官,也是炽翎军的主官——青阳婧璃将军。有这两个印记在,太守大人还有何疑虑?” 裴鸣极力证明密信的真实性,当他得知城外起火的消息后,就慌忙换上武官服和铠甲佩刀,跑去西城城墙等待预定信号。 “可万一这封密信是叛军俘虏使团,逼使团写下的呢?万一......哎,无论如何都容本官再多想一会儿。” 万一密信中所说大军是叛军假扮的呢。万一所谓大军没能击溃叛军,反被叛军追杀,那时又该如何?...... 林太守此时不想再同裴鸣这般容易热血上头的武官多讲什么,身处文官顶端的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自然牵扯的太多。这明州城里几十万百姓,包括他的身家性命可都维系在这一念之间了。 “大人,莫要再犹豫了。天就快一亮,到时候大军应该很快就到,再不准备恐怕就来不及了,大人——”裴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极力劝解。 眼见林太守坐在主位上依旧闭目沉思,不为所动,裴鸣心急如焚,也不怕冲撞这位林太守:“大人,您这是在怀疑我夜影司的能力吗?我夜影司的高官,就算被俘也有自救的办法,绝不会傻到把暗符透露给叛军,如果密信真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写就,也会极力把所知信息隐藏在暗语之中,叛军是根本看不懂的。” “可城外有几十万叛军,这附近哪有能与之匹敌的大军。那封密信所述的计策太过匪夷所思了,你站在本官的立场想想,啊?就问你,几十万条性命,你敢拿几十万城中百姓的性命去赌?” 正堂再度陷入了静默。 裴鸣不得不承认,林太守考虑的确实有道理。一旦发生那种事情,明州城就铁定会陷落。 林太守一心求稳,这么高的收益,就意味着同样巨大的风险,换做是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上,都会难下决定的。 天光乍亮,城外一处燃烧的篝火旁,秦牧玄悠闲地擦拭着长矛尖上的血迹。他的身边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那些尸体浑身都是往外汩汩流血的窟窿,有的尸体甚至连头颅都没了踪影。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波来袭者了,他们其中或着黑衣亦或紫衣。当篝火点燃的那一刻起,一波接着一波的不明敌人就来探查。一开始,秦牧玄还饶有兴致拿那个从圣教特使怀里搞来的圣令忽悠那些人。可来人源源不断,最后秦牧玄还是决定现出本相,等在原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然一旦出了纰漏,他就要面对群殴了。 血腥的屠杀开始了,趁着还能应对,秦魔王发挥他出色的杀人天赋,直接拿出看家本领。战阵杀伐的王者枪王之王——岳家枪。 秦牧玄就如杀神降世,对着突遭变故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开始了屠戮。银枪所过之处,戳着就死,擦着就亡,间或一两拳威力绝伦的拳罡。秦魔王堪称战场绞肉机,席卷过处犹如龙卷犁过,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这邪教也不知道在这附近布置了多少暗探,杀起来连绵不绝,真是有些担心渝州守军的斥候能否安然把消息传进去。 “千面,不能再干等了。为防有失,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只要找到渝州探马就行。” 秦牧玄思索片刻,吩咐千面姬主动联系,越是等下去,他心里越没了底,计划已踏出大半,此时绝不允许出丝毫差池。 “是,大人。”千面姬宛如一道黑风,急速跑下了山。 “承诺我已兑现,接下来大军厮杀,本尊可不会再出手了。” 徐长卿傲然站立在秦牧玄身旁,缓缓收起玄钧。 “徐兄,本将向来言而有信,从不强人所难。接下来徐兄就等着看热闹吧。看看本将是如何一计破万军的。” 秦牧玄不无得意地说道,眼里透露着无比自信的光芒。 徐长卿不屑地轻嗤一声,“哼,有什么好得意的,无非是些下三滥的手段,也好拿来自夸。” “下不下作咱不谈,且看效果。我敢打赌日后叛军见了使团的旗号都得绕着走,咱们下面的行程必将畅通无阻。我与徐兄也好把酒高歌,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岂不快哉?” 徐长卿抽了抽嘴角,也没再反驳。论到阴谋诡计,徐长卿还是服气的。几十万人的义军竟被他霍霍得鸡飞狗跳,生死两难。 待天色完全亮起来,秦牧玄忽地起了身,精神集中地聆听周围的动静。原本倚在树上假寐的徐长卿也被惊动,他神情凝重地感受那微弱的声音。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地面随之滚动起来。 那是马群穿过山谷时发出的声响,如洪水,如山崩。 秦牧玄高呼一声急忙跳上树梢眺望远处,在他眼中,一股滚滚烟尘迎着朝阳的方向在急速向这里靠近。 “来了!咱们的大军来了!” 第278章 天地不仁 明州城外的农民军大营,此刻一片臭云惨雾,无数的农民军士兵趴在地上不住地呕吐,还有很多人实在憋不住就地解开裤带就是一泻千里。军营里臭气熏天,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普通人能直接给熏晕过去。 俗话说,好汉顶不住三泡稀,何况上吐下泻不止。大营各处有很多人都已经躺在了地上,一些人还能看到胸口微弱的起伏,显然是没了力气只能苟延残喘,另外一些人就如一块石头一般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好在所有农民军的人都落到了这般凄惨的田地,只有准备开拔出征的那几个营遭了殃。吃完开拔饭后大概一个时辰最先吃饭的营地出现了有人呕吐,紧接着就是腹内翻滚,狂泻不止,很快的二批吃饭的,第三批......恶臭迅速蔓延到了各个营地。人们开始意识到是饭食出了问题,但为时已晚。军中大夫自己都拉的只剩一口气,所有出现中毒症状的人和侥幸躲过一劫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袍泽脱水晕厥甚至是直接成为冰冷的尸体。 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倒霉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更倒霉的事在向你招手。当营地里出现大量中毒的士兵,营地里几个头目第一时间就一起去中军大帐里向力天王禀报情况了。好不容易才说服两个死脑筋亲卫让他们进帐去找天王,然而......进帐后,众人直接傻在了当场。 主座之上安然端坐着一个人,从衣着服饰上看,那人应当是他们的首领力天王。为何要从衣着上分辨呢?主座上那人肩膀之上空空如也,身前酒坛之中满是鲜红,杀人者极为专业,怕血腥味引来人查看,打开了帐中所有酒坛,用浓烈的酒味掩盖血腥气。几人走近了查看,力天王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只是脑袋被人削飞了,能让物理不俗的力天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惨叫都没出一声就被人枭首,杀人之人的武功之高令人咋舌。 桌上酒坛里的鲜红酒水微微起了一丝涟漪,帐中几个有些武力的头领也似乎察觉到了一样,互相对视一眼。涟漪越来越大晃动越来越明显,此刻就连不通武艺之人也能明显感觉到了,桌案晃动,酒杯翻倒,酒水撒了一地。 “全体上面巾。~~准备出击。” 林太守仗剑乘马立于城门洞之前,他仍然是一身文人打扮,只是简单披了一件胸甲,单手拉上面巾,举剑高呼,激励士气。他的身后是一大队的明州城骑兵,而骑兵之后是填满了一整条街,望不到头的步军。除了少量留守部队,林太守几乎出动了所有明州城的精锐力量。 既然决定赌一把,那就不如赌个大的。封侯拜相,在此一举。 “卡卡卡~~~” 千斤闸缓缓开启,所有守军都不禁握紧了手中武器。 “轰隆隆~~~” 隔着城墙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大地的震动,守军们兴奋的身体开始战栗,杀敌领功,封妻荫子,握刀的手青筋可见。 “援军到了,~~跟着本官,杀敌~~!” “杀~~~万盛,万盛!!” “咯咯咯~~~” 沉重的城门被两排军士缓缓拉开,明亮的晨光随着城门的打开,缓缓照亮黑暗的城门洞。阳光照亮林太守微微冒汗的额头,照亮前排每个骑兵呼吸粗重的面庞,照亮打着响鼻不安刨着地的战马。 “冲!~~杀敌。” 林太守一夹马腹,身下马匹立即开始奔跑起来。太守大人提着长剑就冲出了城门。 “冲~~~” 山呼海啸之声响彻古老的城门洞,如扩音器一般,把令人振奋的嘶吼传遍了整座明州城。潮水一般的骑兵紧随着林太守踏过了护城河的吊桥,冲向了城外那连绵的农民军营地。 裴千户猛夹马腹,轻松追上了马术有些笨拙的林太守,手持一把亮银马刀怪叫着从林太守身边冲了过去。 意思意思就行了,突出长官身先士卒就可以了。还真能让太守大人一个文官冲在最前面吗?万一有个好歹,他也得跟着吃瓜落。 跟在后面的林太守自是也没说什么,他连骑马也只是勉强,骑马砍杀~~!别闹了!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呜呜呜~~~咚咚咚~~~” 农民军营地如同迟钝的老人,直到现在才有杂乱的警钟和警号声响起。 敌军显然措手不及,明州城守军士气大振如同一股洪水一般直冲敌营,也不管别的营地了,就是冲着那个最大的帐篷直冲过去,直捣黄龙,斩敌大将。 要抢功劳就抢最大的,马上的其实包括被保护在马队中央的林太守都是红着眼睛,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 滚动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从明州城骑兵马队两侧轰鸣而起,林太守慌忙的看向两侧,两队黑色的铁流在明州骑兵两侧差不多一里远的距离,如同铁钳一般以弧线向着明州骑兵前锋靠拢。 “打出旗号!” 裴千户在飞驰的马背上向着一旁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嘶吼。 落后裴千户半个马头的一名骑士,赶紧把平放做突击姿态的大旗给奋力抬了起来。 一面红色的大旗迎风咧咧展开,上书“定州太守‘林’”,偌大的林子随风飘扬。 两侧的骑兵前锋也随后打出了旗号,分别是“渝州守备,魏”,“渝州马军,史。”尤其是这个史字大旗,竟是全黑色的还镶着金灿灿的金边。 “是南镇抚佥事史元龙大人!真的是援军,是渝州的援军。” 裴千户兴奋大吼,声音随着掠向后方的烈风传出了老远。 确认了来援骑兵的身份,整个明州骑兵士气又是大振,众人一阵的大呼小叫,形容癫狂的猛夹马腹,不顾一切的冲向不远处的敌军营地。 眼见铺天盖地的骑兵已经冲杀至近前,农民军营地更是一片的混乱,逃命的逃命,仓促找武器的找武器,扣头盔披战甲的比比皆是。甚至都没人想着去拉上拒马关闭营门。 乌合之众也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高低立判,遭遇食物中毒和官军突袭的双重打击,军官们根本没能有效冷静的指挥手下御敌,而是大呼小叫,命令混乱。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刻,作为指挥中枢的中军大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一道军令下达,甚至是连号旗都没有打出来。各个营地的农民军只能各自为战,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大呼小叫,哭爹喊娘,还未接敌,已现崩溃之象。 三股骑兵洪流分别冲进了前营,与左军营、骑兵营的营地。像是三股黑色的飓风席卷了过去,所过之处掀起了滔天的血光,挡者披靡。 躲避兵峰逃窜者后续骑兵追击绞杀,敢于阻挡前锋者碾成齑粉,跪地求饶者照杀不误,目标只有一个,马踏敌营,直指中军。 定州军和渝州军收到的密令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杀掉所有挡路之敌,不要俘虏,不接受投降,斩杀所有敌人。 乌合之众根本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哪怕是面临赶尽杀绝的危局,这些靠着裹挟,靠着一口吃食聚拢起来的杂牌武装,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阻击,连成规模的小股兵力也聚集不起来。只能任人宰割,任人肆意杀戮。 冲入营地的骑兵分成好几股,见人一刀掠过,见营帐一刀挑开,见大帐直冲而入一阵胡乱劈砍,营地里惨呼声连绵不绝,鲜血混合着呕吐物,粪便,汇聚成了一股让人发疯的味道。 林太守和所有官军此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密令之上要求所有参战官兵必须用厚布盖住口鼻了。就是如此,大多数官军士卒现在都想一刀把自己的鼻子割掉,那层厚面巾只能说聊胜于无。 大崩溃开始了,但凡有一丝力气,都要拼上性命奔逃,不求能跑多快,只要比自己的袍泽快就行。 无可计数的溃兵被奔腾的马蹄踏入泥土,数不清的拉的只剩一口气的人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无数的马蹄踩过,马蹄踏过,战刀飞舞,鲜血飙射,肢体横飞,一幅末日地狱景象。 站立高处一个人远远眺望,一脸凝重,沉默不语。一个人瑟瑟发抖,全身战栗。一个人抱剑转头眼不见心不烦。一个人近看沉默不语那人,犹如看待地狱恶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死者成山,骸骨满地,漫天冤魂哀嚎哭泣。 第279章 绝境难生 中军大帐燃起了熊熊大火,崩溃之势已无可挽回,剩下的战斗也只剩下了杀戮时间。 “啊~~好无趣,咱们回去吧。” 秦牧玄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擦干眼角泪花,转身走开了。 “都别看了,忙了一夜,回去补个觉。” 秦牧玄慵懒的的渐渐走远了。 其余三人目送秦牧玄离开,心情各异。 秦牧玄目光深邃,双拳攥的紧紧的,一步步走下土坡。 \"这操蛋的乱世,老子发誓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不是秦牧玄心狠,无奈这是个不讲人性的世界,安分守己的百姓,难民和为一口饱饭起来反抗的农民军,秦牧玄只能选择前者。总不能拿本就捉襟见肘的粮食去喂这些乱军吧,但凡粮食供应不上,这些人必然降而复叛,再次流毒天下。 “粮食,要命的粮食。” 秦牧玄停下脚步,目视南方。 “你们不给,老子来取。” 秦牧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有些怪味的空气,慢慢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高高的山岗之上,司徒大将军迎着冷风在观察山下的状况。昨日的一整天,大将军都处在异常的亢奋中。 计划中的合围口袋昨日凌晨总算布置完毕了,在那一刻,五万曼塔斯和北凉联军的命运就算已经注定了。 昨日凌晨,在接连的火光信号后,梁军开始反击了。先是铺天盖地的石弹雨把曼塔斯人的炮兵阵地,前锋营地,马军营地,砸了个稀巴烂。而后,如天降神兵一般的梁国骑兵从几个地方不同方向出击,把五万联军的阵线像是切豆腐一般分割成了好几段。 到处都在涌出疯狂嚎叫的梁军士兵,北凉联军措手不及间被打的晕头转向,由于梁国骑兵的分割穿插,导致联军指挥官无法及时传令各部做出应对,被分割的部队只得各自为战,惊恐的应对从四面八方冲出的梁军。 处在联军后方等着捡便宜的花旗木,在梁军总攻发起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果断的决定,逃~~! 花旗木指挥北凉军铆足全力朝着来时的道路疯狂突进,为了打开一条生路,北凉军展现出了草原民族的凶性,在花旗木可圈可点的指挥下,个个悍不畏死的向着荆原堡撤去。竟然还真的被他们突破了防线,冲到了荆原堡城下。 然而,面对荆原堡紧闭的城门和如乌云一般覆盖过来的箭雨,那股为求生强撑起来的凶悍彻底泄了个干净。 这个世界上的人肯定没有听过特洛伊木马的故事,然而,他们用生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木马计。 梁军总攻的信号发出时,有源源不断的梁军从荆原堡坍塌的的城门楼里突然杀出,此时留在荆原堡里的联军就只有一小队步兵,剩下的都是运送辎重的部队,面对突然杀出的梁军,根本没什么反抗的力量。 合围之势至此一成,唯一可惜的是,左贤王那个老狐狸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就像是一个老神在在看戏的茶客,台上之人奋力的表演,只为博得他的一声叫好。 司徒大将军叹了口气,还是让那个左贤王和他麾下的狼骑兵躲过了一劫。 “喊话吧,让他们立即放下武器,脱掉盔甲,跪地投降。否则~~~一个不留。”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厮杀,包围圈内的联军最终形成了两个大的集团和数个有地理优势的小集团。联军的主体曼塔斯军作战甚为悍勇,战斗打到现在,梁军竟然没有抓到一个活着的曼塔斯人。双方一成胶着之势,士兵们都差不多到了生理极限,司徒大将军希望通过劝降,让这帮异族强盗产生一丝生得希望,从而瓦解敌军意志。 “上天有好生之德,尊敬的指挥官大人,我梁国大将军不忍尔等暴尸荒野死于异国,给尔等留一条生路,半个时辰内,尔等放下武器,脱去盔甲,跪地投降。只要尔等朝廷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尔等便可活着回到故乡。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半个时辰后,我梁国大军就会发起最后的总攻,望尔等自重。” 一个通译手里拿着据说是秦将军创造出的铁皮喇叭站在梁军对峙线前大声喊话,通译用北凉语与梁国官话分别重复了几遍。军中根本找不到会说曼塔斯语的通译,至于对方听不听得懂就不管了,梁军需要这半个时辰轮换休息,大量弩炮也需要时间运输到最前线布置。 没过多久,对面曼塔斯人的军阵中也走出两人,一个高大威猛一身暗金色叶片甲另一个则是矮小猥琐,佝偻着身子跟在高大之人身后,那个金甲将军,正是这支曼塔斯骑兵的指挥官——曼塔斯帝国一等侯爵金刀哈立德,他身后那人则是哈立德身边的通译,两人来到阵前,哈立德向着通译说了些什么,通译思考了许久,最后通译用流利的梁国官话和半生不熟的北凉语向梁军喊道。 “尊敬的梁国将军阁下,我是曼塔斯帝国精锐卫戍军指挥官哈立德,穆罕穆德,塔法。我对阁下的战略战术深表敬佩,对于阁下麾下军士之勇猛无畏表示最崇高的尊敬。但作为伟大的曼塔斯帝国侯爵,苏拉的金刀,不容我做出投降这种有辱军人荣誉的事情,我手下英勇的曼塔斯骑士更不会答应。所以,很遗憾,我不能接受阁下的好意,接下来我曼塔斯军人会用最勇猛的作战来扞卫军人的荣誉,对于阁下的好意,我本人只能说一声~~谢谢。” 通译说到后半段,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不是曼塔斯人,只是一个商人,没必要为了什么荣誉丢掉性命。然而,就为了那点通商利益,自己将要葬身于此。对于自己的贪婪,此刻的他真是痛恨不已。 “传令各部队,半个时辰后准时发动总攻。先把剩下的弩炮炮弹和弩箭统统打出去,不必节省,尽量多的杀伤敌人。接着所有骑军突击敌阵边缘,削弱敌军外围防御。只要敌军外围被打乱,就完成任务。各部队可视情况退回防御。” 司徒大将军在听完曼塔斯人的回复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要使用秦小子留下的最后计策,将顽抗之敌彻底困死在这里。 秦牧玄从不会和敌人拼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他是不会做的,他给出的战略就是断敌粮草,骚扰消耗,围而困之。以有利之地形,让敌人在前有坚固防线后有高城雄关的绝境之中被活活围死。 对峙前线之上暂时恢复了宁静,双方士兵都在抓紧休息,恢复体力。曼塔斯人惨了一些,丢掉了所有辎重马匹,只剩下身上不多的肉干补充体力,就连饮水也是少的可怜。而梁军就不同了,准备充分的他们,都在吃着米饭肉汤,轻松的谈论着此役中自己捞到的战功。此消彼长,曼塔斯人的处境显得悲壮又绝望。 此刻的山林里,原本作为右军使者的洪军门正在如同一只大号地鼠一般在草丛灌木里慢慢爬行,他的不远处就有几个梁军士兵在用长矛向着灌木丛中戳刺,想找出几个漏网之鱼。洪军门刚刚凭借高超的武功,以一个怪异的造型,躲过了那几个该死梁军的戳刺,此刻他也不敢大意,只能用这种屈辱的姿势慢慢爬远,这已经是他躲过的第六次搜找了,前方不知道还有没有梁军,洪军门只能更加小心的一点点向着密林深处潜行。 而洪军门的老领导,老上司花旗木大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在荆原堡下碰了个头破血流,草原人本就不擅长攻城,何况是在这种绝境之下。他手下的队伍很快就被后面赶来的梁军给打散了。花旗木被几个忠心的手下护卫着往山里撤去,梁军咬死不放,花旗木那肥硕的体型告诉追击的梁军,那个胖子绝对是个大官,抓住了肯定重重有赏。 于是,花旗木统领大人毫无悬念的就这么被活捉了。他也不负众望的成为了梁军此役抓获的北凉最高将领。左贤王巴图尔给他准备的大锅,至此,牢牢的被可怜的花旗木大人给背了个结实。 第280章 深陷重围的异族人 犹如冰雹一般的石弹雨整整下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粗大弩箭。曼塔斯惨军处在无遮无拦的地势,硬生生的吃下所有的伤害。由于曼塔斯军所在地域被压缩的极小,所以每枚石弹或者弩箭几乎都不会虚发,曼塔斯人躲无可躲伤亡惨重至极。 不过,曼塔斯人通过攻击梁国第二道防线,以及梁军撤走后,他们近距离观察防线,也领悟到一些坑道与战壕作战的要领。在停战的那半个时辰里,他们都也没闲着,有体力的人被派去挖战壕了。 然而时间仓促加之手艺不精,在梁军发动总攻前,草草挖好部分的战壕也只能为军中精锐和主要将官提供掩护,至于其余普通士兵以及低阶骑士,就只能肉身渡劫,自求多福了。 石弹雨与弩箭面前人人平等。身着重甲的高贵骑士和最底层只穿着单衣的奴隶士兵一旦被打中,后果真没有太大差别。 能得到战壕庇护才是活下来的关键。 好不容易熬过了石弹雨的摧残,地面又开始了剧烈的震动,南国人的骑兵上来了,金刀哈立德环顾四周,眼中一片绝望。这里无遮无拦,步兵面对骑兵就只有被屠戮的下场。 “全体戒备,敌军骑兵到了。” 几个传令兵扯着嗓子向惊慌的曼塔斯兵呼喊着,一众劫后余生的人只能绝望的拿起武器,尽量聚拢,准备面对骑兵的冲击。 然而,接下来梁军骑兵的举动把曼塔斯人最后的士气直接打到了冰点。 梁军骑兵大批涌现,伴随着震天的轰鸣声冲向了曼塔斯人聚集起来的方向。就当曼塔斯人把大盾和长矛立起,稀疏的羽箭招呼向梁军骑兵的时候。梁军骑兵前锋却突然转向在曼塔斯人阵列前百步左右直接划了个弧线,马队奔驰着向阵列侧方急驰而去。而那些从阵列里射出的羽箭连马队的皮毛都没伤到,纷纷落到了马队转向正前方的地面上。 马队绕着曼塔斯人的阵列奔腾,如同饿狼环绕惊慌的羊群。 接着无数的羽箭弩箭从马队里急射而出,拥挤的曼塔斯人赶紧都往大盾后挤,每个人都尽量把身体藏到别人身后,想他们的神祈祷着那些异教徒的羽箭不要找上自己。 羽箭落下,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从阵列里传来,人群太密集了,马队射出的羽箭鲜少有落空的。穿着盔甲的人还好,除非特别倒霉被射中面门的,羽箭基本对他们造不成实质伤害。那些低阶的侍从,奴兵就比较凄惨了,数不清的人被羽箭射伤,被直接射死的人倒是没有多少。 这种近乎围猎的战术,对敌军伤害是次要的,对士气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干挨打不能还手,只能聚在一起等死,对一个人的意志打击和心理压力是异常巨大的。 箭雨过后,梁军骑兵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弓箭,躬身从身侧鞍袋里掏出一些白色的东西来。紧接着骑兵们发了一声吼,手中所持之物便被抛射向了曼塔斯人的阵列。 惨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刚刚箭雨覆盖时叫的更响更凄惨。这次就连那些身穿铠甲的人也不能幸免了。因为刚刚梁军骑兵投掷过来的东西在触碰到人或者东西时会立刻散开,形成一大片的白雾,白雾之中的人双手抓着眼睛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石灰球,秦魔王的招牌绝技,优雅与歹毒的完美武器,不讲武德的致胜法宝。 只要敢在白雾中睁眼的,或者敢张嘴呼吸的,下一刻统统都会卷缩成虾米,脸上只留下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 哈立德都傻了,他在阵列的核心区,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梁军的卑鄙彻底的刷新了他的认知,这真的是一个大帝国的精锐骑兵吗?不会是沙漠胡匪吧。 化学攻击之后,紧接着就是又一波的投掷物划空飞来。这次,只要不是躲在大盾后的人,即使身着铠甲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 石灰的白雾还没散去,一个个黑色的物体打着旋飞进了人群。 这次的惨叫声明显小了很多,因为被击中的人差不多就只剩出气的份了。这波飞来的不是链子球就是铁骨朵,甚至还有短手斧。借助马力的惯性,这些投掷物表现出了异常巨大的杀伤力,除了大盾,这些投掷物几乎无可阻挡。擦着就伤,挨着就死。 “卑鄙,毫无骑士精神的异教徒。” 金刀哈立德无能狂怒。 武德!但凡跟秦魔王沾边的事情就不要谈这两个字。在他的字典里只有不讲武德,和更不讲武德。 梁国骑兵们在连续进行了几次这种攻击后,怪叫着一路烟尘的远去了。 躲在战壕里的金刀哈立德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些卑鄙懦弱的南国人不敢正面冲击阵列,只会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哈立德不知道的事,更不讲武德的事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梁军骑兵就会像上次一般来给曼塔斯人放放血,而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狼藉。 忍无可忍的曼塔斯人也试着发起了一次决死反击,却被漫天的箭雨与石弹雨硬生生的推了回去。 勇气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啥也不是。 这次反击之后,曼塔斯人彻底学乖了,一门心思的只顾挖掘战壕,所有人都明白了战壕对于防守方的意义。只要战壕挖成,就能像是那些南国人防线一般,看似简陋实则坚不可摧。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曼塔斯人躲进了战壕,只把长矛斜指了出来。像是平地里长出一片的树林。 几次进攻收效甚微,甚至还有几个倒霉的骑士被流矢给从马上射落。梁国骑兵再也不进行那种围猎活动了。 刚开始,曼塔斯人着实高兴了一把,对这种刨坑战术赞不绝口。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大部分人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太妙了。 那些异教徒是停止了进攻,真的不再来了,而且是彻底的不来了。 眼力好点的人都能看清楚,南国人只是远远的在观察他们这里,却没有丝毫要进攻的意思。让他们眼皮直跳的是,这些卑鄙的南国人竟然开始在远处修起了工事。不仅挖壕沟,还在立土墙。搭营寨,立拒马,一副打持久战的打算。 异教徒想围死他们,他们已经弹尽粮绝,坚持不了多久。卑鄙,无耻,懦夫,不断有谩骂声从曼塔斯人阵地中发出。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梁军根本听不懂。 一群军官跑来和指挥官哈立德商量对策,他们不想坐以待毙,哪怕战死也好过让人家给困死。 这些人和哈立德商量了半天,还别说,真让他们给商量出了计策。 他们的计策很简单,那就是坚持到晚上,借助黑夜的掩护,梁军的远程武器精确度大减,他们剩下来的人一起向一个方向全力进攻,只要攻破一处防线,大军能够进入山区,所有人就有了一线生机。在山林里,敌人远程武器和骑兵失效,就只能和他们近身搏杀,曼塔斯人剩余兵力还有很多,未必没有反咬一口梁军的机会。 计策已定,曼塔斯人就开始行动了,他们先是开始收缴食物和水,由军官统一分配。那些奴兵自然啥也没捞到,就连骑士侍从也只能分到少的可怜的食物。至于饮水,那是一点没有。军官们都不够喝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 远处的梁军看着曼塔斯人的举动,竟然无动于衷,只要他们不进攻防线,放任那些异族人去折腾,梁军根本懒得去搭理他们。 天色在难熬的一分一秒中过去,总算是等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曼塔斯人开始悄悄聚集力量准备行动。饿的没力气的奴兵直接被放弃了,头晕眼花的侍从带上当排头兵去挡箭,骑士们跟在后面冲击防线,军官们则跟在骑士后面突围。 总之,阶级决定了一切,包括送死的顺序。 第281章 责任与野心 这支曼塔斯军不愧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精锐卫戍军,数万人的大部队,仅仅用了两炷香时间就完成了集结,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混乱,闹出的动静也极小,整个阵地上都显得极其平和。 随着一个个将官的汇报,金刀哈立德心下大定,他手下这支人马的士气还在,胆魄也没丢,行动起来相当的井井有条,说明他和他手下的将官对于军队的掌控力还是很强的。有如此纪律严明的精兵,突破敌人封锁逃出生天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曼塔斯军各部各自到达预定位置,所有人都在等待天完全黑下来,等待他们的指挥官发出行动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天色黑下来的非常快,盏茶功夫,四周就完全黑了下来。只能看到远处南国人营地稀疏的灯火亮起。 “胡迈德长官,哈立德大人命令,行动开始。” 一个传令兵快速摸到了阵地前沿,找到了前沿的一个军官,传达了行动开始的命令。 “知道了,帮我给哈立德大人带个话,请大人帮忙照顾好我的家人,胡迈德这次出击就不会再回来了。” “胡迈德大人的话我会带到的,祝您好运。” 那传令兵坚定的点了点头,向胡迈德敬了个军礼,胡迈德也郑重的向他回了个礼。 “老子一个贵族,带着你们这些低阶侍从为大军打开一条生路,你们应该感到荣耀,咱们的哈立德大人说话是算数的,你们的家人将因为你们的功绩得到莫大好处还有贵族晋升,你们没有遗憾了,跟着老子多多杀敌吧。” 胡迈德对着身边几个神情各异的年轻侍从说道。 “打起精神来,从现在开始你们也晋升骑士了,带好你们的人,不要发出声响,现在出发。” “是~~,胡迈德大人。” 几人齐声回应,但还是显得没太有底气,胡迈德也不再去追究,这个时候了,只要带着这些人去送死就行了,他们的任务其实不是给大军开路,而是用自己的死吸引敌军注意,方便大军主力从另一个方向突围。自己只是比较倒霉,抓阄输了,才不得不来领导这支敢死队行动。 如果给这些侍从说他们这趟是去送死,恐怕就没几个人愿意去干了。只有眼前的这几个侍从是知道真相的,领头的还是需要知道真实意图的。为此,哈立德破例直接晋几人为骑士,他们家人算是一步踏入贵族阶级了。所以这几人虽有些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送死任务。 胡迈德带着大队的侍从,借着夜色猫着腰分成三路朝着前方的敌军营地靠近,一切似乎出人意料的顺利,队伍直到靠近了敌人修筑的矮墙也没被发现,众人迅速靠在了矮墙边,这矮墙只有人的胸口高,所有人都猫着腰躲在墙后,等待长官的命令。 胡迈德小心的站起来向墙另一边看去,敌人营地就在不远处,看着哨兵也不多,似乎敌人断定他们被折腾了一天,晚上没法来进攻了,所以守卫都显得很松懈。胡迈德心下大喜。 “翻过去。” 命令被接连传了下去,矮墙后慢慢站起了数不清的人,众人在差不多时间一起一个翻身翻越矮墙。 正当第二批人准备跟着翻越矮墙时,就听到前面翻越过去的人发出了一阵深邃的惨叫。 真的是深邃,似乎来自很深很深下方。 原来那些歹毒的异教徒竟然紧挨着矮墙挖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借助天黑和矮墙的遮挡,在视线死角的大坑谁都没看到。 摔下去的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无法想象那些异教徒在大坑底下都放了些什么。 惨叫声引起了远处南国哨兵的注意,不断地有锣响声响起。 “被发现啦,跳过去!快~~向前冲。” 深坑很深,好在为了让人难以发现,深坑不宽,完全可以跳过去。 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胡迈德震惊了,只见远处几个拿着火把的南国士兵快速冲出营地,把手中火把往地上一丢,地面立刻蹿起了熊熊火焰,把营地前照的雪亮。 还没等胡迈德从震惊里缓过神来,他耳中就听到了熟悉的破风声,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他断断续续听了一整天这种声音。 是弩炮开火了。 胡迈德下意识的立刻趴在了地上,周围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响起。 另一个方向,哈立德带领的精锐部队似乎要幸运很多,当胡迈德带领的侍从部队开始与异教徒军队接战时,哈立德带领的部队早已在矮墙下等候多时了。胡迈德哪里声势一起,他就命令部队开始翻越矮墙。矮墙后并没有深坑,而是坚实的大地。哈立德的部队迅速接近了敌军营地,敌军立刻发现了他们,箭雨很快招呼了过来,但由于他们人均披甲,箭雨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报~~大将军,敌军从正面和靠山的两个方向发起了进攻,正面之敌被咱们的弩炮压制住了,靠山那边的敌军已经突破了包围圈,逃向山林里了。” 一个亲卫慌慌张张的跑进镇北军中军大帐,向着伏案看文书的司徒大将军禀报道。 “好~~!本将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传令~发出灯火信号,传令各军守好各自位置就行了。有特别情况再来汇报。” 那亲兵应是赶紧下去布置发信号了。 司徒大将军披上大氅,走出营帐,望着不远处火光熊熊之处。 “本来还以为白忙活那么长时间了,现在还是用上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就怪不得我喽!本还想给您们留条活路的,可惜了!本可以大赚一笔赎金的。” 火光映照下,司徒大将军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王校尉。将军有令,发信号,一红两蓝,加强防守信号。” 传令的亲卫见到王德,大声向他传令。 “小的们,听到了吗,一红两蓝,别搞错了。” “校尉大人放心,搞错了您把我放上去。” “校尉大人,听说那些异族蛮子在往山里逃是吧。” “对的,他们又一大队突破了勇毅营的防守逃到大山里了。” “勇毅营那些怂娃,怎么能被这么轻易突破。” “没关系的,勇毅营本来接到的军令就不是死守,敌人势大,自然就让他们逃了。” “校尉大人,咱们在山里的布置没问题吧。” “大将军可说了,那可是秦将军的布置,你小子说有没有问题。” “宁北军的秦将军啊,那没问题了,可以给那些异族蛮子上柱香了。” “比起咱们这里,那边才是死地呐,山口处还有重兵把守,这帮傻瓜纯粹就是找死。” 众人放声狂笑,这些可怜的异族人这下不知道还能有几个活着从那林子里出来的。那可是几万大军和数倍的民夫修了好久才修成的绝地,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通过的。 这些异族蛮子真是没开化,连围三缺一的道理都不懂,还以为真的逃出生天了呐。 此刻,远在南面千里之外的渝州汇阳城城守府中,则是一片的热闹非凡,城守府中庭大院里摆满了酒席,各色珍馐美味美酒佳肴齐聚一席,众多官员士绅名流皆汇聚于此。 秦牧玄坐于主席一侧,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城外饿殍满地,城内酒池肉林,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乱世之下,此情此景也算意料之中。只是他实在无法融入这片虚假的繁华里,今日的种种让他此生难忘,本想着身处这个世道拼命往上爬,独善其身就好。然而,目睹完自己亲手造下的罪孽,秦牧玄竟然生出了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从明州城外跟着使团一路赶到渝州,一向开朗的他显得沉默寡言,众官员护卫也都知趣的没去打搅他,直到使团落脚汇阳,秦牧玄仍然显得心事重重。 “我要权利,改变天下的权力。” 当这个念头一冒出的那一刻,秦牧玄就着了魔一般,野心与责任像是野草一般在疯狂滋长,无法遏制。 酒席进行到最高潮的阶段时,秦牧玄慢慢的离开了席位,向着城守府给安排的房间走去。热闹的人群没人在意一个小小的使团武官离席,只有千面姬轻轻的跟在了秦牧玄的身后。 “千面,跟我来房间,我有事要你去做。” 千面姬轻嗯一声,默默的跟着秦牧玄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中。 第282章 大捷与惨败 一只翼展如幡的巨大鹰隼在微亮天穹下翱翔,盘旋两圈后轻盈地落入北凉军中军大营之中。 “王爷,王庭急报。” 亲卫把一个金色的小圆筒双手呈给左贤王巴图尔。 挥退亲卫后巴图尔拆开金筒,从里面抽出了白色丝绸卷轴。 看了眼卷轴上的信息,左贤王微微一笑。背着手走出金帐,地平线处那个残破的荆原堡映入左贤王眼帘。 “破城藏兵,灯下黑。嗯~~很意外也很致命。不过好儿子,为父先胜一局,下次希望能见你一面。” 没过多久,北凉营地鼓声接连响起。 “报~~大将军,探马来报,北凉大营拔营北去了,就在半个时辰以前。敌军撤退有序,狼骑兵护卫两翼。故张将军没下令出营追击。” 梁军中军大营正沉浸在庆祝大胜的欢乐中,一个传令兵风风火火地跑进大帐里禀报道。 “哈哈好啊~~~这老小子丫的怕啦,夹着尾巴逃跑啦。” 一个大胡子武将丢下手里攥着的鸡腿,大声大气地说道:“老张也忒胆小了,换俺早就追上去揍他丫的了,哪能让那老小子这么舒坦回去。” 主位上的司徒大将军掏了掏被震出回音的耳朵,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个大胡子将官。 “罗将军,你好歹是高官,注意一下言行,中军大帐不准大声喧哗不知道吗?今次大胜,本将就不与你计较。” “呵呵~~大将军,俺太兴奋了,注意注意。” 罗将军向着主座上的司徒大将军抱拳赔礼,接着又陪着笑向周围一众将官做了个罗圈揖。 “张将军对策很稳妥,敌军不是败退,而是有序撤退。追击一定讨不了好处。此役左贤王这老狐狸行动得疏为怪异,先是中军按兵不动,没跟随前锋移动,导致咱们有机会切断前军后援。后来几万大军陷入重围,他精锐狼骑兵若全力进攻荆原堡,未必不能解围,而他却作壁上观,眼见着友军和北凉花剌部陷入重围而不救。本将总感觉他是故意送前军来送死的。他为何要如此?” 司徒大将军实在想不通,左贤王这么做实在不合逻辑。 “来人呐——” 帐外亲兵入帐听命。 “调宣化营防守荆原堡,其余各部严守各个隘口,我将令任何人不许通过,务必不要放走一个敌军。” 传令兵应是退了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将军决定还是小心为上。 一名背插三把令旗的黑甲骑士大喊着全速策马跨过永安城外虹桥,贩夫走卒,文人小姐纷纷尖叫着避让,一路鸡飞狗跳,瓜果纸扇香巾乱飞。 “鸿翎急使,速速让开!” 眼见就要冲到城门口了,马上骑士高举红色令旗,大声疾呼,马速丝毫未减。 城门官自是知晓鸿翎急使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这是黑甲三翎的鸿翎急使,是少见的夜影司急使,那是地方官府急使受阻无法送达的情况下,才由夜影司使用特殊渠道发出的急信。纵使皇帝陛下休息了,也要叫醒的惊天大事才会用到这种鸿翎急使。城门官赶紧招呼手下分开人群,让鸿翎急使通过。 “乖乖~~出大事啦!!” 望着马上骑士的背影,城门官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感叹道。 袁洺宸被几个强壮的轿夫抬着火急火燎地进了宫,坐轿入宫,是皇帝陛下体恤袁洺宸给予的特许。 方才接到首辅大臣和太子急招,纵然身体再不济也要赶紧进宫。 轿子停在东宫议政殿外,袁洺宸刚被亲卫扶下轿,就见太子殿下和四位阁臣都站在石阶之上,似乎都在等着他到来。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袁洺宸向着小太子深施了一礼。 袁洺宸欲要再向四位阁臣施礼,太子赵恒赶紧出声,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袁大人不必多礼,赶紧接鸿翎急使的密信,这里只有你有资格接信。” “使者,这是你们夜影司同知袁大人,急信交给他没问题了吧。” 袁洺宸这才看到,站在一旁角落里的鸿翎急使。见来人打扮,他目光一缩,总算知道为什么急招他入宫了。 原来这夜影司鸿翎急使所送信或物,要么直接交与皇帝要么交与夜影司最高长官转交皇帝,其余人谁都没资格接信。这信使一进宫就嚷嚷着要赶紧见皇帝陛下。幸亏撞见了首辅严大人,严大人见是夜影司鸿翎急使,知道出了大事。骗信使说皇帝今日有要事出宫,可以把密信交由夜影司长官转交。所以,临时监国的太子殿下才急招袁洺宸入宫的。 袁洺宸从怀里掏出夜影司指挥使的令牌给使者看,那使者这才肯交出密信。 等那使者退下后,袁洺宸才郑重地打开密信观看。众人只见袁洺宸的面露忧色,愈发难看了。 看完后,袁洺宸把密信交于太子观看,并向严阁老深深施了一礼。 “阁老老成谋国,这次多亏阁老拦下密信,这封信要是交与陛下,恐有天倾之忧。” 严阁老见到袁洺宸向他施礼,听完他的话,也知道这封密信上所写定不是啥好事。 “诸位阁臣都看看吧,看完再商量下对策吧。” 赵恒小手捏了捏眉头,如长者般叹了口气,把密信交于了四位阁臣观看。 “环州陷落~~!!狼骑兵!!这......” 一众阁老都不相信信中所说是真的,西部最大的州说陷落就陷落啦!狼骑兵不是说跟着左贤王正在荆原堡外吗?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环州? 众人看得满头大汗,相顾无言。 “诸位阁老,这信是我夜影司特制,还有你们看不出的暗戳,这信绝对假不了。” 袁洺宸看到了众阁老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切都是老臣失职,老臣接到探子来报,认定此次北凉主攻方向定是随州荆原堡。故而把几个强军都调去了荆原堡,其中就包括西北环州的驱虎铁骑。若是驱虎铁骑在,也不至让狼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微臣有罪。” 说着,袁洺宸就费力的跪在了地上请罪。 “袁卿快快请起~~你的身子~~” 太子赵恒眼见袁洺宸跪地,连忙招呼袁洺宸的亲卫把他家大人扶起来。 “这事怪不得袁卿,要说调兵的决定也是众阁臣与孤一起决定的。是敌人太过狡猾了。当务之急不是谁的责任问题,是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的问题,而且一定要快,环州百姓可等不得。” 小太子虽然年幼,但已经透露出了帝王之资,遇大事,心不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环州地处偏远,久无战事,周边各州也无能战之兵。这左贤王当真了得,计策环环相扣,让梁国即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 “老臣有一策,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就是有些冒险,请殿下与各位同僚一起进殿,老臣在舆图上给各位说明。” 青阳阁老打了一辈子仗,论兵事,这里没人能出其右。她说有计策,众人自是信得,遂跟着一起进入大殿之中商议。 良久之后,大殿里陷入了寂静,众人凝重的看着舆图不发一语。 “拆东墙补西墙!青阳阁老,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若是出事,西部半壁江山定然糜烂,这险冒的未免太大了,一个搞不好会动摇国本的。” 太子到底年幼,且从小以文为主,兵事接触有限,听了青阳阁老的计策,一时还没察觉此策的凶险之处,他还在看着舆图努力思考。而一旁的严阁老可是已经明白了青阳阁老的计策,不禁为她的大胆战略捏了把汗。 “这个策略的关键就在于偷梁换柱,怎么瞒过那些西南蛮子,如何快速调走耀威军和镇威军驱逐狼骑兵,就是关键了。这需要夜影司和兵部户部的全力配合,所有行动都要表现的自然合理,如此此策可成。环州之危可解。” 见众人都不言语,青阳阁老说出了此策的关键,说完,众人仍然神色凝重。 说的简单,实际做起来就不同了,又一个环节考虑不周就全盘皆输,就算一点错不出,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一点意外发生,这计策风险比收益大多了。 “老臣还有一稳妥之法?不知殿下和诸位阁老可愿听?” 众人齐齐看向青阳阁老。 “阁老请说。” 太子赵恒说道。 “剜肉治疮.......” 议政殿里随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第283章 女皇的烦恼 自从那日明州城外大破二十万农民军后,使团在整个梁国南部彻底出了名,说是能止小儿夜啼一点都不为过。 二十多万的农民军被彻底击溃,死亡不计其数,余者四散,重要匪首全部授首。关键是此役没有伤者,官方通报与民间流传的版本在这方面高度一致,没有伤者,死者七万余,到底余多少呢?官方讳莫如深。 名声响了,不管是好名还是恶名,对于使团的行程都是大有好处。使团行进了一整天,一路风平浪静,不仅没再有义军截杀,就连沿途山匪都唯恐避之不及,有的甚至连夜搬家暂避使团锋芒。 活阎王降临,百鬼辟易。 秦牧玄曾开玩笑般调侃道:“方清然这下出大名了,方阎王名副其实。那小子以后别想睡好觉了,万般因果都加他身上了。” 徐长卿接着撇了撇嘴:“你当老天爷是瞎的吗。” 秦牧玄无所谓,两手一摊。 “行啊~~,记住这张脸就行。” 说完,秦牧玄坏笑着指了指自己那张俊脸。 萧羽墨也不知听没听懂,还是面无表情。而另外两个女人则是齐齐的翻了个白眼。 使团的行程顺利极了,顺利的前进,顺利的扎营,顺利的无聊,顺利的让秦牧玄发困。 “啊~~~好无聊啊,也没人找麻烦了。” 秦牧玄嘴里叼着个草茎,懒懒散散的在马上晃荡着,眼神空洞的湛蓝的天空,心思和身下马儿一般径自慢行着。 此方世界亿万生灵,此时此刻又有多少在仰望天空呢?墨欣兰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摇来晃去,抬头望着上方一片蓝天,脑子里却如暴风骤雨一般翻江倒海。 偌大的景国她感到难以掌握,不随她意的事情太多太多,对于墨欣兰来说,不能掌握在手心里始终不能安心。她贵为一国皇帝,掌握万千黎庶,看似风光,实则很多事情她都插不进手。比方说现在最令女皇闹心的会试。 会试,作为国朝最重要的抡才大典,本应是皇帝为国选才的大好时机,也是一国才俊报效朝廷的进身之阶,理应是一种双向奔赴,千里马与伯乐的双赢。然而作为一国之君的墨欣兰却感觉自己一点点参与感都没有。 科举的最底层考试童生试还好些,一些家境贫寒的仕子也能凭借才华博一个功名,可到了如今的会试,平民阶层出来的才子就少之又少了,基本都被各地富豪乡绅门阀大族弟子所把控。倒不是说现今科举有人舞弊故意刷落平民仕子,实在是这些世家大族掌握了知识的传播权,大族弟子从小便针对科举遍请名师教授族中子弟,因为衣食无忧,这些子弟也能把全部精力用于科举之事。相比之下,那些为衣食所累的平民弟子又怎么是这些个大族弟子的对手呢。 自景高宗开始,景国科举开始偏向实用之学,压低了诗词歌赋在科举中的比重,加大了时事策论,律法辨析与政务理论在科举中的份量。这么做的本意当然是好的,但结果却是景国朝堂经过两代君王后,彻底被世家大族富豪乡绅阶层所把握。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些涉及时事政务的题目正是这些有世代传承或者朝中有为官之人的大族最在行的部分。那些平民出身的才子哪有那般见识,相关题目提到的时务甚至听都没听过,又怎么和这些世家子弟竞争呢? 昨日一早,墨欣兰就收到礼部呈给她的折子,上边列举出了一长串名单,这是本次会试排名名单,请皇帝过目后就能张榜公布了。从第一名状元到最末尾的三甲同进士都列在了其中。作为执政以后第一次的会试,墨欣兰很是兴奋的仔细看了折子,结果,这折子就只是一份干巴巴的名单,什么都没有。当墨欣兰要看一下这些新进进士的卷子时,也就得到了前三甲的试卷。 礼部给出的理由是陛下政务繁忙,试卷众多不能给陛下增加负担。而墨欣兰下旨非要看其他试卷,礼部索性直接拉来了整整一车的试卷给女帝观看,这不明摆着为难女帝吗! 女帝怒了,直接下旨惩戒礼部官员,而礼部尚书和会试主考则是挺着脖子接受惩戒,拒不呈上女帝所想看的一二甲之人的试卷。口口声声说皇帝不信任大臣,会试主考皆是当世大儒,岂会徇私,皇帝为要在政务如此繁忙的时候还执意查看如此多的试卷。这种行为就是皇帝不信任大臣的表现。 墨欣兰清楚地很,文臣不让她看试卷,不是因为有什么徇私舞弊的事,而是向她这个皇帝传递一种态度。你皇帝手伸的有点长了,意思意思看看前三甲的就得了,还想过问整个一二甲不成,一甲可是我们文官未来的班底,不能让你皇帝胡乱插一脚。 这下可好,皇帝和大臣就这么怼上了。 墨欣兰让凝络按着名单去查了下一二甲前十的人家世背景,结果竟然清一色的全是豪门世家子弟,没一个来自底层的仕子。 一贯强势的墨欣兰竟然真的去一 一查看那一整车的试卷了。硬是从被故意打乱顺序的试卷里挑出了一甲前五,二甲前十五和三甲几个平民仕子的卷子来查看。用了很长时间,墨欣兰总算看完了这些试卷,可结果令她很沮丧甚至有些绝望。 世家子弟的试卷比平民仕子的试卷好上不止一个档次,若是换成她作为主考官她也会把这些世家子弟的试卷排在前面。尤其是在时务方面,世家子弟的见识根本不是这些平民仕子可以比的。 这样下去,朝堂早晚会完全变成世家大族的朝堂,皇帝只会沦为世家大族的人肉图章,平时摆着好看就行了。没有底层上来的新鲜血液,国家迟早会停滞不前,如死水一潭,直至最终灭亡。 可事实摆在眼前,该如何才能改变呢?女皇在摇摆中陷入了沉思。 “姐姐~~” 耳边似有人在唤自己。 “络络啊,有什么事吗?” 女皇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凝络。 “北面来消息了,一好一坏,姐姐想先听哪个?” “嗯~?坏消息你还能这么高兴,到底怎么了,直说,别绕弯子。” 女帝疑惑的看着面有兴奋之色的凝络。 “能不兴奋吗姐姐, 咱们的计划成功了,那个秦牧玄第一次上朝会就被众多朝臣群起弹劾,虽然那秦牧玄百般抵懒,巧舌如簧,成功的把两个言官给反送进了大牢,但到底还是被皇帝给猜忌了。给他按了个贪污军资,通敌卖国的大罪下昭狱待查。紫妍姐姐接着就来了个假劫狱,在永安城狠狠折腾了一把,现在要求严惩秦牧玄的折子估计都能堆成山了。这次这个秦牧玄完了,就算不死也很难再翻身了。姐姐~~~怎么样,听了这个消息该高兴了吧!” 这两日被会试给闹的,女皇一直愁眉不展,今天凝络接到这个好消息,就赶紧来向女皇禀报,希望女皇姐姐能开心一些。 听完这个消息,女皇的眉头果然舒展了,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了。 “确实是难得的好消息,大敌已除,值得庆祝一下。继续暗中买通拉拢梁国官员,只要发现像秦牧玄这种冒头的能臣,就用这种办法搞下去。” “没问题,姐姐,咱们在北面有的是银子,那银子堆都能把他们首辅给堆下台。” 凝络自豪的说到,清风,明月两个组织都是下金蛋的鸡,财力极为恐怖。有钱能使鬼推磨,绝对是普世真理。 “嗯~~你办事我放心。说说那个坏消息吧。” “坏消息也是关于秦牧玄的。” “哦~~仔细说来听听。” 女皇停止的秋千的摇晃,坐正了听接下来的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在秦牧玄下狱的前两天,咱们截杀他的计划又失败了,出击的四个武尊折损了三个,小霞妹妹战死,曼珠沙华战死,其余聚拢来的高手基本都搭进去了,要不是紫妍姐姐及时出手,明月阁四圣都得折进去。” 凝络说起这事儿来,表情有些凝重,损失确实惨重的可以。 “怎么会这样,紫妍一向谨慎,不是刺杀的好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怎么能损失成这个样子。” 女皇有些震惊了,四个武尊加一个武王,再加一众高手,不仅没干掉目标,还损失成这个样子,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紫妍姐上当了,那个狡猾的秦牧玄不知怎的提前发觉了刺杀行动,他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把他身边那个女武尊给隐藏了起来,又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竟然让刀尊徐长卿为他所用。这可是两个顶阶武尊,他还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个极善隐藏之术的武王来暗中出手。还有呐~~我们严重低估了秦牧玄的个人武力,那家伙竟然有丝毫不输武尊的实力,他手下的卫队不仅凶悍无比,还惯会使下三滥的手段,比如撒石灰........” 凝络越讲女皇美目睁得越大,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智计无双就算了,武力还如此惊人。 “紫妍姐姐说了,那秦牧玄与那个女武尊会一种恐怖的武技,威力堪比武帝,她要不是逃得快,也得搭进去。” 女皇彻底无语了,这秦牧玄就是个妖孽!!幸亏现在利用政斗把他搞进了大狱,要不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给景国制造多少麻烦呢,一定要接着落井下石,最好是别让这个家伙活着走出牢狱。 女皇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口中的麻烦制造者,大祸害,正悠哉悠哉晃晃悠悠的一步一步接近她。 江南晴空万里,江北黑云压境。 第284章 君在天都南,我在天都北。 “这里就是天都江啊!” 面对滚滚东去的江水,秦牧玄恍惚间似乎回到了故乡,看到了那条经常驾车通过的大河,熟悉感伴随着淡淡的伤感,眼角湿润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秦牧玄脑海里自然响起了那首雄浑的歌曲。 那个前世记忆里的壮观河流也是如此滚滚向前奔流不息的,就连那空气里湿润的味道也是那么的熟悉,秦牧玄举目看向江的对岸,那里还是故乡吧? “青阳将军,这附近你地头熟,还有多久能到水寨啊?” 青阳婧璃望了望天色说道:“咱们这样沿江边向西,大概三个时辰吧,天黑左右应该能到。” “嗯~~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带我去看地形。” “好的。” “从澜沧水寨到龙口最快需要多久?” “快马赶路的话,来回差不多需要两日时间。” “两日啊!......” 秦牧玄心里盘算了一下。 “给对面送信,对面礼部接待人员再来这边接.....嗯,让送信的人拖半天,时间应该能来得及。” 这样算来时间有些赶了,稳妥起见.......盘算完,秦牧玄对着一旁的青阳婧璃说道。 “明日卯时初咱们就出发,尽快到龙口观察地形,然后尽快回来,不能拖累使团行程。” “行~~没问题,我知道条近路,能稍微快些,大队人马不好走,咱们两人没问题。” “好~明日就辛苦你了。” 青阳婧璃嫣然一笑,英气中竟透露出了一丝女儿媚态,趁着远处的波光,秦牧玄竟呆愣了那么一瞬。自从知道了秦牧玄的真实身份后,这女武将似乎越发有女人味了。 秦牧玄眺望远处水天相接之处,心中感慨。 与景国只一江之隔,你在天都南,我在天都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女皇啊女皇,你我间接交手也有几个回合了,先前都是我被动防守,让你占了些许便宜。现在攻守就要易势了。 景国!女皇!我来了! 此刻,景国皇城睿思殿中,墨欣兰在认真的批阅着今日送来的重要奏折。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停下手中笔,平复了下心神,下意识的紧了紧衣领。 “陛下,赤衣卫提司凝络求见。” 老太监走进大殿禀报道。 “让她进来。” 随后,凝络被老太监引着进到了大殿之中。 “络络~~你来的正好,过来~到我身边来。” 那老太监知趣的退出大殿,还轻轻合上了门,大殿里就只剩凝络与女皇。 “络络~~怎么样,见到会试三甲了吧?有没有中意的? ” 女皇见凝络走到近前,面带浅笑的说道。 “姐姐~~” 人见人怕的赤衣卫提司居然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快说说看。” 女皇此刻也成了八卦的市井女子,眼中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三甲普普通通,二甲长得还行,就是个子有些矮,一甲会元倒是蛮好的,人长得甚是俊俏,品貌俱佳,就是稍显瘦弱了些。关键说话文绉绉的,一板一眼,甚是无趣。” “络络啊~~这个会元可是薛家嫡子,家世绝对能配的上你,文章我也看过了,这个会元实至名归,观其策论,此人见识也是不凡。你还有啥不满意的。瘦弱些怕什么,婚后你督促他练些武艺不就行了。何况,只要是你挑中的,你师傅肯定满意,到时候传他个一招半式,还怕他不能文武双全?” “姐姐~~我就不喜欢他那个性子,温温吞吞的,那里有男儿风采。不像......。” 凝络差点说漏了嘴,调皮的伸了下红舌。 “络络啊~~我说过多少遍了。那人不适合你,那种人杰你把握不住,那天把你卖了你还得给他数银子呢。听姐姐的话,眼光放低点。三甲不满意,姐姐再给你找合适的,那人真的不行,他实在太危险了,你们不可能。” 墨欣兰看出了凝络的心思,可她所想之人她如何驾驭的了。 凝络委屈的点了点头,似是听进了女皇的话,但是不是听到心里了,天知道。 凝络与那人未曾蒙面,但凝络小小的心里早已描绘出了那人光辉的形象。高大,英俊,健壮,文采冠绝天下,武功卓越不凡,充满了男子阳刚气息,简直描绘成了天下第一好男人。那日得知他被诬陷下狱,后又被落井下石,眼看就要被治以重罪。凝络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合不拢嘴的去找她的好姐姐汇报去了。 那人在北边越是倒霉,说明那人离自己越近了,自己与他成就好事也越有可能。凝络还在盘算,是不是再给那人加点料,能搞的他家破人亡天下通缉才好呢。那样的话他就只有远走景国,为景国效力一途可走了,他与自己一起天长地久也成为了可能。 “要写信给紫姐姐,给那人多弄点罪状,最好能栽他个祸及家人的大罪。” 凝络越想越是兴奋,露出了一丝坏笑。 “络络~~络络,你想啥呐?” “哦~~没什么,姐姐。” “没有才怪,从小玩到大,你什么心思我会看不出来?估计某人要遭殃了吧。” 那人要倒霉,不管怎样,女皇绝对乐见其成。 “络络,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怎么样了,那些一甲进士们都是怎么个态度。” 女皇收起了笑容,询问起了正事。 “还能怎样,牢骚满腹呗。姐姐把殿试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他们看到文书通告后都傻啦,国朝从未有此先例,他们能不发牢骚吗?” “发牢骚就发牢骚呗,我这么做也是有用意的,阻挠我查阅试卷,那我改个时间总可以吧。何况这会试都拖延到现在才举行,殿试提前些合情合理。” “姐姐,吕相那老顽固怎么能答应你的,这不合理啊。” “哼~~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有短处攥在朕手里。” 墨欣兰在这一刻露出了帝王般的威严。 “姐姐是说康王的事?可是康王谋反没有吕相参与的直接证据啊?莫非姐姐要我去栽赃他,他可是右相啊,可不能随意栽赃啊!” “朕当然知道了,不是吕相的事,是他手下和康王有关系。我要动了他们,吕相在湖党中必然颜面扫地,威信大减。楚党定然借机攻讦,到时吕相就难自处了。我承诺除了几个直接参与谋反的,其余人等暂不追究,他吕项芝想不答应都不行。” “可是,姐姐,你拿这个和那个老家伙交换值得吗?” 凝络觉得有些可惜,这个把柄本可以交换些更有价值的利益,干嘛浪费在这改动殿试时间上。 “络络,你应该清楚我的用意。这事儿对我在民间和仕子中的威望甚有益处,吕相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目光不够远。要是我是右相,宁愿丢掉几个卒子也不能答应我调动殿试时间。” “姐姐,这么做有些运气在里面吧?如果搞砸了,不仅不会增加姐姐的威望,还有可能损伤国朝的体面。” 凝络对此事有些担心,女皇陛下哪都好,就是为人执拗,还喜欢兵行险招。 “络络~~放心,我有把握,到时让天下众邦都领略下我景国的盛世文华,尤其是北面的。到时我会亲自主持,把那几个文坛里德高望重的老家伙都请来,为我景国助威。此事若成就是我登基伊始最好的礼物。” 女皇无比自信的说道。 江南之地,一场好戏拉开了帷幕。 第285章 疯狂的想法 探出身子,看了看脚下幽深的峡谷,在那里,天都江就只有巴掌宽。就在刚刚,秦牧玄看到一片如小树叶般大小的船只从下面快速飘过,离着这么远,秦牧玄都能感觉到那船的速度,船只载沉载浮,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湍急的河水吞没一般。 “这地势~~啧啧啧!” 秦牧玄感叹天地造化之神奇,这里与他那个世界上的三峡有些相像,论到险峻更甚之。除了江两边几乎直上直下的岩壁,江两岸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就算是顶尖高手来了也只能望江兴叹。 “青阳将军,上游都是这种地势吗?沿江而上就没有一个适合渡江的地方吗?” 秦牧玄转头问向身后的青阳婧璃。 “上游确实有渡口,但可用渡口极少,水流太急了。而对面能上岸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都被景国派重兵把守住了。没有强力的水军,根本靠不了岸。再往上游去的话,不是充满瘴气的密林就是高山,根本不适合泅渡。我们早就探查过了,但凡有地方能渡江,我们也不用和景国在下游对峙这么多年了。” 青阳婧璃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天都江天险名副其实,上游水势湍急,下游地形复杂,除非景国自乱阵脚,否则梁国想南下统一天下那是难如登天。 “那些商人都是怎么过去的?” 秦牧玄脑中想到,随即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蠢透了。 “得到景国朝廷特许的商队或商人可以被景国商船从水路或海路接过去,咱们梁国朝堂是默许的,毕竟景国也有不少咱们需要的货物,比如丝绸,咱们梁国不是不能产丝绸,只是远比不过景国丝绸华美细腻轻薄。景国丝绸在咱们梁国可是高档货色。当然,这些商人要给景国缴纳高额的商税。单一个丝绸交易,景国每年所得银两就有数十万之巨。” 青阳婧璃倒是对这方面非常熟悉,因为每年从他所镇守之地的码头乘景国商船到对岸的商队根本就数不过来,即使前段时间两国发生摩擦的时候,也没有断绝。 “果然,就算打破头,生意也照做,严格管控就行。只要有利益,商人就是最亡命的一群人。” 秦牧玄心中感慨。 眼下看来,就只有这附近有可能突破景国防线了。至于战胜景国水军,秦牧玄根本不指望。水军属于技术兵种,不是凭借勇武就行的。十年陆军百年海军,秦牧玄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的。 秦牧玄探头看了看悬崖下,从旁边搬起一块大石头从悬崖上丢了下去,石头在空中翻滚着朝江水中坠落。秦牧玄盯着石头下落的轨迹,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当石头如陨石一般砸进了江里,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秦牧玄收回了目光。 一直在身后观察秦牧玄举动的青阳婧璃,看到秦牧玄先是向江里丢了块大石头,而后又拿起一个树枝蹲在地上写着什么。 好奇驱使青阳婧璃凑近了看看秦牧玄到底鼓捣什么名堂呢? 只见秦牧玄在地上用树枝写了一连串她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秦牧玄一边写一边好像在思考。 青阳婧璃只听到秦牧玄自言自语的说。 “乖乖~~大概一百八十米。” “一百八十米??那是什么,丢个石头和大米有什么关系??” 青阳婧璃满头问号,这家伙神秘兮兮的在干什么? 秦牧玄抬眼望向江对面的山峰。 “青阳,你确定这里就是两岸最近的地方吗?” “差不多吧,这附近是天都江水势最急的地方,至于距离对岸具体多远,谁也没算过,也没法子算,目测误差很大。” “嗯~~知道了。” 接下来秦牧玄从身后背着的皮包里掏出了一块木板来,青阳婧璃凑上去看,只见那木板上有一个三角形的孔,孔的四周雕刻着自己认不得的符号,这些符号和秦牧玄刚刚在地上写的有些相似。 反正也搞不懂这个神秘的家伙,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目的才是。不管了,就看看他怎么折腾吧。青阳婧璃干脆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上去,双手托腮看着在那忙活的秦牧玄。 秦牧玄一只手拿着木板,闭上一只眼透过三角孔在向对岸看去,一边看,一边还在变换位置。 青阳婧璃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只见秦牧玄忙活了一会,又拿起了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反正看不懂,青阳婧璃也懒得再凑上去看了。 “a点一百二十米,b点.......三角求得.........落差五十四米。” 那块木板是秦牧玄为了此次任务专门制作的三角测距器,这种测距法比跳眼法要更精确,三角测距器制作也比较简单,通过三角测距法秦牧玄知道了对面山峰最高点的距离和中间一块相对平缓的地方的距离,通过三角计算得出了这两个点之间的距离。 知道了距离和落差,下面就要看风向和风速了。这也难不倒秦牧玄,他虽然是个文科生,但基本的几何计算还是会的,加之他作为小说作者,积累起的一些知识技巧,完成这附近的地形和风力测算还是可以的。 青阳婧璃托着腮,看着那个男人又往他那个皮包里掏东西了。 这次拿出的居然是几张纸。 “他又想干什么,好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青阳婧璃已经被问号活埋了,她按捺住好奇心,没去打搅秦牧玄,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秦牧玄的行动。 “这男人认真起来,真的太好看了。” 秦牧玄专注的在那里折着纸张,完全没注意身旁有双火热的眼睛在盯着他。纸张在秦牧玄手下折来折去,没多久,就折成了一个尖锥形。 秦牧玄走到悬崖前,展开那个尖锥型纸张,在嘴边哈了口气,轻轻的丢了出去。 那纸张并没有青阳婧璃想的那样飘落下去,而是.......飞了起来,真的飞了起来,飞的很是平稳,顺着风向飞向了对岸方向。 青阳婧璃腾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崖边,和秦牧玄一起看向越飞越远的那张纸。 纸张越飞越远,越来越低,以一个大弧线向着谷底飞去,速度似乎越来越快。 飞着飞着,那纸张似乎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力,在空中就像停止了一般,而后突然翻转向相反的方向飞去,紧接着就在空中开始侧向翻滚,失去了平衡的纸张在空中做着杂乱的运动向谷底飘去。 “该死~~!果然有乱流,距离着陆点太近了。有风的天气绝对不能起飞,即使没风也够凶险的。” 秦牧玄没再看那纸张下坠,他已经知道了这峡谷里大概得风速,和乱流产生的位置。这只能是个大概,方向风速都不是固定的,现在就只是做到心中有底,真要行动,还要以当时测算的为准。 “要考虑找些敢死队实验下了。” 秦牧玄心里盘算,他可是很惜命的,飞跃峡谷这种事他绝对不干,要找个不怕死的带着绳子飞过去。如果能活着到对面,把绳子另一端固定好,他才敢飞索过江。 说直白点,秦牧玄是想把人像放风筝一样放过去。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啊?秦牧玄也是这样觉得。说的简单,实际他绝对不敢干,要是前世有人告诉他要翼伞飞跃三峡,他绝对认为那人是个疯子。 现在吗?只要赏赐给的足,绝对有人愿意干。 “你是怎么折的,怎么能飞啊。” 青阳婧璃兴奋的满脸通红,就像个好奇的小女生。 这男人还有些本事,刚才感觉好神奇哦。 “回去我教你,很简单,好玩的紧。” 秦牧玄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一言为定。” 青阳婧璃伸出了手掌。 “啪” 秦牧玄与他击掌为誓。 “想要的东西到手了,天色已晚,今晚就在这儿露营,明天一早咱们赶回去。” “好。” 青阳婧璃转身去收集柴草了,秦牧玄回头看向夕阳下的山谷,一只大鸟迎着风,展翅飞向了南方群山。 第286章 外貌使团 “我说陈大人,青阳将军还没到吗?再不走的话,今儿可就走不了了,没日子了,可别错过了大典。晚上行船过江可是有危险的,本官要为使团安全负责。” 一名身着红色官袍头戴直脚幞头的儒雅中年官员恭敬地对梁国使团正使陈文德说道,话语说的四平八稳,但也难掩焦急之意。 此人乃景国礼部主客郎中冯宇,他就是负责接待此次梁国使节团的景国官员。早在半月前就已来到了江都城等候北岸的消息。哪里知道左等右等不见使团使着来送信,女皇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冯郎中急的每日都要询问,就在他寻思着梁国使节团是不是不来了。昨日一早,梁国使节团使者终于来了。接到讯息的冯郎中大喜,马不停蹄的叫人把使团文书快马送往京城,他自己则乘上专门为接使团过江的崭新战舰前往了南岸水寨。 景国和梁国在天都江上常年摩擦不断,但这次事情特殊,双方早就互相送出了消息。所以,当挂着使节旗号的几艘巨舰靠近澜沧水寨时,水寨并没有发出警戒讯号,而是鼓声号声长鸣,以示迎接。 冯郎中上岸,顺利的见到了使团正使陈大人,双方同为外事官员,外交礼节做的十足。一番繁琐的礼节和互换了文书过后。冯郎中便催促起陈大人,让使团赶紧跟他去南岸,从南岸到金陵也要些时日,能早些过去也不至慌慌张张失了礼数。 可陈大人却说,使团副使青阳婧璃将军军中有急务让她定夺,去炽翎军驻地了。副使不回来使团没法出行。这下,冯郎中可傻眼了。使团副使居然顺便去处理军务去了!他一个外国官员也没法说什么。只好留在水寨里,等着副使归来。 说好的一日就回来,可冯郎中整整等了一天半了。第二天午时,冯郎中实在等的不急了。又跑来催促使团正使了。 “呵呵~~稍安勿躁冯大人,来,坐下喝茶。这可是我带来的宫廷贡茶,外面等闲是喝不到的。” 陈文德笑呵呵的邀请冯郎中坐下喝茶。 “到底是年轻人,定力还需勘磨。” 陈文德眯着眼睛,神情淡定的倒着茶水。 “陈大人,不是本官心急,着实是大典期限已近,没日子在这里盘桓了啊。本官受天子之命,顺利的迎使团到京城是分内之事。本官也想把差事办的稳妥不是。陈大人您作为正使不也是如此吗。” 冯郎中尽量按捺急躁之意说道,作为礼官,又是接待重要外宾,时刻保持大国风度还是很重要的。冯郎中撩开官袍还是坐在了对桌之上。 “我昨日就拍快马去请回青阳将军了,冯大人莫要焦急,算时候也差不多能回来了。实在来不及,就明日一早再走不迟。大不了赶点路也是能按时到金陵的。先喝茶~~放心,老夫心里有数,你我差事都耽搁不了。” 陈大人慢慢给对坐的冯郎中倒好茶水,茶桌礼仪做的完美无缺,冯郎中见状也是定了定心神,心里不由感叹这陈大人不愧是外交老手,无论何时都是处变不惊。 “冯大人,你家陛下大典如何安排的,可否给老夫透露一二.....?” 两人接下来便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起来。 一壶茶没喝完,两人正是谈兴正浓。这时,房外有卫士禀报。 “禀告陈大人,青阳将军和方校尉回来了。” “好,叫他们来我这里一趟。” 陈大人放下茶杯,向门外说道,语气平稳至极。 房外卫士应是退下了。 “如何啊?冯大人,老夫没说错吧。青阳将军回来的正是时候,昨日老夫已下令,让使团整理行装,咱们随时可以出发。” 冯郎中起身向陈文德抱拳一礼。 “陈大人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处事井井有条。本官以后还要多多向老大人请教。” 和眼前这老头一比,冯郎中感到自己还需多多磨炼,看人家这定力,不愧是使团正使,两国邦交就要有这种做派才是。 不一会,一男一女前后进到房里。冯郎中转头看向来人,不觉被来人所惊艳。 “这就是与我军作战多年,绰号鬼见愁的青阳婧璃将军啊!居然是如此的美艳!” 冯郎中早就听闻了梁军炽翎军主将青阳婧璃将军的大名,一名女子,能被军中宿将交口称赞。冯郎中还以为是那种五大三粗比之男人还勇猛的女将。今日得见真人,才知这高挑身材,五官精致的英武女武将,居然就是那个战场杀神鬼见愁。 “这位想来就是大名鼎鼎的青阳婧璃将军吧。本官景国礼部主客郎中冯宇,见过青阳将军。” 冯郎中向着青阳婧璃抱拳一礼。 “青阳婧璃,见过冯郎中。” 青阳婧璃也是以军中礼节向冯郎中回礼。 “声音也如此动听!真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将在战场上是如何用这种动听的声音发号施令的。” 冯郎中再次被青阳婧璃的声音所惊艳,笑容不由得越发谦和。 景国之中也是有女武将的,不过冯郎中见过的女将都无法与青阳婧璃相比,顶天了也就算是不丑而已。 冯郎中再看向跟青阳婧璃一起进来的另外一人,结果被再次惊艳到了。 这男子的英俊程度已经超出了冯郎中的认知,他在景国就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冯郎中可没有龙阳之好,实在是这个男人太吸引眼球了,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比青阳婧璃更加惊艳。一个男人怎会长成这样,而且还一点不妖媚,身材挺拔至极,这身高怕是没多少人能比得了吧。 “陈大人,这位大人是?” 冯郎中看向一旁的陈文德。 “哦~~给冯大人介绍下,这位是方清然方校尉,本使团的护卫统领,别看他相貌,他可也是久经沙场军中宿将。” 陈文德给冯郎中介绍道。 “方清然,见过冯大人。” 秦牧玄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冯郎中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这方校尉礼数得体,但却给人一种奇怪的压力,也许是这人太过高大了吧。冯郎中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梁国还真会挑人,这正使老成持重,副使武官不仅勇武过人还相貌出众,就连护军统领也是这般的惊为天人。这使团牌面搬出来,真是可以镇压各国了。不行,要赶紧修书一封,让侍郎大人多挑些相貌出众的迎接使团。要不等梁国使团到了京城,风头岂不都被他们抢了。国体为重,面子上绝对不能输。” 冯郎中暗自打定主意,等到了南岸,一定要派快马把文书送回京城礼部,外交无小事,每一点面子都要去争取。 “人都到齐了,那好,咱们即刻出发。冯大人都等了一天多了,也是焦急的很。” 陈文德见几人寒暄完了,笑眯眯的说道。冯郎中也是讪笑了一下。 “来人啊。” 一个卫兵应声走进房中。 “叫春华女官过来。” “是。” 没多久,一个穿着女官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陈大人,有何吩咐。” 春华对着房中几人翩翩一个万福,飘若惊鸿,婉约飘逸。 “这都哪找的人啊!!怎么各个都是如此的俊美,这梁国不是北方蛮夷吗?怎么比我江南水乡还盛产俊男美女,还是这种万里挑一的俊男美女。天啊~~~这想不出风头都难了。” 见到这个女官,冯郎中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个女官给他的感觉是清纯,极致的清纯婉约。眼下这几人真是春风秋月各有所长,每个人都是各具特色。冯郎中都感觉这陈老头是不是故意刺激他的。 “春华,通知使团整理行装,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发渡江。” “是,大人。” 春华又是轻轻一礼,飘忽间退出了房间,礼数做的完美至极。 未时中刻,澜沧水寨中响起了一阵军鼓锣号声,水寨水门大开。 “开船喽~~” 巨舰船头,一名景国礼官高声宣喝道。 巨舰在无数船桨的滑动下,缓缓驶离码头,几艘巨舰依次跟上前面最大的一艘战舰,船队缓缓驶出水寨水门。 “上帆~~” 一名水手在船尾大喊道。 打头巨舰巨大的白帆缓缓的张开了,随后几艘战舰也依次张开了船帆,船桨收入船腹。大船借着江面风势缓缓加速,向着东南快速驶去。 第287章 渡江 天都江上,风高浪急,即使如这巨舰一般庞大 ,依旧是左摇右晃。 巨舰船头甲板上,青阳婧璃和一名魁梧汉子不顾船体摇晃,迎着江风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两人都是一只手死死抓住船边木栏杆,抓的指节都发白了。即使脸色发白,两人仍然死死盯着对方。 “霍~那婆娘,下了船可敢一战。” 那魁梧汉子高声向那女子吼道。 “吾~那莽汉,要打,老娘随时奉陪,现在开打也没问题。” 青阳婧璃紧咬银牙,恶狠狠的怒斥道。尝试着松开握着栏杆的手,显示自己无所谓,在哪都能决一死战。 而一个大浪打来,船体又是大幅度摇晃,青阳婧璃赶紧双手抓紧栏杆,小脸更是一阵的煞白。 “哈哈哈~~” 魁梧汉子看到萧羽墨的窘相,一阵的开怀大笑。 “呃~~” 笑声戛然而止,魁梧汉子像是上了岸的鱼一般咧着大嘴,一张一张的,脸憋的通红。 “咳咳咳~~。” 魁梧汉子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而那只抓住栏杆的手还依旧紧紧抓住栏杆。 “你~咳咳~~。” 魁梧汉子从嘴里连着口水掏出了一个小纸条,刚刚就是这东西顺着江风吹进了他喉咙里,魁梧汉子满眼血丝,手指颤抖着指向旁边站着坏笑的秦牧玄。 “不好意思,手滑了,没拿住,是风吹你嘴里的你找它去。” 秦牧玄拍了拍手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姓方的,有种!一个小小护卫头子,有本事下了船你别走,老子要好好教训你。” “你胆子很肥啊!没人告诉你打了使团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而我要是打了你,大概率屁事没有。怎么样?还要不要打啊。” 秦牧玄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使了个千斤坠的技巧,整个人就像是钉在甲板上一般,跟随着甲板上下起伏。秦牧玄抬脚向着那汉子走去,步伐稳健就如积年老海盗。 “你~~想干嘛!你别过来。” 魁梧汉子声音有些颤抖,惊恐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秦牧玄。 “安塞军步军昭武校尉是吧?叫什么来着,哎~算了,无名之辈不问也罢。” 秦牧玄说着,就走到了那汉子身前,单手抓住了船舷上的精铁护角,运足真气一个发力,铁护角被他的怪力生生的捏凹了下去。 那汉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脸色像纸一样白。 “行啦!那个谁,你听好了,我青阳婧璃重任在身,懒得跟你粗汉一般见识。你若不服,等使团任务结束,咱们战场上见生死。” “战场上见就战场上见,还怕了你不成。” 那汉子故作硬气的说道。 秦牧玄不屑的嗤笑一声。 青阳婧璃作为炽翎军主将,而炽翎军现如今依旧还占据着景国的泗陵城。这让每一个景国军人都难以介怀,见到了了青阳婧璃依然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这魁梧汉子打一上船开始就处处和女将军过不去,景国迎接使团的官员也是当做没看到一样,估计这汉子只要不是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这些官员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不给这些家伙点颜色看看,还真当自己好欺负了,秦牧玄哪里是吃亏的主。吓唬吓唬这汉子已经算是他克制了。 “这趟景国之行,绝对不轻松,景国君臣绝对会动歪心思,尤其是那个狡诈如狐的景国女帝,肯定想着先在脸面上找回丢城失地的场子。总之就是让梁国在众多国家面前丢尽脸面。不能让女皇陛下过得太如意,我也得想法给她找点乐子才行。” 秦牧玄望着浊浪翻滚的江面,眼不由得眯了起来。 坏主意吗!很不巧,本将最在行的就是这个。 “待会,到南岸,要好好看看景国的军力情况,看看有没有啥漏洞可徇。” 不多时,江风逐渐转小,天地相接之处隐约可见一条黑线,那里就是南岸了。 “这里水面还真是宽广,水文条件也比较复杂,梁国水军在这里和景国水军战斗,还真是很难取胜。除非~~” 秦牧玄想到了个好主意,实力不足,可以装备来凑嘛。 “可以做两手准备,要么奇袭江都,要么击败景国水军强行渡江。这两个计划都急不得,要细细谋划才行。” 主意已定,秦牧玄不禁放松了下来,这次的天都江侦查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 “我草~~” 秦牧玄倒吸了口凉气,当南岸越来越近时,秦牧玄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南岸是一个繁忙的码头,码头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船只。从那高高的望楼就能看出,这些船清一色的全是战船。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其中如使团所乘的巨舰一般大小的也数量众多。 “看来想在水战中击败景国水军难度会非常大。梁国水军落后太多了。” 秦牧玄感觉自己着实有些飘了,以景国水军之规模,就算梁国水军在装备上赢过景国,在面对敌方压倒性的数量和战舰体积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那个武器能拿出来给朝廷吗?还要好好斟酌。” 天都江南岸有个叫做李家集的地方,镇外码头异常的繁忙。景国从北方南下走海路的商船几乎都要在这个靠近出海口的港口停靠卸货。在迎接使团的船队离开北岸没多远时,这里的码头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从船里缓步走了下来。 这两个人刚一出现,便引起了码头上所有人的注意。原因无他,只因这两人实在是如天仙下凡一般好看。路人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二人身上离开。 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带着几个兵卒走向了那二人,目光不住的打量着二人,尤其是那二人中的那个女子。那女子身材实在高挑,长相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官差目光里不禁露出了些许贪婪。 “你们是什么人,身份文书,路碟都拿出来。官府例行检查。” 官差吭着腔调向二人问话,显然就是来找麻烦的。 “官爷,官爷,这是俺们家的少主和少主夫人,来景国一来是涨涨见识,二是熟悉生意,将来好继承偌大的家业。官爷这是少主和夫人的身份文书和路碟,请您过目。” 一个衣着不凡的老者见官差来找麻烦,连忙上前照顾着,生怕这二位惹出什么祸端。 要不是那个高挑女子死死抓住那英俊男子,恐怕,这官差此刻已经可以去投胎了。 “哦~~这是相府的印戳!敢问你们与丞相大人有何关系?” 看到文书上清晰的相府大印,那官差明显语气平和了许多。 “回官爷话,俺们许府与相府沾着点亲,所以这路条都是相府给专门批的。” 老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官差也不敢托大,赶紧回礼。 “失敬,失敬。既是相府家人,当然没问题了。咱们走,接着查!” 那官差向身后兵卒挥了挥手,那些兵卒都向这几人抱拳行礼,跟着官差一起走远了。 “大人,莫要太招摇了,这里是景国,惹上麻烦就遭了。” 那老者见官差走远,小声对二人说道。 “知道了,麻烦,本尊何时这样藏头露尾过,那个家伙就不会想些靠谱的主意。” 那英俊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身旁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转到了一边。都懒得搭理那英俊男子。 这二人就是精心打扮一番的徐长卿和萧羽墨,即使是熟悉之人不仔细看也很难辨认出二人。二人经由夜影司的秘密渠道装扮成夫妇跟随许氏商队先一步来到了景国。 第288章 困守孤城 士兵们一声不吭,萧瑟凝结成冰凉的水滴,悲伤在无声的哀嚎。三两个士兵抬着鲜血淋漓的尸体沉默的走下城墙。斑驳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喷洒的血迹以及烧的焦黑的城砖。远望城墙两侧,还能在城墙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城墙上,一个浑身披甲的将官站在垛堞后,神情凝重地望向城外。城外放眼望去,近处躺满了穿着花花绿绿的尸体,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小小的那是孩童,白发的是老人,长发的甚至是衣衫不整间或赤身裸体的是女人。尸体间还有零星穿着皮袍头,戴皮帽的强壮男子。那是这一地尸体的制造者——北凉人。再远处则是一片一片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帐篷一直延伸到天边。惨叫声,尖叫声,肆意狂笑声不断的从这片营帐中传出,日夜不息。 崔山城被围数日间,耳中如幻听一般始终能听到那些声音,即使堵上耳朵这能传进脑袋里,甚至睡着了也能传入梦中。无时无刻,彷如无法醒来的噩梦。守城将官闭上了通红的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守城将官叫做于长南,七品致果校尉,对于崔山城这座环州数一数二的镇城来说,他一个致果校尉屁都算不上。可他现在却是这座孤城的最高军事长官。 没有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没有以死报国血洒疆场的悲壮。除了于长南的顶头上司以外,城中官员基本跑了个精光。这座崔山城虽为镇城,却只有不足两千的守军,这些官员士绅自知此城难保,在一接到狼骑兵来袭的消息后,城中官员大户便纷纷出逃。唯留下一城百姓等死。 狼骑兵还没到,成千上万的逃难百姓就先涌了过来。于是,崔山城就出现了这么一种奇景。城南南官员大户拖家带口大车小行李的往城外赶,而城北则是大量惊恐万状的百姓在往城里涌入。城内越来越拥挤,很快就到了连块安身之地都没有的地步。就在城内人满为患的时候,远处天边有骑兵出现了,先是几骑,而后出现了一大片的黑色,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黑色浪潮越来越近了。城中守将早已出逃,还带走了城内唯有的二百骑兵,所以,在这个危机时刻,于长南的上司守军步军统领曹兴挺身而出,当机立断,放弃城外没进城的百姓,立刻关闭城门准备守城。城门口一时间乱作一团。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眼见狼骑兵已冲至不远处,曹兴当即下令放下千斤闸,强行关门,这才在狼骑兵到来前关闭了城门。然而,那些狼骑兵似是没看到他们一般,兵分两路,奔驰着直接绕过了崔山城,径直朝南边奔去了。 拥挤在城南门的逃难百姓和崔山城的守军都呆呆的看着那些黑色铁流从两边奔过,竟然对他们没有丝毫伤害,所有人一时都大为不解。 “是哪些大户官员,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大户官员!”。 于长南瞬间明悟,敌军打的一手好算盘,难怪之前他一直觉得敌人的行动有问题,现在终于明白了,敌人这是在用赶羊策略。他们尾随驱赶大量逃难百姓,让他们去大城大阜避难,这些大城大阜一旦接纳巨量难民,城中粮草便支撑不住几天,此城必然快速沦陷。而不接受难民的城镇,狼骑兵则是继续驱赶百姓到下一个城镇,这个城镇就交给后面跟着的大部队围困,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围。崔山城出现的这种状况是狼骑兵最乐意看到的,那些出逃的官员大户会携带几乎全部身家,只要追上他们,人一杀东西一抢,比破城后再搜刮方便了许多。 于长南想到这儿既恐惧又兴奋,恐惧的是,崔山城吸收了大量的难民,城中存粮肯定支撑不了几天,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兴奋的是那些没良心的官员大户这下可遭了报应了。他们很难逃得过狼骑兵的追杀,最终一身身家全落入了异族之手。 知道了真相后,曹兴自责万分,这一城百姓将因为他的决定而沦为异族的牛羊。曹兴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中,在敌军第一轮的攻城里就壮烈殉国了。这对他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曹兴倒是痛快了,轮到于长南煎熬了。不战是死战也是死,只是延缓死亡而已。 那就战斗吧,在战斗中轰轰烈烈死去。 于长南不怕死,可是他放不下他那刚成婚不久的妻子。他的妻子和他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极深。新婚燕尔,自是难舍难离。 无奈比身以许国,再难许卿。 在妻子的不依不舍中,于长南还是站上了最危险的前线。只求以身作则。激励守军士气,从而给予敌军重创。 身边一个个战友倒下,城墙上的人越来越少,而拼杀最为亡命的于长南却奇迹一般的活了下来,而且仅仅只受了轻伤。妻子一直在城下帮忙搬运守城物资,只要于长南战死,她就跟随丈夫一起共赴黄泉。 今日,城中粮草终于告急,守城器械早已消耗殆尽,守城军士也所剩无几破城在即,于长南打算与城共亡。 敌军好像越聚越多,帐篷一片接着一片。敌军就等着宰杀了这只养肥了的猪,而后一哄而上分走一块血食。 “乡亲们,对不住各位了,今日城中彻底粮绝,我守军也所剩无几,而北凉野人还在城外虎视眈眈。如果城破,是个什么下场诸位都是知晓的。好在,敌军空有人数,战力不强。本官有一计策兴许是条活路。就问诸位相亲愿不愿意干了。” 城楼下,聚集了数不清的城中难民,听到于长南的喊话,众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等了半天,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依旧没有人出声应和,人们还在小声议论着,不时的还能听到妇人孩子的哭泣声。 “诸位,本官不强求你们,本官会带上剩下的三百多号能动弹的兄弟吸引敌人注意,给诸位乡亲创造逃生的机会。待会我们冲出城,南门会悄悄打来,诸位乡亲出了南门就只往西跑,二十里外就是崔山了,进了山,敌军就很难追击你们了。至于能不能活,就看诸位造化了。本将和诸位兄弟已经尽力了。” 说完这段话,于长南声音有些沙哑,两眼含着泪看向城下的百姓。 “誓死追随大人。” “拼了,老子早就够本了。” “可惜没能结婚生子传递香火,愧对祖先了,祖先们莫要怪罪。” “哭啥,那里的黄土不埋人,待会多砍几个北凉野人,那是给老祖宗挣脸面,到了下面老祖宗还得夸你呐。” 城墙之上,站起了一大排兵士,很多人都要人搀扶才能站起来。他们几乎人人带伤,每个人身上都缠满了绷带,卖相极其狼狈,根本谈不上军容军貌。但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致的,坚定毅然。 “老子也拼了,反正就剩我一个了,老子要为家人报仇。大人,有武器吗?算我一个。” 人群里,一个汉子高声喊道。 “有种~!真汉子,给他发武器。”那汉子像是过节一般喜笑颜开的跑上了城墙。接过了兵士递来的一把缺了口的长刀,在手里掂了掂,嘴角都快咧到了耳门子。 “你小子待会别怂啊,这把刀的原主可是一人干掉三个野人,你小子别辱没了人家。” 给那人递刀的兵士见那人喜笑颜开,郑重的提醒道。 “放心,军爷,三个咱不敢说。老子闭眼前也要拉上两个垫背。” “好样的!不要叫军爷了,叫兄弟,咱们现在是袍泽了。” 那兵士热情的给那汉子来了个熊抱。两人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亲密。 “也算我一个,老子也给追烦了,他娘的,老子不跑了,老子要砍人!” 又一个汉子挤出了人群,一路小跑的上了城墙,他领到的是一把长枪。 有人带了头,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人走上了城墙,上来之人无不是喜笑颜开,就如过节一般。 有的汉子也被气氛所感染,想要挤出人群,但还是被亲人拉住了。 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上来。 “老人家,我们只要能拼命的,您老就别来掺和了。” “怎么说话的,老头子还健壮的很,老头子也要给家人报仇。” 那老头子气愤的说道。 “大人,振威军老卒秋大山前来报到。” 这老头居然是个退伍的老军。 “入列!” “是,大人。” 那老者领过一把长刀和一面破盾也走进了队列。 于长南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289章 此身许国,再难许卿 “都听好了,最后说一遍,待会我们从北门先冲出去,尽量吸引敌人注意,一炷香后,南门打开。其他人从南门出去,出了南门往西跑,带武器的负责与来拦截的敌军接战。拼命的时候到了,是汉子的就保护好自己家人。” 人群里那些拿着武器的人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武器,又看了看自己家人,眼中是决绝与不舍。 即使北门冲出去的敢死队能吸引足够多的敌人,但敌人对于崔山城的包围是不会解开的,南门逃出去的人依旧要面对一定数量敌人的堵截,这时候就要那些被发了武器的人顶上去了。数万难民的拼死冲击,相信敢于拦截之敌必被为生存而战的难民潮所淹没。 继续待在城里必死无疑,出城逃生还有一丝生机。 天色渐晚,残阳如血,落日如虹。 于长南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整了整盔甲。 “该行动了,百姓冲出城不久就会天黑,敌军再想追击就困难了。”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走上来一人,那人一身红衣,红的如夕阳下的篝火。沿途士兵见那人走来,都是恭敬让开。 “阿颖,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别添乱。待会儿让王栓带着你跑,等我突围后会去崔山找你。” “大人~大人,夫人已经知道了,属下没拦住。” 亲兵王栓低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道。 于长南抿了抿嘴,眼神飘忽的迎接妻子的目光。 阿颖看了看自己的相公,也没说什么,走上前,伸出手,抚摸了下相公的脸庞。深情的与相公对视一眼。 “去吧,南哥,我等你。” 激战数日也不曾动容的男人,此刻也难以抑制,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阿颖~” 不顾众人的目光,于长南一把抱住了妻子,贪婪的嗅着妻子发间的味道,此生不忘。 “阿颖~等我回来。” 红衣女子轻轻点头,泪水也是默默的流淌。 “时候到了,兄弟们,跟着我,杀野人去。” 于长南对着城上四百余兵士高声大喊。 “杀野人~”众人高呼,纷纷举起了手中刀剑。 “出城~” 众人跟随于长南走下了城墙,临走前,于长南最后看了一眼妻子,妻子也望向他,记住彼此,来生再见。 崔山城北门缓缓的打开了,北凉营地一点动静都没有,没人发现这个时候城门会悄悄打开。此门一开,就不会再关闭,不是给这些勇敢的人留条退路。而是给北凉野人准备的。城中财物任由北凉人抢夺,贪婪搜刮财物下,北凉野人就不会全力追击逃难的难民。 众人跟随于长南快速冲出城门,众人按照先前布置好的,安静的向着远处敌人营地跑去。 从容赴死可不代表找死,能偷袭一把北凉人当然最好不过。 目标——最大的那个帐篷。 城墙之上,夕阳之下,一抹艳红吊坠在城墙上。如火如荼,美如画卷。 警报的牛角号声还是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终于有北凉人发现了正在快速接近的一大群人。 北凉人有些措手不及,反应有些慢,一阵乱糟糟的鸡飞狗跳。老半天才从各个营地里稀稀拉拉跑出一伙人。 “冲过去,不给他们放箭的机会。” 于长南冲着身后众人大喊。 众人齐声呐喊,也顾不上跟随于大人了,径直冲向了眼前的营地。众人中一大半人可都不是军人,军纪啥的根本不懂,就是凭着一腔血勇,凭着对北凉人的刻骨仇恨,怪叫着举着武器撒足狂奔直冲敌营。 “长生天,这伙蛮子疯了!” “这么点人敢冲击拉吉特台吉的大营,得了马瘟了不成。” “我草~啊!” “快来人啊。” 大营门口顿时乱成一团,惨叫声,嘶吼声,刀剑劈砍声响成了一片。 梁军这边每个人都是肖勇无比,不畏生死。除了原崔山城守军还能将就个战阵配合外,其他刚刚从难民转职战士的人就只顾胡乱砍杀了。 还好,对面的北凉人也不都是正规兵,很多都是普通牧民猎狐,最多也就是强壮一些,与这些热血上头的难民一交手,没有片刻,竟隐隐还处在了下风。 牛角号响成了一片,北凉人越聚越多。 “不要缠斗,冲击那个最大的帐篷,干掉他们的指挥官。” 人群里,于长南竭尽全力的一声呐喊,跟着他的一百多号守军士兵齐齐应是,迅速聚拢组成战阵,朝着远处那个金顶大帐冲击过去。 “集合,集合,保护拉吉特台吉。” 北凉人也发现了这支梁军的意图,把牛角号都快吹破了,数不清的北凉人向号声响起的方向聚拢而来。 “干掉北凉首领,死了也值啦。” 于长南大吼一声,劈倒一名北凉兵,和两个亲卫一起冲在了最前面。 北凉人也疯狂了,大量的北凉人在往这个方向聚集。 清丽的目光注视着远处那一团混战,离得这么远,她也知道,那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那厮杀声最响亮的地方,一定有自己夫君。 “加把劲,我的爱人,我的英雄,敌人就在你眼前了。” 少女默默祈祷。 厮杀声越来越小,战团逐渐在向中心压缩。 老军仰躺在草地上,身上插着两把长刀,他躺的如此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他的身边躺满了北凉军的尸体。 被追烦了的汉子蜷缩在血泊里上一动不动,他的长矛折了,前端插在了一个北凉兵的胸膛里。 那个要为家人报仇的汉子,只剩下了一只胳膊,右腿自膝盖以下不翼而飞。他仰躺在地没了声息,面上露出了如愿以偿的笑容。 红衣少女眼中逐渐失去了光彩,远处北凉人的营地恢复了平静。 “南哥,我来找你了。” 一抹艳红飘下了城墙,如一滴鲜红的水珠滴入了漆黑的水潭。 于长南以刀杵地,浑身插满了箭支与刀枪,神情依旧坚毅,眼中已经没了光彩。 儿时的欢乐,年少的轻狂,与阿颖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都随着风,烟消云散了。 拉吉特台吉抱着手臂走过来查看,他的一只手齐根而断,那是那个南人临死前留给她的耻辱。 几个护兵簇拥着拉吉特,好像生怕那个凶悍的南人会突然复活暴起伤人一般。 “这是真正的英雄,帮他清理身体,厚葬。” 几名护兵得令,跑过去抬走了于长南的尸身。 “报~,霍尔姆里部来报,刚才激战时崔山城南门打开了,数万南国人涌出,迅速击退了阻击的霍尔姆里部,现在正往西面逃去。” “该死,上当了,给我追。” 拉吉特听完汇报,铁青着脸大声下令。 “报~探马来报,崔山城已成空城,辖贺图部正在城中寻找财物。” 又一个探马前来汇报。 “他娘的,先别追了,都跟我去城里抢东西,晚了可啥都没了。” 思考了仅仅一瞬间,贪婪立刻战胜了暴虐,比起那些逃跑的南人,一整城的财物吸引力是致命的,他们这趟南下,主要不就是收集尽量多的过冬粮和财物吗?先放那些南人一把,本台吉可是很仁慈的。 抢劫盛宴整整持续了两天时间,城内浓烟滚滚,崔山城彻底成为了一堆瓦砾。 直到十天以后,跟随梁国大军回到崔山城的难民们才收殓起了红衣少女的尸骨,与那五百勇士合葬与城北土坡之上。 这个无名的小土坡从此有了名字——将军坡。后来在那里有修了一个小土地庙。据说特别灵验,尤其是求姻缘和求子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将军坡庙日日香火不绝。 第290章 进驻江都城 “这就是景国江防第一重镇江都城,请跟本官入城。” 冯郎中引领着使团来到江都城外,不无自豪的介绍道。 “这城墙修的够高的啊!好像比永安城都高吧。” 秦牧玄骑着马儿,跟随使团车队缓缓走向巍峨高大的江都城城墙。 “这江都城明显是按照要塞的标准修建的,毗邻江边,坐落于江流转折处,且设有水门……江都城的建造者绝对睿智又英明。” 秦牧玄做为一名将军,感叹江都城巍峨雄伟之余,他也开始琢磨怎么攻破这座要塞城市。 带着别样的心思,秦牧玄跟着车队进入了江都城城门洞,仰望古朴的城门拱顶,秦牧玄福如心至,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青阳副使,城中已备下了酒宴,给使团各位接风洗尘,各位尽可领略我江南之美食,感受我水乡女子之柔美。酒宴过后,安排使团入驻驿馆,明日跟本官前往金陵。” 走在城门洞里,冯郎中给并驾齐驱的青阳婧璃说道。美女总是受到更多的关注,何况是一位气质独特的女武将。这一路上,只要有机会,冯郎中都会适时的出现献殷勤。 “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老子百分之一帅吗?” 秦牧玄跟在后面狂翻白眼。 刚一过城门,映入秦牧玄眼帘的就是宽阔的主街和人山人海。 然而,除了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官员模样的人露出笑脸外,后面挤在道路两边的众多民众都是用异样的目光在盯着使团,秦牧玄感觉这些人就是在盯着他们,眼神中有好奇,有厌恶,更多的是仇恨。 秦牧玄可以理解这种感情,试想一下,北凉使团经过随州城是个什么情景。作为梁景对峙的最前沿,江都城人如何看待梁国使团,不想便知。 秦牧玄一夹马腹,马儿小跑到了队伍最前列,仅比持节骑兵落后一个马位。 “全体听令~停!” 秦牧玄举起一只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经过了这一路的变故,秦牧玄在使团里尤其在使团护军里拥有了绝对的权威,所以他一下令,众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纷纷停了下来。 冯郎中疑惑的看向这个护军统领,这家伙要干什么。打一见面,冯郎中对秦牧玄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讨厌,尤其是他那张脸。 “拿出军人的气魄来,我们是梁国精锐骑兵,无敌于天下的铁骑。” 秦牧玄在马上大声喊道,声音里用了内力,响如洪钟,震动四野。 “是!” 众人齐齐一声喊,而后都挺直了腰板,端正了精神,把自己最为威武的一面给拿了出来。使团护卫无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个不是高大威猛,五官端正。这一振奋精神,顿时显得威武了许多。 “听我口令~控制马匹,步调统一。” 说完,秦牧玄便调转马头。 “打出节杖~” 持节骑士郑重的高举象征国家使节的节杖,像是后世国旗班的旗手一般庄严肃穆。此刻,持节骑士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豪与神圣,禁不住有些目泛泪花。 “预备~” 秦牧玄抬起手。 “前进!” 秦牧玄手放下。 “哒哒哒~” 有节奏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回响,虽不能蹄声一致,到整体上也是杂而不乱,且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似乎有种这对骑兵正向自己冲来的错觉。 “这家伙年纪轻轻,但气场却十足,我怎么感觉他才是使团副使。” 冯郎中又看了看旁边的青阳婧璃,女武将神情似乎显得很兴奋,目光灼灼的看着队伍前那个高大的小白脸。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讨厌的呐。” 冯郎中实在是看不上秦牧玄,尤其是他那张脸。 马车内的鸿胪寺卿陈大人透过纱帘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他捋着胡须,面露微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步调整齐,甲胄鲜明,气势逼人,这三点使得使团队伍如仪仗队一般整齐划一,给人的震撼自然大不相同。 秦牧玄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明显变了,人们看向使团的目光,更多的充满了敬畏。 还有人小声的嘀咕道。 “那个年轻的将军是谁啊?” “气势好足啊!” “好俊的将军!” “快看!后面还有个女武将。” “好英武啊!” “梁国也不像想象的那般野蛮吗,有如此将军有如此军威,当真了得。” “想啥呢,咱们泗陵城还在人家手里呢!” 最后这句引起的波澜最小,几乎无人应和。因为众人的目光都被队伍中那个清纯无比的面容所吸引了。 颜值即正义,普通人的是非观其实很肤浅。 冯郎中感觉脸有些发烫,他是知道民众今日的反应的,官府也没对此做出应对,民意如此对于国家来说不是坏事,只要别做过分就行。然而,本来坚定的民意竟然被那个花花公子一般的家伙给搅和的乱七八糟,节奏给生生带歪了。冯郎中感觉自己待在使团里,好像还拉低了使团整体的颜值水平。这让他既沮丧又羞恼。 使团一路昂首挺胸,迎着江都城人各异的目光,就像是胜利者一般走在主街之上。在城中官员的引导下,很快到达了主街上一间高大的木楼前。 “迎春楼”秦牧玄驻马于木楼前,抬头仰望木楼牌匾。 “感觉好像和栖凤楼差不多大啊,要是加上两边的连楼,恐怕比栖凤楼大上不少。” 秦牧玄把见过的最大的古建木楼栖凤楼和眼前这个宏伟的迎春楼相比较。感觉还是这个迎春楼更大一些。 “这名字是正规酒店吗?” 秦牧玄挠了挠后脑勺。 “诸位大人,迎春楼乃是我景国最大的酒店,十二家正店三十二家角店遍布景国境内各大府城州城,京城金陵南什街上的迎春楼是景国规模最大的酒楼,而江都城里这家论规模可以排到第三位,我迎春阁可做天下间所有菜系菜品,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样样皆有,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店做不到的。一家可尝天下鲜,诸位里面请。” 一个穿着考究的店伙计,站在酒店大门边笑脸迎客。先是一翻酒店简介,而后又是一顿自卖自夸。 “哎!我说冯大人。” 冯郎中热情的招呼着使团众人入酒店赴宴,突然感到有人在后面拍他肩膀叫了他一声。转头看去,竟是最讨厌的小白脸。 “敢问方大人有何事啊?” 冯郎中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着实有些僵硬。 “冯大人,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一早,冯大人可否给我安排游览一下这江都城啊?” 秦牧玄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方大人这是……” 冯郎中不解的打量着秦牧玄。 “呃……没问题,本官这就安排,别明日了,别耽误使团出行,就现在吧!过一会入夜了,江都城更加漂亮。” “晚上!?” 秦牧玄抬头看看即将落下的太阳,他有些搞不懂了,本想着找些借口的,没想到这冯郎中答应的这么干脆。 让敌国武官游览边境重镇,你确定没问题吗!? (最近有急事,不仅工作忙,还身处在一个网络时灵时不灵的地方,若更新延迟,或章节短,请各位书友见谅。谢谢支持,我会后续都补上来的。) 第291章 夜游江都 “对!就是晚上,江都夜景别有一番风味。” 你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别老时不时地跳出来,怪碍眼的。 冯郎中见那小白脸呆立原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口中应诺心中却疑惑:分明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本官立刻就答应你,还有啥问题?难道本官表现得太过明显,要矜持些才行? ……我明白了。 冯郎中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恍然大悟,颔首含笑道:“方大人这是在担心晚上宵禁的事啊?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景国?” “本官之前一直在西部军中任职,这次的确是第一次来景国。本人素喜游历名山大川名城雅地。听闻冯大人介绍,这江都城历史悠久,人杰地灵。这次机会难得,遂生出一游之念。谢冯大人成全。”秦牧玄点了点头,面露坦诚,心下暗喜。 天助我也!本来还担心这个冯郎推诿呢,不想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答应的飞快,呵~正中下怀,真是个最理想的夜游江都的机会。怎么说呢,冯郎中,好人啊! 秦牧玄给冯郎中点了一千个赞随便刷了个大火箭。在军事上忽悠文官真是一下一个瘸。 “哎呀,方大人你不必客气!”冯郎中微笑着抱拳一礼。 秦牧玄现在看冯郎中真是越看越顺眼。 “方大人,你有所不知,我景国局部废除宵禁政策已有多年。除边境军城还有宵禁外,就连江都城这等江防重镇也推迟宵禁一个半时辰,也就是说亥时才开始宵禁。其余内地大城大阜都取消了宵禁。包括京城金陵,那是真正的不夜之城。所以方大人啊,你大可放心游览。” 方郎中不是不懂军事保密,而是他觉得秦牧玄这个小小护卫头子能懂个啥!看他这面相做派,还不知道是哪家的二世祖被长辈硬塞进使团镀金的呢。他想玩就任他玩呗。 冯大人,你真是我亲哥,连宵禁时间也告知与我。内地城市都不宵禁,多好的消息啊!景国人是不是安逸得太久,老子不介意给你们松松筋骨。 “原来如此!”秦牧玄做出恍然大悟状,“那就多谢冯大人了。” “方大人,你又客气了,照顾好使团乃我分内之事。只是如此,方大人可要错过宴会了。” “无妨无妨,游玩更重要。”秦牧玄眼角挑出一副轻浮模样,笑道,“待会儿,我给正使大人打声招呼,此等宴会少我一个无碍。” 的确是少你一个无碍,多你一个我才觉得不自在!冯郎中心中暗笑,巴不得秦牧玄马上消失。你长辣么帅,别人会吃不下饭的你知道吗。 “刘吉,刘吉。” “小的来了,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命你带着这位方大人游览江都,务必让方大人尽兴,懂了吗?” 冯郎中叫来给自己办事的一个护兵,吩咐他当秦牧玄的导游。 那个叫刘吉的护兵看了眼秦牧玄,又转向冯郎中,面露犹疑之色。他向冯郎中使了个眼色,见冯郎中没有会意,随即拉着冯郎中走到一旁,两人神神秘秘嘀咕了一会儿。 正当秦牧玄担心事情有变时,就见那个护兵一脸沮丧的和冯郎中一并回来了。 “方大人,下边就由刘吉担任你的向导,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江都人,没有比他更熟悉江都城的人了。” “多谢冯大人,还次要有劳刘小哥了。” 秦牧玄赶紧道谢。礼数周到,生怕他们反悔。 “方大人,客气了。”那护兵微笑还礼,至于真心与否那不重要。 秦牧玄找到使团正史陈大人,小声同他说了此事,陈大人当然应允,哪怕秦牧玄真是使团重要人物,他也会找借口让秦牧玄去的。 秦牧玄背着手走在江都城繁华的大街上,环顾四周街景。当真有种异国他乡的感觉。按理说这里的整个世界对于秦牧玄而言都是异国他乡,但他毕竟重生于梁国,这具身体也属梁国人,梁国自然就相当于他的第二故乡。 景国建筑在建筑形制上与梁国差别不大,只是细节上要精致许多,大到梁柱主体结构小到窗棱斗拱无不透露着精致,小巧,细腻。与之相比,梁国的建筑则是另外一种美,那是不同于此的恢弘大气。 “那家店是卖什么的,怎么挤了这么多人?” 秦牧玄指着街边的一家大店铺说道,店铺前排着长长的队,想必生意相当得火爆。 “那是玉珍斋,景国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各色点心糕点据说有百样之多,样样美味无比,方大人是否要买来一尝?” “行,这里你熟悉,捡卖的最好的买,一样包两份。”秦牧玄从袖袋里掏出一锭纹银和几张银钱递给刘吉。 “给这是十两银子,够吧?不够的话我也没现银了。只有恒通银号的银钱,不知这里能否使用?” 刘吉接过银子与银票,说:“没问题,恒通银票是可以用的,恒通天下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细细查验后,刘吉吓得一个激灵。这几张银钱加在一起足足有一万五千两。 装逼成功的秦牧玄见状偷偷一笑,默默观察着刘吉。他要营造出花花公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形象,这样的话,这个刘吉的戒心才会放下来。 “大人,十两银子足够买玉珍斋的招牌点心,不仅如此应该还有余数。”刘吉说着把银票递还给了秦牧玄,恭敬道,“大人在此等候,小的去去就回。” “嗯~你去吧” 秦牧玄微眯着眼睛挥挥手,就像使唤自家小斯一样,完全就是一纨绔二世祖。 刘吉拿着银子挤进店铺。秦牧玄背着手站在外面悠闲地等候。他那一身笔挺的梁国武官礼服吸引了店外众人的目光。 秦牧玄看似悠闲,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始终在心中数着时间,暗中计算着各条街巷的步数,他将大致的街道布置清晰印在脑海中。穿越前他的记性就极好,穿越后更是不得了,只要他用心记就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这是哪家公子啊?真是好相貌!”“太英俊了吧!”“好高大啊!好有男子气概。” 排队的小姐公子们都不禁扭头对秦牧玄投来注目,暗自小声议论着。不少妙龄少女红着脸用余光瞥向秦牧玄,秦牧玄也是配合的对她们微笑以对。秦大公子此刻微笑的杀伤力可是堪比核弹,很多小女子只感觉眼前一花,若不是旁边丫鬟扶着,就会当场晕厥过去。 “他是梁国人,梁国使团的,进城时我见过他。”还是有几个人认出了秦牧玄的身份,立刻说了出来。 “我说他穿的官服怎么从未见过呢,原来是只梁狗。” 一人向地上啐了一口,挑衅的瞥了秦牧玄一眼,这人显然就是所谓的愤青。 秦牧玄装作不经意地看了那人一眼,但见刚才那忿忿之人两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天知道他在和秦牧玄对视时看到了什么。 “齐兄,齐兄,你怎么了?!” 那人身后一人见伙伴突然软倒,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就是掐人中扇耳光一阵的慌乱。 肇事者秦牧玄依旧保持风度翩翩,不为所动。 刘吉很快就朝秦牧玄的方向快步而来,他显然使用了某种手段,根本无需排队,手中赫然拎着一个大油纸包,周围的人也只是看着,却理所当然般无一人提出质疑。 秦牧玄也懒得过问缘由。 “大人,这是玉珍斋买的最好的十样点心,我一样给您包了两份,店家知道您身份又送了一份特供品给您。大人,那可是按宫中水准制作的精品,等闲人可是根本买不到的。” “好,办的不错,花了多少银子啊?” 秦牧玄学着电视里见过的纨绔,趾高气昂的说道。就是手里少了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有些不得劲儿。 “一共花费四两八钱银子,您用的是上好的官银,玉珍斋收您四两五钱银子。这是货单和找对的五两五钱银子,大人请过目。” 刘吉把一张精美的便签和一小包散碎银子递给了秦牧玄。 秦牧玄看都没看那张购物小票,只是打开了小包数了一两碎银子,“事情办的不错,赏你一两辛苦钱。” 秦牧玄把一两碎银子递给了刘吉。 “大人,小的可不敢收您银子,小的服侍您是应该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少废话,这是本官赏你的。下面见到好的还要买,要你跑腿的地方多了。” 秦牧玄官威十足的吭着腔说道,把银子硬塞进刘吉怀里,不容拒绝,拒绝就是不给他面子。 刘吉半推半就地接下了银子,鬼鬼祟祟放进了袖袋里。 就进去买个东西,就得一两好处,顶得上他半月饷钱了。他嘴上推脱心里却乐开了花,决定一准伺候好这位大爷,好处肯定少不了。 第292章 夜游江都二 秦牧玄拆开了一个油纸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花型糕点,捏在手中,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大人,这是时下卖的最好的桂花糕,您尝尝,”刘吉殷勤地看着秦牧玄把糕点凑到鼻尖嗅了嗅,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道,“这桂花糕啊,口感软糯香甜,没有一点渣滓,入口即化?每日限量供应,要不是您来,可能等排到时,只怕就卖光了。” “这味道,莫非——” 眼前糕点带给了秦牧玄强烈的既视感。熟悉的家的味道,眼前似乎浮现出一抹桃红的倩影。 轻轻地咬了一口,满嘴的桂花香味,果然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熟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满嘴的余香。那个美丽至极的少女似乎还驻足在后院的桂花树下,踮着脚,伸出纤细的手臂正卖力地采摘桂花。 看来心中猜测应该不假,迩君的厨艺是谁教的呢?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母亲。 “哎,刘吉啊,问你个事儿。” “小的在,大人有事尽管问。没人比我刘吉更懂这江都城了。” 刘吉凑上前来,一脸的谄笑。 “行,你小子不错。那我问你,知道这玉珍斋背后的大东家是谁吗?” “大人您可问着了,大人吃的可口吧。据我所知,这玉珍斋在北面可是没有分店的,大人是否考虑找他东家谈谈开分店的事情。以大人之财力,只要拿下开分店的生意,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这刘吉见秦牧玄吃得很享受的样子,而后又问起这玉珍斋东家的情况,估计是秦牧玄想和玉珍斋东家谈合作的事情。 “少废话,合不合作本官再考虑,快说,东家是谁?”秦牧玄一脸的不耐烦。 “这玉珍斋的东家就是咱景国巨富,金陵城的沈家。这沈家可不一般啊,不仅富可敌国,在朝堂上也甚是有势力,和咱景国皇族也是沾着亲的。大人要想和他家合作,就要很出点血了,小打小闹的生意恐怕沈家是看不上的。” “这个我知道,金陵沈家嘛!不就是那个做丝绸的沈家?本官在北面也有听闻。”秦牧玄轻哼一声,无比自信地说道,“本官也不是没家事的野路子,与沈家合作地位也不见得是他家高。” “大人一看就家世不凡,小的就祝大人心想事成了。” 这家伙果然是二世祖,世家大少爷。能随手拿出万把两银子零花,家世定然不凡,一定得伺候好这位爷,念在这份情分,日后不管天下姓墨还是姓赵都有一份保障。 想到这,刘吉便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伺候纨绔子弟的事业中去。 “大人,下面您是不是要去兑点现银呢,城里最大的恒通银号就在两条街外,小的带您去?” 刘吉摇着尾巴开始主动为秦牧玄着想起来。 “你小子——”秦牧玄手指虚点着刘吉调笑道。 刘吉态度的转变秦牧玄立刻就觉察了出来,这小子很容易买通嘛!有机会要拉他下水。秦牧玄在心里一阵的奸笑。 “够机灵,好好干,本官向来不吝赏赐的。给你小子透个底,本官家世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你若来梁国招惹到王爷,只要别太过分本官也能给你摆平喽。” 有了拉人下水的想法,秦牧玄也是空头支票随意开,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嘛。可别小看了这些小人物,往往事情就坏在他们身上。反之,若想成事这些小人物也是至关重要的。 这刘吉是那景国礼部主客郎中的心腹手下,主客郎中也属高官行列,如果把他手下发展成内应,其作用和破坏力可想而知。 “呵呵……伺候好大人乃小的分内事,大人,请这边走。” “好,前面带路。” 二人就像一对主仆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 刘吉引着秦牧玄没走对多久,就在街转角看到一家很大的门面,上书“恒通银号,汇兑天下”的牌匾。 “刘吉啊,这条街明显没刚才那条街热闹,怎么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说话间,秦牧玄左右打量着街道。 “银号不该坐落在商贾云集的热闹之处吗?怎么开在这般冷清的角落里,看这店面有如此规模,就不怕入不敷出吗?” 这附近行人稀疏,恒通银号里更是一个客人也见不着。柜台后掌柜的在无聊地翻动着账本,伙计机械地擦拭着柜台,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大人有所不知,江都城的官宦富户基本都住在这条街上。全城只有这家银号可以汇兑梁国分号的银票,也只有这家可以凭官身,按等级汇兑官银。以大人的身份,只要出示使团官牌就可汇兑官银了。” “噢,原来这里是总行啊!”秦牧玄随口说了一句。 “啥是总行啊?” “呃......就是总号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这里的确就是恒通总号。” 两人一进总号,就有一个老掌柜走出柜台,热情地接待二人。 “没长眼睛吗!还不赶紧给这位大人上茶,最好的茶。”那掌柜向一个伙计大喊道,后者慌忙跑去沏茶。 “敢问大人在使团是何职务啊?本号好按规定给大人汇兑官银。” 掌柜的态度极其恭敬,显然已经从秦牧玄所穿官服上认出了他的身份。 秦牧玄倨傲地掏出使团官牌给掌柜的查看。 掌柜的接过官牌看了看,神情似乎有些失望。秦牧玄在使团里的官职确实有点不入眼。 刘吉觉察出掌柜的神情变化,生怕他怠慢了这位大爷。慌忙拉了拉掌柜的衣袖,向他使了个眼风,掌柜的确是个玲珑人儿,便跟着刘吉走到几步外,刘吉在掌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秦牧玄眼见着掌柜的眼睛越瞪越大,脸色肉眼可见的潮红起来。 “这位大人,今天小老儿做主,您想兑多少官银都成。兑出的官银您不方便携带,本店还可以帮您保管,可以给你开具面额不同的银票,全景国通兑通取。”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补充道:“呵呵,不收保管费的。” “嗯,好!不愧是恒通号,实力信誉过硬。本官不兑太多,一千两官银吧,一百两散碎银子,你看着办,方便花用就行,其余九百两都兑成一百两一张的银票,没问题吧?” 秦牧玄倨傲的态度让掌柜的更加认定了他的身份。 “没问题,您想怎么兑就怎么兑,小老儿再给您准备一张通条,您凭着这张通条,可在景国各大总号随意兑换官银。” 秦牧玄就此直接升级成vip客户了。 秦牧玄掏出一张盖有恒通银号密押的一千两银票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银票,打眼一瞧,面色更是红润了许多,因为他看到,这张银票上有梁国的官库密押。早知道有这种密押的银票,普通官员根本没资格使用,基本都是给王公贵族或是钦差阁老一类的重臣方便使用而特制的。 能使这种特票的人,其身份不言则明。 掌柜的拿出了接待王侯的标准,请秦牧玄到雅间等待汇兑。 秦牧玄也是昂首挺胸睥睨天下地跟着伙计去了雅间。 要问秦牧玄拿来的这些特票。问,就是抢的,从那个农民军首领力天王手里抢的。至于力天王又是从何得到的,别问,问,还是抢的。 几盏茶的功夫,秦牧玄就从恒通号中大步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精致的皮质包裹。银号掌柜带着诸多伙计齐齐的在银号门前排成两行,用接待王侯的礼仪恭送秦牧玄离开。 “事情办的不错,这是你的赏钱。” 秦牧玄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跟在后面的刘吉。 刘吉瞪大眼惊喜地接住丢来的银两。到手一看,足足五两,还是官库雪花银,当六七两银子使也没有问题。要是普通百姓得到官银也不敢用,他自己是吃官家饭的,用官银也不会引来麻烦。 “谢大人赏赐!!” “咦,那里是怎么回事?” 两人沿着道路闲逛,没走多远,秦牧玄就看到路边有一处极大的宅院,这宅院很特别,周围没有旁的人家,它独门独户地矗立在街道的尽头。 这高门大院气势恢宏,秦牧玄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私人宅院。这样没问题吗?难道不逾制吗?还有,这般宏大的宅院怎么就荒废了? “啧~”秦牧玄看着眼前残景,不禁唇间叹惋了一声。 墙倒屋塌,一片废墟,还有很明显的火烧的痕迹。奇怪!大院深宅就算大火烧毁,却不见重建的迹象。 在如此官家住宅区里,有如此无人问津的巨大废墟,真是件咄咄怪事。 第293章 暗桩 “大人,您是外臣,这里的事情您最好别打听,您也别为难小的了,小的知道的不多,也不敢说。” 刘吉哭丧着脸满眼哀求的看着秦牧玄。 “哦~~是你们景国的机密吗?算了,本官只想游山玩水,对你们景国的机密没兴趣。瞧你那怂样,本官不为难你了,走,咱们接着逛街。” 秦牧玄挥了挥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谢大人体谅,大人下面想去哪里。” 刘吉如释重负,还好这主好奇心不重,这地方的事儿,江都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点。毕竟这么大的事想隐瞒是不可能的,但官府已经下过了禁口令,谁敢乱嚼舌根一经发现立刻治罪,而且是那种祸及家人的大罪。这条街之所以冷清,就是因为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被官府不同程度的警告过,他们担心招来祸事,都远远的搬走了。 “咱们走!哪边繁华,哪边好玩就去哪。” “好!大人,这边请。” 刘吉陪着笑在前面引路,秦牧玄在后面大步向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秦牧玄暗自记住了这个地方,回头找到本地夜影司的接头点,仔细问问。他其实对这里相当好奇,只是碍于身份和人设,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地方发生的事很有意思,有很大的情报价值。 还有一个原因,让秦牧玄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敏锐的灵觉在刚从恒通号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附近有不下三四个微弱的气息在暗中盯着自己。这些人很擅长隐蔽气息,刚刚在繁华的街市上秦牧玄没有发现,那里人多眼杂,不易察觉。但到了这条冷清的街巷,秦牧玄就敏锐的察觉到了。 所以,秦大公子戏精上身,在成为一名标准纨绔子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见两人渐渐走远,黑暗的街角一个长相非常不起眼的人对旁边一人说道。 “看清楚他们说什么了吗?” “差不多吧,大概意思看清楚了。” 那人竟然把刚才二人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和秦牧玄二人说的几乎没什么差别。这人居然是个口语专家,单看口型就能知道别人说什么。 听完那人讲述,那个路人脸眯了眯小眼睛,仔细的想了想。 “嗯~~应该没问题,到目前为止,这个梁国武官都没啥问题,的确像是一个纨绔子弟,不过查到的履历看,这家伙应该是个久经战阵的武将才对。........可能是哪个大族子弟冒功顶替的。呸~~什么东西。” “就是,狗一样的东西,冒领将士们拿命换来的军功也不怕遭雷劈,梁军也不过如此。” “行啦,也别说他们了,咱们景国也有这种人,嗨~~别说了,你不知道最好。” “玉珍斋和那个刘吉接触的人都要彻查,恒通银号的也是。” “是,大人。” “大人,冯郎中似乎对那个青阳将军很感兴趣,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不用,盯紧了,别让他把咱景国的秘密给说出去就行。他要有本事把青阳将军给拐咱景国来,皇帝陛下估计都会赏他个尚书做做。” “好了,咱们接着盯着那小子,别被他给蒙混过去。” “好的,大人放心,乙组的人已经跟着他了。” “走,咱们也过去。” 两人就如路上行人一般自然的走了出去,一个挑着水果担子吆喝着,一个扇着折扇就像普通仕子一般。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江都城里果然逐渐热闹起来,街上行人如织,公子小姐也多了起来。大街上充满了谈笑声和吆喝声。好一派繁华的景象,与江北城镇截然不同。 “这都是啥?山水,题字,你还给我拿个大牡丹来,你想干嘛?瞧不起本少爷吗?” 一家店铺里秦牧玄在怒声训斥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口水喷了那人一脸。 “公子,这是小店现下买的最好的扇面了,官家公子都要预定才买的到的。” 那伙计一脸委屈委屈的说道。 “你到底懂不懂扇面?本公子叫你给拿点特别的扇面来,懂吗?不懂叫你们掌柜来。” 那伙计见这客人实在难伺候,赶紧去后堂找掌柜的了。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胖掌柜一脸职业式的微笑走了出来。 “这位公子,伙计年轻,阅历尚浅,得罪之处请公子海涵,公子要的特别的扇面当然有,不过这价格.......” 胖掌柜一脸微笑,向秦牧玄递了个你懂得眼神。 “啪~~” 一声脆响,一锭五十两的银亮雪花官银拍在了一旁案几上。 “够了吗,不够还有。” 秦牧玄用鼻孔看着那胖掌柜的。 “够~~够了,公子.....不,大人,里面雅间请。上茶,快没点眼力见的东西,快给贵客准备好茶。” 掌柜的一脚踢在了伙计屁股上,那伙计风一般的跑到了后店去准备茶水了。 “大人,这边请。” 胖掌柜的胖脸都笑的拧在了一起,引着秦牧玄和刘吉到后店去了。 过了好久,秦牧玄春风满面的扇着折扇从店里走了出来,身后胖掌柜和几个伙计不住的鞠躬欢送。 等秦牧玄走远了,坐在街对面正在叫卖水果的一个长相普通的人挑起了担子,沿着街一边叫卖一边走着,方向正是秦牧玄二人消失的方向。 与此同时,两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则走进了那家扇子铺。 有了这扇子,秦牧玄似乎找到了纨绔子弟的感觉,迈着四方步,走在了大街中央,刘吉则像是狗腿子一般紧跟在他后面,刘吉的笑容都快定格在脸上了,他腰间的皮袋更沉重了。 两人大摇大摆,一路闲逛,引来了几乎所有路人的瞩目,尤其是路过的年轻女子,秦牧玄的桃花眼不住的向四周眨呀眨,引来了接连不断的娇呼声。 “大人,咱们的人问清楚了,那小子花了五十两官银买了个春宫画扇,是那个有名的纯阳道人的真迹。” 一个路人装作买水果,小声的给那个买水果的汇报道。 “他娘的,五十两,老子不吃不喝要攒半年,还他娘的是官银,这些该死的纨绔子弟真能花银子,就一把春宫画扇,老子也是服气了。” 卖水果的商贩看着前面不远处那个横的二五八万的身影咒骂道。 “那小子和那掌柜没说别的?” “回大人,没说别的,雅间没关门,咱们在店里的暗装听得清清楚楚,那小子指明了要最.....最刺激的春宫图。” “呸~~什么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卖水果的商贩朝着秦牧玄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从南城一路逛到了北城,刘吉两只手提着的包裹都快拿不下,秦牧玄则是潇洒地扇着折扇在看着眼前的景色。 “大人,这里就是江都水门,夕阳落水门可是江都一景啊,可惜现在天黑了。不过点了灯,加之河面上来往的画舫,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刘吉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名优秀导游的良好职业操守。 “还行吧,马马虎虎能入眼,不过画舫上的小娘子还是不错的。” 两人沿着河道走了一会儿,秦牧玄显得兴致缺缺,意兴阑珊。便让刘吉引着回使团下榻的酒店了。 当打更人敲响了亥时的梆子声,江都城终于迎来了一天的结束,偌大的城市也正式进入了宵禁时刻。街上不再有一个行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队队巡逻的兵丁。 一个黑影就如一片羽毛一般,轻轻从打开的窗户飘进了房间内。 “大人,您终于来了,请喝茶。” 房间内,一个胖胖的身影恭敬的单膝跪在地上说道。 “潜伏在这里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那个黑影瓮声瓮气的说道,声音极不自然,显然用的不是真嗓音。 一枚黑色的令牌丢到了桌上。 “不辛苦,佥事大人,这都是属下该做的,您不用暗语,属下就永远是一名景国商人。” 那胖身影抬头看了眼桌上的令牌,眼睛猛地一睁,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从今天开始,听从命令行事,小心些,司里培养你们可是花了很大代价的,没有命令不许私自行动,听明白了吗?”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映出的正是扇子铺胖掌柜的脸,没有了谄媚,没有了市侩,满脸的是坚毅与兴奋。 第294章 我没有名字,请叫我二十三号 我出身农家,家中兄弟四个,大哥在我尚年幼时就已战死沙场,我甚至记不得他的长相了。八岁那年和我最亲的二哥也战死在了西北。父亲积劳成疾,忧思过度,一年后也撒手人寰。 老天爷总算没有落井下石,我幸运地继承两位家兄用性命换来的军功,从此由农籍改为军籍,于是这个命运多舛的家多了一份固定的钱粮,是那种每三个月就能到县里领一次的糊口钱,再加上二哥的抚恤,母亲总算不用改嫁也能勉强养活我和年幼的弟弟了。 生活依旧艰难无比,家中三亩薄田只能靠母亲和我打理,为了能让母亲和弟弟过的好一点,我农闲时割草打柴拾牛粪,只要能赚钱的活计我都干。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苦熬着。直到有一天,县中差役来到我家中,我便从了军,作为军户,直接可做什长,那年我十五岁。 拜别母亲,我高高兴兴地去参军。那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我从军离家时家弟还不满八岁,按律县里规定会再给我家一份补助,并且我有军饷也可养活自己,母亲的生活便能轻松很多,弟弟甚至可以读书考取功名,我又怎能不高兴? 如果有机会立下军功,哪怕像两位兄长一样战死,我也心甘情愿,当时我会想到战死沙场,真的没有丝毫恐惧和悲伤,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向死而生,以死搏富贵。一心只想着改变这个家的机会到了,改变我的人生命运的机会到了,所以当第一次正式踏入战场时,陪伴我的只有激动的颤抖;战斗结束时,我幸运地活了下来,校尉大人说那是个奇迹,作为先锋营,第一个冲进敌阵的我不仅还活着,呵呵,还几乎毫发无伤。军功统计下来,我杀了四个敌人,积两级军功,那晚我兴奋的整夜都没睡着,也许我天生属于战场,战场的惨烈和杀人的恐惧对我而言似乎没有丝毫影响。 几战下来,什里换了八个新面孔,其中五人是跟我一起从军的同乡。当时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我知道那是袍泽情义。不过也有高兴的事情,我积了整整八级军功,经校尉大人的举荐,我升为百总。只要我能像这样坚持下去,再积上十级军功,就有机会一步登天,成为真正的军官,就如校尉大人那样。 然而,天不遂人愿,战争居然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结束了,正如它莫名其妙地开始。可我的军官梦——也要随它破灭啊。 最失落的时候收到了家信,我很欣慰,弟弟读书了,成绩非常好,夫子经常夸他是神童,考取功名指日可待。穷人家想出一个有功名的人何其难也,家中积蓄难以支撑弟弟的求学之路。 我的心情再次跌入低谷。我需要银钱,太需要了,而且越多越好;我需要军功,但我不能战死,至少在弟弟考中功名以前不能,不然我的军功与军籍会继承给弟弟,他的仕途会就此毁掉。 我又该何去何从.........? 天可怜见,机会真的来了。 就在我要退役返乡之际,也是最为绝望的时刻,一个人找上我,他自称是夜影司的人,于是我知晓了还有夜影司这么个组织。 要么退役回家务农,要么跟夜影司干,于是我多出了一个选择。 跟夜影司钱饷多吗? 干得好,是你军饷的数倍。 有军功吗? 有,而且升职很快。 你不问问危险吗? 不用。我只怕饷钱少。 你很需要银钱? 我弟弟要考功名,我母亲身体不好。 来我们夜影司吧,夜影司有定例,功劳积攒到一定程度,你弟弟的仕途会通畅无比,相信夜影司的能力,这都不算什么难事。 这就加入夜影司啦!你不考虑下吗?你接下来会隐姓埋名,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有可能随时丧命,没人能帮你,只能靠自己。你需要时间考虑下吗?夜影司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 很好,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欢迎加入夜影司。 打从那时起,我收起一身锋芒,收起战场上积累的杀气,戾气。放下了杀人的刀,拿起了笔。学着见人就笑,学着善于交际,甚至还学会了识字,学会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手艺——盘账。 上峰说我面相不好,不够和善,容易使人起疑。于是我拼命地吃,吃一切能吃的东西。呵呵,我如愿以偿了:坚实的肌肉消失了,黝黑的皮肤消失了,人发了福,却和善了许多。 我在一家商行当了三年伙计,正当我以为夜影司把我遗忘之时,我再次接到上峰命令。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我钻进了一艘大船的船腹夹层里。 摇摇晃晃,进水,老鼠,极度的寒冷,身体的僵硬,发霉的干粮,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另一个漆黑的夜里,我被放到了岸上,再次站在大地上,如获新生。我亲吻着大地,尽管这片土地已不再是生我养我的祖国。 我有了新的名字叫做王福,有了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经人举荐我在一家商行找到了伙计,我能写会算,待人和善,很快从一名小伙计成为了商行骨干伙计。 东家对我很好,掌柜也很看重我,我一干就是五年时光。有那么一段时日,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责任,甚至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我及我想要的生活,于是便全身心地投入商行的活计里,也正是那段时日,是我自打出生以来所度过的最为幸福的时光。 幸福总是短暂的,该来的也总会来的,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我接到了行动命令,不知道是谁给我传达的命令,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照着命令去做即可,哪怕是付出生命。 自那一刻起,我除了叫做王福,还多了个代号,二十三号。后来我才知道,我在这个组织的位置上曾经有过二十二个人,他们都没了,我是第二十三号——丙丁二十三。这是我行动时的代号,如果我也没了,组织就会派来二十四号接替我的位置,当然,不可能还做店伙计,有可能是农民,小贩,甚至是乞丐。谁知道呢。 那次任务成功了,一起行动的十个人中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我的好运还在。那九个人,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连化名也不知道,这是组织规定。只记得他们是,甲戊十五,戊乙三十一..........他们的家人想必会收到丰厚的抚恤吧,他们留下的一缕头发也会和他们真正的名牌一起魂归故里,埋葬在家乡的土地上。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羡慕他们的,那笔抚恤着实多的让人眼红。 我弟弟考上了童生,县里的童生第一名呐。当我知道这消息时,整整哭了一夜。 生活又回到了正轨,我接着做我大伙计的工作,兢兢业业,精确的像是天上的太阳,每天按时升起按时落下。 任务不知何时就会到来,我白日里是个笑眯眯的伙计,黑夜里却化身为鬼魅;白日里提笔记账,待人接物,黑夜里手提长刀,脚踏血路。 又是两个四季更替,任务没有再来过。没有任务的时日,我乐的个清闲,全身心的投入到商行的伙计里。我在商行已经是七年老人了。在我干到第九个年头时,东家找到了我,与商行重新签订了契约后,是了,我意外的成为掌柜的。 又是五年匆匆而过,我没有再接到一个任务,除了接到我弟弟考取了举人,家中不再贫穷的消息。再就是我又升职了,不是商行里的职务,而是我成了江都城组织的负责人,千户官职。 据说原来的江都城负责人很倒霉,景国皇帝驾崩,他意外的陷入了夺位之争,被当朝左相给当做同党清理掉了。我意外的好运,顶替了那个倒霉蛋儿,成了江都城组织的最高长官。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今日,店里来了一个年轻人。那人的穿着我从未见过,据跟随他的人说,那个年轻人是梁国使节团的官员,是来我店里买折扇的。当知道那年轻人是祖国来的人时,我差点流下泪来,还好我强忍住了。 十二年啊,终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了故国之人,我有些激动,赶紧用夸张的笑容掩饰下来。 当那年轻人嚷嚷着非要特别的扇面时,我再次震惊了,但多年的隐忍让我没露出破绽。我清楚地记得,七年以前,我最后接到的命令。 买特别的商品。 不管是什么商品,一律一口价,五十两(我是梁)。 五十两!一口价,那年轻人当时张口就是这个价,我知道新的任务来了。 客官,您的价格......?! 怎么,是嫌少吗?看清楚了,这是官银,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那年轻人既豪横,又傲慢。我却心中火热,待会他走后,我要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 扇面装好了,我在预定的地方夹了一张小纸条。 亥时三刻,店铺后方,南面第三个窗户,恭迎大人驾临。——丙丁二十三号。 第295章 暗战开始 秦牧玄临走时,说了一句“一切以安全为主,不要冒无畏的风险。我需要的是会动脑子的手下,不是亡命徒。” 王福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跪伏于地恭送这个新来的长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牧玄心思百转,脑海里不断地冒出各种想法,同时也有很多想法被他否定。不管是何种想法,其目的只有一个,搞乱景国。 淮王墨怀安,提司奚凝络,女帝墨欣兰,好算计啊!汉王和康王同时造反,一个自焚,一个无脑。这女皇陛下拿的怕不是朱允炆的剧本吧? 那么谁会是明成祖呢?或者谁会变成明成祖呢? 秦牧玄想想其中关联,既为历史的巧合感叹,又大大佩服女帝的才智与果决。敢以自己做饵,此女赌性极重,喜欢兵行险着,确是个狠角色,只用一招御驾亲征,就同时给两个王爷下了套。 秦牧玄仰头望向黑夜天空,漆黑无星。 智计无双的女帝啊!这是个很棘手的对手。 秦牧玄宛如一阵清风在屋顶飘过,甚至在一个黑衣人身边飘过,微微一笑,那人只觉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拂过发梢,竟然丝毫没察觉刚刚飘过去的是个人。 景国的赤衣卫果然在盯着王福,应该是例行盯梢,幸亏提醒他使团走之前不可妄自行动。使团那边也有人盯梢,这赤衣卫的专业水准比夜影司强出不少。 方才秦牧玄出现在王福房内时一直站在黑暗之中,他还提醒王福走到房间视线死角装作翻找账本,方便秦牧玄和他说话,王福如同和一个不存在的幽灵交谈。他一边翻找账本一边聆听着秦牧玄下达命令,最后接过秦牧玄递过来的纸条。 两个老戏骨的精彩表演使得整个接头过程就像是王福这个兢兢业业的好掌柜一个人在书房工作的深夜。 秦牧玄走后,王福还在看着厚厚的账本,只是展开的账本里不是账册,而是秦牧玄留下的那张纸条。 “大人,这王掌柜应该没问题,他与那个梁国官员交易的全过程咱们的人都在旁听到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个玉珍斋的很可疑,咱们的探子根本没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大人向公事大人上报此事,公事大人也是按住不查,小的以为咱们的人手应该都派去盯着玉珍斋才是。” 房顶的黑暗中,一个黑衣人在小声地对另一个紧盯着王福房间的黑衣人说道。 “你懂什么,玉珍斋是谁的产业你小子不知道吗?那可是通着天的,是说查就查的吗?出了岔子,公事大人也担待不起。” “哦,知道了大人。” 两人说着话,远处街道传来了报时的梆子声。 “都子时了,这王掌柜还真是没的说,风雅阁的东家真是走了狗屎运,能找来王掌柜这么敬业的掌柜。看到吗?你小子做事要是有人家一半认真,老子能省多少心呐!” “小的也是佩服得紧,看过王掌柜的履历真是不服不行。别家月奉三十八两银子都没挖走他,王掌柜在风雅阁一干就是十二年,从没出过一点错,这人要是咱赤衣卫的人就好了。” “哎,谁说不是呢?忠诚,可靠,认真..........哎,算了,不提了。你叫兄弟们都撤了吧。这王掌柜没问题,此等愚忠老实之人连自家东家都没背叛,又怎么可能背叛国家呢。走吧,咱们去盯着其余几家。” 说完,两个黑衣人慢慢隐入了黑暗中。 此刻的王福并不知道盯着他的人陆续都散了,纸条上的内容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所有的细节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合上账册,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抬起头让眼泪不至于流下来。 纸条上的内容再匪夷所思,王福也能欣然接受,这么多年的暗探生活,让他早已养成了唯命是从的习惯。不问为什么,只管依令行事,是他们这些暗探的座右铭。只是看到最后,连自诩已经心硬如铁的王福也不免为之动容。 “致所有为祖国牺牲的和还活着的无名英雄,你们没有名字,但你们的事迹千古流传。” 这是秦牧玄在命令的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在前世这句话不一定有多大作用,收买人心的意味太明显了。而在这个人心尚且单纯的古代,其杀伤力远远超过了秦牧玄的语气。凡是看到这句话的暗探们无不热泪盈眶,死心塌地地为梁国抛头颅洒热血,没有一个变节的。 “尔等无名,而尔等之事业千古流传。” 后来这句话连同无数没有名字的代号被铭刻到了石碑之上,立于永安城夜影司府衙门前,所有夜影司之人路过此处无不驻足看上一眼。无数热血年轻人因为这句话加入到了夜影司里,很多官员百姓都因此对本是让人畏惧,看不起的夜影司升起了敬意。 “大人放心,你的计策我会全力完成,就算是死......呸呸,不能死,只要能完成任务,我会不择手段。” 王福吹熄了灯烛,黑暗里,他的目光异常明亮。 金陵皇宫南书房,现在被女帝改名成了听雨阁。 凝络拿着一个小本子走进了听雨阁。一进殿中,她就兴奋地喊道:“姐姐,梁国使团的名单和履历都整理好了,你看看。” “络络,那么多人的使团,你总不会让我一个一个人地看吧?说说你有何发现?”纱幔里,一个慵懒的曼妙身形横卧着。 “当然有啦,姐姐你看——” 凝络展开了小册子,在册子最前面有几个名字被勾勒红圈。 “先说这个青阳婧璃吧,她是炽翎军的主将,是此次使团的副使。乍看下,她没啥问题,可我仔细想想,她的问题还是不小的。梁国武将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她,”凝络说,“就凭长得好看?还有,她本就在天都江边驻防,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回京城跟着使团一起南下,这不多此一举吗?” 此时女帝拧眉不发一语,只是默默虚看着书房的某处,陷入了沉思。 凝络见状继续说道:“而且她作为炽翎军的主将,与我景国尤其是那些边境将军们多有仇怨,炽翎军还占着泗陵城,文官们也绝对不待见这么个梁国女将,种种疑点都说明这个青阳婧璃并不适合作为副使出使景国,一个几乎是最不适合的人选,可事实偏偏就是选中的她,梁国朝堂连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个青阳婧璃一定担负着某种特殊任务才被选进使团的。” “络络,你的分析很好,不过,我觉得青阳婧璃的问题并不在此处。” “哦,姐姐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凝络对于女帝的洞察力和直觉那是绝对得佩服,这个发小幼年时就表现出了惊人的聪慧和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尤其是她那种近乎神技的直觉,往往都会让她提前察觉危险的到来。 “我觉得青阳婧璃似乎只是辅助,是用来辅助某个人行事的。络络,这个青阳婧璃你也是很熟悉的,她就是个莽夫,不,莽妇。除了作战勇猛和长相出众外,没有表现出其他过人之处。重要的任务交于她手,你信吗?” 凝络想了想,女帝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真没想到这么明显的问题。 “作为副使,青阳婧璃是明,而那个暗才是最重要的关键。络络,使团里还有什么可疑人物?” “有,就是这两个人。” 凝络指着小册子上用红圈圈起的两个名字。 颍州庐陵耀威军马军昭武校尉方清然、大内礼教司仪李春华。 第296章 明修栈道 “春华,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属下谨记在心,大人放心,属下会全力办好这件事的。” “很好!” “青阳将军,我知道你不擅长演戏,不过这样更好,不必刻意去表演,按你平时的风格就行,只要稍微做作一点点就行。”秦牧玄微笑着比划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手势。 “没问题,一切为了梁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做什么都行吗?!” 秦牧玄眼中金光一闪,兴奋地看着青阳婧璃。 “我.......什么都行。” 侵略性的目光看的青阳婧璃双颊发烫,迟疑了一瞬,又挺直了身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看的秦牧玄都憋不住笑了。 “呵呵呵~~开个玩笑,我一个小小校尉怎么能命令将军大人做事呢。” 这算是公然调戏吧!可是打又打不过,算了,赏他一个白眼好了。 “你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搞的神神秘秘的,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青阳婧璃对于秦牧玄让她做的事感到相当疑惑。 “陈大人那老胳膊老腿,哪经得住这般折腾,你好歹武功不弱,能装的更像。”秦牧玄神秘一笑,“你是知道的,咱们使团现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呢,咱们明日就离开,不搞点儿事情怎么能把那些眼睛都吸引过来。” 秦牧玄继续说道,声音又压低了些,“这江都城看似管理松懈,连宵禁都聊胜于无。实际上,我发现整座城都被暗探严格控制住了。任何不正常的事情都难逃这些人的盯梢,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外邦人和一些外国商人。我要做些事情,就要避开这满城的眼睛。” 千面姬与青阳婧璃此刻看似彼此谈笑着别的事情,两人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实则都在仔细聆听躲在角落里秦牧玄的交代。 “大人,我们可能被发现了!那两个人谈话时都用茶杯做掩饰,我无法辨认出她们的嘴型。” 不远处一座建筑的窗边,两个黑影在鬼鬼祟祟地盯着使团下榻处的那间房间,当千面姬半夜跑去和青阳婧璃喝茶的时候,就吸引了诸多黑暗中的目光。 “知道了,半夜喝茶,没有鬼就怪了。身在外邦,不可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公事大人说过,这个李春华很有可能是北面夜影司的暗探,来到咱景国她不可能没有动作,盯好了她,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就不要行动。” “啥是出格的事儿啊,头儿?”那个口型专家疑惑地问道。 “你个笨蛋,这也要我说吗?自己想想,多动动脑子。” 另一个黑衣人怒其不争一巴掌拍在了口型专家的后脑上,那人疼的捂着脑袋直抽凉气。 “好好盯着点,这两个女人绝对有大问题,她们没有住咱们给安排的房间,临时换房了,太狡猾啦!咱们在房间里布置的东西全废了。现在就只能靠你小子了,仔细看清楚。” “好的,头儿。” 那人揉了揉后脑勺,接着拿起一个圆筒状物体望向那边的房间。 秦牧玄要是看到他手里拿的那玩意,一定会惊呼出声,这他妈不就是望远镜嘛!景国居然有这玩意儿。 其实秦牧玄不知道的事,景国前些年就有望远镜了,他们管这种能远望的东西叫做千里镜。因为海运与贸易的兴盛,景国手工业极其发达,早年间有巧手匠人用水晶磨制出了可以发大物体的凸透镜,当然,在对于镜片的探索中,有人反其道而行,磨制除了缩小物体的凹透镜。科学的巧合往往不会只有一次,只要坚持探索,就总会有发现。就在几年前,千里镜就这么被无意中发明出来了。 只是现在这千里镜景国也很少,因为高纯度的水晶极其难得,磨制工艺也不成熟,所以成品千里镜极少,而且造价不菲。景国现在只有水师战船旗舰和远洋货船才少量配备。 赤衣卫作为景国特务机关,也发现了千里镜的妙用,整个赤衣卫一共有两具千里镜,一具在他们的提司大人凝络手里,另一具就在刚刚那个口型专家手里。那具千里镜可是公事大人的心爱之物,比自己老婆都珍视,要不是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他才不肯借给手下去使用呢。 秦牧玄和千面姬、青阳交代完任务,就如一阵清风般飘走了,留下两人开始真正的闲聊。 “他们好像说什么‘任务’来着。还说‘接头’。”口型专家到底是看到了一点东西,兴奋地向一旁的上司禀报。 “干得好,接着看,总算有点实际的了。”另一个黑衣人也很兴奋。 口型专家收到鼓励,再接再厉,把身体探出窗子,屏气凝神仔细观看。 就在这时,他只觉一阵微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嚏声大极了,那人赶紧把身子缩回窗内。 “你个遭瘟的,你他娘的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另一个黑衣人不住的抽打那个口型专家,这里离使团下榻处可不远,那两个被盯梢的肯定警觉了。黑衣人偷偷从窗口露出了一只眼睛观察,还好,那两人还在喝茶谈笑。 “赶紧去盯着,他们没察觉,还在喝茶。” “大人——” “咋啦?!还不赶紧去干活,啰嗦什么?” “大人——” “到底咋了?!有屁就放,你小子不会又要去出恭吧?你小子一干活屎尿就多。” “大人.......我不是要出恭。” “那是干嘛?快说。” “大人.......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说!只要好好干活,我打你干什么。”口型专家眼珠转了转,鼓足了勇气说道。 “大人,千里镜.........刚刚掉楼下去了。” “扑街仔,看我不打死你。” 黑暗的房间里传出了啪啪的抽打声和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你小子死定了,公事大人会扒了你的皮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捡回来,找不到你小子就不用回署里了,找个地方自裁吧。” 而后,就听到咚咚咚一阵急促的下楼声。 月光的阴影下,一个几乎融入黑暗的身影蹲在屋顶上,听着身下房间里的对话,捂着嘴,憋笑憋的好辛苦。 不多时,又是一阵急促的上楼声。 “找到没!” “没,没有,下面正好是排水沟,千里镜可能被冲走了!” “受死吧!!扑街仔——” 房间里再次传来了一阵暴雨般的抽打声和强忍住的呜咽声,抽打的人很辛苦,被打的忍得更辛苦。 秦牧玄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再不走恐怕都会憋出内伤来。 一阵清风飘忽的卷着落叶消失在了房顶上。 “大概四到六倍左右,固定单筒,看的也不算清楚,看来磨镜工艺还不成熟,焦距也不准。不过已经很难得了,算是有些用处。” 秦牧玄摆弄了一会儿刚到手的千里镜,心里有些懊悔,咋就忘了望远镜这档子事儿了呢!以他的知识想要做出这东西轻而易举,而且会比这个原始的单筒望远镜强不少,这个就先凑合用吧,回国找工匠做一个。 秦牧玄珍重的把那个千里镜收进了怀里。 就在这个夜晚,无数人打着灯笼在使团下榻处院内院外来回翻找,使团晚上起夜的宫女好奇的问那些人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前些日大雨,排水沟可能被淤泥堵住了。冯大人看天色不好,怕再下大雨,故而派我们来疏通排水沟。” 那些人如此解释,宫女抬头看了看皎月高挂,没有星光,似乎是有些乌云在。 这些人整整折腾了半夜直到天都开始变亮才散去。 院落东南角,秦牧玄的房间内鼾声如雷,不时的还吧嗒下嘴。透过隐蔽的铜管,在远处柴房里监听的两个探子头一点一点的,他两个听了半夜的鼾声,都快听睡着了。 而透过半掩的木窗,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正看着外面即将黎明的天空。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好戏也将上演! 第297章 暗度陈仓 “来人呐,快来人呐,副使大人生病了。大夫——快去找大夫。” 天光刚刚微亮,使团下榻的临江楼院子里就传出一阵尖厉的喊叫声,一个使团侍女急匆匆冲出青阳婧璃的房间,一路呼喊着朝使团随团御医的院子跑去。 临江楼顿时热闹起来,老太医提着医箱急急忙忙穿过回廊朝后院跑,就连正使陈大人也被惊动了,正穿着罩衣在房门口问话,院外被折腾一夜的那些邻居们当然也不例外,纷纷揉着发红的眼睛,从各自隐藏处探出脑袋,好奇地看向院内来回忙碌的梁国侍女官员。 “大人,他们这是唱的哪出啊?大清早的就穷折腾。” 快被打成猪头的那个口型专家一脸迷茫地问向身旁的长官。 “看不懂,但我感觉他们是在搞事情,事有蹊跷就一定有阴谋,通知兄弟们,盯紧各自目标,不能漏掉一个,现在院子里乱得很,有人可能会借机脱离我们的监视。” “是——大人。” 于是,这座不起眼的酒楼上挂着各色的酒幡,在没人在意的时候,其中几种旗幡悄悄换了颜色。临江楼周围很多建筑都陆续打开了窗:有的窗口站着人在伸懒腰,有的把衣物拿出窗外晾晒,还有的在招呼楼下早起的商贩买东西。周围几条街似乎也从一夜的沉寂中苏醒了,迅速恢复了生机。 秦牧玄推开房门,慵懒地走到院内,长长伸了个懒腰。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宫女羞涩地给他披上了罩衣。两人关系似乎很亲密,秦牧玄不时坏笑着挑逗宫女,那宫女躲避着他探出的大手,在小院内撒下一串的娇笑声。 “这小子真是精力旺盛啊!这一夜折腾几次了,搞得听墙角的兄弟都没睡着。” 一个黑衣人透过屋檐上的小窗看着秦牧玄小院内旖旎的一幕,不由得吐起槽来。 “呸!!浪荡公子一个,连出使外邦也不忘了偷宫女,什么东西。那个青阳将军临时换房,倒是便宜了这个家伙,独门独院,下起手来可就无所顾忌了。” 他旁边一人狠狠地朝着秦牧玄的方向啐了一口。 “行啦,你们那是羡慕嫉妒恨,人家会投胎,家世好,有钱有势,还生得好相貌,女人能不喜欢吗?哪像你俩一副穷酸相。”那两人身后还有一人调笑地说道。 “别斗嘴了,看不见大人那边都挂出信号了吗?梁国使团可能要搞事情,都盯紧点儿,要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让人给跑了,大人不会饶了我们的。” 那几人这才收起放松的心情,开始专注地盯着小院内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冯郎中带着几个官员也赶到临江楼,使团副使生病可不是小事,听说病的还不轻,这要是有个好歹,这事情可就大条了,使团刚到景国,副使就出了事,况且还是和景国颇有恩怨的将军,这哪说得清呐!冯郎中想想都觉得一阵眩晕。 他可是直接责任人,在来时的马车里他还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昨晚太过殷勤,劝了青阳将军太多酒,万一她出事,自己绝对要成为替罪羊被朝廷交于梁国处置。 “快去叫保和堂的张神医来,快去——” 冯郎中觉得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到那个使团大夫手里,他赶紧唤刘吉去叫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给青阳将军诊治。刘吉知道事关重大,他上司完蛋了他还能好过?于是飞一般地请张神医去了。 “张大夫,待会进去你可瞧准了,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在装病,要是看出什么来,千万不要声张,顺其自然只当真的病了,该医治的照常医治,该开药的开药,出来时把情况如实禀报大人。” 马车内,一名学徒模样的年轻人抱着医箱,和旁边坐着的须发皆白的老者小声说着话。 马车很快就停在临江楼的院门前,那年轻学徒先下了车,而后搀扶着老者从车厢里下来。 在女官的引领下,二人穿庭过院来到后院——青阳婧璃的房间。 “快过来,张神医,快给瞧瞧。” 冯郎中见那老者进院,一脸焦急地拉着老者来到房门前,青阳将军的闺房他是不方便进的,只好嘱托张大夫进去好好给青阳婧璃瞧病。张大夫拿起学徒递过的医箱,跟着女官进了房间,房外站了一大票的人,或站或蹲都在等待结果。 两盏茶的功夫,张神医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张神医,青阳将军的身子如何?这究竟是什么病啊?严不严重?”众人一下聚拢过来,围着张神医询问。 “无碍无碍,王大夫诊断的无误,的确是水土不服之症。此病可大可小,但需多加调养,老夫开了个方子,按时服药应当无碍。” 张神医慢慢吞吞地讲述病症,并拿出一张药方递给身旁女官,还仔细叮嘱了一番。 众人听后方才松了口气,两位顶尖大夫的诊断一致,应该不会有错。 “真的是水土不服?”一位长相极其普通的中年人站在张神医的马车前询问。 “真的是,老夫不会诊断错的,不可轻视此病呐。” “嗯,好了,送张大夫回去吧。” 那人挥了挥手,一脸狐疑地盘算着,目送张神医的马车渐渐远去。 “大人,接下来咱们该如何?使团今个儿看来是没法出发了。”一旁鼻青脸肿的手下说道。 “不对,其中绝对有猫腻。都听好,给我盯紧喽,以防他们耍花招!” 接下来,果然被这人言中。先是秦牧玄得知使团暂时走不了,嚷嚷着昨天晚上没逛够,又跑出去逛街了;而后是千面姬带着女官一起去城中药铺抓药。两人前后脚出了临江楼,一个往热闹的东市去,一个带着几名女官往西市去。 “大人高明啊,这些梁国人果然有所行动。”鼻青脸肿那人谄笑着说道。 “我就说嘛,逛街的那个,看着就是纨绔公子一个。可那抓药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那人得意地说,“抓个药嘛,让接待使团的人亦或是张大夫去不就得了,非得自己去抓,这么多年,梁国的那帮同行还是不长进啊!多叫上些兄弟们给我盯上,街上人多,可别跟丢喽。” “好的,大人。” 于是大街之上,无数的眼睛开始盯着从临江楼里出来的那几辆马车。 “大人,咱们跟着哪边啊?” “......”在桌边端着茶杯的那人似是没听到手下的问话,还在拧眉思索着。 片刻后。 “不对!”那人突然放下手中茶杯。 “咋啦!大人,哪里不对了?” “快~!咱们得跟上那纨绔,他才是行动的重点。” “啊?!”属下一脸疑惑。 “蠢货,这都看不出来,赶紧跟我走。”两人带着一大票人跑出酒楼。 刚一出酒楼,众人立刻散开,融入了街面上来往人群里。 秦牧玄下了马车,摇着骚气的折扇,走在东市繁华的大街之上,凭借着华丽的穿着,俊朗的长相,他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四周的关注。 在人群注视的目光里,秦牧玄沿着街道一家家店铺开始闲逛起来,周围商贩,行人之中有那么几双眼睛好像很自然地从各个方向在看着他。 秦牧玄嘴角上翘,要不是周围古色古香的建筑,和穿着古装的行人。有那么一刻他都感觉自己是一名地下党员正被无数特务盯梢,自己要凭借智谋与敌人斗智斗勇,摆脱特务,成功与组织接头。 “哼~~好吧,乱起来吧!好戏开始了。” 秦牧玄满面春风,走进了一家绸缎铺。 不多时,两个汉子踉踉跄跄从绸缎铺里跑了出来。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那两人跑到对街,神色慌张地向一个菜贩子说道:“不好了,大人,目标不见啦!” “什么!废物!!两个人还盯不住一个纨绔。” “大人,那人在里面一眨眼就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诡异得很,楼里上上下下都被我们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个人!” “草!看走眼了,这家伙扮猪吃虎,是个高手!快找,让所有人去找!” 街上立时热闹起来,炸了锅般到处都是来回寻索的汉子。 “小样~~就你们这水平还跟老子玩,嫩了点儿,再多叫些人来吧!越多越好,最好连城里的高手也一并叫来玩。” 秦牧玄躲在一户人家的围墙后,看着街面上来回忙碌的人,心里乐开了花。 “没找到,大人。”“这边也没有。”“那人不是普通人,他要想藏我们很难找到。” 众人陆陆续续地过来向菜贩子汇报。 “妈的,坏事了,还真让他跑喽!”菜贩子气得面色通红,吩咐道,“你——快回署里把两位供奉叫来,快去。” 那人慌慌张张地沿着大街跑远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店伙计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跑来,“大人,大,人” “又咋啦?!”菜贩子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那边.......李女官那边出问题了。” “什么!!”菜贩子感觉头都快炸了。 “李女官和那几个女官一下马车,立刻就向不同的方向散开啦。我们猝不及防,人手又不足.......跟丢了两个。”汇报之人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 “蠢货,混蛋,废物。” 菜贩子也顾不上掩饰了,照着几个手下气急败坏地一顿乱抽。 “全体出动!!署里人都出来!给我找,找不到就提着脑袋来见我。”菜贩子歇斯底里地嘶吼。 与此同时,江都城城北水道码头旁,一间不起眼的库房上,一个明黄色的旗幡缓缓升起了,旗幡随风飘舞,旗面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粮”字。 第298章 全城搜捕 江都城半个城陷入了一片混乱,大街小巷都充斥着穿着各异、神情急躁的人。在江都城赤衣卫行动署的总动员下,陆续有几个跟随千面姬一起出来的宫女被找到了。宫女们似乎早就串通好了,神情一致的镇定。 “机会难得,想给家里的姐妹们买些手信回去。” “你们景国的小玩意比我们那里的精致多了,带回去姐妹们肯定喜欢。” “咦?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凭什么要跟你走!” “看清楚了,这是梁国使团腰牌,裹挟使团人员,你们不怕引起两国争端吗?” “看你们穿着不像什么好人,还纹着花胳膊,若在我们梁国,你们这种人是要抓起来吃牢饭的。” ......... 行动署的一众探子真心是无可奈何,这帮姑奶奶一个比一个难缠,关键他们还真不敢动粗,哪怕伤了一点油皮,他们行动署都没法交代。 别无他法,只好像三孙子一般点头哈腰,陪着笑,好言好语先稳住这些女人,他们行动署往日里就是见着地方高官,行个礼也算是礼数周到了,哪如现在这般得窝囊。 这几个女人已经很难伺候了,最麻烦的是还有个李女官到如今竟没有找到。城里几个生药铺都被翻得底朝天也没找到,面对全城几十万百姓,行动署两名实力高强的供奉也只能望洋兴叹,行动署林璇玑气得咬牙切齿,臭骂了带队的行动队长一顿后,命令发动所有黑道隐藏暗线,全城搜索消失的那两人。 一个穿着员外服的中年人,走在大街之上,远远的看到一队气势汹汹的人向自己走来。他是认得其中几人的,本想换条路走或是找个路边店铺先躲一躲,可是转念一想,又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呦——这不是钱老大吗?有日子不见了,最近怎么没来小店喝茶啊?”中年员外向着领头的大汉施了一礼,陪着笑说道。 “吕员外,幸会,今儿有急事,改日再去喝茶,告辞!” 领头大汉敷衍地回了一礼,领着一众喽啰风风火火地继续向前走,只给吕员外留了个后脑勺。 吕员外惊讶地看着远去的钱老大一行人,往日里要是见了这帮人,少不了得讹他点银两,或是去他店里吃霸王餐。今儿个,这太阳是从西边儿出来啦,这帮人居然完全无视自己。吕员外是知道这帮人的另一重身份的——他们是行动署的黑道暗线,专门负责盯着他这种被怀疑是间谍的商人。 “使团昨日才到江都城,又收到了集合的密令,今儿个好像全城黑白两道的探子都像发疯似的........难道是千户大人出事了,还是使团出了状况?” 吕员外心思百转,多年暗探生活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今日城中定是出大事了,而且很有可能和梁国使团,亦或是他们这些暗探有关。有那么一刻他想果断回家,避开这风头。 可又想了片刻。吕员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哎!死就死了,先去集合点看看再说。” 身在外邦,如若抗命不遵或是畏缩不前,往往下场都不会好的,于是吕员外决定先执行集合命令。 秦牧玄暗中观察这些人的行动,他连连咋舌,这赤衣卫还真是了不得,明里暗里有这么多人,那么试想一下,潜伏在梁国各大城镇里的间谍得有多少!!怪不得在情报方面夜影司与赤衣卫差别悬殊。 秦牧玄也不是一味地躲着,鱼饵总要时不时地撒一些。刚刚他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面上,登时引来大量暗探的注意,其中还包括一个高手的注视。而这些人又怎么是看过无数谍战片,有着丰富理论经验的秦牧玄的对手。 看似在几家店铺来回闲逛的秦牧玄,身影再度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那个高手一脸惊恐地站在街面上四下搜寻,方才明明已经锁定的气息,可眨眼功夫那小白脸就消失了,连他一直引以为豪的灵敏嗅觉也失效了。最可怕的是方才的一瞬,那分明一闪即逝的气息,却倏忽间出现在自己的背后,犹如融入空气中一般。当他转过身形寻找时,已是行人如梭,车来人往,街道依旧喧嚣,而自己却仿如隔世。 “高手!!!绝顶高手!!” 行动署供奉失魂落魄地艰难吞咽下口水,只感觉自己的后颈凉飕飕的,那个看似小白脸的年轻人实际上应该是个顶级高手,估计应该不下武尊级别。这城里除城主亲卫,估计没人是他的对手。此等高手要是真想干点什么,谁又能阻止呢? “切——那小子又在耍弄人呢,还偷东西!无聊的家伙,他的千手如来还能这么用,真是开眼了!” “他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路边一对打着伞好像在逛街的俊男美女,看着街上那个高手满头大汗地四下张望,两人对视一眼小声说着。 他两人自是看到秦牧玄的所有动作,方才秦牧玄不仅从容地从那人身后走过,还顺手摸走了那人身上一个布囊,一块牌子以及一个小盒子。那人只顾四处寻找秦牧玄,直到现在丝毫未发现身上的东西丢了。 而身处城西的千面姬就没有那般好运。她一出现就被两个供奉中实力最强的女供奉盯上了。 当时,千面姬正在一家成衣铺里挑选成衣,当她发觉时还想隐藏身形,试图找到易容的机会能再次脱身,但感觉到盯着自己的那名散发阴冷气息的女子实力远胜自己,千面姬就立刻打消再次隐藏的想法,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也不能暴露自己易容的手段。 于是千面姬索性就大大方方地开始挑选起衣物和布料。 “李女官,你不是去抓药吗?你们副使可还病重着,你却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在这里选衣摸料!难不成副使大人的病是装出来的?” 那个阴冷女人的嗓音瘆人,像是坟地里的爬出的女鬼发出的。 “这位姐姐,您是冯大人派来的吧?真没看出冯大人这方方面面想得周全,既然姐姐来了,就帮妹妹挑选一下,看看这件料子怎么样?”千面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见那女人的眼神愈发得冰冷,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拿人,千面姬自顾自地挑着布料,嘴里嘟哝着:“哦,原来姐姐不懂布料啊!不过没关系,我自己选,这一路的颠簸,使团里好些人的衣物都已破损。” “你~~” 千面姬听到牙齿磨出的咯咯声。 “好吧!姐姐可以到临江楼查探下,兴许还能赶得上青阳将军正在喝药......本官还需再采买些茶叶,事情多可能怠慢了姐姐,姐姐别怪。姐姐若能推荐几个上好的店铺,妹妹真是感激不尽呐。” 那阴冷的女人一声没吭,一个闪身消失在千面姬眼前。 “这么急着走啊!” 千面姬只是眼角瞥了一眼,微微一笑又接着挑选起布料来。 不多时,秦牧玄手里拎着两袋点心再次出现在了街道上。 “呦,又来一个,有意思!变装秀开始了。” 秦牧玄脸上浮现出一阵奸笑,脚底一转弯就进了一家成衣铺。 城北码头仓库里,王福带着个黑纱斗笠盘腿坐在一间极大的房间里,房间四周挂着一圈纱帐,纱帐后隐约坐着好几个人,每个人也都同王福一样头戴黑纱斗笠。 显然整间屋里的人处于某种原因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下面如何行动,大伙可都看好了,现在就用各自的密符重新记录。这可是佥事大人的直接命令,每一项都记好喽,千万别出纰漏。” “是,大人。”众人齐声得令。 “大人,属下观这行动部署,有些........” “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是吧?” 王福清了清嗓子,如此吊着嗓子说话,如今他还是没有习惯,可规矩就是规矩,他必须执行,纱帐后的那些人也是如此行事的。 “呵,呵,属下的确是这般认为的。” “老实说,本官也不清楚,佥事大人就是这样布置,大人的这般做法自有他的道理,你我听命就是。” 等待片刻,见周围人不再提出异议,王福郑重地接着说道:“命令都清楚了,那就各自下去准备吧。今日多亏佥事大人给我等创造了机会,大伙儿才能安然地聚集于此。可接下来咱们就不能再冒险见面。所以各位切记,注意绝不可暴露。具体传递消息的地点与时间都已给各位写好了。” “哦,原来是佥事大人在城里搞事啊。这大人确实真得厉害,行动署的猎犬全都被他调走了。我说呢,今日负责的区域里,那几只恶犬怎得都不见了踪迹。” “我也是,路上见到那些恶狗,他们都像是没看到我一样,还以为有诈,来回兜了好几圈才到这里的。” “是啊!我出门时就看到那两个行动署供奉急匆匆地上了房顶,当时我差点儿吓尿,还以为是来抓我的呢。” 屋里众人都在谈论着来时的见闻,得知真相大白后,大伙儿无不对那个神秘的佥事大人充满了敬仰之意。 “好了!时间紧迫,佥事大人那里压力一定不小。大家各自行动,从这院中不同方向离开,别一起出去,挨个走。出了门立刻换装,记住了吗?” 王福最后叮嘱众人,临时集会需要赶紧散场,如今佥事大人那里还不知情况如何呢。 众人互道保重,依次各自散去,独留王福一人盘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当所有人离去半晌后,王福起身掀开了蒲团下的一道暗门,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第299章 一气呵成 刚才还是秋日暖阳,此刻已是烟雨朦胧,雨滴如雾似烟,行人不觉,依旧来往如常。 “他去哪了?刚刚还见着的。你看到了他吗?” “隐约瞧见了,可他身法太快!”两个供奉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奈。 “二位——是在找我?” 两个供奉闻声猛地转头,但见一个身着儒衫的俊秀书生端坐于街边茶棚处,此刻正悠闲地品着茶。 “是你!!最好给出解释,即便是使团官员也不能为所欲为。”阴冷女寒声道,眼中寒光四射,后槽牙都快磨秃了。 眼前这小子明显是在戏弄他二人:时不时会出现一下,又不知何时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再出现时便会换身衣裳。只一会儿功夫,官员,商人,百姓,道士让他演个遍,甚至还客串了一把茶楼里的戏子,只是他一开口便被发现了。 这一番的折腾,着实把一众行动署的人马整得够呛,于是行动署加大力度,所有身材高大的人都成了被盘查的对象。 肇事者秦牧玄可是乐坏了,玩心大起,出使以来这一路的憋屈尽散。 “二位火气有些重啊,本公子特意使人泡了这菊花茶。要不,坐下来喝杯茶祛祛火?” 秦牧玄端起了粗瓷茶碗美美抽了一口茶水,嘴里的茶叶沫子差点吐到那女供奉身上。 “找死~~”阴冷女供奉暴怒作势要打,一旁的男供奉赶紧拉住她。这人可打不得,更何况他两人还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形势比人强,有气也得咽肚子里。 “敢问二位,本公子犯了哪条王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在景国难不成逛街也犯法?” 二人相视,一时无言以对。 “作为外邦人,我一没跑你们的军营里,二没去你们的衙门口,更没有破坏你们景国的太平盛世。相反,我还买了不少东西,也算给你们景国收取的商税出了一份绵薄之力。二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人依旧沉默,他们发现比起嘴皮子更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好了,本公子玩够了,也要回去补补觉。啊——昨晚没睡好。” 秦牧玄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宛如吃了苍蝇的面孔只觉得好笑,手中折扇一展,起身走进这江南烟雨之中。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众人目光里,一阵轻笑中,那个高大身影缓步没入微湿的街巷中,身后紧随着各式各样的人,像是一群追星的脑残粉。 秦牧玄走了一段,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随之止步。秦牧玄转身朝后看了看,对着一个挑着担子的菜贩子挥了挥手,“哎,那个卖菜的,过来。” 那人左右看了看,周围人都在看他,他又看了看秦牧玄,秦牧玄向他投来肯定的目光。 “这位公子,叫小的何事啊?” “本公子迷路了,你个走街串巷的菜贩子,想来对江都城很了解吧,带小爷回临江楼,小爷赏你......一百五十个钱。” 秦牧玄掏出荷包,数了五十个钱丢到那人菜筐里。 “这是定钱,到地方就给你结清。带路吧!” 秦牧玄根本不容那人拒绝,定钱就先给出去,还是一百五十个钱的大手笔,想来那人菜筐里那点菜也不值这个钱吧。 周遭气氛尴尬极了,但也没人能说什么。这小子绝逼是故意的。 “谢公子赏赐,小的带路,这边请。” 菜贩子在众多手下面前也不能掀桌子,还要维持老牌细作的职业素养,在呆愣片刻后,立刻换上了一副职业式的微笑,挑着担子在前面引路。 秦牧玄向他比了个大拇指,深表佩服,收好折扇,大步跟在其后。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好!,这才是真正的表里如一,外表俊逸不凡,内里洒脱不羁。” 秦牧玄临行前的那句话,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一个人,那人便是行动署的署长林璇玑。 林璇玑有一友,儿时玩伴,少时同学,关系极好。自打两人为官之后因所在相距甚远,故而极少相见。一年前老友路过江都,两人挚友相见,相谈甚欢,其间老友曾问及林璇玑一件事。 “人生已过半,知言,你的梦想可否如当初依旧?” 可当时林璇玑不以为然,想也没想便回道:“从不曾改变。” 当时老友便笑了,笑得有些凄然。 林璇玑只当老友是酒醉戏言,并没放在心上。而如今听闻那梁国年轻人的这句豪放之语,望着江南烟雨,思绪猝然回到老友之问的当日,直觉直击心门,心中激荡不宁。 当年的梦想还在吗?实话实说,不仅忘记,而且忘得一干二净,是保家卫国,还是报效朝廷,还是高官厚禄衣锦还乡,似乎都不是。这些年自己的确有些飘了,心思都用在官场之上,是该好好反省了。 林璇玑回到行动署,把自己独自关在执房之内,将今日江都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尤其细致描述了那个梁国年轻官员方清然是如何使用各种眼花缭乱的招数戏耍整个行动署的全过程,叮嘱京城赤衣卫总署对此人要多加小心。最后,还把方清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也一并记录了下来,对方清然其人的品貌不吝溢美之词。 林璇玑停笔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年自己疏于政务,只用心官场,导致对于北面细作的监管不利,间接还导致汉王势力的做大等一系列问题都检讨在送往京城的密信之上。 是贬是罚就看天意,只希望还有重拾梦想的机会。 写完密信,装于竹筒之内,林璇玑反倒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他叫人将密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 林璇玑接着又叫来手下几名得力干将,调配更多人手盯死使团驻地,还要求所有暗线盯紧城中各个可疑人士。他有强烈的的直觉,这次使团的行动,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将他们戏耍得团团转,其中一定有什么更深的用意才对。既然看不透,那就广撒网,总会网到一些小鱼小虾的,到时一切自会明了。 闹腾半天的江都城总算平静下来,可细心之人则会发现,平静之下的江都城实则暗流涌动,街面上多了许多来回游走的闲汉和小商贩。很多人人家中的奴仆杂役也都更加殷勤,说话办事都勤快了许多。 王福刚支开家中来送账册的伙计,望着伙计出门的背影,王福笑了笑。 “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家里的眼睛都睁开了。不过你们做梦也想不到大人的手段,就算当着你们的面做你们也是看不懂的。” 类似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了城中很多人的家里,尤其是被认定为可疑分子的几个人家中,盯梢严密到了就算出恭暗地里都有盯着。 江都城是有几十万百姓的大城,想盯着所有人谈何容易,总有无法注意到的角落,一些不起眼的人,在做着看似不起眼却可能捅破天的大事。 城外李家坳的李石匠,石雕技艺名闻乡里,就连城里大户人家建房,也总要请他打制几件石器,今日刚过午时,李石匠接到一个订单,那是城中姜员外要求他制作的家庙功德碑和一些小石像,订单上详细写明了功德碑的尺寸和大概图样,送订单的小厮还带来了二两的定钱。 姜员外也算李石匠的老主顾了,经常在他家定制石器,李石匠自然热情接待来送订单的小厮。待那小厮走后,李石匠一个人进了石匠铺后房,给铺中伙计说要研究订单图样,让他们不要打搅,而后关上房门拿出了拿订单。 李石匠拿着订单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一通,并不是在看订单内容,而是专注地注目着写订单的纸张。 只见他慢慢地在订单一角用手指搓了搓,没几下,纸张就搓开一个豁角,而后一点点地挑了开来。原来这张纸是两张纸贴在一起的,从一角慢慢揭开就成了两张纸。 当下面那张纸揭开后,李石匠从一旁木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小瓷瓶里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再把那些液体均匀地涂抹在纸张上。稍等片刻,那纸张上竟慢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来。 李石匠默默地看了半天,当在心里把纸张上所有内容都记住后,李石匠便拿起那张纸,放在身旁油灯上,看着那纸张在烈火中烧成了飞灰。 “千户大人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这东西放在那里也太过明显了,即使做旧一些,也太过刻意,真的有人会相信吗?” 李石匠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上峰命令他还是要听的,这个单子不能交给他手下那几人去做,李石匠要亲手完成,这批石器里他要做上不少手脚,不能假与他人之手。 “大人,事情成了吧?” 千面姬问向坐在窗边喝茶的秦牧玄,她是最后一个回到临江楼的人。 “尽人事,听天命。” 秦牧玄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望着窗外绵绵细雨,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天命在我。” 第300章 随缘 今日,一个充满疏朗深秋气息的一日,燥热不再,空气清爽宜人,赵钦披着大氅椅坐在床边虚望着窗外秋日的景色。他面色苍白,神情僵硬,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就这样一动不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侍立在一旁的魏公公欲言又止,这些时日皇帝眼见着一天天的苍老,精神愈加萎靡了。魏公公心急如焚。他的一身荣辱全系于眼前这位帝王,加之半生相处下的深厚感情,他比之天下任何人都希望皇帝恢复往日健康,超过皇帝那些后妃,甚至是太子赵恒。 太医对此也束手无策,只是开了些滋补气血的方子并一再叮嘱,皇帝需要静养,万不可劳累,不可过于活动,尤其是不可受风寒。于是赵钦便成了笼中之鸟,整日一躺在床上,只有如今日这般天气时,才能打开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 “魏伴伴——”赵钦徐徐唤了一声。 “陛,陛下,老奴在。”皇帝召唤,魏公公赶紧打起精神回应。 “今日太子怎么还没来给朕请安啊?” 往日早晚,赵恒都会到这里来看望赵钦,今日已是日上三竿,仍然未见到太子的身影,昨夜,也是。 “陛下.....太子殿下兴许是有政务牵绊,或许过一会就会过来。” “嗯~~~好了,朕知道了。” 赵钦感到一阵的空虚,心里空落落的。 “魏伴伴,扶朕出去,朕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陛下,李太医.........” 魏公公看赵钦神情落寞,脸色愈加难看,想着劝皇帝好好休息。 “嗯!你想抗旨吗?朕还没老呢!”赵钦厉声说道,帝王威仪尽显。 “是.......老奴该死,老奴这就扶陛下出去。” 魏公公慌忙匍匐在地磕头请罪。他听得出来,皇帝的怒气是发自内心的。 “好了,你起来吧。” “是~~” 魏公公缓缓起身,由于跪的慌忙,现在想起身竟有些困难,只得双手扶地用近乎爬的姿态艰难的站了起来。 “你也老了啊!” 看着魏公公艰难起身,赵钦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去扶他,但多年养成的帝王心境表明:他不能那么做。 “呵呵~~让陛下见笑了,老奴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伺候陛下。老奴这是前些日闪了腰,故而有些不便。”魏公公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他却顾不得擦,堆着笑说道。 “好了~朕知道了,走,咱们出去。” 魏公公赶忙上前,搀扶着赵钦下床,帮他整理下大氅,找了一顶圆顶帽给皇帝戴上,扶着赵钦缓缓走出清冷的大殿。 殿外阳光正好,赵钦闭目感受阳光的温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整个人格外清醒。一阵秋风吹过,周遭有些凉意,赵钦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陛下,咱还是回去吧,外面凉,太医反复叮嘱陛下万不可受了风寒。” “朕无碍,朕感觉很好,扶朕在院子里走走。” “.......是。” 迟疑片刻后,魏公公扶着赵钦一只胳膊,两人往院子里走去。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庭院里已是落满枯叶,秋风一卷,树上树下一起沙沙作响,到处显出了一片清冷萧瑟。 “人生如落木,一生一落,一落一生。” 望着微黄的叶片窸窣飘零而下,仿佛前人的一声叹息,赵钦也不由地随之感叹,泛黄的思绪又重新回到那个同样漫天落叶的午后。 “妄戒大师,佛对于这落叶有何感悟啊?” “人生如落木,一生一落,一落一生。” “大胆!!你竟敢咒陛下。” “嗯?不许对大师无礼!速速滚下去。” “大师莫怪,朕细品之下,佛家感悟还真是至理。朕也感精力越来越不济,或许有之一落才有一生,朕也要好好休息了。” “阿弥陀佛,陛下慧根天成,佛理感悟颇深。” 那日父皇一直看着自己在这个院子里跑来跳去,魏伴伴一路跟着自己,护佑自己,那日天气也如今日这般,就连空气里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父皇就这么一直看着,微笑不曾从他脸上退去,身边的妄戒大师同样看着自己,似乎也在对自己微笑。 自己那时何等的无忧无虑,何等的........自那日以后,自己再不曾拥有。 赵钦闭上了眼睛,父皇的面容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恒儿现在也是只能伏于案牍,处理政事。真是苦了那孩子!” 赵钦叹了口气,最近叹的气有些多了。 “魏伴伴——” “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你准备下,一会朕要出宫,朕想去大相国寺一趟,不必惊动大师,朕要微服出宫。” 赵钦触景生情,突然想去见一见妄戒大师,和他畅谈一番佛理,兴许能解开这心结。 “可是......陛下。” 赵钦看了眼惊讶的魏公公,魏公公轻叹一声,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魏公公叫来了一个小内侍服侍在赵钦左右,自己则是赶紧跑出院子,准备皇帝出宫一事。 皇帝出宫是天大的事情,尤其是微服出宫,一应安排复杂繁琐,不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有许多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好。 赵钦独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凝望着那个熟悉的,几乎度过了自己半生的大殿,仔细想来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见到妄戒大师是如实相告还是委婉询问?赵钦心中有些纠结,静坐此处沉思起来,身旁的小内侍内心慌得一批,低着头眼珠乱转,有些不知所措。 皇宫侧门缓缓打开了,三辆马车依次驶出,往日这里都是皇宫内,下人宫女办事出宫时才走的小门。今日大内总管魏公公居然也从这里出去,几个皇宫卫士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你们几个,是不是不想活啦!都管好自己的那张嘴!”守门将官厉声呵斥几个私下议论的兵士。 “你们今日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见,听懂了吗?” 几个兵士面面相觑,都赶紧点头应是。在这宫内当差,谁也不是傻子,将官已提醒,都知道这事儿的轻重,赶紧收起好奇心,各自回到岗位,挺胸抬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听着马车外杂沓的市井之声,车厢内的赵钦好似活了过来,宛如逃离牢笼的鸟儿,心中莫名畅快。 马车行进缓慢却很稳当,这样不至于颠簸到车内坐着的贵人,三辆马车在街道上缓行,一路向着大相国寺而去。 “老爷,前面有人家办喜事,是赶开还是等他们过去。”车厢外的车夫隔着车厢在向里面请示。 “不要扰民,等一下便是。”赵钦淡然地说道,出门见喜也算好事。 魏公公对着车厢外说道:“老爷说了,等一下。” 一阵秋风吹过,拂动车厢帘布,隐约传来欢快的乐曲声。赵钦忍不住掀开车厢帘布想观望一下。 空气里一阵异样的清香传来,赵钦抽了抽鼻子,那香气沁人心脾,清新淡然,精神都似乎一下清明了许多。 “小姐,咱们往前挤挤吧,新郎马上过来了,咱们看看新郎官儿好看不?” “小兰,这么多人,咱们就不要前去了,不知羞啊。” 一阵银铃般的清脆声音传来,那声音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赵钦不由得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就在车厢旁,人群里一个头戴白色纱笠的女子身影映入了赵钦眼帘。 赵钦仔细看去,又一阵秋风适时拂过,恰到好处地掀起了那女子纱笠的薄纱,那女子慌忙拉住轻纱掩住容颜。 只一瞬,惊鸿一瞥,赵钦有些呆滞,周围的杂沓之声似乎慢慢隐去了。此刻想再看一眼的欲望无比强烈,赵钦忍不住探出头去只为再看一眼那一瞬间的惊艳。 好风识趣,秋风再起,轻纱飞舞,惊鸿再现,赵钦清楚地看清那张面容,那人儿也恰巧迎上了他的目光。那女子又赶紧合上轻纱,似是羞涩,她用臂肘碰了碰身旁青衣丫鬟,两人快速低头走远消失在人群中。 赵钦的目光紧紧跟随那宛如云雾般消散的白色的背影,心中有些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赵钦才回过神来,马车已是开始行进了。 “陛下,要不要老奴去查查那女子的底细?” 伺候赵钦半辈子的魏公公,对于赵钦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压低声音向赵钦询问。 “.......”赵钦似是还在遐想,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一个“好”字。 “是,陛下。” 魏公公低声应是,打开他那一侧车帘,对着外面一人小声说了些什么,那人得令匆匆离去。 天色渐晚之时,赵钦才坐着马车回宫,回程之时,赵钦的心情显得好了许多,回想在大相国寺向妄戒大师询问那事时,妄戒大师只是淡然地回了他两个字。 “随缘”。 然而赵钦却越想越有意思,越想心情越是高兴,随缘,随缘,“缘分”这东西还真是神奇。赵钦脑海中忽而又浮现出白日里的那惊鸿一瞥,心下寻思道。 妄戒大师是不是在暗指什么? 第301章 心境变化 “想不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哎呀——头有些疼。”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微启的窗棱流进房间时,秦牧玄抱着脑袋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身旁负责服侍他,兼顾演对手戏的宫女发现秦牧玄的异常,急忙上前焦急地询问:“大人!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一,二,三。”秦牧玄大口地呼吸来稳定波动的情绪。 看了眼那名宫女,秦牧玄对她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不必担心。” 一抹笑容,温暖了整个早晨。 宫女小脸红扑扑地向秦牧玄做了万福,匆忙逃也似的进了里屋。当初秦牧玄提出要随行宫女中姿色出众的晚上来他房间和他演一出戏时,她们姐妹里是没几个心甘情愿的。尽管在出使旅途中,秦牧玄的表现完全符合了她们对于鲜衣怒马少年郎的一切幻想,但真要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夜,她们还是接受不了。 在第一个吃螃蟹的宫女云佩佩和秦牧玄独处一夜后,很多姐妹都私下询问过她的感受,当得知那个方清然大帅哥是个谦谦君子,一夜独处也没做任何逾越礼法的事后,众宫女就不再抵触晚上来陪秦牧玄的事了。毕竟身边有个帅的没边的帅哥陪着说话,还能肆无忌惮地看个够,是一件做梦都能笑醒的事。 唯独让人难堪的是要按方大人的要求发出一些羞死人的声音,宫女们对此不齿一致地闭口不谈。 昨日一夜好睡,折腾一天的秦牧玄也感觉有些精神疲惫了,然而,就在熟睡后,不知何时,梦开始了。 当秦牧玄醒来后,能记得的梦境已是支离破碎,他隐约记得梦中是前世在现代社会的生活,梦里有父母,有女友,还有朋友。但这些人清一色的没有面孔,面容一片模糊。 醒来后,秦牧玄开始不觉有异,只当做是做了个无厘头的梦。然而,当他仔细回想梦中之人时,他恐惧的发现,他真的记不得那些人的面容。除父母和女友的声音他还能想起外,其他人的声音已完全想不起来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秦牧玄从未如此害怕。他之所以在这个世界一直游戏红尘,因为在他心里总是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骄傲的现代人,他总是用局外人的视角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古人生活。而如今,他穿越者的记忆愈加模糊,试图努力地回忆也无法找回,思来想去,直到脑袋发胀也无济于事,他害怕极了,害怕会失去那最宝贵的记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也许是一体双魂的副作用吧,记忆开始混乱,怎么办~~这样下去情况会更加糟糕。” 秦牧玄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得接过宫女递来的漱口茶水,自然地接受宫女服侍更衣,自然地好像一个真正土生土长的古人。 我要记下来,把重要的事都记下来。 宫女细致得为他更衣,秦牧玄则想着心事,一切都很自然,然而心中所想却不在一个世界,甚至不在一个时空。 终归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回去恐怕此生无望,宝贵的记忆记录下来妥善封存,接下来收拾好心情不再游戏人生,要好好融入这个世界。 “大人,那人好像做噩梦了,据他说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想得他头疼。” 一个穿着朴素的人跑进房间,向那个菜贩子一样的人汇报道。 “知道啦,下去吧,再有异常就来汇报。” 那人应是退出了房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小子怕是想鬼主意想过头了吧。今日使团就要离开江都城了,可不能再出啥岔子才好。 菜贩子想了想,越想心里越是没底,于是吩咐道:“你回署里一趟,再调两个队的人手过来。” 昨日的事情想来真是诡异,他不得不防这帮梁国人又搞事情。 “还有让情报署的人把昨日的盯梢记录拿给我。” “是——大人。”那人郑重应是。 昨日他那张脸肿得如猪头一样,今日看起来顺眼多了。 那人走后,菜贩子一个人坐在桌边,一边品着茶一边侧脸盯着院中那个小园,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今儿个天不亮,老苍头就赶着牛车运着一车货赶往城里。紧赶慢赶总算能在城门开启的时候到达城门口。可把老家伙给颠的够呛,可老苍头心里那个美啊,主家要货急,但多给了一成钱呐。得亏平日里自家会备些货,不然还真应付不来。 “喂——老头,检查!打开箱子。” “好的,官爷。” “咦?这是啥东西,像石头,呦!松松垮垮的,到底是个啥?” “呵,呵,告知官爷,这是矿石,做画用的墨汁,小老儿经常给唐记书屋送的,俺们村山里就产这东西。官爷看着是个新面孔,不认得不奇怪,倘若不信您可以问问你们的王头领,他是见过的。” “好吧,进去吧。” “官爷,小老儿多句嘴,今日咋盘查得这般严格啊,是不是城里出了啥事?” “没啥大事,你老东西少打听。” “唔,不打听,不打听!”老苍头赶着牛车慢慢进了城。 “这又是啥东西?” 老苍头刚走不远,又听那兵丁在大呼小叫。 “官爷这是蜊灰,盖房子老好着嘞!” “今儿真是开眼了嘿,竟见这些稀奇玩意儿。” 老苍头离着老远都还能听到那兵丁的惊叹声。 “年轻啊,少见多怪!” 老苍头笑了笑,喝了口水囊里的水,继续赶车往城里走。赶紧交了货,拿着钱去给老婆子扯些布,回头老婆子见着肯定高兴。 “好像也没啥可疑的......!” 菜贩子,也就是行动署百户大人,手里捧着昨日的盯梢记录反复查看,他翻了又翻,一点可疑的地方也没发现。不过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肯定有事情要发生。 与其说是没有分毫疑点,倒不如说这才是最可疑的一点。一切都显得太过平静,看似再平常不过。可作为和情报与细作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来说,这种平静非常不妙。尤其是在梁国使团高调来到江都城节骨眼上。 盯梢记录上,有富商,有小吏,有工匠,甚至还有娼妓,这些人这几日生活都循规蹈矩,亦如往常。百户大人清楚这些人可能不全是敌国细作,但这些人里绝对有敌国细作,他们如此得平静绝对不正常。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大人,您休息一下吧,这两日您太辛苦了。昨个儿又忙活了一整天,这里小的盯着,绝对出不了岔子。” 那个猪头人刚回来,瞧见顶头上司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想着讨好上司,于是陪着笑脸说道。 “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大人放心,小的办事绝对没问题。” “可拉倒吧,那个千里镜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若不是老子狠狠打你一顿,公事大人非扒了你皮不可。” “呵呵~~还是大人关心小的,小的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行啦,少拍马屁......赶紧去办事。” ........ “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猪头人和百户大人聊着聊着,就见百户脸色越来越白,眼睛越睁越大,像是就要气绝身亡了一般。 “草~~~~” 只听百户大人一声怒骂,如疯了般在翻阅桌子上的那些盯梢记录。 “没有......也没有.....还是没有........都没有。”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百户的额头直淌下来,整个人如疯魔般一直在翻找着记录。 “哎——”一声长叹后百户瘫坐在椅子上。 “大,大,大人,您到底怎么啦!!没事吧?要不,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您可别吓小的啊。” “完啦——上当啦,我们都被那小子耍啦。” 百户大人面容扭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阳谋啊,真是阳谋,就算猜到了又能怎样?总不能放任那小子不管吧。江都城这下要出大事啦,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公事大人在内谁都跑不掉,咱们要倒大霉了。” “大人呐,您在说什么,小的怎么听不懂呢!......要是真出了事,您就请公事大人下全城戒严令不就得了。” “........对,对,全城戒严,戒严......立刻全城戒严!”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百户大人一下起身就要回署里请命,而刚一起身,又颓然地坐下了。 “哎——为时已晚,晚啦——不行了。今日使团离城,府尊大人公事大人和大小官员还有乡绅名流都要来欢送,还要举行万人欢送仪式,如何戒严?!怎么可能,到时全城出动,人山人海,还有各县官员乡绅也要前往,怎么管得过来!........完啦,这下完了!也不知梁国人打的什么主意。” “阳谋.....阳谋,公事大人还通令沿江守军,加强警戒,防止梁军偷袭,这下连多余兵力也集结不出,万一这城中出了事,咱们都人头不保!” 一旁的猪头人虽然没搞清状况,但见百户此刻就像丢了魂,嘴里喃喃嘟囔着。 他也知道真的大祸临头了。 第302章 意外的秘辛 梁国作为景国最大的邻国,两国对峙百年有余,其间也有短暂的和平时期,但战争还是主旋律。 追本溯源,两国本为一国,而因内乱而一分为六。而后以天都江为界六国相互征伐,经历数十年来的连绵大战,最终仍是以天都江为界,江南与江北各成一国:江北为梁,江南为景,两国各以天下正统自居,视对方为叛逆,并以天下重新一统为目标,因此两国从未有过真正的和平。 不管两国势力如何对立,对于对方的文化与传承却是认可的,无论官方还是民间,毕竟两国同根同源,不时会有使节往来,彼此都是竭尽所能地招待对方的使团,以展示大国上邦的风范。至于周边小国的使团,那就另当别论了,那些小国在梁景两国眼里却是仰慕上邦的蛮夷。 梁国使团今日一早离开江都城之际,受到满城官民的热烈欢送,暂且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明面上欢送的人群笑容显得甚是真诚,不似使团进城之日的那般僵硬敷衍。 秦牧玄骑在高头大马上和执旗手、持节骑士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身礼服显得身形修长飘逸,吸引了无数少女注视的目光。作为副使本该走在最前面的青阳婧璃此刻却坐在马车里,水土不服嘛——这戏码她还要继续做足的。 秦牧玄侧目,视线扫过街边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那张脸长得实在一点特点都没有,平淡得让人容易忽视。那人看到端居马上的秦牧玄正向他点头微笑,于是有些尴尬地施以微笑回礼,心里既是记恨却又无奈。 终年打雁,临了还是被雁啄瞎了眼。 整个江都城行动署都被这个年轻人耍得团团转,要不是昨日他想起来翻查盯梢记录,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已经上了当。在那消失的半天记录里,这些可疑的目标到底干了些什么?可如今也无从查起了,行动署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被动地等待这些人的进一步行动,偌大个城市总不能处处设防吧。 然而这几日,北岸的澜沧水军却是活动频繁,泗陵城的炽翎军也有调动的迹象,似乎有里应外合一举渡江的趋势。行动署公事只好命令严密监控城中重要部门,尤其是涉及机密的部门,以防暗中之人搞破坏,亦或是窃取机密。 这里存在一个认知差问题,公事大人认为的重要部门,秦牧玄压根儿就看上眼,现在渡江确实不现实,小打小闹的搞破坏更没有实际意义,秦牧玄要做的景国人根本就想不到。 今日城中百姓大都到北城大街来观看欢送使团的仪式,行动署的暗探也都倾巢出动,不仅要盯住使团,还要盯住那些可疑人物。只可惜,他们什么也得不到,因为布置早已完成,今日的江都城乃至使团走后的几日都会平静无比。可在所有人松口气的时候,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地方,会发生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足足半个时辰有余,使团车队才驶出了江都城,沿着平坦的官道一路向南驶去。 景国不愧是江南之地,刚一过江,整片大地又是另一番景象,到处仿佛着了火般,特别是满山的枫树林,可谓层林尽染,这个时节南方的枫叶自上而下一层一层呈现出不同的色彩,真是名副其实的“五彩枫”绚丽极了。 然而这几日几乎天天都要下一会儿雨。阴沉沉的天空,飘着如雾般的烟雨,空气里充满了湿冷的气息。比之江北的酷热干旱,这里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这是啥气候啊,小冰河期吗?南北差异如此之大,如果是这样的话,北方草原今年可想而知的酷寒。好像中国历史上的动荡时期都是在小冰河时期吧。 秦牧玄看着阴沉的天空,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感觉这里比北面冷多了,湿湿冷冷的,使他浑身不舒服。 ““方大人,是不是不适应这江南之地的天气啊。” 与秦牧玄并行的冯郎中看出了秦牧玄的不适,微笑着说道。 “说实话的,本官也有些不适应,别看本官生于江南,但这几年的天气也有些着实看不懂,梅雨季似乎延长了许多,天儿也变得比以往寒冷。” “还好,冷倒是不碍事,可这潮湿就着实使人难受。敢问冯大人,这种不正常的天气持续几年啦?” 秦牧玄来到这世界的时间并不长,加之前主的记忆有些混乱,他又是个实打实的武痴,对周围变化漠不关心,根本不能作为参考。正好借此机会问问这个江南人。 “嗯——大概......有三年了吧,嗯——最多也就四年,记得先帝好像就是那几年气喘之疾愈发得严重了。” “哦?先景帝还有气喘之疾啊。” “正是,这已不是啥秘密,作为景国人都知道的。一到这种湿冷天气,陛下的气喘之疾就愈发得严重,太医院对此也束手无策。” “这样啊。本官听闻先景帝身体还算硬朗,原来竟有此等顽疾。” 闲着也是闲着,秦牧玄很有兴趣和这个冯大人聊聊天,兴许能套出什么有趣的事情来也说不定。 “陛下身体原本还算硬朗,后来却不知为何得了这气喘之疾,先帝驾崩也正是源于此疾。” “还真有料,这气喘之疾不就是哮喘吗。这玩意儿若不是遗传也不易患的,可就算是经常感冒的体质也不一定患的,莫非.......是诱发!!!” 秦牧玄心里立刻开始寻思了:都说这景熹帝驾崩的突然,莫非其中有何玄妙? “冯大人,不知景国皇族之中,可有人也患过这气喘之疾。呵,呵......您别误会,本官家中世代传习医道,本官对医道也是颇有心得,家中所传医术有言:这气喘之疾多为父子相传,父有此疾而子亦有可能有此疾,故而有此一问。若是涉及皇家机密,就当本官戏言尔。” 秦牧玄想进一步确认一下心中猜想。 “无妨无妨——”冯郎中摆了摆手,呵呵笑道,“原来方大人还精于医道啊!失敬失敬。嗯,让本官想想......似乎......没有。我景国皇室似乎没听说还有谁有此疾。本官在京为官多年,却没听说过哪个有此恶疾的。” “哦~~~那先景帝是不是哪里经常疼痛难忍啊!” 冯郎中猛地转头看向秦牧玄,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你~~~方大人从何得知的?知道这个事情的只有少数重臣,本官也只是听尚书大人酒后提过一嘴。” “冯大人,这都是本官根据医理推测出的,倘若气喘之疾不是父子相传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疼痛所致。” 秦牧玄心里大概有底了:景熹帝之死如果没猜错的话,人为的可能性极大,至少是无意为之。秦牧玄其实没说实话,单单疼痛是不会引起哮喘的,但如果是长期服用止痛药物呢?亦或再加上偶感风寒,也就是环境外因的话,那就又增添了患病的几率。据说这景熹帝骄奢淫逸不问政事,想来还喜饮酒........这就有意思了!这些古人会不会也知道这个药理呢? 聊天聊出个大瓜,秦牧玄也感觉自己的运气真是爆棚。回头让夜影司的探子仔细查查这事儿,兴许可以把景国这锅粥搅得更浑些。 冯郎中冲秦牧玄抱拳一礼,道:“方大人真乃神人也,所料的确不差,至于陛下疼痛症状,本官位微职卑不曾知晓。” “闲谈而已,无碍,本官只是对医道有些兴趣故而问之,冯大人莫要当真。” “方大人,既然方大人对医道如此精通,本官正有个问题,想问问方大人。” “冯大人尽管问,不过有言在先,家传医道本官也只是学个皮毛。大人也知本官乃武将,医道之术只是个人兴趣爱好并未钻研此道,若有不知之处,望冯大人切莫见怪。” 秦牧玄哪里懂啥医术,这些只是都得益于他写小说收集的素材,若是真碰上啥疑难杂症他哪里会治? “唔,方大人谦虚了......嗯,这个,本官也有顽疾在身,本官这腿脚啊,天气好时跟个好人似的,可一遇着湿冷天气,就疼痛难忍。本官看过好些个大夫,汤药也吃了不少副,就是不见好转呐。方大人可有何良方?” 风湿啊,这顽疾,就算到了后世也很难根治。秦牧玄装作思考病症,实则坏主意上头:可巧哇,缓解病症的办法我倒是知道,外加再给你老小子加些料,要是运气不好的话,你老小子也可能追随先帝而去哦。嘿嘿......几率不高,就看你老小子的命了。 秦牧玄早看这冯郎中不顺眼,阴他一把自是毫无心理负担。 “冯大人,本官还真知道一方,或许可以解你病痛之苦............” 于是一个杀人庸医给一个病急乱投医的病人开始了一番诊治开方子,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呐。 第303章 理想者的末路 月黑风高,清冷的街道上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这条街就连巡城的兵卒也是不来的。除了偶尔听到几声猫叫,整条街就堪比幽冥鬼府一般。 “陈哥,咱们兄弟这么彻夜守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图个什么?你就看看二组,人家守着那迎春苑,且不说终日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光是这眼福也看个饱......哪像咱们,夜里这冷风就直往肚里灌,喝也喝饱了。” 一个黑衣人蹲在街角阴影处向另一个黑衣人大吐苦水。 “哎!算咱们背运,接连两天被分到这鬼地方。”另一人唉声叹气地说道,“说是抓阄......依我看,在其中副行事大人肯定是动了手脚的。否则怎么次次都摊上咱哥俩守在此处?!” “陈哥,这里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唔——都快冻死我啦。”黑衣人声音有些呜咽了。 “算你小子好运,我这里还有一点好东西,喝一口,能暖和些,喝完就给老子滚上去,用心看着点,要是出啥纰漏,咱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 “你他娘的给老子留点,这点要顶一夜呐,就让你喝一口,那叫一口?” .......... “你小子怎么下来啦,什么情况?” “陈哥,我肚子不大舒服。” “噗——” 寂静的街道上,一声闷响,惊走了一街的猫鼠。 “我草——你他娘的........走远点!” 陈哥死死捂着鼻子,手不停地摆着。那黑衣人会意,一溜烟地窜进巷子的深处。 待那人跑出巷子,陈哥眼中金光一闪,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解开蒙面巾,手拢到嘴边。 “吱吱吱~~~~” 一阵有节奏的老鼠叫声,在静的怕人的街道上清晰可闻。 片刻后,两个全身黑衣的人背着个口袋顺着墙根摸了过来。 “喵~~” “吱吱~~” 两个黑衣人听到正确回应,赶紧快速摸了过来。 半柱香后, “陈哥——” “我草!你他娘的回来也不说一声,老子都被你吓死了。” 远处正在忙活的两个黑衣人听到动静迅速隐入黑暗中。 “陈哥!哎呦——又来了!!我还得去一趟。”话没说完,那人又狂奔而去。 “吱吱吱~~~” 黑夜里,那两个黑衣人慢慢从黑影里现出身形。 此夜,江都城赤衣卫行动署副行事的执房里彻夜灯火未熄。副行事大人反剪双手立于窗前,仰望夜空中那轮圆月。 “只盼这两日........不,最少明日不要下雨。”他的视线缓慢下移滑入黑不见底的远处,“苍天保佑......希望今夜一切平安。” 副行事大人将这话在心里不住默念着。 “陆百户,难得你有闲来我这里,正巧老夫还藏有老酒一壶,要不陪老夫喝两盅?” “嗳,公务在身,莫喝酒!今夜有大行动,咱们这当头领的都要在这房中避嫌,行动结束后方可出去。要是被公事大人知道咱们饮酒,定会重重处罚的。” “是是是......公事大人的命令自当遵从。只是这署里的大行动......我如今却未听到一点风声,好歹本官也是个副行事,署里的安排故意绕开本官是否有些不合规矩呢?” “元行事,具体章程我不清楚。只知道一切都听从公事大人的安排,您想,我一小小百户岂敢质疑?您若有所怨怼,可以上书州卫,亦或.......直接上达京城。” 元行事听闻双眼一眯,笑着回应道:“岂敢岂敢,越级上报那也属坏了规矩,只怕告成了,日后也难在署里混下去了。还是算了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元行事说完往后一仰倚在躺椅上,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陆百户瞥了眼躺椅上的元行事,眼中闪现一丝寒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如泼墨般愈来愈浓,随夜色从敞开的木窗流入屋内的还有深秋的凉意,此刻元行事的小曲也不知循环播放到第几遍了。 “元行事,您很热吗?看您都流汗了。” “陆百户见笑了,老夫只是饿了,一到晚上不吃些宵夜连觉也睡不安稳。” 元行事拭了下额角的汗,起身走到桌前,从罐子里取出些点心来。 “陆百户,要不要来一个,玉珍斋的桃酥,好吃的紧。” 陆百户笑着摆了摆手,“不好这口,谢元行事啦,您吃吧。” 元行事也是笑了笑,躺在了躺椅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烛光摇曳,房内二人不发一语,各怀心事,只能听见元行事咀嚼点心时偶尔发出的清脆咯咯声。 屋外皓月当空,今夜无雨无风。 一阵杂沓声,吼叫声,还有隐约的锣响从很远的地方传进屋里。 元行事警觉地从躺椅上坐起身,“陆百户,这是......” “元行事,不必担忧,没什么大事,就是城里的老鼠被咱们发现啦。” “好,好!这应该就是公事大人布置的行动吧,甚好甚好,如此那帮贼人再插翅难飞了。” “当然,咱们公事大人若没一身本事,怎么会被安排在江都城坐镇呢,您说对不对元行事?” “呵呵,那是当然,公事大人自是神机妙算。” 元行事干笑着,缓缓倚回到躺椅上,只是额头又蒙上一层细汗。 “什么人?!......有贼人!!来人啊!!” 一阵急促的锣响传来,接着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快来人啊,有贼......”急促的大喊戛然而止。 整个行动署大院里一下热闹起来。 “贼人!!内鬼果然上钩了。元行事,我去去就回。” 陆百户兴奋起身,从窗口一跃而下,只留下元行事一人在屋内。 元行事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纠结难断。 “陷阱?试探?还是真的?” ......... “行动不会出了啥纰漏?”元行事额角的汗珠愈发密集,“他们该不会怀疑我了吧,怎么办?” 屋外喧闹声还在继续,打斗愈加激烈,间或还传来凄厉的惨叫。 汗珠顺着元行事的面颊淌了下来,他没擦拭,因为压根就没有察觉,此刻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在行动署这么多年,元行事深知赤衣卫的规矩,如果他真的被怀疑了,就绝对不可能洗白,哪怕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赤衣卫铁则“宁杀错,不放过。” 应该是巧合吧?方才的行动......莫不是老三的动作?老三呐老三,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哎~~~”元行事长长叹了口气,狠下决心。 如今不管是不是,就让我做最后一件事吧。天佑梁国。 一点火星在江都城赤衣卫行动署大院里快速升腾而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随着一声闷响,光照全城,灿若星河。 “解释一下吧,元行事。” 烟花光芒还未散尽,陆百户和一大票手持刀剑的人就冲进小小的行事执房。 “怎么啦,陆百户,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突然破门而入的一大票手持利器的人,元行事坐直身体面露疑惑。 “行啦,都这个时候啦,就别装了,老实交代还能免受皮肉之苦。你元行事对署里的各种刑法是熟悉的吧,念在共事一场,就别让兄弟为难。”陆百户颠着手里的刀子,一脸阴沉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陆百户,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你就别和老哥我说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元行事站起了身,面对陆百户神情有些愠怒。 “别拖延时间,就跟你直说吧,三队长已经被当场活捉。两位供奉出的手,他手脚尽废,恐是连服毒自尽的机会都没了。现下正被押解到地牢,招供也只是时间问题,相信那些狱卒的手段,奉劝元行事别自误。” 陆百户收起了长刀,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玩味地看着一脸愠怒的元行事。 “念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公事大人可网开一面。只要你如实招供,帮我们抓住城里那帮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公事大人不仅不追究你的罪过,还会上书京里给你请功。怎样,元行事?公事大人向来一诺千金,你是知道的。” “呵,呵,呵......”元行事低低地笑,笑声明显带着苦涩。 “怎么,不装啦,打算招了吗?” “呼~~~~~好吧!我来问你个问题,陆百户。”元行事站直了身子反问道。 他原来有些佝偻的背脊挺得笔直,这背脊都多少年没挺这么直,元行事都快忘记了挺直腰杆是什么感觉了,真爽啊!! “快说,想问什么?本官就回答一个问题哦。”陆百户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胜利在握的悠闲姿态。 “敢问,你们是怎么怀疑上我的,我自问没出啥纰漏。” “哼!”听完元行事的问话,陆百户不无嘲讽地冷哼一声,“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房间内静默了片刻后,陆百户悠悠然道:“也罢,我便好心告知与你,好让你死得明白。昨日我又翻阅了一边盯梢记录,还是一点头绪也未看出,正当我烦闷之时,西城的钱老大请我吃酒,谈起那日路上偶遇吕员外,吕员外要请他吃酒的事。说来也巧,当时我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案头的那份盯梢记录,接下来我一再询问钱老大,钱老大坚信事后他向负责的三队长汇报过这事儿。于是我便匆匆赶了回去又确认了一遍。猜猜盯梢记录上写着什么......” 陆百户得意地将食指一下下轻点在膝上,卖着关子,见元行事不发一语,他眯起双眼,冷声道: “果不其然盯梢记录上的那日分明写着‘不明’两字。你就说说问题会出在哪里?是你,还是三队长?这是公事大人英明,安排了今日这场好戏,到底还是把你们两个都给揪出来了。” “哈哈哈——”元行事大笑起来。 “百密一疏啊,没想到最后却毁在这个混混身上。天意啊!!天意啊!!!可惜——可......” 笑着笑着元行事嘴角有黑红色的液体淌了下来。 “我草!服毒了,什么时候,你是何时服的毒......?来人,快去叫大夫,可不能让他死喽。”陆百户大惊失色,一骨碌站了起来。 “只,可惜,请,你吃点心,你,这只老狐狸,算,你命大。” 元行事的话语时断时续,他的身形再次佝偻,双手支撑着桌沿,大股的黑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娘的——你他妈还想拉着老子........” “天佑梁国!!” 用尽最后的气力,元行事大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陆百户急忙上前查探,元行事已是七孔流血,气绝身亡。 “王八蛋!!”陆百户恨恨地踢了一脚元行事的尸体,一股夜寒从身后的窗口吹了进来,一想到自己刚刚和死神擦身而过,陆百户不禁打了个寒噤。 “报——” 一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探子慌慌张张冲进屋里。 “又咋啦,你小子他娘的又出啥幺蛾子了?”见来人跌跌撞撞,还在气头上的陆百户破口就骂。 “头,头儿,不,不好啦。” 那人气喘吁吁,话一时说不利索。 “三队长,吕员外.......” “妈的,你小子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咋啦?” 陆百户一把拧紧来人的衣领,恶狠狠道,此刻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死啦,都死啦......还有狱卒老华也,也服了毒。全死啦!!!” 那个鼻青脸肿的人断续地说了出来。 “废物——妈的!!!统统是废物,连牢里也有奸细!!卑鄙!!”震耳欲聋的叫骂声响彻整个行事执房。 陆百户和一大票人急急忙忙又冲向地牢,屋里独留那个鼻青脸肿的人。 那人敛容看了一眼地上元行事的尸体。 “天佑梁国,致所有无名英雄!!!”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第304章 白色恐怖 那一夜,江都城里彻夜都是来回穿梭的火光,数不清的人家半夜里被破开家门,迎接他们的是森寒的刀剑与火光下阴冷的笑容。地牢早已人满为患,府衙牢狱也塞的满满当当,拷打与惨叫声彻夜不绝。 “林狗官,你有什么证据抓我,我犯了什么罪,有本事当堂对证啊!你出来啊!缩头乌龟。”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抓我,好啊!!好得很,你的官做到头了你知道吗?劝你别自误,赶紧把我放了,赔礼道歉。” “冤枉啊!!我冤啊......啊......别打啦。” ......... ,城中各处都充斥着哭闹声,直到天亮,街上依旧有人被抓,整个江都城处在了白色恐怖之中,繁华热闹的城市瞬间冰冷的像墓地。 “王员外,招了吧,别让兄弟们动手,兄弟们打了一夜的人,都累了,也都很暴躁,你明白吗?” 阴冷的地牢里,王福被绑在一根染满血迹的木柱上,几个光着膀子的狱卒手里拿着鞭子,一脸阴沉的看着王福,王福惊恐的一直哆嗦个不停。 “招!!我招!!别打我。” “呦~~懂事啊,王员外,咱们弟兄也能省些力气,你也少受罪不是。说吧,书吏记录。” “去年.....啊,不是前年,我克扣了点货......就一点,大概两千两银子的样子。去年的账我做了点手脚......少给朝廷交了些税,那些税我瞒着东家自己留着了........” 只见审讯王福的探子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阴冷。 “啪啪~~~” “啊~~~” 一阵惨叫声打断了王员外的自述,那探子恶狠狠的拿着鞭子揪住了王员外的衣领。 “你他娘的糊弄我是吧,好,老子给你开开荤。” “我都招啦。真的,其它贪钱的事我也记不太清楚啦,真的,账目太多了,大人要想知道可以把账本拿来我看着一一给你说。” “对.....对了,我还养了个外室,在西城边给她买了个别院,.......其它的容我想想。” 那探子气的脸色通红。 “够啦!!弟兄们!给王员外松松筋骨。” 几个凶神恶煞的光膀子汉子拿着各式刑具,笑嘻嘻的围了上来。 “我草~~什么味!!” “他娘的,这老小子吓尿啦。” “妈的,给老子打!” 几个壮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地牢本来就够阴冷了,到处都充斥着怪味,平时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愿来这里,今天在这里呆了一夜,那气味都快把他们逼疯了,现在更好,这老小子还尿了,那味,冲的人脑子疼。几人打算狠狠教训这个不识相的老小子。 “住手,住手。” 一个探子急急忙忙跑来。 “公事大人有令,暂时别对王福上刑,先关起来。” “咋啦,怎么回事?” “上面来人了,有人给公事大人施压了,要把这个王福给捞出来,公事大人有些顶不住了,打坏了王福咱们没法交代。” 几人听罢,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公事大人都顶不住的势力,那不得通了天了,赶紧收手吧,免得被当成替死鬼推出去。 “王员外,弟兄们也是公事公办,没办法,上面的命令,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弟兄们一般见识。” 领头的探子回过头,和声和气的向疼的面容扭曲的王福说道。 “不敢,不敢,等我出去啦,定然请几位吃酒,还有厚礼奉上,岳丰楼,几位大人一定要赏光啊。” 听到不用挨打了,王福眼里闪着死里逃生的光芒,一脸职业式的微笑说道。 “王员外大气!哥几个得罪了,给王员外赔个不是。来人,给王员外治伤,再给王员外.....换条裤子。” 王福被迅速松了绑,两个壮汉搀扶着他往地牢深处走去。 “来人,带下一个。” 地牢里又传出了一阵哭闹惨叫。 行动署公事执房里,一个白面长须中年人背着手急躁的走来走去。 “废物,废物!” 那白面中年人转了几圈,指着一个猥琐的人破口大骂。 “你他妈平日不是吹嘘审讯手段了得嘛,整整一夜,你就给我审出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看,这都是啥,都是啥?.......和越王小妾私通,右相隐没田产,周大将军克扣军费,你他妈也敢记录下来,你长脑子没有,不怕被灭口吗?你不怕,老子还怕呐。这玩意是能记的吗。” 那个猥琐的探子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任由满天口水给自己洗脸。 “重审,都重审,这些玩意赶紧销毁,本官就当没见过,你自己想办法封口吧,封不住就自求多福吧,老子帮不了你,老子自身难保。滚!!赶紧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那猥琐的探子屁滚尿流的滚出了公事执房。 “大人,莫生气,好歹这次还是有很大收获的,内奸也清除了,咱们给上边也能交代了。” 陆百户在一旁劝慰快要气炸了的公事大人。 “查不出梁国在城里的布置,他们要做什么咱们到现在还一点眉目没有,这些小鱼小虾有啥用,出了事,后果有多严重,你我都清楚。” 陆百户无奈的抿了抿嘴,那个暗中进行的计划就像一颗小火星,随时都会引燃整个建筑,他们知道有,但就是查不出那个火星在哪,只能坐等火焰燃起连带他们一起烧死。 “大人,要不赶紧给京城飞鹰传书吧,好好认错,让提司大人给出些主意,兴许还有转机。” “哎~~信早就放出去了,是死是活,只能等了。哎~~指挥使大人要还在就好了,他老人家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提司大人到底太年轻了,也不知能有什么好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哎~~~只好如此了,不过那几个人怎么办,他们绝对问题不小,只是一直没能撬开嘴。” “能怎么办,拖着呗,拖不住就只能放了,还得我豁出老脸给人家赔礼道歉,人家原不原谅还两说呢。” “这么严重吗大人,咱们赤衣卫不是天子直属吗,用得着这么怕他们吗?一州公事给赔礼道歉还不知足吗?” “哎~~~老陆啊,你也是咱赤衣卫老人儿了,你应该清楚的。对,没错,咱们是天子亲军,道理上咱们谁都可以不鸟,只听陛下的命令。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地方上这些头头脑脑咱们哪个惹得起,就算咱们真不给他们面子,这些人给你来个阳奉阴违,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以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咱们绝对是寸步难行,啥都别想干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陛下也要顾及这些人,不能肆意胡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汉王是怎么没的,陛下为了搞倒他花了多少心思,冒了多大风险,最后还差点翻船了。帝王尚且如此,咱们算个屁啊。薛家,沈家,越王,右相,哪个不能把咱们轻易捏死啊。哎~~~这次也是我鲁莽了,本想豁出去搞到真凭实据的,那里知道这些势力鼻子这么灵,咱们一动手,他们就来了,一点时间没给咱们留。” “是啊,这些人反应未免太快了些吧?会不会是暗地里那些人提前给他们透了信啊。” “肯定是,这个沈家四公子昨天赶到的江都城,四百多里啊,一天就赶到了,急着投胎吗?居然跑来要和梁国使团那个混蛋谈生意!他沈家敢直接跟梁国官员牵扯,胆子大到没边了。还有那个越王管事更是离谱,千里迢迢赶来结交梁国使团顺便来查账,你信吗?他越王不怕私通外国吗?都不加掩饰了!!好像都在等着我们行动一样,咱们一动他们就一起跳出来。妈的,欺人太甚。” 林公事红着眼睛大声怒骂道,这几日的压抑都快把他给逼疯了,自打梁国使团到来,他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哎~~说什么都晚啦,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些人吧。烫手啊,放不得,打不得,还得好生伺候着,都是大爷,咱们都成奴才了,兄弟们怨气很大啊。” “开导下兄弟们吧,没办法,都是我这个公事不好,连累大家了。” “不...不,公事大人,咱们行动署上下一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兄弟们只是发发牢骚,可从未质疑过您啊。不是咱们无能,是敌人实在太狡猾了。” 两人又是一起叹气,相顾无言。 “阿嚏~~~阿嚏~~” 秦牧玄叼着草茎骑在马上,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打的眼冒金星,鼻涕泡都打出来了。 “妈的,谁在背地里议论老子,鬼鬼祟祟背后伤人,让老子知道是谁,定要他好看。” 拿出手帕,擦了擦鼻涕,秦牧玄恶狠狠的说道。身旁的冯郎中捂着嘴,憋笑憋得好辛苦。 “亏心事干多了吧,惦记你的人恐怕不少吧。” 此时惦记秦牧玄的人还真是不少,大江两岸到处都是,就连极北草原都有。 第305章 大鱼 眼看女皇登基的日子就要到了,冯郎中自然是心急火燎,两天的悠闲逛街模式下,使团才走到了预定线路的第一站。这不,今早出发时嘴角边已经爆出了两颗水泡出来。不能按期到达京城,梁国使团自然是无事,顶多丢的是他梁国的脸面,而冯郎中弄不好就要丢掉头上的乌沙了。 “陈大人,今天一定要加快行程了,误了大典你我都担待不起。” 使团正使陈大人撩开车帘看了看天。 “今日天气不错,难得难得。” “陈大人!莫要玩笑了。日子真不多了。” “算算日子好像真没几天了,好吧,那就快些吧,可惜了这一路好山好水了。” “传令,加速前进。” “是,加速前进。” 车外一个传令兵应是,随后,马车的震动明显开始剧烈起来。 “冯大人,这样放心了吧。按时抵京应无问题。来,咱们继续。” 冯郎中看了看车外,速度的确快了许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回过身继续与陈大人下棋的棋。 使团一路狂奔,从原来的游山玩水变成了急行军,这一路颠簸的,着实让坐在马车里的人吃足了苦头。当然,车外骑马的众人也是叫苦不迭。原本计划下午晚些时候抵达行程的第二站——惠州城的,结果,刚过午时使团就到了惠州城。冯郎中苦笑着看了看天色,总不能这时辰就进城休息吧?好纠结。 下面发生的事情反转了过来,陈正使力劝冯郎中,大好天气不赶路可惜了!好吧,冯郎中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匆匆告别了惠州城迎接使团的一应官员,在使团队伍赶集一般的速度下,错过了惠州城这个预定休息点,终于成功的露宿荒郊野外了。 “冯大人,这不挺好吗,咱们也不用应酬那么多官员了。大家也都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冯郎中感到深深的无力感,这不对啊!这和说好的对不上啊!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了。 “冯大人放心,青阳将军那是扎营的一把好手,使团安全绝对没问题。走,到老夫帐里来,尝尝咱使团御厨的手艺如何。” 冯郎中只好跟着一脸笑容的陈大人进了中军大帐之中。 使团护卫和迎接使团的景国护军直接把营地扎在了一起,这里是景国腹地,安全不用担心,也没必要旗帜分明的分开扎营。双方兵士在扎完营后,开始了热闹的篝火晚会,使团宫女们跳起了奔放的舞蹈,很多兵士也不分国籍,都在快乐的载歌载舞。其它兵士则是坐在一起大口吃着美食,大口喝着美酒。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逐渐平静下来,大多数士兵赶了一整天的路都已疲惫不堪,很快就陷入了梦乡。营地里只有少量的兵士还在来回的巡视着。 夜深人静之时,两个黑影鬼魅般绕过了巡逻兵士的巡视,一个纵身,高高飞过了营地栅栏,没入了营地后漆黑的树林。那里有扎营放马时偷偷留下的两匹战马。 一处破旧的小房子里,上了一天工的刘大宝已经陷入了熟睡之中。 “咯吱吱~~~~” 一阵木门的木擦声传来。 黑暗中,刘大宝翻了个身,随后悠长的鼾声传了出来。鼾声里一双晶亮的眸子慢慢睁开了,一只手慢慢的缓缓探向了枕头下。 “吭~~~”黑暗里,屋角处一声轻咳。 “醒了就起来吧,刘秀才。” 黑暗中,那双晶亮的眸子瞬间睁得老大。 “哪来的贼人,夜闯俺家,俺刘大宝就是个穷棒子,过年都不见荤腥,你还是赶紧走吧。” 刘大宝见装不下去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说道。 “还行,这么多年了还能保持警觉,哎~~~真是苦了你了,刘秀才。” “俺叫刘大宝,你找错人了吧,俺大字不识一个。秀才大人才不住这条破街上呐,你要找秀才公得去东城。” 黑暗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大字不识......哎~~~辛苦你啦,这么多年让你当个苦工,上边的人还真是想法清奇啊。” “你是~~~” 刘大宝慢慢抽出了背后藏着的小刀,下一刻要不一刀放倒黑暗里的那人,要不一刀了结自己,他活的够辛苦了,要不是那份信念支撑,他早就不想活了。 “刘新志,煜成十二年项城秀才魁首,煜成十五年乡试解元,当课却牵涉到乡试舞弊大案,功名被削,身陷牢狱,终生不得科举。两年后得出牢狱,性情大变,疯疯癫癫,不知所踪。怎么样,我说的可没错,刘秀才。或者叫你刘解元。 ” 黑暗中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诉说着,像是在讲述着毫不相干的事。 “你~~~你是。” “当啷~~” 一声金属响声传来,一个金属制成的东西被从黑暗中丢到了刘大宝的破烂木床上。 借着窗口的月光,刘大宝看到那是块四方形的牌子,即使在月光下也闪动着金黄的光泽。小心的捡起那牌子,在手里掂了掂,挺沉!!莫非是金的!! 仔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那金牌。 刘大宝看完金牌,又用手仔细摸索了上面铭刻的字,心中一惊,又仔细想了想,黑暗中那人也很有耐心,任由刘大宝站在那里想事情。经过了一番分析,刘大宝断定,这腰牌绝对是真的,而且对方对自己的底细还如此清楚,应当不会错了。要知道,即使他的家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属下刘新志,见过佥事大人。” 刘大宝单膝跪地,向着黑暗中那人行礼,双手把那黄金腰牌奉还。 “很好,刘新志,难怪同知大人向我极力推荐你,够隐忍也够聪明。” 刘新志只觉手中一轻,那黄金腰牌就被收了回去。 “谢大人夸奖,谢同知大人,同知大人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愿为佥事大人,同知大人效犬马之劳。” “呵呵~~滑头。你也不用试探本官了,同知大人让我给你捎句话。再立一功,你就可以荣归故里了。你的案子夜影司会帮你翻案,你的仕途可以恢复,怎么样啊,刘解元。” 黑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你辛苦了,说实话,本官很佩服你,以你以前的功劳其实已经可以回去了,但你的位置很重要,暂时无人可以替代你。对不起,国家需要你。.........想哭就哭吧,本官理解。” 黑暗中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刘新志再难掩心中的感情,抓起床上的稻草枕头捂住面孔发泄多年的苦闷与压抑。 “大人,请说,让刘某做什么都可以。” 发泄了一阵,刘新志擦了擦脸,抱拳郑重的说道,这么多年的苦熬总算见到曙光了,此生还能回到故乡,还能恢复仕途,不管是让做什么,刘新志都觉得值了。 “也没什么难得任务,还是你的老本行,偷画图纸,偷建造说明。本官说的是景国最新的战舰,你知道吗?” “属下知道。” “哦~~本官听说新式战舰景国建造的很少,而且不是在惠州船厂里建造的,是在琼山造船厂秘密建造的,只是会在惠州造船厂维护而已,莫非,新式战舰已经在惠州船厂里维护啦!!怎么样,你有把握搞到图纸吗?” 黑暗中的声音明显兴奋了起来。 “不瞒佥事大人,新式海舰此刻就在惠州船厂停泊,昨日才到的,属下正在找机会进修造船坞找图纸。” “哦~!昨日才到!这么巧。本官还以为要明年开春洋流向北时新式战舰才会从琼山北上惠州的,现在是逆洋流而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风向也不对,难道.........” 黑暗中的秦牧玄想到了蒸汽动力,不会吧!!景国科技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这就有些可怕了。 “逆流!!?不...不是,大人,战舰是从北面过来的,是顺水顺风。” “北面??琼山港不是在最南面吗?” 秦牧玄惊讶的问道,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是北面,船靠港时属下看到了,不会错的,而且听下船的船员喝酒时也提到了,的确是北面,那些船员提到过,是北面的金山过来的。” “妈的!!金山,那不是北凉吗!!?我草~~~” 秦牧玄不禁爆出了粗口。 “刘新志,你明日打听下,那船上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明日下午本官回让人来和你接头。” 秦牧玄赶紧给刘新志下达命令,按他的猜想,那船上一定有条大鱼。 “大人,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情报都已经写好了,当知道使团到来时属下想着使团中的上峰肯定会来联络属下,属下都准备好了,哪里知道,使团根本就没在惠州停留。属下想明日遣人送往江都的,现在大人既然来了,就交于大人了。” 秦牧玄暗自庆幸,他的回马枪之计本是为了麻痹惠州赤衣卫的,没想到还意外钓到条大鱼。秦牧玄接过刘新志递过的密信,借着月光张开目力看去。 “你小子够谨慎的~~~是要试探本官吗?” 秦牧玄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密信还是加密的,不过这不是合情合理吗?秦牧玄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小册子从中间挑出一本扔到了刘新志的床上。 “七号中品对应的是这本书吗?你确认好,就赶紧告诉本官,本官没时间再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看了。” 刘新志拿过那小册子,借着月光看了看小册子上的大字“帐中秘事”。还真是自己对应的那个密码本。 “大人勿怪,小的一时忘了这密信是密符写成的,小的该死,请大人责罚。” “行啦,你那点鬼心思本官清楚,文人到底是心眼子多。谨慎些也好,干这行不谨慎的都早早投胎啦。” “呵呵~~” 刘新志讪笑了一下,被人拆穿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瞒大人,咱们的人已经打听到了,船上的确下来个大人物,此刻正下榻在城守府,咱们在城守府也有人,是个侍女,她冒险听到了一些消息。” “别废话啦!!利索点,快说,到底是谁。” 这些该死的文人,当苦力这么些年还改不了文人爱卖关子的丑德行。 “淮王,墨怀安。” “我草~~是他!!!” 第306章 淮王,老子来了。 淮王,墨怀安,兄弟中排行第四,其人长相俊朗不凡,在坊间有景国第一美男子之称。其智谋亦是出类拔萃,景国现今流传的几首公认最好的诗词皆出自其手,景国文界公认其有状元之才,不过在墨怀安开始处理政务以后,就不在把心思放在文事上了,而是醉心于政务,景国文坛皆以为是憾事。上天如此宠爱墨怀安,给了他惊世的相貌,绝世的才华,唯独没给他强壮的身体。虽称不上百病缠身,病入膏肓,但也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一型,武道资质是一点也没有。因此其极少公开露面,人性格偏孤僻,故而也是景国六王之中最神秘的一个。 墨怀安年少之时,因其无双智谋和冷静自持的性格,被当时的赤衣卫指挥使杜涣所看重,有意培养其为衣钵传人。一个尊贵的王爷做赤衣卫指挥使这种天子近卫而且权利极大的重臣,这不仅有违祖制,而且对于社稷安定是个极大的隐患。一时间朝中群情汹涌,反对之声甚嚣尘上。然而,一向善于纳谏的景文帝却出乎意料的力排众议,把当时还没封王的墨怀安安排到了杜涣手下作为他的助手,为此,朝中重臣包括一直不和的左右两相派系也出奇统一的反对,两相与景帝为此争执不下,甚至以辞官为要挟。最终双方各让了一步,左右两相同意墨怀安入赤衣卫为官,但皇子的一切特权皆无法在赤衣卫系统内行使,墨怀安只能作为一个普通官员加入赤衣卫,权利待遇皆等同于普通同级官员。而景帝则答应,墨怀安照常例封王爵,但只有名而无封地。这种种条件年少的墨怀安欣然接受,至此,这件轰动景国乃至周边各国的大事件才算尘埃落定。 淮王,至此成为景国六王里唯一没有封地,没有食邑,只有名号的王爵。 墨怀安以其出色的能力与无可挑剔的政绩,顺利的在杜涣卸任赤衣卫指挥使以后接任了指挥使职位,并迅速掌握了国内外赤衣卫所有力量,成为了景熹帝最为椅中的左膀右臂。景熹帝猝然驾崩以后,也是他第一站出来支持现在的女皇,也是景熹帝唯一的女儿墨欣兰继位的。以他当时的权势加之左相的支持,墨欣兰才能以女子之身,顺利登上帝位。虽然很多人,乃至其他几位王叔多有不服,但面对无孔不入的赤衣卫与忠于皇家的安塞军,静塞军,加之左相掌握的朝廷一半多官员。这些不服的势力也只能蛰伏下来,伺机而动。 据说,这个女皇墨欣兰自幼和他这个四王叔最亲,这个淮王至今未婚,膝下无子,更是把这个侄女当亲闺女一般对待。墨欣兰天生聪慧打小就跟在她这个四叔后面,把淮王的一身本事学了个十足,就连孤僻隐忍的性格也一并学了来。 当秦牧玄第一次在夜影司看到这些相关资料的时候,才恍然大悟,那女皇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原来她身后还站着个老狐狸啊。难怪自诩天老大他老二的秦牧玄会在这个女皇手里连连吃亏,所以,这次出使景国,秦牧玄最想会一会的就是淮王墨怀安与女帝墨欣兰。 “没想到那个传奇一般的淮王此刻就在这惠州城里,原来推测景国与北凉联合,景国在北凉必然有一位举足轻重的重臣,没想到竟然是他。既然来了,不见一见,岂不遗憾。” 秦牧玄心里打定主意,决定冒险去城主府见见这个景国第一美男子,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说般英俊,比之现在的自己谁更胜一筹。 男人间无聊的攀比心发作之下,秦牧玄打算夜访城守府,要是淮王真如传说般英俊,秦牧玄也不建议送他去见景熹帝。 这个淮王可是赤衣卫指挥使,景国间谍头子,我这么做可是为梁国除了一个大敌,秦牧玄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出手的理由。 “刘新志,接下来如果惠州城出了什么大事,你千万要镇定,别做多余的事,就当没见过我,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近期也不要试图偷图纸,等风头过了再说。如果有自己人被抓住了,也不要试图营救,你是个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想好了计划,秦牧玄最后叮嘱一下刘新志。 “大人!!难道你想.......不行啊,大人,城守府戒备森严,恐怕......” 刘新志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佥事大人要做什么,吓得他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佥事大人胆子也太肥了,当这满城的守军是摆设吗?惠州城可是军事重镇景国东海舰队的母港,岂是你一个人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 “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做好你该做的就行。记住,哪怕是自己人死在你面前也绝对不要有一丝动摇,明白吗?活着才有可能,死了啥都没了,命都没了,谁去完成任务?” “饿~~~属下明白。” “你们惠州城的负责千户是东升楼的徐员外吧,我现在去找他了,你好自为之。” “哎~~等等。” 刘新志赶紧拉住了要离开的秦牧玄。 “大人莫去,徐员外被抓了,就在上个月女皇下榻东升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暴露了还是得罪了女皇,总之现在东升楼换东家了,徐员外也聊无音信生死不知,好在我们平时极少联系,就算联系也是不见面的秘密渠道,不然,整个惠州城的咱们人都有危险。” “靠~~~还有这事儿。” “是的,消息早就报上去了,可能还没找到机会送过江,最近飞鸽很难飞出城,赤衣卫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些体型极大的猎鹰,信鸽一起飞就会被猎鹰抓住。” “猎鹰~~~妈的!!一定是北凉人的海东青,草~~~这两个王八犊子还真会互补,南到北的信息传递被掐断了,这样下去可麻烦了,要赶紧想办法。” 秦牧玄心里一惊,这两个国家联合,对夹在中间的梁国太不利了,要赶紧想办法破坏这两个国家的合作才行,不然梁国迟早会被两国给逼到绝路上不可。 “那你们以后怎么行动,没有统一指挥,难道只能各自为战吗?” “在新的千户到位之前,也只能如此了。” 刘新志垂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样吧,你就暂代千户之职吧?这事儿我做主了,如果干得好,千户以后就是你的了。” 秦牧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方小印,在嘴边哈了口气,重重的盖在刘新志的破枕头上。 “大人,.....这.......。” 刘新志有些不知怎么好了。 秦牧玄拿过那个破枕头,一把把盖过印章的地方给撕了下来。 “收好,哪个不信就给他看看,等本官回国后会在司里给你备注的,现在开始,你就是刘千户大人了。” 秦牧玄把那块盖着指挥佥事官印的破布拍到了呆愣的刘新志手里。 “大人.........谢大人知遇之恩,属下定不负大人重托。” 刘新志双眼含泪,噗通跪倒了地上,给秦牧玄郑重的磕了个头。 “好了,起来吧,刘千户,记住我给你说的话,有机会也要告诉城里其他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准。” “是,大人,属下一定设法传达给所有兄弟。” “好,天不早了,我先走了。” 话音落,秦牧玄已经消失在漆黑的破屋里,唯留刘新民站在原地一时没有从直升千户的喜悦里回过神来。 从一介平民甚至是戴罪之身,直接洗白还一跃成为千户高官的,恐怕整个梁国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了,谁摊上这惊天富贵能不迷糊。 黑夜中,秦牧玄如鬼魅般飘忽在各个建筑的屋顶上,动作轻盈的如鸿毛一般,快的如离弦之箭。 城守府非常好找,这种府衙建筑一般都是固定在城中某个方位的,不是在中心就是在城北,而且一定是在南北主街之上。秦牧玄几个起落间就应景停在了一座木楼的飞檐之上,在他眼前不远处,就是依然燃着灯火的城守府。 “果然戒备森严,不过这些杂鱼拦不住老子。” 秦牧玄看到城守府门口站了整整两排全副武装的兵士,府里也能看到打着灯来回寻索的卫兵。秦牧玄灵敏的听觉听到了隐约有狗子的喘息声从府里传出来。 “够严密的,哼~~就只是麻烦点而已。” 秦牧玄不屑的一笑,收敛起全身气息融入了黑夜之中。 第307章 暴露身形 轻松的躲过了城守府外巡逻的卫兵,秦牧玄借着月光的阴影贴着围墙跟缓慢前进。一边前进,一边仔细感受,卫兵不可怕,麻烦的是那几只狗子。秦牧玄不是没有对付狗子的办法,只是如果那些狗子出现异样,卫兵也会警觉地。只有收敛气息,尽量远离那些狗子,从后花园翻进城守府,那里气味混杂,还有水池假山,狗子很难用嗅觉分辨出他来。 幸亏这院子里狗子没几只,不然还真难混的进不去。 此刻秦牧玄有种李向阳夜袭袭鬼子宪兵队的错觉。 “这时间那人应该在中院休息或者是中院书房吧?那里卫队估计会更多,要想个办法引走卫队才行。” 秦牧玄盘膝坐在一座假山的小山洞里,思考着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把守卫引开。 “这些卫队定然训练有素,普通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轻易离开那人身边的,这就难办了,总不能来硬的吧,这惠州城乃军城重镇,百分百是有高手坐镇的,硬来绝对是找死。” “嗯........不知道对付鬼子的办法行不行,来都来了,就试试吧。” 既然计策已定,那就开始行动。小山洞内秦牧玄起身,探出身看了看洞外情况,这后花园依旧安静,除了两队卫兵在回廊附近缓慢巡逻外,就是偶尔有侍女走过。 “王爷来了,这宅子原主估计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了王爷,淮王秘密入住,城守应该不会搬出去住,那样容易暴露城守府里有大人物,所以.......城守应该还在这府里。” 秦牧玄猫着腰在黑暗里如灵猫一般的快速穿梭,他的目标是后院主屋,正常情况除了主院正屋外,那里就是最好的房间了。 绕过守卫,穿过回廊,秦牧玄倚在院墙边从角门摸进了后院。后院非常安静,除了正屋门前站着的两个卫兵外,后院里没有巡逻守卫。秦牧玄估计,这后院正屋里住着的应该就是惠州城的城守。 两个侍女缓缓走过回廊,一个提着灯笼,一个端着香炉。 “姐姐,这住的是什么人啊,这么神秘。” “别乱打听,下午翠竹瞎打听就被侍卫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哦~~我就是有些好奇,我不打听了不行吗。” ......... 两个侍女慢慢走远了,回廊边的树丛里秦牧玄慢慢探出了脑袋。 “探子被发现啦!这个该死的淮王还真警觉,怪不得这城守府守卫的铁桶一样。有机会一定要搞死这家伙,太危险了。” 秦牧玄没打算救出那个叫翠竹的,以淮王表现出的狡猾,关押翠竹的所在必定是个陷阱。做探子这种下场难免,秦牧玄救不了所有人。 沿着院墙,秦牧玄顺利的摸到了主屋山墙旁,现在为止,一切都还顺利,下面只要能让城守这里出点状况,就可能出现一丝机会接近淮王。 正屋一角的木窗格栅间隙,一把尖细的匕首刺破了木窗的白稠布慢慢地轻轻的旋转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白绸布破口处一只眼睛贴了上去。 房间里并不算昏暗,有几盏红烛灯还在燃烧,隐约可以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里有一架木床,木床的帷幔已经拉了下来,除此之外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城守估计是个阿谀奉上之徒,王爷来了就巴巴的把下人都派去服侍王爷了,宁愿冷落自个儿也得巴结好上官。哼~~~老子就送你一场噩梦吧。” 秦牧玄冷笑着一点点一丝丝的用小刀沿着窗扇轻轻上挑,小刀顺滑的沿着窗扇边缘而上,当刀剑稍微受到阻滞,秦牧玄便收住力气,顶着阻滞处慢慢的向上推去。 “啪嗒~~” 一声微小的金属卡扣开合声传来,木窗锁扣打开了。 窗扇缓慢的移动,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不像是刘新志家那破窗扇一般嘎吱吱乱响,显然这窗扇保养极好,开启的悄然无声。 窗扇开启一半,一个黑影便顺着缝隙处挤了进来,像是一片落叶一般悄无声息的落了地。 一步一步,躲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轻轻的接近了那架木床。 还是那把小刀,在帷幔的缝隙间探了进来,一点一点的挑开了帘布。 床上锦被隆起,一个人侧卧在床上,锦被起伏均匀,那人已经熟睡。 这个时候,秦牧玄已经可以施展他的能力,释放阴冷的杀气悄无声息的干扰这人的精神,刺激他做一个终身难忘的噩梦。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看看这城守大人的面相,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 帘布被慢慢挑的更大,那人的面孔逐渐展露了出来。 “草~~~~” 当看清那人面容时,秦牧玄差点心灵失守,收敛的气息瞬间紊乱了一下。 没有一丝的犹豫,秦牧玄顺势一刀就朝那人刺去,目标锁定咽喉,快如闪电,力求一刀致命。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花清晰可见,秦牧玄刺击的动作顺势一个偏转,身体在空中一个腾转,一刀寒芒没入了秦牧玄的小臂。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 这算得了什么!!此刻秦牧玄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及周遭的危险。他狠咬牙关,又是一刀刺向已经惊醒的床上之人,今天他如论如何都要弄死这个家伙,不惜代价也要取得那人性命。 只那么一瞥,秦牧玄便断定那人就是今晚的目标淮王。且论他的那副长相——丝毫不逊于秦牧玄半分——秦牧玄敢断定绝对错不了:岁月在那人面容上,更多留下的是成熟稳重的气质,甚至还为他的优雅增添了独特的韵味。那人若不是淮王,秦牧玄敢把手里的匕首一口一口给嚼碎喽。 “尔敢——” 又是几道寒芒闪过,分别封锁住秦牧玄的咽喉、腰肋、后心几处要害,每道寒芒都算好了提前量,只要秦牧玄再向床上之人刺进一分,必然会被几道寒芒击中,哪怕是之中的任何一道都是致命的。 该死—— 秦牧玄心中大骂,身体不由地往后缩了一下,以命换命,还不至于未到那一步。 刚缩回身,耳旁风起,脸上的皮肤针扎一般疼痛,一个极限难度的团身,那股劲风擦着头皮掠了过去,秦牧玄着实吓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刚刚真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秦魔王啥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反正是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他个痛快。 团身,后翻,退步,一下撤出几步远,兔起鹘落,一个闪身,欺身而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于床前,刚刚致命一击居然落空,那人也是吃了一惊,以他的修为,猝然一击,居然被躲过了!刺客修为绝对非同小可。然而,只闪念间,那刺客居然就瞬间近身,更是让他心头一紧。 那人抬脚便踹了过去,脚法快如闪电,但由于起脚仓促,没能瞄准刺客的要害。 然而,眼前一花,那刺客像施了分身术般,在那高大之人眼中,刺客瞬忽幻化成两个,他一时恍惚,搞不明白其中名堂,是那刺客身法太快?移动出了虚影...... 秦牧玄也是心下诧异,眼前之人是他妈什么怪物?!分明近身了,却还能被对方先出一脚,这人反射神经快得着实离谱。 一脚落空,刺客虽然躲了过去,但攻守易势,那高大之人对战经验极其丰富,占得先机就绝不放过,紧跟着顺势就是一掌打了过去。 这掌打出,没有仓促,力道速度都是十足,料想那刺客刚刚仓促闪身,后力不济,无法躲避,必然死于掌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刺客眼见对方一掌拍来,就像是风吹杨柳一般,变得绵软,贴着掌缘一个摆动居然又躲了过去。 淮王也是双眼猛地睁大,他这个侍卫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一般武者怎么可能连着躲过侍卫的攻击,莫非这刺客是个.......。淮王也没呼救,他镇定的看向那两人的打斗,这个刺客他很感兴趣。 又是一招落空,高大侍卫心中恼恨,他可从没在主公面前落那么大脸面,要是被那几个老鬼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奚落他呢。 “贼子,别得意,接招。” 一阵眼花缭乱的脚法从各个方向踢向了秦牧玄,而秦牧玄则像是摆动的杨柳一般,无比丝滑的顺着那人攻势摆动,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每一次攻击。这正是秦牧玄从他本尊那里学来的诡异身法,“柳”。 “死~~~” 秦牧玄也被打急了,瞅准对方的攻击间隙,一记势大力沉的炮拳就打了过去。 高大侍卫也是一咬牙,他正被这刺客的诡异身法搞的没脾气呢,眼见那刺客竟然还敢还击,也是狠下心,双拳齐出迎上那刺客的双拳。 “嘭~~~~” 一声如闷雷一般的巨响发出,连木床上的帷幔也骤然吹起。 两个身影和巨响同一时间像两个不同的方向箭一般的飞了出去,那高大侍卫一头栽进了木床里,撞碎了木床柱,裹进了帘布里,重重的砸在了后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秦牧玄就惨了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飞出了老远,接连撞飞了灯盏与椅子,在空中弹了一下,在一阵碎裂声中撞碎了木窗,翻滚着飞出了房间。在屋外草地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从骨头缝里延伸到大脑,秦牧玄艰难起身。 “妈的,手骨裂了。高手,不是对手赶紧走。” 一招就知深浅,秦牧玄果断腾身而起向院墙掠去,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 一声沙哑的断喝在秦牧玄身后响起。 “说的啥傻逼,不出声能死啊。” 秦牧玄头也不回的飞身上墙,两道劲风紧跟其后,在秦牧玄再次腾身的一瞬间,两道劲风擦着他的衣角飞了过去。 “草~~~射雕手!!娘的。” 呼啸飞过的利箭带起的啸叫声勾起了秦牧玄最不愿回首的记忆。 “当当当~~~~” 刚刚一轮的交锋,实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巨大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整个院子里的守卫,院子里各处都响起了警戒的锣响声,紧接着城守府的角楼上也传出了连绵不绝的巨大鼓响。 第308章 又见满城追杀 “秋奉,秋奉,你没事吧!” 房间里此刻已经围满了持刀举盾的侍卫,人群中间淮王正在拉扯着缠成一团的帘布,从木屑碎布堆里把那高大侍卫给扒了出来。 “没......没事,我没事王爷,贼人去哪了?” 缓过神来,秋奉第一时间把淮王拉到自己身后,在看清状况后才颓然坐在了床板上。 “从窗口飞出去了。放心,跑不了,库达和班忽而不会放过他的,离生和崔老爷子也在,待会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王爷,属下无能,没能及时发现潜入的刺客,差点危及您的性命,属下罪该万死。” 秋奉赶紧给淮王跪下请罪,头磕在地上,没敢再抬头。 “起来吧,不怪你,是贼人太过狡猾,居然识破了我的陷阱,直接找到后院来了,好在有惊无险。” “丝~~~” 秋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你受伤了!” 淮王关心的扶起了秋奉。 “没事,王爷,属下没事,受了点内伤,手骨可能裂了。这刺客武功甚高,估计不在我之下。不过和我对了一招,他也好受不了。” “武王!!真的!” 淮王震惊的面容凝固了,有些后怕,刺客居然是个武王!自己太大意了,本以为陷阱布置的天衣无缝,可到头来敌人居然直接摸到了他这里。 “就算不是武王也接近武王了,而且此子身法甚为诡异,我也看不出路数,难以判断此人的根脚。” “快去通知城卫军,封闭四门,擒拿刺客,生死勿论,绝对不能让这人逃出城,” 淮王立刻下令,全城戒严,这种刺客要是跑掉了,以后恐怕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了。 “殿下,下官已经下令封锁四门,全城戒严了,下官传书驻守城外金环山的阙北军迅速合围惠州城,不可放走一人。” 一个胖胖的紫袍官员堆着笑向淮王说道。 “做的不错,李城守。” “殿下过奖了,下官一定全力追捕刺客。” “嗯~~你去忙吧,我这里不必担心。” 李城守迟疑了一下,见周围侍卫个个精悍,还有高手在侧,王爷安全应该无虞,随即就施礼退了出去。 “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刺客非常坚决,没有纠缠一门心思逃跑,身法快极了,师傅已经追上去。” 一个英气十足的白面年轻人跑进屋里对淮王禀告道。 “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本王大意了,事发之时,你们在前院布防,能及时追击刺客已属不易。离生,你快去帮催老禽敌,对手可能是武王,你师傅可能会吃亏的。快去,拿不住刺客就杀之,务必不能让他跑了。” “是,王爷。” 离生听闻刺客是个武王,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也不知道哪里派来的刺客,这么大手笔,大多数门派的掌门顶天了也就是武王修为,武王那个不是武林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居然甘愿来做刺客。临退出房间时,离生偷瞟了一眼秋奉,见其脸色青红,表情不自然,想来定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待会要是碰到那人就赶紧示警,自己现在的修为可不是对手。 “徐千户。” “属下在,请大人吩咐。” “那个侍女那里没出事吧,别有刺客同党趁乱救走那人。” “回大人,属下刚问过,那里没有受到突袭,犯人还活着,属下已经下令,再增加一倍的人手守卫,一应饭食都严格验毒以后再给犯人食用。” “很好,你这就联系行动署曹公事,派出所有人手,严密监视城内所有在册可疑人员,如有异动者立刻拿下,反抗者就地诛杀。港口区所有船只禁止出海,战船起锚,巡视附近海域,拦截所有可疑船只。” 淮王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一张遮天大网罩住了整个惠州城。 接下来整个惠州城都活了起来,城内各条街巷都有数不清的火把来回穿梭,无数手持刀剑的军兵大呼小叫着敲响每一户居民的家门粗暴的闯进去进行盘查。 一阵急促的锣响声传来,接着就是吼叫声与厮杀声,也不知道搜到了哪家搜到了什么东西,那家人竟然动手与官兵展开了厮杀,周围迅速聚拢来了数不清的官兵,骚乱很快就被平息下来,火把聚集处不断有人被抬到了街道上。 一个一身黑衣的老者并没有被不远处的骚乱所干扰,急速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穿梭,远处的那个目标速度也是极快,要不是崔老以身法见长,这会儿恐怕已经被那人甩开了。 那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在兜了几个圈后眼见甩不掉崔老,就一条线直奔东门而去,那里肯定有人接应他,绝对不能让他逃到东门,普通城门很难困得住此等高手,一旦让他翻出城门,再想留下他基本就没可能了。 崔老一边奔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出来,把竹筒一端使劲一拔,一个明亮的火星露了出来。催来拉出引信在火星里点燃。 “嘭~~~” 一道明亮的烟花腾空而起,斜着向东飞了出去。 “尼玛~~,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尼玛是想围死老子!!” 逃命中的秦牧玄也看到了那道明亮的烟火,追击之人显然已经断定自己是逃向东门的,这是在摇人了。 “老子可没那么蠢,出城可不一定要从门走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出城只能走城门,再不济城门处也有上城坡道,几乎垂直的城墙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但对于秦牧玄这等高手来说,攀援城墙也不是什么难事。 “贼人要跑!!” 追在秦牧玄身后的崔老眼见着前面那人突然转向,又遮向了南而去。 “他是想着换地方出城,还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个回马枪!!” 秦牧玄转过去的方向正是城守府。 “妈的,让你追老子,老子给你们送份大礼。” 秦大魔王啥时候让人像是撵狗一样追着不放的,那次让徐长卿追就算了,那是他还不会武功,这次让人追的着实是狼狈了一些,关键全力奔逃都甩不掉后面那个尾巴,让秦牧玄窝了一肚子的火,他骨子里的凶性被彻底点燃了。 “贼子休走~~~” 身后传来了崔老气急败坏的吼叫声,秦牧玄根本就当是放屁,一门心思直冲城守府而去。 远处有一个身影同样在房顶穿梭,正好堵在了秦牧玄前进的方向。 “离生,拦住他。” 崔老对着前方大喊,只远远的看身形就知道那是离生。 离生接到淮王命令,立刻就出府寻找追击的催老,没走多远就看到远处一道明亮的烟火亮起,那是催老发出的信号,信号指向东城。骑马过去要穿街走巷,离生索性弃马改走房顶,这样可以更快到达。 好死不死,离生才刚窜上房顶,不远处就看到一人向他急奔而来,更远处还传来的催老的呐喊声。 “我草~~~是那个刺客。” 离生心下大惊。 眨眼间那人就已经近身。 “贼子~~~~” “滚开!!!” 一声夹杂着内力的巨吼声在离生耳边炸开。无数拳影已经笼罩向了离生。 千手如来,还是加持劲气的千手如来,堪称武道版的加特林!! 离生眼中瞬间布满了恐惧的劲气,就如漫天星光一般璀璨。 好在离生修为也是不弱,对战经验也算丰富,眼见敌人招式袭来已是躲无可躲。离生赶紧护住周身要害,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受创面积,咬紧牙关,运足护体罡气迎接这恐怖的一击。 “嘭嘭嘭~~~~” 如爆豆一般的连续爆响出来,离生的身体就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融入了夜空,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整整几息之后远处才传来屋瓦破碎的声音和女人不似人声的尖叫声。 “离生,徒儿~~该死。贼子~~” 离生的阻挡让那刺客和崔老的距离一下拉近了很多,崔老眼见着自己的徒弟只一个照面就被那人一招击飞出老远,也不知是死是活,崔老虎目圆睁,差点气血攻心。 “拿命来~~” 不惜燃烧气海本源,崔老暴怒了,他要给徒儿报仇。 “尼玛~~碰上个亡命的。” 眼见身后那人气势突然暴涨,秦牧玄想起了那次使团被袭的情景,他知道后面那人拼命了,不是嗑药就是爆气海了。 “看招!!”秦牧玄挥手投掷。 紧追而来的崔老下意识一闪身,追击的速度明显一滞。 “卑鄙,死来” 崔老立刻发现上当了,气的须发皆张,不顾一切的冲向那个飞速逃跑的身影。 秦牧玄能感受到,后面那人修为明显高过自己,自己只是仗着身法诡异迅捷一时让对方奈何不得,可现下对方爆气海要玩命了,自己更不是对手,只能发动所有真气,用尽吃奶的劲拼命逃窜。 身后那人正在急速靠近,用不了几息就能追上,秦牧玄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城守府,心下恶狠狠的想道。 “追!!!追你妈啊!!老子给你找点事做。” 第309章 大礼,惊喜予你 “警戒,刺客又回来啦!!” 眼见一时追不上,崔老朝着城守府的方向大喊示警,声音里夹杂着澎湃的真气,声浪宛如潮水越过狂奔的秦牧玄传向不远处的城守府。 “保护殿下——!” 一群侍卫听到示警,迅速围成了一个圈,举盾持刀,把淮王紧紧地护在重重人墙之中。 “妈的欺人太甚,居然还敢回来。” 秋奉嘴上骂得凶,但头脑还算清醒,没有不顾一切冲出去找秦牧玄火拼,而是全力撑开护身罡气,警惕地看向示警传来的方向。 转眼间,秦牧玄已像黑色大鸟般飞临城守府上空。 第一时间向秦牧玄倾泻而出的是裹挟着呼啸风声的无数流矢。飞悬空中的秦牧玄登时撑起护体罡气,如雨般的流矢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打在距离秦牧玄身前半尺的位置,动能耗尽,纷纷无力地掉落而下。 秦牧玄的脚刚触房檐,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一左一右两道劲风瞬息而至,来势凶猛无匹,秦牧玄可不敢硬扛那两道势如攻城弩一样的箭矢,只得一个鹞子翻身从两箭的夹缝间险险穿过,一只带着破甲箭头的羽箭还是在他的后背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豁口,幸亏秦牧玄有穿内甲的习惯,这才没落得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该死的射雕手。” 落于房檐之上,秦牧玄心中警兆大升,立刻运足真气起身闪避。一只脚携带着无匹的威压从秦牧玄身后扫了过来。原来只这一愣神的功夫,追在身后的崔老就赶到了。 “去死——天旋舞!” 高速的身体转动,带动腿法连成一片,如同锯片一般就朝秦牧玄背脊切割而去。 妈的,无相宗!! 秦牧玄心里狂骂,这不是那个疯女人百里丹云的武技吗?这该死的无相宗果然和景国有勾结,故意找太清剑门的麻烦。 百里丹云使出的这招,和这个糟老头子使出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这老家伙可比百里丹云那丫头片子厉害多了,不仅旋转的速度更快,旋转而起,如同锯片的腿法居然有三片,这让秦牧玄不得不往邪恶的方面去想。 虽然心下狂骂,身体可没闲着,此刻秦牧玄好似落叶,随那锯片旋动的方向飞舞着。那锯片不仅没伤及秦牧玄,居然还让他借势飞了起来。秦牧玄早已看透此招式:威力非凡,但攻击方式太过单一。 但见碎石瓦砾间杂着木屑,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爆炸般从崔老踢中的位置中心爆开,接着整个屋脊向内塌陷,一座大屋如此这般应声向内倒塌了。崔老那一招想必是直接踢断房屋的主梁,进而导致整个房子瞬间的坍塌。 一时间烟尘伴随着惨叫从下方传出。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被倒塌的房屋给埋在了下面。 而两个肇事者则在空中硬生生对了一招,空中无处借力的秦牧玄结实地迎向老者的这一拳,正如上次与秋奉对招的重演,秦牧玄炮弹一样飙着血花飞了出去,而崔老也是翻滚着向后跌落。 秦牧玄与这厉害的老头子对招是在心中预判过。本想着凭借冲击力能摆脱这老头子。为保周全他使用太极中的化劲,并且在冲击之时还借力飞遁向他预想的方向。怎奈他与老头子之间的实力到底差距不小,化劲只抵消部分的冲击,仍旧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胸中气血翻涌,眼前忽暗忽明,就连听力也受到震荡的损伤。秦牧玄咬紧牙,硬是压制住体内逆流的气血,强打精神调整姿态,一头栽进了后院主屋之内。 一阵屋瓦破碎声传来,淮王和一众侍卫眼睁睁看到一个黑色物体流星一般轰碎屋顶,撞碎一片桌椅,翻滚着砸到了屋角处。 “是谁?!刺客?离生?还是崔老!” 屋角处灰尘弥漫,没有光亮,看不清栽下来的是东西还是人。 众人不敢乱动,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态,只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睁大眼睛看向屋角处,等待着黑暗中那东西显露身形。 一点火光在烟尘中倏然亮起。 烟尘还未散去,两个呲呲燃烧着的圆球“咕噜噜~~”从烟尘里滚了出来,径直滚向最前排侍卫的脚下。 “是烟花!快举盾!!” 秋奉嘶声大喊,大型烟花在屋里爆开可不是闹着玩的,王爷哪怕伤及分毫,自己也是担不起责任的。 大盾齐声落地,把那两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球挡在防御圈外。 秦牧玄扔出那两个圆球后,往嘴里塞了一颗他那便宜叔叔给的上品疗伤丹,强忍着伤势,一个翻身从上次自己撞开的破口处又翻了出去。 刚一翻出房间,就听屋内大喊“烟花”。秦牧玄忍着伤痛奸笑一声,运行真气翻上院墙。 “贼子,哪里跑!!” 崔老此时赶道,站在屋顶刚好见着秦牧玄翻上院墙欲接着遁逃,崔老气得胡须都立了起来,他行走江湖多年,啥时候在一个小小刺客手里吃那么大亏。 秦牧玄头也没回,一个箭步腾空而起,飞身向着院外急遁而去。 “该死——哪里跑。” 本以为这小子受伤绝对不轻,哪料得跑的比兔子都快。那刺客虽然蒙着面,单看身形,听其声音,也可推断此人年龄并不大。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真是惊为天人。 本以为师弟的宝贝徒弟百里丹云已是武学妖孽,这个刺客恐怕妖孽程度绝不比那丫头差,方才与此子硬怼一招,直到现在,他的整个臂膀还麻木得抬不起来,真气运行也是混乱不堪,崔老调整几息加上珍藏的丹药辅助才算压制住躁动的真气。 如今见这小子逃跑的架势,跟个没事人似的,跑的飞快。 一定要留下此人,此人不仅武功卓绝,且处事果断,见势不成,立刻远遁,若要让他逃了,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崔老欲要起身追击,但听身下房屋传来两声巨响,犹疑间,身下房屋里又传出成片的惨号声。 不好——王爷!! 崔老心下大惊,瞧了眼刺客远遁的背影,自己无奈径直从屋顶大洞跳了进去。 房间内烟雾弥漫,空气里充满了硝石硫磺的味道,只听连绵的呻吟声从烟雾里传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一时难以分辨屋内的状况。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王爷!!我是崔宇生,王爷你还好吧?” 崔老在烟雾中忍着呛鼻的味道,一边摸索一边呼喊着。 “我在这儿,这里。” “王爷,王爷我来啦。” 循着声音的方向,崔老很快找到了被秋奉压在身下的淮王。 “快,快看看秋奉,他好像受伤了。”虽然看不清,但淮王能感觉压在身上的秋奉,身体不住地颤抖,偶尔传出几声低低的呻吟。 崔老把趴在淮王身上的秋奉挪开,仔细摸索了其周身。感觉黏黏的,是血!崔老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那是鲜血,他又继续摸索,在秋奉右胸上端处摸到一个拇指大的血洞。 烟尘散去一些,崔老模糊地看到秋奉面如金纸,嘴角有血沫子在涌出:恐怕是肺部受到了重创。崔老赶紧又仔细检查秋奉受伤的地方。 还好,是右胸,而且创口偏上,肺部伤势应该不算严重。再次确认了秋奉身体的其它位置:没有别的伤处,这种伤对于一个武王来说应该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赶紧吞下这个。”崔老往秋奉嘴里塞入一颗丹药。 秋奉伤了肺,一时说不出话,但眼里表露出的尽是感激。 秋奉不住的用眼神往伤口处瞟,一只手也抬起指向肩头。崔老会意,轻轻把秋奉翻转了过来。 “嘶——”见到秋奉吧肩背处的状况,崔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秋奉后肩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炸了出来,一个半掌大的伤口向外翻卷着,情形着实骇人,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何等武功所致,似乎有内力从里面爆开了!” “本王着实看不懂,当时那刺客丢出两个似是烟花的东西,那东西爆开后就成了如今这般情形。” “......烟花!王爷所说之物爆开后能造成这般伤害?!” 崔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武王被烟花炸成这般惨样,说出去谁信呐!! “快来人!大夫!军医,快来救人——” 淮王不顾震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对着房外嘶声大喊。 “刺客呐!崔老。”其间,淮王不忘问下刺客的行踪。 “跑掉啦,哎——是老夫无能。以那刺客的本事,一门心思逃跑,城里守军无人能拦得住他。可怜我那徒儿......现下不知是死是活?老夫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崔老垂头哀叹,带着哭腔说道。 “离生!!离生怎么啦。”淮王耳中嗡嗡作响,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眸瞪得滚圆。 这次真是损失惨重,敌人不仅识破他精心布置的陷阱,还以一己之力伤了他手下两名高手,最后竟能全身而逃,耻辱啊!!离生,你可不能出事。 淮王一直自诩才智过人,武功、武技他向来毫不在意,这次他终于体验到了那句话的含义。 “在绝对力量面前,智谋什么的啥也不是。” 一大票人涌进房间,两个拿着药箱的大夫跌跌撞撞跑到淮王身前,上上下下仔细给淮王检查了身体。 “本王没事,快去救治秋奉!还有其他侍卫。” 确认淮王身上无伤,两个大夫这才开始检查倒在地上的侍卫。 一番忙碌后,淮王总算知道此役损失情况:零亡十四伤,包括秋奉在内三人重伤。这次幸亏举盾及时,盾牌也足够大,挡住了侍卫的要害,除了那两个重伤外,其余人都是被暴射出的铁片不同程度的伤到了四肢,唯有秋奉运气着实不济,被一颗弹片洞穿了肩膀。 淮王看着被炸的稀烂的大盾,心里一阵发凉。 暗器,这是何等的武器,威力会如此可怕,这东西要是用于战阵那还得了!!若没有大盾的遮挡,这一屋子的人恐怕凶多吉少!这该死的刺客到底是谁? “报!!禀告王爷,离生大人找到了,性命无碍,只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刚被抬回城守府救治。”一个兵士跑来,向着发怔的淮王禀告道。 “好,知道了。” 淮王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兵士退下。 “报——王爷,王爷。东城墙......东城墙发生激战。”又一个兵士气喘吁吁跑来禀告。 “是那个刺客?” “是,是的,而且还不止。三个人......算上刺客共四人。武功高的可怕,守军胡统领被一个照面就劈成了两半,赶来合围的孙千总当场战死,一个整千人队被那四个怪物联手打穿了,那四人此刻正强行翻越东城墙。” “......”无声的沉默,兵士垂下脑袋不敢去看。片刻,他听见来自一片狼藉的阴影里,一张抿紧的唇中所传达出的一字一顿冰冷的命令: “拦住他们!!调动所有驻军!不惜代价围死他们!” “是!”那人赶紧跑下去传令了。 四个!!如那刺客一样可怕的敌人竟有四个!! 方才的巨响带来昏沉还未退去,一阵头晕目眩再次袭来,身边的亲卫及时扶住了淮王。 这是景国的腹地!简直欺人太甚!! 第310章 苦主上门 冯郎中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面上露出了些许愁苦,转头和一旁的景国官员说了几句,脸上的愁容更是加深了几分。昨日使团车队拼了命前进,连歇脚的惠州城都没进,最后只能在野外露宿,露宿就露宿呗,也算别有一些情趣,可一夜狂欢以后,除了一小部分卫军外其余人宿醉连着疲惫竟都起不来了。眼看出发时辰早就过了,营地里依旧不见要出发的迹象,冯郎中心中难免焦急 “哎呀~~~昨天那酒是不错,就是......酒劲着实大了一些。”冯郎中的苦瓜脸一方面是心急所致,另一方面则是今早起来到现在头脑还是昏沉沉的,一想起昨晚饮用的那种香味浓郁的美酒,冯郎中口齿间还会不由的分泌出口水来。 灌了一口侍女递过来的醒酒汤,感觉甚是扫兴,满脑子美酒香气都被这古怪味道的醒酒汤冲到了天都江里去了。 在梁国使团大帐外转了不知多少圈,冯郎中再急也没敢硬闯进去,那样太失体统了,只是不断的在询问出入的女官。好不容易等到陈文德梳洗完毕请他进帐,一进大帐,冯郎中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老神在在喝茶的陈文德。 “我说陈大人啊,天不早了,都快巳时了,咱们也该出发了吧?” “出发,好,该出发了。”陈大人眯缝着眼睛,饮了一口茶水。 “好!!本官这就回去准备。” “别急啊,冯大人,让人去通传就是,留下来和老夫一起用早食如何?想必冯郎中还没用过早食吧。老夫让人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一小壶桂花酿哦。” “哦~~~这......” 冯郎中想婉言拒绝,无奈口齿间又是口水四溢,竟一时没张开嘴。 “好了,就这定了。来人啊........” 于是,冯郎中半推半就间留在了大帐中与陈文德一起吃起了早餐。 酒足饭饱之后,冯郎中也学着陈文德的模样,端着杯茶水美美的喝上一口,真是美得很~~~,刚才的焦急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报~~~” 一名景国护军一路从远处跑来。 “禀告两位大人,有一队赤衣卫行动署的人要进营地。” 那护军见两位大人在喝茶,单膝跪地向两人禀报道。 “赤衣卫行动署!?这帮人来做什么?告诉他们这里是梁国使团,是不是抓人抓花眼了。” “属下说过了,他们执意要进来,说是找的就是使团,属下赶紧来禀报大人了。” 那护军一边说一边用眼瞟着一旁眯着眼喝茶的陈文德,暗中在给冯郎中示意。 “混账,使团重地也是他们说闯便闯的,还要不要大国体面了啊!就算他们指挥使来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走,本官去看看,是哪个这么大胆子。” 冯郎中自是看懂了护军的暗示,故作气愤的说道。 “冯大人,你们景国的事还要麻烦你们景国处理,老夫就不掺和了。我们作为客人,只要不过分。理当配合贵国就是。” 陈文德也看到了那护军的暗示,不在意似得微笑说道。 “呵呵~~陈大人,本官就先去处理事情了,出发准备还望陈大人督促着点,今日要赶得路还是很远的。” 冯郎中堆着笑抱拳施礼,随即带着那护军匆匆出了营帐。 见冯郎中走远了,陈文德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双手击了两下掌。掌声落下,后帐屏风后便走出一个女官来。 “方大人他们回来吗?” “还没,刚才我去看过。” “嗯~~不会出事了吧,这赤衣卫来者不善啊!你去盯着点,要是那些人进营速来通知本官,本官亲自去应付。” “是,大人” 说完那女官便缓缓退回了屏风后。 “哎~~~秦将军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事情要是闹大了,老夫可兜不住。” 陈大人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呆呆的看着帐门外,心里心思百转。 出了大帐很远,冯郎中才叫住那护军,小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那帮行动署的怎么会跑这里来?” “不知道啊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有多横,俺们队长都入不了他们的眼,问啥都不说。” “嗯......好吧,本官去问问他们。” 赤衣卫行动署的探子仗着指挥使是王爷提司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品级稍低的官员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小官小吏甚至不用文书就能直接抓捕,事后再补办个手续就行。如此嚣张跋扈,真没人敢管吗?倒也不是,很多官员都上本参过他们,但多数奏本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下文了。除了个别做的实在太过分的,女皇基本就没处理过赤衣卫的这些探子。故而,无论官职高低,任何官员碰上这帮探子都是头疼无比。 冯郎中也不例外,要去应付那帮无法无天的探子,他想想都头疼。 “本官是礼部主客郎中冯宇,几位来此有何贵干啊?知不知道这里是梁国使团的驻地啊。本官可是身负皇命,迎接使团的。尔等可要想清楚,此乃两国邦交,弄出事端,尔等可担当的起。” 虽然头疼,但该应付的还要应付,也不能堕了礼部的脸面,冯郎中见到几个赤衣卫探子,官威摆的很足,语气显得很是威严。 “有礼了冯大人。” 几人见是管事的官员,收起了嚣张,一起向冯郎中施礼。来时指挥使可是交代过,在梁国使团营地切勿表现的嚣张跋扈,要维护景国国体。所以这几人收敛了许多,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嗯~~~说罢,来此为何啊?” 冯郎中见几人还算懂礼,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我等是惠州城赤衣卫行动属一队,奉指挥使大人令,抓捕贼人,一路追击,那些贼人跑到这附近就消失了。我等怀疑贼人已经潜入了营地,鉴于使团安全考虑,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入搜查一番。” 领头的探子抱拳对冯郎中说道,其实他们是在胡说八道,昨夜那四个刺客犹如天神下凡,把一众守军杀得人仰马翻,一阵闹腾后扬长而去,敢于追击的守军无不是下场凄惨,等大队官军闻讯赶来时,那四人早已不知去向。淮王料定那四人和午时路过惠州的梁国使团定然有关系,且那四人中有一人身负有伤,只要前往使团搜捕,定然能找到蛛丝马迹。 “那刺客武功卓绝,在使团中职位定然不低,本王侍卫在打斗中伤到了那人。况且使团人员数量都是定数,除非那人躲着不出来,只要露面,就不怕找不到他。铁证面前,就算那人是使团人员,也可抓捕。本王到时看看,他梁国怎么解释这事儿。” 当时,指挥使大人对他就是这样说的,有指挥使大人撑腰,探子头目心下大定,即使事涉外交问题他也敢来使团驻地搜查。 “贼人!?这是使团驻地,又一个千人单队守卫,哪来的贼人,尔等莫要胡言乱语,看在你家指挥使的面子上,本官就不追究了,尔等速速离去吧。” “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惠州城又贼人作乱,还妄图刺杀王爷,这事儿可不是小事,梁国使团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吧,刺杀皇室,就算闹到梁国皇帝那里也要给个说法吧?” 说完,那头领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金色令牌,令牌雕刻着一个大大的‘淮’字。 见到令牌,冯郎中也不淡定了。这令牌是淮王的王爵腰牌,不是赤衣卫指挥使令牌,既然淮王以王爵身份处理这事儿而不是用赤衣卫指挥使身份,这其中的含义他还是能想明白的。 “诸位在此稍等,本官要去知会使团正使一声。” 事已至此,冯郎中也只好去和陈大人商量了,淮王他可惹不起,礼部尚书也不行,这可是刺杀王爵,事情闹大了,都够两国为此开战的了。 “不必麻烦了,本官在此。” 冯郎中刚要转身离开,身后便传来了陈文德的声音。陈文德笑眯眯的开口说道,这老家伙也不知何时来到营门前的,估计刚才的话他都听了个七七八八了。 “几位,想进营搜查,可以!但本官有个条件!” 第311章 淮王莅临 一口答应了陈立德提出的条件后,这队探子被放进了使团营地,忙碌着收拾行李的使团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这帮面相不善的不速之客。 这帮探子没有辜负他们恶劣的名声,把整个外营都翻了个底朝天。 “内营和中军你们可以进去,但营帐不能进,里面都是女官,官员的帐篷,还有使团存放国礼的地方。” 陈立德见这帮探子要往内营闯,拦在了他们身前。 “陈大人,这样我们的差事还怎么办?” “让你们搜外营已经是本官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这内营和中军可不是你们随便可以胡来的地方。难道景国军营的中军你们赤衣卫也能随意进出不成。” “...........这” 探子头目无言以对,阴冷的看着陈立德。 “我怀疑那些贼人就藏在里面,陈大人要包庇贼人吗?” “这位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啊。内营可住着副使青阳将军,还有一众女官,冯大人,我梁国使团愿意配合你景国,但不代表你们可以胡来,我梁国国体不要了吗?” 陈文德面上已现怒容,再好的涵养也容不得别人蹬鼻子上脸的羞辱,他陈文德出使景国,代表的可是梁国的脸面。这小小探子头目着实嚣张的可以,仗着淮王的腰牌,不仅把整个外营翻了个遍,最后竟然还要求内营营帐,他要是还让步,整个使团正使也不用当了,回去肯定会被下狱治罪。 “我可没说过青阳将军是贼人的,我只是说要进将军营帐检查一下,万一那伙贼人躲在了将军帐里呐。” 那头目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老夫早听闻景国赤衣卫权倾天下,景国官员不怕新女皇只怕赤衣卫探子,老夫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亲眼所见更胜耳闻啊。连一国使团也敢羞辱,真不知道你们赤衣卫还有啥不敢干的。” 陈大人不无讽刺的说着,看看了冯郎中一眼,眼中充满了同情。那探子头目也不多解释,没那个必要。王爷可是下了死命令,不管是谁,都一查到底,出了事由他兜着,那还怕个啥。 “冯大人,这事儿要不淮王或女皇亲自来,否则老夫绝不答应。我使团女眷众多,如若让这些胆大妄为之人肆意检查,我梁国脸面何在,这可不是小事,冯大人应该知道轻重吧?若是你们来硬的,我使团上下也不惜为了梁国拼死一战,你们可想好了。” 别看陈立德平日里一副笑眯眯老好人的模样,真要触及了他的底线,这老家伙发起怒来也是很有一番威势的。 眼见事情要糟,冯郎中赶紧把那头领拉到了一边小声合计,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周边各国要怎么看景国,景国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形象岂不毁的稀碎稀碎的。 那探子头领也是骑虎难下,他又不傻,这事儿要是闹到那个使团正使说的程度,别说是他淮王,就算女皇也兜不住,两国大战必会因此再次开启。 “哼~~王爷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那头目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回去禀告淮王,请淮王亲自来一趟。这个天大的锅他一个小小的探子队长确实背不起。恨恨的看了一眼陈立德,探子头目带着一众喽啰快速的离开了使团驻地。 “冯大人,耽误了行程,这个责任要你来负了。老夫正好清闲一日,哎~~~昨日赶路,颠的我这老腰现在都疼啊。” 陈立德扶了扶老腰,戏谑的向一旁脸色铁黑的冯郎中说道。 “这帮该死的探子,想害死本官吗?本官要参他们。” 冯郎中恶狠狠的说道。 陈立德没在搭理冯郎中,径直回中军大帐了。 “方大人回来没有。” 刚一进中军大帐,陈立德看了看左右,而后走到后帐,那女官已在后帐里等候。 “回大人,方大人刚刚回来了。” “好!平安回来就好,到底怎么回事?事情败露了吗?” 那女官大致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立德。 “好小子!!胆子够肥的!怪不得赤衣卫跟疯了一样。他这是捅破天了啊,要是被当场抓住可就难办了。” 陈立德没说出口,被抓现行可不是难办那么简单,事情性质太严重了,秦牧玄有很大概率会被放弃掉,梁国不可能付出巨大代价去把他捞出来,发动战争更不可能,梁国国内现在问题多多,一时没有多余力量发动南征。 “方大人现在怎么样了?伤势如何?” “方大人现在还在运功疗伤,性命应当无碍。太医说方大人外伤没啥大碍,但内伤颇重,五脏移位还有内出血,好在方大人武力强横,身体非比常人,一般人早死了。但就算如此太医说没有一年半载也很难恢复。” “哎~~~好在有惊无险,到底是年轻啊,闯了祸还得老头子来善后,太医不知道方大人身份,你去告诉太医,用最好的药,让方大人尽快恢复。” “是,大人。” 那女官施了一礼,从后帐撩开帐帘退了出去。 “大人,有事禀告。” 陈立德刚走回前帐,一个兵士在帐外禀报道。 “什么事?” “景国淮王到了,冯大人请您去前营迎接淮王。” 陈立德老眼猛地一睁,这怎么可能,惠州城离此可是有半日路程呢!淮王亲自来了,事情不好办了。 “好,本官这就去。” 陈立德皱眉想了片刻,叹了口气,整了整官袍走出了营帐。 昨夜淮王墨怀安派出了三队赤衣卫暗探顺着官道去找梁国使团,而后交代了城守收拾城内骚乱。他思来想去,始终不放心那些探子,那些探子的尿性他是知道的,事涉外交不能大意。淮王还是决定带上卫队也顺着官道去往了使团驻地。 淮王自信在他多年的打压和无孔不入的监视下,景国境内不可能还有这么一股他不知道的破坏势力,那么问题只能出在刚刚路过的梁国使团上。 “梁国恭贺景帝登基使团正使礼部鸿胪寺卿陈立德见过淮王殿下。” 陈立德向缓步走来的淮王深深施了一礼,礼数周到,笑容得体。早年间,淮王作为使团正使曾经去过梁国,陈立德是见过淮王的。 “陈大人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本王?能否带本王参观下使团营地啊?本王也想见一见各位使团官员。陈大人可应允?” 淮王满面春风的对陈立德说道,态度很是真诚,就像是到友人家做客一般。比之前那些探子的蛮横做派高出了不知多少。 “当然记得,多年不见殿下风采不减当年。既然殿下感兴趣,哪有不允的道理,殿下这边请。” 事已至此,这得顺势而为,见机行事吧!陈立德打定主意,陪着笑引着淮王一行人进入内营。 一行人所到之处,营帐里的官员和女官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出帐相迎。淮王也是平易近人的一一问候,不露声色的示意手下探子或者是女探子趁机进营帐查看。陈立德也是笑脸以对,宾主尽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梁国恭贺景帝登基使团副使青阳婧璃见过淮王殿下。” 仍然是一脸病容的青阳婧璃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营帐向淮王行礼。 “青阳将军大名,本王自是久有耳闻,将军巾帼不让须眉,本王着实佩服。将军这是怎么啦,怎么脸色如此难看,是生病了不成?” 淮王郑重回礼,见青阳婧璃如此憔悴,心里也是疑窦顿生。据说这青阳婧璃武功也是不俗,虽然不及昨日那刺客一般了得,但难保不是那四人之一,装病掩人耳目也说的通。 淮王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身边的一名老者,那老者微微向他摇了摇头。 “禀殿下,青阳将军的确是重病在身,随行太医和江都城名医都诊治过,确是比较严重的水土不服,需要长时间细心调养。” 站在另一侧的冯郎中向淮王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将军要保重身体啊!巧了,本王自幼身体也是不佳,先帝垂怜,特赐宫中名医时刻随行左右。张太医~~” “微臣在” 一个背着药箱的白须老者应声走了出来。 “青阳将军乃是贵客,不容有失,张太医给将军诊治一下,无论多名贵的药该用就用,要像对待本王一般给将军诊治,明白吗?” “殿下放心,属下定然全力以赴。” “谢淮王殿下关心,外臣身有不便就不陪殿下了,殿下恕罪。” 青阳婧璃抱拳用军中礼节向淮王施礼告退。 “将军客气了,将军万望保重身体,等到了京城本王带将军游览金陵美景。” 青阳婧璃向淮王微微一笑,后者风度翩翩的回礼。侍女扶着青阳婧璃慢慢走回营帐,淮王向张太医暗中使了个眼色,张太医也跟随着一起进帐去了。 “王爷,老夫能感受到,那女将军气息微弱,气势萎靡,十之八九真的有病在身。” 崔老小声向淮王禀告道。 “嗯~~知道了,麻烦崔老仔细观察。” 崔老微微点头应是。淮王则是暗中思忖,他是不信青阳婧璃生病的,青阳婧璃常年在北岸与景国对峙,一江之隔才多远,要水土不服早就不服了,还赶在刚好过江的时候,这也太巧合了一些。 “陈大人,本王听闻使团之中有一青年才俊,长相俊美之极,武功还甚是了得,怎么没见他人啊。本王向来喜爱人才,能否给引见一下?” 这淮王不愧是情报界的老人了,显然来时提前做足了功课的,估计使团大部分人的资料这淮王都是清楚的。 “殿下是说使团护军统领方清然啊,他人现在应该在帐里练功的,刚刚听说使团一时半会不出发了,方大人就去练功了。方大人是个很随性的人,相信肯定会和淮王殿下一见如故的。殿下,这边请~~。” “好!!麻烦陈大人了。” 一行人跟着陈文德一路边聊边行朝内营深处走去。 “陈大人,本王观使团扎营之法颇有新颖之处,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啊?” “不瞒殿下,扎营之事都是青阳将军负责的。” “哦~~原来如此。”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青阳婧璃的资料我那都有一箩筐了,那就是个纯纯的武夫,除了长得好看,打起仗来不要命以外其他一无是处。从没听说她在军事上有此才能,这使团里有高人啊,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淮王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心里则是开始活络起来了。 淮王不知道的是,此时通往京城金陵的官道之上疯狂奔跑了数个赤衣卫飞龙急递,又一个飞龙急递昨晚到达了惠州城,惠州城行动署行事在看完急报后,吓得连忙命令飞龙急递立刻启程追赶淮王一行,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急报交到淮王手上。 出大事啦 第312章 以武会友,试探虚实 “方大人正在练功不能打扰,请各位大人见谅。” 一众人来到秦牧玄的营帐门口,侍立在帐外的千面姬向众人微微施礼后说道。 “春华,这是淮王殿下,殿下想见见方大人,你能不能去通报一下,和殿下见完面再练功也不迟嘛!” 陈立德笑眯眯的用商量的语气对千面姬说道。 “大人,恕春华无礼,您不懂武道,如果方大人现在是在修炼外功,那么中途停下来影响不大,但现在方大人是在修炼内功,真气运行之下,如果突然停下来,轻则受内伤经脉受损,重则气血逆行,危机性命。” “这么严重啊!!” 陈立德惊讶的说道,他是真的不懂,以为秦牧玄练得功就像校场上看到的那样,打个招呼,把手里家伙放下就能颠颠的跑过来。哪里想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的确如此,陈大人。” 淮王此时开口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刻在他骨子里了,他见陈立德不似在演戏,是真的不懂武道。看来这方清然还真的在练功。 “本王也不习武道,但本王手下有几名武道高手,见识过他们修习内功,那是绝对不能打搅的,即使本王有事,也要等他们练功完毕才行的。” “嗷~~原来如此,老夫真是第一次听闻此事,让王爷见笑了,呵呵~~” 陈立德满脸和煦的微笑,向淮王抱拳说道。 “春华啊,方大人还要多长时间能练完功啊?” “回大人,大概还有两炷香的时间吧。方大人练功的时间都差不太多。各位大人可以先在营里转转,一会儿方大人出来,我会向各位大人通报。” “王爷,您看这样行吗?” 陈立德听完看向淮王询问道。 淮王则侧脸看了下身边的崔老,崔老微微的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 “陈大人,据本王所知,这方大人是使团护军统领,也是使团里公认的第一高手吧?” 陈立德看了看一脸微笑的淮王,又看了看眼神有些飘忽的千面姬。心想,这淮王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从哪得知方清然是使团第一高手的,难不成他看出什么破绽了。现在否认肯定会让对方更加怀疑,认就认了吧,接下来随机应变就是,秦大人,下边就看你的了,老夫已经尽力拖延了。 “王爷,正如王爷所说,方大人武功的确了得,是不是第一高手老夫的确不知,据营里兵士说的倒是如此。” 陈立德干脆打起了太极,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正是他这种官场老油子的拿手好戏。 “那陈大人,本王跟你打个商量可好?” “哎~~王爷太客气了,有事王爷尽管说,本官能力范围内自当尽力去办。” “陈大人,营地本王也看的差不多了,使团官员基本都见到了。梁国不愧是泱泱大国,礼乐之邦,人才如过江之鲫,营地也布置的井井有条,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只是没能见方大人这年轻俊杰殊为遗憾,本王手下有一高手,习武成痴,如遇高手都会以武会友,一较高下。” 说完,淮王侧脸看了看旁边的崔老,后者会意,向前踏出一步。 “在下崔宇生,现为淮王麾下护卫,有意向梁国使团高手挑战切磋,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陈大人,你看这样可好啊?正好趁这一会儿方大人练功的时间,咱们双方来个比武会友如何?” “原来这淮王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这不答应肯定是不行了,折了淮王面子不说还徒增怀疑;答应吧,这些武人一旦对战就有可能认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陈立德心下焦急,难以决断,又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千面姬。千面姬则是给陈立德投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千面姬之前经过秦牧玄的授意,这淮王要是耍手段,顺着他就是,秦牧玄自有办法对付他。只要刀尊和萧羽墨不暴露,淮王就绝计难以抓住他破绽。 “嗯~~~既然王爷都说了,本官哪有不应允的道理。这边请王爷,到前营空地比试吧。” 陈立德恭敬的抬手请淮王到前营去。 “不用麻烦了吧陈大人,这内营也颇为空旷,这里就很合适吗。正好待会方大人出帐也不用通报了,崔老也想见识一下方大人的风采不是?” 淮王看了眼崔老,后者也是连忙应是。淮王又瞟了一眼千面姬,他现在倒是对这个小小女官感起兴趣了。一个低品女官能做使团正使的主,有意思,有意思的很啊! 这会儿,不明就里的梁国官员们也都看出来了,淮王这哪是来参观的,分明是有事情,正使大人好像也有事瞒着大伙,他和淮王两人似乎在打着什么机锋一般。四下几个官员都在小声的议论起来,其余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陈立德则是心里不住的咒骂,这淮王真是个老狐狸,一点面子都不给,非要在这里比武,守株待兔不成。希望秦将军赶紧想想办法吧,总不能躲着不出来吧,这淮王分明是等不到他就不走了。 “呵呵~~~好吧,就按王爷说的办吧。” 陈立德讪笑着说道。 “来人啊,快点布置场地,搭凉棚,春华啊,还不快去沏茶。” “是,大人。” 春华会意,向淮王施了一礼,匆匆转到中军大帐去了。 淮王满含深意的看着千面姬离去的背影,暗地里向两个打扮成侍女的女探子示意。 “姐姐,我们也去帮忙吧。我们服侍王爷多年,知道王爷喜好。” 千面姬还能说啥,只能应允,三人一起走向中军大帐。 简易的场地很快就布置好了,场地边还搭起了一排的凉棚,一众人分主次坐了下来。 “王爷,这比武是怎么个比法啊?” 淮王装作思索了一番说道:“让我那护卫崔老挑选对手吧,武人的事情咱们也不懂,只能在下面看热闹了,陈大人你看这样行吗?” “好~~一切都听王爷的。” “嗯~~崔老。” “属下在,请王爷吩咐。” “崔老,你来挑对手吧,点到为止即可,切勿伤了和气。” “是~~属下遵命。” 崔老稳步走到场地中央,环顾了一圈站在场地边的使团护卫,抬手指着人群中一人。 “这位兄弟,可否与老夫切磋一二啊?” 人群里被点到的那人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场上的崔老,崔老抱拳向他笑了笑。 那人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慢慢走进了场地,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向着周围行礼。 接下来的比斗无聊到令人发指,场上两人像是表演一般比划了一阵,崔老实在是没忍住,轻推一掌,那人便打着滚翻到了场地外。 “景国胜!!” 一个探子充当的临时裁判高声宣布比斗结果,语气高昂充满了自豪和傲慢。听的一众梁国护卫们极其不爽,各个咬牙切齿。 “这位兄弟,请!!” 催老再次伸手指向一人。 那人一下跳进了场中,向着崔老抱拳一礼,接着摆出了起手式。 场下的陈立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场上的崔老,又看了眼正兴趣盎然的,看比武的淮王。 “这老狐狸还真是有所图,这挑出来的护卫都是身形高大的人,这明显就是有意为之。还有这个崔老,昨晚肯定和秦将军交过手,秦将军蒙着面,即便他认不出来,可通过身形和比试也能感觉出来。待会,秦将军要是和这老家伙再交手,会不会露出马脚啊?” 陈立德想着,真为秦牧玄暗自捏了把汗。 “春华——” “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方大人好了没有,不能让王爷总这么等着。好了的话,就赶紧出来。” “是——大人。” 千面姬得令,退了下去,径直向一旁的大帐走去。 淮王微微一笑,不露声色,还是装作专心观看比赛的模样。 第四个护卫被崔老像是丢米袋般给甩出了场外。 “承让了。”崔老向那人抱拳一礼。 “景国胜!!!” 场下景国人都是一阵欢呼雀跃,梁国官员各个脸色难看,梁国护卫们则是垂头丧气。 “我来试试!” 一个精壮的护卫咬牙切齿地发了一声喊,脚一点地,轻飘飘地落到场地内,显然这人武功要好过前面几人。 “你这人,也忒滑头啦!尽挑俺们这里武艺稀松的,显不出我护军的本领。让俺护军什长邱越鹏领教阁下高招。” “好——阁下请吧。” 崔老也没说什么,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折些梁国脸面,逼着那小子自己站出来比试更好。 崔老一直压制着修为和这些对手比试的,刚开始他还小心试探对手是否隐藏实力,可这些人武功也太差,有没有隐藏实力他一试便知。如今他也按捺着性子,面上尽量别显露出不耐烦。 这个邱越鹏虽比前面那几个强一些,但在武王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崔老便假装与他对了几招,露出个破绽,邱越鹏不知是诈,也顾不上啥点到为止,只兴奋地一脚就蹬了过去,力气使得极大。 崔老脚尖轻轻一点邱越鹏的支撑脚,邱越鹏就被自己的那股猛劲儿带飞了出去。 接下来,众人的目光就随着像是滚地葫芦般打着旋儿的邱越鹏,一路翻滚着就出了场外,直到邱越鹏重重地撞在场外一颗树上发出惨叫声才停了下来。 “景国胜!!” 裁判高声宣布比赛结果,场下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正在崔老得意洋洋向着场下的官员抱拳行礼时,只觉后颈汗毛倒立,后脑勺的头皮一阵发麻,一种叫做危险的直觉缓缓爬上他的脊背,他不由得抬头看向场外那个大帐的帐帘,一股莫名的力量正从那里走出来。 “每次都要麻烦我,不省心。” 低声嘟囔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帐帘后走出,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只一眼,就让崔老浑身发麻。 “高手,不得了的高手。” 崔老只看一眼就已经断定,这人绝对就是使团第一高手,这压迫力他只在宗门里少数几个老怪物那里感受过,绝对错不了。 场上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长身而立的那个高大身影,淮王眼中也是金光四射,这男子太过耀眼,他周身似乎隐隐笼罩着一层光芒,让人一时挪不开眼睛。 “那位大人来了。” 千面姬用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目光硕硕,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知道了,啰嗦,交给我了。” 秦牧玄闭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飘——他在飘!!在众人惊掉下巴的目光里,秦牧玄宛如鬼魅飘进了场地,至少在周围一圈人看来就是如此。 快,那是快得像飘一般,好诡异的身法。 淮王赶紧看向崔老,崔老也同时看向淮王,微微摇了摇头。 “动手吧——” 秦牧玄微启薄唇,声音夹杂着真气震动全场。 第313章 物色 这人绝对不是昨晚的刺客! 这是崔老第一眼看到秦牧玄时就有的强烈感觉,气势感觉完全不一样,身形也好像更加高大一些。 如果把那刺客比作寒夜里的皓月,那么眼前之人就是晴空下的烈阳,两人气质差异极大,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方大人,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老东西。”“方大人,给咱梁国挣回脸面。”“方大人,天下无敌!” ........顿时场外的使团护军已顾不上外交礼仪,喧嚣声倍起,话语也愈发不堪入耳了。 场外的氛围一度失控,陈立德根本顾及不上,也无法制止这些口无遮拦的兵士,部分原因还要归结于场内的秦牧玄:秦牧玄出场的气势实在是太震撼了。 “崔宇生,景国淮王护卫,请阁下赐教。” 崔老一脸凝重地向秦牧玄抱拳施礼,接着摆出准备架势,这是崔老在此次比试中第一次主动拉开架势迎敌。 “得罪了。” 秦牧玄没有迟疑,只一个闪身,便跨过了数米的距离,瞬间近身。而崔老并没有惊讶,这种速度在旁人看来是快得离谱,但在武王眼中却在反应范围内。 就在秦牧玄刚一近身,崔老便顺势打出一拳,配合秦牧玄的突进,就好像是秦牧玄自己撞在崔老的拳头之上。 霸道刚猛的拳头裹挟着真气打出,目标直冲秦牧玄的胸口。 “年轻——” 崔老目光烁烁,心里有些失落,这比试居然一招就定胜负了,着实有些无趣,居然看走眼了。 周围众人当然看不清两人的动作,他两人的动作极快,在一众人眼中就是一闪之间,没有血脉喷张的对招,没有声势浩大的巨响,好似从未发生任何事情,秦牧玄便与那老者就撞到了场中。 “没,没打着!”“方大人——那是什么动作?” 众人缓过神来仔细看去,就见崔老还是出拳的架势,只是那拳头还差一掌距离才能碰到方大人的胸膛,而秦牧玄则是伸直右臂,右手食指伸出,指尖刚好触碰到崔老的眉心。 “你——你如何做到的?”崔老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早有算计?” “是,比臂长,你输了。”秦牧玄淡淡说道。 “你就不怕老夫真气外放,如此的话,如今重伤的便是你。” “彼此彼此。” “你算准了我不敢真气外放?” “是,淮王且在我身后,你敢?” 秦牧玄风轻云淡地反问道,而崔老面色有些不自然。 “疯子!这也敢试,老夫佩服。你若真气外放,老夫便输了。” “你身后也有我的袍泽。” “很好,年轻人很不错呐,你是我见过最妖孽的人之一。” “前辈,过奖了。” “废话少说,正式打一场再说,拿出真本事来,不能和你痛快的打一场真是遗憾。真气外放不行,咱们就比下招式如何。” “乐意奉陪。” 两人好似老友一般聊了几句,相视一笑,各自后退了几步。 “小友,得罪了。” “前辈,接招吧。” 两人各自摆出架势。 “无相,七十二!” 崔老一个团身,身体一转,借助旋身之力,拳掌同时打出,分别攻向秦牧玄上身各个穴道。这无相七十二乃无相宗不传绝学,招式精妙,拳路诡异,以真气化作匕首般的尖锥,专攻人体各个隐秘穴道,对真气把握要求极高,无相宗内只有修为达到武尊级别方可修炼,是近战搏杀的无上绝技。 “小子,大开大放的真气对轰不能用,不代表老夫不能使用这种绝技。”崔老说着诡异一笑。 “通背拳——” 面对崔老化作残影的手刀,秦牧玄的双臂消失了。 “我草!!” 空气里传来了巨大的爆响,声音大得可怕。 只见崔老收起了身形,两臂不住地做出格挡架势,一声声巨大的爆响声不绝于耳。 “周龙,能看清是怎么回事吗?周龙——” 淮王不通武艺,根本看不清场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只得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询问。可那年轻人只是神情怔怔地盯视着场中的比斗,根本没有回应。 “周龙——”淮王拍了拍年轻人的臂膀,周龙这才缓过神来。 “王,王爷,王爷恕罪,属下方才看得太入神了。”回过神来的周龙连忙向淮王请罪。 “无妨,你能看清场上是怎么回事吗?” 周龙看了看场中二人的比斗,眼中充满了敬畏。 “回王爷,属下勉强能看清一点儿残影,那梁国将官的手臂不仅宛如鞭子般柔软,而且速度快得可怕,整个过程崔老就如同身处暴风雨中。” 语毕周龙的目光又转向场中,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刚开始崔老一直被抽打得只有招架的份,可崔老也不示弱,现在则开始反击了,属下也看不真切,不知他们谁更占上风。” 很显然,周龙这个解说和场上两名选手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只能大概解说一下当前的状况。 场上两人一阵对招之后骤然分开。 “好小子,用的是何拳法?老夫从未见过!” “前辈也不差,好犀利的手刀。” “小子,你的经脉蹊跷,挨上老夫的真气,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前辈的筋骨真是令人赞叹,如何修炼成这般,堪比神兵利器。” 二人相视一笑,再次分开。 “我认输!” 秦牧玄抬起一只手,向呆愣在原地的裁判说道。那探子听闻秦牧玄认输,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秦牧玄也懒得再重述一遍。 “年轻人,老夫看你很顺眼呐,有无师承啊?是否考虑入到老夫门下?” “谢前辈好意,我乃梁国军人,职责所在.........” “嗯——果然是个好男儿,只是可惜了。” 崔老甚觉惋惜,如此天赋,如此品性的年轻人确是难得。若能收他入门,日后见到师弟的那个爱徒也能比较一番。想想那老货都快把他徒儿夸上天了。 “好!!此场比试甚为精彩,双方谁也没占上风,本王认为当以和局判定才是。陈大人觉得如何啊?” 淮王站起身,微笑着轻轻击掌,目光灼灼的看向秦牧玄,朗声对着全场说道。 “哪里,哪里,方校尉毕竟年轻,占了崔大人不少的便宜,还是算我方输了才是。”陈立德起身向淮王说道。 “哈哈哈......随意随意。”淮王开怀大笑,显得很是开心,他转向秦牧玄道,“方大人,本王向来喜欢与天下豪杰来往,特别是像方大人这般年轻俊杰。等使团到了金陵,方大人可要来我淮王府一叙,本王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见秦牧玄面露难色,张嘴欲要拒绝,淮王会心一笑接着说道:“方大人不必担心,淮王府足够容纳整个使团,宴请各位不是难事。” “呵,呵,呵......那就先谢过淮王殿下,届时老夫会带着使团一众官员和方大人一起去王府拜会殿下。” 这种事情以秦牧玄如今的表面身份是很难应对的。陈立德含笑来打圆场,他拱手凑身接过淮王递来的橄榄枝。他这使团正使名正言顺带着一众官员拜会淮王,自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这淮王真是好算计,处处给人挖坑,秦将军到底年轻,应对这种邀请,答应与否都会有问题。 老官油子!!淮王眸子睨向陈立德,心下暗道。 不过淮王邀请方校尉倒是出自一片真诚。他见这方校尉着实顺眼,年纪轻轻武功就能有这般造诣。既然被梁帝选中作为使团的护卫统领,统军能力想必也是极为出色。观其言行,也是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且极具军人责任感。 最重要的是此人生得英俊不凡。如此俊朗,纵便是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自叹不如。 正当几人相谈甚欢之际,一个赤衣卫探子慌慌张张跑来,与淮王小声耳语片刻,淮王正色转向那探子,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红色小卷轴打开神色凝重地看去。 只见淮王抿唇眸中寒光渐聚,那探子见了吓得噗通跪伏在地,连连磕头。淮王缓缓合上卷轴,脸上杀气登时散去,垂首对下面的探子沉声道: “起来吧,跟本王回去!” 继而又看向一众梁国使团官员,浅浅一笑,面带歉意道,“打搅诸位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诸位,咱们京城再叙。” 说完抱拳一礼,带着一众喽啰匆匆离开使团驻地。来的突然走的更是突然。 “都散了吧,各自准备,咱们今天还要赶路呐。” 陈立德向周围一圈官员挥了挥手,众人应是悻悻地散了去。 秦牧玄整理了下衣衫,迈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掀开帐帘,走进大帐,一个清冷的声音荡在身后。 ......麻烦又找上门了。秦牧玄止步,闭眸叹息。 “说你呐,你是谁?” “师姐,你这是明知故问。” “别想糊弄我,平日里总说我涉世不深,但不代表傻,你到底是谁?” “秦牧玄,你的师弟。”一双闪着锐利目光的眸子紧紧盯着秦牧玄。 “徐长卿去哪了?” “离开了,你——别转移话题。” “为何说走就走?” “赌注还清,他说互不相欠,况且师门还有秘密任务在身,便先走了。” “嗯——走就走吧。” “快说,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小子找的麻烦,出来自己解释下!” 随后,营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官道之上,一队车队正在向北急驰。马车内同在一个车厢里的崔老见淮王一路面色凝重,不敢打搅,不发一语地看向车外的景色,心里却还想着适才的比斗。 “那方清然,你看如何?没什么问题吧?”淮王突如其来地如此问道。 “回王爷,方清然的气息还有周身的气质与那刺客都截然不同,应该没有问题。论连武功,老夫认为也要比那刺客更胜一筹。” 淮王唇角带笑,说道:“崔老句句都是夸赞,想必是很中意于他?” “不瞒王爷,此子武道资质世所罕见,应当比我宗门的那位继任拳圣更胜一筹。” “哦?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老夫这副招子绝对没看错,此子绝对是练拳的奇才。丹云丫头虽说资质顶尖,可毕竟是个女子之身,天生力量就是短板。所谓一力降十会,武道一途,力量就是天生的本钱。老夫与那方清然对招之时,感受此子的力量远超常人,且天生人高马大,手臂与腿脚又奇长,但就这天生的本钱也是丹云那丫头无法比拟的。” “原来如此......嗯——不瞒崔老,本王也觉得此子是个人才。既然崔老有意,本王便顺水推舟设法将此子从梁国挖过来。崔老,你觉得如何?” 淮王谈及方清然,脸色也好了许多。他仔细考虑片刻,对着崔老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当然好啦。只不过以此子的为人......恐怕难啊!”崔老听闻淮王所说眼中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 “崔老勿忧,事在人为嘛。”淮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本王自会想法子让他为我所用。” 淮王视线转向车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策,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寂,两人各自想着心思...... 第314章 挖呀挖呀挖 “公事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兄弟们走在街上,百姓们看咱的眼神都不同以往啦!好几个兄弟晚上盯梢时被不明之人打伤的事件时有发生,现如今没个三五人,兄弟们都不敢晚上当差。公事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吧,怕是再这样下去,江都城迟早要出事的。”陆百户哭丧着脸来找林公事,手下怨气很大,他这队伍都不大好带了。 这两日,关于那事儿的谣言在城里越传越邪乎,林公事和府尊大人联合下令之下,往日繁华热闹的江都城,一入夜便早早开始宵禁。整日里各个城门对进出城的盘查也变得极其严格,城内人心惶惶,街市失去往昔的热闹,人们都早早关门闭户回家窝着,没事基本就不出门了。 持续的高压不会持久,迟早会崩溃。林公事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京城求助的急报早就发出去了,他还联系周边府镇的赤衣卫联合封锁了消息,只希望能将消息控制在小范围内。但究竟能维持多久?天晓得!林公事一时没了主意,整日愁容满面,头上的白发眼见着越来越多。 “陆百户,这份是我整理的名单,名单上的人都先放回去,暂且缓一缓。”林公事拿出一份名单交给了陆百户,“不过呐,就算放出去,也要派人好生盯着,这些人近期都不准离开江都城。” 陆百户逐个查阅了名单,长长叹了口气。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是行动署重点关照人员,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洗脱奸细嫌疑的。但这些人几乎又和上层或多或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上面下来的压力非常大。公事大人本来还能硬着头皮找借口拖延一下,结果那事儿一出,大人彻底扛不住了。 “哎——放,都放喽。再不放,老子都不知哪天会被人一闷棍装麻袋里丢去天都江喂鱼。” 陆百户第一次感觉如此累,心累。这样也好,自己能清静几天。 “下去办事吧。你把徐行事,高典吏叫到我这里。” “是,大人。” “哎?等等。”林公事又想起什么,叫住要离开的陆百户。 “大人还有何吩咐?” “内部清查你还得多费费心,不是我不信任徐行事,以他能力还是不错的,只是他刚接手,内部的各种关系,他都不熟悉,如今这节骨眼儿上也只能让你多受累,放心此事一过,我定会把你往上提一提。” 陆百户抱拳应承下了,但心里则是不住的叫苦。内部清查这种得罪人的事到底还是落自个儿身上。呸——什么内部关系不熟,他徐行事上边有人,这种腌臜活哪能让他干!哎,谁叫自己上边没人啊,苦活累活全找我,希望这事儿办完能往上多升升,俸禄也能多涨涨,在家里扬眉吐气也行。 一想起家里婆娘整日里那嫌弃的眼神,陆百户就觉得天都是黑的,生活没了奔头,只能得过且过了。 “小田,过来。” “陆头,啥事儿啊?公事大人没训斥你吧,头儿的面色咋那黑呢!” “臭小子,找打是吧!!老子兢兢业业,公事大人凭啥训斥?管好你的臭嘴,小心哪天让人沉江。” “哎呦——我在说笑,头儿还真打啊,疼......上次你打的还没好呢。” “这也就是我,换作别人早打死你啦!行啦,过来说正事儿。” “你现在去........” 陆百户拉过小田,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了良久。 “什么?!这我可不干,头儿,你想害死我就直接给我一刀得了。干这事儿,若是被人发现,我会被当场打死!” “啪~~”一记闷响,陆百户直接给小田头上一个爆栗,疼的小田吱哇乱叫。 “敢抗命啦!!你小子这是长本事了?就说干不干吧。” “头儿就会欺负我,队里那么多人,比我资格老的多了去了,干嘛非找我!你不知道我好干砸差事吗?怕不是存心害我?” “........害你,就你脸大,少废话,赶紧的,要是再干砸,看老子怎么削你。” 看小田眼泪八叉的一副可怜相,陆百户抿了抿嘴,这小田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论信任程度还得是他,这种天生半吊子,绝对不可能是敌方的间谍。 自打出了元行事和三队长那事儿以后,陆百户愈加信任这个小田。队里其他人都是长了八个心眼子的老油条,内部清查完成前他还不能完全信任那帮人,这种秘密任务更不敢用他们。 “回来,再给我复述一遍方才我交代你的事儿,你小子别转头就给忘喽。” 瞧着垂头丧气欲要离开的小田,陆百户心下没底,连忙把小田拉了回来复盘。 “头儿,你找别人干吧,这事儿我真干不来。” “想得美,这是公事大人下的死任务,我已经把你报给公事大人了,大人也是同意的,如今要换人,晚啦!!” “.........好吧,都逮着我一个坑,反正我这条小命早晚得交代喽,头儿,这回我要是被人给打死了,你可得照顾好我娘啊。” “赶紧滚,就是我死了都轮不到你,老子会先被你给气死——” “头儿,你不听我复述计划啦!!” “你——嗳,赶紧的,要是漏了一条,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哎呦,头儿,别,别打,我说!” 接下来两人蹲在墙角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儿,不时还伴有抽打声和哀号声...... 此时的公事执房里,林公事正在和一个白面长须的精瘦中年人说着什么。 “徐兄,这事儿就拜托你啦!安排你二队的心腹给我盯紧喽,一旦发现有异常,立刻抓捕,如有反抗......杀!” 林公事一脸阴冷地对徐行事说道。 “杀!!大人,这.....不大好办吧,要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杀人,陆百户那不好交代吧,毕竟一个锅里捞食儿的弟兄,抬头不见的,以后难相处啊,对以后配合行事也是不利。”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秘密抓捕,别关署里,你二队有动死刑的地方吧,关那里,随你如何折腾,吊口气就行。” “得嘞!!您等好呗!我一准给您办妥。” “就等你这句话啦。回头给你记一功,年底考课给你善于认事的评语。在我这儿镀两年金,徐兄方可平步青云,鹏程万里。” “谢大人栽培!我姑丈给我说过,今年江都城行动署政绩斐然,他已经上书总署,要给大人再加加担子了。” “.........嗯,司事大人对咱署还是很关心的,徐兄代我谢谢司事大人。” “那还用说,大人,一切包在我身上。” “行,你先去忙吧。” “是,大人,属下先走啦。” 等徐行事走后,林公事坐在执事房里呆愣了半天,他内心是矛盾的,尊本心而言他是极度鄙视这种官场蝇营狗苟的事儿的,但现实又上了一课:如果不这么做,这个行动署公事也就是他官途的终点。 哎~~等爬到高位上,我才能一展胸中抱负。林璇玑现在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林公事不由得在心里沉吟此句。 江都城莲生街。 这条街是江都城有名的官宦富商一条街,这条街自从发生了汉王府大火一事后,平日里都是安安静静,只偶尔有行人车马通过。全城人都知道那条街遍布官府眼线,谁没事儿去那里找麻烦啊。可两日前那事儿发生以后,这条街一下子热闹起来,不仅是富商巨贾,就连平头老百姓也时常聚集于此。出事以后官府即使派官兵驻守,也难以挡住善男信女们站在远远的地方朝那里祭拜。今日,官兵疏于职守,人数少了许多,对于观望的人群也是爱搭不理,官府似乎放松了对那里的管控,人们试探着靠近那里,尽量近处观望会看得清楚些。 “田头儿,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兄弟们挖条隧道不容易呐,挖偏喽可就白忙活儿一场。” “闭嘴,干你的活儿,大字不识一个还敢质疑老子。老子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哪能挖错方向!照着这样挖就行,估计再有差不多一丈就能到了。可劲儿地挖,署里跟府衙各方面都协调好了,没人会管咱们。” “好嘞!!看好了田头儿,呸呸!”那人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抡起镐头就是一阵疯狂输出。 “你他娘的想死啊!!快停下!!” “咋啦,田头儿,不是你让我可劲儿地挖吗?” 造孽啊!小田痛苦地捂住了脸,这陆头儿怎么给他安排了这么些白痴过来。 “让你快挖,不是让你造这么大动静,上面围满了人。要是被那些虔诚的百姓发现,当场打死我们,署里都不会管的,死了也白死,懂了吗?快挖,但别造大动静,特别是靠近上面的时候。” “.........哦”那人露出了一脸的迷茫。 “没懂!!” “懂啦,声音小点儿。” “哎?那还不赶紧干。” “好嘞,田头儿。” “你们几个看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土运出去,小心点,千万别被人看到。” “好的,田头儿。” 幽暗的隧道里潮湿阴冷,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不停地忙碌着,如此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 “停,停——愣子,给老子停下。” “又咋啦。田头儿?我正挖得顺手勒!” “到啦,到地方啦!!给我往上挖,记好喽,一定要慢着点儿,要让那个东西慢慢,慢慢地沉下来,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才行,然后让咱们准备的东西再缓缓地升上去,同样还得让所有人都瞧见,清楚了么?” “...........”愣子更迷茫了,鼻涕拉了老长。 “好了,说多了你更听不明白。总之开始挖吧,一点一点往上挖,别让那个东西一下漏下来。若是干砸了,陆头儿会扒了咱们所有人的皮。这样说懂了么?” “........懂了。” “擦干净鼻涕,赶紧干吧!” “是,田头儿。” “哎,田头儿。” “又咋地了?” “给我换个小铲子吧,用镐头我怕把石碑直接给敲下来。” “...........算你聪明一回,给愣子拿把小铲子来。” 街面上人山人海,而街的正下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一点儿一点儿,小心地往上挖去...... 第315章 志怪鬼事 景历弘宝(景熹宗年号)十三年秋八月二十九日午时,江都城乌云压城,天降大雨,白昼如夜。 城南莲生街一陈姓豪商欲前往恒通银号,路过汉王府废墟之时,远见府门之前石兽似有异样,遂与家仆上前查看。只见石兽通体溢血,双目更是有血泪流出。陈姓豪商见状大骇,腿脚绵软不得逃遁。 又见府门之下有血水涌出,血流如瀑,红透石阶,时有阴风过门,其声似鬼魅哭嚎,王府门前犹如森罗鬼殿,生人勿近。陈姓富商惊骇欲绝,双目外凸,面如涂朱,似鬼物缠身当即气绝于府门之前。其仆丧胆,手脚并用,弃主而逃,回府报丧。一路声不似人,引得数十街坊外出查看,见王府异状皆惊之。 陈姓家眷随仆赶至,王府门前已是遍布血水,陈姓富商陈尸其中,家眷为之惊怖无敢于近前者。十数街坊围而观之,亦无人敢靠前。事前有街坊报与官府,差官隧随之前来,亦惊怖于府前景象。有一胆壮之官差拖尸于近街,交于其家眷,家眷哭声震天,其状可悯。 其后,官差封锁王府近街,而围观之百姓不绝。间有拜叩议论者,隧谣言四起,言之汉王蒙冤,天降异象,以警世人。又有言,陈姓富商曾与王府有旧,王府事发,陈姓富商卷王府之财务使其家财倍之,富甲与南城。天怒其行,谴之,暴毙于府前。 城府遣一经年官差至王府查验,雨大,血水已无踪。谣言逾大,遍传街里,老幼皆知,官府欲禁而不能,谣言逾之大。 王府前宿夜鬼魅惨呼,其声甚恐,无人敢近之。 隔日辰时,雨过天晴,王府沐与金阳之里,鸟雀临与府上,鬼魅惨呼不在。有胆壮者近而观之,府门之前惊见土堆,眼见其间缓缓隆起,胆壮者甚骇,呼喊而去,引数十街邻而来。众人观土堆,已有一石出于其上,众人甚奇。 时至午时,其石已露大半,乃是铭文石碑,上言之“汉王忠于景,励精图治,造福江都,夜不闭户,海晏河清,奈何无辜蒙冤,阖家死难,千古奇冤。汉王闵阖城百姓清苦,不愿天降灾祸于江都,遂告知天地,收回灾祸,保一方之平安。仅以此碑,悲汉王,思汉王,祈福于天下,福泽景国万里河山,亿兆黎民”。 石碑于众目之下缓升而出,苍生为之所感,遂聚百千黎民,焚香祈福,叩拜之声不绝于市。 这是江都城城志中所记载的后世称为“汉王显圣”的事件。 当时,江都城府尊派快马将此事通报京城,请女皇示下。这个事件虽然诡异至极,但当时人们都只当是志怪奇事口口相传,谁都没料到,这事儿对于景国朝堂影响有多么巨大。 事情回到当时,此事件影响扩大乃至一发不可收拾皆源于那日。 田继武带着四个赤衣卫行动署探子,还在奋力向上挖掘,挖出的泥土,被一袋袋偷偷运送到洞穴出口处,那里正是汉王府前院花园。 “停,停!!!愣子,嗨~~~” 田继武一巴掌拍在了李愣子后脑勺上,低声斥道:“你他娘的聋啦,让你停,你没听见吗?” “田头儿,俺挖得正起劲呐,真的没听到。” 田继武恶狠狠地剜了眼李愣子,后者委屈地揉了揉后脑勺。 “差不多到地方了,赶紧把东西拿过来。” 两个探子应声,哼哧哧把一个麻袋拖了过来。 “就放这儿,我先量一下。” 田继武从怀里掏出一把皮尺,以自己站立的位置量到李愣子挖掘的最顶端。 “.......好!差不多。赶紧安装支架,愣子,你也去帮忙拉支架吧。” “好的,头儿。” 田继武用手摸了摸头顶上方的泥土。那层土很潮湿,估摸着离地面不远了。他看着几个探子走出隧道的身影,趁机背上一个麻袋,抄起愣子刚放下的铲子又开始继续挖。 挖着挖着,在油灯的照耀范围内,隐约可见顶层泥土里的些许根须状东西。 应该是此处了! 那些东西根根盈润饱满。田继武拉断一根,用手捻了捻放在鼻尖,嗯——可食,这竟是如意菜。 究竟是如何琢磨出来的?好神奇啊! 田继武思忖之际,身下忽而传出声响。 “头儿,你在上面做干什么?” “嘘——”田继武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一秃溜儿从上边下来。 “你要死啊!!这么大声,上边可都是人。”说着田继武恶狠狠地瞪了李愣子一眼。 “赶紧搭架子,最后一点儿我来挖,你们毛手毛脚的,别给挖塌喽。” “好的,头儿。” 几个探子没啥意见,纷纷开始忙活起来,不多时一个木制支架渐渐有了雏形。 田继武则是拿着铲子,一点一点仔细往上挖,一边挖一边把挖下的东西连着泥土混在一起,装进手边的麻袋里。 “快到了,把东西拉上来。” “好的,头儿。” 一人拉住一根绳子使劲往洞外方向拉,随着绳子的上移,架子中间一个石碑状的东西缓缓上升。 “好,停!停!” 下面几人应声停止了动作,把绳子拴在一个木桩上,纷纷跑到下面向上观望,这种事儿没人能不好奇。 田继武挥动铲子向上铲去。 “嘭~~”铲子触碰泥土发出了低低的闷响。 “嗯??有东西!这么快就碰到石碑啦?!” 田继武拿过油灯,靠近仔细探查,泥土里露出一个白色的物体,手摸上去,滑滑腻腻,却不似石头。 田继武从后腰刀鞘里抽出一把短匕首,看准白色的物体一刀刺了进去。 一滴液体顺着匕首滑落,恰巧滴到正仰头向上观望的李愣子脸上,他一个激灵,缩起了脖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当他凑近看时,不禁嘶声惨叫道:“血!!!是血!!” 在阴暗的隧道里,田头儿对着泥土一刀下去,竟然会留下血来,这种事闻所未闻,李愣子胆子再大也差点儿吓破了胆。 旁边几个探子赶紧上前,一人死死捂住李愣子的嘴,剩下两人使出全力按住挣扎不止的李愣子。 田继武拔出匕首,再探查那个白色的物体——似乎还在蠕动!! 一瞬间田继武只觉全身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冷汗哗哗自额头滑落。他又何曾见过如此诡异之事。 若不是事先知道个大概,心下有所准备,田继武也会失声尖叫起来。 壮着胆用匕首拨开泥土,慢慢的那个蠕动的东西现出原形来。 “鳖!!王八!” 一只大王八掉了出来,适才那一刀正刺中它的肚子,那王八吃痛,不停蠕动着。 “接着——” 田继武把大王八扔了下去,一个探子接住了王八,定睛一看,发出一声喊,又扔了出去。 “王........王八,大王八!!血!!!”那人结结巴巴惊恐地呢喃着。 王八驼石碑!!不,是龙子霸下驼石碑,王侯石碑!!龙子霸下把石碑驼出地面了。真是上天赐的石碑!!天啊!我们在干什么!要遭天谴的。 那探子平日里神憎鬼厌,横行乡里,哪里信得什么神佛,可眼见如此奇迹,也是跪伏于地,不住叩拜,口中哆哆嗦嗦地念叨个不停。 田继武愣怔片刻,心下也是震撼难耐,他在知晓实情的状况下,还是被眼前这神乎其技的手段震惊到了。 原来如此,能想出此法的人简直是个天才!田继武心里感叹。 吃掉过长的如意菜的王八不仅确保石碑不再上升,还顺带演了一出龙子霸下驼石碑的好戏。厉害!天才啊! 田继武在行动署里是出了名的废物,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人憎狗厌,要不是有一手看口型读唇语的绝技,早就被长官一脚踢出行动署了。但谁会晓得,这田继武不仅不像表面上那么蠢,反而是聪明至极,就像现在这般诡异场面,脑子一转,他便猜到事情的原委。 街面上,此刻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在远远对着汉王府门前的石碑焚香祭拜,这汉王殿下太仁义了,即使含冤而死,依旧不忘请求上苍收回天怒,这是怎样的大胸怀,吾辈远不及也。 想想那日犹如末日一般的景象,每个人都觉得后怕不已,更是虔诚的祭拜起汉王殿下,让他老人家受香火愿力,成神成仙,保佑全城百姓,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保佑阖家安康,保佑能有个如意郎君,保佑能生个.......... 总之,汉王决计想不到,他活着的时候百姓未必敬他,可死后却受万民敬仰,化神成仙,人生际遇竟是如此神奇。 “石碑!!!快看呐——石碑又动啦!!”人群里一人惊声大叫道。 众人循声看去,众皆哗然。 那小石碑此刻真的在动,一点一点在往土里缩去,诡异至极。 人群瞬间炸了锅,无数百姓纷纷向着石碑前挤了过来。 “不许乱!!官府有令,不准靠近王府十步内,违者捉拿下狱!” 一个官兵见百姓骚动,连忙扯着脖子大喝,然而人群根本就不搭理他,还是奋力往这个方向挤来。 “在靠近,杀之!!” 一个将官见有大乱之势,连忙拔出腰刀,刀指人群,周围迅速涌出数十兵丁,皆是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只要将官一声号令,便会上前大肆屠戮。 人群见着森寒刀枪,瞬间也冷静了下来,慢慢后退,不再吵闹。 “官爷,那汉王碑在动,难道你没看到?”人群里有人大喊。 “看到又如何?”那将官硬气地喝道,“老子刀头舔血,还怕这些?搞不好是老天爷见尔等虔诚想收回石碑嘞。” “官爷说笑啦,那汉王碑乃是上天表彰汉王功绩的,怎会收回呢?” “老子怎会知道,兴许上天还想换个更大些的?这般小的石碑,也忒小气了些。” 人群竟然一时无言以对,这将军牛啊!!连带老天爷也一并骂上了,待会打雷别误伤了自己,人群竟渐渐远离那说话的将官。 “快看啊!石碑......不见了!” 一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石碑,那汉王碑竟不知何时缩回了土里。 正当人们惊讶地凝望石碑所在地时,又有人惊呼道:“快看啊!!快看,石碑又长回来啦!” “你眼瞎啊,那分明不是同一块石碑!!瞧瞧,这个更大!” 众人皆用敬畏的眼光投向刚刚说话的那名将官,此人的嘴怕不是开过光吧! 那将官先是惊愕,继而昂首挺胸迎向众人和手下兵士敬仰的目光。 “快看!!那石碑要长出来啦......上面,上面好像有字,有认字的吗,快,快过去念给我等听听!!”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安静,安静,大家都安静。” 一个花白胡子老者大声呼喊,人群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齐老夫子,是齐老夫子,快让开——” 人群为那老者让出道路,老者走到将官近前,周围官兵并未阻拦,这老家伙定是这附近德高望重的老者,不可为难他。 “将军大人,老朽可否一看那新石碑上所书文字?就老朽一人。” 那将官看了看四周百姓,摆了摆手。 “去吧,不可久留。” “呵呵......谢将军通融。” 那老者和煦一笑,对着将官抱拳施礼,而后缓步走到那新石碑近前,眯着眼睛仔细看去。 “本王失察,王府世子有谋逆犯上之心,事露,乃至王府上下百余口尽皆葬身火海。本王愧对全城百姓,险些酿下大祸,仅以此碑警戒后人。” 老者一字一顿念出了石碑上所写的文字,众皆哗然。 第316章 高危出演 “咕噜咕噜......”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推着个独轮小木车走在街道上。 车上运的是个啥?用抹布盖着确是不知,但见推车的是个高大粗壮的汉子,其他几人装扮貌似镖局押镖的镖师,眼神四下乱瞟,生怕路边会随时跳出个把手持利器的大汉打劫一般。 小街之上不断有百姓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男女老幼都有,似是那边有什么天大的热闹吸引着大家。 “快去瞧瞧啊!汉王碑刚刚又冒出来一个。原来的那个缩回土里去了,刚出土的比先前那个大出不知多少呢,可神奇了!” “是吗!还有这事儿?那我得赶紧去看看。” “听说碑上还有字呢。” “可我不识字啊!” “齐老也在,他会念给大伙儿听。快去,晚了就挤不进去了。” “哎~~我说,原来那块石碑去哪了?” “那还用说,老天爷收回去了呗!” “老天爷咋想的,怎么又换了一个?” “嗨——有话说呗......你操那心?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 听着路过百姓的对话,推车的汉子肩膀一耸一耸,忍不住想笑。 “愣子,好好推车!车要是翻喽,待会儿,陆头儿会扒了你的皮!” “行啦,田头儿,别整天扒皮,扒皮的,俺有多少皮叫人扒啊。” “呦?会犟嘴啦!你小子听好喽,咱们干的这事儿,若是让外人知晓了,下场你们可都清楚得很,嘴巴管严点儿,知道吗?” “好的,知道了,头儿,你就跟俺娘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他娘的找打是吧!” 湿冷的小街两侧,几个打开的木窗后面站着几个穿着各异的人,他们的眸子随缓缓驶过楼下小车的轮子咕噜噜得直转 。 “头儿,他们把东西运出来了,全程我们都盯着呢,没发现啥异常。” “你确定那个东西在车上?” “确定!兄弟们盯得紧,那东西最后还是咱们的人放到车上的,绝对错不了。” “嗯——如此看来,那家伙没啥问题。” “目前是这样没错。不过再等等吧,等他把东西安全送回署里,他的嫌疑就算洗清了。” “嗯——不可大意,仔细盯着点儿。” “是。” “王府门前的那帮刁民现在有何反应?” “头儿——说到反应呐,嘿嘿......”那个汉子兴奋得红光满面,绘声绘色道。 “那些人反应可精彩呢!您是没见到:有痛哭的,有大笑的,有大声唾骂的,还有那头磕的“咚咚咚”没个完的,尤其是那个齐老书虫,模样似哭又似笑,跟疯了一样。现在半个城的人都往那边儿聚,咱们的人也在其中添油加火,恐怕谣言已迅速散开啦。” “好——公事大人以毒攻毒的法子还真是巧妙,一招就把那些贼子妖言惑众之语给破除了。看他们还如何闹腾。呵——想把汉王捧上神位,白日做梦!” 领头的汉子一脸的冷笑,看着那独轮车越走越远。 观澜街转角右边第四块,颜色不一样呐。是快到了?得注意一下。 田继武将自己锁在心思里,眼神聚在脚下的地面上,雨后的街道,每块青石板都齐齐泛着幽冷的光。 “右边第四块,我靠,从哪边数第四块啊?!”田继武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愣子,慢点儿,路面不平,稳着点儿。”田继武放出命令,他想好仔细分辨地面青石板的不同。 还好,还能用颜色分辨,下过雨的路面应该比较明显才对。 “愣子,靠右边走,这边转弯的人多,别让人给碰了。” “好嘞!头儿。” 小车吱扭扭偏向街道右边行驶,眼看就要到预定的地点了。 就如料想中的一样,转弯处果然有好几个百姓在街面上走动,他们一致靠左边,只在右边留出刚能容下一辆独轮车通过的空隙。 “大人好安排啊,这下不怕找不到那块青石板了。” 田继武心下大喜,催促着愣子赶紧推车过去。 终于......找到那块不一样的青石板了,那块潮湿的青石板明显泛着红晕似是生锈了,它刚好横在右边几个百姓留下空隙中央。 成啦!田继武已经准备好开始表演了。 正当愣子推车靠右要从那空隙经过之际,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借过,借过——” 一个身形极胖的公子看到迎面推着车的几人,叫喊着经由右边的空隙跑了过来。 我草~~糟糕!田继武心下一沉。也不知道这胖公子急着要去干嘛,非得先从那个空隙处通过。 田继武的那句“等下......”还未脱口,那位胖公子就一个箭步先一步挤到那个预留的空隙处,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脸上带着坏笑。 “咔~”一声脆响。 上一刻那胖公子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下一刻随着他身体的下降,表情开始变得丰富起来,整个人朝愣子推的小车扑来。 “我草!!” 田继武骂人的话还挂在嘴边,愣子躲闪不及,那胖子就像人形滚石一头撞在独轮车上,一阵人仰马翻的嘈杂声,独轮车差点散了架,连人带货歪倒在路上。 “哗啦啦~~” 一个灰白色的东西从车上滑了下来,在潮湿光滑的石板路上滑出去老远,打着旋儿,刚好停在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脚边。 “遭啦!!”田继武失声大喊,“愣子,快拿回来!” 可愣子方才被独轮车的肩带给拉倒了,此刻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另外几人也愣怔当场,还没缓过神来。 “咦?这是......” 那老者眯着眼睛,盯视着脚边突然出现,还在打旋儿的东西,身旁一个年轻人也同时垂首望去。 那玩意若是被发现了,可就要遭啦! “都不许看——”田继武扫视周围众人急道。你们赶紧的,快看看吧,都来瞧瞧这是个啥? 田继武疾跑两步欲要抢回滚落的石碑,如预想的那样,他脚下一滑,直接翻倒在街道中央,离地上的石碑只有咫尺之遥。他好像还要再爬起,却无奈脚下石板路好似冰面一般,田继武再次趴倒在地。 “汉王忠于景,..........福泽景国万里河山.........这是??” “汉王碑??” “是汉王碑!!!” “怎么会这里?!二子,你刚不说汉王碑缩回地底了吗?你瞧怎会出现于此?” “我听隔壁王叔说的,还让我快去看新汉王碑呢。” “那这个是........” “是真汉王碑,不是假的,老夫见过,碑这边还有些杂色,我记得清楚,这是真的。” “那这几个人.......”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人。 几人见事情败露,二话不说,两个探子几步上前低下身就要去捡石碑。 “等等,说,你们从哪弄的这汉王碑!” 两个探子对视一眼,心下一横,挤开那人就要抢石碑。 “抓住他们,他们是偷石碑的贼。” “一起上,抓住他们扭送官府。” “他们偷了真石碑,给换了个假的,那块新石碑才是假的!” 人群里有人大喊,哗啦啦,周围百姓一下就围拢了过来。 “都给爷滚开,不然就不客气了。” 两个探子眼见围上来一大群人,竟然从身后掏出了短匕首。 “贼子——”那个花白胡子老者用拐杖狠狠杵着地面,而后指着几人,喑哑斥道: “竟连天赐的汉王碑也敢偷,大伙儿们都不用怕,已有人去报官了。莫要让这帮贼人跑喽。” “愣着干嘛!赶紧抢过来啊!”趴在地上的田继武冲那两个探子嘶声大喊。 那两人得令眼中露出凶光,举刀就欲硬抢。 人群里几个魁梧的年轻人立刻上前,手里拿着扁担,木棍与那两人对峙。 “光天化日敢行凶!有胆,大伙儿一起上,揍他丫的。” 人群里又窜出几个短打汉子,一个人手里甚至拿着搂草的铁叉。两个探子见状,脖子一缩怂了。 他们猛然想起田头儿之前说的那话:“这事儿若是暴露了,咱们被打死,官府也不会吱声,死了也白死。” 这事办得天衣无缝啊,大人安排的那个胖子如此太给力,一切看似愈加合理了。田继武心中感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翘。 “哪个敢动手,大爷我......可是赤衣卫行动署的......咦?我的腰牌呐。” 李愣子大喊一声,声音震得周围一众人耳膜生疼,但见李愣子两只手在身上摸索着,好像找着什么。 “行动署!!就是那些探子——” “......赤衣卫的恶犬。” 周围人明显被李愣子的话给镇住了,行动署的恶犬可是连官老爷都畏惧的存在,平头百姓哪敢惹他们。 众人愣怔片刻,见那大汉翻找半天,也未拿出他嘴里所说的腰牌,大伙互相对视一眼。 “嘿!唬人呢!!”“假的?!” 众人又把目光移向那大汉。 大哥——你是我亲哥呐,你太给力了!有机会真要请你顿吃饭,但前提是你还能活着的话。”田继武此刻心里乐开了花。 这李愣子真是神助攻啊,这下行动署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歹~~那贼子,不仅偷了石碑,还敢冒充官差,打他——” 随着人群里一声大喊,众人一哄而上,扁担木棍竹仗石头如雨点一般对着几人就是一阵的疯狂输出。 “啊——别打啦,死人啦。” 田继武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各种物什招呼在他身上,疼痛如过电般席卷全身。 “大人呐,大人——还真打啊,哎呦,老子,老子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吧!娘——” 田继武抱着脑袋被打的在地上翻来滚去,哭爹喊娘。 “我是赤衣卫的,我有腰牌。” 一个探子被打的实在受不住了,赶紧摸出腰牌,只是腰牌还没亮出,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敲落,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啾——”一阵急促的竹哨声传出,一大伙人向着混乱的街角跑了过来。 “官差,官差办案,停止私斗,都停下!!” 那伙人领头的一边跑一边大喊。身边的一个人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牌。 “江都府差官在此,谁敢私斗!” 众人见来人掏出官牌,想必真是官差,且来人人多势众,个个都带着水火棍和铁尺,都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只留下地上两个还在不停低声哼哼的人,而另外两人早已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第317章 事情败露 就在方才田继武一行被一群百姓包围的时候。街道的另一头,一个探子慌慌张张地跑上了一栋木楼。 “头儿,头儿,不好啦,东西被人发现啦。” “我草!!那小子耍滑头,快,赶紧追上去。” 一声响亮的呼哨,街道两边建筑里陆陆续续窜出一大票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走,去抓人!” 一群人提着棍棒铁齿,急火火地向街道尽头涌去,吓得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让老子抓个现行,待会连人带东西一起带回署里,看这小子还如何抵赖。一心想着田继武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领头的汉子一路之上都有些兴奋。 可当他看到街上围着那么多人时,心里还是吃了一惊。再看到那群人持着各式“武器”在对着地上几个人形物体疯狂输出时,他的心里又是一寒。 这......是在耍滑头?!这怕不是要出人命了吧! 领头汉子那可是打人的行家,是往死里打还是在演戏,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现下的这场面他敢肯定,再不制止的话,放个屁的功夫,地上恐怕就只剩尸体了。 于是就发生了之前的一幕,出示事先准备的官牌后,那群凶狠的暴民才停下手来。 “说说是咋回事儿,为何在此当街斗殴?” 那领头的官差手里握着铁齿,凶神恶煞地质问眼前这一群百姓。而他身后的人则俯身查看地上躺着几人的情况。 “俺,俺是赤衣卫行动署的,自己人!!”李愣子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解释。 “你,闭,嘴......”田继武趴在地上,对着李愣子低声断续道。 接着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碎银子趁人不注意塞到了来查看他的那人手里,艰难地对那人说:“官爷......我们到此运货,不曾想被这些人无辜殴打,货......也被抢了,请官爷给小的做主。” 那人听闻看了看田继武,又看了看领头差官,握紧拳头没有吱声。 “你?喂,喂!!” 当他再看向田继武时,田继武已然昏厥过去。那人一惊,连忙去探鼻息。还好,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大人,两人昏迷,两人受伤........”那人凑近领头人小声耳语道。 “他们的货物何在?那是重要物证,赶紧交出来,我要带回衙门。” “这位大人呐,老朽可否说两句?” 那名花白胡子的老者走出人群,对着那领头的抱拳施了一礼。 “老朽江州秀才周成。” “周秀才,有礼了。”领头的官差一听这老家伙居然是个有功名的,赶紧抱拳回礼。 “整件事儿老朽都在场,这几人分明就是偷窃汉王碑的贼人,被这些街坊邻里发现啦。见事情败露,贼人还欲持械行凶抢走汉王碑,若不是这些街坊仗义出手,贼人恐会逃脱。事情就是这样,请这位大人主持公道。” “我能作证。”一个汉子挺身站出人群。 “还有我。”又一个汉子站了出来。 “我有物证!这是他们行凶的匕首。” 一把银亮的匕首被从人群里踢了出来,贴着石板路旋转着停到领头的差官脚边。 领头的差官看了看地上闪着寒光的匕首,嘴角抽了抽,眼珠子突溜溜随着匕首转了两圈。 “周秀才,事情经过本官已知晓,现在把东西......偷窃的赃物交于本官,本官好带着这......几个贼人和证物一起回衙门。”差官陪着笑向周秀才说道。 “不能让他们拿走石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对!他们没穿公服,来的也是恰到好处。” 周围百姓纷纷高声理论,几个身材魁梧的还隐隐推搡,好似生怕这些官差上前抢石碑一样。 随着各种的呼喝声,领头官差还惊愕的发现,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在了中间。此刻整条街道都聚满了百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造反吗?妨碍官差办案是个什么罪名,尔等清楚吗?” 领头官差拔高嗓门怒吼道,但神情多少显得色厉内荏。 “大伙儿安静,安静——听老夫说一句。” 周秀才哑声高喊,眼见气氛不大对劲儿,他连忙用拐杖敲着地面。这要是引起什么骚乱,他也难逃干系。 周围百姓安静了少许。 “大伙儿不要妨碍官差办案,那是要吃官司的。听老夫一句,咱们作为证人,跟着这位官差一起去趟衙门。汉王碑拿在咱们手里,大伙觉得如何啊?” 街道上沉寂片刻。 “好,就听老先生的。”“一起去,谅他们也不敢包庇贼人。”“走,汉王碑只要在咱们手里就行。”“叫上黄举人一起去。”“刘公子,常公子咱们也去看看。” ....... 周秀才向领头官差拱了拱手,道:“这位差官,您看这样行吗。” “就按周秀才说的办吧。” 还能说啥,都到这份上了,老子敢说个“不”字吗?领头差官面上维持着威严,但心里苦啊。 “来人,赶紧把晕过去的贼人抬去医治,若是死喽就麻烦啦。剩下那个大个子带走,回衙门。” 说完,几个人把李愣子五花大绑押走,其余几人摞在那辆独轮车上推走了。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向着江都府衙的方向前进。 迷迷糊糊,晃晃然然,田继武缓缓睁开了眼睛。 浑身上下都疼木了。 妈的,这群兔崽子,下手这么黑,老子要不是练过两年,只怕是就交代了。 田继武挣扎着强拉起麻木的身子,环顾了下四周。 “?这是哪里?怎么就我一人?” 田继武此刻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此处光线极暗,有些瘆人的寒意。不知道是因着时辰晚了,还是这房间里原本就如此阴暗砭骨。 田继武忍疼起身,他身上的伤处处惨不忍睹,可细看都没打在要害上。挨打时田继武把身体努力缩成一团,有效避免了要害受到打击。所以现在除了疼痛,活动倒是不受影响。 房间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田继武立刻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不醒。 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屋里,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汤。 那人进屋,缓缓放下手里药碗,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笑道:“既然醒了,就别装啦。” 那人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玩味地看着床上的人,田继武睁开眼睛,转过头迎向坐上的人,以审视的目光端详来人。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端正,笑容温和,一看就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这是在哪儿?我那几个兄弟呢?此处是府衙?” “这里不是府衙,你那几个兄弟应该也无事,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被官差抓住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你的问题还真多,干了这行,就不该有这么多问题。”那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回答着田继武的问题。 “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不该是你的安全吗?” “安全?!行动署,我在行动署?”田继武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放松了。 那年轻人浅浅一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转身端过药碗。 “来,快喝下这药,你伤的不轻,要好好调养一下,现在城里有些乱,等天黑了,有人送你出城。” 田继武听完瞳孔一缩,呼吸也随之一滞。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送我出城?” “任务完成的很好,大人很满意,只是出了点意外,现在城里百姓躁动,事情有些闹大了,所以你不能再回去。” “不能,再,回去......”田继武将对方的话字字在嘴里慢慢咀嚼,似乎想参透什么,但是...... “你,什么意思?” “你的问题有点多,看来你真不适合做这行。回去会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回去!!去哪里?你的话我不明白。”田继武缓声问道,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了。 这演的是哪出,这人到底是谁,行动署的人还是......... “先休息一下吧,快把药喝了,放心没下毒。”那年轻人和颜悦色地拍了拍田继武的手,起身来到房门前,正欲出门前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身又道: “不必紧张,放松些,这里很安全的。今年粮食收成如何?” “嗯?” 田继武双眼眯起,刚刚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却触动了他,一时间他差点本能地脱口而出下面那句。 见田继武有了反应,那人又浅浅一笑开门离开。 门缓缓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看好他,一有问题便来叫我,只要不出这院子,他一切自由。” “是,大人......可里面那位是谁啊?” “别问这么多,自己人,只是身份暴露了,千户大人叫人晚上送他回北面去。” “能回家啊!!唉,真是羡慕啊,我都好多年没回家了,还不知啥时候......” “好好干,干得好你也能回去。” “是,大人,俺一定好好干。” 脚步声慢慢消失了。房间里田继武慢慢将耳朵从门板上挪开。 他坐回到床上,方才他起身查探过,此处房间只有个很小的窗口,又高又小像是为猫准备的,人是出不去的,况且门口想必也有人把守着,想悄无声息地出去是不大可能了。 田继武端着那碗药,凑在鼻尖闻了闻,药香浓郁,似乎就是汤药。 然而,田继武还是不敢喝,他环顾四下,将药碗中药汤慢慢倒进床下,只留碗底一点药汤,于是狠心,闭眼倒入口中。药汤苦涩,含在嘴里转了几圈,田继武还是给吐了出来。他擦了擦嘴角,对着手心呵了口气,一股浓郁的药味窜进鼻腔。 趁着此刻头脑还清晰,田继武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第318章 出城 咚咚咚~~~ 高筒皂靴踩在回廊的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急报——让开,快让开!” 来人边跑边高声急呼,转过回廊,穿过庭院,朝着深处一路跑去。沿途穿着红衣劲装和各色服装的众人纷纷为其让路,注视着那人举着两个卷轴擦身而过。 “大人,急报!” 林公事接过那人手中的卷轴,检查了下卷轴火漆后挥了挥手。那人会意,快速退出公事执房,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公事朝向那人离开的方向,沉吟片刻,拿着手中的那两个卷轴转身进了执房后房。 “王爷。” “跟你说过,署里称呼官名。” “哦,指挥使大人,这是新送来的急报。”林公事双手捧着两个卷轴恭敬地呈上。 淮王倚坐在胡床之上,一手接过卷轴置于矮几,沉声道:“林公事,城里的骚乱解决的如何?” “回大人,已按您的意思,城卫营封锁了莲生街,每次只放行少量百姓。”林公事恭敬回应道,“城内也秉持内松外紧的秩序,严格控制出入。大人的计策非常有效,如今骚乱基本平息,商户们也陆续开始营业。至于抓捕的人......咱们仔细甄别过,估计明日便可放出去。” “好——林公事忠于任事,但处理问题需讲究松弛有道,明白吗?” “属下谨记指挥使大人训诫。” “嗯——你下去吧,有事会叫你。” “是,大人。”林公事恭恭敬敬后撤出里间,缓缓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极了,这是给行动署公事专门准备的里间。整个房间都是双侧青石砖垒砌而成,中间还嵌着铁板,就连房梁屋顶也包着精铁,可谓坚不可摧,隔音效果也是杠杠的。 淮王拿起那个系着红丝带的卷轴,看了眼火漆封口,拿着红丝带的一头轻轻一拉,火漆脱落,卷轴展开。 ....... 嗯——果然没看走眼,是个天生英雄的料,此人欲拉拢过来,想必需要费些功夫,不过回报也会颇丰.......收其人亦要收其心。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低低吟诵此句,细品之,淮王不禁微蹙双眉,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日那个俊逸不凡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来。 .........文采不俗,如此年轻,文武双全不论,还有这般洒脱意性的不多见,还着实怪异了些,且以他的本事,不正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年纪吗? “哎~~算啦,日后再考虑 。” 淮王又拿起矮几上另一份卷轴,这卷轴系着一根白色丝带,代表着一般等级的信息。 打开卷轴,淮王仔细看了起来。 做啥啥不成,干事情终能搞砸。果然名不虚传。究竟是真霉运,还是心机颇深呢?!假亦真来真亦假。有意思,一切看起来却似乎又都是巧合。” 淮王合上卷轴,缓缓下了胡床,穿好鞋,来到床边的一整面书架旁,仔细按顺序在其中查找着什么。 “唔,就是这本。”淮王念念自语道,“田继武,江州江都城人士..........” “双亲皆是行动署密探........死于任务,子承家业.......履历天衣无缝,唔......”淮王合上书册,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重复着田继武的履历。 看似毫无破绽呐。淮王想了想,又把书册放回原处。 然而......父母的身份太过隐秘,连带着儿子的履历也干干净净,除了继承家业顶替父亲进入行动署之后的履历,可前面的......... 是因为做得太干净了最大的问题应该就出于此处。淮王思忖着坐回胡床上,接着拉动床边的一根细绳。 随着房门缓慢地打开,门后传出了声音:“指挥使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田继武十三岁前的履历,越详细越好,顺便把他父母的履历也给我调出来。” “是,大人。只不过这田继武父母的履历属于天字级机密,需要大人的佩符方可打开。” “哦,知道了。待会儿,我去机密架格库亲自查看。田继武的履历你尽快查清。” “是,大人。” “田继武的事都安排好了吧。” “妥妥当当。” “嗯——很好,本官对他倒是愈发感兴趣了。”淮王唇角泛出笑意。 借口尿遁出房间的田继武,此刻正看似随意地在庭院里来回晃荡。在院里闲逛之际,除偶尔会有人提醒他,外面最近查得紧莫出院子外,基本对他没啥设防。 这院子并不算大,屋舍就那么几间,看着似乎无人居住,空空荡荡的,倒像是个存货处。院子里人也没几个,除先前给他送药的年轻人外,还有房间门口的护卫,拢共只剩两人: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翁。田继武看这两人都不爱说话,照面时只是对着他笑,模样装扮倒像这宅子里的下人。 这些人,面生得很,不像是江都城的人,还有今日出现的那些府衙官差,个个都很面生。 田继武平日混迹市井,整日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是不是江都城本地人,他看一眼差不多就能断定出个八九不离十,他这么多年探子可不是白做的。 不应该啊,不可能一个脸熟的都没有,难道真是上边派来接应的人? 田继武又转上两圈,还是没查探出问题来,也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房间,于是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不知道是疲惫还是那汤药的药效,田继武竟然真的睡着了。 “田继武,田继武,醒醒,醒醒!”一阵轻声呼喊后,田继武缓缓睁开了眼睛。 床前坐着一个一身黑衣还带着黑色斗笠的人,人影模糊,吓得田继武惊叫一声翻身坐起。 “莫慌,莫慌。”黑衣人边上的一人不紧不慢地说道,田继武仔细一看,正是给他送药的人。 “上边来人,通知今晚便可送你过江,田大人恭喜,终于能回家了。” “真的!我能回去了?”田继武故作惊喜,颤声说道。 “千真万确,任务完成,你便可以回去。田继武,跟我走吧。”那黑衣人沙哑着声音说道。 ......这声音不似当初,想必应该是故意变换了声调。 “怎么出城,外面不是盘查严密吗?” “无须多虑,我们自有办法,跟着走便是。” “好——” “你先换好衣物,我们在门口等候。不过要快着点,时间不多了。” 送药的那个年轻人拿出一套衣物置于桌上,那个黑衣人起身跟随他,二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这些人想做什么? 田继武看着房门须臾,又转向桌上的那件显然很破旧的衣物,皱了皱眉,最终换上了衣服。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在腰侧还藏了一根巴掌长的竹签,那是他在院子里闲逛之时,趁人不注意在花圃篱笆上卸下来的一根小竹签。 “好了,咱们走吧。”田继武走出房间,门外那两人果然在门外等候。 “随我来——” 那个黑衣人在前引路,田继武和那送药的年轻人一起跟在其后。 几人打开院门,连灯笼也没点,借着微弱的月光,田继武看到院门前停着一辆大板车(载重运货的双轮木制车辆)。 “钻到菜桶里去。”那黑衣人哑声命令道。 田继武二话没说,跳上马车,就近掀开一个大木桶,桶里空空如也。田继武疑惑地转向那黑衣人。 “别愣着,进去,快点儿。” 田继武照做了,他一骨碌跳进木桶里。 “尽量蹲下,坐里面也行。” 田继武依旧照做,那黑衣人从车上取出一个木桶盖直接就按在田继武的头上。 “坚持一会儿,莫要动!” 田继武听到木桶外传来那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就感觉头上不断有东西放在木盖上。 “夹层?拙劣的手段。”田继武不禁吐槽起来。 田继武老老实实坐在木桶里,仔细听着桶外的人忙活的嘈杂声。不多时,田继武就感觉木桶连同身下马车一起开始晃动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那节准备好的竹签,在黑暗里慢慢摸索着桶壁。 ......终于手指触碰到木板的接缝处,田继武缓缓将竹签插了进去,缓缓戳开缝隙处的泥封,一丝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 收回竹签后,田继武把一只眼睛贴上光亮。 是火光,那是板车两边有人打着的火把,隐约看去,不止板车,前方似乎还有车辆,自己仿佛融入了一个车队。 这是......要到哪里去?田继武一动不动地透过亮隙一直盯视前方。 板车慢慢悠悠摇摇晃晃不知道行驶了多久? “停——” 桶外有人大喊一声,车队逐渐停了下来。 “检查!” “哦?今日是伍校尉当值啊!是我......” 板车随后往下一沉晃了两晃,显然车上有人下去了。 隔着木桶说话声有些远,田继武没能听清楚。 “好了,过去吧。”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田继武透过缝隙,隐约感到车辆两侧的火把晃出甲胄的光泽。 有兵士!要不要行动呢?田继武心中打鼓,手里紧紧握着那根竹签。 第319章 反水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啦~~谁啊?” 一个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院门前。 “是我——,陆嫂子,徐娥啊。” 一阵下门闩的声音后,木门缓缓闪出条缝儿,里面的妇人举起油灯,看清了来人模样。 “徐妹,是你啊。出啥事儿了?快进来说。” 于是妇人让出门来,外面那人急匆匆进了门。 “陆嫂,陆大哥呢?” “我家那口子还没回来呢。怎么回事?” “我家武仔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想着白日里城中还乱了一阵儿,我心里就不安生,陆婶,你说武仔不会出事了吧?”来人一脸哀愁地看着妇人慌道。 “妹妹放心啦,他两人能出啥事儿?有我家那口子罩着,没事儿的。” “是呢......可今日不晓得怎么搞的,总是心惊肉跳的,在家里待不住了,只想着来嫂子这边问问。武仔整天毛手毛脚,总叫人放心不下,我生怕他惹出什么祸端。要是武仔出了什么事,可怎么面对我那过世的姐姐和姐夫呢。” “哎~~也是苦了妹子了。这样吧,若不放心,妹妹今晚就先待在嫂子家,咱们一起等我那口子回来,如何?” 女子想了想,也只好点了点头。 今夜,城中赤衣卫行动署显得格外平静,除了偶尔有人跑进署里外,不似往日那般忙碌。 “指挥使大人,按您的吩咐,田继武已经被秘密运往码头了。您看下面.........” “静观其变。” “可.........大人。”林公事支支吾吾似乎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淮王依旧瞧着手中的书卷眼都未抬缓声说道。 “大人啊,那田继武是出了名的......您看这事儿若是被他搞黄了,恐怕会打草惊蛇。趁现在时辰尚早,要不要.......” “莫非陆百户来找过你?”林公事话未说完,淮王就冷声打断道。 “.......不瞒......王爷,哦不,大人。”林公事躬身道,“的确如此,不过老陆这人绝对没问题,属下敢用人头担保。他只是.......” 淮王眯起冷眸扫视了眼林公事,他放下书卷质问道:“你有几颗脑袋,忘记做这行最忌讳什么了吗?” 淮王口气里明显带有质疑与厌恶的情绪,一丝寒气登时在房间里蔓延。 林公事顿感脊背发凉,噗通跪了下来。 “大人,属下该死,属下知错了。”林公事头磕得很低,声音里带着恐惧。 淮王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可要是真的发起火来,景国朝堂都会晃三晃,尤其是在赤衣卫内,淮王这个指挥使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行啦,起来吧。” 淮王看了看地上跪伏的林公事说道,又拿起桌上的书卷接着看了起来。 林公事如蒙大赦,缓缓起身。 “陆百户可靠,本官知晓。可那个田继武疑点颇多。今晚行动被他破坏,那又怎样?只要能试探出来,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一船人也赶不上田继武一人重要。” “大人,田继武真的如此重要?” “要么是真正的废物,要么就是这些年来能抓到的最肥的鱼。” 林公事也是吃惊不小,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明白。可指挥使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事儿看来十拿九稳,应该错不了。 “属下明白。城中各处都设有人手,大人可放心,只要一有异动,绝对一个也跑不掉。” “嗯——去吧,没事别来打搅我。” 林公事知趣地退了下去,房间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那边盯梢的情况如何?”淮王轻轻翻过一页沉声道。 “田继武的姑姑,就是他干娘,现下就在陆百户家中。陆百户到家后,田继的武姑姑就是一番哭诉,他婆娘也在旁侧软磨硬泡,陆百户抵不过于是又折回署里,找林公事向他求情。” 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说话时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字字都一个腔调。 “陆百户途中没见过任何人吧?” “除了署里的几个人,中间未见过其他人,目前署里几人都已被严密监控,至今未出现任何异动。” “嗯——继续盯紧了。还有,派去他家的人先暂时别撤回来。” “是——” 心事如涌的淮王凝视面前的油灯,那灯芯稳稳的有节奏地跳动着,而此刻淮王的内心深处正翻腾着各种思绪与情感。 与此同时,城西水门处,几个黑影正在暗处注视着前方那个车队。 “现在动手吗?”一个黑影小声对着另一个说道。 “这距离有无把握?” “放心,位置摸得一清二楚。这里一旦起火,车队必将大乱堵住出口,码头前来支援的人也会被堵在此地,届时其间咱们的人便会伺机行动。” “好!通传下去,听我信号,准备放火。” “明白。”那黑影说完便隐入了黑暗中。 眼见已经进入三辆板车,那黑影缓慢将竹哨放到唇边,随时准备下达进攻命令。 “嘭——”一声闷响从不远处传来,那黑影吓得一个哆嗦,竹哨差点脱手掉到地上,他赶紧循声张望。 黑影惊呆了! 在场所有的人:无论是板车上的车夫还是营门前的军士皆处于石化状态,目光却聚于一处。 只见第四辆板车之上,一个一身树叶的人形物体从车上的大桶里蹦了出来。 这是哪来的怪物!! 那绿叶怪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弹身,从大桶里一跃而出。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年轻人,那人此刻一头菜叶,神情呆滞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有奸细,戒备!!梁国奸细,一个都不能放走。” 田继武抽出腰侧藏着的竹签,一手勒住那年轻人的脖颈,一手持竹签抵住那人颈侧动脉。 “你......想干什么?!” “别动!!再动就要你命!” 田继武恶狠狠地将手中竹签往前递了递,尖锐的竹签已刺破那人脖颈上的皮肤,那人吃痛却不敢作声。 “有贼人!!警戒!” 伍校尉此刻也回过神来,连忙喝令周围兵士警戒,几个全副武装的兵士凶神恶煞地拔刀出鞘对着田继武。 “我是赤衣卫行动署什长,总队陆百户属下。梁国奸细就隐藏在车队里,欲与江北接触,行不轨之事。”田继武喊道,“伍校尉......一个都不能放走他们,统统抓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伍校尉此刻是懵逼的,他还没搞清眼下状况。这一身菜叶的是行动署的什长!真的假的?! “围起来,一个不要放走!!”伍校尉神情一转,厉声令道。 管他真假,敢寻衅闹事,抓住了绝对没有自己的责任。 十多个卫兵手持刀枪冲进车队众人。 “跟他们拼了——”眼见暴露车队里有人大喊一声, 板车上陆续响起了抽刀之声,寒光急闪过后,还在愣神的兵士已倒下几名。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迅速抽出隐藏的长刀,向周围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劈砍而去。 “奶奶的,还真是梁国奸细,来人啊!抓活的。”伍校尉又惊又怒,抽出随身长刀嘶声大喊。 “杀了那个坏事的什长。”“杀——”“受死吧,景狗!!” 有两人手持长刀自板车堆上,只几个起落便闪到田继武身前。 “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弄死你们的人。” 田继武勒紧手臂,臂中那人面色红紫,显然快窒息了。 两个持刀人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向田继武冲来。 “对不住了兄弟。”“都是死,拉当官的垫背。” 两道寒芒划破夜的潮气向着田继武当头劈来。 “我草!”田继武一把将手里那人给推了出去,转身就往伍校尉那边跑去。 “保护行动署的长官,快,制住那几人!”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那两个持刀追杀田继武的人应声翻倒在地,一根拇指粗的漆黑羽箭贯穿了那人胸膛,生生将那人钉在地面之上。 还没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嗖~~”另一人吭都没吭一声,便被一只同样的羽箭贯穿了头颅,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飞了出去,硬生生钉在后面一辆板车的车辕上。 夜空里,一阵急促响亮的口哨声响起,道路两侧乃至营地内瞬间出现无数的火把,数不清的人手持利刃向门前围了过来。 手持火把的一众人包围营门的当口,无意间发现阴暗处还潜伏着几名黑衣人。躲藏不住的黑衣人一拥而上与围上来的红衣人混战在一起。 “还有贼人!警戒。” 眼见这莫名其妙冒出来众多不明身份的人相互厮杀着,驻守营门的伍校尉发了一声喊,让所有守卫准备迎敌。 “是赤衣卫,咱们的人,援军来啦!兄弟们——抓活的,一个也别放走。”田继武兴奋地喊道 。 我草!!田继武心下庆幸。这帮龟孙子果然有埋伏。幸亏老子当机立断,这波反叛操作赢麻了。 “赤衣卫办事,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围上来的红衣人齐齐喝令道,杀气逼人。 “别听他们的,拼啦,不能被活捉——” 剩下几个持刀的人眼见无法生还,皆是发了一声喊提刀冲向了最近的官兵。 躲在包围圈外阴影之中的黑衣人,在头领的手势下,纷纷慢慢隐入了黑夜之中。 黑衣人头领咬着牙守在队末,临行前回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车队里那个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的身影。 “鹰犬,老子记住你啦!” 第320章 拉拢 “还真是个能坏事儿的主儿,时机把握得相当好啊。” 接到一名侍卫的匆忙禀报,淮王放下手中的笔,唇边含笑喃喃自语道。 “禀大人,魏程大人此次受了重伤,大夫正在为其医治。”报信的侍卫说道,“大夫说,性命保不保得住暂且不说,日后魏大人铁定个哑巴无疑。” “下去吧——” 报信侍卫抱拳行礼退出了房间。 “大人,这田继武该如何处置啊?”林公事在一旁问道。 “该奖的还是要奖,下次给他安排个任务,事后厚厚抚恤。” 淮王细长的手指优雅地端起案上的毛笔,他笔笔沉实,干练果决。 “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属下明白,只是........” 墨怀安抬眸瞥了眼林公事继续书写。 “不明白我为何要如此安排?” 林公事连忙抱拳恭敬地说道:“还请大人赐教!” 淮王手中毛笔一顿,忽而向下似是利剑行云流水在纸上勾出笔锋,而后收势。 “田继武是个孝子吧,善待他娘。你猜猜他会不会为我所用?” 淮王放下手中毛笔犹如利剑入鞘,眼神平静地看着林公事,后者头更低了些,嗫嚅道:“......应该会。” “如此说来是不是梁国细作又有何关系?”淮王淡淡说道,“是,岂不更好!” 林公事琢磨了片刻,似乎听出淮王的用意。 “那......大人为何又要那般处置?” “如果他是梁国细作,那么今夜他的所做所为就是在告诉我。为了梁国,牺牲他娘也在所不惜;如果他不是细作,如此能坏事的主儿,我赤衣卫要他何用?” 林公事此刻已是额头见汗。 “明白了,大人,属下告退。” “回来——” “大人还有何吩咐?” “让他娘衣食无忧地过完后半生吧。” “是——大人。”林公事得令默默退出房间。 “田继武,你父母很厉害啊!可惜你不如他们那般变通。” 淮王将书法轻轻卷起放在矮几上,又拿出了一张信笺开始写了起来。 书法旁一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行动署秘卷”。 “好小子,你总算干成一件事啦。这下可立了大功。” 陆百户一见到田继武就兴奋地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赞道。 “轻点轻点,头儿,都被你拍散架了。” “你小子行啊,走——赶紧地,跟老子回家。你娘在家等你都急死了。” 陆百户拉着田继武就要走,田继武却没有动,一脸郑重地看着陆百户。 “头儿。” “咋啦,赶紧跟我回去,路上好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立下这么大功劳的。” “头儿,我要是出事了,答应我,照顾好我娘。” “你不好好的吗?说啥傻话呢。那是你娘,自己照顾去。”陆百户瞥了田继武一眼,责备道,“走——别磨叽了,赶紧跟我回去。” “别拉啊,头儿,你还没答应我呢。” “好好,我答应你,赶快走吧。” 田继武笑了笑,跟着陆百户离开了行动署大院。 两人刚出大门,一个一身红衣的人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位小兄弟借一步说话,我家大人想与你谈谈。” 陆百户一步拦在田继武身前。 “你是何人,敢在行动署门前拦人?” 那人不紧不慢从腰间解下腰牌,拿到陆百户眼前让他看个清楚。 “我找的是这位小哥,劝你别给自己找麻烦。我家大人只是想和小哥谈谈,就在那辆马车上,谈完你们便可以走了。” 陆百户看了看远处停着的马车,又看了看那人手中的腰牌,那是赤衣卫直属三司之一探事司的腰牌,他行动署就是探事司在地方上的衙门。面前这人就是他们公事大人见了也要执下属之礼。 “既然这位大人有请,我去便是。”田继武恭敬地回应道,而后朝向陆百户道,“头儿,放心,一会咱一起回家。” 田继武给陆百户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后,跟着那红衣人朝那辆马车走去。 “大人,人带来了。” 那红衣人对着马车恭敬一礼,看了看一旁的田继武,田继武也对着马车恭敬施礼。 “好好回大人话,敢耍滑头,咱家......本官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那红衣人便远远地退开了。 “田继武——” 车厢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在,大人。” “你应该不叫田继武吧?” 车厢里那个声音突然拔高了一度,田继武只觉胸口一揪。 “........大人,田继武就是属下本名,土生土长的江都城人士,城中百姓大都认得我。” “好,姑且就叫你田继武吧。呵呵呵......” 车厢里扬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田安邦,徐眉,你可认得?” 听到这两个名字,田继武的内心再次被触动,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哦,那是家父与家母,为人子者岂能不认得?” “唔,那你可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田继武后脑的神经蓦地一跳。 “家父家母因公遭遇不测,应是被叛徒出卖的。这事儿我曾查过,不过很遗憾关于此事署里的记录寥寥,可我田继武愿继承父母遗志,誓为景国效死。” 田继武一字一顿缓缓道出自己所知有关父母之死的情况,语气里似是没有任何感情。 “嗯——你似乎与父母的感情不深呐。” 车厢里的声音平淡无奇,仿佛早就料到田继武会有这般反应。 “不瞒大人,田继武自出生以来就不曾见过父母几面,对他们的印象甚是模糊。” “噢,这倒是可以理解,听说你是由姑姑一手带大的吧?如今你是唤她做娘?想必也很珍视她吧?” 田继武瞳孔一缩,人愈加矮了下去。 “是了,姑姑是属下唯一的亲人,对我很重要。” 沉默片刻,车厢里那人接着说道:“田继武,本官很赏识你,是否考虑来京城探事司谋个职位?” 田继武并未回答,对方的这些问题看似家长里短,最后又以赏识自己的能力表露出拉拢之意。实则其中深意田继武又怎能听不出来? “你不用急着答复,明日辰时本官离开江都城前往京城;你若答应,届时便在南门等候,过时不候。至于你娘,大可放心,本官定然会让你衣锦还乡的。” “谢大人,田继武会做考虑。”田继武对着车厢抱拳施礼道。 “好,期待你的答复。刘五——走吧。” “是,大人。” 车夫控着缰绳,喝了一声,马车稳稳前行,方才那红衣人则是小跑几步,尾随马车而去。 田继武抬头目送那高大的马车缓慢远去,心情复杂。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你父母的死可没那么简单。” 田继武呆怔原地,一动未动,脑海里仍萦绕着适才马蹄的杂沓声中以及车厢中的那个声音。 ......还有母亲把自己送上船时最后的叮咛:“武仔,此生待在景国,万万不可回来!” 多久没有记起母亲那温柔的声音了。田继武湿了眼眶。 “不用担心我跟你娘,记住我教过你的。”父亲的嘱咐也荡在耳边。 “喂,喂,武仔,那些人走远啦,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田继武拉回了现实。田继武赶紧抹了把脸,转身迎了上去。 “刚才那探事司的和你谈的什么啊?” “头儿,探事司要我去京城为官。” “呦——” 陆百户面上既震惊又欣喜,双手一把抓住田继武的肩膀。 “你小子高升啦,还是一步直升京城,好小子,真有你的!应归功于你此次的表现吧!”陆百户说,“真好啊!走,赶紧回去告诉你娘,也让她高兴高兴。再去我家,咱爷俩好好喝一顿!” “头儿,等等,哎?别拉啊,我还没答应呢,我说先考虑一下......” “啪——”一记响亮的爆栗结结实实地敲在田继武脑袋上,疼的他直吸凉气。 “你他娘的脑子塞驴毛啦!!这好事还不立刻答应?” “我舍不得头儿嘛,去了京城,就不能天天见到头儿、婶子还有娘了。” “大丈夫婆婆妈妈的,你老娘有老子罩着呢,你怕个啥?若想老子和兄弟们了,你便告个假回来一趟不就行啦。你是去做大官不是上刑场,又不是回不来了。赶紧答应人家去,老子我还指望你能在京城拉老子一把呢。” “嗯——知道啦,头儿。咱回去吧。” “好,咱回家。” 两人并肩朝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你小子在京城可别闯祸啊,老子可没法帮你了。” “知道啦头儿,你放心,到了京城我啥也不干,混吃等死。” “你小子眼头活络点,和上官拉好关系,老子还指望你呐,要是缺钱尽管说!” “知道啦,头儿,你怎么比我娘还要唠叨啊。” “混账小子,看我不打你!” 一个甩袖逃脱,一个紧紧追随,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321章 抵达 两天两夜,几近不眠不休,随着一阵劲风四散,鼓动帘布飞起。惊得四下战马踏蹄,骑士急呼,好一阵混乱不堪。 “大人,你的......”千面姬驱马上前,隔着车厢关切探问道。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戛然止住。余光瞟去,这两日犹如苍蝇尾随的赤衣卫暗探不知何时已然凑近了。 “无碍。快到金陵了吧。” 微不可闻的喘息声过后,车厢里传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未时中。按冯郎中的说法,申时左右就能抵达金陵城十里亭,景国礼部方面应该安排好官员在那里候着。咱们使团的快马也先行带着出使文牒前往金陵,相信此刻已然入城了。” 千面姬将使团车队现下的情况汇报给在车内打坐的秦牧玄。 “很好......那几只苍蝇还尾随使团?” “是了,已有两日,碍眼得很。大人若是厌烦,属下可使些手段,控制好药量,只保他们跟不上咱们。” 淮王留下来的眼线,个个嗅觉贼灵,对使团每个成员的行径了如指掌,若有一人不明行踪,他们便会警觉起来,满营地搜寻。 “暂且这样,随他们去吧。眼下也快到金陵城了,想必那里的苍蝇更多。我也趁此时机专心练功疗伤,再调息一阵,若有状况及时告知与我即可。” “是,大人。” 千面姬得令,策马远离了秦牧玄所乘马车。 “未时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疗伤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那晚所受的伤,远没有表面上显得轻,相反,可以说伤的相当得重。不仅臂骨开裂,五脏略微移位,经脉更是受损严重。若不是秦牧玄天赋异禀的惊人恢复力,以及顶级疗伤丹药的功效,换做普通武者,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催动白火疗伤,也堪堪恢复了血肉骨骼的伤势,而被那两个护卫——淮王的贴身高手打进身体里的真气才最为棘手。秦牧玄耗神良久,才一点点把那些不断破坏经脉的暴动真气吸收掉。 “也不算毫无收获,我的真气受到此次磨砺,似乎愈发凝实了。”秦牧玄心中暗叹。 在疗伤的过程中,秦牧玄感觉到真气在经脉中的流动似乎出现了质变:从最初的气态状漂流,到后来水一般流淌,现在似乎愈加粘稠起来。虽然真气循环因此变得缓慢,但其密度和所携带的力量却是先前的好几倍。秦牧玄此刻感觉自己的肉体力量大出好多,肉身骨骼也较之从前坚韧了不少。 “差不多应该练到玄阶圆满了。” 秦牧玄凝心调息,感受着真气在身体里的流动,估摸着自己太清衍天诀的修炼状态,现在的身体似乎已经达到了临界状态。 只要在假以时日,相信不久就会突破到太清衍天诀的地阶。届时秦牧玄的个人实力将会出现一个更大的跃升,战力应该不输徐长卿那般的顶级武尊了。 “喂——兄弟,在吗?” 秦牧玄缓缓沉入入定状态,在脑海里呼唤着另一个自己。 “在就吱一声,找你帮个忙。” “没事少来打搅我。为给你治伤,我的消耗太大,如今还在恢复。” “当然有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说——” “快到景国了,见景国礼部官员的事儿,麻烦你帮我顶替一下。”秦牧玄小心试探,“兄弟,你应该也可以感应得到我即将突破。关键时刻,请兄弟顶替,我便有时机入定修炼,只一会儿,可好?” “......突破?”声音冷道,“我看你是不想见那些官员,拿我顶缸吧?” “......瞧你说的,哪能啊......呵呵呵,就是快突破,你也晓得这种要突破的感觉是很难得的。” “你笑的很牵强。” “就说帮不帮吧,给个痛快话。” “帮。可之后的一段时期我要进入深度休眠,这次损伤极大。” “深度休眠?!意思是叫不醒你了?” “是。” “一段时间......到底多久?”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在梁国我始终没恢复过来,再加之你总是招惹麻烦,这次必须休眠才能彻底恢复。” “......” “这身体看似强大,实则已经埋下很多暗伤,近期希望你少惹是非静心调养,免得日后影响修为。” “......行,行。” “好,去修炼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秦牧玄慢慢进入无我无界的修炼境界,身体周围微微散发着光芒。 使团车队缓缓驶过一座古朴的石桥,桥下河水潺潺,两岸色彩斑斓树木如盖,车队踩着斑驳的树影出了树丛,眼前豁然开朗,耳边沙沙作响。高低错落的稻田一直延伸至天边,金色的稻穗随风浮动,好似金色的波浪连绵起伏。天空地阔,满眼金黄,目光所及皆是即将丰收的景象。与江北较之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眼见周遭的金秋景象,车队里的每个梁国人都是目光灼灼,内心里涌现出一种叫做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相较之下陪同的景国人则都是一副骄傲自豪的神情。论军力,景国或许弱一些,但若论物产富余,国力丰厚,景国人则是睥睨天下的。 转过一座植被茂盛的小丘,隐约见到远处出现一小片建筑。 “冯大人,前边就是十里亭了。” 一个骑士靠近最前面的马车,隔着车厢向里面禀报道。 木格窗被从里面轻轻推开,冯郎中探出身来往远处张望。 “陈大人,咱们马上就到十里亭了。” 另一边木格窗也打开了,陈立德探出头向远方眯眼张望。 “停——”随着陈立德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传令兵驱马边向着队尾行去,边高举马鞭扬声喊道:“全体整装,换礼服,半炷香后继续前进。” 车队上下霎时混乱起来,官员侍女兵士来回穿梭,每个人都在整理自己的妆容,保证待会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景国的迎接官员。 “大人,马上就到十里亭了,需要属下帮忙打理么?” 千面姬来到秦牧玄所在马车,隔着车帘向秦牧玄询问道。 “进来吧。”车厢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是,大人。” 千面姬应声,提着小箱子钻进了秦牧玄的马车。 “大人,我给你修整一下容貌,梳理好发髻,待会大人你也是要见景国迎接官员的。” “好。” 秦牧玄依旧闭目,老僧入定般丝毫没有波澜。 千面姬再次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箱子开了一半,手却停在半空,“大人,你是.........” “不用多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哦....好的,大人。” 千面姬低下头取出工具,开始为秦牧玄调整妆容,但心下满是疑惑:“这关键时刻怎么是这位大人?他何时来的?” 千面姬愈是靠近秦牧玄,愈是能强烈感觉到眼前之人那独特的气场。可她不敢多嘴,想着这位大人的脾气也是不好相处,还是及早为大人打理完,及时离开为好。 不多时,使团上下整理完毕再次踏上官道。 远远的,欢乐喜庆的鼓乐声齐齐奏响,紧随着的是一阵震耳的鞭炮声。 长长的车队来到十里亭前的空地之上,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恭迎梁国使团,梁景两国万世修好——”一个迎宾官高声宣和道。 使团中跑出了一队宫女小厮,拿着木凳依次放在了各个马车的车门落脚处。 “恭迎梁国使团正使,梁国礼部鸿胪寺卿陈立德陈大人——” 迎宾官拿着一张名单高声唱和。 “恭迎梁国使团副使,炽翎军将军青阳婧璃大人——” ...... 随着迎宾官一声声的唱和,马车里的人依次在宫女的陪侍下走下了马车,紧接着在一旁等候的诸多景国大小官员微笑着上前迎接介绍。 这群景国官员里,有那么一个年轻的礼部礼宾官员显得尤其突出。不是这个官员的官位有多高,而是他的长相在一众官员里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此人长相与其说英俊,倒不如说是阴盛阳衰,举手投足间虽与一众官员一致,但缺少男性的阳刚多了女性的柔美,准确的说是种媚态。 这人依次恭敬地迎接前面几位使团高官,神情悻悻,似是走个过场,仿佛此刻他所行之事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 直到...... “梁国使团护军统领,耀威军马军昭武校尉方清然。” 呵!这下可好连恭迎也省了,官小位卑没地位啊!!其他官员也是兴致缺缺,只有少数年轻官员走向秦牧玄的马车准备迎接。其余资格老地位高的仿佛都没有听到方才的那声唱和,还在和使团一众高官寒暄呢,哪有空去搭理一个小小的护卫头子。 秦牧玄低身在千面姬的陪侍下缓缓走出马车。 一身月白色的礼服如一面大旗荡在身后,领口袖口的银饰熠熠生辉,一头乌黑的长发束于脑后,显得飘逸洒脱,英武绝伦。 适才的寒暄声消失了,周围一片静寂。 那英俊的惨绝人寰的面容,那周身散发的独特气场,哦,他好像在发光,好耀眼...... 在场的,有人木讷,有人揉眼......方才那些还在与使团官员寒暄的景国官员,此刻感觉那个刚下车的年轻人不是梁国校尉,而是太子殿下。很多人都确信那人的气场实在独特,他下车的步态太有压迫感了。 “此人就是林公事信中提及的......方清然!” 那个阴柔的年轻官员仿佛听到自己狂跳的心声,他双眸金光灿烂,圆睁的大眼睛如星河闪耀,目光此刻全然被那站立着又好似飘飘然欲乘风而去的身影所深深吸引。 第322章 青丝绾君心,执手度流年 “姐姐,这是江都城林公事快马送来的急信。” “嗯?这方清然确实不简单。”女帝打量着一纸信笺上的文字说道。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她喃喃诵咏,将信纸捏皱在指腹间,“真没想到梁国尽出妖孽呐,此等人才正是此刻我景国所急需的。” “回光返照罢了,”凝络不以为然道,“人才,那得看他主子的能力,有多少人才最终逃不过被猜忌的份儿。那个秦牧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提到秦牧玄,凝络突然来了兴致,凑近女帝笑嘻嘻道:“许久未曾听过姐姐这般夸过谁啦?这么高的评价,难得啊。” “据信中描述此人的表现,当得起此等评价。看似放荡不羁,实则老谋深算;论其诗文,又洒脱豪放,应是状元之才......武功也高深莫测,这不就是文武双全嘛。”女帝再次展平那封信,文字从上翘的薄唇中流淌而出,“此人长相英俊不凡可谓天下无双......”鼻间发出一声嗤笑。 “文武双全,天下无双,言之有物?夸大其词吧!世间哪有这般完美的男子。络络啊,等使团到来时你还是亲自去探探他吧。” “是——”凝络得令,继而道,“不过,姐姐。那林璇玑可是淮王叔手下的老人儿了,见过王叔盛世美颜的人还能这般夸赞的旁人,可想那人的长相能英俊到什么程度......想必确有其事吧。” “秦牧玄,方清然,秦牧玄,方清然......”说罢凝络默默在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我家络络又犯花痴了吧,你不是心心念念地系着那个秦牧玄吗?” “无妨,无妨,那个秦牧玄远在千里之外蹲大牢呢,可这个方清然就近在眼前呐,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瞧你美的,这一个也是人杰,不比那个秦牧玄好拿捏。你小心让人给卖喽——” “姐姐,可别小看我凝络,我也不是泥捏的好吧。” “嗯——等使团快抵达京城,礼部会安排迎宾前往十里亭迎接。到时候让秋尚书给你安排个职位,你随着一起去摸摸使团的底,顺便会会你的梦中情郎。” “姐姐——” 青丝绾君心,执手度流年。 只一眼便定终身。此刻的凝络甚至连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如何形容?凝络一时无法用言语描述。就是那种灵魂深处的羁绊被牵动的感觉。映入瞳孔的人以他独特的气质紧紧攥住凝络的心,小鹿乱撞终究深入泥沼。她难以自拔,深陷其中却不愿离开。 “方,方大人,初次......见面........有礼了。” 简单的一句话,被凝络说得支离破碎。舌头打结不说,手足也无处安放,只得深施一礼以掩饰尴尬。 “有礼了。” 声音充满了磁性,微微躬身仍显身长伟岸,凝络只觉自己融化在这个三字的声线里。 “方大人——”“我是礼部......”“方大人,尔等恭候多时了。”“方大人,您可曾婚配呐?” 二人的世界只在弹指一瞬,一群官员便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凝络在这股潮水中宛若礁石岿然不动,纷沓围拢而来的人群也模糊起来,逐渐变慢的时光里,唯有那抹身影在散发着耀眼的的光芒。 秦牧玄面对众多官员,只得一一回礼,他不善言辞,更是不想在这嘈杂的人群里过多的寒暄。应付了十数个官员后,他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赶紧借口舟车劳顿,只想钻回车厢只图个耳根清净。 “等等,方大人。” 凝络眼见方清然回身朝马车跨步,慌忙出言阻拦。 “这位大人还有何事?” 秦牧玄兜袖回眸,露出侧颜。清秀的面庞迎着光,几近半透明。高大的身形给予小巧的凝络极大的压迫感。好~~好一个冷峻的美男子!!凝络只觉心脏跳漏了一拍,微张着薄唇却未作声。 “我家大人需要休息,这位大人,您......” 你是何人,有何目的?千面姬警觉地察觉出眼前官员的异常,一股暧昧的气息,她好奇地打量着凝络。 “噢,那个......方大人,我叫奚凝。”无话可说倏然成了突兀的自我介绍。 秦牧玄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局促不堪又莫名其妙的这个景国官员。 “方,方大人,你这一路行来,对景国印象如何?” 脸颊烧得厉害,估计耳根都红了。憋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问题,“啊——”尴尬得凝络想死。 “......雨太多了。”秦牧玄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凝络愣住了。 “俺们景国的姑娘如何啊!!哈哈哈......”一个景国官员挤过来,玩笑似地问。 秦牧玄撞到讨债鬼似的转头就走,两步就钻回了马车。 “你......你!” “......?” “你等着!!”凝络凶神恶煞地盯着那个官员。 “哼!莫名其妙。” 那官员也懒得和这个娘娘腔一般见识,见秦牧玄回车上了,就赶紧往其他圈子里挤,殊不知他适才的举动给自己招来了多大的祸事。 “喂,你们两个,过来——”凝络向两个身着红衣的人招手唤道。 “你谁啊,竟敢......”其中一人话未说完,另一个红衣人用肘狠戳他腰眼,两人赶紧躬身道,“提........提司大人。” 凝络虽然稍微变幻了下相貌。但这两人是淮王身边的人,经常见到赤衣卫提司大人,两人同时认出这个年轻官员的身份。 “嘘——莫要声张。”凝络四顾左右,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角落。 “是,大人。”两个探子自是经验丰富,连忙收起表情,不露声色地应道。 “你俩一直跟着使团?” “是的。已有两日。” “那好,我来问你们,这方清然一直都是这么沉闷吗?” “没错,我们紧随使团的这两日,他甚至都没露过面。据说一直在车厢里修炼。” “风流浪子?似乎与描述有些出入啊。”凝络低声自语,转而又问,“你们说修炼,那方大人,武功如何,可曾见过他出手?” “哦,这家伙可厉害啦,赤手空拳可以与王爷身边的崔老打的胜负难分。” “如此厉害!!”凝络心下一惊,“难不成是个武王?!” 方才那俊郎的容貌再次浮现在眼前,如此年轻,怎会有这般修为?!凝络无论如何都无法信服,这是让那些苦修数十年还摸不到武尊门槛的人难以接受。 秦牧玄进入车厢闭目坐定,调息一番进入修炼境界。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刚才那个景国官员是个女子,而且还易了容。” 在易容专家千面姬面前,凝络的那点易容技术简直是漏洞百出。千面姬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告诉这位秦大人,他得知后想必另一位自然就获知了......吧。 “好的,你下去吧,我要休息,莫让旁人打搅我。” 果然,这位大人的反应正如想象中那般平淡。不过,责任已经尽到,千面姬再没说旁的,抱拳施礼后退出了车厢。 和这位大人待在一起,压迫感真不是一般得大。下了马车,千面姬长舒一口气。 “这位女官,能否帮忙通报一下方大人。”千面姬转眸看向身侧,“京城礼部秋大人安排宫廷画师为使团各位画像留念,届时还请方大人也来参加。” 说话的是适才那个女扮男装的礼部官员。 “大人还在休息,不方便打搅。回头我会告诉他的。”千面姬微笑着回应,“大人一直跟随使团,画像留念想必也不会差他,用不着单独通告吧。” “这小丫头片子,打的哪般心思,老娘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三番两次跑来见我家大人......” 在千面姬审视的目光中,凝络心里有些发慌,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似在偷了师傅的腰牌出去玩的年纪才有的。 说到理由,赤衣卫提司大人凝络不紧不慢信手拈来:“这位女官,可别误会。使团当然要在一起画像,但之后还要为诸位大人单独画像,希望各位大人都能积极参与,礼部绝不强制。” “方大人只是个昭武校尉,有资格单独画像吗?” “有,当然有。”凝络正色道,“贵国的法治本官不知。此事在我景国不分官衔,况且方大人如此风采,不留画像岂不可惜?陈正使已经应允了,本官特来通告一声。” “好的,待会儿我就去告知方大人。” “那就多谢了。” 两人面对施礼,凝络抿唇转身离开,额角已有汗珠冒出。 “我会告知大人的,至于他答不答应那又是两说了。尤其是......这位大人。”望着凝络离去的背影,千面姬唇边勾出冷笑,男子官员哪里有这般步态,四方步没见过吗? 在喜乐的音乐声中,使团官员重新上车。前方由景国礼部挑选的百骑仪仗引领,后方由乐师吹奏乐曲,一支更加庞大的队伍缓缓朝着金陵城的方向启程...... 第323章 即兴曲 千年古城金陵,其历史甚至比梁国都城永安还要悠久,虽几经战乱损毁,可直至今日繁华依旧。淮河穿城而过,莲河,金河,汴河共同交织成四水环绕金陵的盛景,也成就了金陵城作为水运枢纽的重要地位。 青草依依,繁花起。汴水幽幽,入金陵。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十里之地,繁华处处。官道修得极好,平整宽阔,使团马车行驶其上感觉非常平稳。 自十里亭始,一路城镇遍布,官道两旁集镇古迹随处可见,随着车队不断驶近金陵城,入眼之地也愈加繁华。商旅官员,仕子贫民来往穿梭于这条繁忙的官道上,数不清的人驻足于道路两旁,好奇地观望着这支庞大的队伍。 “这入京的车队这么庞大,是不是哪个王爷回京了?” “说你没见识吧,王爷出行哪能有这排场!看到最前面的百骑仪仗吗?皇帝出行才能这般配备。” “这怕不是哪国使团吧,咱们女皇这两日不是要举行登基大典吗?” “对!!使团无疑。前边那骑士手持之物知道是啥吗?那叫做节,使团出使方能用的物什,是国家象征。” “哦,看到了,看到了,还真是呢。” “是哪国的使团啊?还未抵达京城,就搞出这么大阵仗。” “能与咱们景国势均力敌的也就北面的梁国了,除了他们,谁家有这么大排面。” “肯定是了,那身盔甲我是认得的,当兵那时在泗陵城见过。” “草!原来是这帮北方蛮子啊,泗陵城如今还在他们手里呢。” “哼!什么东西。要我说登基大典此等盛事,就不该邀请他们。” “谁说不是呢,朝廷也不知咋想滴。” 两侧的议论声传入骑在马上的青阳婧璃耳中,她握紧马缰,心里很是不快。 “青阳将军——”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青阳婧璃放慢马速靠近后边的大马车。 “大人,有何吩咐?” 陈立德打开车窗,向青阳婧璃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青阳婧璃会意,贴近马车,缓缓俯身过去,陈立德与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好,没问题,大人。” 青阳婧璃得令,面露喜色,策马一路跑至队前,小声与打头的骑士说了些什么。 “执旗手。” “在。” “打起大旗。” “是——” 两名执旗手与最前列的持节骑士一左一右并行,各自从鞍架上取出了捆扎好的大旗。 “天佑梁国——” “梁军万胜——” 两人一前一后嘶声大吼,吼声压住了周遭景国百姓的喧闹声。 两面大旗迎风展开,一黄一红,分别是梁国国旗日月金龙旗和梁军军旗山河浸染旗。 “天佑梁国~~梁军万胜。” 跟在后面的使团护军见军旗国旗同时打出,激动地跟着嘶声大喊,喊声震动四野,气势威武不凡。 一时间道路两旁景国百姓被这气势所镇,竟一时鸦雀无声,就连小孩子的嬉闹声也戛然而止。 坐在马车里正在调息的秦牧玄猛地睁开了眼睛,铁血军人的气势扩散而出。打小他最崇拜军人,一直勤练武艺,为的就是将来驰骋沙场,搏个马上封侯。此刻周围充满激昂的军势,刺激得他热血沸腾。 “哎?我说陈大人,你们怎么又来这套啊。”车厢里,冯郎中一脸死了爹的颓丧表情。 他面朝坐着的陈立德凑近些,中肯道:这是在景国——好歹也给留点面子,基本的外交礼节总是要讲的吧。” 上次在江都城,使团就弄得他这个迎宾使下不了台。这眼见着就到京城了......这一出出的折腾分明是要逼死他的节奏。 “冯大人,莫激动——咱心平气和地掰掰理儿。你就说,这打旗入城哪里不合规矩了?” “你这是......”冯郎中一脸灰败,重重叹息,“哎......” 心里咒骂着:“打旗当然是合规矩了,可你个陈老匹夫,老狐狸,却在这里偷换概念,钻外交规则的漏洞。” “老夫只是提前打个旗,不打紧,不算过分吧。”陈立德不紧不慢地说道,双唇轻触茶碗,眼睛打量着对面愁眉不展的冯郎中。 冯郎中此刻心中苦涩,“不过分?你这旗打的还不过分?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啊,搞的你们使团倒像是胜利入城一般。哎?......”,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冯郎中一个激灵,“天杀的,我会被秋尚书活扒了皮!!”想到此处,他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放心,冯大人,这点面子老夫还是要给的。等进了城,老夫会下令不许大声喧哗。冯大人,这样可好?” “好啊,当然好啦,这样最好!” 冯郎中连连应道如蒙大赦,感激地看向正老神在在喝着茶水的陈立德。 作为老外交,陈立德当然清楚适可而止的道理。外交讲究相互尊重,有来有往。所以基本礼节不可轻视,基本底线也应拿捏到位。 冯郎中此刻把姿态放得很低,一副晚辈向长辈请教的谦卑模样。 “那就多谢陈大人啦,等到了金陵,接风宴上本官一定多敬老大人几杯,作为礼部后辈,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老前辈呢,万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冯大人客气了。来喝茶——” 马车里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与此同时,秦牧玄已从车厢里走出,站在车辕上迎风而立,凤舞长发,衣带飘舞,好似谪仙临世。 闭目感受着四周激昂的军气,秦牧玄只觉一股蓬勃的力量正蠢蠢欲动,它不断在身体里积聚着,似要喷薄而出。 脚轻点车辕,秦牧玄宛如大鸟在万众瞩目下凌空飘起,须臾间又轻盈点地,飘飘然落在车厢之上。 “是他!!”这一幕刚好被探出脑袋观望打旗队伍的凝络收入眼底。 “娘,娘,快看,是神仙。” 人群里一个小孩子指着车顶站立着的人,拉着一旁女人的手用稚嫩的童音说道。 “娘——”孩子没能得到母亲的回应,抬头唤道。只见母亲半张着嘴依然愣怔当场。 这时候他才发现周围高高的人们都像母亲一样,呆呆看着车厢上站立的那个犹如真仙下凡的白色身影。 秦牧玄深深呼吸了一口有些潮湿的空气,耳里听着军士们高昂的呐喊声。轻轻转过身来,看了看队尾那架运送货物的马车。脚下一点,再次轻轻飘飞而起。 “......他来了!!” 眼见那人宛如仙人渡虚般向着自己的方向飘飞而来,凝络屏住呼吸。秋日的阳光为何还绚烂得如此耀眼,凝络似要躲避,眼见脚下一片炫白,她紧紧抓住车辕围栏,几乎站立不稳,瘫倒在车辕上。 几个起落间,众目睽睽下,秦牧玄落叶般轻盈地落在使团车队后面一辆板车之上。 “大人——您......”驾车的车夫吞吞吐吐,对着突然飘来的秦牧玄说道。 “只管驾你的车,无须多问。” “哎,哎......”车夫欲言又止的空当,秦牧玄已一手抓住板车上的雨布麻绳。 他轻巧用力下捆扎的麻绳便被轻易扯断。掀开雨布,里面露出一堆杂七杂八捆扎好的货物,其间竖着一架木质鼓架,鼓架之上摆放着一面牛皮战鼓。 手持鼓架上的鼓槌,秦牧玄闭目冥想起来。 “他在做什么?击鼓吗?” 跟在使团车队后边,迎宾车队靠前的两辆马车上,凝络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痴痴发怔。 “咚咚咚......” 秦牧玄操起鼓槌开始有节奏的敲击鼓面,且愈来愈快。 “咚咚咚......” 鼓声节奏激昂,震颤空气,撼动人心。 “咚咚咚......” 鼓声中蕴藏某种神奇的力量,以致听到鼓声的一众骑士竟莫名地齐齐调整马速,默默按照鼓点行进。 “咚咚咚......” 就连激昂的口号声也变得有节奏起来。 “天佑梁国,咚咚咚......梁国万胜,咚咚咚......” “他还懂音律!!这是什么乐曲?竟使全身血液沸腾。” 凝络由于激动浑身颤抖,面色潮红,她看着那个有力的背影在不停的击鼓,心脏也随鼓点的韵律,非要跳出来似的撞击着薄薄的胸腔。 最前面那辆马车里,陈立德和冯宇两人也放下了茶杯,打开车窗向着鼓声的方向望去。 “谁在击鼓?” “回大人,是方大人。” 伴车而行的青阳婧璃应道,她不时回望着队尾方向。 “好曲啊,激昂人心,犹如战阵前进。好!好......”陈立德颔首出一连说几个好,对这鼓曲大加赞赏,“你说是吧,冯大人?” 收身回到车厢,陈立德自豪地问向也坐回来的冯郎中。 “曲是好曲,只是......哎!” “这方清然简直太能来事,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冯郎中轻声叹息,又转为一脸的灰败。 鼓声由有节奏的敲击,变得愈加急促起来。似乎从进军状态,逐渐进入万马奔腾的高潮场面。 古曲变得更加激昂士气,车队里的每个骑士都充满了力量,带着一往无前的豪情,冲锋陷阵似地加快了速度。 “这是军乐!!!可不曾听过。既然是军乐,又是此等激昂的曲调,不可能没听过啊。这到底是什么乐曲?” 凝络被鼓声中蕴含的磅礴力量所深深撼动了。 此时的秦牧玄闭目凝神,一缕青丝扬在前额,手上的鼓槌敲得快如疾风骤雨,全身心地投入到鼓声中所展现的战阵冲锋,万马奔腾,的壮阔场景之中。 “《兰陵王入阵曲》,好曲,正适合此时此景。不过......兰陵王是谁??” 这首合宜的曲调当然取自两人共有的记忆,额上已然一层薄汗的秦牧玄渐入佳境,一通激情发作后,他更是爱上了这首曲子,被其中激昂的鼓点所深深折服。 至于兰陵王到底是谁?管他呢。 车队快速前行,激昂的鼓声从未断绝,一直重锤在人们的胸口,鼓舞着整个使团车队,带着高昂的士气振奋的精神,驰骋在他国的土地上。 远远地,已是能看到金陵城那巨大的轮廓,横亘在大地之上。 第324章 新奇的入城式 “咋样啊?冯大人,老夫说方大人是识大体之人吧?” 陈立德眯缝着眼看向对坐的冯郎中,手捻胡须,如那诸葛孔明般高深莫测。 自秦牧玄击鼓以来,冯郎中始终坐卧不安,担心若是那么一直敲下去直至京城,到那时城门大开,就真成了开门喜迎王师了。怎么跟朝廷交代?他冯宇只得自挂东南枝谢罪。 眼下金陵城未到,那方清然已然停止了击鼓,回到马车里老实待着。冯郎中总算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说:“还好,还好!!方大人看似年轻,实则老成持重。将来必成大器。” 实际上,秦牧玄根本不是啥识大体,知进退。他仅仅只是激情过后,进入贤者时间了。胸腹间的那股豪迈之气随着一通击鼓发泄殆尽,不再影响他的清修,自然而然,就要躲回他的车厢里继续修炼。 “喂——兄弟,该你出场了。” “兄弟?金陵已到。喂——” ........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打坐中的秦牧玄眉头微蹙,涟漪未兴,人已平静下来。 “时间一到,由不得你。看你能躲到几时?” 秦牧玄慢慢进入心境如一的状态。 车队缓缓停在金陵城高大城楼光与影的交接处,这里就是金陵城北门安隶门。 “全体下马——” 青阳婧璃一声高喝,使团护卫齐齐下马,而后景国迎宾仪仗也在头领的一声令下整齐下马,陈立德也在宫女的陪侍下缓步下车。 此时除车队后边的宫女马车,以及秦牧玄所乘的马车没有动静外,随行的使团要官下车后就以马车为遮护,在各自宫女麻利的助攻下,赶紧地收拾两下衣冠和官容。 因为接下来,会由景国迎宾使宣读女皇诏书,使团正使接受诏书,中间还需要经过许多繁文缛节,使团方有资格进入金陵城。说的简单点,就是听完主家规矩后客人表示尊重主家,双方客气一番后才能进门做客。 所以秦牧玄压根就不打算下车,想着他一个小人物,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天,也塌不了。 在城门处迎接使团的景国官员规格非常高,由礼部尚书秋婉,皇城内务总管金奇为首,景国朝堂六部几乎都有官员参加。乌泱泱一大票官员在雄伟的安隶门前等候。看到使团官员都下了车,一众景国官员笑容灿烂的跟着礼部尚书上前迎接。 “梁国礼部鸿胪寺卿陈立德,梁国炽翎军将军青阳婧璃,见过各位大人。” 陈立德和青阳婧璃率先迎上前去,向景国众朝官行礼。 “见过各位大人。”身后的使团要官也随之一起行礼。 “陈大人,有礼了。上次一别已有数年之久,陈大人风采依旧。” “哪里哪里,老喽——秋大人才是风华绝代,青春常驻。哈哈哈......” “呵呵呵......陈大人还是那么会说话。本官引荐一下,身旁的这位是皇城内务总管金公公,一会儿就由金公公宣读陛下的诏书。” 一个穿着内侍服的年轻人上前对着陈立德施礼,“见过陈大人和各位大人,咱家有礼了。” 金公公向着一众梁国官员深施一礼,腰弯得很低。 “时日不早啦,咱们赶紧开始吧,各位大人旅途劳顿,也好赶紧休息。” 金公公笑的眉眼弯弯,拿过一旁小内侍呈上来的明黄卷轴。 所有在场官员,包括梁国官员都一起跪了下来。皇权的威仪不管到哪里都是至高无上的。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一长篇皇帝诏书被金公公读得抑扬顿挫,饱含感情。 众官员听完宣召,陈立德双手接过景帝诏书,在场所有官员起身,开始了繁琐的迎接礼仪。 “开门——” 礼仪完毕,金公公用尖利的嗓音对着城门高声唱和。 “唔唔唔......” 在低沉的号声中,巨大的金陵城安隶门缓缓开启。(今日因要迎接梁国使团,安隶门全天封闭,要从此进城的百姓只能走北宣德门。) “陈大人,请入城。” 秋尚书微笑着让到大道一侧,城门之后,大道两侧传来了欢快的迎宾乐曲。 梁国一众官员回到马车之上,护军也在一声令下集体上马,使团在迎宾仪仗的引导下缓步踏入金陵城。 “师兄——,老祖宗嘱咐要盯紧人,我怎么没看到啊?” 那个金公公身边的小内侍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身边经过,压低声音和金公公说道。 “嗯,我也没探查到,应该是没下车。怪哉!按理说,此等高手离得这般近,我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 小内侍看了看使团车队后面跟着的景国迎宾车队,又说道:“想必提司大人应该见过此人。” “嗯,兴许是了。青阳婧璃功夫平平,倒是......后面随行的那个青衣女官应该有些本事,通知你手底下的人盯紧她。” “好的,师兄。” 车队伴随着欢快的乐曲,一路沿着宽阔的大道前进。道路两旁高低错落的建筑窗后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然而,街面上却不见一个百姓。两排全副盔甲高矮胖瘦几乎一致的兵士显得尤为突兀。他们笔直地站立在街道两旁,表情肃穆,凝视着梁国使团车队。 这是女帝特意为梁国使团定制的迎宾仪式。在接到林公事的密信后,为展示景国兵士的威武,也为防着江都城以及金陵城郊外那一幕的再次发生。 随着一声声低沉的军号声,大道两旁的景国军士纷纷把手中所持金色长戈端正地立于身前,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看向使团车队。就像一个个卫兵迎接统帅归营一般,场面格外严肃且庄重。 青阳婧璃骑在马匹上路过一名名景国兵士,目光逐一与他们对视,感受着每个景国兵士目光里传出的力量,心里觉得哪哪都别扭。迎接外邦使团不应该是百姓夹道欢迎,充满了鲜花与欢呼的吗?哪怕预先安排好,也定是那样才对。可眼前的情景又当如何? “好!好哇!哈哈哈......景军果然威武。”在车厢里的陈立德拍着车窗板大声称赞道。 “你们景国礼部用心啦!如此安排甚好啊,本官感觉到你们景国对我梁国的尊重。嗯——独特,这样比乱糟糟的欢迎仪式更有意义。” 冯郎中适才见到这种新奇的迎宾方式也是一懵,脑子里空白一片,这会儿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听到陈立德大声称赞,冯郎中脖子一缩讪笑地试探道: “呵呵呵......看来陈大人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冯大人,不要觉得老夫在与你客套,老夫真心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好,想到这种安排的人绝对是个人才。这种威严庄重的迎宾方式才能体现出一国对于另一国的尊重。嗯——真好,回去啊,本官定要详细写个条陈,我梁国日后也可借鉴呐。 ” 冯郎中余光偷瞄了眼此刻正望着窗外的陈立德,见他眼中异彩连连,不似在说反话。 “呵呵呵......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陈大人,我景国朝堂上下皆是对梁国使团非常重视,非常之尊重呐!” “嗯——看的出,有心啦,真是有心啦。” 冯郎中总算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想出的主意,真是......别具一格啊。 若此时是另一个秦牧玄在场的话,一定会对着道路两边的景国兵士语气庄重地问候一声:“同志们,辛苦啦。”然后等待着那排山倒海的回应声。 “梁景同源,一衣带水,永世修好,天下太平——” 一个中气十足高昂的腔调。 发自脏腑深处的声音得到了回应,紧接着道路两边跟着传来排山倒海的齐声呐喊。 “梁景同源,一衣带水,永世修好,天下太平——” 第325章 不堪回首的记忆 小雨淅淅而落,草叶沙沙作响。细细的雨丝随清风斜入微开的木窗里,丝丝凉意轻抚熟睡的面庞,眼角带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秦牧玄伸了个懒腰,侧过身,咂吧着嘴,又继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略显陌生的脸,那容颜生得极为精致,显然是个美女。美女白皙的细手捏着酒杯在向着自己敬酒,虽是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拗不过脸面,强喝了两杯。那张美女的脸庞时隐时现,如梦似幻不断出现在眼前,她仿佛......正摆出各种妩媚的姿态。 秦牧玄又咂吧了两下嘴,似在品尝琼浆的滋味。 美女猝不及防地投怀送抱,自己张开双臂拥其入怀。 “秦将军——不要嘛~~” 美女声音含糖似的娇嗔,精致的面庞抬起看向自己,那小巧的下巴上竟突然布满密匝匝的胡须,一张红唇努力凑向自己,越来越近,占满了整个视线...... “啊——”房间里传出了白日见鬼般的惊呼。 秦牧玄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倒着气,脸色惨白如纸。 “我靠......是噩梦啊!!好诡异的梦。”秦牧玄抚着胸口顺着气。 “大人,大人,您怎么啦?!” 门外传来焦急的询问声,应该是卫兵听到惊呼匆匆赶到。 “没事,你们下去吧。” “哦,是,大人。” “大人昨晚喝多了?” “是啊,最后是被架回来的。” ...... 议论声夹杂着几人的脚步声逐渐离门远去。 “喝多了?我靠~~~那家伙还去喝了酒?”秦牧玄揪起前襟嗅了嗅,果然一身的酒气。 “喂——你小子不能喝就别喝,把我搞成这样......臭死了。” “切~~算啦。”秦牧玄见叫不应,也懒得计较了。 自己躲清闲还不让别人放纵一把?他可不是个小气的人。翻身下床,打开窗户透透气,深深呼吸了一下外面潮湿的空气,又是一个美好的......阴雨天。法克~~~~。 秦牧玄找到衣架上的礼服,自己一点点穿上身,穿越这么久,如今衣裳也能穿得有模有样,只要再让千面姬帮忙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春......”刚唤出声,秦牧玄余光突然瞥见矮几之上放着一个卷轴,那卷轴封装很是考究,用金色的丝带捆扎着,一看就是用料不俗。 “咦?好香啊。”秦牧玄好奇伸手拿起卷轴,入手还有些分量,显然画轴是名贵木料制作,入手油润,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秦牧玄下意识地四顾左右,贼兮兮解开了捆扎卷轴的黄色丝带,卷轴缓慢在手中展开。 “春华——,快把春华叫过来!”秦牧玄眼眸圆瞪。 院子上空回荡着秦牧玄歇斯底里的喊声,两个卫兵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门。 秦牧玄脸色铁黑,指腹一下一下地叩在卷轴上,显然等着千面姬的解释。 千面姬瞅了眼矮几上半展开的卷轴,心凉了半截儿,不由艰难地吞咽了一口。 “大人........那是您同意了的。” “我?你在说我——” 秦牧玄眼睛瞪得老大,手指向自己,似在质问脸有惧色的千面姬。 千面姬往后缩了缩,委屈道:“大人呐.........你知道的,那位大人脾气不大好。” 秦牧玄的眸子四下环顾,放出神识感应周遭,确定附近没了旁人,于是压低声音,俯身贴近千面姬,咬牙狠道:“合着我脾气就好了是吧!你该知道这么做有何后果?你还依着他,老子的这张脸曝光啦!曝光啦!!日后在景国该如何行事,出门带面具吗?!” “属......属下当然劝过,可当时......您喝多啦。属下更不敢违逆您,您是知道的,那位大人有多厉害......” 千面姬听着耳边咯咯的咬牙声,身子马上就要缩到墙角里了,她喘息着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秦牧玄猛抽一口气,轻轻压住怒气。 因为他还真没脸再对千面姬发火,他都能想象得到,当时自己是一副什么德行。 那卷轴之上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身着白色礼服,青丝飘舞,衣带翻飞,神情淡然,微眯着狭长的眼眸,手握酒盏举杯向月。 秦牧玄一眼就认出了画卷上所画之人就是自己。有一说一,这画描绘的真是惟妙惟肖,尤其是秦牧玄的那双桃花眼,刻画得传神绝妙,一点也不轻浮,反倒是那微眯长目显得画中人愈发仙风道骨,缥缈出尘。 可秦牧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来景国是搞事情的,非把景国折腾个鸡犬不宁,要凭借这张容颜勾引上女帝。如今可好,相貌成图,通缉令似的让他如何悄悄进村?不戴面具估计连门都出不了了吧。 “总不能再易容吧!” 秦牧玄看了看畏畏缩缩的千面姬,后者吓得一个哆嗦。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从长计议吧。秦牧玄长长的叹了口气,“来——,给我说说那家伙昨天都做了些什么,我好心中有数。” 秦牧玄语气缓和了一些,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点心丢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碎,嚼得稀碎。 千面姬站直了身形,怯生生地开始讲述昨日秦牧玄的丰功伟绩。 “好~~~那小子有点本事!!装的一手好逼。” 当讲到在官道上天外飞仙,击鼓激昂士气时,秦牧玄当即击掌叫好。 “他敲的哪首鼓曲?” “不曾听过,但节奏非常激昂,像是战场冲锋陷阵的鼓曲。” 千面姬回想着昨日的鼓声,双臂悬在半空,嘴里咚咚作响,她干脆模仿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这样,我反倒听不明白了。” 秦牧玄赶紧制止千面姬的表演,没一个在调子上的,看不出来这千面姬居然五音不全,白瞎了她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儿。 千面姬搞了个大红脸,低着头,手指撵着衣角。 “好了,接着说——” 秦牧玄正色缓解尴尬,他喝了口茶示意千面姬讲下去。 千面姬口中的入城式着实让秦牧玄吃惊不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人才啊!这不就是接待外宾的仪仗队吗!没想到景国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再往下,千面姬就讲到了秦牧玄参加迎宾宴,而且在宴会上大放异彩的事了。别看千面姬五音不全,但讲起故事来倒是颇有天赋,整个过程被她讲的是跌宕起伏,高潮迭起,精彩一个套一个。 台上千面姬绘声绘色的讲述,台下听众脸色越来越黑。 “两杯酒下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小子平时看起来酷酷的,酒品居然这么差!” 一想到昨晚自己那副风骚的样子,秦牧玄就想干脆死了算了,社死啊!! “春华啊,以后要是再见到那家伙,你一定要阻止他喝酒,明白吗?就说是我说的。” “可是.....大人。” “这是命令。” “是——” 千面姬委屈地咬着下唇,勉强答应了这个强人所难的命令。 “昨晚是你扶我回来的吧?” “是的,大人。不过......” 一想到那人,千面姬眼角就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你.....笑啥,跟个狐媚子似得,有啥快说。”转瞬的那抹坏笑逃不过秦牧玄的眼睛,他愈加狐疑起来。 “大人,昨儿晚上可不止我一人扶您回来哦。你耍起酒疯来,力气大得要命,其他护卫又没资格上酒楼,想我一人哪里应付得来。”千面姬边笑边说道。 “是一个景国官员和我一起扶您回房的........” “什么!!!” 院子里随后爆发出了犹如炸雷般的嘶吼声,震得屋顶的瓦片簌簌颤动。 潇潇细雨之下,红墙黛瓦的高墙之内,一个衣着华丽如同金凤降临的女子在一座空荡荡的大殿里,入神地端详着眼前那幅巨大的画像。 “络络啊,不管看上多少遍,都很难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俊逸的男子,没有女人能抵挡他的魅力吧。” “是啊,姐姐,这画像哪里如真人,”凝络眼神恍惚,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飞向自己的飘逸身影,她痴痴的,仿佛呓语道,“好看的简直毁天灭地,就像神仙似的。” “络络——,络络!” 女帝墨欣兰纤手在凝络眼前晃了晃,凝络竟毫无反应,依旧红着脸呆呆凝望那幅画像。 没救了,这妮子着魔了。 女帝轻叹一声,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人实在是太英俊了,英俊的不切实际。估计就算是淮王叔年轻时,只怕也要输他几分。作为皇帝必须舍弃个人情感,比常人更为理性,可第一次看到画像时也为之深深震撼。 “络络,醒醒。”女皇轻推了一把犯花痴的凝络。 “........姐姐,怎么啦,有何事?”缓过神来的凝络有些慌张地看向女帝。 “此人武艺如何?” “只是听探子说,他赤手空拳可以和淮王手下的崔老打个平手。” “武王!!!”女帝一双美丽至极的大眼睛睁得滚圆。 看来信中所言非虚,不仅生的好看,武功更是高的离谱。 武王!!这般年轻!女帝不禁又多看画像两眼,她深知武王在这世间的分量,景国又有几个武王!! “不比试一下很难说,但我的直觉感受到我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女帝清楚能让被誉为景国百年难遇武功天才的凝络说出这种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就连凝络那个武帝师傅也常常夸赞凝络的灵觉远超常人的,她的第一感觉从未错过。 “络络!” “怎么了,姐姐?” 女帝一脸凝重,再次看向那高高挂起的巨大画像,那上面所绘的男子表情恬淡,缥缈出尘。 “我想见他。” “姐姐!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宫,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微服出宫。络络,就你我二人,你去安排。” “......可是,姐姐!” 这画中男子......女帝莫名感觉有股巨大的压力,大山似的压迫着自己,呼吸也随之艰难起来。 “络络,这很重要。以他的官职根本没资格进宫觐见,单独见他也只能如此。” 大殿中一片沉寂,良久。 “好!我这就去安排。”凝络快速走出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女帝出神地凝望巨大的画像。 第326章 游金陵 “春华——” 秦牧玄穿戴整齐,左肩佩戴上他特制的鎏金虎吞护臂甲,一袭素白银织口武官礼服,配上肩头的鎏金虎吞臂甲竟出奇的合拍,既显儒雅飘逸,又有武官的张扬霸气。 “这身装扮如何?” 细心给秦牧玄整理穿戴的千面姬竟一时看得出神。 “大人呀,属下从未见过有人把铠甲穿在礼服外面,不过......还真是威武。” 秦牧玄哪会告诉千面姬,搭配的灵感来自仙侠游戏,要的就威武帅气。而这鎏金虎吞护臂甲是他从永安出发前找高手匠人特制的,纯纯的样子货,不求实用但求颜值。 “春华,你感觉我现在是不是像那家伙?” 千面姬仔细看了看秦牧玄,又围他转了两圈,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们毕竟是同一个人,形象上别无二致,但感觉上却少了点什么?” 千面姬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就是一眼就能察觉此秦牧玄非彼秦牧玄。 “......”秦牧玄凝神思索,想象那家伙沉闷时的模样,眼神逐渐变得淡漠,冷峻的侧颜上毫无表情,面部线条愈加立体了。 “现在呢?” 说话也要尽量简短,这样应该更像一些。 “嗯——气质差不多了,感觉还是略有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却说不上来。千面姬心中疑惑,目光再次落在秦牧玄身上。 良久,千面姬眼中神采一闪:“气势!大人,是压迫感——,绝对没错,大人与那位大人缺少的就是这个。大人您向来气势内敛,总是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而那位大人周身却流泻出这股压迫感,所到之处自然成为别人关注的的焦点。” “若这般说来,我便一试。” 随着内敛气势的缓慢外放,秦牧玄神情愈加冷傲。不断攀升的气势同时也拔高了他的身形,他就那样细细地立着,长发在肩后舞动,给人的感觉也愈加张扬,就连皮肤也好似在散发着光芒。 此时的秦牧玄宛如西楚霸王那般的气魄过人,霸气侧漏。 “对,就是这样!”千面姬心生畏惧,口中呢喃,“像......已经很像了。” 老戏骨的基因再次发动,秦牧玄不断熟悉这种感觉,以确保自己能随时保持这种气势。 “春华,咱们走。” 秦牧玄轻声说道,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来都来了,不出去转转岂是秦牧玄的性格。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已经露了像,那就大大方方地出门。 秦牧玄和千面姬两人兜兜转转走出梁国客馆,来到一个四方形的广大区域,这里是诸国客馆的公共部分——中央大院。诸国客馆分别位于中央大院的各个方向上,以一个个独立的院门划分各国。其中还要数梁国客馆所划出的区域最广。 照理说客馆只供使团要官以及少量随行侍从入住。然而,昨日入馆之时,梁国的使团却成功吸引了众多外邦使团人员的驻足围观。这从头至尾的入驻队伍,论规模少说也有两百多人,估计此次前来景国参加女皇登基大典的各国使团要官们加在一起,也未必有梁国一国的使团人多。 秦牧玄一个小小护军统领原本没资格住在梁国客馆,可不知怎滴原因,却受到景国礼部的特殊优待。不然的话,昨夜他铁定是要去睡城外划拨出的使团临时军营了。 秦牧玄和千面姬刚一出现在大院里,很快引来大院中所有人的注目。这些身着五花八门服饰的各国使团官员们,纵使他们在本国身份何等的显赫,见识何等的非比寻常,却也从没见过生的这般好看的两人。 颜值即正义,古今偕同。大多数时候人们总是对长相好看者给予更多关注。秦牧玄和千面姬这对金童玉女所过之处,皆会迎来各国官员善意的微笑。尤其是长相出众的千面姬,毕竟这里还是以男性官员居多。 直至走到大院门口,也未出现在小说中常有的桥段,这着实让秦牧玄有些失望。 照理说就在此时,往往会跳出几个不长眼的反派,不是强抢美女就是调戏美男。就算碍于身份颜面,没有主动滋事,也该上前攀谈两句热络两下。哪知这些外邦人只是颔首微笑,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秦牧玄疑惑微微侧身,问向千面姬:“春华,我总感觉他们似乎在躲着我们,是哪里不对?” “大人,咱们身为梁国使团,明面里哪个番邦小国敢来找麻烦,巴结都来不及呢。可大人的感觉也没错,这都要归因于大人的气场太强,才无人敢上前攀谈。” 原来如此。秦牧玄有些一厢情愿了。梁国作为北方大国,无论是军事还是文化经济都不是这些小国可以比拟的,所指派出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脑子坏掉了才会主动招惹麻烦。 眼见已经走出大门,秦牧玄也没有折回头的打算,想着等回来时再找这些外国人好好亲近亲近,便大步踏上主街。 这脚步一着道,秦牧玄把长发往肩后一撩,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呵——上街逛逛,顺道给景国朝堂找些乐子玩儿。 刚离开客馆区,秦牧玄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数道有如实质目光不加掩饰盯在了他二人身上。街角两个身穿考究公服的差役转了出来。 “敢问大人要去做什么,是否需要我二人代劳。我二人是主客司小吏,奉命在此为各位使团各位大人们办事。” 打头的差役对着秦牧玄二人恭敬的施了一礼。 “没啥事,初来贵国,想到处走走,领略一下景国京城的繁华。” “那正好,我二人乃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愿给大人做向导,介绍这金陵各处名声。” “好。前面带路,介绍的好去处,本官重重种有赏。” 秦牧玄这次就没打算躲躲藏藏的,正好来两个免费向导,不用白不用。 “没问题,大人这边请。” 秦牧玄背着手跟着那两个差役顺着街巷走向远处。 第327章 他乡有至亲 南角楼街,金陵城内权豪云集之地,住在这条街上的除了权贵就是与权贵有关的富豪。整条街上皆是高门大院,街道也是修建的极为讲究,每户人家的府门都不会与另一户人家的府门隔街相对,对街之处总是巧妙地利用街角,院墙,植被或是假山木亭,使得每户人家一出府门面对的就是一处别致的小景。既不会出现两家同时出门碰面的尴尬又使的整条街移步异景处处皆是景致。 “南角楼街,果然名不虚传。” 秦牧玄走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闲适的看着街道两侧的景致,不由赞叹道。 “呵呵~~大人,您满意就好。” 跟随的两个差役陪着笑说道。 “这位大爷的喜好真是怪异,有那热闹的去处不去,却专挑这等无人的街巷游览。这南角楼街有甚看头,越看越觉得自家穷,越看越觉得自己寒酸,他却看得甚是满意,真是个怪人。” 领头的差役暗自撇了撇嘴,心里吐槽道。 秦牧玄游兴正浓,继续漫步于这条雅致的街道上,身侧千面姬给他撑着油纸伞,两人走在细雨中好似画卷中走出的神仙眷侣。 几人逐渐向南角楼街深处走去,街道两侧人家的府门逐渐变得奢华,越来越大。府门前的摆设也从普通石鼓变成了各种石兽,狮子石鼓,甚至还有府前摆放下马碑的。 几人来到了一户人家巨大的府门前,秦牧玄驻足望去,府门之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牌匾。 “沈府。” 见这位大爷驻足不前,观望这家府门,那领头的差役凑上前去介绍道。 “这是咱景国第一富商金陵沈家的祖宅,沈家富甲天下,无权却是极贵。和咱景国皇家也是沾着亲的,在朝堂中也甚是有影响力。故而能在这条街上占有这般大的一片宅邸。” “嗯~~确是富贵至极,我梁国莫有能比之者。” 如此豪奢精致的府门堪比王侯,区区商贾之家逾制至此,竟无人敢制,可见沈家在景国朝堂的权势之盛。 沈府门前侍立的一个护院模样的人,见门前几人驻足观望,便走近了来。 “几位来我沈府有何贵干,是否要小的去通报一声。” 护院见为首的年轻人穿着极为考究,他也是有见识的,可在景国却从未见过如此打扮之人。关键这人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着实不凡,让他一个武士竟生出了虫蚁面对神龙的无力感。故而一向眼高于顶的护院此刻的姿态也是放的很低,语气更是恭敬有加。 “无事,只是路过而已。” 秦牧玄看了一眼沈府大门,嘴角微微上翘,飘然转身离去,独留一脸莫名其妙的护院在门前目送几人离开。 在秦牧玄几人离开后,沈府高大的院墙上,几个模糊的黑影瞬间消失。 “刚才那人是谁啊?” 一名老者在偌大的庭院里神情专注的盯着一株不知名的花草修剪着,嘴里不紧不慢的说道,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回三老爷,是梁国使团护军统领方清然。” 身后响起了回应之声,却不见一个人影。 “哦~~梁国.......有意思,哎~~~这么多年了,梁国........我那能折腾的孙儿啊哎~~可苦了我那苦命的女儿了。” 老者轻声呢喃了几句,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盯紧此人,他很有可能就是梁国使团里的夜影司头领,有机会可以试着接触一下,夜影司不会无缘无故来我沈府的,问问他们想做什么?” “是,老爷。” 老者摘下了斗笠,露出了花白的发髻,望着在细雨中微微颤动的娇艳花朵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自从离开了沈府,秦牧玄走在细雨中也再没说一句话,目光只是看着前方,不再去看看街边的景色。 “大人........您?” 千面姬自是看出了秦牧玄此刻心事重重,试探着靠近问道。 秦牧玄停下了脚步,侧脸看了千面姬一眼,看的千面姬心慌慌的。 “没事.........我很好。” “喂~~你们两个。” 那个差役上前恭敬的询问。“大人,有何吩咐。” “去个热闹的去处吧。” “得嘞!大人,转过这条街往北走,就是八孔桥了,过了桥可就是全金陵最热闹的地界了。” “好!!就去哪儿。” 那差役向前几步殷勤的走在前面引路。 果然,向前行进一阵转了个弯就走进了另一条宽阔的街道,不同于南角楼街,这条街上明显就热闹了许多。 秦牧玄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开始欣赏起这不同于北方的江南繁华市井。 “嘘~~~”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传出了老远,街巷里迅速窜出了几个神色各异,穿着也各异的人。 “参见提司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几人见四下无人,纷纷抱拳向街道上停着的马车行礼。 “看到梁国使团的方清然去哪了吗?”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凝络问向几人,当然,此刻他仍然是女扮男装的样子。 几人中一名书生打扮的人上前回话:“回提司大人话,方清然去到南角楼街里了,有咱们两个兄弟跟着。” “好!你们退下吧。” 那几人得令,恭敬施了一礼便各自散去了。 “此人倒是兴趣特殊,我金陵繁华之地数不胜数,他却偏偏挑这种清幽去处。” 车厢里传出了一个清淡的女声。 “姐姐,这才像是他的性格,他话很少,性子冷淡,自不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庸俗。” 一想起那人酷酷的样子,凝络就忍不住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行啦,知道啦,他哪哪都好行了吧。赶紧着吧,去找你的如意郎君。” “好的,姐姐。” 凝络操控着马车向街道深处行去。 跟着秦牧玄的那两个差役此刻的脸色是一片的煞白,哭丧着脸紧跟在秦牧玄的身后。 “大人,那边是秀园,京城最出名的园子,官家小姐可多啦,您要不要去看看。喂!!大人,等等。” 两人在秦牧玄身后无力的喊道,可走在前面的秦牧玄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加快了脚步朝着人群汇聚的方向走去。 “大人,等等,大人,那边是西曹门街,今日戒严,您过不去的。” 眼见劝阻无效,秦牧玄二人已是汇入了人群,这二人无法,只得掏出身上竹哨吹响了。哨声一响,立刻就有数人围了过来。 “快!!快,叫上这附近的弟兄,阻止那人过去,不能让他靠近西曹门街。” 那差役急赤白脸的向几人说道。 “能用强吗?” “不想死的就别用,想办法,一定要阻止他过去。” 几人面面相觑,立刻散了开来。 “头儿,咱们怎么办?” “还咋办,追!要是让这小子碰上进城的使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差役满头沁满水珠,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就在刚才,那个活祖宗逛街逛的好好地,也不知是那个天杀的嚎了那么一嗓子。 “快去看啊,西曹门街又有使团进城啦,使团人多极啦,快去看吧。” 结果那个活祖宗眼里的金光都能照瞎人眼,街也不逛了,景也不看了,一门心思就要去看使团进城。奶奶的,那使团是你能看的吗?!那可是北凉使团,和梁国可是世仇。听说这活祖宗是梁国军人出身,武功还极高,这要是见了敌国使团还不知道能闹出啥幺蛾子来呢。 赶紧阻止他,拉也要拉住他,否则一旦出事,自己的小命铁定就要交代了。 “哎呦~~” 一声惨叫,一个妇人端着一盆水一个踉跄滑倒在地,那一盆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水就朝着走来的秦牧玄兜头就泼了过去。 只见秦牧玄眉梢一扬,和千面姬像是风吹落叶一般飘然离地而起,那泼过来的水擦着秦牧玄的鞋底飞了过去,刚好浇了赶上来的那两个差人一头一脸。 秦牧玄与千面姬打着油纸伞在空中飘出一段距离后轻轻落地,从容的继续前行,而身后那两个差役则一身湿了个透,鼻子嗅了嗅,浑身都是令人作呕的酸臭味,那泼过来的水竟是馊水。 差役恶狠狠的看向地上趴着的妇人,那妇人只是歉意一笑。 “大人........。” 差役无奈,这是个自己人,刚刚那一幕就是想泼那梁国官员一身脏水,那人总不能带着一身臭水去看使团进城吧。 没走多远,人群一顿骚动,一头黑驴拖着一辆板车发疯一般在街上迎面跑来,人群惊叫避让,那板车上的车夫也是在大呼小叫。秦牧玄微微一笑,拉着千面姬避向路边,然而那黑驴竟然径直冲着二人冲来。 秦牧玄双眼乌光一闪,那头发疯的黑驴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在距离秦牧玄二人一丈远的地方突然刹住了狂奔的四蹄,连带着身后的板车侧翻成了一团。满车的大小坛子滚落了一地,各种酱菜洒满了半条街,却没有丝毫溅到秦牧玄那雪白的礼服之上。 后面追上来还湿哒哒臭烘烘的两个差役都傻啦,这该死的畜生咋就突然停下了呢?现在也顾不上还在酱菜堆里哀嚎的手下了,最要紧的是要尽快阻止那人接近使团。 “呜呜呜~~~” 远处一阵低沉的号声传来,糟糕,北凉使团开始进城了。 第328章 北凉使团 西曹门大街上此刻除了沉重的马蹄声,盔甲刀剑的摩擦声外,没有一点别的声音,连大声些的呼吸声都没有。整整五十骑黑衣黑甲头戴狼头盔的狼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在大街上,打头的狼骑兵手握一杆儿臂粗的苏力德(草原大汗的大道旗帜,这里代表大汗的无上权力,等同于梁国象征皇权的节杖。)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眼神冷酷而嗜血。街道两旁建筑里的景国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彪悍野性的草原骑兵,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那五十名精锐的狼骑兵本就是桀骜不驯,好勇斗狠,狂野彪悍之辈,对手比自己强的话他们自然服气,对手一旦表现出怯懦,他们就会好不客气的撕咬上去。此刻看到景国百姓的表现这些狼骑兵各个露出了鄙夷轻蔑的表情,骑在马上都用居高临下的高傲眼神看向周围的景国军民。有的骑兵甚至抽出了马鞭,像是驱赶羊群一般抽在附近的地面上,还发出了肆无忌惮的怪叫。 道路两边站立的景国仪仗兵士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各个义愤填膺,心中怒火万丈。士可杀不可辱,这些草原蛮子看不起平民百姓就算了,连他们这些百战精兵也一并看做蝼蚁,那谁人能忍得了。只是在这正式的外交场合总不能把刀子开片吧,不能动手,那就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忠诚~” 一个响亮的的声音高声呐喊。 “忠诚~~~” 所有景国仪仗士兵随着齐声呐喊,各个双眼圆瞪,拿出了十二分的精气神来,喊声高亢还伴随着竭力的嘶哑。所有士兵把手中长戈同时顿地,精铁与石板路对撞发出了刺耳的交鸣颤响。 “勇武~” 又是一声响亮的高喊声。 “勇武~~~” 紧接着的是同样的齐声呐喊,气势高亢冲云霄,就连北凉狼骑兵胯下战马也开始骚动起来了。这些动物最是敏感,周围的震天呐喊让它们感觉犹如身陷战场,本能的躁动起来。 “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震天的呐喊声响彻金陵,本来的口号不是这个的,领头的将军实在是气不过,临时把景国和北凉友谊的屁话给改成军营里操练时的号子了。在场礼部官员并没有阻止将军这么做,他们也是觉得这些草原骑兵确实有些过分了,一点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不给他们个下马威,这帮野人岂不是会反客为主骑到他们脖子上去。 好好地入城式搞的气氛紧张,双方兵士大眼瞪小眼,好似一声令下就要拔刀相向,北凉使团车队也停了下来。 “&%*&……%!@” 一声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所说语言完全听不懂。 那五十骑狼骑兵听到这声喊立刻肃然安静,狼骑兵们迅速整理队列安抚躁动的马匹,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 又是一声喊从北凉使团的马车上传了出来,出声之人是一个一脸短须的魁梧男子。 狼骑兵听到命令,开始整齐的策马前进。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狼骑兵重新前进时缓和了下来。 两个白色的身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一栋建筑的屋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北凉使团的车队。 “@#%!*@&” 车队里一个站在车辕上的精壮汉子第一时间发现了突然出现在俯视车队高点上的两人,鹰隼一般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警告。 “*%¥##¥@” 房顶上伫立着的高大白衣人同时以张嘴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声音之大如打雷一般,在这微雨阴霾的天气里,就犹如天怒雷霆。 出声威吓的自然是来看热闹的秦牧玄,这条街现在封闭,平民不得靠近,下面不能看可没说上边也不行啊。秦牧玄带着千面姬,两人在街边几栋建筑上来回接力,只几个起落便上了三楼楼顶,看的身后那两个差役目瞪口呆。 刚一上房顶,秦牧玄就听到车队里有人大喊一声,他没完全听懂,但有一个词他却听得真切,那是草原上比较恶毒的骂人话。秦牧玄曾经和池秃子学过一些常用的草原语,尤其着重学习了草原上的各种恶毒骂人话,准备与北凉军骂阵的时候用的。刚上来就被人当面骂一句,还是那种问候家人的骂人话,这让暴脾气的秦牧玄怎么忍得了。当即就回了一句他所知道的最低俗最恶毒的草原骂人话,骂出口时他还加持了澎湃的内力,就像是高音喇叭一般夹杂着愤怒的情绪从嘴中喷薄而出。 一声惊天唾骂之下,震得路边的招牌和旗幡都簌簌抖动,声音回荡全场,景国人自是没人听得懂,可所有的狼骑兵同时红着眼睛看向秦牧玄,车辕上那个骂秦牧玄的壮汉更是脸憋得通红。秦牧玄一个群嘲就有这种功效,可想而知那个无良的池秃子到底教了他多么恶毒的脏话。 “库达,给他点教训,嘴巴太臭了,出了事本王担着”(草原语) “是,王爷。”(草原语) 那叫做库达的汉子闪电般抽出身后长弓,发了一声喊张弓便射,一只漆黑的羽箭便飞向了房顶那个高大的男子,目标直指那人手臂。 库达此箭没有用全力,目标也没指向那人要害,就想给他个教训,顶多要那人半条命。 秦牧玄目光瞬间变冷,伸出右手迎向飞来的羽箭。 “叮~~~” 一声尖锐的鸣响在手与羽箭相碰处传出。 那羽箭应声飞起,打着旋飞出了老远后才掉到了地上。 库达双眼暴突,很多狼骑兵也是呆愣当场,就连很多景国仪仗兵也张着嘴看向屋顶那个高大的白衣人。 一只修长的食指指向了羽箭射来的方向,面容冷肃,乌发飞舞,衣带飘飞,好似神灵俯瞰众生。 仅用一只食指就弹飞了飞射而来的羽箭,这是何等高绝的武艺,全场为之哗然。 库达惊得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刚刚一幕好似做梦一般,即使他没有动用自己那张宝贝大弓,仅用普通猎弓射出的那一箭,但那也不是区区一只手指想弹飞一只臭虫一般轻松弹飞的呀!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秦牧玄收回右手,食指放在眼前看了看,食指指尖有些麻木,但并没有受伤。刚刚他调动大量真气汇聚于指尖,本想试着外放而出打落羽箭,然而真气汇聚却一时无法发出,只得临时变招食指蓄力弹指而出,击飞来袭羽箭。 “姐姐,看到没,是他!!” “嗯~~~” 车厢里传来了细若蚊蝇的回应声。 打开的车窗里,一双眉目睁得老大,注视着不远处那屋顶之上犹如仙人一般的男子。 绝世高手墨欣兰当然见过,她相信能轻松挡下那一箭之人也不在少数,可如此潇洒,如此云淡风轻以一指应对之人,恐怕天下难寻。 “她身边那女子是谁?” 墨欣兰疑惑的问道。 “那是梁国使团女官。” 望着给那人身边打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凝络醋意大发,嫉妒的咬牙切齿。 “库达,班忽而,全力出手,我草原勇士不容羞辱。”(草原语) 车厢里传出了愤怒的命令声。 “是,大人。”(草原语) “等等~~” 车厢里还有一个声音出言阻止。 几息之后,车厢里之人再次下达了命令。北凉使团并没有向房顶那人发起进攻,而是默默地整队继续前进,似乎不再打理房顶那人,而是继续完成入城式。 “有意思啊~~~这些蛮子居然懂得隐忍!” 秦牧玄本想借着这事儿好好闹一闹,最好是把隐藏在北凉使团里的那人引出来,或者趁乱强行暴露他的存在。哪知道这帮暴脾气的草原野人居然忍住了他的疯狂挑衅,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让秦牧玄的丑闻曝光计划成了泡影。 “这北凉使团正使居然听他一个景国王爷的命令!都骂脸上了也能忍得住,真是没想到啊。” 秦牧玄目送整齐前进的使团车队远去,没有主动出手惹事,这种事儿不能主动去做,脏水会溅到自己的。 “咱们走~~” 秦牧玄拉着千面姬飘然消失在屋顶上。 “祸事啊~~,你闯祸啦。赶紧回客馆吧,您要想好怎么对梁国正使交代。” 秦牧玄二人刚一落地,那两个差役就赶了上来,气急败坏的说道。 “哼~~” 秦牧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根本懒得搭理那二人。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秦牧玄附近。 “方大人,又见面啦。” 车上那人对着秦牧玄招呼道。 第329章 初见 能够看到秦牧玄脸色在肉眼可见的变白,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变得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噩梦一般的记忆一遍遍洗刷着他的神经,即使知道了真想,而猛然得见依旧触目惊心。 “奚.......大人。” “方兄,你怎么啦,怎么脸色如此难看,难道刚才受伤啦!!那些该死的野蛮人实在太过分了。” 凝络见秦牧玄脸色煞白,赶紧关切地问道。关心之情发自内心溢于言表,可在秦牧玄看来却怪异无比。 “她是女人,她是女人,漂亮女人,漂亮女人。” 秦牧玄心里一遍遍如老僧念经一般不断提醒着自己。 所梦皆为幻象,外魔乱我道心,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邪魔退散~~!! 默念几遍秦氏综合版的净心咒后,秦牧玄睁眼再看向马车上一脸懵逼的凝络,嗯~~好多了,胡子没了还是挺好看的。 见秦牧玄紧闭双目又缓缓睁开,凝络更是担心了。“方兄,你真的没事吗?赶紧上车,我认识金陵城最好的大夫,这就带你去瞧瞧。” 秦牧玄看了一眼身后那两个讨厌的苍蝇,与其推辞不如顺水推舟。 “奚兄,那就多谢了。” 说完,秦牧玄给千面姬暗中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搀扶着面色不佳的秦牧玄便进入了车厢。 “等等~~” 后面那两个灰头土脸的差役眼见那梁国官员进了这马车,连忙上前阻止。 “本官乃礼部主客司员外郎,接送外国使者乃本官分内之事。” 凝络脸色一板,从腰间解下腰牌给这两人看,当然不是什么员外郎的腰牌了,而是赤衣卫提司令牌,两人看过后就要慌忙下摆。 “吭~~~” 凝络假装干咳一声,那二人看到眼前这个所谓员外郎大人那示意性的眼神,连忙改口道。 “哦~~既然是主客司的大人要送,那我二人自没有阻止的道理,大人请便。” “嗯~~” 凝络发出了满意的长鼻音。 话说秦牧玄刚进车厢,就赫然发现车厢里有一头戴纱笠紫衣女子端坐于车窗边。 上都上去了,总没有转头再下去的道理,秦牧玄只得硬着头皮钻进车厢,与千面姬并排坐于对座。环顾四周,车厢不大,但入眼之处做工精细,就连不显眼的地方也有着精细的雕刻花纹,转角活动之处还镶着黄铜配饰,显然这奚大人家境优渥,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在这点上秦牧玄和千面姬两个土包子根本就没啥见识,那哪里是啥黄铜配饰,最少也是鎏金的,还有那些繁复的花纹,雕刻的不是龙就是凤,而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龙纹皆是五爪的。这两马车外表看似普通,实则内藏乾坤,是赤衣卫专门为女皇微服出行所专门打造的,就连车厢板也是双层镶着厚铁板的,就算是强弓劲弩也很难洞穿。 所以外表普通大小的马车,实则内部却有些狭小,这不,秦牧玄坐定之后,感觉自己的头顶好像与车顶板亲密接触了。 窗边女子一声不吭,可秦牧玄敏锐的察觉到,那纱笠之下有双眼睛自从自己上车就一直停留在了自己脸上,看的秦牧玄如坐针毡,全身不自在。于是,秦牧玄只好大声问向车外的奚凝,要不实在太尴尬了。 “奚兄,里面这位是~~~?” “那是在下家姐,奚兰。” 车外的凝络当即回答道,同时车身开始微微颤动,马车慢慢行进起来。 秦牧玄不好意思的冲着眼前的紫衣女子说道。 “奚兰小姐,在下冒昧了。” “无妨,公子客气了。” 纱笠下传出了清脆悦耳的女声,如百灵鸟一般的清脆,如仙乐一般悦耳。 语落,秦牧玄忍不住回味,“呦~~声音真好听,一定是个大美女吧。这纱笠之下的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啊?”秦牧玄偷摸瞟了一眼那轻纱斗笠,心里有些痒痒的。 “方大人,您刚刚挑衅了北凉使团,不怕给梁国使团引来麻烦吗?” “哦~~奚兰小姐从何得知北凉使团的人会认为我是梁国人而不是你们景国人呢?我不记得当时报出过名号。” 说到这个,秦牧玄可就不困了,咬文嚼字,找别人话语中的漏洞,秦牧玄可是有着超人的直觉。 紫衣女子听完显然是一愣:“方大人说的有理,只是有心去查的话也是可以查到的。” “好敏锐的人,看似莽夫,实则精明的像个老狐狸。” 女皇心中暗想,提醒自己当着这人的面说话要多留心。 “查!~~这金陵城人口众多,但凭他草原蛮子要找到我,还不知要到哪日呢。如果他们能很快找到我,那才有意思呢,你说是与不是,奚兰小姐。” “又来了,这家伙在探口风!看来他去挑衅北凉使团真的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而有意为之。这人好可怕,这句话我接又不接他都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女皇心下一惊,这人外表冷峻,心思却极为细腻,手段更是奸诈,络络深陷其中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女皇的双眸不知怎的,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秦牧玄的面庞,那微微泛着光芒的侧脸使得女皇脸满红心跳,往日古井不波的心境也是开始动摇。 “也不怪络络无法自拔,这男人确实太吸引人了,似乎有着无尽的秘密吸引着去探究。” 女皇硬是收回了目光,把视线移向窗外。 “那就好~~家弟很是推崇方大人,可不希望方大人惹上麻烦。” “哦~~奚兄竟如此看重在下,不知奚兄可否告诉小姐他看重在下那点。” 秦牧玄说完这话后也有些后悔了,这会儿不知怎滴,竟不由得一直在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的话语,自己似乎失态了。 墨欣兰本事说了句场面话,哪里知道眼前这男人竟会顺杆爬,这话让她怎么接好呢。络络不是说此人性冷话少吗?现在看来去当刑部院判都够了,敏锐的可怕,这家伙应该看出了络络是女子吧,还如此直白的问这样的问题。 “哦~~不好意思,奚兰小姐,在下失态了,多谢小姐和令弟的关心。” 秦牧玄也觉得这样问有些过分了,连忙道歉以免对方尴尬。 “无碍,方大人快言快语乃性情中人。” “小姐谬赞了。” 一时间,车厢里竟陷入了沉寂,对座二人不再言语,各自想着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墨欣兰定了定心神,决定试探一下这个那人。 “今日得见方大人,大人如此人才品貌,在梁国居然只是个小小的护军统领,着实有些意外。” 秦牧玄眼中金光一闪而逝,这女子的问题够刁钻的,要说这是无心问出来的,打死秦牧玄也不相信。不过这女子的声音真是动听,性格看似也是不错,不是那种拘泥于礼法的深闺大小姐,真想看看到底是何种倾城之貌,还是.......丑到见不得人,只得以纱遮面。 “也许是在下安于现状,无心仕途,又或许梁国人才济济不差我一个吧。” 秦牧玄有些自嘲的说道。 “哦~~小女子听说你们梁国有个叫秦牧玄的军中将星现在被下了诏狱吧。想来你们梁国果然人才够多,方大人也算明哲保身,是吧?” 秦牧玄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这女人说的已经相当露骨了,她的家世想来一定不简单,消息够灵通的。 “方某,本就如此,一个小小校尉而已,明哲保身还谈不上。倒是小姐,出个门竟有如此多高手相随,是小姐家世太显赫还是景国朝堂慧眼识金对小姐以国士相待。” “此间就你我三人,谈何众多高手啊。” “那就是小姐和令弟得罪什么人了吧,要不要在下为小姐解决那些尾随之人?” “金陵繁华地,京畿所在,首善之区,方大人不必担心。前面已是诸国客馆区,量也没人敢造次。” “嗯~~可能是在下多虑了。” 不多时,马车在诸国客馆大门前缓缓停下。 “方兄,到客馆了。” 车厢外想起奚凝的声音, “奚兰小姐,在下告辞,希望改日还能相见。” 秦牧玄打开车门欲要下车,一阵清风穿门而过,飘过车厢,吹动了轻纱,掠窗而走。 那一刻的惊鸿一瞥震撼心灵,秦牧玄竟呆愣片刻,恍惚间忘记了时间,一切美好皆定格于那一瞬。 紫衣女子连忙遮好轻纱掩住面容,那一瞬的四目相对,那一刻的时光凝滞,也令她手足无措,心脏狂跳。 “改日再会。” 轻启朱唇,不受控制的回应,一代女皇也失了方寸。 直到马车走远,秦牧玄还恍如梦中一般。 “大人,大人~~” 千面姬见秦牧玄望着马车出神,试探的轻呼。 “那个女人不简单,他们报的很可能是假名,千面,让咱们的人查查这个奚凝及背后的奚家。这女人身边有一个恐怖的高手,我刚刚到这附近才察觉到,让咱们的人不必冒险,能查多少是多少。” “是~大人。” 马车之上,女皇好不容易才平复下了悸动的心跳。 “络络,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凝络钻进车厢。 “怎么样姐姐,这方清然不一般吧!是不是帅到天边去了。” 凝络一脸兴奋的说道。 “嗯~~络络啊,让北面的人重新查查此人,他绝对不一般,我怀疑他这个身份不是真的。” “姐姐,你察觉什么不对了吗?” “嗯~~我刚才提了一嘴秦牧玄,他的反应看似平淡,实际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故意回避这个名字。你知道的,我的直觉从没错过。” “姐姐!你是说~~~” 凝络惊得嘴巴成了o型 “嗯~~不是没可能,希望不是真的,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好的,姐姐,我立刻给紫姐姐去信,让她好好查查。” “嗯~~让紫妍小心些,和那个可怕的家伙交手数次,我有些担心她。” “好的。” 凝络面容肃然的应是道。 “蔡公公。” “老奴在。” 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车厢外,无声无息,就像是一直都站在那里一般。 “感觉如何?” 女皇问向那个佝偻的老者。 “很强!天赋卓绝,灵觉超乎常人。老奴刚刚被他察觉了。” “你也会被发现!!” 女皇无语了,这是个什么怪物! “是的,陛下。不过陛下放心,他还不是老奴对手。宫里五位供奉也能拿下他,只是会费些力气罢了。” “那就好。” “老奴会加强陛下身边的人手,万无一失。” “很好,辛苦你了,下去吧。”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话音落,那佝偻老者就如出现时一般又凭空消失了。女皇端坐于车厢里久久没有发一言。 第330章 外交手段 秦牧玄和千面姬目送马车离去之后,二人回到了梁国客馆。 “春华,现在诸国客馆区附近一定布满了眼线,就算到了晚上咱们也会被盯得死死的。” 秦牧玄背着手装作欣赏庭院中的花木,嘴上却给身侧的千面姬说着。 “大人,这样的话很难去联络在金陵的线人。属下愚钝,大人可有妙策。” 千面姬摘下了一片花叶放在眼前欣赏。 “有!不过要委屈你一下” “大人请讲,属下不怕委屈。” 秦牧玄转过头,把手里刚摘得小花含情脉脉的插在千面姬的发髻上。 “晚上来我房间。” “大人.......” 千面姬眼睛瞪大老大,额头细汗都渗了出来。 “别想多,只是演戏,你我都会被盯得很紧,咱们任何一个都很难单独避过这些耳目。唯有咱们两个在一起方有机会脱身。” “大.........大人,这样行吗?” “有一定机会,我会不时的发出一些声音,比如打呼或者和你窃窃私语,或者开窗赏月等等。让那些人始终以为你就在我房里。我是男人,只要我始终在房间里,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你才有机会偷偷出去。” 秦牧玄装作深情的望着千面姬,千面姬被他侵略性的目光看的面红耳赤,皮肤不断颤栗。 “.........好的,大人,属下晚上来。” “嗯~~届时你还要表演下那种声音,明白吗?” “好的,大人。” 千面姬羞涩的低下了头,摸了摸头上的花朵。 秦牧玄得意的袍袖一展,背着手望着天。 “美好时光怎能白白虚度,咱们还要找点乐子才是。” “大人.......您。” 千面姬红着脸,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小声支吾。 “跟你说过,不要误会,想什么呢?” 秦牧玄轻轻拍了拍千面姬的小脑袋,嗔怪的说道。千面姬则是调皮的吐了吐小舌头。 “听好了,接下来………。” 在这个院子的不远处,有一座二层角楼,角楼二层的木窗后,一个身穿红衣的人手里拿着千里镜透过窗棱正在往外看着。 “怎么样,看清楚没,那两人在做什么?两人一回来就黏在一起,不会是在做那种事吧?是不是啊,看完给我看看。” 那人身边另一个红衣人急切的说道。 “没啥,别急,两人就是站在院子里卿卿我我的说话。没干啥。” “要是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就好了。” “是啊,那院子里的机关又不让用,说是这人武功高绝,不可靠的太近。” “哎~~要是江都城那个可以看口型就能分辨内容的人在这里就好了。” “做梦吧你,咱景国那样的人恐怕就他一个,江都城怎可能让他来这里呢。” “嗯~我就顺口一说,你就顺耳一听,别当真。” “喂~~该我看了吧?” “哎~给你吧,反正也没啥好看的。” 那人不情愿的把千里镜交给了另一个红衣人。后者兴奋的接过千里镜,迫不及待的放在眼前看向那个小院。 “咦?~~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开始搬运桌椅了。” 接过千里镜的红衣人刚看清院中情况,就不由得发出了疑惑声。 “棋中圣手,但求一败,以棋会友,共品仙酿。” 一个戴着圆顶纱帽一身儒衫打扮的人一字一句读出了横幅上的字。 “好字!好字!笔力锋锐,字形洒脱,大家风范啊!” 那人身后的一个同伴欣赏着那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击掌喝赞道。 “好香!!好香啊~~这位兄台,这是什么酒啊?” “滚蛋,看不出来这位大人是梁国使团官员吗?要叫大人。” 刚才念出横幅大字的那个圆顶纱帽的人回头厉声呵斥刚刚问话的人。 “哦~~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那人恭敬的对着圆顶纱帽直点头。 “这位上国大人,您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么香啊?” 秦牧玄懒洋洋的坐在太师椅上手拿酒杯,另一只手还骚包的拿着一把折扇在胸前慢悠悠的扇动,一旁千面姬给他打着油纸伞遮挡早已停歇的秋雨。听闻那人的问话,秦牧玄放下酒杯,扇了几下折扇,一脸自豪的说道。 “既然你虚心问了,念在你一片诚心,那本官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此酒........”秦牧玄拿起酒杯凑近鼻端嗅了嗅。“此酒名曰‘美人酒’,乃我梁国顶级佳酿,皇室贡酒。有诗云:‘春风吹过美人醉,花枝招展酒杯倾。美人含笑舞娇颜,花前月下共欢宴。美人美酒情意浓,笑靥如花舞艳容。佳人倾城美酒尽,心醉意足醉春风。’” 秦牧玄闭目轻吟,手持酒杯,仰头豪迈饮尽,一副仙风道骨之貌。 “好酒!!好诗!!只闻酒香,已是半醉,但听诗韵,身心皆醉。” 那圆顶纱帽轻摇脑袋,闭目轻言,似是以陶醉其间。 “这位大人形容的好!今日本官在此摆下棋局,若有人可胜本官,皆可满饮此酒。诸位,这美人酒可是我梁国贡酒,此次恭贺景国新帝登基,使团所带此酒也是不多,可想此酒之珍贵。机会难得,诸位若是精于棋道的,可与本官一较高下。” 秦牧玄说完,千面姬便从腰间皮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壶来放在桌上。 “以棋会友,对弈,品酒,赏美人。哪位愿先来啊?” 秦牧玄手摇折扇,还有意无意的点向一旁的千面姬,后者冲围观之人妩媚一笑,惊艳的众人心跳为之一滞。众人刚刚只顾着嗅酒香,听秦牧玄介绍,现在才发觉,那个打伞的女官居然是这么个艳压群芳的美人。这若是胜了眼前这个年轻梁国官员,不仅可以品尝美酒,还可能博佳人一笑。 众人想到此,眼中皆是一亮。 “我~~我来挑战。” “我先来~~” “你会下棋吗?” “@……%……%¥” 周围人群都往桌前挤了过来。 “一个个来,排队,排队。” 秦牧玄冲混乱的人群高声喊道。 “我先来。” 那个圆顶纱帽排众而出。 “行!这位大人先来。” 秦牧玄见那人刚刚表现,似乎有些才华,而且说话间颇有上位者的气势,决定就从这人开始吧。 那人对秦牧玄郑重施了一礼,又冲千面姬谦谦君子般的微微执意,一甩袍袖与秦牧玄对面而坐。 “上国尊贵,请大人先行。” 圆顶纱帽轻推黑子,恭敬的请秦牧玄执黑先行。 “嗯~~本官执黑,理应贴目(围棋终局黑子让三到七目以补贴后行白子,平衡先行优势。)” “上国大人客气,请~~” 周围人呼啦一下把秦牧玄摆的棋桌围个水泄不通。 “安静~~观棋不语。”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众人自觉的往外让出半步,给对弈二人让出空间。 “啪~~”秦牧玄拿起黑子,看也没看就一子落下。 第331章 棋局 诸国客馆大院中间那个影壁墙处,此刻围满了穿着各异的人。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间看,人群外围的人甚至搬来椅子站了上去,尽管人群拥挤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因为敢大呼小叫的人已经被人群礼貌地请出去,场面一时安静地落针可闻,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人群中心那清脆的落子之声。 维持客馆区秩序的景国护军一开始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群体骚乱事件。毕竟这客馆区的各国使团之间相互有仇怨的可不少,尽管身在景国,不敢寻衅滋事,可发生些言语冲突或小摩擦却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当人群大量聚集时,景国护军迅速做出反应,派出了两队军士上前欲要平息骚乱,可大呼小叫到了近前,却发现在场者都用鄙视愤怒的眼神看向自己,还齐齐做出静声手势。领头的护军首领一脸懵逼,小声询问之下才知道这里有人在下棋。原来是虚惊一场,景国护军也没再打搅人群,巧巧的退走了。 刚开始那个戴圆顶纱帽的异国官员还淡定自若,虽要思考后才落子,但也不失从容。可随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棋到中盘之际,那人面容就开始越来越严肃起来。而后连一直戴着的圆顶纱帽也摘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清晰可见。反观对坐的秦牧玄,已经淡定从容,虽不像开局时那般想也不想就落子,那也就是稍加思考就果断落子,比之对坐那个掏出手帕开始擦汗的对手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秦牧玄的棋艺其实不算多强,依旧是业余水平里稍微厉害点的水平,但得益于后世发达的资讯水平,秦牧玄所能看到的棋谱和高手对局视频讲解实在是这些古人无法想象的。俗话说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这话反过来亦是真理。秦牧玄实际上相当于集古今棋局之精要,拥有大量高手对局之经验。光是开局,秦牧玄就有数不清的经典落子之法,一直牵着对手的鼻子走,预判了对手几乎所有可能得应对办法,对手从一开始就一直没能跳出秦牧玄给他画的圈子里,这样下去,岂有不输的道理。 没过多久,棋盘之上就只剩一条黑龙在肆无忌惮的咆哮了,棋局未到终局,胜负已见分晓。懂棋之人皆是用看怪物一般的目光看向那个英俊的不像话的年轻人,此刻那人的淡定从容,气定神闲,哪里像是一个年轻人。在众人眼里这人早已生出一缕长髯,羽扇纶巾,气度盎然,犹如神仙中人。 “我输了~~~。” 对座那人在思考了许久以后,最终还是没有把那粒白子落下,因为期盼之上他几乎已无安身之地,仅剩的生存之地也是生机断绝,苟延残喘。与其被人蚕食殆尽,倒不如就此认输,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承让了。” 秦牧玄对那人抱拳一礼,语气诚恳,没有丝毫获胜后奚落对手的意思。 那人起身离座,对着秦牧玄深深的施了一礼,礼数庄重无比。 “阁下棋艺高深,不愧是大国上邦之年轻俊杰,在下佩服之至,输的心服口服。不过我千济国还有一人可与阁下一较高下,那便是我国使团正使车泰利大人,也是我国棋艺第一人。阁下可稍等片刻,我这就遣人去请正使大人来。” 那人招了招手,一个和他穿着类似服饰的人凑了过来。 “快去叫司谏院大人过来一趟,就说这里有棋艺高手与人对弈,让大人尽快过来。” “是~~大人”。 那人快速挤出人群,向着千济国客馆跑去。 那个千济国官员重新戴上了他的圆顶纱帽,自觉的让到了一边,眼神灼灼的等待观看接下来的战局。 “还有人要挑战吗?这美人酒可就这两瓶啊,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诸位不想试一试吗?\" 秦牧玄拿起酒壶,慢慢的斟满了一杯酒,浓郁的酒香悠然飘出了酒瓶,飘到了在场每个人的鼻间,众人皆面现陶醉之色,喉头都不受控制的耸动了一下。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佳酿,怎么能香成这个样子,要是能尝上一口,岂不美死。 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手持酒杯的那个梁国年轻官员,舌头不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谁人不想赢下棋局,亲口品尝一下那仙酿的味道,无奈,经过刚刚的一局对弈,众人对于那个梁国年轻人的棋艺水平已经见识到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打消了上前比试一场的念头。实话说,刚刚那个千济国的人棋艺水平还是不低的,在场之人自认换做自己只会输的更惨,哪里还有人会上去自讨没趣呢。众人都是小声议论,一时竟没一个人敢于站出来一较高下。 秦牧玄环顾四周,看着每个人的表情,心下嘀咕:“是不是老子用力过猛啦,演翻车啦,这要没人再上来,老子岂不白费这些功夫了。” 秦牧玄一边轻饮美酒故作姿态,一边想着对策,不能就这么冷场下去,老子的后续计划还等着实施呢! “哗啦~~” 秦牧玄放下酒杯,猛地一合折扇,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诸位,本人对着黑白棋局甚是喜爱,十分渴望与天下众高手探讨棋艺。这样吧!为了能激发各位的胜负之念,鼓励各位上座与本官探讨棋艺。本官决定,接下来的对弈里,本官可贴十目,执白后行,若有人可赢下本官,不仅可以一尝这美人佳酿,还可获得我梁国美人酒在诸位所在国家的独家营销权,诸位觉得这样如何啊?” 此话一落地,瞬间场面便热闹起来了。此等绝世美酒若能独家经营那是何等的破天富贵,在场的都是各国人杰,都是瞬间秒懂。很多人眼睛当即就红了,口水吞咽声清晰可闻。 “这不是你梁国皇家贡酒吗?这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人群里立时有人大声发问,生怕别是这梁国年轻人许下的空头承诺,最后不能兑现,总不能告官不成,在场有那个国家敢招惹梁国的。这人说完,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低声讨论,所有人都觉得这人说的有理,就看这梁国年轻人怎么回应了。 “诸位大可放心,本官可现场立下字据,按手印,盖官印。顺便说一句,以本官的人脉,本官想搞到这酒不是难事。这样诸位能放心了吧,本官作为梁国官员,总不会拿着梁国的脸面耍赖吧!\" 秦牧玄说完,就让千面姬拿出笔墨纸砚,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一纸文书,承诺若是有人和他对弈获胜,便可拥有美人酒在其所在国的独家营销权,立书为证,如若反悔天地弃之。最后还按上了手印盖上了官印。拿起立好的文书在众人面前展示一遍,众人仔细看完文书内容,便对于秦牧玄的承诺再无怀疑。那文书上可是梁国官印啊,代表着梁国国体的,大国上邦不可能毁诺的。 秦牧玄暗自发笑,那文书上的官印可是方清然的,关他秦秦将军何干。何况,就算他履行承诺,获胜之人拿到独家营销权又如何!上游供应链在他手里,给你供不供货,供多少,什么价格还不是他说了算。一群傻逼,老子有的是办法拿捏你们。 站在一旁的千面姬看到秦牧玄的笑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332章 庆典前夕的暗流 秦牧玄心里算盘珠打的震天响,这个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人能看的透他的真实目的。贸易手腕对于地缘政治的巨大影响,在这个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封建时代就是最具智慧的人也是预料不到的,等发现了危害,已是无可挽回。这无关于智商,单纯只是见识上的代差。 所谓财帛动人心,在可以预期的巨大利益面前,没几个人还能保持平常心。试试又不会损失什么。万一赢了呢! 于是,诸国客馆公共大院里再一次热闹起来了。人群里有好几个人同时站了出来,跃跃欲试的要和秦牧玄一较高下。 “春华” 秦牧玄招了招手,千面姬立刻凑了过来。 “去再拿两副棋来。” “是~大人。” 千面姬没有多问,脚尖一点,飞跃人群而去。 “你们几个,接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猜拳也好,抓阄也好,本官不管。选出三个人来,本官与三个人对弈。” 秦牧玄斜倚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说道。 刚刚站出来的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秦牧玄。 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留着个怪异秃瓢发型的人上前一步,先是向秦牧玄施了一礼,而后恭敬的说道。 “上国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同时和三个人对弈?” “没错,我以一对三,同时下三盘棋。” 那人听后惊呼道;“真哒,以一对三,我听说过棋艺入圣之人可一心二用,同时与两人对弈,大人竟然以一敌三,那岂不是棋神啦!!。” “待会,你们就能看到了。尔等先选出三人来吧。” “好,好,大人请稍等,我等要商量一下。” “可以,快点就行。” 围观众人聚拢在了一起,叽叽咕咕的在那里商议着。秦牧玄也懒得去管,随他们去。 直到千面姬飘然归来,这些人也没选出结果,秦牧玄隐约能听到人群里传出了低声哀嚎的声音,也不知这帮人在搞什么鬼。不会是在武斗吧,在景国护军的眼皮子底下比斗,连惨叫都要压抑声音,对于他们是如何比斗的秦牧玄很感兴趣,但碍于人设,没好上前去凑热闹。 一个白须老者这时也来到了桌前,秦牧玄转头看了他一眼,那老者向秦牧玄露出来善意的微笑。 “好酒,酒香浓烈绵长,确实上等好酒。棋也是好棋,白玉墨玉为子,紫檀为盘,上等好棋。这位大人更是丰神俊朗,才貌无双,不愧是上邦大国青年才俊。” 秦牧玄向那老者拱了拱手:“这位大人过奖了,多谢夸奖,但是规矩刚刚立下了,选出三人,我以一敌三,众目睽睽之下,我实在没法与你直接对弈,就麻烦这位老大人去那边按规矩与众人角逐三个名额吧。” 那老者看了看聚成一堆的人群,抿了抿嘴,脸色有些难看。 “待会要不要适当放点水呢?看情况再说吧。” 秦牧玄抚摸着并没有胡须的下巴,心里寻思着,若是没人能赢他的话也不行,要放水的话又不能让这些人察觉,这些人都是行家可不好糊弄,比起以一敌三这才是最难的吧。 金陵城北有一处小道观,名曰“正阳观”。道观很小,除了有些破烂的正殿外也就是厢房三五间道士五六个,所以平日里很少有香客到来当然更没啥香火了。此刻,在一间小小的厢房里,一个头戴纱笠的白衣女子正在和一个大胡子道士谈论着什么。 “杨师叔,你确定徐师弟真没来金陵执行任务。” 白衣女子问向那个道士。 “真没有,我绝对可以肯定,最近我一直都在观里,没接到宗门的传书。也没见到有弟子来这里报到。” 那大胡子道士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 “嗯!?这就怪了,我明明是看到徐师弟了啊。不会错的,当时我怕徐师弟身负宗门秘密任务也没敢上前相认。不会错的,那绝对就是徐师弟,身材相貌都没错的啊。” 白衣女子疑惑的说道。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我让人去查查看,私自下山,还不来报备,这可不是小罪,我要把他拿回山门处置。” 白衣女子见师叔要去捉拿徐师弟,连忙阻止道:“先等等师叔,今早见到徐师弟时我见他骑在马上跟着北凉使团一起进的城,徐师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在身,混在北凉使团里,咱们贸然行事,别坏了宗门大事。”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晚上我亲自去一趟,当面问问他。”大胡子道士沉吟片刻说道。 “哪里还用劳烦师叔呢,师叔就坐镇正阳观,弟子走一趟吧,弟子与徐师弟熟,不容易误会。” 那大胡子道士拧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答应了下来。 “行,那丫头你就走一趟吧,不过千万要小心,不可惊动北凉使团误了宗门大计,听说早上北凉使团入城时有人公然挑衅,今晚,北凉使团驻地的守卫肯定相当严密,要是不好与徐继龙接触就赶紧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好的,师叔,放心,我有分寸。” 白衣女子心里吐槽,都怪那个惹事精,招惹北凉使团作甚,平白让他们加了小心,晚上行动肯定难上加难了。 “行啦,先这么办,今晚城里有庆典,趁着人多眼杂,应该也容易成事。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饭菜我会遣人给你送来,晚上前就先别出去了。” “好的,师叔。\" 那大胡子道士又嘱咐了几句,而后便离开了房间。 明日就是景国新帝的登基大典,而此刻,金陵城里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穿着差役服的人在指挥打扫几条主要大街,修建路边树木,并挂上代表喜庆吉祥的彩绸。无数灯笼被人们挂在了屋檐房角上。舞龙舞狮的人在路边准备着鼓乐器械,杂耍手艺人也都汇聚到了几个最为繁华的街口开始准备晚上的庆典。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今夜盛世繁华之下的金陵城将会成为欢乐的海洋,不夜的巨城。 第333章 图穷匕见 第一届国际围棋友谊赛此刻圆满结束,参赛各国运动员秉承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原则在赛场上表现出了良好的竞技状态,发挥出了超高的竞技水平。 在赛事主办方也是唯一擂主秦牧玄的刻意放水下,本次比赛的第一名被千济国司谏院车泰利获得,二三名分别被东岛国和南越国的选手获得,主办方秦牧玄屈居第四。前三名的选手在获奖之后个个欣喜若狂,近乎喜极而泣。 十五目!整整十五目啊!眼前这个梁国年轻人最终决定贴目十五,而且是以一敌三,他们三个才艰难获胜的,能不令他们欣喜若狂吗。除了千济国的车泰利正使的棋局不是那么难看外,二三名的棋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就连和他们对弈的秦牧玄也是下的微微出汗,放水比下棋都累,对精神简直是一种非人的折磨。所以,在前三名决出后,秦牧玄对于后面的挑战者都不再留情,对手个个死于非命,连前三名看的也是心惊肉跳。仅仅过了一轮,就再也没人有勇气上场比试了,秦牧玄实在是太过凶残,谁也不是受虐狂。秦牧玄就此屈居本次比赛的第四名。 “上国大人,我们三人舔为前三,但真有几斤几两我们还是清楚的。” 车泰利看了看二三名,那两人显然也是同意车大人的说法,不住地点头,陪着笑看向秦牧玄。他三人当然看的出来,刚刚与他三人对弈之时这位年轻的上国大人是手下留情的。 “大人,老夫一生痴迷棋艺,而您,是老夫见过棋艺最高之人,平等条件下,相信天下间应该没人是您的对手。所谓不分长幼,达者为先。大人,请受老夫一拜。” 车泰利对着秦牧玄深深一礼,后面两人也是随之深施一礼。 老子费那么多心思,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受尔等一拜当然受之无愧。秦牧玄扬起半边长眉看向躬身的三人,不躲不避坦然受之。 “本官向来说话算话,既然你们在棋局上赢了本官,那自然可以尝尝这美人酒的滋味。当然了,同时也可获得美人酒在尔等所在国的独家营销权。” 说罢,秦牧玄让千面姬拿出三个新酒杯来,分别斟满美人酒,同时一扬宽袖向三人做出了请的手势。 三人早就急不可耐了,费那么大劲不就是想亲自品尝一口这美人酒的滋味吗?三人一人一杯端起酒杯,不约而同地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酒香。馥郁的酒香窜入鼻腔直冲大脑,令几人眼前一亮。放到嘴边抽了一口,几人闭目感受,琼浆在口中来回回味,最后才顺喉而下。 “妙!!妙啊!!酒香浓郁,入口清烈,回味悠长。确是好酒!老夫先前所饮之酒与之相较真是寡淡乏味!嗯——” 车泰利一口抽干杯中酒,砸吧砸吧嘴,陶醉得一双老眼眯成条缝。另外两人也皆是对美人酒赞不绝口。 获得第三名的南越国人眼珠子转了转,小心地问向秦牧玄:“大人,我有一事相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说来听听。”秦牧玄挥了挥手,大度地说道。 “谢大人,这美人酒自是甚好,成为天下第一美酒也是当之无愧。不过,我南越湿热,当地百姓多喜食辛辣之物,用以祛除湿气,自然口味就重了些。在下想问的是,大人有没有更......” 那人一时没想到啥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美人酒已是比他们南越的酒浓烈许多,喝完之后全身通透。只是他的舌头早就被常年食用重味的习惯给弄得麻木,美人酒虽好,但他总觉得似乎还差点儿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有没有更有劲的酒。” 秦牧玄当然明白那人的意思。 “哎——,正是,正是。就是更有劲儿,大人形容得很贴切。”那人眼前一亮,兴奋地应道。 秦牧玄向千面姬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一个贴着红纸的白瓷瓶来。 “尝尝这个。” 那人接过了白瓷瓶,打开瓶塞,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香直冲天灵盖,那人有那么一会儿的恍惚。 “天啊!!这酒?酒香也太浓了,比方才的美人酒都要浓烈数倍。” “是啊!!隔了这么远,我都能闻到酒香。” “没喝到,却有三分醉意,绝顶的神仙佳酿!” 本来周围之人对这三人已是羡慕不已,此酒一开瓶,周围人就不止羡慕了,简直是深深的嫉妒,一个个红着眼睛看向那三人。 “此乃酒中精华,天下间最浓烈的酒,要百斤美人酒才能浓缩成这一小瓶。自然是珍贵无比,价格当然也是天价。在我梁国这一小瓶就卖出过五千两的高价。”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那南越国人更是差点没拿稳瓷瓶,感觉溢出的些许琼浆灼烧在指间。旁边两人则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手中酒瓶,舌头不住的舔着嘴角。 “先说好,这酒中精华极烈,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你们三人可倒出一点分别品尝,莫要一口饮下。” 秦牧玄见到几人目光,生怕他们大口喝下出个好歹来。尤其是车泰利,看着他也一把年纪了,若一口酒下肚当场暴毙,那可是一国正使,自己也承担不起责任。 “车大人,尤其是你,此酒太过浓烈,你可要小心慎饮。” “多谢大人提醒。” 车泰利向秦牧玄施礼道谢。 “快给老夫满上。” 车老头转头就催促那南越人,像老色狼遇到美女似的。 三人迅速倒满一杯,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放到嘴边,先是小心地抿了一小口,看来秦牧玄的提醒,几人是听进去了。 只见那车泰利老脸迅速泛红,像是不能呼吸了一般。另外两人年轻,还算好点,但也是面泛红晕。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举杯饮下一大口,在嘴中回味一圈,迅速咽下。 ....... 老半天,几人都没说出话来。 “哦——,好酒,好酒啊?” 那南越人先是怪叫一声,不住用手扇着嘴,抽着凉气。 “好辣,不过好带劲啊,太棒啦!!酒精!酒中精华!果然不同凡响。” “我的天,连鼻孔出气都是浓烈的酒味,老夫享受不起啊!差点醉倒过去。不过要是爱酒之人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车泰利也是对此酒大加赞赏。 “买,我一定要多多买此酒,倾家荡产也要买。这酒在我东岛国一定会供不应求的。” 那留着半秃瓢怪异发型的东岛国使者似乎特别喜欢这酒,此刻他正仰着头把酒杯悬在半空,残留的一点酒液被他摇晃了半天滴到嘴里。 “好,各位喜欢就好。春华——,拿纸笔来。” 千面姬拿出纸笔,安静地在一旁磨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牧玄亲手写下了美人酒与酒精的销售授权合同,一式三份,签下方清然的大名,最后还盖了官印。 “这是契书,三位收好。凭此契书可购买一定数量的美人酒和酒精,具体价格要当面定,各位大人可以先派出商队管事到契书上所写的地方,与我梁国管事之人商榷。日后在贵国,本官只认持有这契书的商队,诸位可懂?” “明白!明白!” 三人齐声应是,三人皆是人精,哪里听不出秦牧玄的言外之意。这契书的份量在三人心目中又重了几分。 车老头详细看了契书上所写条款后,狐疑地询问:“粮食!!这........上国大人,这酒的价格当面谈老夫可以理解,物以稀为贵嘛,可这价格......怎会是七分粮食三分白银呢?” “这美人酒之所以味道香浓,正是因着此酒的酿造工艺极为独特,并且消耗大量粮食。而那酒精则更甚之。本官先前也提及到,此酒乃宫中贡酒。若要为几位供货,必将增大产量,而多出的额外粮食损耗,也要劳烦大人们自带原料。” 秦牧玄慢条斯理的向几人解释道:“其中原因各位大人也是明白,我梁国地广人多,粮食自然要优先供给百姓生计,若要获得额外的酒产量,还需付一定的酿酒费用。“ 折腾了一圈,秦牧玄还是图穷匕见,亮出了獠牙。 几人都沉默了,周围寂了寂。片刻,几人也陆续接受了这个奇怪的条件。 车泰利老脸露出苦涩,他千济国粮食产量不多,若只要银钱还好说,要大量的粮食......就有些困难了。但如此美酒,运回国内,一定供不应求,王公贵族和有钱人都会趋之若鹜,不惜重金购买。这点困难想想......也不是不能克服。 而南越使者则是满脸笑意,这个条件对于他南越国真算不上什么,南越国别的不多,就是粮食多得吃不完,用粮食换这美酒,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条件吗? 那个东岛国使者则是喜忧参半,他东岛国粮食产量也是不足,又与大陆一海之隔,运输实在不便。但国内有几个大金矿大银矿,金银要多少有多少。东岛国使者马上想到个好主意,目光不禁转向了那个南越国使者。而他没察觉的是,车泰利此刻也把目光偷偷瞄向了他。 秦牧玄没预料到的是,他这一番操作,今后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来,无数杀戮业力将不断加持于他这个幕后之人,苦戒大师口中的修罗恶鬼真是实至名归。 第334章 潜出客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夜幕还未降临,金陵城已然一片喜庆的海洋。这些年来,景国朝堂一直动荡不安,逢年过节也不曾消停过,可谓一年不如一年。就连刚过去的中秋节也是在康王和汉王的相继叛乱中惊心动魄地度过。 让所有景国百姓尤其是金陵城百姓意外的是,年轻的新君墨欣兰以雷霆手段生擒了康王,轻松扑灭了康王之乱,接着又神奇地突然出现在江都城。汉王甚至还未来得及造反,他与其所属的四卫兵马,就被控制住了,女帝力挽狂澜再次阻止景国的一场动荡。 不仅如此,女帝还亲临天都江防线,激励军队士气,成功击退了欲要趁乱南下的梁军。只是最后汉王全家自焚和泗陵城失守稍显不美,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景国内乱平息,外敌退却,没有战事。对于底层百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新君意外的英明神武,处事果决,治国手腕也比先帝强出不少,短短时日举国上下已现中兴之象,明日新君登基大典,普天同庆之事。金陵城百姓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多年的压抑一朝释放,整个金陵城比过年还要显得热闹了许多。 此时,诸国客馆大门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门外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客馆区护军,双方大眼瞪小眼,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发生冲突一般。秦牧玄则是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是囚犯吗?” “就是——岂有此理,我们是来祝贺的,为何不能出去瞧瞧热闹啦!” 各国使节群情汹汹,个个忿忿不平,看着空中升腾的烟花,听着了满城欢乐的喧嚣,哪还有人坐得住,纷纷欲出去观望。可早上还畅通无阻的客馆大门,只一会儿的功夫却被景国护军牢牢守住,不管是哪国使节都无法通行。 “再说一遍,上边有令,各国使团从现在起,直到明日辰时,都不准擅自离开诸国客馆。至于原因也已多次强调:如今城内庆典,各处都很混乱,尤其在晚上......一切皆是考虑到位使节的人身安全。所以,保险起见,还请各位先忍忍,待在客馆里吧。” 护军里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把一番客气的话语高声说得气势汹汹。 “放屁!岂有此理,我是王子,你们也敢将我困在此处?”门内人群里一个年轻人跳着脚骂道。 “王子?管你什么王子公主的,里面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老实待着,可别逼老子动手。”那军官凶厉的表情表明了他的态度。 “怎样?如我所料,晚上这客馆是出不去了。换作是我,也会这般安排。明日大典,今晚庆典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秦牧玄摇着折扇,一副尽在掌握的臭屁模样。 “大人料事如神,属下佩服。”千面姬站在一旁附和道。 “切——你呀,真是无趣,拍马屁都不会。走——,来我房间。”秦牧玄扫了眼千面姬,摇着折扇径直往梁国客馆走去。 “是——,大人。” 千面姬紧紧跟着秦牧玄身后,两人七转八绕,来到后院秦牧玄的小院前,远远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小院门边。 “青阳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秦牧玄看清那人,赫然是青阳婧璃,这一路她大多时间在装病,还真是感觉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怎么,不欢迎?还是误了你的好事?” 青阳婧璃抱着手臂,话语间夹杂些许不高兴。 “哪能?非常欢迎将军大人光临,请进!” 秦牧玄挥袖走在前边,经由小院,开门进了房间,青阳紧随秦牧玄入内,千面姬垫后,随手关上了房门。 见两女落座,秦牧玄开门见山地说:“青阳将军,话不多说,你是不是想出去?” “你怎会知道?” 秦牧玄一脸得瑟,折扇摇了两下,笑道:“看来我猜对啦!” “那......” “不行!!” 青阳婧璃话未离口,秦牧玄就果断拒绝了她。 “将军大人,春华跟我出去是任务在身,而你......不会只为看热闹吧?”秦牧玄顿了顿,看向青阳,等她回话。 “我......”青阳婧璃如鲠在喉。 “莫非?!你真是就为了凑热闹......”秦牧玄瞪大眼眸紧盯青阳婧璃。 “怎,怎么可能,我有这么无聊吗?”青阳婧璃恼红了脸辩解道。 “嗯,我想也是。”秦牧玄“啪”地收起折扇,正色道,“青阳将军巾帼英豪,怎会与市井女子般肤浅。说吧,你外出所为何事?” “......我想去找个人。” “何人?白天你为何不去啊?” “只为那人着想,不便告知与你......而且白日里被盯得太紧。” “哦?有点儿意思,这金陵城里也有青阳将军的故人?” “是私事,莫要再探询!”青阳婧璃急道,“我今次来也只为着寻个外出的法儿。这事儿你肯定办的来,对吧?” 青阳目光灼灼地回瞪着秦牧玄,盯得秦牧玄心下一慌。 “我和春华那是干正事儿。况且,你都说今儿被盯得紧,倘若晚上再带着你,人多眼杂,只会徒增暴露的风险。” “正是因为今晚庆典城里人多,才是见那人的最好时机啊。”青阳婧璃喃喃低语,“若是有法儿,我自己便可出去,哪里还用得着求你?” 秦牧玄抿紧唇,一脸无奈,眯起眼瞅向青阳婧璃。 片刻,秦牧玄说:“要不是你青阳将军,换作是旁人,这大晚上的去见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我定会怀疑他有叛国的企图。” “别说旁的,你就说帮——还是不帮?” “......哎,老子就帮你一回,但你得记住,别坏了我的大事。莫要闯祸。” “没问题。”青阳干脆地回应。 “那好,接下来......事事都得按我说的办。” 秦牧玄意味深长抖了下眉,看向青阳婧璃露出邪魅的坏笑。 “你,你想干什么!!” ......... 此刻,不远处的角楼里,一个红衣人正拿着千里镜向小院的方向张望。 “头儿,头儿,快来看,快啊......这小院可热闹呢,两女一男同处一室,真是想想都刺激啊!” “你小子盯紧喽,别光想着那些事儿。”旁边一个红衣人喝骂道。 “知道了,头儿。” “你小子想个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准再去偷听,知道了吗?万一被他察觉,咱们就前功尽弃了。那个男的是顶尖高手呢。” “知道,头儿。我不去便是了,再说,隔着那么厚,那人怎么可能察觉,现在屋里面一定很热闹,嘿嘿......你说是不是头儿?” “你小子又找不自在,是吧?你到底听到我刚说的没?” “行啦,我盯着呢!”那红衣人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哎——,头儿,快看,有动静啦!” 那红衣人握着千里镜的手激动得颤抖着,他身旁的红衣人慌忙透过窗子看去。 “看不清啊,把千里镜给我” “我还没看够呢。” “你他娘的拿来吧!” “我草!头儿,你干嘛?” “等会儿,我看清楚了再给你。”那红衣人怪叫着,身体随千里镜往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哦,看到啦......窗户打开啦!我草——” “咋啦!快给我看看。” 小院木窗敞开,露出屋内的一片春色。 远远看去,只见一披发男子一左一右各搂着一女子,其中的女子只穿着贴身的里衣,三人有说有笑,似在一边饮酒一边赏月。 月亮?红衣人不由得抬眼望天,今晚有月亮吗!! 刚擦黑的天空,此刻除了漫天可见的乌云,就啥也看不到了。 另一红衣人趁此间隙,一把抢过千里镜,迫不及待地看了过去。 然而,千里镜刚一对准目标,就只看到木窗快速关上的画面,似是听到一记闭门羹般“嘭”的哄响,红衣人挤挤眼睛,甩了下脑袋。 青阳婧璃抿紧唇,脸涨得发紫,方才隔着衣物她感受到男子的阳刚躯体与温暖的体温,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这般被一名男子搂在怀里,心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而一旁的千面姬则表情淡然,默默套着外衫。 “得罪了,青阳将军。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尴尬,秦牧玄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得不宽慰两句。 “为何非要如此?我需要合理的解释!”青阳婧璃羞恼道。 “你马上便会知晓答案。”秦牧玄凑近青阳婧璃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俊逸非凡的清秀面庞近在咫尺,呼吸声清晰可闻,青阳婧璃睁大的眼眸里满是惊恐与羞怯,她缓缓捏皱了手边的锦袍。 第335章 灯火阑珊之夜 “春华。” 秦牧玄低低唤了一声千面姬,给她打了个手势,千面姬会意,立刻趴伏于地,把耳朵贴在屋内地面的青石板上。 青阳婧璃看着千面姬怪异的举动,心中好奇却又忍住没问。屋内沉寂了几个呼吸,千面姬闭目好像在听着什么动静。 千面姬突然睁开眼眸,一个呼吸后,她慢慢举高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秦牧玄唇角泛出一丝浅笑。 “爱姬——你等着,我这就来喽。” 秦牧玄表情中带着一点下流的典雅,声音扬出却能柔出暧昧的氛围。 “人家不要嘛——,大人您等等!” 千面姬也应和着发出了妖媚酥骨的嗲音。 青阳婧璃转身背对两人,他们的表演让她鸡皮疙瘩落满地。 “将军。” “方哥哥——”千面姬嗓子里竟然冒出青阳婧璃的声音。 青阳婧璃抽着气,木木地扭过脸来看了看一脸坏笑的秦牧玄,又看了看扭捏作态的千面姬,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呸—— 高傲的青阳将军此刻恨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千面姬又把耳朵贴回了地面,同样一息过后,她又抬起右手,这次做出更加复杂的手势,青阳婧璃完全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房间里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男子低沉的耳畔情话,偶尔是一女子的轻笑喘息,间或还有另一女子的几声嘤咛......青阳婧璃口中发干,舔了舔红唇。她哪经历过这些,震惊之余,小脸儿一直烧到了耳根儿。 这两货还要不要点脸,若不是有求于他,此刻青阳婧璃都想打人了。 手势再次改变了,千面姬的两根纤指这次在半空中灵活地屈伸,同时慢慢挪动脚步,轻轻转到房间角落的花架旁,并对秦牧玄做了个“ok”的手势。 眼前的一幕与耳中所听内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青阳婧璃一脸懵逼地注目着秦牧玄,此刻的秦牧玄细长的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 “大人,您怎么啦?!继续啊。” 千面姬的声音中透着慵懒的嗲气,语调更加妖媚入骨。 “你没听见吗,好像有动静!”秦牧玄嗓门拔高八度,警觉地问道。 “哪来的声音?大人呐,妾身看是您累啦,幻听呢。” “不,你听,确实有,就在那边的花架附近。” 微弱的“吱吱”声从花架附近传出。千面姬听到后捂嘴强忍住笑。 “原来如此,看来景国的客馆疏于打理,吓着宝贝你了吧?” “有大人在,妾身不怕的。大人~~” 千面姬再次做出手势,还指了指屋外。 “若那老鼠再敢来扫兴,大人我就打死它。来,宝贝儿,咱们继续。” “还是大人好......”房间内又翻起一场波涛。 诸国客馆区角楼上,两个黑衣人抚胸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倒着气。 “差点儿被发现!” “是啊头儿,还好我反应得快,两声老鼠叫可救了命了,不然这条暗道就暴露了。” “算你小子机灵,不然就麻烦啦!那小子的耳朵也太灵验了。还有你——接下来不准再过去,听见没!” “那是当然,头儿。不过那屋里头真个儿刺激,一男两女啊,其中还有个是使团副使呢。” 吞口水的声音断续着从说话人口中流出。 “那小子艳福不浅,真叫人好生羡慕!” “可不是嘛,谁让人家生的辣么帅呢。” “哼——,这些当官的,看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就是,头儿说的在理。” “好了,干正事儿!赶紧的,盯紧他们。” “还有啥好看的,门窗紧闭,啥也看不到。” “那也得盯着,少废话了,快去——” “......好吧。” 天,彻底黑了下来。城里却愈发得热闹,烟花不间断地在空中爆响,通亮酒楼中传出的悠扬的凤箫声时断时续地飘入沉寂的诸国客馆区。 此刻客馆区西围墙下的草丛里突兀地钻出一个人影,紧接着又出来一个。这里地处角楼的阴影中,没人注意到那两个极黑的人影。 其中一个黑影做了个手势,就着微弱的光线,另一个黑影会意后点了点头。两个人影沿着围墙小心翼翼地移动向远处。 没走出多远,两人便摸到了围墙转角。 打头的黑影突然伸出手示意,后边的黑影立刻止住脚步贴在围墙转角处,前者又做出一个手势,后者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匕首。 打头的黑影伸出三根手指,倒计时:“三~~二~~一” 当最后一根手指收起之际,那黑影倏然一个闪身转过墙角,两只大手向转角处抓去。而转角的另一面躲着的人也在同时伸出双手向这一边抓过来。 电光石火间,两只手交错而过,各自揪住了对方的衣衫,另一边的黑影一个利索的转身沉腰摆腿一气呵成。 然而,预想中将对手摔麻袋似的撂翻在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但只觉对手抓住他的双手传来沛然莫御的力量,随之而来的便是天旋地转,当有意识时自己已然躺在地面之上了。 还没等他伸腿欲以脱身,就觉脖颈间已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黑影立刻得知这是何物,因此一动也不敢动了。 一把拽下被制住之人脸上的黑色面巾,竟连同头上的布头巾也一并扯下,露出了一个半秃瓢样的怪异发型。 “是你!!” 那人见露了行藏,便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动.....是我!”按住那人的手腾出一只,一把摘掉自己的面巾。 “啊?!上国大人?你~~” “莫做声——”秦牧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松开抓住那人的手。 那人连连颔首,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也......” “彼此彼此,你是怎么出来的?” “小人是伊鹤流忍者,潜藏乃是看家本领。” 听到对方说自己是忍者,秦牧玄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死他,这居然是个小日子!!还好理智地忍住了,毕竟他是一国使者,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人,您又如何出来的?” “无须多问!” “好,好,既然都是一场误会,大人,您看能否放在下离开?” 秦牧玄默默点了点头,青阳婧璃小心收回了匕首。两拨人都不约而同地重新戴好面巾,眼神对视一下,各自心领神会,再没多说什么,双方擦肩而过,各自向相反的方向潜行而去。 转过两道街巷,欢声笑语愈加盈耳,街道开始通亮起来。 秦牧玄摘下面巾,整好衣物,捋了捋长发,对一旁的青阳婧璃沉声道:“就此分开吧!谨慎行事,一个时辰后到这里会面。” 远处的灯光笼在秦牧玄的侧颜上,形成一层淡淡的橘芒,在青阳婧璃的眼中,他比看上去还要年轻,然而这少年周身散发出的才气却令女将折服。 青阳婧璃怔怔开口道:“谢谢,你......要多加小心。” “好。你也是......” 说完,两人各自向街道的两端走去,不久便融入到那繁如星海的灯火之中。 青阳婧璃的到来,打乱了原本的计划,本来溜出来联络城中细作的千面姬此刻仍呆在客馆房间里,应对着周围的监视者。而她的工作,自然只能交给秦牧玄来完成。 而此时的秦牧玄正在脑中回忆着白日里看到的金陵城地图,他分辨着方向,穿梭于来往的人群之中。 和秦牧玄隔着一条街的路边建筑上,一个黑影正循着黑夜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高速移动。 在她的下方——繁华热闹的街市此刻完全遮盖住黑影移动所发出的微弱声响,此种环境下,即便是顶尖高手,也难察觉有人在屋顶飞奔,更何况是几个蹲守于屋顶隐蔽处,努力注视下方人群的红衣人。 适才的黑影从身后一掠而过,只觉有股香风拂过,而他们满眼尽收的却是在繁华的街市中轻盈漫步的各色美人。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第336章 静心园 金陵城西南有片小湖泊,名曰静心湖。 其名中,虽是带了个“湖”字,实则宽不过贰佰步,长近四百步,围湖一里建有亭台楼阁,园囿回廊,其间花木繁盛,景致隽秀,此地因湖而得名“静心园”。这园子由巨富金陵沈家花费重金所建,后作为颐妃嫁妆一同并入了皇家产业。 此刻的静心园内张灯结彩,各处空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桌椅,数以百计的人在此大声喧哗,推杯换盏,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喧闹的场面与这幽静雅致的景色显得格格不入,悠扬的胡琴伴随着高亢悠远的牧歌,更是给人怪异的割裂感。 “咋样,淮王殿下,俺们草原的歌舞与你们江南的花园还挺搭的吧,若是能在中间再燃个大火堆,就更有氛围啦。” 湖边长亭里,端坐于中间主位之上的中年魁梧男子手里拿着酒杯向邻座的俊逸儒雅男子啧啧称道。 淮王墨怀安不易察觉地抽了下唇角,端起酒杯向那魁梧男子致意。 “王爷说的是,的确别有一番情趣。”淮王浅笑道,“只是——,这静心园乃我景国皇家所有,女皇也甚是喜欢来此游览,点起篝火来恐怕不合规矩。” “哎!扫,兴,你们南人的弯弯绕绕太多,不如我们草原男儿般洒脱。” 魁梧男子说完,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喝完砸吧砸吧嘴,一脸的享受模样。 “啊——,还是这酒带劲儿,亏得本王多带了一些来,不然这嘴都能淡出鸟来。你们南人喝的那叫酒吗,较之白水也好不到哪里去。” 坐在前排桌上的一个留着三缕长须的汉子,听到王爷在谈论酒的事儿,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大咧咧地喊道: “对啊,这南国人的酒也忒淡了些。比咱们自己酿的杂果酒还淡,喝着一点儿劲都没有。王爷带来的酒又实在太香,俺们瞧着眼馋,趁今日王爷高兴,能不能也赏一杯尝尝......” “乌尔麦将军,你知道这酒多贵重吗?”魁梧男子反问道,“这一小坛得要咱整整两百头羊来换。就这价钱,那南国商人还翻着白眼,一脸老大不情愿的模样。靠你那点儿家底,只怕把你婆娘卖喽,也喝不起这酒。” “乖乖,属下只知这酒金贵,却没想得能贵成这个样子,这岂不成了一口一头羊嘛。恕属下无知,王爷勿怪啊。” 那汉子一脸的惊讶,忙以手抚胸向达罕亲王致敬。 “无妨,无妨。”主座上的达罕亲王挥了挥手示意身旁侍女奉酒。 “你们这一路跟随,也是辛苦,本王今日就赏你们一坛。你们自己分了吧。” 侍女恭敬地弯着腰,手捧一小坛酒,轻轻放在了乌尔麦将军的桌上。 “不过说好喽,就这一坛,别再厚着脸皮跟本王要喽。本王身边也没带多少!” “谢......谢王爷赏赐!!” 乌尔麦将军目露金芒,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慌忙单膝跪地向达罕亲王致谢。 “谢王爷赏赐——”周围一众将官纷纷下跪向亲王致谢。 “哈哈哈......都起来吧,尽情地喝,尽情地舞——” 一众将官起身,呼啦一下围在乌尔麦的桌前,眼中放着绿光,都想分一杯尝尝那贵的吓死人的酒,也算长了见识。 淮王动了唇角,抿了口酒又再次斟满,举杯向一旁的达罕亲王说道:“王爷,女皇陛下能把最喜爱的园子拿出来供使团居住,足可见我皇对于贵国的重视,以及对两国万世修好的诚意。希望日后你我两国多有往来、守望相助才是。” 达罕亲王抹了抹胡须上的残酒,手持镶满宝石的精致小刀剔下一片烤肉,用刀尖扎了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回应道: “女皇的诚意本王都看到了,回去后定会向大汗禀明此事。只是这城里如此热闹,本王却不能亲自欣赏城中繁华,实在是扫兴得很啊。“ “我景国固有多虑,可其中有不得已的苦衷,王爷也是知晓的。请王爷见谅,暂且忍耐一下,大典过后,自是任王爷游览我景国的锦绣江山。” “苦衷?本王自是明白,还不就是担心那帮梁国使团杂碎吗。可你们把我北凉使团安排在此处,哼——,外人见了,还以为我北凉怕了他梁国呢!” 达罕亲王鼻孔忿忿喷出火来,手持小刀恶狠狠地继续剔着盘中烤肉。 “呵呵,王爷误会了,贵国与梁国使团分开,看似是为了两国不至产生冲突而特意安排,实则另有用意。“ “哦?淮王殿下说来听听。” 淮王轻抿杯中酒,缓道:“本王方才已经说过,这静心园靠近皇城,乃是我皇心爱之地,时常会来此游览........” 淮王向达罕亲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片刻后,达罕亲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金光一闪。 “好——!甚好,那以后就要多劳烦淮王殿下了。” “那自是理所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对饮。 “王爷,本王要出恭,暂离片刻,失陪了。“ “请便。” 淮王起身离座,向着院中月亮门走去。 “这些南国蛮子,好生虚伪,谈条件就谈,偷偷摸摸的作甚,不爽利。真是又当婊子又想立......那啥?嗯......回头要和额尔德祭司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 达罕亲王大手摸着颌下胡须,望着庭外的歌舞,眼中透露出了狡黠。 淮王漫步穿过月亮门,踩着碎石小路,走在一处僻静的小院之中。 “事情都安排好了?”淮王边走边轻声说道。 黑暗的竹林里突兀的闪出一个黑影来。 “王爷放心,田大人都安排妥当了,尤其是额尔德祭祀和达罕亲王的房间,所有机关都打开了,他俩就算是说梦话,咱们也能听得到。” 那黑影向淮王禀告道,声音极低,只有近在咫尺的淮王能听得到。 \"嗯——都小心些,这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别被他们察觉了。” “王爷放心,咱们打开的都是“回音管”(传音用的铜管,可以把屋内声音传到远处。),房间附近没有人手,这些草原蛮子不会察觉的。” “通知田大人,事关重大,务必谨慎........嗯,算了,还是本王亲自去看看吧。” 淮王思忖片刻,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趁此间隙亲自去查探。 “你下去吧。” “是——”那黑影如来时一般消失在原地。 淮王背着手加快了脚步,转向另一处角门。 穿过小院,走过回廊,不多时,淮王便来到了中院。 “见过王爷。” 院里站着的守卫见来人是淮王,便上前恭敬地以手抚胸致敬。 “本王顺道来此看看。你家王爷的住处安排的如何?是否都收拾妥当了?” “劳烦王爷费心了。宫人们收拾停当离去后,亲王亲自来看过,很满意。”守卫顿了顿,见淮王没有离开的意思,赶紧躬身又道,“噢,王爷,若您还不放心,可以进去看看。” “好,那本王就去看看。” “王爷请——” 那个北凉护卫在前引路,带着淮王进入房间。 淮王负手闲庭信步般入了房间,东摸摸西瞧瞧看似是在查验房间的布置,实则不经意间偷瞟了几个不显眼的角落。最后故作满意的样子离去了。如此这般,淮王接着又去查看一番为额尔德祭司准备的房间。 一切都万无一失。 漫步往回走,淮王并没有按原路折返,而是穿过了一处不起眼的偏门,七转八绕,走到一处清幽隐秘的小院。 一人见淮王到来,慌忙笑迎上去:“见过王爷。” “嗯,田大人,干的真不错,面面俱到。本王没看错人。” “王爷过奖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那人带着淮王在院中各处看了一圈,淮王对田大人的安排表示相当满意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淮王经由中院,沿着回廊往折返,一个侍女端着一些酒水迎面走来。 那侍女见淮王走来,恭敬地半垂着让到一边,给淮王让路。 淮王背着手漫步擦身走过侍女身边,那侍女向淮王匆匆施了一礼,便端着酒水向中院走去。 淮王回眸看着那侍女背影,突然沉声唤道。 “站住——” 第337章 梳相思 火树银花起,歌舞不夜天。 爆散如繁星的铁花,映照在那繁复的纹路之上,明亮的眼眸光芒随之闪动。笛声,丝竹,优伶低唱,萦绕在黝黑与赤红鬼角之间,流淌过狰狞獠牙之侧。 繁华闹市,熙攘往来的人群之中。一人漫步其间,身姿挺拔,鹤立鸡群。来往之人余光纷纷而至,那人犹如人间君王行走在万千子民之中,周身散发惊人气息,众人皆为其让路,理所当然似的,无人质疑,无人阻挡。 纵使让人生畏,纵使气势骇人,依然阻挡不住来往公子小姐的好奇回眸。 “店家,两百两一把的宝剑可有?” “呦——吓死我啦,这位公子的打扮真能吓煞人呢。” “店家,两百两一把的宝剑可有?” ...... “能杀人的,还是只当好看?” “杀人的!” “......客官跟我到里面挑选” 出来时,身侧已多了把华丽异常的宝剑。 “店家,两百两一把的玉笛可有?” “......公子好气势。” “店家,两百两一把的玉笛可有?” ........... “能吹响的,还是只为装饰?” “可吹响。” “......客官随我到里面挑选。” 一把细长莹润的玉笛挂于腰间。 “店家,两百两一面的铜镜可有?” “......呦,公子这样照镜子不怕吓着自己?” “店家,两百两一面的铜镜可有?” “......没有,小本儿买卖,一面铜镜哪有那么贵。” “哦,打搅啦。” “神经病,大好的日子却出来吓人,晦气。” “店家,两百两一把的木梳可有?” “哎呀,差点儿吓死老头子我。” “店家,两百两一把的木梳可有?” “......能梳头的,还是头饰呀?” “能梳头的。” 手指触摸温润的玉梳上雕刻细腻的花纹,仿佛轻抚着那张温良莹润的面庞,家中思君念君的她,把这个作为礼物,她会喜欢吗? 一只细腻白皙的手也触碰上了玉梳。 “店家,这个玉梳本小姐要啦!” “可......这是......这位公子......” “姐姐!快来看啊,你一定喜欢。” “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这玉梳我已买下。” “呀~~~”他的嗓音仍是那么......好听。 “可你今夜......为何要戴这种面具?” 素手轻微一颤,而后轻轻抬起,伸向那阴阳罗刹傩鬼面具。 你...... 高大男子不知为何,并没有出手阻止。 他只是伫立原地,目光流转,时光停止,一眼万年。 紫衣如霞,衣带飘飞,蓦然转身,这一眼便是一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切的美好,都在最好的年纪遇到对的人。 “......”慢慢掀起面具,眼从低处往高处看去,是冷峭刚毅的下巴......眼如点漆,面如温玉。 凝络的全身紧张起来,一副入瘾的神情,她上了他的瘾,那种瘾带着她所有的知觉私奔了,她全然没有察觉秦牧玄与墨欣兰眼睛的秘密刺探。 “奚.........小姐。”突然意识到什么,柔出诗意的声音改口道,一双桃花眼垂眸看向她。 “方哥.......哥。” 嘴巴不争气地打架,她又羞又怯,不知该说什么,对望而无言,那双含情目趁机转移了视线。 “奚小姐,又见面了。” “方公子,有礼了。” 墨欣兰此生第一次向着一个年轻男子主动施礼。她确信面具移开的一瞬间,眼前之人唇角勾出一丝邪笑,那样淡,却在自己的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前所未有。 “这玉梳,既然小姐也相中了,便让与小姐吧。” 秦牧玄感觉此刻的嘴已不再属于自己。 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会说出这般话来,分明是要送给迩君的玉梳。不是送你的!! 见墨欣兰缓缓将玉梳收入袖袋,秦牧玄在心中呐喊:这是我的玉梳,还我玉梳! “谢方公子割爱。” 墨欣兰啊墨欣兰,你的矜持呢,威严呢,骄傲呢,你怎得就成了那些深宅院中的闺秀?还施以礼数? “方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凝络自觉失言,慌忙住口。 “应该待在客馆里,对不对?不许外出?” 那双狭长的眼尾挑出三分笑意,眸中似有神光穿透内心,搅得凝络心乱如麻。 “是——” 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方公子,我妹妹作为礼部官员,能得知此消息也属合理吧?” 墨欣兰走近两步,挡在凝络面前。 “没问题,当然合情......合理。” 秦牧玄看似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这两姐妹身份不简单,尤其是姐姐,好敏感的直觉,两次接触,几句话就直切主题,将我的意图摸透。 两人目光相对,心中各自掀起了波澜。 三人各怀心思的这一刻,异变陡生。 一抹白影激射而至,在靠近三人时突然转向,以一个诡异的身法绕到了秦牧玄身后。 “贼人,哪里走!\" 一股排山蹈海的气势自空中压了下来,一只手掌泰山压顶般直坠向几人。 “小心,危险!” 秦牧玄下意识抽出腰间宝剑闪到墨欣兰身前,迎上那势如山岳的一掌。 太乙玄门剑——青龙出海。 剑气如龙,似有龙吟之声,剑锋宛如一条活着的游龙与那毁天灭地的巨掌对撞而上。 剑气与掌上罡气对撞,发出了如雷鸣一般的巨响。 出掌之人见剑气穿透了罡气,先是一惊,而后在空中借助对撞之力直接后翻,卸去对撞产生的冲击,连着几个跟头,翻出数丈远才勉强稳住身形。 反观秦牧玄就好上很多,只是向后退出了两步便以剑杵地停住了后退之势,只是那一瞬间,剑身便断成了几节。 草~~还真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秦牧玄在心里狂骂那个卖他剑的奸商:“回头再找你丫的算账。还有那个死丫头,这是惹的什么祸事,还找老子顶缸。” 适才的出掌人眼见目标跑远,心中大怒,向着那女子飞掠而走的方向追去。 “我草~~还来劲儿了是吧。” 秦牧玄扔掉手中断剑。 一记势大力沉的掌击拍向对方,掌过之处似有虎啸之声。 “虎形拳——猛虎下山。” “贼子!!” 来人大怒,此人两次阻挡自己缉拿贼人,定是那女子同党,抓住他也一样。那人心一横,瞬时朝那白衣男子打出威势惊人的一拳。 就在一拳一掌即将碰撞之际,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那对拳掌之间。 一双布满皱纹形同枯木的大手竟然赶在电光石火的刹那,硬生生地分别钳住即将对撞在一起的一拳一掌。 第338章 束手就擒 那枯手似乎一点真气都不带,就如同两节真正的枯木一样死死缠绕住两人的手臂,秦牧玄与对面那人都是一惊。 这只诡异的枯手不仅禁锢住二人高速出击的手,并且拇指顺势扣准他们手臂的阳溪穴(手腕处穴位),如今的两人已然收回了真气,立在原地不敢妄动。 “两位好大的胆子——” 抓住秦牧玄二人的是一个白眉无须的老头儿,整个人佝偻着身子,干瘦如一株老树,只有那摄人心魄的眼神,还彰显出老者的不凡。 “你是何人?竟敢妨碍我捉拿贼人,赶紧放开,否则......”对面那人色厉内荏的威胁眼前这个干瘦老头。 “否则怎样?” 干瘦老头用阴冷眼神看向那人,气势阴寒得让人牙齿打颤。 ”误会,误会啊前辈,一切都是误会。”反倒是另一边的秦牧玄首先开口道。 “嗯?......小娃娃,哪来的误会,若不是老夫适时出手,恐怕你俩能把整条街给拆喽。” 干瘦老头转头朝向秦牧玄,目光柔和了许多。 “前辈,真是误会,晚辈与他相识,只是刚才事起突然,没认出来。” “哦?......还有这事儿?” 干瘦老头轻轻放开二人,以他的武功,自觉这二人也翻不了天去。 “与老夫相识?你到底是谁?” 对面那人甩了甩被捏得酸胀的手臂,狐疑地看向秦牧玄。 “是我,崔老,方清然。哦,对了......” 秦牧玄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摘下面具。适才秦牧玄察觉异变已然戴上被凝络掀起的鬼面具。 崔老一下就认出了秦牧玄,他对这年轻人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方大人!!原来是你——”崔老面露难色,虽然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极好。 “如此说来,大人断然不会与那贼人同伙儿,不过......” 不过此人不巧却与贼人扯上瓜葛,催老犹疑片刻,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公事公办。 “方大人,还得劳烦你随我同去,给王爷个交代。” “贼人?!何来的贼人?”秦牧玄露出一脸无辜相。 “你......”崔老被秦牧玄的无赖话给噎得面色泛红。“就你将才给放跑的那个。” “我哪见得什么贼人?你一出现,跟着就是一记不管不顾的一掌,我一大男人怎会眼睁睁看着两位姑娘挨招儿,本能驱使也得护着她们。” 一番狡辩,听得凝络连连颔首:“是呢,方哥哥说的在理。若不是方哥哥及时出手,估计那一掌之下,我与姐姐的性命就堪忧了。” 凝络悄悄仰头看不够似的瞅着秦牧玄,他的侧颜真好看。 崔老面容严肃地说道:“那可是朝廷要犯。” “放肆!不管是什么要犯,都没她们二人的性命重要,念你也是一心为公,且两位贵人也未伤及,否则今日之事,老夫定不饶你。” 干瘦老头用阴冷至极的目光狠狠盯了一眼崔老,崔老直觉如堕冰窟,浑身寒彻入骨。 凝络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了一块腰牌,放到崔老眼前晃了晃。 “看好,这是礼部官牌,伤了我们,你同样无法交代的。” 崔老定睛注视腰牌一刻,顿时眼皮跳了跳。 于是对这二人抱拳施礼表示道歉:“多有得罪,老夫.......” “行啦,该干嘛干嘛去吧!”干瘦老头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崔老立马打住,紧闭双唇。 形势比人强,眼前这干瘦老头,武功深不见底,自己绝非对手,更何况......崔老微抬眼皮偷瞄了眼那两位女子,她们的身份....... “告辞——” 崔老拱了拱手,瞬间消失在原地。 见没了旁人,凝络一把抱住干瘦老头的胳膊,欢叫着摇晃起来。 “师尊——莫生气么。” “臭丫头,若不是老夫暗中跟出来护着你俩,任着你跟你姐跑出来玩儿是要出大事的,知道吗?” 干瘦老头边说边责怪地看了眼撒娇的凝络,而后注视着墨欣兰,墨欣兰对他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知道啦,还是师尊最厉害嘛。” 凝络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殷勤的模样。 “好啦,好啦,别老是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记住,下次出来至少也要叫上你师兄。” 凝络依旧扯着干瘦老头的衣袖,指了指旁边正一点点后退的秦牧玄,笑嘻嘻地说:“师尊啊,您看,让他跟着如何?” “这小娃娃?” 干瘦老头那鹰隼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牧玄,面色凝重。 “唔——,勉强护得住你们。只可惜......不是我景国人啊。” 干瘦老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秦牧玄的眼神,夹杂着别样的意味。 秦牧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沉了下去,那眼神他是懂的,虽无恶意,但更让人毛骨悚然。 这老怪物绝对没安好心,妈的,得赶紧脱身才是。秦牧玄安定了心神。 他恭敬施礼,沉声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乃梁国使臣,哪有资格护卫二位姑娘呢。” 凝视着秦牧玄的干瘦老头,眼眸深处燃出一道火光,白眉微微耸动,“哼——,你的确没这资格!” 那干瘦老头脸色骤然一沉,大声喝道:“来人!” 话音未落,街道前后,包括街边建筑上已经涌出几十号身穿暗红色劲装的人。这些人隐隐封住秦牧玄所有可能的逃脱路线,建筑上的红衣人依次端起强弩对准了秦牧玄。 “师尊——,您这是.......”凝络急道,不可思议地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在隐隐蓄势的师尊。 “徒儿,此事你莫管,为师这么做,自有为师的道理。” 干瘦老头上前一步,隐隐把凝络和墨欣兰护在身后。凝络担忧的回眸向墨欣兰求助,而此刻的墨欣兰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被众人包围的秦牧玄。 秦牧玄面色冷峻,周身气势内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看了看左右,冷冷地说道:“前辈,这是何意,当街抓捕外邦使臣吗?不管怎样,刚才晚辈也搭救过您身边的两位姑娘,而你们景国当真要如此恩将仇报吗?” “哼——,好个伶牙俐齿!方才分明是你在拖延追捕贼人的时机。未揭发你,就只当老夫瞎了是吧?” 干瘦老头脸色阴沉,声音更是阴冷至极:“若不是你适才出手挡住那人的一掌,老夫绝不会对你如此客气。” “好!”秦牧玄运足真气大喝一声。 声响如雷,夹杂着骇人的杀气,震得周围建筑上的瓦片簌簌颤动,一众红衣人或半跪,或抱头趴伏于地,每个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而面前的干瘦老头只是微微皱眉,身子却分毫未动,周身真气形成护体罡气裹住身后的凝络和墨欣兰。 “不愧是武帝强者,真气居然可以控制到这般程度,竟还有余力形成护体罡气护住旁人,了不得啊!”秦牧玄收回外放的杀气,一脸的佩服。 “大胆,小子,你找死——” 见秦牧玄竟然敢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干瘦老头既后怕又暴怒。欲要上前亲自拿下这个天杀的小子。 “前辈,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想好了,你真的有把握能在护住二位姑娘的前提下拿住我?” 老子不装了,老子摊牌了,老子就要用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包括奚家姐妹。秦牧玄眯了眯眼,他有把握拿捏住这老东西。 “你,敢——” 干瘦老头周身散发出如山如海的杀气,竟一点不比秦牧玄的杀气弱,还隐隐的强上一分。不过,他到底是没敢轻举妄动,他本以为看透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顶天也就是半步武尊的实力,与自己宝贝徒儿差不了多少,可适才他放出的气势和杀气,别说他徒儿,就算是真正的武尊强者拍马也难及。这小子要是拼起命来,干瘦老头还真没把握能护得住徒儿和女皇,尤其是女皇,哪怕有半点儿的闪失,自己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秦牧玄面色凝重,缓慢抬起双手,周围缓过神来的红衣人立刻抽出刀剑紧张应对,屋顶弓弩手也搭箭上弦准备随时射击。 “好胆!”干瘦老头气势内敛,准备下一刻全力出击,一击必杀。 “我投降!”“等等——” 秦牧玄和一直默默注视的墨欣兰异口同声。 这时候,这条街道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处在宕机状态,却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欢闹声。 附近有处烟花在夜空中爆出璀璨星空,秦牧玄回过神来,转而望向那干瘦老头的身后,那双美目在烟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坚定而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 “奚兰小姐,在下投降,束手就擒。想来这位前辈也不会为难一个晚辈吧。何况在下一梁国使臣,刚才所为也属明哲保身,景国君臣总不会治在下的罪吧。” 墨欣兰唇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宛如百花争相盛开,连带周围紧张的气氛也不觉缓和了许多。 “蔡公,放他走。” “是——”干瘦老头没有丝毫犹豫应声道。 这倒让秦牧玄有些意外,他只知这两人重要,却未想到她能命令一个武帝,难道真是那个人?! “小子,算你走运,老夫不与你计较,赶紧走吧。” 干瘦老头收敛所有气息,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就像是街边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当当当~~~”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钟响。 “警钟!是皇宫警钟!!” 听到钟响,干瘦老头面露惊怒立刻看向了钟声响起的方向,而后转头恶狠狠地看向秦牧玄。 看我作甚,关我屁事! 秦牧玄一脸无所谓,哂道:“与我何干?你们景国的赤衣卫形同虚设,到处着火,怨得了别人?” “蔡公,你先回去探查,这边放心,我没事的。”墨欣兰沉声向干瘦老头下令道。 “可是......”这次干瘦老头竟然没有立刻答应,露出了一丝迟疑。 “快去,你想违令不成。” 这一刻墨欣兰尊严尽显,气势惊人,看的秦牧玄目光一闪。 “是!”干瘦老头不再迟疑,立刻消失在原地。 墨欣兰妩媚地瞟向秦牧玄,甜声呢喃:“有方公子护我姐妹周全,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说是不是啊,方公子。” “能陪二位美人同游金陵城,在下乐意之至。” 秦牧玄绅士一样地伸出细长的手指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垂眸自然地接住墨欣兰的目光,千言万语皆交汇在其间...... 第339章 静思暗探 静心园中,淮王墨怀安心情复杂地站在院中,看着兵士护卫忙碌着收拾一片狼藉的花园。 躲在暗地里的敌人如此猖狂,就连重兵把守的静心园也敢闯入。被发现后不仅不逃,反倒直接对他这个王爷出手,就是那个宫女,不,是女刺客。 她周身散发出的气质让淮王起疑,那张陌生俏丽面孔应声回眸的一瞬,淮王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脱口问出,那女刺客就暴起伤人。淮王直到现在,一想起那双冷眸爆发出的凶厉眼神,还心有余悸。他与女刺客隔着几步的生死距离,为追随自己的崔老争取了救下自己的时机。 一阵清风吹过,崔老脚点屋脊,徐徐落在淮王的身边。 “没能抓住吗?” “回王爷,贼人跑掉了。但并非老夫怠慢行事。” 崔老凑近淮王,在他耳边把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哦?你说那女子拿出的是赤衣卫提司腰牌。” “没错,老夫看那腰牌应当是真的。” “那女子身边可否还有一名极美的女子。” 崔老回忆片刻应道:“确实有,不过至于相貌——老夫没甚在意,只是那女子一直都没说话,又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这俩丫头又跑出宫偷玩去了,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呐。淮王暗想,不由得苦笑一声。 “唔,崔老,你退回来是明智的选择,她身边的那个老怪物——你应付不来的。” 淮王太清楚那老家伙的实力,能有这般修为的,别说是崔老,就算是无相宗宗主,在那个老家伙面前也讨不到便宜。 “王爷,那人到底是谁?”崔老疑惑地问道。 淮王说的他毫不怀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与那老怪物有着天壤之别,若真动起手来,一点点胜算都没有。如此绝世高手,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闹市,阻挡在自己与那梁国年轻人之间,意欲何为? “崔老,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姓蔡,名高平。乃是宫中左班都知内侍供奉官,也是我赤衣卫大供奉,真正的武帝阶高手。下次遇到他,就亮出你的赤衣卫腰牌,他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是他!我曾听宗主谈起过此人,哦——怪不得呐,咦?不是说那老家伙是大内供奉吗,怎么不在宫里守着,跑到街面上跟着赤衣卫提司作甚?” 崔老心中疑惑,作为赤衣卫大供奉,看着淮王这个赤衣卫指挥使不守,却去护卫那个提司;不在皇宫坐镇,却跑出来护卫一个黄毛丫头。怪的很啊!难道是.....!!崔老猛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见到崔老神色有异,淮王鼻间轻哼一声,正色道:“知道了吧崔老,不过此事不可透露出去,明白吗?” “知道了,王爷。”崔老赶紧应是。 淮王似有心事停顿了片刻,接着问道:“崔老,你说那个袭击我的宫女可能是太清剑门的人,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八成,”崔老目光坚决地说,“肯定那刺客是太清剑门的人,我无相宗素来与太清剑门不和,对他们的路数最是熟悉。那刺客使的应该就是太清剑门的玄门三十六剑。” 难道太清剑门已察觉,是我赤衣卫在暗地唆使各大门派针对太清剑门?淮王蹙眉思忖。 不会的。计划如此周密,那可是几条暗线同时进行,若有疏漏也不该这么快就被察觉。这中间一定出现了什么自己没料想到的环节。 “崔老,你说那个方清然也会使剑,而且剑术颇高。” “是了,王爷,当时我也吓了一跳。那小子一剑就刺穿了我掌上的罡气,连那个女刺客都没能做到。” 对那凌厉的一剑,崔老印象相当深刻。那剑气形成的剑锋,隔着老远就让他感觉到了手掌皮肤刺痛,若不是躲的快,恐怕自己就会受伤。 “他的剑法,你可看出路数。” 崔老没有迟疑,立刻回答道:“看不出,他用的不像是太清剑门的剑招,但从剑势与剑气攻击方式上看,却又有几分相似,只能说是出自同一系剑法。可那小子用的剑法更为高深,老夫行走江湖数年,却是从没见过啊。” “哦?还有这事儿!........这就有意思了,世上哪有这般巧合,那小子应该是有意袒护那个女刺客吧?” “我也如此认为,那小子做的看似自然,实则是在故意拖延与我。”说到此处,崔老狐疑道,“.......王爷,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小子给我的感觉不似上次比斗时的那般一往无前,霸道绝伦。而是多了几分小心思......就是诡谲,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更像是.......” 崔老迟疑不再开口。 “更像什么........崔老你但说无妨。”淮王赶紧问道,武功方面他是一窍不通,但白天入城式时在车厢里远远看到那个年轻人,他也有一种异样的直觉,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更像是那晚在惠州城出现的那个刺客,我只是感觉有些像,没有把握,那小子的武功应该比那日的刺客要高出不少,那日我与那刺客交手,那刺客应该已经用尽全力,按道理短短几日,一个人的修为不可能进步如此之快,所以,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王爷勿要当真。” 淮王拧眉思索了片刻,对着崔老轻声说道:“崔老,今日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崔老向淮王抱拳施礼,满怀心思一声不吭地向内院走去。 淮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一步,他在静心思考,有许多问题他没能想通。 今晚那个女刺客来静心园显然另有目的,若不自己偶然发现让她乱了阵脚......她来此处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那个方清然,越发使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不是惠州城那晚的刺客,那个明显是冲自己而来的刺客。若是他——也太过狠辣、果决了。在崔老那种高手追杀的情况下,竟敢再次回头刺杀自己第二次,这可不是一般刺客所能具备的素质。 但似乎......梁国使团踏上景国土地的那一刻起,景国就没有消停过一天,使团所到之处,必生事端,这绝对不会只是巧合。 淮王负手边想边踱着步向内院走去,他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好好梳理一下思绪的安静环境。 此刻的田继武,正一个人坐在一间小房间里,看似好像是在看手里的文书,实际他的目光早已穿过了手中文书,心里一直想着另外的事情。 徐师弟......徐继龙!!难道是........田继武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埋藏在心里最大的秘密。 “要不要偷偷去会会他们。”田继武心中无比的纠结。 “田大人,王爷来啦。” 房外的喊声使田继武回过神来,他连忙把手中文书放好,起身要去开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纸条,随手扔进了房中燃烧着的小火盆里。 “见过王爷。”田继武打开门,淮王正站在门外。 “嗯——,进去说话。”淮王大步进到房间里,身后两个护卫也随之进入。 “看文书呢。”淮王瞄了眼桌上堆积老高的文书。 “回王爷,属下还有很多要熟悉的事务,不然难以完成王爷嘱托的事。”田继武一脸郑重地回答道。 “尽力尽责自然很好。嗯?”淮王鼻翼抽动了下,而后眉眼微微上提看向田继武。 “你在烧东西,“淮王环顾四周,“烧的是什么?” 淮王话语显得云淡风轻,但实则已是隐隐有些怀疑的意味掺在里面。 “噢,回王爷,属下正将文书里感觉重要的部分梳理串联后,记录誊抄下来,这过程中过于杂乱的片纸当然要销毁殆尽,这些都属机密,绝不能泄露出去。” “不错嘛,”淮王审视着一脸坦然的田继武,缓声问道,“不过既然是机密,你又何必要记录下来?” 亏得田继武行事一向缜密,早有准备,在淮王灼灼的质疑目光中,他不慌不忙从那堆成山的文书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很多文字。 “王爷,您看,这是甲字四卷记录的今年年初稻谷入仓的情况。您再看,这是丙字六卷记录的湖州八县耕田丈量情况。”田继武给淮王指着纸张上记录的条目说道。 淮王的眸子随着田继武手指的方向在文书中游弋,“田大人,你从中看出了些什么?” 淮王意味深长地看向一脸认真的田继武。 “隐匿田产,虚进实出。”田继武低声徐徐应道。 “哈哈哈......”淮王赞赏看了看田继武,开怀大笑道:“好的很,你果然是个人才,这种事也能被你从不同文书里查出端倪来,不错!真的不错!” “多谢王爷夸奖,不过,王爷,此事要如何处理?”田继武指了指自己记录的那张纸。 “烧了吧,这事儿本王早已知晓,自会处理,但不可外传。日后若查出类似的事情要及时向本王汇报,明白吗?” “属下遵命。”田继武抱拳应是。 “田大人,把梁国使团进入我景国境内之后,沿途州府所发来的所有文书找出来一并放在这里。” “是,王爷。” 不多时,田继武在一旁书架上找出一摞花花绿绿的文书,整齐地堆放在淮王面前的桌案上。 “你们都出去,本王需要安静。” 田继武和两个护卫抱拳应是。 “田大人,你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带人去盯住城北正阳观,若有何异动,速来汇报。现在就出发。” “是——,王爷。”田继武没有丝毫迟疑就接下了淮王的命令,他面上从容,实则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第340章 夜入皇宫 金陵城南角落有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院子不大,极为幽静,院中林木修竹,假山流水,处处精心布置,显然小院的主人是个极为文雅,又充满生活情趣的文人。 此时小院中其他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没有点燃灯火,唯有西厢房仍然亮着明亮的烛光。 “你这就去,出宫时都打听好了,今晚玉华宫封禁,所有宫女内侍一律不得离开半步,宫门口还有御林军守卫。 “对外说是女皇陛下正在为明日的登基大典焚香沐浴。可咱们的人却说那位赤衣卫提司——也就是和女皇形影不离的奚凝络,却早早架着马车出宫了。” 一个极为儒雅,留着长须的英俊中年男子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夜空说道。 屋内,一个青年俊逸男子坐在桌边,烛火映照下那人望着窗口的中年男子面色冷峻异常。 中年男子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咱们这位陛下啊,平日里虽看着睿智沉稳,颇具帝王威仪。但到底年轻,还是个姑娘,女孩子家都喜欢热闹,属于天性改不了的。明日之后,她正式登基大宝,必然会多受约束,再想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致就不易了......” 说道这里,中年人回身对着那一脸冷峻的年轻人说道:“我猜.....女皇此时一定不在宫里,那个老怪物肯定也不在,这对咱们来说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此刻宫中守卫大多都在玉华宫,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语毕,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串形状极为怪异的钥匙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会儿,便直接丢给了一旁的年轻人。 “这是藏书阁一到九层的钥匙,这是我趁康王造反,皇宫大乱之际偷偷复制的。不过最重要的第十层钥匙我却一直未找到。据我推测那把钥匙不在女皇手里,就在那老怪物手里。所以你先在六到九层仔细找下,如果没有,说明那东西就在第十层。到那时咱们再另想法子。” 那冷峻年轻人接过钥匙拿在手里摆弄,觉得这钥匙甚为奇特,每把钥匙上的齿不仅长短不一,其上的几根锯齿还分别指向不同方向,真不知道是怎样的锁才能使上这种钥匙。 “我的职权只限制在一二层,偷偷试过这二层,钥匙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每把钥匙上我都做过标记,待会儿就靠你分辨着尝试其余几层,如果打不开,就赶紧回来,听见了吗?” 中年人不厌其烦地叮嘱着那个冷峻年轻人。 “不要妄图强行破坏每层的门,因为每层都设有机关,强行破坏会触发藏书阁顶层的警钟,据说最顶层的机关还要更加精密,具体会怎么样我也不得而知,总之千万不可尝试硬闯,切记!!” 他是知道的,这个师侄仗着武功高绝,一向眼高于顶,又怎么会把区区机关之术放在眼里。只怕这小子打不开门,很有可能直接用蛮力破坏,触发警钟不说,若是那顶层机关里带有什么自毁的,亦或是自焚的保护机关,连那重要的东西一并毁掉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知道啦,师叔。”冷峻青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行!其他该交代的,你师傅一定都叮嘱你了,我便不再啰嗦,趁这会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你赶紧行动。” 冷峻青年起身,把钥匙揣进怀里,抱拳向中年人行了一礼,如一阵清风般消失在房间里。 “这师侄儿,骨子里的傲气太过喽,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做师兄的也不管教一下。哎——” 儒雅中年人背着手走回书桌,开始写起信笺来,等师侄完成任务,正好让他带回去。 屋中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屋里气息突然有些异样,儒雅中年人没有抬头,依旧在埋头写信:“师侄啊,你怎得又回来了?忘记了什么便自己来取,别打搅我。” “你......还一如往日呢。”一个清朗的女声突兀地冷冷传来。 儒雅中年人书写的笔停了下来,缓缓抬头望向那名冷峻青年,在他身前还多出一个人,一个身材极为高挑的女子立在门前,昏黄的光中看不清她的面容。 “师叔,她在院外鬼鬼祟祟的,我一出门就抓住了她。”冷峻青年转向高挑女子,负手质问道,“真没想到是你!你认识我师叔?” “他是......你——师叔?”女子吃惊地问道。 “是。”冷酷青年当即回答道。 “一个文官!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子满脸的错愕,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冷峻青年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而是转向坐在桌前有些发怔的师叔,说道:“既然你们相识,师叔,我有事就先走了。”又看向同样呆呆望着儒雅中年人的女子,道,“将军大人,今晚你只当,我没看到你,你也没见到我,告辞——” 也不管女将军是否听到,冷峻青年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冷峻青年的气息消失后,儒雅中年人放下手中毛笔,凝视着女将军缓声道:“别站着,来,坐,坐。听说诸国客馆早就封禁了,你是如何出来的,又是如何找到这里?” 女将军目光变得冰冷,沉声道:“韩君陌,景国第一才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适才那人是怎么回事?你又对我娘隐瞒多少?” “呵,我想你该叫我爹吧!”儒雅中年人落寞一笑,他平声道,“你大家闺秀的礼节哪去了?你母亲只顾当她的官,没教过你吧。” 儒雅中年人没想到这么些年未见,一见便是质问。 “大家闺秀!哼——,我这一身的伤哪里还像是个大家闺秀。”女将军鼻间冷哼,道,“倒是你,依旧温文尔雅,可实际上呢!一个顶尖武尊都要称你为师叔,不错,藏得够深!母亲一直以来都认为你只是个文弱书生,对你心有愧疚!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当年是你骗了母亲。” 女将军说着已是双眼含泪,厉声怒斥眼前之人,丝毫没给对方留有情面。 “阿璃——,你与你母亲,性子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火爆,一样的强势,容不得一点瑕疵。为了自己的理想甘愿做任何事情。当年的事且不谈,谁是谁非并不重要,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当年我也有错,我要是再包容些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要怪也只怪那狗屁文人的傲骨.......呵,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儒雅男子起身,给女将军搬来一把椅子。“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说我的故事。” 女将军迟疑了片刻,拭了下眼泪,挪到椅子旁坐下了。 城里热闹非凡,这个小院却好似与世隔绝,显得格外幽静。 此刻的景国皇宫也显得格外沉寂,与城里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高高的宫墙下,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皇城禁卫来回走过,城墙根这条宽阔的御道,是不许百姓和官员随意靠近的,无故靠近,有可能会被当场格杀。 当两队皇城禁卫交错走过后不久,那朱红色的宫墙上,突然微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而后那红墙仿佛脱皮一般掀起了一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那一角露了出来。那脑袋先是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皇城禁卫都走远了。接着,他便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诡异地从宫墙里挤了出来。 那黑影极其谨慎,再次确认附近无人,又拿出一个漏斗状的物体,把它贴在了宫墙之上耳朵凑过去仔细聆听。不多时,那黑影收起了漏斗状物体,又从腰后拉出了一个闪着微微金属光泽的勾爪来。 抬头目测高高的宫墙,于是开始甩动手中连着绳子的勾爪。 一圈一圈越转越快,“嗖——”一声轻响,那勾爪便翻上高高的宫墙顶端,那黑影快速往回拉动绳子,直到绳子再也拉不动,又使劲拽了拽确认勾爪在另一头勾结实后,黑影一个上窜,猿猴般快速地攀援而上,很快便没入了黑夜之中。 第341章 天道人情 这个故事很简单。 两个天赋卓绝的孤儿,先后拜了一个小宗门的宗主为师。日月寒暑,努力修行,终于有一日,两人不甘寂寞,决定下山行侠仗义。师尊没有阻止二人,生死历练本就是通往至高境界的必经之路。一句“江湖险恶,务必小心”,便送二人下了山。 这个故事很无奈。 二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修为也日渐精进。 然而,江湖险恶,人心更是叵测。二人威名日渐传扬,二人仇敌也与日俱增。百密终有一疏,师弟为救落水孩童,遭仇家暗算,落水孩童乃侏儒所扮,师弟急于救人,疏于防备,为仇家所趁,丹田气海皆遭重创。师兄愤而杀敌,拼死在群敌中救出师弟。最终,师弟性命得保,然一身武功十不存一。 这个故事很励志。 武道之路已断,从此修行无望。师弟生性豁达,没有自暴自弃。武道不行还有文道,弃武从文亦可一展抱负。天道酬勤,柳暗花明,天资聪颖的师弟几经寒暑,文道一途终有所成。踌躇满志,准备科举之上一展宏图。然而,却因一些事情,师弟毅然远走他乡,来到了一江之隔的景国。 这个故事很坎坷。 行走江湖的岁月已然远去,三尺青峰变成笔墨纸砚,追寻文道,不能闭门苦读,亦要游学天下,拜名师,听讲道,集各家所长,方可学有所成。师弟拜别师尊师兄再次开始了游历天下。第二年,春暖花开之季,一伙杀人劫财的山贼围住进山求学的师弟。所谓天道轮回,昔日威震江湖的剑客,今日却沦为虎落平阳的文弱书生。拼尽全力亦难敌山贼众多,师弟长声感叹命运无常,人生多艰。 这个故事很狗血。 相信命运么?昔日救人,今朝被救,就像话本里经常演绎的那段,只不过英雄救美的环节对调了角色。一抹惊鸿现,众贼皆授首?山贼太多,女侠当机立断为书生劈出一条求生路,牵手遁逃,满眼尽收曲折路,颠颠簸簸,左转右拐,全程里,书生只记得牢牢牵手间那截露出的藕白手臂。 顺坡急跑一阵,女侠与书生遁入一处外凸的岩隙,一处只能容纳一人的狭小藏身处却强吞下两人。女侠的曲线抵住书生,将书生护在身后。直到山贼走远,女侠与书生才汗涔涔地相视而笑,这突如其来的爱的种子也在那个春日的黄昏萌出芽来。 这个故事很美好。 相遇往往是命中注定的。英姿勃发的女侠,俊俏的书生,于是决定携手游历天下,两颗心越靠越近,最终合为一体。 这个故事很悲情。 女侠不仅仅是女侠,还是大族子弟。世家大族规矩森严,两个年轻的心终究没熬过门第之见,世家大族不能接受天之骄女与穷书生的结合。面对家族压力,他们相视而笑如初见那日时携手私奔,选择再次逃离,而这次只为摆脱世俗门第的束缚。 当怀有身孕的女侠带着穷书生再次回归家族时,骨血亲情,家族默许了这段不受祝福的姻缘。然而新生命的降生不能为这段姻缘划上完美的句号,反而成了悲剧的开始。 这个故事很现实。 女侠生于武勋世家,向往沙场建功,纵马天下。安逸的生活依旧束缚不住自由的心,女儿、丈夫亦不能拴住她的心。不能行侠仗义,也可马上封侯。两年杀伐,两年生死,女侠终成了女将。国家多了一个常胜将军,而小家却少了一个贤妻良母。 穷书生为爱入赘豪门,哪知妻家武勋过高,备受猜忌,连累他也断了仕途路,然而妻子远在边塞,朝夕难见。一生所爱难相守,一生所学成泡影。他成了整日徘徊于花街闹市的无用闲人,家中备受白眼,度日如年。 一次次小矛盾的积压终究演变成争吵,一次次争吵终使合在一起的心产生裂痕。一次发泄式的放纵,带来一场无可挽回的丑闻,换来一纸冰冷的和离文书。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 这个故事讲的是梦想的自我救赎和没有靠山的官场小白的无奈。 使了些手段,换了个身份,离开这处伤心地,更名换姓,远走异国,来到了一个文气昌盛的国度。多年沉沦,终有爆发日。一朝科举中三元,一纸文章天下知。穷书生成了状元郎,一时门庭若市,一时风光无两。 侠义之心还在,看不惯官场尔虞我诈,又添书生意气,难忘心中所爱,难从家族联姻。状元郎处处碰壁,备受打压,仕途艰难。他为他的高傲与正义感买了单。 在他即将被踢出朝堂,贬谪远地之际,他的师门有了动作,师尊利用宗门影响力暗中拉他一把,使他免于成为朝堂倾轧的牺牲品,师兄更是亲自出手,打击了他政敌门下的产业,使他们疲于应对,再没功夫顾及他这个不听话的状元郎。从此,他又有了依靠,宗门在异国的根基也愈加牢固。 这个故事讲就是我,幸或不幸的前半生。而韩君陌已死,我周君阳,昔日的景国第一才子,现如今的翰林学士。 一个才高八斗的状元郎,竟把自己的前半生讲的平淡至极,简单至极。作为丈夫,他的婚姻是失败的,作为父亲,他更是愧对女儿。 青阳婧璃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称为“父亲”的男人,无法做出任何评价。她不曾拥有过父亲的陪伴,也未曾得到过真正的母爱,她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她被生在这世间,驻守在梁国与景国的交界地,正如父亲与母亲相遇的那个黄昏——一个白日与黑夜的混沌时刻,谁又能说得清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呢? 只能叹惋天道无常,造化弄人。青阳婧璃强忍住泪水,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要将太多的无能为力吞入脏腑。 “阿璃,你能来看为父,为父真得高兴。”缓步来到青阳近前,韩君陌柔声道,“这封家信你拿着,带给你母亲。” 他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嘱咐道:“你得赶紧走,返回诸国客馆,城里待不得,待会儿恐会生乱子,到时就难回去了。” “你.........师侄,你都吩咐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危险?你........若出了事,母亲.....会很难过,我.....” 太多的问题。青阳婧璃欲言又止,她这个父亲显然也不是安分的人。 “我那师侄?你们也认识吧?不用担心,阿璃。你应该清楚他的武功,即便失手被抓,也不会牵连到我。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得罪宗门的,况且我那师兄又是个护短的性子......” 韩君陌不紧不慢地说道,目光从未离开眼前的宝贝女儿。 青阳婧璃咬唇,低着头不置可否。 “阿璃,莫多说,你快走。”韩君陌再次催促青阳婧璃尽快离开。 哎——,至始至终,你也没叫我一声父亲。望着就剩下自己一人的房间,韩君陌心中怅然若失。窗外繁华与我何干,我自孤独一人。 窗台上赫然放着一封信,信上压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耳坠。韩君陌一眼便认出那耳坠,宝贵地含在手心,放在灯下仔细端详,泪水已然模糊了视线。 青阳婧璃戴上纱笠沿着来时的路,默默走在人群之中,繁华的街市,川流的人群,与她显得格格不入。一路走一路想着心思,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与秦牧玄相约会合的地点。 四下张望,不见那高大的背影。 也许时间尚早,等他一下吧。青阳婧璃默然立于闹市街边,等待秦牧玄。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依然不见秦牧玄的身影。 那家伙怕不是出事了吧?青阳婧璃有些焦急,须臾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应该不会,以那家伙的武功只要不碰上武王武帝这样级别的对手,应该都能应对。更何况,他还是外邦使臣。 正当青阳婧璃踌躇间,远处传来了“当当当......”的钟响。青阳婧璃闻声望去,那里是皇宫的方向。 真的出事了!尽管那个人说的如此云淡风轻,青阳婧璃心里却不由地揪了起来。 “父亲......” 第342章 十层宝塔 一队提着宫灯的皇宫禁卫走过花园边的回廊,谁也没看到,回廊下的花池里,一只短粗的芦苇杆在荷叶与水草间慢慢移动,穿过回廊拱桥,绕过假山水台,慢慢划进花池角落里的一捧茂密水草中。 缓缓地,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浮出水面,一双晶亮有神的眼睛睁开,警惕地望着四周,取下嘴中含着的芦苇杆,那个人影缓慢在水草丛中探向岸边。 这皇宫护卫也不过如此,没有想象中那般森严。只在靠近第二道宫墙时,感到有几束目光扫过,不得不潜行入水道,从狭窄的水管里爬到这花园里来。一到这里不仅没了那些目光的巡视,就连皇宫护卫也少了很多。 来人非常小心谨慎,没有急着从水草丛里上岸,此时的花园安静极了,他躲在水草丛中观察了一阵,期间仅有一队皇宫禁卫和两个宫女从回廊里经过。 见四下再没了动静,那黑影慢慢摸了出来,小心地爬上岸,隐入了一处黑暗的假山角落。 当那黑影再次现身时,他的身上已经没了水的痕迹,全身都裹在黑黢黢的紧身衣里,整个脑袋也被黑布包裹,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黑衣人猿猴一样几个窜动便爬上了院中一座二层的建筑,躲在重叠的飞檐阴影里向外观察。 可他看了老半天却没找到那个本该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 不对啊!!不是说有十层吗?照理说,在这里应该很容易看到才对!他心里开始犯起嘀咕,花了那么多金子才买来的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可如今想这些也是无用了。黑衣人很快甩掉刚才的念头。又想到那些金子还换来一张皇宫的大体图纸。 虽然这张图纸简易的不能再简易,但黑衣人还依稀记得图上主体建筑的布置,辨认出那栋建筑的大概所在。于是他轻松找到一栋大殿作为参照物,便像滩黑水一般顺着建筑的阴影流淌了下来。 收敛气息,小心翼翼,一直躲在黑暗里朝着预定方向缓缓潜行。其间又感到两次目光的扫视,但并没对黑衣人造成多大困扰,想发现他的踪迹可没那么容易,他最擅长的就是潜行之术。除了灵觉特别敏感的高手...... 黑衣人不禁想起那个一招就把他撂翻在地的年轻人。当时他也如今夜般完全收敛了气息,可还是被那人轻易就察觉到了。 天下高手何其多! 那人文雅俊逸没想到却是如此高手。还没出门便让他碰上了。如今愈靠近皇宫,黑衣人就愈加一分谨慎小心。实在是保不齐再碰到那样的高手,他这一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直保持着屏息状态,尽量让自己露不出一丝气息。 又穿过几个院子,躲过一波巡逻的皇宫禁卫,甚至钻过一个矮小的狗洞,黑衣人总算平安摸到了预定的参照建筑物旁。如法炮制,几个窜动,黑衣人便又一次爬到房檐下。这栋建筑更为高大,视野真是相当的好,整座皇宫尽收眼底。 找到了?!这有十层?顶天也就五六层吧。 要不是那鲜明的塔状建筑特征,还真的很难在一众建筑里分辨出来。黑衣人长舒一口气,今晚总算没白来。 下一刻,他脸色一变,飞一般地迅速落到地面,在一处阴影里诡异地消失了。 黑衣人刚一消失,一个身穿长袍,面白无须的人便出现在了黑衣人方才待过的房顶上。 那人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向院内。似乎没能发现什么,飘然又从屋顶落到了地面上。负手警觉地站在院中,像是在感受什么,墙角微有声响,那人只伸出一指,一道锐利的真气宛如弩箭,射向墙角的黑暗处。 “喵——”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墙角短促划过。 “原来是只野猫!咱家还以为进了贼偷呢!”说完,那人便如大鹏展翅一般,在大殿的屋脊上点了一下,就飞走了,偌大的院子再次陷入了沉寂。 过了一会儿。 漆黑的夜空里悠然飘落一个黑色人影,那人影轻轻落地,站在院中半晌未动。 “难道真是咱家的错觉......”那黑影轻声自言一句,悠然飘飞而去了。 又过了片刻。墙角的阴影里,花坛的泥土动了一下,慢慢地从花圃中露出了一个脑袋。 那人仔细查探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确认方才那人已经走远,才慢慢探出身形,好似从泥土里钻出一般,诡异至极。 黑衣人收起土遁术的道具,至始至终屏息凝神,看着身边躺着的野猫尸体,不敢再长出一口气。那猫尸额头上有一个小指粗细的血洞,而身体却像是从内部炸开一般,血肉溅的到处都是。 黑衣人感觉有股彻寒窜上脊梁,当时若不是这只从哪里跑来的野猫解围,估计今晚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平复了下心情,黑衣人更加谨慎地缩在阴影里缓慢挪步。转过一拱月亮门,翻过一道红墙,躲过众多护卫巡视,接着爬上一座院门,黑衣人怔住了脚步立在阴影中。 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偌大的庭院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宝塔,宝塔巨大无朋,几乎占据了整个院落。 乖乖!!真的有十层!奇迹啊!黑衣人有一种跪地膜拜的冲动。 这宝塔看着这也就五六层高,可不知为何目的,剩下四层居然隐入地底!整座院落的结构是下沉式的,构筑有旋转而下的木质楼梯,一段楼梯,一层建筑,连续不断呈阶梯状,一直延伸到下面的一层。每一层都有几座木质拱桥与中间对应的宝塔相连接,而一层塔基则坐落在下方的八边形空地上,整个建筑巧夺天工,壮观无比。 天照大神呐! 黑衣人抹抹眼睛,他快被眼前的景象感动哭了,心里兴奋至极。这是何等的神迹!又是何等宝贝被收藏在这神圣的宝塔中啊!! 一路摸索,拱桥通向的几层塔都是大门紧闭,黑衣人也不敢硬来,况且那包着铁的巨大木门也不像是能轻易打开的。 不见锁孔,显然这些门是从内部才能打开的。黑衣人仔细探查着紧闭大门周围的环境。 其它像是窗户的地方都被粗壮的木格栅阻挡无法进入。黑衣人只好一路向下一直摸到一层。 站在巨大的木门前,抬头看去,一面木匾上书“藏书阁”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轻轻用力推动木门,木门竟然缓缓移动了。 “居然没锁,好运气!!”黑衣人心中狂喜。 一点一点推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黑衣人一个闪身挤了进去,塔门再次缓缓关上。 进入一层,黑衣人眼珠微微外凸,他再次被震撼了,一层空间极大,因为处于地平面以下的缘故,这一层非常的暗,黑衣人这种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高手,自然目力远超常人,基本可以看清着一层的大概样貌。 书架,数不清的书架,就连墙壁之上都是书架,一直延伸至三人高的地方。数也数不清的各色书籍、卷轴陈列于书架各层,这里简直就是书本典籍的海洋! 天啊!!黑衣人眼里噙满泪水,一向冷酷的他这会儿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东摸摸西瞧瞧,这本不错,那本也极好,似乎所有的典籍卷宗都是他所需要的。想到来时天皇陛下的嘱托,他恨不得把这些统统打包带走。 面对如山似海的书籍,他也只好先挑选天皇陛下点名要的典籍,整整一摞,裹在适才水遁时用来包干衣服的油布包里。 把包裹固定在背后,黑衣人不由得抬头看向那两道通往二层的楼梯,听买通的那人说过,这藏书楼每层都有一道机关门阻隔,没有相应的钥匙休想再往上一层,如果硬闯的话,还会触发机关引发警钟。 鬼使神差的,那楼梯似有魔力般吸引着黑衣人,硬生生打破了他见好就收的想法,双腿不自觉地向着那楼梯挪去。 轻手轻脚摸上楼梯,眼前赫然就是一扇巨大的木门。木门之上雕刻着看不懂的繁复文字与花纹,其上一面巨大的阴阳八卦图赫然醒目。 怀着试试看的心理,黑衣人伸手推了推那扇木门,竟然动了!挪开一道微小的缝隙。 黑衣人大惊,触电般连忙缩回手,大气再不敢喘一下,他等待几息,警钟声并未响起,黑衣人转而狂喜,这层门他妈的也没锁,运气好得出奇。 轻轻推开门,小心谨慎地摸上几节台阶,黑衣人来到了第二层,鬼鬼祟祟望去,这二层的构造与上层差不多。 又是一阵的东摸西找,黑衣人身上背着的油布包裹显得异常硕大,又挪了几步,他不得不放下包裹,痛心地开始将典籍往外拿。实在是太重了!如此这般他根本出不了宫。 精挑细选下,包裹总算精简到可以接受的重量,黑衣人满意地掂了掂背上的包裹,今晚收获巨大,陛下和大人一定会狠狠褒奖他和他的家族,黑衣人开始幻想自己回国后,被人当做民族英雄膜拜的场景。 再次鬼使神差,他不禁望向通往三层的楼梯,那里似乎有着无尽的吸引力,牵引着他的一步步地往上走去。 还是轻轻一推,门又开了! “我草!”黑衣人不禁在心里喊了一句,刚学会不久的景国百姓的口头禅。 运气好到逆天!做梦似的不真实呐。 三楼的奇景令黑衣人再次震惊,这一层因为接近地表的缘故,有些朦朦的光芒从窗口溢了进来,铺洒在阶梯上似能通往某处仙境,整个空间竟显出了神性。 “神啊!~~~” 黑衣人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一双眼睛差点被晃花了。 金碧辉煌!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他所看到的。 雕梁玉砌,巧夺天工都不足以形容这第三层的华美。 这层摆放的除了书籍外,还有摆放着大量的珍奇古玩,这哪里是藏书阁,分明就是藏宝阁啊!! 兴奋地翻找,猥琐地抚摸,亢奋地翻阅。 现在的黑衣人有种要把一二层找到的书籍统统扔掉的冲动。跟这层比起来,那些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黑衣人甚至找到了不少学士大人曾提到过的典籍残卷——本以为已毁于战火的绝世孤本。 又是一阵风卷残云般地搜刮,适才被他视为珍宝的一二层典籍被弃之如敝履。 人心不足蛇吞象,当这世上的好事一个接一个时,人们便会得意忘形,感觉得来的一切理所应当,偶然的好运也会被误以为是理所当然。 四层或许会更好吧!! 黑衣人扛着包裹大摇大摆地走上四层,他被欲望迷惑,自此失去了全身而退、功成名就的最后机会。 第343章 暗探贼人 果不其然,四层的大门是开着的。 这不就是理所当然嘛。 理所当然地挑选,理所当然地丢弃,理所当然地收进包裹,黑衣人理所当然地感受着此刻收获的幸福。 望着满楼的奇珍异宝,经典古籍,黑衣人突如其来地生出一股冲动:这一切若都属于东岛国,该多好啊。 这般珍稀之物,却不是我们的,可惜,真可惜啊!黑衣人的双眼浮起一层薄红。 既然如此,那......就毁灭吧!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里酝酿,兴奋、害怕......各种情绪交汇蠢动着。 这一层的物什已然令人眼花缭乱,垂涎三尺。那五六层呢?七八层呢?最高层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简直不敢想象! 黑衣人目光灼灼,瞥向通往更高层的阶梯,心里的贪欲不可遏制地滋长着...... 他打算掠过中间层,直达塔顶,拿走最高层的绝世宝物,然后呢?黑衣人眼中露出凶狠阴鸷的光芒。 .......然后再添上一把火。 简单设置一下机关,只要能确保自己逃离皇宫后,火势再燃起。对于常年干阴司勾当的黑衣人来说,这算不上是啥难事。 而且附近也没有皇宫禁卫巡视,只要别弄出太大声响,就没有必要小心翼翼了。既然计策已定,黑衣人扛起包裹,大步跨上朝上的阶梯,贪婪使他失去了以往的谨慎。 愚蠢的景国人,京畿重地居然连个卫兵都没有,只要突破外围守卫,就如入无人之境。愚蠢!自大!活该为你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本来对景国这样的大邦上国心存敬畏的黑衣人,此刻却有些看不起景国人了。 理所当然的,五六层的宝物更是惊为天人,黑衣人甚至在此处发现了远洋海船的设计图纸,这正是东岛国人梦寐以求的先进技术,他珍而重之地把设计图放入包裹的最里层。 单就这份图纸,今夜都不虚此行。 正当黑衣人沉浸在无可比拟的幸福之际,他猛地听到卡拉卡拉的声响从四壁墙里断续传出。 只几息时间,声音已然密如爆豆。 “怎么回事!!”黑衣人心下惊骇。 “快走!!”心里的危机感警告他事情要变糟了,赶紧跑路。 “当当当~~~”雷鸣一般的钟声,下一刻响彻开来。 黑衣人再没犹豫丝毫,他背起包裹转身就朝楼梯处冲去,时间不多,皇宫禁卫连同大批高手即刻就到,要在他们来前赶紧离开这里。 两步抢到楼梯口,黑衣人只觉背后生寒,一股极度恐怖的压迫感迅速蔓延脊背。 “糟了!!......” 危险甚至比本能来得还快。 一道黑影一闪即至。 “滚开!!”黑衣人隐约听到这两个字。 一只手掌轻轻贴在黑衣人的背后,下一刻就开始天旋地转了。 一路旋转着接连撞翻五六个高大的书架,直到接触到结实的墙壁才停下。书本与古玩碎片漫天飞舞,黑衣人只觉浑身气血翻滚,体内真气乱流,一股逆血从喉头喷薄而出。 “那是......什么啊?” 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再看向刚才自己站立的楼梯口,黑衣人双目暴突,惊讶的差点儿当场暴毙。 那边的窗口——原本粗大包铁的木窗格,此刻陡然开了一个大口子,准确来说,是个四方形的豁口,四方形的中央已然不知所踪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卡啦一声响,伴随一张巨大的木板自上而下,窗口被直接封了个结实,整个一层瞬间被黑暗吞没。 糟糕,是机关!塔被封死了。是那个混蛋触发了机关?此刻再不能犹豫了。 黑衣人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顾不上用量,一股脑地送进嘴里。 得赶紧走!! 忍着疼痛,还不忘背起包裹,黑衣人箭一般向楼梯口冲去。 刚冲出去两步,一股真气逆流,眼前一黑,便一头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自打警钟声响起,整座皇宫瞬间炸了锅,先是院外的皇城禁卫,迅速冲进藏书阁所在院落。 “人那,人都死哪去啦?!\"一个领头的将官恶狠狠地骂道。 整个院落一个卫兵都没见着,甚至连值岗的大内高手也如人间蒸发了似的。 “围住藏书阁!!不许放走一个!其余的人都给我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数队兵士得令,立刻包围了藏书阁。 将官立在庭院内,他仰望夜空中悬着的云团,摆正了下前襟。那些人大概率是无了。这天杀的贼人!那可是整整四队禁卫和六名高手。这得多厉害的家伙,能无声无息地解决这么多人。 “大......大人!找到啦!找到啦!”一个禁卫匆匆跑来报告。 “在下面耳房里,全都倒在里面,生死未卜啊。”那禁卫气喘吁吁道。 “混蛋!!继续搜,把贼人都找出来。”将官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将官指挥禁卫们搜索院子的当口,一个人影从远处急速飞掠而至。 “见过丁总管。”那将官一眼就认出来人身份,连忙上前抱拳施礼。 “废物!这么多人还能让人混进来。” 来人面白无须,一双阴冷的小眼盯的将官浑身发麻。 “来人实力非凡,咱们四队兄弟和六名大内高手都被贼人无声无息地解决了。末,末将无能,在院外丝毫没有察觉到。” 将官面上恭敬,实则心里却骂道:“老阉人,没卵子的货,还有脸训斥老子,你不也一点没察觉吗?还高手呢!呸——” “哦?速速带咱家去看看。” 当务之急得赶紧抓住那贼人。丁总管等人由属下迅速引至耳房。 此时屋外已经被整齐抬出了一排的人。丁总管走到一名大内高手的身边,蹲下伸手给那人把了把脉。 “气血逆流,真气混乱,经脉封闭!!这是......” 丁总管赶紧把那人翻了个身,撕开后衫,只见那人后背处有一个清晰的掌印,且周围皮肤肌肉形成一种诡异的旋转扭曲状态。 “无相宗的旋逆掌!!” 作为皇宫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丁总管是认得这掌法的,这旋逆掌乃是无相宗的绝学,能利用旋劲强行使对手气血真气逆流,乃至混乱,轻则内伤难愈,重则气血攻心爆体而亡。 眼前这些人都只是晕厥,显然来人手下留情了,不然人早就七窍流血而亡。 丁总管面色凝重,若真是无相宗的人下的手,这事情就大条了,此等大宗门,偏偏又在梁国,景国朝廷很难去追究他们的责任。除非.......活捉那贼人,要挟无相宗给个说法。能修炼旋逆掌的人,在无相宗里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此时,从几个方向又接二连三飞掠来四人,三男一女,皆是暗红长袍,头戴黑冠。 “见过丁总管——”四人齐齐向丁总管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丁总管向四人拱了拱手,问道,“四位供奉,可发现贼人了?” 四人互相看了看,其中身材最为魁梧的一个虬髯大汉开口道:“属下遇到了。不过贼人身法极快,属下又不擅轻功,远远追了几息,贼人便失去了踪迹。” “可看清来人的长相!”丁总管赶紧继续追问。 “隐约地......看到些。长发男子,年纪不大,一身白衣。其他的就......属下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再继续追赶,于是就......折返回来了。”虬髯大汉吞吞吐吐地答道。 “算了。”丁总管轻叹一声。 “诸位供奉,别的不说,等咱家打开这藏书阁,诸位便小心守在外面,咱家进去瞧瞧可有贼人被困里边。若有贼人出来,务必拿下,如若反抗,格杀当场。” 丁总管交代完,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来走向那巨大的藏书阁,而那四位供奉得令,迅速守住四个方向警戒起来。 四人刚摆开阵势,远处就又有人飞掠而至。众人看去,来人是一名黑衣装扮的白须老者。见是生面孔,一众皇宫禁卫迅速围上去,刀出鞘箭上弦对准那白须老者。 “别紧张,自己人。”来人赶紧高举起一块令牌,道,“我乃淮王殿下贴身护卫,这是淮王殿下的令牌。” 丁总管上前接过令牌仔细端详,确实是赤衣卫指挥使的令牌,这才示意周围的人解除警戒。 “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啊?”见老者确是淮王的人,丁总管也是笑脸相迎。 “不敢称大人,在下乃无相宗长老崔宇生,幸得淮王殿下器重,委以重任,殿下听闻皇宫警钟,命我前来探查,任凭调遣。” 老者对丁总管抱拳施了一礼。 “无相宗!!”丁总管听闻那人的宗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周围兵士和四位供奉原本已经放松了警惕,忽地听见丁总管大喝一声,都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位大人,这是为何?”崔老缓过神来,错愕地慌忙询问。 “哼!你倒给咱家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来人——” 丁总管质问的同时,挥了挥手,“把人抬过来,让他看看。” 两个兵士迅速抬过一人,正是刚刚验看过的那名大内侍卫。 看到那人背后清晰的掌印,以及那标志性的旋转痕迹。崔老眼皮一阵子狂跳,这掌印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妈的见鬼了,怎么会有人在皇宫里使出无相宗的绝学伤人呢?! “如何?”丁总管觉察到老者表情的变化,戏谑道,你有什么可说的。说不清就别想离开这里!” “呼啦”周遭围上来一大票人,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一个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前,所有人都没看到他是怎样现身的,察觉时这人已像是凭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样。 “见过老祖宗。”丁总管看清来人,慌忙跪地请安。 周围兵士和四位供奉见状也忙乱地纷纷单膝跪地,独留崔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那个老怪物!他怎么也来了?! 第344章 九宫格 警钟声一直的响,一声接着一声传遍了整座金陵城,持续了许久。 这钟声不似以往皇宫庆祝的钟声那般浑厚,多少掺杂些金属摩擦的尖锐刺耳。 这是啥子钟啊?城中沉浸在欢乐中的百姓们都错愕抬头,街道上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地闹嚷嚷起来。 “那是皇宫新建的机关自鸣钟在响啊!!”有个白面书生在人群里兴奋地大喊。 “那机关自鸣钟又是个啥啊??” “你咋就能听出来呢?” ........ 紧接着人群被卷入疑问的旋涡中。 “我小舅子的二姑的侄子,是工部营造司的书吏,自然是知晓宫中新建机关自鸣钟的事。” 那白面书生一展手中折扇,得意洋洋地向周围人群解说。 “听说那可是无需人力,就能自己敲响的钟啊!怎样?!神奇不神奇!女皇陛下特意为着庆祝登基大宝,广聚天下能工巧匠为之打造。想来今晚就是那自鸣钟在响,为明日的盛世大典提前庆祝呢。” 白面书生不无神秘地说得绘声绘色,而嗓门大的却像是在国子监辩经。 “真哒!!这么神奇?!” “那还用说。咱景国能工巧匠无数,造出这自鸣钟也不在话下。” “我说今次与以往的钟声有所不同呢?敢情这钟声源自机关啊。” “就是啊,听听——这钟声每次间隔长短都一模一样呢,可比这人敲的准多了。” “自己会敲响的钟?眼下在皇宫里,不能亲眼见着,可惜了。” “@&*……%*” “(*&%¥#@” ........ 人群中议论声倍起,其间还掺杂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总而言之,骄傲与自豪此刻都属于所有的景国百姓。 “景国万岁!!” 不知何时,不知何人,大声喊了这么一嗓子。 “景国万岁!!~~~~”“女皇陛下万岁~~!” 紧接着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在齐声呐喊。 如此这般类似的对话,几乎同时出现在金陵城各处闹市,只是发起人所述消息的来源五花八门,七大姑八大姨,侄子舅舅大爷的,基本都把工部营造司的官员工匠从上到下说了个遍。而最后都以“齐声呐喊,山呼万岁”做为结束,今晚的庆典由此又进入了另一个高潮。 带着两个美得冒泡的淑女逛街的秦牧玄,看着周遭激动的人群,听着一浪比一浪高的山呼海哨,唇角撇了撇,眼角又斜睨向身旁正在挑选小玩意儿的两个端庄美人。此时,那个姐姐奚兰刚好也在看他,两人同时看见了对方,又是一场目光的较量。 秦牧玄不由得向奚兰比划个大拇指,露出赞赏的微笑,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干得好,真有你的”。 而对面的奚兰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手势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也会意地轻点螓首,微微露出谦虚的笑意,似是在说“过奖了,彼此彼此”。 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南那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韩君陌悠闲地坐在雅致的小院中,他半闭了眸,倚着躺椅,品着茶。 警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多少有些担心。不过现在,他一点也不担心了,对那个师侄的武功,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那个老怪物不在场,就没人能抓得住他。 这不,韩君陌身前的石桌上已经沏好了两杯茶,就等师侄回来压压惊。 果不其然,不多时,小院里就凭空多出个人来。 那人缓步来到了石桌前,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啥也没说,拿起茶杯就灌了下去,喝干一杯,又独自斟满。 韩君陌瞧着他那师侄,悠闲地嘬了口茶,似是平日闲谈,随口问道:“是钥匙的问题,还是你无意触动了机关?” “钥匙没问题,是那最高层的机关响了。” 此时圆月从云团中冒出头来,银光铺洒,更显小院静谧,同时也笼上那人的面庞。蒙在脸上的面巾已然不在,半透明的白皙面孔上,眉目如画。 如果此时秦牧玄在场的话,一定会指着鼻子对这人大骂:“混蛋徐长卿,老子总算找到你丫的了。” “哦?这么说来,师侄你是找到第十层的钥匙喽?!”韩君陌惊讶地望着徐长卿。 “没有,下面几层我都找过,那东西肯定在十层无疑了,机会难得,怎么着也得试一下。” 徐长卿神情淡淡,对于失败他根本就不在乎。 “没有钥匙你如何试,莫非......你又强来?!”韩君陌嘴角抽动了一下,诘问道,“既然知道机会难得,为何就不能谨慎一些?这样的机会下次不知会待到何时,难道师兄就没交代与你吗?” “师叔,莫生气,我自有理由。” 徐长卿又抽干一杯茶水,拉着韩君陌,道:“走,师叔,去你书房,我给你仔细说说。” 没过多久,徐长卿拿起凭着记忆画好的图样,递给在一旁观看的韩君陌。 “师叔,这就是第十层门上的图样,那东西就在门后,换做是你,是否也想一试?” 韩君陌接过图样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又看,两道眉挤成了川字。 “这不就是......九宫八卦图吗?恰巧咱们有九把钥匙。”韩君陌感叹道,“不得不说,换做是我,也有可能会去试试看。” “可师叔,你有没有发现这九宫八卦有所不同?”徐长卿在旁提醒。 “这幅九宫八卦没有标识中宫的位置,反而用一只泥鳅作为替代,还有这里......这又是画的啥?”看着图上的怪异图样,韩君陌拧眉思索。 徐长卿垂下长长的睫毛,半敛了眸喃喃道:“师侄我不擅绘画。师叔所说的那只泥鳅本是条龙,而另外一个则是玉玺。” “......呵,呵。”韩君陌睁大眼睛,干笑几声,“画的不错,不错,不失趣味嘛!”说出的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然而尝试的结果,师叔您也看到了。”徐长卿无奈地耸了耸肩。 韩君陌叹了口气,沉声道:“可解不开这个谜题,咱们永远也别想拿到那东西。” 一对师叔侄大眼瞪小眼,琢磨了老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怪异的九宫格到底是个怎样的解法。 “师侄啊,师叔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识,如此这般都敢尝试!也得亏咱们的钥匙,不然的话,就不单单是敲警钟这么简单,搞不好还有啥更厉害的机关等着呢。” 听着韩君陌如此说,徐长卿只是摊了摊手。 韩君陌一面收起那张画纸,一面看着师侄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神情,不由得羡慕起一脸淡然的徐长卿:年轻真好啊。 小院这时仅剩草丛虫鸣、秋风拂竹的细微声响。 “师叔我也不擅长这道家之术,为今之计也只好请高人指点个解法了。” “师叔知道有谁人可解?” “”城北有处道观,名曰正阳观,观主名曰正阳真人。此人擅画喜书法,师叔我与他颇为熟识,常与其探讨书法诗词之妙。而他更擅长道家法门,所以明日你便与我一并同去,或许能寻个破解之法也说定。”韩君陌想到了那个牛鼻子老道。 说来也奇怪,这偌大的金陵城里,道观就正阳观一处,又小又破,香火稀疏。不过这观主倒是个妙人,不仅学识渊博,还极善各种道家法门,对道家经义也是造诣颇深。每每与其畅谈,都会有发人深省之语。明日拿给他瞧瞧,或许此事会有转机。 过了不知多久,响彻全城有节奏的钟声终于停了下来。 静心园里,淮王墨怀安背着手望着皇宫的方向。 今日注定有个不平静的夜晚,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不知皇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似巧合,倒更像是早有预谋:暗中之人挑的时机不错,老怪物恰好不在宫中。 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淮王身边。 “王爷,我回来了。”来人一现身,便抱拳向淮王施礼。 淮王面色平静地问道:“崔老,宫中如何了?为何警钟鸣得持久?” 摊上大事需静气,至少不能表现出来乱了阵脚。 崔老把所知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淮王听。 “你说,是蔡公公不让关闭警钟的?” 讲到蔡公公出现,对一众人发号施令的事,淮王面露疑惑。 “没错,的确是按蔡公公的指示行事,而他说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淮王思索片刻,面色渐渐缓和,他已经猜到女皇的用意,那丫头越发有作为一代明君的模样了。 崔老继续描述后来发生的事情,“而现场抓到的贼人是东岛国使团的人!” 这个结果确实有些意外,小小东岛国也敢夜闯皇宫,他们哪来的胆子。不过好在经过清点,藏书阁的藏品略有损毁并无丢失。 “确有凭证的。从那人身上搜出东岛国使团的腰牌,还有一大包从藏书阁里偷窃的书籍珍宝。” “唔......问出他是如何摸进皇宫,又是怎样找到藏书阁的?” 没有内奸指引,淮王是决计不信的。 “还没有。抓到此人时,他已然昏迷不醒了。眼下太医正在救治,据说伤势极重........王爷,还有一件蹊跷的事儿......” 接下来,崔老把有关旋逆掌,以及另有贼人漏网的事情也事无巨细地告知了淮王。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贼人......另有其人?”淮王听闻后,表情复杂。 “属下正是此意。那贼人武功极高,皇宫四大供奉都没能追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掉了。而且此人竟能使出我无相宗的绝学,这点尤为蹊跷。”这事儿想想都让老崔满头的雾水。 “据我所知,我无相宗会旋逆掌之人一不过两手之数,且都是宗门核心高层,若来景国属下定会知晓,更何况还夜闯皇宫,这绝无可能。” 今晚若不是有淮王的令牌,崔老是别想回来了,指定被扣在皇宫里严加审问。 “待那个东岛国人清醒过来,第一时间通知本王,本王要亲自审问。你辛苦了,退下休息吧。”崔老得令抱拳离开。 今日之事层层叠叠仿佛蛛网般缓缓铺展开来。淮王再次陷入沉思。 藏书阁!! 两拨贼人明显不是同伙。九道机关门都被毫无破绽地连续打开,却无藏品丢失。莫非对方是为了那件东西,而且备有藏书阁的钥匙?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345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今夜,金陵城是欢乐的喜庆的,百姓们脸上都洋溢出久违的笑容,尽情地欢闹,尽情地歌舞,庆祝景国新一代帝王的登基,也祝愿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好。 尽管出了些不为大众所知的不和谐的事情,也是那些上位者需要操心的事情,今夜的欢乐仍然是属于所有金陵城百姓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国京城永安,与金陵的红红火火喜喜庆庆截然相反,全城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街道上人们默不作声的在忙碌着,店铺上喜庆的红灯笼被摘了下来,白色的灯笼挂了上去,喜庆的招牌不能摘下来只能被那块白布遮盖了起来,所有青楼茶馆都闭门歇业,城中百姓也是各个都换上了素色衣装,所有鲜艳的喜庆的颜色也许出现在街面上,整个永安城好似一夜之间进入了寒冬,充满了萧瑟与凋零的气息。 就连皇城内也是同样如此,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四天了,四天前,太医告诉皇帝赵钦,太后估计大限已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现在只能用虎狼之药硬吊着一口气,赶紧准备后事吧。天知道赵钦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何等的郁闷,他手里当时还攥着刚接到的荆原堡大捷北凉退兵的消息。(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接到战报,那是因为这么场大战,单单是核实战果就是一件很耗时间的事情,再加上传递战报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这也不知是该大庆还是该准备大丧。 最近老天爷似乎一直在跟自己作对,坏事一件连着一件,差点要了赵钦的老命,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遇见了惊为天人的越夕颜,老树逢春,接到了边关大捷,叛军溃败,惊喜若狂。老天爷接着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太后若是在这个时候薨世,赵钦的好事,边关的大捷都要靠边站了。百事孝为先,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皇帝是要做天下表率的。 最令赵钦头疼的是,太后这一撒手人寰,赵钦用来制约那几个藩王的筹码就没了,尤其是太后的两个亲儿子,冀王和誉王,这两年因为太后身体一直不好,赵钦得以把这两人一直留在京城,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看着,而他的出手也趁机在这两个藩王的封地行动,慢慢架空二人。可计划没有变化快,眼见太后的大限就到,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就是越夕颜的事情,一向不好女色的赵钦可是难得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前两天更是制造了个巧遇与那越夕颜相处一段时日。赵钦能感觉得到,越夕颜是对自己有好感。赵钦正准备挑明此事,让人去越家提亲。太后薨世,作为太后名义上的儿子,接下来的一年守孝期,皇家所有喜事都要推后,赵钦是很难和越夕颜成就好事了。 一想起越夕颜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和甜美可人的笑容,赵钦猫抓挠心般难受,只能由明转暗了,堂堂一国之君,也要做那苦命鸳鸯偷偷私下相会了。 赵钦并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小年轻,一得知太后将不久于人世,他作了一系列的安排。 首先,当然是准备太后的身后事,皇宫换上白绫,朝中重臣轮流在宫中置办,一应不测,永安城全城缟素,所有喜事宴请全部推后。其后,召集肱骨大臣和军中宿将商讨边关大捷和击溃叛军的封赏问题和后续的军事安排,即使有太后的丧事,也不能耽误有功将士的封赏,只是不能大操大办而已。 这次北凉的军事行动得以大捷,秦牧玄当居首功。赵钦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那个高大英武的年轻人,以及那份详细的军事方略,等他从景国回来,定要好好封赏一番。 不过,至于他的军职.........赵钦自有打算。这小子骨子里有股傲气,赵钦与他相处能够感受的到,那股傲气与别的武人不同,自己皇帝的身份对他而言似乎只有敬而没有畏,赵钦相信以他的阅历,绝对没有感受错。 “阿嚏~~~阿嚏~~”秦牧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吓了身旁两位美人一跳。 “方大人,您不会着凉了吧?”凝络手里拿着半串糖葫芦问道。 “没事儿,很正常,惦记我的人有点多。”秦牧玄摩挲着颌下并不存在的胡须,笑着回答道。 “方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想必有很多红颜知己想着公子吧?”在一旁的墨欣兰嗤笑一声调笑道。 “嗨~~要是有就好了,本官就是一介莽夫,军中厮杀汉,要不是这副皮囊还中看,也不会被选入使团里来。”秦牧玄笑着答道。 “方大人过谦了,您的相貌又岂止是中看而已。方大人可有意中人啊?”墨欣兰说这话时自己也没察觉到,眸中有光芒闪过。 “本官一直都在边关戍卫,常年生活在军营之中,军营里啊,都是军武厮杀汉,根本见不到姑娘家,就连母马在军营里都显得眉清目秀得。又哪里来的意中人啊。”秦牧玄笑容显得有些落寞。他的演技渐入佳境,把控着周围的氛围。 “母马也眉清目秀,第一次听说,笑死我了........那.....方大哥看我如何啊?”一旁凝络耳朵动了动,连忙挤了过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笑靥如花的说道。 “奚姑娘貌比天仙,本官位卑职低,又是外臣,哪里敢有非分之想。”秦牧玄连忙装作纯情少年郎,那副白面上竟略微泛红,对着凝络微微施礼说道。 秦牧玄自忖演技还是过硬的,应该没有流于表面,微表情控制,动作细节把控都做的可以的,对付这对姐妹应该是绰绰有余了。殊不知,一旁一双妙目正注目着自己。 “在下没看错的话,奚姑娘应该在景国朝堂的地位不低吧?”过犹不及,秦牧玄收起了演技,正色问向一旁的墨欣兰。 墨欣兰今晚的表现,明眼人都看能得出,她也无需再装下去,坦然道:“嗯,略有些许权利,多少能说上些话。” “那好,明日就是女皇登基大典,像我等这般职位低的外邦时辰,是没资格参加大典的,奚姑娘若能说上话,可否打点一下,若需银钱尽管来取,只希望明日就别把我们圈在诸国客馆里。若能自由进出,方能领略金陵城的盛世繁华。如我们这般低阶官员想必也不会妨碍城内治安的吧,可好?” 秦牧玄猜测,以奚兰的身份,应该是能见到女皇本人,该动的关系就要经常使用,有来有往,明日出门办事也方便,免去钻地道的风险。想来那些赤衣卫探子也不是白痴,平白让他再混迹出去。 “......”墨欣兰有些错愕,她着实没料到这个方清然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墨欣兰沉吟片刻,想着就凭方清然的武功,想困他也是困不住的,不如表现的大度些,如此这般也可彰显出景国作为大国的气度,于是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三人相谈正欢的当口,一个穿着褐红色劲装的男子匆匆跑来,对着几人行了礼,跑到凝络身边对她小声耳语了几句,眼见着凝络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精彩。那人说完,匆匆施礼就离开了。 凝络看了看墨欣兰,后者会意向秦牧玄说道:“方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请——” “无妨,公事要紧。”秦牧玄识趣地与二人拉开距离,无事人似的转身去瞧街边小摊的玩意儿去了,而他超人的神识此刻全力运作着,希望能从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墨欣兰的目光送秦牧玄走远了,她唇角弯了弯,凑到凝络身旁说低语起来。 不多时,墨欣兰与凝络走到正专注端详扇面的秦牧玄身旁。 “方公子,我姐妹二人有要务处理,先走一步,今晚感谢方公子能陪我姐妹二人逛街,改日得闲,再与公子同游金陵。” 墨欣兰和凝络对着秦牧玄施了个万福。 “二位小姐如此客气。能陪二位美人乃是在下荣幸,还望改日能有幸同游金陵。” 秦牧玄也是对二人抱拳一礼,面上已有些不舍,而心里却乐开了花,刚才的小声耳语,他却是听了个七七八八,二人却全然不知,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啊!!秦牧玄眼中异彩连连。 不得了的宝物!!她们口中的“宝物”到底是什么?有意思。还有,淮王那老狐狸果然在金陵!!静心园!明日顺道打听一下位置。还有北边出事了......梁国能出啥事呢? 无数疑问悬在秦牧玄心里,眼见两位美人在一群红衣人的簇拥下走远了,他也决定该回去了,回去要好好合计一下,明天有很多事要忙勒。 时辰也不早了,也不知青阳那丫头是否回去了,该不会还傻傻地等自己吧。秦牧玄抬头看看天色,吞了口唾沫,赶紧加快了脚步。 此刻,在那个小街之上,青阳婧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来回踱着步,等不及走不得,脸上写满了焦急之色。 第346章 闲游 虽然金陵城没有宵禁,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闹腾到半夜,人群也逐渐散去了,城里逐渐回归寂静,大街巷角偶尔传来一阵吐声,一声呓语般的吆喝,喝的醉醺醺的人相互搀扶着,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些人很快就会被巡街的城卫军发现,并通知坊市司派胥吏把人给送回住处。当然,这项服务可不是无偿的,酒鬼家人会为此支付几个或十几个不等的铜子。如果酒鬼不老实耍酒疯的话,那么就不客气了,胥吏差役们会很乐意赏酒鬼一瓢凉水,甚至是几记老拳让他清醒清醒。 难得今夜金陵城里有一回放纵狂欢的机会。胥吏差役们个个眼神活络,绝不会放过这个挣外快的机会,他们三五成群,在街上来回巡视,寻找落单的倒霉蛋儿。 然而街头巷尾,东倒西歪的醉鬼倒是不少,怪就怪在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身边总有一个或两个清醒的同伴扶着回家,这种情况倒不多见。转悠老半天,仅只拖走了不到两手之数的醉鬼。胥吏差役们也是没多想,谁不想乐得个清闲? 可躲在街边的赤衣卫探子们不这么以为,察觉到异样,就顺手抓住几个醉鬼,一番询问下,也没什么突破:就一帮亲戚朋友与国同庆一起喝酒,为着不给朝廷添麻烦,留下一人陪同也算合情合理。如此良民,探子们还能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放了了事。 话说,秦牧玄回到约定的集合点,老远就见着站在街边来回踱步的青阳婧璃。 那双大长腿实在是太显眼了。 接下来,秦牧玄拿出压箱底的演技,好一阵的忽悠,把刚才自己如何和狡猾的敌人斗智斗勇,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跌宕起伏,当然陪双美逛街的桥段自然只字未提。整个讲述过程主打的就是一个连续性,根本不给青阳婧璃插嘴的机会,等故事讲完,青阳婧璃也没脾气。 “这么说,你的事情都安排妥了?” 听完惊险的谍战故事,青阳婧璃也没清楚秦牧玄到底如何传递的消息。 “妥啦,等着瞧好戏吧。登基大典一定会格外精彩。”秦牧玄挑起一边眉,神秘地一笑,问道,“青阳啊,故人见着了?” “嗯~~不过......”青阳婧璃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该不该如何告诉秦牧玄,又该如何讲明自己去见之人的身份? “嗯?难道不顺利?”秦牧玄试探着问道。 又见青阳婧璃面上的纠结神色,接着道:“既然不便说,那就不用说。若需要帮忙,也不必客气。” 对自己人,秦牧玄可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我去找的人的身份,的确不方便告诉你。可......” 青阳婧璃抿紧红唇,在心里思忖一番,最终决定如实告诉秦牧玄,也许对秦牧玄的行动会有所帮助。 “可在他的住处我见着一人,因为你也熟识,所以我想有必要告知与你。就是一路上暗中护卫你的那名年轻男子,叫......徐......女中的那个男人,应该叫徐长卿吧?对!就是他。” “徐长卿!!” “没错,是他。” 听到居然是徐长卿,秦牧玄也很惊讶,那小子不告而别,此刻竟出现在京城。 “知道他来京城做什么吗?” “好像去皇宫里找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估计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哦?皇宫,找东西!宝物......” 第一时间秦牧玄脑海中回响着那俩丫头临走时小声提到的“不得了的宝物”。 唔,原来今晚大闹皇宫的真凶是那个家伙啊。找什么呢?若要被老子撞见,非得套出来不可。秦牧玄若有所思。 眼见着秦牧玄面上表情一息数变,青阳婧璃有些后悔说出实情了。 眼前这人披着一张翩翩美少年的皮囊,实则是个心思缜密的老狐狸。天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父亲他不会因此而被连累进去吧。 “秦.....将军。” “........”秦牧玄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青阳婧璃细声细气道:“那人对我很重要,请秦将军行事万不可牵连与他,可好?” 一双祈求的眸子,不似以往女将作风,看的秦牧玄也有些.......惊艳,这女将军温柔起来居然这么好看!! “放心!!我只在意徐长卿那小子要找的东西。至于你说的那人——我不感兴趣,尽管放宽心好了。”秦牧玄语气平和,做出承诺。 于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一路朝着诸国客馆区走去,其间目光不及之处跟着一大票的尾巴,秦牧玄根本懒得去搭理。 兜兜转转,二人逛街般按原路走回诸国客馆区,远远看到,门前聚集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皇城禁卫军,客馆区里不断有人被禁卫军从里面押出。 这又是闹得哪出?二人不禁放缓脚步,远观客馆区门前的情况。 当一个戴着高帽,身着宽袖的人傲然走出客馆区大门时,秦牧玄总算知道这伙禁卫军是为何而来的。 “走吧,与我们无关。天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秦牧玄拉着一脸疑惑的青阳婧璃向大门走去。 可他不打算再从地道钻回去,那条路线少用为妙,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辛苦,这么晚了在忙?站好最后一班岗啊。” 面对一脸错愕的卫兵,秦牧玄熟络地打趣道,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梁国使团腰牌,好似刷卡回小区一样。 “你......你们。”门口保安,不,是卫兵看着两个闲人大喇喇地往里进,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噢,就是出去逛逛,吃完饭消消食。各位忙,不用管我们,忙你们的。” 两人就这般进了大门,一众卫兵和禁卫军目瞪口呆,目送着二人离去,竟没人上前阻止。卫兵接到的命令是抓捕东岛国使团的人去问话,不让任何人外出,可没说不让使团的人进去,更何况是梁国使团的官员。 明日登基大典,先是祭天后是祭祖,秦牧玄根本没资格参加,沿途都有大量禁军护卫,闲杂人等根本没有资格靠近。秦牧玄只好去忙些别的乐事了。 “敢问,咱金陵城有何去处可玩儿?” 走到梁国客馆门口,秦牧玄问坐在门口的通事官。 “你们......”那人看到二人竟从馆外进入,惊讶地合不拢嘴。 “别在意,悠闲逛逛。问你呐,城里有啥好去处没。给推荐两个,比如啥百年老号,纪念品,千年古刹,万年道观什么的。” 秦牧玄熟络地塞给那人一小粒银锞子,那人也自然而然地顺手收下了。 接下来的谈话那是相当得融洽,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聊得开心极了,青阳婧璃懒得理这两个活宝,自个儿进院去休息了。 “福生号!!这个不错。” “金山寺!!这个更好了.......顺便问一句,他们的住持是不是法号法海啊?” “又是沈家的产业,牛逼!沈家富甲天下啊!!” “正阳观!唯一道观......没香火,就是年代久远!!好吧,有空的话姑且去看看好了。” 两人闲聊了好一阵子,秦牧玄心满意足地进了大院。 待秦牧玄走远,一个红衣人出现在那个通事身边。他对着通事亮出腰间官牌,道: “适才你同那人都说了些什么,只字不漏地统统讲出来。” 第347章 修练瓶颈 吾乃山中一散仙,人间繁华吾何干,只求山中观日月,不知山外是何年。 尽管屋外隐隐传来庆典的鼓乐声,秦牧玄依旧不为所动,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听见。此刻,他正在床上盘腿而坐,进入了无我无界的运功修炼状态。 在秦牧玄体内,海量的真气在各个静脉中高速的流动,一遍遍的运行,从头顶到脚底,再到四肢百骸。一遍遍的洗刷之下,经脉不断地变得粗壮,肉体也不断地变得强健。然而,令秦牧玄郁闷的是,他的身体仿佛就是一个装不满的容器,修炼都已经到了瓶颈了,真气仍然会快速增加,但只是不断量变却始终不质变。秦牧玄不管怎么修炼都一直卡在玄阶,无法突破进入地阶。 不知多久之后,秦牧玄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浊气,从修炼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终于碰到瓶颈了!我的武道之路太过顺利,现在终于要还了。哎~~~瓶颈这种东西要怎么才能突破呢?”秦牧玄拧眉思索,前世作为一个资深小说作者,对于瓶颈这种东西不要太熟悉。他知道的破除瓶颈的办法有很多种,最快的办法就是用稀有丹药,但那都是修仙小说里情节,这高武世界不知道有没有可以突破瓶颈的丹药。秦牧玄不禁想起了被另个自己用掉的那枚地灵丹,不过那是扩充气海的丹药,对于突破瓶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瓶颈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如果碰上了,不管怎么努力修炼,修为都会停滞不前。很多人有可能一生都卡在某个境界,终生无法寸进。有些人则可能一个顿悟,瓶颈便会不攻自破。瓶颈因人而异,有些人修炼一生都碰不到瓶颈,有些人则悲催的相反。 天才!这种神奇的生物,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修炼有多么的快,而是他们有很大几率碰不到瓶颈这东西,一路坦途直至修炼顶峰。秦牧玄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天才,现在看来,他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管如何修炼,都感觉不到一丝真气凝实的迹象,这绝对就是碰到瓶颈了。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修行最忌心浮气躁,心态一旦失衡,莫说瓶颈了,修为都会出问题。秦牧玄不再多想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走到衣甲旁换了一件长衫,开门,走出了房间。 “大人,您醒啦!”一个护兵正在小院里练习挥刀,见到秦牧玄出来,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行礼。 “你去把春华叫来,我有事要问她。”秦牧玄对于这个世界的修行瓶颈了解太少,千面姬作为老江湖,一定听说过,先问问她,或许能找到办法。 “大人,春华大人一大早就跟着正使大人一起进皇宫啦,今天她是要参加大典的。您不知道吗?”护兵有些奇怪的说道。 “啥~~啥!去参加大典啦!”秦牧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是啊!” “这.......合着我一个护军统领都不如她一个伺候人的女官啦!?我都没资格参加大典,她倒是能去,这是什么道理!!”秦牧玄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太伤自尊了。虽然他并没有多想去,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但想不想去和能不能去,心理落差上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大人,春华大人是掌管礼仪的女官,进献贺礼接受回礼,国宴上服侍正使大人可都少不了她的,到时咱们这些护军,有景国皇家禁卫军,还要咱作甚。”那个护兵摊了摊手,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哼!~~~”秦牧玄着实有些生气,他现在有些理解那只没被邀请参加蟠桃宴的猴子心情是何等恼怒了。“哎~~算了。”不过,秦牧玄到底不像那只暴躁的猴子,他还是很理智的。 “这么说,客馆里不会就剩咱两个了吧?” “没错,就剩咱俩了。要不是您在这里,还需要人使唤,小的我今天也要滚回城外军营了。” 好嘛!!真成孤家寡人了! 秦牧玄深呼吸了一口,平复了下心情,去干些正事吧,出门逛逛,也比在这里强。 “今天能出去了吧?”秦牧玄转而问道。 “可以,可以,大清早就有通事前来通知了,那时您还在休息,小的没敢打搅,今天客馆区里剩的人不多,客馆区就不封闭了。所有人都可以出去。” “那好,今儿本官就要出去逛逛。” “小的陪您出去,也好随时听用。”那护兵笑的很是狗腿。 “不用啦,本官还有要事在身,你不方便跟着。”秦牧玄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丢给了那个护兵。“拿着,本官赏你的,出门一趟不容易,去给自家婆娘买点东西吧。” “多谢大人赏赐,多谢!!大人真是年轻有为,慷慨大方。”护兵接过大银,定睛一看,足有五十两,不禁眼中放光,这可抵得上他一年饷银了!!忙不迭的千恩万谢。 “好啦!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秦牧玄挥了挥手,护兵知趣的退出了小院,兴高采烈地跑出了客馆区。 秦牧玄望了望天,今天依旧阴天,看不到阳光,这该死的南方阴雨天,没完没了了。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角楼,向那里露出微笑,还挥手打了个招呼。角楼里的探子此刻心情一定很不美丽,就像这阴霾的天空一般。 而后,在角楼里探子充血的目光里,秦牧玄凭空消失了。就是那么眨眼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不知所踪了,角楼里一片鸡飞狗跳。 施展身法,秦牧玄一路火花带闪电,就出现在了昨晚那条街巷上。用心感受了一下,附近并没有人在盯着自己,秦牧玄微微一笑,开始了金陵一日游。 今日道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的,时不时的还能看到有高鼻深目的外国商人经过。今天是个好日子,眼见所有路人都是面露喜色,喜气洋洋的干着各自的活计。路边茶楼酒肆也大多打出了优惠大酬宾的招牌,几乎家家高堂满座,生意火爆。 今日城里除了南北主路举行大典被封闭外,其余街道皆是皆是维持正常,只是金陵城南北被一分为二,互不相通了。城西今天是去不了了,只能在城东转悠了。街巷纵横,秦牧玄也不知道怎么走,只一门心思的向北,他只知道正阳观就在城东北角。 “先去找那个死丫头去,昨天的账要好好算一算,敢拿老子挡枪,看我不把你小屁屁打烂。”秦牧玄暗自发着狠,正好再问问关于瓶颈的事,她个名门大派的高徒,肯定知道怎么破除瓶颈。 一路七转八绕,其间,秦牧玄感受到了有人盯着的目光,他都是立即开启身法,或是走进街边店铺绕两圈,很容易就甩掉了跟踪的尾巴。 此刻的秦牧玄就连身上衣衫都换了一个遍,戴着个遮阳笠,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在询问了几个当地人之后,总算是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摸到了正阳观的所在。 一走近正阳观附近,秦牧玄就感受到了数道目光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呦~~~看来这里被严密布控起来了。那死丫头的路数被人给摸清啦!!就会坏事,也不知道昨晚她惹得个什么祸,让那般高手追杀。” 秦牧玄没有在往前走,而是转到了一个小岔路里,被人盯着的感觉消失了,看来暗地里的探子接到的命令就是盯紧一切进入道观的人。 “看来要动些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