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早虐文里飞[穿书]》 第1页 《在古早虐文里飞[穿书]》作者:人间观众【完结】 文案: 谢无药穿到了一本古早耽美虐文中,成为被虐的主角受……迅速过一遍那些把自己气得不行的虐文经典情节,他冷汗淋漓。 幸而故事刚刚开始,他此时正忍着中毒后的剧痛,欲回到义父身边挨罚。 「我去!回去个鬼!」他立刻将包里的「天丝宝甲」穿好,掉转马头,奔向了原文中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小攻——柳观晴。 深厚内力高绝武功,他有!原着情节,他熟! 长期饭票,凭他的才华和美貌应该可以绑定……那他还怕什么! 索性就按着原着的时间线,因势利导,走一步算一步喽~ 纵然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跟心意相通之人携手,逆转悲惨命运,一剑扬名万人敬仰,过得逍遥快活倒也不难! 【小剧场】小攻没有想到的n件事…… 1 原来,自己最初只是个长期饭票,不过,被人自来熟的蹭吃蹭喝也挺幸福的啊~ 2 从小被人照顾惯了到不自觉照顾别人,原来只有那一个人的距离。 3 怎么有人这么没有生活常识啊!受伤不知道擦药,吃什么都说好吃……好想照顾他…… 【阅读指南】:本文全架空,1v1,攻受身心都洁,he。弃文不用留言告知。 内容标籤: 强强 江湖恩怨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无药,柳观晴 ┃ 配角:预收《他阻止了世界末日》 ┃ 其它:完结耽美《再花五百亿[穿书]》 一句话简介:与喜欢的人做快乐事 立意:积极的态度,决定幸福的人生 第1章 身中剧毒 谢无药是痛醒的,尚未睁开双眼,脑海之中就已经被灌输了一大堆信息。超量信息引发了更大的眩晕,不只是身体的痛。他继续躺平,不敢贸然起身。 等等,这是哪里?感觉那些信息好像是一本书的剧情,一本他刚刚看过的耽美虐文? 当时看这本小说是发现主角与他常用的网名一样,才好奇的看看,结果一看之下气到吐血。忍不住拿起键盘,写了千字负二分长评,痛斥作者后妈脑洞巨大为虐而虐,主角受明明武功高强百毒不侵天性善良救了那么多好人,妥妥的大侠配置,却愚忠义父放弃自我满脑子奴性被虐的身心俱伤,死亡线上挣扎……换成他,肯定不要过得如此憋屈。 他写的爽歪歪,高高兴兴按下了发送键,结果呢下一秒他竟然穿越到了这本虐文里?并且惊恐的发现,他目前的身份居然是那个被身心俱虐命运极为悽惨的主角受? 这本书的主角受谢无药武功高强,但身份所限一直隐藏武功轻易不敢让人知道,身上的伤从来就没好过,人设就是后妈最爱的美强惨典范。按照剧情,他将为了义父的大业,抛下爱他之人,被世人唾弃,被朋友怀疑,持续不断遭受各种误解和残酷的折磨,用沾满血腥的双手一点点埋葬自己的幸福,最终be。 谢无药倒吸一口冷气,越发觉得饥寒交迫嵴背发凉,而且身体的不适绝对不只是因为劳累,眼下这一幕好像是主角受刚完成一个行刺的任务,不幸身中剧毒往回跑路的场景。但那个任务完成的并不是很理想,目标虽然死了,东西也拿到了,他却因为中毒受伤耽搁了几天才回到义父身边,耽误了别的事情,又挨了重罚。 话说回来,谢无药的义父,谢浩然的存在,抛开那些人前大义凛然的表象不谈,实际上就是后妈作者在文中延展出的触手!与义父沾边的任何事,都会让谢无药受伤。 新穿书的谢无药,想都不想就决定,千万不能这会儿回到义父身边。他现在中的毒不一般,是那种能放大痛觉的毒药「千霜」,平时啥事都不干就会隐隐作痛,若是再受伤,一定会痛的死去活来。他才不能自己找罪受赶回去挨罚,他要怎么舒服怎么来才行。 别管其他,先找解药。而解药么,按照剧情自然是要先找到了真心疼爱他的小攻柳观晴,才能有眉目。 马的嘶鸣声让他更加清醒,书中的谢无药应该是骑马的时候毒伤昏迷跌落在地,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换成了他。好在马儿没有舍下他跑路,仍在路边耐心等着他这个主人。 荒山野岭天就要黑了,想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没有马可不行。谢无药在现实世界里是学过骑马的,可仅仅是会骑,技术上与那些能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江湖客相比差远了。 他咬牙站起身,身体无一处不在痛,幸好体内有一股强劲的内力自行运转周天,所过之处温暖身体,勉强算是缓解了痛楚。 这是谢无药强悍的内力修为设定。光是这一身内力,放眼当今江湖同龄人之中,根本找不到敌手。当然在原书后妈作者笔下,这内力修为肯定是用来「承伤」的。否则一天到晚受伤的谢无药,早死了。 谢无药翻了一下马上的包袱,里面最重要的物品就是他行刺之后,从目标身上拿走的「天丝宝甲」。这件马甲看起来质地柔软,颜色暗淡,没有花俏的刺绣,传说中却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贴身穿着也不会有明显的突兀,实在是居家旅行防寒保命的上等「装备」。 谢无药因伤痛发烧冷的要命,毫不犹豫就穿上了马甲,还把包袱里看起来能保暖的衣物都穿在了身上。剩下的一个轻飘飘的包袱皮,与火石之类的小东西干脆叠了叠收入了怀中。
第2页 整理物品的时候,谢无药又无奈的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钱? 对于精通各种生存技能的强大主角受而言,出门在外,深山老林里行走,根本不成问题,只要带个火摺子,上树摘野果,随手猎个小动物,怎么也能填饱肚子。而且虐文里的主角,忍不住挨打挨饿的苦,怎么可能当主角? 原书主角受生活简朴、自立自强,视金钱如粪土,行走江湖隐藏身份很少自己带钱。行刺成功也只是拿着目标物品离开,才不屑于将目标身上其他值钱的东西拿走。 马鞍上挂着一个水囊,里面的水冰冷刺骨,谢无药喝了一口,冷到骨头缝里,他再次坚定了不走原着路线的决心。 他不敢耽搁,翻身上马,追着夕阳余晖而行。这与原着的行进方向背道而驰,却是最有可能遭遇小攻柳观晴的一条近路。 这个时间节点,在西边的青田镇外,小攻柳观晴即将遇到女配。 谢无药的目标是,最好能赶在柳观晴遇到女配前,先一步结识他,带他走另一条路,避开麻烦不断的女配林妩。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由于谢无药骑术平庸,怕痛嫌累,饿着肚子精力分散,直到天黑,还没有看见镇子的炊烟。 按照书中情节,天还亮着的时候,柳观晴就已经遇到了林妩。 谢无药却并没有气馁,哪怕林妩已经出现了,也不能动摇他要缠上柳观晴蹭吃蹭喝的决心! 天黑前,柳观晴在官道旁边看到了独自行走神情恍惚的少女。另有两个形容鬼祟的泼皮对少女言语动手动脚。他身为武林盟主之子,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三两下轰走了泼皮,却也不放心这个叫林妩的少女独自一人,想要送她去附近的镇子上。 谁知这个林妩不领情,执意前行,不肯绕路进镇子休息。柳观晴拗不过林妩,只好也露宿在野外。 柳观晴与林妩一样,都是去铜陵城,索性陪在她旁边。否则一个少女,武功又似乎并不高明,万一再遇到歹徒如何是好。 林妩过去跟着师傅经常风餐露宿,每每都自觉担负起拾柴打猎,生火做饭的杂事。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刚刚认识的柳观晴柳少侠的帮助,不等他吩咐,就主动承揽了一切。 柳观晴是武林盟主之子,实际上常年住在杭城的家中习武读书。以前偶尔帮父亲办个简单的差事,也算是行走江湖,在野外露宿的时候都是啃两口干粮,随便凑合一晚没那么多讲究。他是男子,有盟主亲爹的光环,家中奴僕也不少,很少碰下人们那些杂务事。久而久之潜意识里很容易接受被人照顾服侍。 林妩主动操持生火做饭,柳观晴自己也不懂,只好将自己的马餵好,泰然自若坐在火堆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保周遭没有野兽或歹徒靠近即可。 林妩打了一只兔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顺着香味,谢无药终于找到了目标。 只见火堆旁男的俊朗,女的娇美,再看男子那身装束以及佩剑,毫无疑问这就是武林盟主柳开山之子柳观晴了。 在靠近火堆的时候,谢无药就已经收敛了内力,以常人姿态走近,这倒不用装,本色出演就好。他这个内功高深到返璞归真收放自如,收敛内力的时候旁人根本看不出他会武功。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兵器,举手投足看起来没有丝毫江湖人的气质,更像是赶路的普通人。 柳观晴早就听到有人靠近,不过这是官道旁边,有人连夜赶路也不足为奇。尤其这个人的唿吸和脚步声听起来并不是习武之人,周遭也没有半分杀气。 「两位少侠,能容我一起烤烤火么?」谢无药笑着先说话了。 柳观晴没想到来人这样年轻这样俊美。 原着主角受谢无药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看,雌雄莫辨精緻的五官,却没有女子的柔弱,身高与柳观晴相仿,偏瘦一些,又因为中毒受伤奔波劳累,面色苍白显得更羸弱一点。 即使谢无药穿的是最普通的粗布衫,没有一点花俏的装饰,甚至衣物已经洗的发白,边角破旧毛糙,却丝毫不损他的风採气质。随随便便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如画中仙子出尘脱俗。 柳观晴和林妩两人都不由自主看呆了。 柳观晴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从未有过的一种悸动油然生发。路见美少女被欺负,他只是出于江湖道义相助,林妩长什么样子他并不太往心里去。而眼前的俊美男子……却让他有一种想要认识的冲动。 萍水相逢,人家只是路过,问问能否坐在火堆旁取暖。为什么,他想要了解对方更多? 「尽管坐,不过这火是林姑娘生好的。」柳观晴客气了一句。 相比于柳观晴的大方,林妩虽然没有拒绝,却还是有点戒备的上下打量貌似无害的谢无药。 若论行走江湖的经验,从懂事起就跟着师傅在江湖底层卖艺的林妩,比柳观晴高了不止一个段位。她见过太多阴暗的事,何况如今她麻烦缠身,不得不多加防范。 柳观晴柳少侠,虽然没说过自身来歷,不过谁不知道武林盟主柳开山?柳姓之人,杭城口音,出门佩戴那么好的宝剑,骑着江南少有的大宛马,多半就是柳开山的子侄,肯定是正道人士。 因此林妩才敢与柳观晴一起露宿。 这个自称谢无药的人,举手投足间更像全无武功的普通人,他的杂毛马儿也很是寻常,今晚的「偶遇」,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第3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一下本章描写。作者专栏还有其他预收文,谢谢捧场! 下本预收《他阻止了世界末日》求收藏。 因伤退休的国际特工余念安,隐藏身手,只想咸鱼的从事自由职业,平时跑腿送送快递锻鍊一下身体。谁知接了一单闪送之后,生活从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易臣,知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他需要找到那个关键的「小人物」,不让他将危险的快递送到反派boss手里,继而引发出一系列毁天灭地的灾难。然而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易臣死了好几遍都没有达成。 再一次来到事发前更早的时间节点,易臣决定尝试一个新的攻略方案。 接单闪送的那个人,无论是谁,他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搞定! 然而,这个怀揣残疾证的余念安,每每出人意料破敌制胜,无论智力还是武力都远超常人,易臣强烈表示,想抱紧他的大腿求不死,求带飞,一起阻止世界末日。 余念安受x易臣攻 第2章 蹭吃蹭喝(修) 柳观晴等着林妩烤好野味,递到他手里。 林妩将最先烤好的最肥嫩的兔肉给了柳观晴,她见柳观晴吃得香,禁不住有点得意道:「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说实话柳观晴不懂少女的心态,不知道林妩忙活半天就只想听到他一句夸赞而已,他虽不会做饭,却对吃穿都很讲究,实话实说道:「一般,还欠些火候,比我家厨娘的手艺差了一些。」 林妩神色一黯,回忆起师傅平时对她的夸赞。她忽然开始怀疑,或许每次师傅也并非真的很喜欢吃她做的东西,仅仅是为了鼓励她才表示喜爱,才会夸赞她,给她信心。但是现在,那样关怀她照顾她的师傅已经不在了,她禁不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柳观晴察觉了林妩的低落,却只是说道:「女人心眼小,我说句实话你就受不了想哭?」 谢无药冷眼旁观,在他看来,那对俊男美女交谈的内容其实还不如眼前这个烤好的兔子更吸引人。不过萍水相逢一起烤火容易,想要再分一口吃的,总要给个理由。 「柳少侠,想必林姑娘是有其他伤心的事。」谢无药熟知剧情,这时候女配林妩刚死了相依为命的师傅,心情怎么可能好。但是话只点到即可,并不会多说。 林妩感激的看了一眼谢无药,却没有主动开口说师傅和自己的麻烦事。柳少侠之前仗义出手救了她,现在又陪她露宿野外,她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大家闺秀,只是江湖小角色,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敢再多说什么。 她懂人情冷暖,自己武功平平,唯一能利用的是容貌,想要为师傅报仇凭自己的真本事,这辈子肯定是没戏的。可是贸然就求托旁人,或以姿色做文章,旁人就算是救死扶伤的白道少侠,也难免将她看轻。何况她的师傅死的不明不白,牵扯复杂,旁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帮她?她拿什么回报?即使她豁开颜面自荐.枕席,出身名门的柳少侠也根本看不上吧? 相逢是缘,正如柳少侠所说,火堆是她生的,野味是她打的,力所能及之时,她不如广结善缘。这位谢公子,看起来心善,虽然未必是江湖人,多认识认识,也似乎没什么不好。 林妩取了一些兔子肉主动递给了帮她说话的谢无药。 谢无药客气了几句,没有推辞,只做羞涩状:「林姑娘,谢谢你的食物。我……没有钱,暂时无以为报。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谢无药已经不是原书那个美强惨,饿死不食嗟来之食,有人给吃的,不要白不要。吃了人家东西,自然是要说场面话,起码让人听着舒服。 在认为女子是附庸的古代,谢无药对林妩的尊重在言辞和神态中都表现得很到位,让林妩觉得自己也是个能照顾旁人的少侠,比伺候那位嫌弃吃食不合口的柳少侠,真心舒服多了。 「一点吃食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敢问谢少侠去哪里?」 谢无药知道他们要去铜陵城,为了能继续蹭吃蹭喝,自然答道:「不敢当少侠二字,我只是普通人,去铜陵城。」 刚才生火做饭,柳观晴和林妩都没有提过铜陵城的事,谢无药说去铜陵城,他们两个只觉得巧合,却不会生疑。毕竟这条官道就是通往铜陵城,那里临江,是商贸枢纽,不只是江湖客,普通商旅贩夫走卒也会经过。 他们两人默契的没有多问。谢无药自然不会主动继续编去铜陵城的理由。三人默默吃烤肉,并未闲谈。 经谢无药提醒,柳观晴这才意识到遇见林妩的时候,她失魂落魄想必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他刚才无端说什么女人心眼小,实在是不应该。何况她还主动揽下了杂务事,生火做饭,自己不说声感谢的话,反而挑剔人家的吃食味道不好。与谢无药一比,高下立现。 柳观晴暗自检讨,平素他与女孩子接触的还是太少了,家人都宠着他,师兄弟和江湖朋友也都敬着他,他太自以为是了。于是柳观晴小声说了一句:「林姑娘,其实你烤的东西也挺好吃的,我自己都不会弄这些,谢谢你。」 林妩发现风度翩翩的柳少侠原来并不是孤高冷傲,或许他只是少爷做派一贯如此,说话又耿直而已。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柳观晴看起来比她大不了两三岁,却装作少年老成的大侠模样,也太辛苦了。可人家柳观晴毕竟是名门之后,天生就有当大侠的资本,这让江湖小虾米的林妩羡慕不已,对待柳观晴的态度也越发谨慎起来,轻易不敢流露出什么情绪。
第4页 她要谨言慎行,也许到了铜陵城,他们就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了。 柳观晴身为男子,又自认武功高强,主动提出为大家守夜。谢无药毒伤隐痛,身体疲惫,谦让几句便倒在边上昏沉沉睡去。他能这么毫无戒心的睡着,一来是知道柳观晴的为人,二来是记得剧情,今夜反正是没他什么事。 一夜过去,再醒来一看,篝火已经熄灭,柳观晴竟然昏睡在一旁,林妩不见了踪影。 谢无药知道剧情里有这一段,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也不知柳观晴居然会中招昏睡。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林妩是真不见了,才推了推柳观晴,焦急道:「柳少侠,快醒醒,林姑娘不见了。」 柳观晴被推醒的时候,头重脚轻,他暗叫不好。又听谢无药说林妩不见了,顿时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守夜大意了,竟然遭人暗算,让歹徒在眼皮底下劫走了林姑娘? 柳观晴匆忙拿出一个醒神的药瓶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吸气,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一边暗中调息,一边观察谢无药。 谢无药的神态动作并无江湖人的气息,却为何能先醒过来,也不似中了迷烟的样子?莫非谢无药与歹徒是一伙的? 谢无药并不知道昨晚上有没有人来放迷烟,一来他内力高,二来他的身体自幼被灌了不少灵丹妙药,寻常的毒药迷药对他几乎没用,甚至他的血能解除一般的毒。因此这一次行刺,才会大意的中了「千霜」这种几乎失传的奇门毒药。 别与后妈作者讲科学,人家就这么设定的。 为了不让自己成了别人的血库药人,谢无药肯定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血能解百毒。但柳观晴明显起疑了,不会是怀疑他与那个「绑」走了林妩的歹徒有什么关系吧? 「谢公子,你何时发现林姑娘不见了?」柳观晴谨慎的问了一句。 谢无药身正不怕影子斜,如实说道:「也是刚刚,我醒来之后。还以为林姑娘起的早,去附近方便,结果等了许久不见人,又想她不会是有急事先走了吧?可发现她的行囊还在你马上……」 柳观晴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大宛马,那上面有两个行囊,一个是他的,黑色的很简单。另一个挂着一些零碎装饰,显然不太像男人用的。 「我担心林姑娘出事,这才尝试着叫醒你。」谢无药语带自责,「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昨晚上睡的太死了。还以为你和林姑娘轮流守夜,莫非,柳少侠不是自己睡着的?」 柳观晴的表情更凝重了。 他在二更前一直是清醒的,而且并未与林妩说什么轮换守夜的事情。他当时很确定谢无药和林妩都是睡着了的。那么能悄无声息的接近,放了迷烟劫走林妩的究竟是什么人?假设谢无药与那些人是一伙的还好说,谢无药在篝火中做点手脚就能办到。但若不是呢,那么来人至少有十分高明的轻功。 柳观晴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物品,没有任何损失,他此刻也已经完全清醒,内息并无滞涩。说明就算有迷烟,那药效也只是迷昏他,并无其他恶意。 「林姑娘应该是被人劫走了,否则包裹怎么会没有拿走。」柳观晴下了定论,而且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谢公子,你若不是江湖人就不要搅进来,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先在附近找找林姑娘的踪迹。」 谢无药还指望跟着柳观晴蹭吃蹭喝呢,饭票金主就在眼前,他身无分文,又怎么捨得轻易离开?哪怕留下会被柳观晴怀疑,他也不能走。 「这事我也有责任,堂堂男子,却让一个姑娘家被劫走了。这荒山野岭,不会是山贼吧?要不然去报官?」丢了人找官府,普通人都该是这个思路,谢无药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不江湖。 柳观晴嘆了一口气,如果林妩是个普通女子,又怎么会形单影只在路上走呢?昨晚上看她生火做饭相当娴熟,随便讲了一些都是江湖见闻,也能看出习武的痕迹,否则打野味不会那么快。 江湖女子半夜在荒山野岭失踪了,这事报官?官府敢管才怪。 谢无药天黑了还在赶路,如今出了事反而不太想走,是太热心,还是别有所图?柳观晴只是江湖经验少,不过听说的见闻一点不少。事出反常,必有原因。可他艺高人胆大,心想若谢无药与劫走林妩的歹徒有关,故意留下来,说不定是个线索。若完全无关,那也是侠义心肠的普通人,值得结交。 对江湖人而言,多个朋友多条路,普通人虽然管不了江湖事,却未必救不了人。 「那你往东,我往西,咱们一人找一边。若是你一直没有发现,到正午时就回到这里,如何?」 柳观晴这么安排也是有心计的。铜陵城是在此地西面,他给谢无药安排的却是往东三五里寻找线索。若是找不到,谢无药自然也是要回到西边。若是谢无药只是嘴上说帮忙,找不到也不想耽误行程,那么谢无药应该会争取一下往西走的方向。 结果谢无药什么都没说,牵了自己的马,向东而去。而且他并没有骑上马,是徒步走着,东张西望,就好像怕错过了可能隐藏在草丛中的线索。 柳观晴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先在原地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凌乱脚印之外的其他痕迹,便向着西面仔细搜索。他学过追踪术,可惜真正用的次数不多。若是个轻功高手掳走了昏迷中的林妩,踩着树木枝干借力离开,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怕是什么踪迹都留不下。
第5页 正午时分,两人又回到了早上出发的篝火旁。 这里虽然在官道附近,白天也有行人经过,不过人们都是赶路,少有人会绕下官道,进到这片地方。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来过。 柳观晴是施展轻功,在树上飞来略去的搜索,走过的范围很大,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痕迹。 谢无药则有所收穫,在草丛中捡到了一块布料,颜色材质与林妩昨晚上穿的斗篷近似。他说道:「柳少侠,这块布似乎与林姑娘的衣服颜色近似,我在往东三里的地方草丛中发现的。」 按照书中记载,林妩不是无知无绝被人劫走,来人与她的师傅有关,算起来是她师傅的朋友,她小时候见过一面,因着是一位女性长辈,林妩这才敢深夜跟着离开。那位长辈轻功很高,用了迷烟,是不想让白道武林盟主之子牵扯其中。 那位长辈说能帮忙找到杀害她师傅的兇手,条件是事成后她说出师傅临死前交给她的东西藏在何处。林妩报仇心切但存了几分戒心,索性只身跟着,只拿了枕着睡觉的贴身包袱,并未带那个放在柳少侠马上的行囊。 因为师傅留下的东西就在那个行囊之中。 谁都不可信,唯有兵行险着。若非要让她信一个人,自然是更相信白道上有名有姓的少侠。 至于林妩留下的衣服布料,也是无意中挂到了树枝,漆黑深夜里,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谢无药却知道这些线索,而且直勾勾撞上了草丛里的那块布料。他这才意识到剧情的力量似乎很难避开,女配已经遇到了柳观晴。是不是不管沿着哪个方向,不管是谁,总能发现线索,引得柳观晴追查下去,进入麻烦的漩涡,继续剧情原本的设定? 他偏不信这个邪了!林妩行囊里的东西的确很重要,往大了说关系到南朝北国两国的国运,往小了说那也是牵扯南朝皇家隐秘皇权争斗的把柄。江湖人捲入其中,身不由己,便是武艺高强一身正气的武林盟主之子柳观晴,轻易也挣脱不开。 但就算躲不开那条主线,那一场关乎天下的阴谋,他此时此刻起码提前与柳观晴站在了一起,能利用已知的全书剧情,因势利导帮他出谋划策。 他既然来了,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任由柳观晴一步步深陷其中。他也不想自己再那么委屈的活着,与喜欢的人做快乐事,达则兼济天下,他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受读者留言意见,微调主角心理活动,感谢支持。 第3章 受人之託 正在此时,有个路过的中年客商从官道上打马而来,看到了腰悬佩剑骑着黑色大宛马的柳观晴,喊了一句:「是柳观晴柳少侠么?」 柳观晴应了一声:「正是。」 那个中年客商说道:「我是南边小林镇骡马行的林大有,在东边十里外的茶棚那里受一位年轻姑娘所託,她说凌晨走的匆忙,事关师门大事才不辞而别很抱歉。这是她的一枚耳环为信物。」 柳观晴接过那个耳环,确认是林妩昨天戴着的,不免疑惑道:「林大叔,您见到的那位姑娘是单身一个,还是与旁人同行?她还有行囊留在我这里,不需要带走么?」 林大有说道:「那位姑娘与一位面善的中年妇人同行,看起来两人都是江湖客,也都带着包袱。我也问过有无交託物件,那位姑娘说并无什么,没提行囊的事。她是怕你们二位以为她被人劫掠担忧,才特意让我追过来告知一二。她说若是事情办妥了,会去铜陵城内,那时候若柳少侠还在,她定会登门拜谢昨日救命之恩。」 柳观晴没遇到谢无药之前,就对林妩说过他去铜陵城办事,要暂时借住在武林世家左家的宅子里,那地方不难打听,哪怕他离开了,也会交代好左家的人留下联繫方式。旁人并不清楚他住哪里,林妩让人带话也不提,应该是不想其他人知晓。 至于行囊,林姑娘可能是故意留下的。 他又问了林大有几句,再没别的消息,便拿了一点银钱给林大有算作谢礼。林大有也不想再耽搁时间,话带到了,人便打马向南而去。 像林大有这种自报家门来歷的带话客商,在官道上并不少见。古时候通讯落后,识字的不多,也不是谁都随身带着纸笔,找人捎口信是常见的联络他人的法子。古人重信诺,带话若没带到,甚至不辞辛苦找回当初请託之人,要说明情况的,免得耽误了事情。 等林大有走远,柳观晴才说道:「林姑娘留下的行囊之内或有什么物品,夜里走的匆忙,她又不方便带走。与她同行之人,她信不过。也可能是她们即将要做的事情比较危险,等她忙完才会去铜陵城找我。这是暗中托我帮她暂时保存那个东西。」 果然是主角攻,思维敏捷,转瞬间就从各种异常推测出了真相。谢无药暗中点赞,表面上不可能暴露自己知情的事,只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柳少侠打算追到东边,找林姑娘问清楚么?」 「林大有报了身份和姓名,我想先去南边镇上核实,再去铜陵城。」柳观晴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稳妥的法子,按照柳观晴的推测,如果林大有靠谱,那么带话的情况属实,林姑娘显然是自愿离开,而将来或许会来铜陵城拿行囊。 只是此时柳观晴根本想不到,那行囊之内的东西牵扯到一桩江湖迷案,乃至影响到当今朝廷与北边敌国的国运。
第6页 柳观晴将林妩的衣服碎片与她的行囊收在一起,而且特意另外裹了一层包袱皮,免得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始终没有拆开林妩的行囊,查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谢无药默默嘆息。萍水相逢,柳观晴受人之託,君子之风的作为,实在是让人敬佩的美德。不过正是因为柳观晴没有查看那东西,后面才会引发了其他的误会。 谢无药只好再次建议:「要不要追上去,现在就将行囊还给林姑娘?」 柳观晴确实不太放心林妩跟着旁人走,不过他对自己的判断更自信一些。他没有直接反驳谢无药的提议,只是说道:「谢公子若有别的事情,那我一人去核实便是。万一真有什么问题,我的马快,应该还能追过去。」 一边说着柳观晴已经翻身上马。 谢无药没再废话,只好上马跟从。他的杂毛马虽然是忠心护主,却远不如柳观晴的大宛马跑的快,落下了一里路,等着望见了镇子的时候,柳观晴已经从镇子里策马出来,显然确认了林大有的背景不假,面上没了焦急之色。 柳观晴说道:「抱歉,刚才走的急没等你。现在已经确认林大有是常在官道上传话的客商,信誉很好,我去车马行也见到他了,想必林姑娘暂时无事,她和她的同伴多半也不想让我继续跟着。我会先帮林姑娘保管行囊,在铜陵城内等她。」 谢无药刚才纵马追着柳观晴跑了一阵,身上的伤痛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从马上下来,已经站不太稳。原书的主角受自然是多痛都会默不做声的忍着。可谢无药没有亲身经受过那种残酷的训练,此时明显已经能让人看出来身上不适,一脸难受的样子。 柳观晴不免问道:「谢公子,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 谢无药瘫在柳观晴的怀中,什么都没说。 柳观晴闻到了谢无药身上隐隐散着的血腥味,疑惑道:「谢公子,你身上有伤?」 「嗯。」谢无药只是应声,没力气解释,痛楚分散了精力,暂时没心思编瞎话。 柳观晴心软道:「相识一场,我总不能撇下你。镇子上有客栈和药铺,你想去哪里?我先送你过去吧。」 「客栈。」谢无药才不想去药铺,药铺里都是寻常的外伤药,哪里有柳观晴随身带着的那种上等伤药好用。再者把他留在药铺里,接下来的生活还是没着落。不如两人的关系继续拉近一点,直接去客栈开个房? 别往歪处想啊,谢无药只是不打算继续露宿野外。昨晚上若不是实在没去处,他也不想荒郊野地里直接一躺。如果条件允许,好歹要先铺层毯子,裹个防寒的东西。事实上,他没那个条件,光靠内力硬撑,睡一晚上勉强可以,往后若一直幕天席地,他肯定受不了。 柳观晴自然猜不到谢无药那些心思,他也没多问,将他扶上自己的马,将那匹杂毛马的缰绳拴在了自己的马鞍上,这才翻身上马在谢无药身后坐好。 两人贴的很近,共乘一骑。 谢无药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柳观晴温热的唿吸,听到他的心跳。在原书未来的剧情里,也有过类似的描写,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谢无药提前出现在柳观晴身边,无形中似乎加快了两人的感情进度。最起码现在已经贴的更近,过会儿还要一起去客栈,说不定很快能达成同榻而眠的成就。 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柳观晴要了一间上房。这种小客栈本来单间就不多,一个大院子里都是通铺。单间就剩下这一间。 柳观晴想着他与谢无药都是男子,而且谢无药还有伤,需要人照顾,索性就住在一起也没什么。 让小二牵走了马,柳观晴扶着谢无药进到房内。 还好这床不算太小,勉强能躺下两个成年男子。 谢无药坐在床边,犹豫着是趴下,还是躺着。 前胸后背都有伤,事到临头外袍都解开了,他反而又有点犹豫,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伤。虽然有许多是刑伤,但也有与目标搏斗时被对方利刃所伤。人设该怎么编,才对自己有利,能平平安安多混几天吃喝? 其实大伤口早已经自行包扎过,不过连日赶路,曾经坠马,现在肯定是又有一些地方绽裂开了。该怎么哄着让柳观晴帮忙上药呢?他的药不错,却也不是大风颳来的,越是好药越贵。 柳观晴还以为谢无药是不好意思当着旁人解衣服,只好先说道:「我行走江湖,从家里出来带了上好的伤药,也懂得普通的跌打怎么治疗,让我帮你看看伤口吧。」 谢无药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才答道:「那有劳柳少侠了。」 原书对主角受的人设,在一开始还是挺正面的,不如先借用一下。至于后面的黑化……现在不说也罢。 望着美少年坐在床边宽衣解带,柳观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又有点失控。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对同性起了什么不正常的心思,可他就是捨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刚才说帮忙疗伤,其实内心深处他很明白,他就是想要藉机与谢无药更亲近一些。 柳观晴为自己的羞耻心思深深愧疚,希望谢无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不会因此而疏远他。他努力克制着,靠近了一些。 然后他惊讶的看到了谢无药褪去衣衫之后,缠裹在身上那些血渍斑驳的布条,以及前胸后背但凡露出的肌肤上,层层叠叠的狰狞伤痕。
第7页 柳观晴不免惊唿:「这些伤……」 谢无药沉默不语,脑筋飞转,忽然灵光一现的说道:「我在途中坠马,磕到了头,过去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忘了从哪里来,只知道自己的姓名,以及要去铜陵城找什么人。原想着去到铜陵城内再打听,或许触景生情能想起什么。可是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信件信物之类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幸好遇到了柳少侠。」 对这样的解释,柳观晴并未尽信,不过听了之后也难免心生同情。没再多问别的,柳观晴先让小二送了热水来,他轻手轻脚动作温柔的帮谢无药擦洗伤口,顺便敷了上等的伤药。 好药的疗效果然不一般,刚敷上就觉得清凉,痛楚也似乎减轻了不少。有温柔善良的主角攻体贴照顾,谢无药顿时觉得自己的生活提升了一个档次。 「你这些很多都是刑伤,似是鞭打所致。」柳观晴轻声试探了一句,没提那些看着更像利刃贯穿的伤口。 「嗯,我总会做噩梦,在梦中似乎被困在什么地方,遭受鞭打折磨。但我不是坏人。」谢无药单纯的回答。 某种意义上按照原着作者后妈的脑迴路,主角受当然不是坏人,只不过为了达成大义,才不拘小节做了一些旁人认为不是很对的事。比如之前,谢无药按照义父的指令,掩藏身份行刺什么人,偷走了天丝宝甲。 好在天丝宝甲这东西长得很低调朴素,柳观晴只当那是寻常的马甲,并未质疑。 在柳观晴的帮助之下,重新缠裹了一些细布,谢无药又将衣物都穿回了身上。没办法,就这点家当,不都穿在身上没有安全感。 「要不然今晚我打地铺吧。」柳观晴说了一句,「我睡觉不老实,怕压到你伤口。」 「你的马快,若不是为了照顾我,今日此时已经到桐城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为了我耽误了行程。我也不是什么公子,还是我打地铺吧。」谢无药客气了一句。 按照原书剧情,谢无药大多数时候只自认为是义父家里的僕人,在人前对义父都是称唿主人,从不僭越半分。而柳观晴是武林盟主之子,堂堂柳家的少爷,岂能让少爷打地铺?当然谢无药肯定也不想睡地上。 床那么大,两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伤者为大,我们江湖人不讲究那么多,昨晚上大家露宿在外也不是那样过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柳观晴想起昨晚上很早就睡下的谢无药,没有铺盖席地一躺,带着一身的伤或许根本就是痛的昏迷。他竟然还质疑谢无药,假想其为歹徒,实在是于心有愧。 谢无药醒来之后,不辞辛苦帮忙找林妩,他们早上忙乱中根本没吃东西。谢无药却从未主动提自己身上有这么重的伤。甚至昨天晚上,若不是林姑娘招唿,谢无药大概都不会问他们要吃食吧。 谢无药没有行囊,衣衫破旧,身无分文也没有吃食,他莫非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谢无药究竟经歷过怎样的伤痛和折磨? 柳观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痛了,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他想要了解谢无药,知道更多有关谢无药的事情。 第4章 □□雨忽至 天公不作美,午后太阳被乌云遮住,狂风唿啸,暴雨突然来袭。 在外赶路的行人,这时候再想着避雨,已经来不及了。若在村镇附近,快马加鞭还能赶一赶找个房檐下面避一避。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艰难了,只有挨淋。 风大雨疾,就算有伞具蓑衣,多少还是会被淋湿。 而柳观晴与谢无药提前在镇上的客栈入住,心中庆幸。大雨过后路难行,客栈定会爆满,他们若来得晚了,怕是连通铺都没有了。 不过雨水带来了湿冷之意,客栈单间里也不是什么上等青砖的铺地,只不过素土夯实,比外边多了屋顶而已。 「要不然,晚上你还是睡在床上,我们挤一挤,也暖和。」谢无药其实是怕自己冷。他还没有习惯自己这一身强悍的内力,也不知道就算没有铺盖三九严寒的地方随便一躺,以他的体质也不会冻病。 「这事先不提,你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喝。」柳观晴说完这句,转身出去催菜。 其实柳观晴没说,他现在心思有点纷乱,是藉故走出房间,沿着廊子往伙房那边熘达。借着冷雨的气息,让自己更快清醒。 当初因着照顾谢无药,原以为是耽搁了行程,没想到上午晴天下午竟然狂风暴雨,就算他马快,能奔入铜陵城,也早就淋湿了。他不惧风雨,也不想淋成落汤鸡一样,跑去左世伯家里做客。 左世伯家里除了习武之人,也有走科举一途的,江南官场上有一些人脉,自称书香门第,对礼仪很是在乎,颇有几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架势。铜陵城内是他们家置的产业,僕人出门都衣着光鲜,比普通人家体面的多,甚至有那么一点看不起江湖人。 若不是柳家祖上也有人为官,如今虽然远离朝堂,柳开山却身为武林盟主威名远播,柳氏一族小有家财在杭城住着,左家才不会与柳家走动这么勤。 当官的瞧不起江湖人,但是需要江湖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维护着所谓武林正义,以及官场势力的平衡,打压邪门歪道。因此左家这种官场和江湖上都有人脉的,便居中协调,促成一些合作。
第8页 这次据说朝廷又有了疑难,有些事情不好声张,才又请託柳家协助调查。左家请的是柳开山,柳开山却嗅出了某种危险的味道,便找了藉口打发儿子出面。而且私下叮嘱过柳观晴,让他见机行事,若办不成事情,他一个晚辈后生能力不足,旁人也不会怪罪。 不过究竟是什么事,柳观晴现在并不知情,要等去了左家当面详谈。 柳观晴从厨房直接点了几个菜,见店小二忙的团团转,他索性自己端着大托盘迴到了房间。 谢无药此时并没有躺下,而是像他离开时一样坐在床榻上,似乎是认真的等他回来。形容端庄,带出了几分优雅从容之姿。 其实谢无药是身上伤痛,腹中空虚,昨晚上的烤肉早就消耗的一干二净,根本睡不着,索性坐等着饭来,吃饱了再午睡,睡醒了吃晚饭不是更好?他丝毫没觉得吃了睡,睡醒了继续吃有什么不对,望着端饭来的柳观晴,报以灿烂一笑:「有劳柳少侠。」 谢无药不笑的时候是那种含而不露庄严肃穆的美,笑起来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散着让人无法侧目无法抗拒的温暖魅惑。 柳观晴这时候已经能确定一件事,自己不是天生冷淡,才不近女色的,而是更喜欢男人。他以为年纪大一点背负更多责任之后,就会乖乖的按照家里的安排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成就永不纳妾相敬如宾的典范。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能让他心动的人。 现在那个男人就在这房间里,坐在床榻旁,对他笑。 柳观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维持常态。动作能得体,却压抑不住脑子里发疯,想像着这就是他们的家。他完全是下意识将托盘里的碗碟摆好,学着平素家里面布置餐饭的僕人那样。过去在家里,他才不屑于亲自做这种事。 此时此刻,他竟然甘之如饴,笨手笨脚却主动的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两双筷子摆好。 身为现代人的谢无药,自然不会挑剔饭菜的摆放逻辑,只要吃顿热的,有人送到房里来,不用自己跑腿,就比没有强。他与柳观晴对面而坐,柳观晴眼神热切但不说话,他正好也不想多说,闷头吃饭。 早上奔波找人啥也没吃,两人早就饿狠了。 柳观晴原想着吃饭的时候打听一下谢无药的身份来歷,没想到谢无药光顾着吃,根本腾不开嘴。 柳观晴自己也饿啊,眼瞅着若是不抓紧吃,饭菜就所剩无几了,只好奋起自卫,总算抢了几口荤腥,吃了个半饱。 等着碗碟空空之后,谢无药才「后知后觉」的流露几分羞愧之色,瞎话都不打草稿顺嘴说出来:「抱歉,实在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若论这家客栈的厨艺实在是平平,甚至不如昨晚上林妩的烤肉,家常菜切的粗糙,用料并不新鲜,卖相更是不好看。如果是在自家,这种菜根本送不到柳观晴面前。 如此寻常普通的饭菜,谢无药竟然说好,还说很久都没有吃过?身无分文的他平时都吃什么?路边烤火,乞些冷食么? 吃饱喝足,困意上头,谢无药能看出来柳观晴是有话要问他,可惜他困的厉害,抹抹嘴直接上床,侧躺下来,假寐。总骗人不好,照实说自己的身份来歷,怕是会被柳观晴误会乃至嫌弃,索性还是尽量不说了。 躺着躺着,谢无药又昏沉沉睡了过去,忘了盖被子。 睡梦中,许是伤痛发作人也有点发热,身体会觉得寒冷,下意识的屈膝缩成一团。 柳观晴出屋送回碗碟,再进屋就看到的是这幅场景。 被子依然整齐叠着放在床尾,谢无药蜷缩着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动物,无意识的微微颤抖。外面狂风暴雨还没停,开门关门,带入雨水潮湿的寒意。谢无药和衣而卧,侧身躺在床的里侧,脸也朝着里面,毫无习武之人的防备与警觉,整个人已经昏睡过去。 他这是伤痛的厉害吧?刚才吃那么多那么快,一定是太饿了。把他吃饭的动作放慢一倍,其实还挺斯文的,与一般贩夫走卒完全不同,像是大家公子一般。柳观晴胡思乱想,轻轻嘆了一口气,拉开被子为谢无药盖上,他自己坐在了床边。 谢无药身上有明显的谜团,或许他真的失去记忆,也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的悲惨遭遇。不过表面上,谢无药能吃能睡还会说会笑,一点也看不出衣服下面藏着那么多伤。 谢无药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个开朗乐观的人。 柳观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纸笔,给家里人写信。 从杭城往铜陵城的方向是可以走一大段水路的,不到五天就能到地方,他却因幼时的经歷不喜欢坐船。他骑着马翻山越岭一路行来,比走水路多三天,结果遇到了林妩,然后是谢无药。时间一再耽搁,他怕家中惦记,写明原委再托人送去宣城,那边有柳家的联络点,能用飞鸽向杭城传递消息。 柳观晴趁着眼下没什么事,将一路见闻记了记,却没有托父亲打听林妩或谢无药的身份来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柳观晴即使没见过,也听父辈们说过。林妩武功平平,又绝口不提师门,想必只是普通出身。谢无药更看不出是江湖人。 武林中姓谢的屈指可数,柳观晴大多听过,如果有姓谢的公子有如此天人之姿,肯定会有人提及一二。王侯将相贩夫走卒里姓谢的就多了,哪里查的过来?倒是有一位姓谢的名人,无论朝野市井,便是老幼妇孺也都知道一二。那便是当今「内相」谢浩然。
第9页 内相是对掌印太监的敬称,当此职位者必为宫中内侍出身。前几任掌印太监是真的只负责拿取保管圣上的印鑑,而今这位能被称为「内相」的谢浩然,权力之大,得圣上信任之重已经超过了前朝许多正经的臣子。 传闻这位谢浩然,早年间并没有姓,而是叫小然子,那时候的圣上赵涪也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出皇子,甚至连太子都不是。 身份显贵的几位皇子夺嫡之时,赵涪这个庶出的皇子则去了六部里转圈,老老实实打杂学习,对外表态不管哪位兄弟继承大统,总需要有做实事的臣子,他趁着年轻多学点本事也好为天家效力。 结果那几位有资格夺嫡的皇子死的死残的残,犯了重罪牵连臣下的比比皆是。先皇气的重病,圈禁了太子,到死也没来得及另立别人。 先皇驾鹤西游,此前皇后亲儿子也死了,除了几个残疾的成年儿子,先皇只剩下赵涪和几个病歪歪的幼年儿子。矬子里面拔将军,选病弱幼儿怕前朝臣子不答应,为了把住权势,多方妥协之下,才选了生母早逝母族卑微的赵涪,联合朝中几大势力,立了个傀儡皇帝。 赵涪继位之时刚满十六岁,原来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垂帘听政,口头允诺等赵涪年满二十岁再亲政,赵涪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婚,联姻对象自然也是太后那一族的贵女。 连皇帝都是傀儡,皇帝身边的太监又何以称得上「内相」掌控实权呢? 却原来是这个小然子自幼陪伴赵涪,不仅读书识字聪颖异常,还得了大内高手真传练了一身上乘武功。他与赵涪感情深厚,两人联手设计,才用了三年,不仅从太后那里夺下了所有实权,还重新整顿了朝纲。 到了赵涪二十岁亲政之时,是真真正正的拿回了皇帝所有的实权,让朝中大臣们仰视敬服,大幅削弱了外戚后族,将太后禁足后宫颐养天年。在朝中,自然有支持皇权正统的人帮衬,在内宫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若没有谢浩然为圣上卖命,又岂能那么快架空太后的实权? 谢浩然在圣上亲政之时得赐此名,封为内侍之首,兼任掌印太监,他的名字取自「浩然正气」,可见圣上对其的信重。 不过因谢浩然是内侍出身,又曾得罪后族和不少顽固老臣,那些失去权势的人自然是满心愤慨,以此编排谢浩然的各种「暴虐」行径,将其形容为弄臣阉党,市面上也有不少话本故事甚至折子戏,都是影射谢浩然的不妥行径。 今上登基已有十几年年,外无大战,内无忧患,百姓安居乐业,比先皇在时生活更富足,所以大家这才有这等闲情逸緻,调侃编排朝廷里那些人。若谢浩然真是奸佞之辈,怕是市井里没人敢乱说话,说了岂不是要抄家灭门? 柳观晴从小就听过各种版本的谢浩然故事,好坏掺半,最着名的无非就是,再不睡觉晚上谢大太监就会捉你进宫当小太监。所以非让他想一个姓谢的名人,他自然是第一个就想到了谢浩然。 谢浩然为国家和圣上做过的那些功绩先不说,民间被议论最多的无非就是他收养了不少孤儿为义子义女。这些人中出色的会得谢姓,无论读书科举,或者从军入伍,甚至进宫为奴婢,也算是比普通人家走仕途更有前途。一时之间,也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谢府给谢浩然当儿子。 听谢无药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会否与谢浩然有什么关系?可是谢浩然那几个知名的义子里并没有叫谢无药的。 谢无药究竟是谁?莫非只是个普通人? 但是昨晚林妩悄悄离去,应该是有人用了迷烟,柳观晴自己都中招,为何谢无药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还有谢无药那一身伤,并不都是鞭打留下的痕迹,也有仿佛是利剑贯穿的伤口。柳观晴虽然不是专业验伤的,生在武林世家,也算见多识广。普通人家打架的刀剑伤,很少会有这等兇险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5章 江南望族 谢无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如果不是又饿了,他还能继续睡下去。柳观晴的伤药虽好,外伤尤其那几处深可见骨的剑伤,却不是能药到病除的,再说除了外伤还有毒性作怪。只怪这身体素质太好,才睡了个午觉,就又恢復了一些精力。 说实话谢无药没想到堂堂柳少侠还会细心的帮别人盖了被子。他似乎是一直守在屋里,在他醒来之后,主动端了一碗热水给他。原着描写柳观晴出门若没带侍从下人的时候,日子过得很糙,这种大少爷居然是会懂照顾人的? 昨晚上不见柳少侠照顾柔弱的林姑娘,今天只因为见到了他的伤,这才转了性情?谢无药有点忐忑,莫非自己的长相真有那等万人迷的魅力?他这还没有用什么手段勾引,两人刚认识不到一天,柳观晴就已经情不自禁沦陷了?在谢无药的认知中,只有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如此殷勤关照。 却不晓得柳观晴图的是什么? 谢无药同样喜欢男子,但不想只与喜欢的人仅维持肉.体的交流。他追求两人交心,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契合,才能体会人间真极乐。也因为是男子,谢无药懂得男人许多时候都是下半身冲动,因欲.生念,而非什么真爱,甚至怕麻烦根本懒得去培养什么感情。 书中描写柳观晴能美女坐怀不乱,是真君子,无非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对谢无药最初的好感,大约也是喜欢这一款,为容貌的表象所迷。原着谢无药肩负重任,发现了柳观晴对自己的异样之后,就利用对方的感情,拿自己为诱饵吊着对方的胃口。
第10页 柳观晴偏是那种执着真情,又因为一直付出没有得到,反而更加珍惜,将对谢无药真爱深藏心中,直到be。 说实话,谢无药很同情柳观晴,目前选择投奔他蹭吃蹭喝方便是一方面,另一点也是想尝试着发展一下两人正常的感情关系。如果柳观晴无意,或者只是想满足最原始的冲动,谢无药觉得那还是不要越雷池,最多义结金兰,早晚分道扬镳。江湖那么大,他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谢无药并没有冒进,也收敛着自己的神态维持着淡然从容的设定,不能总是笑,笑起来太好看,也不能让柳观晴随随便便就得手,回头吃亏的是自己。 谢无药不断的建设自己的内心。他与柳观晴两人是住了一间房,睡了一张床。行走江湖同为男子,大通铺十多个人还不是照样一起睡?两人清清白白,一个伤患,一个照顾伤患,仅此而已。 谢无药决定,先观察几天。柳观晴不主动表达爱意,藏着掖着,那他就继续享受少侠的高风亮节社会主义兄弟情,不就是装不懂风情么?谢无药觉得自己能忍,演技也还行。 长远的饭票大计先不说,近期先要找个理由能留在柳观晴身边。若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身份,总是赖着柳观晴,最多赖到铜陵城,人家柳少侠还要处理各种江湖事,他就会显得累赘。他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见面就与人结拜,饶是脸皮厚,也没敢现在就提出来。好歹让他救一次柳观晴才有机会。 像他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赶车不会,骑马也差的现代人,要想在古代独自求生很艰难。他的优势,无非是会写两笔繁体书法字,能路边摆摊,厚着脸皮胡扯算个卦,帮人写个家信赚点小钱,那还需要先借钱买点纸笔。 另外他继承自这副身体的高绝武功都是杀人的路数,不适合当街卖艺,非到性命攸关,能动嘴绝对不动手。毒性未去,万一再受伤还不疼死。因此,他若不赶紧找个长得帅性格好出手大方武艺高强又有点江湖名望的固定饭票金主,接下来的日子只靠自己肯定不好过。 转瞬的时间,谢无药已经理清了思路,表演起来也就更从容。他大方的接了柳观晴递来的热水,一饮而尽,从床上站起,郑重的一揖到地,十足诚恳的说道:「多谢柳少侠关照。在下无以为报,不知柳少侠是否需要随从?」 柳观晴反而不好意思了,摆手道:「帮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必为奴僕相报。你若觉得亏欠了我,那先将银钱记下,来日你发达了,去杭城柳宅还我便是。」 谢无药思前想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降低一点姿态,先从随从做起,没想到柳观晴居然不接受。莫非柳观晴也已经看出了他无用的本质,并不想招惹他这种累赘? 柳观晴将谢无药表情尴尬,只好先将空水杯接过来,放回了桌上,又扶他坐回床上,才温和安慰道:「你若觉得不好意思,我也没法子。其实我以前出门,家中肯定会安排僕从。我嫌弃那些人在身边唠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这一次从家里出来便一个人也没带,只想体验一下无拘无束来去自如的侠客生活。你终归是普通人,我送你去到铜陵城便要分道扬镳。接下来我还有正事,你也莫要与江湖人牵扯太多。」 谢无药没有继续纠缠。 一开始若表现得太粘人死缠不走,柳观晴多半又要往歪处想,对他加了防备。强人所难不如顺其自然,反正柳观晴接下来的剧情谢无药心知肚明,想要在铜陵城里「偶遇」应该不难。现在也好,最起码先当普通朋友处着。 柳观晴见谢无药情绪稳定,没再执着之前的那套,他也喜欢这种懂事明理的人,可惜大都数江湖人都只会用拳头说话,听不进道理。 柳观晴中午吃了半饱,这会儿也饿了,就吩咐小二准备晚饭,又似无意的闲聊道:「听谢公子口音莫非是京城人士?」 「嗯。」谢无药并不否认,京中姓谢的那么多,他自己不说身份,别人也没法子攀扯出什么。 柳观晴又问:「我就是幼时去过一次京中,你若是在京中生活过,想来比我熟悉那位『内相』大人。不知他是否真如江湖传闻一样武功高绝,堪称大内第一高手?」 江湖人打听武林高手,一点也不奇怪。由谢姓联想到谢浩然这位大名人,乍听起来也很寻常。不过谢无药正是谢浩然的义子,而且还是几乎从不在人前曝光的那个专门做脏活累活的,听柳观晴如此问话,免不了为自己的安危多想了一些。 主角的设定和光环效应非常强大,原着里柳观晴遇见谢无药的时候,也是第一个怀疑谢无药与谢浩然有关的人。 「对不住,在下已经想不起京中的事情,虽然我好像是从东边过来的。」谢无药含煳其辞。 书中朝代设定借鑑了明朝早期,定都金陵。他穿来书中的时候,本应该骑马走陆路往东北方向回金陵。他却为了早点与柳观晴遇见,掉转马头直接往西而去。 「我是从杭城而来,在此地东南方向,怪不得没遇上你,或许不是一条路。」柳观晴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其实按照原书的剧情,谢无药计划走陆路返回金陵,不敢走水路。他行刺之人与水上的帮派有交情,那人身死,往来船只说不定会有人严查。船上狭小没地方躲藏,不如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可以放开了纵马急驰。
第11页 「我隐隐约约想起,好像是被主人家差遣,去铜陵城中送信,从京中去铜陵城按说应该是坐船更方便,却不知为何我是骑马。如今我身上也没有信函或信物,想不起主人家是谁,实在是没有去处了。」谢无药信口往反方向编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以防止将来有人怀疑他与行刺之事有关。 柳观晴说道:「或许到了铜陵城你就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我在铜陵城内去拜访左世伯,他家算是江南望族,官场与江湖中都有人脉,找个郎中帮你看看失忆能不能治好,应该不麻烦。」 这个话茬提的好,谢无药心想以治疗失忆的由头,跟随柳观晴先去左府混几日吃喝也是一条路。反正到了左府,柳观晴就会捲入那个阴谋,人家不赶他走,他便留下来,看能否帮上一二。 柳观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能与谢无药多相处几天,所以下意识就说出了上面那种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却有点后悔,毕竟铜陵城内的左家不是他杭城自己家里,岂能随便叨扰。不过论左家与柳家的关系,他带个朋友一起小住几日也说得过去。 希望这一次左家给介绍的差事没什么难度,他能顺利完成,就可以多些时间帮着谢无药回忆往事。对了,还有那个林妩,以及林妩交託的东西。 林妩那个包袱近在咫尺,柳观晴的确有点好奇,但秉承君子作风,他不可能未经允许就翻看一个姑娘家的行囊。与林妩那种明确的託付相比,一身谜团的谢无药更吸引柳观晴的心神。 小二送上了晚饭,只有两盘素菜和几个馒头,比中午差了一个档次。小二解释说因下雨路不好走,镇子上来了太多临时歇脚住宿的人,房间铺位和吃食都供应不足,还请客人见谅。 其实有热的吃就很好了。 谢无药和柳观晴都没那么多讲究,有了中午那顿饭的默契,晚饭两人谁都没聊天,抓紧趁热将吃的一扫而光。 吃完了晚饭,谢无药的精神比下午的时候好多了,没想着立刻就睡觉。不如趁机聊一聊有关「千霜」的解药线索,不过这事一说起来肯定会牵扯到林妩那条女配线。谢无药为了自己的身体能早日康復,决定还是提一提,帮人帮己。于是他说道:「其实我很好奇林姑娘究竟是什么来歷。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行走江湖太危险了。」 「武林中成名的侠客的确很少有女子,不过许多门派都收女弟子。有很多是普通人家不好养活才遗弃的女孩子。总有一些根骨不错的,练了武功行侠仗义。林妩看起来比我江湖经验还多,说不定也是名门之后,至少常年在外奔波。」柳观晴评价了一句,又问,「谢公子路上是否听说了什么新鲜的江湖事?」 谢无药本来就是想引着话题,藉机铺开一些线索,就顺势说道:「是听人谈了一件怪事。是泾县那里的名门望族,彭氏的祖宅死了一个孕妇,一尸两命。」 「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这又有何稀奇?」柳观晴不解的发问。 「这孕妇并非头胎,十几年前还生过一个女儿,便是远近闻名的泾县县主,听说幼时还在宫中住过,深得后宫某位娘娘的喜爱。因着孕妇年近四十算是高龄,临产前几个月就特意请了知名的稳婆在家中伺候。生孩子时还算顺利,落地是个健康的男孩。却不知怎的,几个时辰后,母子双亡。连稳婆也死在了彭氏的祖宅之内。」谢无药顿了一下, 「稳婆有个女徒弟,事发之后不知所踪。彭家于是发了悬赏,要找到那个女徒弟一问究竟。都传是稳婆失手,害得母子双亡,才自杀谢罪,女徒弟连夜奔逃还从彭家捲走了什么宝物。彭家这才如此重视的追究。」 「竟然有这种事?泾县彭家,江南望族,莫非是皇后彭氏的本家?」柳观晴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 「我也是道听途说,议论这些事的看着都只是寻常客商脚夫,没有正经的江湖客,谁知是真是假。不是我多事,总觉得林姑娘行迹有点可疑。」 第6章 迷案疑踪 柳观晴之前试探过林妩的身份,却没有得到答案,如今听说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往深处想一想。如果林妩就是那个稳婆的女徒弟,行囊内万一真是彭家的财宝,他岂不是成了窝赃的同伙? 可林妩看起来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若真有财宝,也不会是如此大方就託了萍水相逢的人保管。就算林妩正是逃走的女徒弟,这其中也一定还有什么隐情。而且林妩深夜跟着别人离开,托人传话走的那么急,说不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柳观晴让自己冷静下来,铜陵城近在咫尺,他身上也还有正事不能再耽搁。不如明日抓紧进了铜陵城内,到了左家再打听。左家一贯消息灵通,说不定有关彭家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林妩也已经解决了麻烦事。 当晚,柳观晴没睡在地上,却也没好意思与谢无药挤在一张床上。因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对谢无药是有感觉的,这种对同性的不健康的感觉让他充满了羞耻,他不想被谢无药发现,再误会什么。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同性之间的那种事。他更不能恃强凌弱趁人之危,强行与谢无药发生什么。 柳观晴将房内的椅子拼了拼,躺在上面发呆。 谢无药因着伤痛虚弱,侧身躺好盖了被子,再一次睡着。 两人的睡眠质量天差地别,第二天一早柳观晴顶着一对黑眼圈腰酸背痛的醒来,谢无药自然神清气爽,比昨天恢復了许多。
第12页 「柳少侠,昨晚太客气了,其实挤一挤真的可以。」谢无药心想,自己睡觉还是有点冷,多个人在身边取暖或许更舒服。 柳观晴也觉得,有床不能睡实在难熬。下次再有机会,就不能这样客气了。 雨过天晴,一夜风吹,地面的淤泥积水也干的差不多了,该继续前行。 两人吃了早点,没再买干粮,毕竟两人都有马,骑马最多中午也能赶到铜陵城内。到时候再找地方吃热食,比啃干粮舒服。 「你的身体还好吧?」柳观晴看谢无药骑马的姿势并不自然,担心他除了上身,腰腿下面会不会也有伤。 谢无药惦记着早点进铜陵城里吃顿大餐,自然是咬牙坚持,解释道:「有你的好药,我的伤已无大碍。只我不善骑马,让柳少侠见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那是好药?」柳观晴打趣了一句。 谢无药自然不会说知道剧情,只好答道:「其实不知道,也没用过别的药,但奉承人总还是会的。」 柳观晴听得心中一阵揪痛。昨日帮着谢无药上药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他包扎的布条之下并没有什么用药的痕迹,过往的旧伤痕之所以狰狞,多半也是因为没有用药自然癒合。那些伤似乎是经年累月的遭受虐打积累下来的,如果很少甚至是从未用过药,那当时该有多痛?怪不得当初进镇子的时候,谢无药没有选药铺。大概是他从没有受伤要治疗的概念吧? 谢无药见柳观晴有点走神,他也不好再继续聒噪,集中精神操纵杂毛马,免得又被落下太远。 正午的时候,两人终于进到了铜陵城。路上曾经遇到过的一队疾行人马,此时竟然与他们一样,都是往左家大宅的方向而去。 谢无药已经猜到那些人的来歷,不过那些人都做了伪装,谢无药也没想现在就戳破。反正等进了左家的宅子里,柳观晴早晚会明白。 柳观晴一身精緻的劲装骑着毛色油亮的大宛马一看就是个主子,谢无药粗布旧衣骑着一匹普通的杂毛马,虽然容貌出众,却还是会被人认为僕从之流。 尤其左家的那些僕人,稍微有点势利眼,自认为谢无药是柳观晴带的随从,将柳观晴客客气气请到正院,那边就想带着谢无药去下人房安顿。 柳观晴赶紧阻拦道:「这位是我朋友,不是随从。若是客院还有房间,将他安顿在我旁边。若没地方了,我们两人住一起也行的。」 左家僕人虽然看不上柳少侠的穷朋友,不过也还是遵照吩咐,将谢无药请到了客院。左家宅子不小,客院内十几间房子,大部分都是空着的。谢无药也得了一个单间。 谢无药进了院子,就看到了之前那些伪装过身份的人。领头那位应该也是被左家请去正堂说话,其余的几个人在院子里占了几间房安顿。 那些人来自京中,是皇后手底下办差事的,身上有官衔爵位,自然不会太留意身穿粗布衣的谢无药。 谢无药也很低调,进了房间安静等着柳观晴从正堂回来。不用他废话,柳观晴这会儿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不少隐情。 左家这一次调动江湖力量,明面上是要诛灭一个臭名昭着的杀手,那人之前就犯下了不少血案,这一次更是灭绝人性连妇孺都没放过,杀了彭家那对可怜的母子。彭家不仅是江南望族,也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虽然后族外戚已经不像先帝在时那般有权势,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容不得随便就被人欺负到头上。 死了的孕妇李氏所嫁之人正是正宫皇后彭璇的同胞弟弟彭理。李氏出身京中名门,未嫁之前就与皇后是手帕交。李氏在一次回京看望生病的母亲时发现怀孕,不敢奔波,暂时留在京中娘家,皇后也恰好怀孕,常邀请李氏入宫闲聊解闷。 说来也巧,李氏和彭璇在同一天先后生产。彭璇得了一个儿子,李氏也生了一个女儿。皇帝喜得麟儿,封赏了皇后,顺便给李氏的女儿赏了一个县主的位份。 李氏生产之后身体一直病弱,在京中休养了几年。李氏的女儿泾县县主长得可爱漂亮,时不时就被皇后接到宫里,陪伴小皇子。 不过随着圣上亲政,后族淡出权势核心,彭家也不敢那么张扬,李氏最终还是带着女儿回到了泾县的夫家老宅,十多年了再没有去过京城。 李氏惨死,彭家央求皇后派点人手查案子,似乎也情有可原。或许是这些人发现了那个杀手的踪迹,才急切的找江湖高手联合围剿,免得被那武艺高强的杀手钻了空子。 但隐于其后的真相远比表面上劲爆。 柳观晴皱着眉头从正堂那边回来客院,左思右想各种困惑,决定还是找人诉说一下,或许能开阔思路。 在谢无药的房里坐定,柳观晴没提自己的具体任务,只是说道:「之前你提起彭家的那些事居然是真的。如今彭家已经发现了真兇,可那真兇武功高强行踪隐秘,光靠明面上的围捕怕打草惊蛇,因此左家牵线,想让我们白道也出一份力,将那杀手早日诛灭。」 「这是大善举。」谢无药称赞一句,又说,「所以就算林妩是那个稳婆失踪的女徒弟,也证明是无辜的了?」 柳观晴却摇头道:「不过彭家的确丢了宝物。因此诛灭真兇的时候若是找不到宝物,还要继续追查宝物的下落。林妩若与此事有关联,她留下的行囊里说不定就有线索。可她万一与此无关,我随便翻看了她的东西就太不应该了。我刚才并没有透露这个线索,左家暂时不知道我与林妩有过交集。我就是犹豫,该不该私自拆看旁人託付给我的东西。」
第13页 「那你可知彭家丢失的宝物是什么?」谢无药没废话,直接问关键。 柳观晴嘆了一口气:「不知道,彭家那边来的人并未明说,似乎关系重大才讳莫如深。」 谢无药心知那东西自然是关系重大。彭家除了李氏多半没人知情,而皇后派来的人也不可能透露更多的关键内容,万一引人多想,那反而更危险。 「彭家的人正好在左家,他们却不说丢了什么。我也不能贸然就将林姑娘的行囊交出去,给旁人乱翻。我私下打听过,那个稳婆的女徒弟究竟什么模样,他们只言语形容了一下,是个十六七岁长得漂亮的姑娘,可能与稳婆一样也姓林。或许他们也不知道确切的名姓和长相,找起来才如此困难。」 谢无药试探了一句:「柳少侠应该出身武林名门,想必彭家不是喊你来帮着找人找宝物的。」 柳观晴点点头,只简单解释:「我的重点还是想办法找到那个真兇,至于稳婆的女徒弟和彭家丢失的宝物是顺带帮忙查查。这几日我肯定要先与城中的帮派势力接触一下,若我不在的时候,林姑娘找过来,你不妨问问她行囊的事情。」 「行。」谢无药答应的爽快,「不过我可能也会在城中转转,看能否想起我自己的事。」 「我要去走访江湖人,不太方便带着你。」柳观晴有点为难。 谢无药就说:「无妨,我这么大一个人,还不会自己走路么?柳少侠尽管忙你的正事,我能借你的光有这么好的容身落脚的地方,已经很感激了。」 谢无药并不逼迫柳观晴自己主动去拆看林妩的行囊,而是提了另外的办法:「要不这样,我忍不住好奇,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看一下林姑娘的行囊。反正我也不是江湖人,将来林姑娘怪罪,我赔礼道歉便是。」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柳观晴若是孤身一个,肯定不好意思,但有谢无药主动提了,他顺水推舟,道德的束缚就不再那么重了。 「也许林姑娘的行囊中什么也没有,也与彭家的事情无关。」谢无药既然提了这个办法,就是有了新的解决问题之道。 「我若是用此下策,将责任推到你身上,绝非君子行径。不如我们两人一起拆看一下,若有不妥当,你就先别管。毕竟是江湖事,我与彭家的人去说就好。」柳观晴潜意识里认为如果有事也肯定是自己的责任,是他充英雄救了林妩。而谢无药不过是偶遇的路人,一起拆看,做个见证。 谢无药却说道:「反正你已经决定要拆看,那我们不如讲明原委,当着彭家的人拆看一下,免得他们将我们视为谁的同党。毕竟只我为见证,人微言轻。」 原书描写,柳观晴就是因为独自一个,还拿着那件宝物,找上门来的林妩又出于自保,表现的与柳观晴交情很深纠缠不清,柳观晴一个人口说无凭才被怀疑,捲入了后续的纷争。 谢无药既然已经陪着柳观晴一起来了,肯定要尽量早一点将柳观晴从麻烦中摘出来。 第7章 为你做主 或许是家中有柳开山这样说一不二的老爸,柳观晴的性格更温和,也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谢无药的提议,的确比两个人在屋里拆看林妩的行囊更稳妥。 「那既然当着彭家的人拆看,要不然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了。」柳观晴为谢无药多想了一些。 谢无药却大义凛然表态:「有我在场,至少能证明林姑娘与柳少侠也只是萍水相逢。」 「你真就那么信任我,若是萍水相逢,林妩为何托我保管行囊?」柳观晴这样设问,心中其实愧疚,因为他一直没说自己是武林盟主之子。他连身份都没有告诉,谢无药却能如此相信他,对方才是真坦荡的君子吧。 谢无药心说,全本书我都看过,主角攻的人品当然清楚,否则怎么会找他来蹭吃蹭喝。不过这会儿自然要说漂亮话,他不由自主微微一笑答道:「柳少侠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又是江湖名门出身。对我都仗义援手,之前救助林姑娘也不会是诓骗我。少侠做事不求回报,高风亮节实在让人敬佩。如今我只是站出来说实话,希望柳少侠给我这个机会。」 柳观晴心中感动,刚才他在左家的正堂,由左家家主左仕嘉引荐,已经认识了彭家那个头目彭强。此时他将人都请去了自己的房间,当着众人讲了与林妩相识的过程,以及与林妩和谢无药露宿那一晚前后发生的事情。 谢无药也如实说了他的见闻。他与柳观晴说的都是事实,神态自然各有侧重,不过都印证了彼此的经歷。让闻者暂时挑不出疑点问题。 领头那个名唤彭强的转头问谢无药:「这位谢小哥是何来路?」 「路过的。」谢无药答的一本正经。 「那又为何跟随柳少侠到了左家?」 「我是跌伤了头,想不起是谁,柳少侠这才仗义暂时收留了我。我正想在城中转转,或许能遇到认识我的人。」谢无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个谢无药听口音是京城人,竟然这么巧认识了身为武林盟主之子的柳观晴,身份着实有点可疑。彭强常年在京中行走,为皇后办事,也去过谢浩然在宫外的府邸。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谢无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毕竟谢无药的容貌如此出众,又是个姓谢的,若真在哪里见过,或者是谢家的人物,他一定印象深刻。但愿谢无药真是个普通路人,跟在柳观晴身边混饭的,与京中那位「内相」大人没什么干系。
第14页 正在众人要一起拆看林妩的包裹之时,左家一个下人找到了客院,在柳观晴门外通报导:「柳少侠,大门外有个受了伤的年轻姑娘找您,说是您的朋友,求您收留。」 「那姑娘叫什么?是孤身一个还是有同伴?」 「那姑娘姓林,孤身一个似乎被人追杀,那些追她的人却在看到我们左家的牌匾后就退散了。」 铜陵城左家,黑白两道轻易都不敢招惹。 柳观晴不敢耽搁,告罪一声,跟着报讯的下人先去了大门外。一看果然是林妩,她半截衣袖鲜血淋漓,髮髻凌乱面色苍白,见到柳观晴之后喊了一句:「柳少侠救我!」整个人就昏倒在地了。 柳观晴只好又请左家派了几个僕妇帮忙,将林妩先送到客院,安排郎中诊治。 众人原本要拆看的就是林妩的行囊,这时候正主已经到了,大家也不急于一时。如此一个受了伤的弱质女流,进了左家的宅子再想离开谈何容易。不妨等郎中将她救醒了,他们再当面问话。若林妩的师傅真是死在了彭宅的那位稳婆,就不必再麻烦追查别处了。 众人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林妩才悠悠转醒。 郎中把脉,说林妩除了外伤已无大碍,大家有什么话尽管问。 林妩一看这么多人围着,表情惊慌而戒备,目光不免投相对熟悉一点的柳观晴:「柳少侠,这是……」 柳观晴上前一步答道:「这是左家的客院,你刚才昏倒在大门外,我们才将你先抬进来救治。是不是有人追杀你?你的同伴呢?」 林妩的大眼睛里涌出一片泪水:「王姑姑被歹人抓去了。他们要我交出师傅临死时拿走的东西。」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在你托我保管的行囊中?」柳观晴凝声问了一句。 林妩抿了抿嘴唇,迟疑的看了看周遭那些陌生的人。 柳观晴解释道:「这些是彭家的护卫,他们在找泾县祖宅丢失的财宝。你若知道线索,或者有什么冤屈不妨直说。别怕,有我在,若你是无辜的,自然会为你做主。」 以武林盟主之子的身份,维护一个江湖女子,起码左家会给几分面子。至于彭家虽然是皇亲国戚,也要讲理。与先帝在时不同,彭家的人不敢肆意妄为。 林妩犹豫了一下,她不傻,形势摆在这里,她乖乖听话说不定柳观晴还真能帮她,否则她哪有别的路走?她擦了擦泪水,放低姿态柔声问道:「多谢柳少侠。我留下的行囊你们打开看了么?」 柳观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我是想请彭家的人一起,打开行囊检查一下。不过你恰好来了,这事还应该问过你本人。否则太失礼了。」 「无妨。行囊里有一个油布包着的东西,是一个旧妆盒。」林妩哽咽道,「师傅临终前只给了我这个,确切地说是临死前一晚,彭家夫人生产发动之前。师傅将这东西给我之后,嘱咐我悄悄离开。当时她说,彭家夫人此胎兇险,说不定一尸两命,唯恐我被牵连。因此让我先行离去,若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千万不要再回泾县。」 大家疑惑之时,谢无药却默不作声将行囊递送到林妩面前。实际上他暗中发力,已经悄悄将那妆盒震出了一丝裂痕。 林妩手臂有伤,旁边一个彭家的侍从便帮她将行囊解开,翻到那个油布包,当众打开。 于是众人看见了一个巴掌大的妆盒,这东西很小巧,顶多是放下几个镯子一些耳坠,大一点的钗环都放不下。妆盒外边以玳瑁装饰,做工精緻,漆皮却有点暗淡,应该是有一定年头的旧物。 而妆盒的底部有一道明显的簇新裂痕,露出了一角黄色的东西。 林妩逃跑的路上曾经私下里看过这个妆盒,外观并无破损,里面空空如也。怎么现在妆盒裂了这么大口子?这妆盒本身虽然值几个钱,却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她还以为这个是师傅从彭家夫人那里得来的赏赐。没想彭家竟然会说她们偷了宝物。 此时再看妆盒底部的裂缝,显然是有夹层的。那么所谓宝物,是藏在夹层里了? 彭强手疾眼快,拿过妆盒,从底部拽出了一片黄绢。黄绢上的字不多,似乎是谁的生辰八字,笔迹娟秀看起来是女子手书。 在古代只有皇室正统才能用黄色的丝绢,别人乱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彭家虽然出过太后和皇后,不过自家宅院里不可能用这等颜色的丝绢。 这丝绢织工纹样繁复,一看就不同寻常,应该是御用之物。为何会被藏在这个旧妆盒内,为何又到了一个稳婆手里呢?再看这生辰八字,倒推回去的年份,正是彭后生下嫡皇子的那一年。 不光是皇家,便是富贵一点的人家,对子女的生辰八字都会妥善保管,非至亲或亲家,否则最多只知道生辰,并不晓得八字,免得有人用八字做法行鬼祟之事。因此就算是皇后亲信的彭强,此时也并不晓得这生辰八字究竟是谁的。 彭强意识到事关重大,低声对柳观晴说道:「柳少侠,接下来或许关乎皇室隐秘,无关人员还是先退下吧。」 柳观晴看了一眼谢无药。 谢无药没说话,默默退出了房间。反正以他的内力修为,在隔壁也能将这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再者剧情无非就是那样了,他比那些人知道更多。
第15页 等谢无药离开,彭强又谨慎的安排手下都去了房间外边守着,不让闲杂人干扰。他这才又回到了床榻前,喝问道:「林妩,你和你师傅究竟是什么人?」 林妩却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这真是你们彭家丢的宝物?」 彭强答道:「应该没错了。别看这妆盒普通,应该是皇后娘娘御赐给彭李氏的。对彭家而言自然是宝物。或许其内还有什么别的珠宝,被你们私吞了。」 彭李氏?柳观晴一皱眉,心中生疑,彭强若是泾县彭家的护卫,为何对自家夫人用如此轻慢的称唿,不应该是排行某某夫人才对么?莫非彭强打着彭家的旗号,实际上是京中皇后派来的么? 柳观晴想到这些,却不会当面就质问。事关重大,他还是多听少问,若不是刚才答应要维护林妩,他此时最好是找藉口先离开才更稳妥。 林妩羞怒道:「不可能!我师傅才不会做这种事。她在江南一带治疗妇人疾病,帮人安胎接生,出入多少富贵人家的宅院,一直很注重名声,岂会私藏贪图主家东西。若这妆盒内真有什么珠宝,那也是夫人赏赐的。我们不会私下不告而取。」 「御赐之物岂能随便打赏给别人?」彭强冷哼,「你师傅姓字名谁,究竟是何来歷?」 林妩隐隐察觉人家追查的重点并不是妆盒内的宝物。那张黄绢早已不露痕迹的被彭强收起来,旁人根本都没看清楚。难道那黄绢上的字涉及皇室的隐秘?那师傅的来歷肯定不能照实说,否则就算柳少侠在,也保不住她的小命。天家的事,江湖人哪里敢管。 林妩跟着师傅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察言观色和装傻充愣都修炼的不俗,故作疑惑道:「我师傅就是我师傅,她姓林,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别人喊她林婆,我是她路边捡的弃婴,一直跟着她走南闯北。刚才我不是都说了么,她是稳婆,也看妇人隐疾。可惜我资质平平,一直是给师傅打下手,还没学到什么本事,她就走了……」 说到这里,林妩泣不成声,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其实林妩故意打了马虎眼,十句假话里掺了几句真话混淆视听。她当然知道师傅的姓名乃至出身,甚至隐隐猜到了更多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喜欢的请顺手留个言,感谢鼓励! 第8章 他的身份 林妩的师傅林宝瓶,其父曾在京中御医院任职,乃小有名气的妇科圣手。宫中女子多,有了急症不可能到外边就医,也不会请普通郎中。生产虽然也用稳婆,不过若遇到了不孕或难产等病症,林父都会出面治疗,往往药到病除。后来林家不知怎的得罪了后宫的一位娘娘,父亲被赐死,家中男丁悉数问斩,十六岁的林宝瓶被人退婚,与家中一干女眷流放边疆。 流放途中,路遇匪徒,林宝瓶侥倖逃生,后来被一个好心的稳婆收留。林宝瓶懂得一些治疗妇人疾病的方子,识文断字,帮着稳婆四处接生,採药行医。后来稳婆去世,林宝瓶就继续做起了这门行当,唯恐被人发现是逃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林妩也不是弃婴,她五岁时被家人卖给了一个小戏班子,就是街边那种小打小闹的班子,只能去村里镇上随便演演,上不得台面。班主买小女孩,从小教导一些粗浅功夫,除了能耍闹几下哄人捧场,平时还能洗衣做饭处理杂务,长大点若有姿色的自用或送人。 在林妩十二岁那年,因着不从班主,被狠狠一顿打遗弃路边,是林宝瓶救了她。她这才再次拜师,林妩这个名字也是师傅起的。师傅不仅会行医接生,还识文断字甚至懂琴棋书画,与寻常粗鄙村妇完全不同。林妩跟着她学了一些医术,也涨了见识陶冶了情操。原本以为这辈子就是做稳婆了,没想到竟然捲入了一场迷案。 林宝瓶对她有救命之恩,抚养教导她这么多年,她岂能不为师傅报仇?哪怕无法手刃仇人,好歹要保住师傅的清白名声。可是所有这些,都必须是她要活下来才能做到。 反正妆盒已经藏不住,她也的确不知道妆盒内究竟有什么秘密。师傅拿回妆盒那一晚,是单独去见的彭李氏,回来就打发她带着东向西走,其他什么都没说。 但是若联繫到师傅的出身来歷,彭家的后族背景,以及师傅这些年断断续续讲起的京中旧事,皇子降生林家败落,前后时间理清楚,林妩不免能推测出一二真相。她越想越怕,打定主意无论怎样也只能继续装傻。 柳观晴看林妩哭的伤心,又似乎答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之前追杀你的人是谁?你半夜跟着谁离开的?」 「那位前辈,师傅以前带我见过几次,说是朋友。师傅行走江湖多年,救人无数,认识的江湖朋友很多。那位前辈姓王,家住宣城,师傅让我喊她王姑姑。她轻功很好,师傅出事前后那几天,王姑姑恰好也在泾县,说是看到了有黑影从彭家祖宅飞掠而出。我是前一天离开的,王姑姑在我师傅出事后,放心不下,才又偷偷追踪保护我。」 林妩顿了一下,面露悲戚之色,「想必王姑姑也怀疑我师傅拿了彭家的宝物,她让我交出东西,她会想办法从中调停。我当时有些犹豫,毕竟对王姑姑不太了解,就谎称东西藏在了泾县附近。再后来遇到了歹徒,他们也在找彭家丢失的宝物,打算找到了独自去领赏。王姑姑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抓了,他们还威胁我做那种事,我吓坏了,抢了一匹马拼命往铜陵城跑……」
第16页 隔壁的谢无药光是听林妩这样带着哭腔娓娓道来,若非知道剧情和人设,还真的会被表象迷惑。 这个林妩武功平平,最擅长的不是医术,而是说谎话。或许是自小漂泊江湖,一直在底层打拼,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又懂得察言观色和保护自己。她并不是存心害人,只是用柔弱和美丽充分激发大侠们的保护欲。 可惜,柳观晴对女人没感觉。原着中一开始柳观晴会帮助林妩,是出于同情和侠义之心,结果被裹挟利用,成为皇权争斗中的棋子,越陷越深。 而今,柳观晴已经先一步认识了让他心动的谢无药,对女人就更没兴趣了。在林妩那样声泪俱下的诉说中,作为旁观者的柳观晴反而能维持冷静,认真思考,不偏听偏信。甚至是偶尔还会开小差,担忧隔壁谢无药的伤势,今天还没给他换药呢。 在谢无药看来,这一次,柳观晴暂时没有被裹挟,最起码在多人见证之下,才打开了林妩的行囊,更加坦荡。 可惜这时候的行囊不是密码箱,谁都能解开,别人若硬说行囊被柳观晴私下拆看过,特别是林妩为了拖人下水,若谎称妆盒内原本还有什么宝物不翼而飞,柳观晴也很难自证。 谢无药有点后悔自作聪明,让黄绢提前暴露出来。但这会儿不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将来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柳观晴。现在呢,起码十几双眼睛都看见了,都知道妆盒有夹层,里面藏着御用的黄绢,还写了字。 人多眼杂想什么的都有,很难齐心。皇后也肯定捨不得将自己这些得力的好手全都杀了灭口。 因此,事情多少还会有转机。 谢无药听着林妩说完,彭强和柳观晴离开房间,应该是去找左家主事的人商谈情况去了。 在彭强看来,歹徒那边情况不明,说不好听的,所谓王姑姑没准与歹徒是一伙的,为的是这个旧妆盒。甚至那个杀了彭李氏的兇手,也对这个旧妆盒志在必得。所以他们不敢大意。肯定要联合更多力量,至少让左家先知道情况,及时上报朝廷。柳观晴虽然已经察觉牵扯皇室,不过之前已经答应了缉捕杀人兇手,如今看来,那兇手的僱主很不简单。 谢无药安静等在房内,没想主动参与进去。但是其中关键,他还打算再见到柳观晴的时候,要提醒一二。 如果忙完正事的柳观晴一直不来找他,他就想个法子去找柳观晴。他内力高,听觉敏锐,只要柳观晴一个人回了客房,附近没有旁人,谢无药认为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非要去柳观晴那里串个门坐一坐,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期间,有僕人送了晚饭来,清粥小菜加馒头,虽然菜色简单,吃起来却比村镇的客栈大锅饭味道好多了。 谢无药津津有味的吃完,又洗了洗头面,整理好仪表,闭目养神耐心坐等。 没想真就等到了半夜,柳观晴才回来,并且直接来了他的房间。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柳观晴在看到谢无药的房间还亮着灯的时候很惊讶,敲开门见谢无药衣衫整洁,头髮一丝不乱,果然还没睡。 「我特意等你。」谢无药长话短说,「你既然来找我,我们就聊一聊。」 柳观晴却说:「先别讲那么多闲杂,我从左家家主那里要了一些更好的伤药,不如再帮你看看伤势。」 谢无药心中感动,不过拆包扎的时候相当痛,昨天的药力还在,他真不想今天就换药再遭一遍罪。于是客气推辞道:「你昨日才帮我上过药,哪里还用再上。」 谢无药难道不知道那么重的伤,外敷伤药要用好几次才行么?是啊,他或许根本没有用过药。柳观晴心中怜惜,温和说道:「你伤口太多,昨日药不太够,有一些小伤我就没弄太多药,趁你没睡再找补找补。」 怪不得还有点痛,谢无药自然是想多上点好药,不过呢现在应该先抓紧时间谈正事。柳观晴为他着想,他也不能无动于衷。与其将来被误会,还不如趁机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柳观晴,潜移默化让他接受并慢慢习惯。 于是谢无药说道:「你先听我说,说完了你再决定还要不要帮我上药。」 柳观晴一愣,没想通这件事和那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繫。再怎么说,谢无药的伤也要治疗才行啊。 「你究竟要说什么?」 谢无药垂眸,不敢正视柳观晴坦荡清澈的双眼,压低声音道:「我之前是谎称失忆,其实我是京中谢府的人,『内相』大人正是我的主人。我也一早就认出了你是武林盟主柳大侠的儿子。」 柳观晴迟疑道:「那你是故意留在我身边的?」 「可以这么说吧。原本是顺路,也的确没吃没喝有点落魄。柳盟主侠名远播,你也一定是侠义君子,既然有缘遇到就与你结识一下。」 谢无药不可能直白的说自己是为了蹭吃蹭喝,总要给个听起来高大上一点的理由,「不过有关林妩的事,让我想起一些皇室隐秘,怕你被捲入其中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也许是我过虑多疑,但至少彭强并非泾县的彭家人,他是直接听命皇后,常年在京中行走的。以前他去过谢府,我认识他,他却未必知道我。」 柳观晴不免因为被喜欢的人欺骗而难过了一下,转瞬又想通谢无药多半是有什么隐衷才故意瞒着身份。在民间谢「内相」的名声并不是多么光辉灿烂,武林人也时常调侃议论内侍出身的谢浩然,说他号称高手,实则无非仗着皇权,武功平平不堪一击。大内宫廷养的习武之人,根本比不上江湖上以命搏杀练出来的真功夫。
第17页 所以谢无药才不敢说自己是出自谢府?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是真的事关重大,谢无药为了取信他,才不得已自报家门,怕他误入歧途被人利用? 柳观晴的心内不由自主浮起了一丝暖意,之前的难过很快烟消云散了。他凝声道:「你想帮我?你都知道什么?」 「我是想帮你,但你已经认识了林妩,她无依无靠,你肯定不能丢下她不管对不对?」谢无药很明白柳观晴的行事作风。路见不平都能救人,现在也不可能说不管就不管。 「我猜林妩有许多实情都没讲,但她拿出来的那个妆盒牵扯重大。我们刚才已经与左家达成共识,先据着林妩不能轻易放她走。而那位王前辈未必像她这样无辜,明知道彭家丢了宝物,那位王前辈还追上来,偷偷带走林妩。若真想保护林妩,那为什么深更半夜鬼祟行事藏头露尾?」 「那位王前辈的行迹的确是有点可疑。」 「对了,那一晚为什么好像你并没有中迷烟?否则你那么重的伤,不应该比我更早清醒。」柳观晴终于还是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虽然直觉认为谢无药不是坏人,柳观晴也不会现在就完全相信谢无药的说辞和身份。如果能解除一些疑惑,大家敞开心扉交流,柳观晴能从理智上更相信谢无药一些。 第9章 可以不说 「可以不说么?」谢无药忽然发现对着一个诚恳的为他着想的人编瞎话,自己有点狠不下心,也可能是脑子不够用,或者太懒。 柳观晴眼神一黯,不说话,显然是不满的样子,却不肯用言语继续相逼。 谢无药顿时觉得愧疚,脑子飞转,忽然来了说辞:「那好吧。其实我是谢府里养的药人。」 「药人?」柳观晴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就是从小被餵食各种毒药和解药,炼成百毒不侵,我的血就成了能解百毒的灵药。这事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否则万一被歹徒掳走了我……后果不堪设想。」谢无药正色告诫。 柳观晴神色凝重:「我不是坏人,这等关系性命的秘密,我原本不该逼着你说出来,对不起。」 「其实我知道你是好人,才肯说。」谢无药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带出几分悲凉沉痛,从原着中断章取义简短截说了一下,「我的血能解百毒,因此寻常的毒药或迷烟对我没什么用,但一些奇门毒药虽然对我不致命,也还是会难受。」 听了这话,柳观晴不免往深处多想了一下,猜测谢无药很可能此时就身中剧毒,才会时不时昏睡,动不动就疲惫不堪。 「那你为何离开京城?」 谢无药反正不能说去行刺杀人抢东西,因为被杀的那位是柳开山的拜把子兄弟。他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而是继续编:「主人结交了一些外臣和江湖人,他们有的时候被暗算中了毒,不晓得是什么毒,便差遣我去送一碗「解药」。新鲜温热的血掺上一些大补的药汁,口感比较好,这种神秘的解药,药到病除。其他时候我都在王府里……养病。」 东拉西扯,模煳了为何么出京的重点。 柳观晴果然被不自觉的带偏,忍不住重复了一下,语带质疑:「养病?」 谢无药回忆原书主角受在谢府里那间朴素到有点简陋,堪比柴房的房间,点点头,没多解释。他与柳观晴才认识多久,虽然他能感觉对方的别样情愫,可两人关系还没有近到能互诉衷肠的地步。 眼下,明明是柳观晴疑惑重重在盘问他。他如果一下子说太多,哪怕是真话,对方也不会尽信,何必浪费口舌? 原书主角受的确是经常用养病的藉口窝在京中谢府,其实基本都是在养伤。行刺杀人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大伤小伤不断,还有失手的时候回来要挨罚。受伤了,也不能说是养吧,反正为了保密,也没人照顾他,有时昏迷了几日别说有医药或热水,送饭的都忘了来,饿醒了自己再去伙房找吃的。 好在如今的谢无药没有亲身经歷过,此番也不打算回京遭罪。但谢浩然不仅在朝中权势滔天,在江湖上也遍布眼线。谢无药想过如果自己一味的逃跑,能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不如借着自己熟悉剧情的便利,做一些名堂出来。 不只是帮助那些对他好的人,还要为自己将来能快活逍遥打下基础。 而关键点是证明自己比一个刺客更有价值,谢浩然养了那么孤儿在府里,肯定不是为了做善事。他培养这些孩子成为某一方面的专才,为他做事。擅长读书的科举入仕途,站在朝堂上成为谢浩然的支持者。读书不行的习武,将来投军,运气好升任武将,也是谢浩然在军系中的触角。习文练武都不行,看起来机灵一点的做侍从,姿色稍好的无论男女,也都能凭才艺寻到一条出路。 谢浩然总能为这些孩子选最合适的路线,指明发展方向,用那些已经出人头地生活体面的人作为榜样激励后来者努力奋斗。 光影相伴,有在檯面上的,也有幕后见不得光的。 谢无药不想延续原书主角受的悲惨命运,就要争取机会走到台前,成为发光的那个。而且要做就做到光彩夺目,让人不舍。那样谢浩然才会为了名声为了他图谋的大业,顺势捧人,而不是继续打压。 谢无药认为江湖与现代的职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被领导重视,才能获取更多的资源,已经站到台前发光的,又确实能给公司带来更多利益的员工,好领导肯定要给更多的发展机会。前提是,这个员工的发展诉求与公司的愿景一致。
第18页 谢无药恰好是最清楚谢浩然心思的那一个,只要稍微用心迎合谢浩然的大计划,藉机成名,他再努力主动一些与柳观晴日久生情,天时地利人和他怎么也能占一样上风,今后的好日子才有奔头。 柳观晴见谢无药恍惚神游天外,就猜他一定有很多沉痛过往不可能泄露给旁人,于是说道:「但你是姓谢的,一定是谢大人看重的孩子吧?」 谢无药微微一笑:「我只是自称姓谢,在府里我叫无药,没有姓。」 谢浩然知名的义子义女才是有名有姓,有的孤儿可能原本有姓,却改了谢姓,并以此为荣。当然谢府之内也有许多孩子没有姓,就如同下人奴僕一样,只有个名字,主人随口起的名字。 越是不说,越让柳观晴好奇,他却不好强人所难,只能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所以那一晚王前辈的确用了迷烟,你却因为是药人,迷烟无效,才会被我更早醒来?」 「应该是吧。也可能是我内力高深?」谢无药的表情很认真。 柳观晴却以为这是谢无药在开玩笑:「那你的伤呢?你若是给人家送解药的,怎么会受伤?」 「可以不说么?」谢无药有点江郎才尽了,一旦绕回了原书主角受行刺的那个人的问题上,就不太好解释。 「可以不说。」柳观晴心软,没有再逼问,转而说道,「你刚才提起皇室的秘闻,提醒我要小心,这些情况左世伯他们不知道吧?他之前是飞鸽传书,请託我父亲出面,集合武林力量搜寻杀害彭家夫人的兇手。我若只是受人之託,剪除武林败类,应该没什么事吧?」 谢无药很欣赏柳观晴的理智与克制,明明对他有疑问却没有强人所难,对于即将要面临的棘手问题,很快就理清了重点。 如果只是把事情控制在江湖人江湖事的程度,正道除恶,的确能避免朝堂上那些纠缠。问题是彭李氏和刚出生的幼子被杀,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后续的阴谋,那个被雇来杀人的兇手,只是棋子,棋子想活命就必须继续搅动浑水,这兇手一日不死,后患无穷。江湖人的侠义很容易被人利用,推波助澜让漩涡越来越大,无法平息。 谢无药没有一股脑将那些阴谋都说出来,他人微言轻,贸然讲皇室秘辛还牵扯到权势争斗,很难取信于人,特别是不了解朝堂的江湖人。他选择了更委婉的方式,提议道:「若柳少侠方便引荐,我想要见一下左家家主。有些事情,或许身在朝堂的人才更容易决断。」 古时很讲究身份尊卑以及人情世故。一个衣着朴素的贩夫走卒,无凭无据想求见什么高门大户人家的主人基本没可能见到正主。便是寻常江湖人,能在左宅借住蹭吃蹭喝,左家的家主也不会召见。 只有柳观晴这种世交,或是彭强这样的公干,拿了邀请函或者名帖,才可能与左家家主见面说上几句话。 柳观晴犹豫道:「我该如何介绍你呢?你可有谢府的身份信物?」 谢无药摇头,他出门行刺的时候从来不带任何与谢府相关的物件,连武器都是就地取材夺了对手的用,用完就扔。这也是防备着万一他失手或死或被擒,被人发现了与谢府有关。而且在谢府,他大多数时候都带着一张普通容貌的□□少有真面目示人,旁人知道的无药,与他的真实容貌并不相符。 「我遭遇了变故,身份证明已经遗失。不过我有一项本领,或许能够帮你们尽快找到那个兇徒。只要先将兇徒找到,交给彭家的人带走,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有的是藉口离开。」 柳观晴心想当时父亲不肯亲自来,差遣他帮忙,或许已经预料到事情不简单。他以前出门无论如何反抗,家里都坚持派人跟着,这一次他只是稍微提了一句想自己闯荡,父亲居然立刻统一,真的什么随从都没安排。他还以为是自己长大了,父亲终于放心了。 现在一琢磨,大概是父亲并不想他能将事情办成,没给人手,遇到难题,他就有藉口退缩推辞,再回家搬兵。若是带了人来,侍从们肯定会帮他出谋划策,他也会碍于颜面不肯服输迎难而上。 而谢无药若能帮忙尽快找到兇徒,的确是个法子。 「那你随我来。」 谢无药又提醒道:「夜已深,贸然去打扰左家家主不太稳妥吧?」 柳观晴这才意识到将近三更,于是从怀里拿了药出来:「我先帮你上药,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左世伯。」 谢无药看见了那瓶从左家搞来的好药,点头道:「就说我是想当面谢一下人家的好药,他若实在没空见,也就罢了。」 「你想避开旁人?」柳观晴试探了一句。 谢无药点头:「是避开彭强他们。他们并不是泾县彭家祖宅的寻常护卫,而是皇后的嫡系。将来你抓到兇徒,给他们就好,不要产生太多瓜葛。」 「那林妩呢?」 「林姑娘恐怕知道一些内情,但她也明白事关重大肯定不会乱讲话。你想保护她,还是要将她推给彭强?」谢无药不会强迫柳观晴放弃原则,无论他怎样选择,他都会尽力帮他。投桃报李,谢无药总不会白吃了柳观晴的饭。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10章 能掐会算 「我还没想好。」柳观晴实话实说,在认识了谢无药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了。与谢无药商量着办事,比独自一个想的更周全,不会一时冲动犯了无法挽回的错。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出门在外靠朋友。尽管谢无药有意隐瞒了一些情况,但能感觉到善意和真诚。
第19页 每个人都有隐私,有不想对旁人说的事。柳观晴能理解,只不过在心底最深处,他渴望能了解谢无药更多。不为其他,只为自己。 「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会尽力帮你。」谢无药为了能长期跟着柳观晴混饭,自然要提前铺垫好,说好听的话又不费力,刷好感度要见缝插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柳观晴万分感动。 谢无药坐着说话也不腰疼,大义凛然的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柳观晴笑了,沉醉在谢无药的温柔之中,毫无障碍的帮着谢无药脱了衣物。第一次他是看着谢无药自己脱,这一次他主动相帮,谢无药并未抗拒,他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知恩图报,体贴随和,容貌又如此俊秀脱俗,柳观晴找不出理由不喜欢这样的谢无药。 今天晚上,谢无药身上那些大伤口包扎的布条比昨天少了一些血渍,肯定是药效的作用,其余小伤口竟然已经有癒合的迹象。 「你的伤好的挺快?昨天我并没有涂药的一些小伤口,居然都长上了。」 谢无药说:「所以,不用浪费好药。我的身体和普通人不同,百毒不侵,大概伤也好的快一些。」 「因此你以前受伤才不用药么?」柳观晴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淡淡道:「有药自然会用,伤口好得快也依然会痛。但今日就先不必再涂药了,柳少侠可否将那瓶好药给了我?」 「本来就是给你讨来的药。不过你后背上那些伤自己怎么弄?还是先将药放在我这里,我每天晚上帮你检查一下。」柳观晴说这话的时候,存了私心,只想着拿了药,就有藉口每天来找谢无药。 谢无药心想也对,人家的药都贵的很,他怎么能伸手随便要:「也对,我没钱。」 「说这么见外的话干什么?」柳观晴知道他误会了。 谢无药窃喜,这是打算白给么? 紧接着柳观晴就大咧咧道:「要不钱先欠着?我家在杭城,你有钱了去还我?」 原来还是要还的,唉,谢无药小纠结,可惜他还没有找到不费力气躺着赚好多钱的途径,因此与柳观晴的关系还要继续维护。但万一有一天,他有钱了呢?大约还是会和柳观晴一起,除非人家不要他了。 「好。」谢无药干脆的回答,至于何时还钱等有钱了再说。 柳观晴继续说:「你我年岁差不多,也不要总是少侠这样的叫我。以后称唿我柳兄可好?」 谢无药自然不推辞更亲近的称唿,称兄道弟之后,饭票关系似乎更铁了。他忙不迭应道:「我也不知自己真正的生辰年月,看起来似乎你年纪大点,那柳兄以后还请多关照小弟。」 「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一早来找你,一起去见左世伯。」柳观晴说完这句,依依不捨的离开了房间,回去了自己的客房,俨然已经忘记了最初谢无药隐瞒身份的那些问题,进入了称兄道弟的关系状态。 次日清晨,谢无药跟着柳观晴去了正宅的书房。 左家家主左仕嘉文武双全,早年也考了秀才的出身,不过科举上止步不前,这才专心经营起家业,武功上虽不是出类拔萃,却也独树一帜,将左家祖传的刀法练得出神入化,在黑白两道都有朋友,官场上通过左家族人也算是了解时政。在朝在野,目光格局都比普通人更高远一些。 在左家的僕人看来,谢无药只是当面感谢一下左家家主。家主经常会遇到这样巴结上来的人,毕竟左家名望在这里,别说是铜陵城内,便是江南地区都小有名气。 关上书房的门之后,谢无药却主动说道:「左家家主大人,在下来自京城谢府,名无药。从柳兄那里得知你们正在追查一名兇徒,在下恰有一项本事,能协助你们缉兇。」 柳观晴补充了一句:「昨晚我们询问了林妩,她拿出来的东西涉及皇室秘辛,我们今天才避开了彭强,私下找世伯。」 左仕嘉苦笑道:「柳贤侄,之前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彭强他们拿了宫中的懿旨直接找上我,让我替他们保守身份秘密。而我想着,反正江湖人只做江湖事,将那个杀人害命的兇徒抓住,送交给彭强就好。」 连左世伯都如此认为,可见牵扯皇家的事肯定棘手。柳观晴顿时觉得谢无药的思路果然敏捷,与左世伯一样比普通江湖人熟悉朝廷的那些事。 「昨晚上我们一众人等都看到了那东西,所以……为了不牵扯过多,还是尽快抓到那个兇徒为妙。」谢无药并不相信左仕嘉能纯粹为了柳观晴着想,一开始大家都怕麻烦,可左家毕竟有人在朝为官,谁不想藉机攀上更大的权势呢?因此左仕嘉将来会选择抱某一方势力的大腿,未必能凭本心讲什么江湖情义,甚至还会成为那大势力的代理人,直接将柳家拖入漩涡。 左仕嘉见这位谢无药虽然衣着简朴,可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谈吐也很从容,与柳观晴称兄道弟,说不定真有些道行,就问道:「谢少侠莫非是能找到藏匿的兇手?」 「我自幼跟从高人学了占卜之术,若能知道那兇手更多的线索,或能算出他的位置。」谢无药大言不惭的鬼扯。 虽然大家都能算是江湖人吧,可卜卦算命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不光是左仕嘉听了皱眉头,连柳观晴都有点面上发烧。这也太扯了吧?若是算一卦就知道兇手藏哪里,那也未免太神奇了。
第20页 柳观晴质疑道:「谢老弟,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知道兇徒姓字名谁,可是他一贯狡诈,去泾县彭家做了那等血案,现在连朝廷都找不到人,肯定藏的严严实实的。寻常手段都不好使,否则左世伯也不会请我们这些江湖人帮忙。你的法子真能行?」 谢无药微微一笑,假装仔细观察左家家主,再伸出一只手模仿电影里那些能掐会算的高人,几根手指上下翻飞,而后以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左家家主命中有三女一子。」 「左世伯家里有三个女儿,江湖人尽皆知,哪有什么儿子?」柳观晴急忙介绍了一句。 左仕嘉尴尬道:「柳贤侄我的确有三个女儿,不过我去年新纳的小妾怀了孩子,近期即将生产。」 柳观晴低头思量,左世伯纳妾怀孕这个事,如果是江湖消息灵通,或者是关注左家的人或许都知道。谢无药出身京城谢府,能了解铜陵城的事情并不难。 没等那两人继续质疑,谢无药又根据原书剧情大胆说道:「您这一胎老来得子,已经给孩子起好了名字。」 左仕嘉的确提前取好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不过这两个名字一直在他心里,谁都没告诉过,不免好奇道:「这都能算出来?」 柳观晴也猜测道:「不会是左世伯曾经与人念叨过孩子的名字吧?」 「我是与妻妾说过几个名字,不过那些都不是我中意的。孩子的名字我昨天才刚确定好,谁都没告诉。」 谢无药一听,顿时觉得机会来了,故作神秘道:「您心中所想我肯定不会全然知道,但我卜卦掐算的是未来之事,见您命格中贵子即将出生,您给他起的名字是福泉,福寿的福,泉水的泉。」 左仕嘉目瞪口呆。 紧接着有下人在书房外报喜道:「老爷,老爷,五姨娘生了,是一位公子。」 书中只说柳观晴在左家做客的时候,左仕嘉老来得子大排筵席,亲笔题字,写了孩子的名字:福泉。后来左家捲入了漩涡,大祸临头全家下狱,左仕嘉求了一圈,才算是找了人救出了他这个老来子。 谢无药并不晓得居然这么巧,今日那孩子正好降生了。 生儿子取名字,这等难料之事,若真能算出来,绝对是神仙手段。左仕嘉和柳观晴再看谢无药的眼神都变了,惊讶之余自然带出了崇敬之意。 谢无药见好就收,谦虚道:「我这功夫还没练到家,一日只能卜两三卦,多了就不准了,也容易损阳寿。刚才为了取信左前辈才贸然算了一卦。下面我算一下那个兇徒藏身何处,应该能八九不离十。」 谢无药不编好由头,万一人家当他是真算命的高手,什么事情都来问他,他还不穿帮露馅?不过刚才的事说的那么准,显然已经将那两位震撼了。 谢无药不免畅想了一下,要不要继续走算命这条路,专门给书里提过的那些有钱有势信誉良好礼贤下士还不会乱杀人的名流算一卦,说不定是条快速致富的捷径?可惜这本虐文里有钱有势信誉良好礼贤下士还不会乱杀人的名流,实在是太少了。不是有名有姓的人,谢无药也记不清楚他们究竟都有啥剧情。真是脑子到用的时候方恨少。 左仕嘉赶紧将查到的那个兇徒的名姓说出来,还取来一幅画像,简要介绍:「仇方此人大约三十来岁,早年是天涯海阁里排名前三的金牌杀手,不过传说三年前他已经金盆洗手,赎了身远离江湖。他当年杀人百无禁忌,只要钱给的足够,对老幼妇孺也照杀不误毫不手软。近日出了两起找不到兇手的大案,其一就是彭家祖宅的事,死的不仅是彭李氏与刚出生的孩子,那个稳婆应该也是被仇方顺手杀了;另一个死的是白道成名多年的大侠剑痴邢子卉,我今晨才知道消息。似乎都与仇方脱不开关系。」 「您说什么,邢前辈他?」柳观晴惊唿。 谢无药也暗自提了几分小心,没想到左家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原书主角受刚杀了的人正是这位邢子卉,而且邢子卉二十年前就与尚未发迹的柳开山义结金兰。至于为什么非要杀了邢子卉拿走「天丝宝甲」,而不是用更平和的手段,其中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读者求留言鼓励,另外写一下我的预收文简介,在作者专栏可以提前收藏。 耽美主受爽文《他阻止了世界末日》 因伤退休的国际特工余念安,隐藏身手,只想咸鱼的从事自由职业,平时跑腿送送快递锻鍊一下身体。谁知接了一单闪送之后,生活从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易臣,知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他需要找到那个关键的「小人物」,不让他将危险的快递送到反派boss手里,继而引发出一系列毁天灭地的灾难。然而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易臣死了好几遍都没有达成。 再一次来到事发前更早的时间节点,易臣决定尝试一个新的攻略方案。 接单闪送的那个人,无论是谁,他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搞定! 然而,这个怀揣残疾证的余念安,每每出人意料破敌制胜,无论智力还是武力都远超常人,易臣强烈表示,想抱紧他的大腿求不死,求带飞,一起阻止世界末日。 第11章 牵扯内情 「柳贤侄不要激动,邢大侠内功深厚剑法超群,一般人不可能伤到他,或许只是误传。我已经派人去邢大侠隐居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但是一去一来起码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事情发生也不知道是几天前,若真有不测,兇手肯定逃逸了。」左仕嘉一脸忧虑。
第21页 谢无药肯定是不想让这些白道人士知道邢大侠死在自己手上,于是试探道:「左前辈为何觉得邢大侠的事会与那仇方有关呢?」 「彭家出事后,我也曾去信给在那一带隐居的邢大侠,希望他能留意一下。说不定是他发现了什么线索,反而被仇方所害。」 柳观晴眉头皱起,说道:「邢前辈隐居多年,父亲说让我们没事不要去找他。原本我还想顺路去向他请教剑法的,却不想……他隐居的地方少有人知,仇方不过是个杀人越货的刺客,武功也肯定不如剑痴前辈。应该是误传吧。」 左仕嘉嘆了一口气:「仇方的武功究竟如何,但凡见过的都死了,也不好说。彭氏祖宅是后族发迹之地,守卫森严。能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三人,其武功之高恐怕已经不是寻常刺客了。因此我才邀请了柳盟主,希望能多带些好手,发现了那仇方也能多几分胜算。没想到柳盟主没空,柳贤侄又是只身前来。」 柳观晴说道:「左世伯不用担心,我拿了父亲的盟主令,会在城中多召集一些好手。现在只差那仇方藏身的地方。谢老弟可否现在就卜一卦,看看那兇徒究竟在哪里?」 两人目光都定在了谢无药身上。 谢无药点头应道:「那还请左前辈借在下一些纸笔,以便我制符篆寻人。」 柳观晴问道:「刚才你只是观望了左世伯就算出了后面的事,为何这次要纸笔?」 谢无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一来我没见过仇方,二来他应该是故意藏匿。素未谋面只听你们说了线索样貌,与当面望之以测未来肯定方法不同。」 左仕嘉顿时觉得有理,亲自取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其中就有一款相对坚韧的信笺纸,比普通书画的宣纸看起来硬实一些。 谢无药选了一根趁手的笔,写好了一篇鬼画符。用毛笔写花体英文四面修饰一圈,看起来图案很复杂,带着一种对称的美,然后他迅速将这张纸摺叠成了一个元宝的模样。举在手中念念有词,而后以魔术手法将那纸元宝凭空变没。 这一套手段,谢无药是特意练习过的,作为公司年会上的一个小节目表演。当然那时候并没有鬼画符的环节。不过为了让仪式看起来神秘,加入了文字符篆的纸元宝,更高大上一些。 仪式完成谢无药说道:「我已请託附近的灵物依照形貌寻找线索,估计一个时辰之内能得到消息。左前辈,我们先告退,有消息了再来打扰。」 如果一开始就用「符篆」寻人,与江湖术士一样很难取信于人,但是有了卜算左仕嘉喜得贵子的事铺垫,谢无药鬼画符这套手法行云流水的用出,顿时让人觉得更加高深莫测。 这年头虽然早不像上古时那样崇拜神仙精怪,民间也很少能见到真的得道高人,不过总有巫卜之术广为流传。高端点的请神驱鬼,普通一些的能掐会算,在民间帮忙寻物寻人,时有灵验。谢浩然为天子亲信,除了常规的文武人才,培养会卜卦寻人测吉凶的偏门奇才,也似乎不足为奇。 左仕嘉感嘆谢无药手法神奇,此时对他身份再无怀疑,熟络的招唿道:「二位贤侄是不是匆忙过来尚未用早饭,我让他们送到书房来,我们边吃边等消息吧。」 谢无药刚才扯什么等一个时辰其实就是想抽空把早饭吃了,暗中赞嘆左仕嘉果然有眼力,不愧是黑白两道吃得开能混成家主的人。 柳观晴口头上推辞了两句,实际上也很饿,没见外,就与谢无药一起留在左仕嘉的书房内共用早饭。 家主的吃食肯定是全府最为精緻上乘的,比客院里的招待上了一个档次。谢无药吃的心满意足,柳观晴也自认为是沾了谢无药的光,终于能吃一顿可口的美味。 吃了早饭,又用了一盏香茶,时辰也差不多了。 谢无药闭目作凝神侧耳倾听的样子,再睁开眼便说道:「左前辈,已经有了线索。城内是否有一座大赌坊,在城东。那赌坊下面有数间地下密室,藏了不少人。有人是被赌坊扣押的赌徒,等着他们的家人来赎人,也有为了特殊客人躲债行方便的。仇方就藏在其中,似乎毒发了,暂时应该跑不了。」 「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进城里躲着?他怎么中毒了,莫非他遇到了仇家?」柳观晴质疑了一句,却不是怀疑谢无药探知的结果,只是对仇方的行事不太理解。 「仇方收钱杀人,说不定还有尾款没拿到。或者僱主也想杀他灭口,才诱他来城中。那种恶徒中了毒倒也是罪有应得。」 左仕嘉议论了一句,又多想了一些,「说不定仇方知道一些隐情,我们若能生擒他,是不是就可以……」 「这样的兇徒,何必留他性命。」柳观晴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谢无药的建议,不想与皇权争斗纠缠在一起,所以干脆的表态道,「不说这次彭家的事是否他做的,以前他杀人害命就已经罪无可恕。万一我们为了留他活命,让他有机可乘再次逃走,恐怕就不容易找到了。」 「但彭强他们也不能肯定仇方就是杀人兇手,他们的情报来源不是特别可靠。若不问清楚就杀人,万一杀错了,岂不是让真兇逍遥法外?」左仕嘉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还有邢大侠的事,最好能有机会问一下。」 一提起父亲结义的兄弟邢大侠,柳观晴果然又犹豫了:「那看情况吧,我们多带些人手,是不是也通知彭强他们,若能生擒仇方,问清楚也好。」
第22页 谢无药心说左仕嘉大概是惦记着邢子卉的天丝宝甲吧?这事是朝中的秘辛,寻常人包括柳大侠等江湖人并不晓得来龙去脉。 天丝宝甲原本是前朝御制的宝物,存于禁宫皇帝的私库。赵家得了江山之后,用这宝物为彩头,寻找武林高手,去北国完成一个危险的任务。当时成名已久的邢子卉自告奋勇拿了宝甲去了北国。多年后回到南边,却避世而居宣称退隐。天丝宝甲以及当年的任务都没人再提。 有一种说法是邢子卉任务失败,却起了贪念,不愿归还天丝宝甲,躲起来一是逃避朝廷的追缴,二来也是没脸再现身江湖。另一种说法是那任务很艰险隐秘,涉及到北国与南朝的关系不宜声张,邢子卉完成了任务,天丝宝甲就是奖赏,至于他为何隐退,大约是受了重伤,闭关休养。 现在南朝为了从北国接回为质的太子,口头上算是答应了北国提出的几个严苛的条件,其中一条是让南朝敬献天丝宝甲以及杀死邢子卉。 而在北国为质子的南朝太子赵毣,正是今上赵涪与彭皇后的嫡出皇子,也是那位与泾县县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嫡出皇子。 与北国提出的其他条件相比,杀人夺宝反而是相对容易的一件事,什么割地赔款、年年上贡、开通互市、开放海港等等条目一条条更严苛。 但若那位太子赵毣并非皇室正朔呢?今上正值盛年,还能再生皇子,南朝完全可以不顾这位「皇子」的死活,直接北上兵戎相见,用拳头说话,不会再与北国谈什么条件。 左家想在官场上的人官位虽然不高,却也有路子了解北国人提的那些条件。江湖又盛传天丝宝甲在邢子卉手里,如今邢子卉身死,若能将天丝宝甲找到献给朝廷,说不定是大功一件。 谢无药想到这些,更加坚定要捂好身上这件真.天丝宝甲。过几天邢子卉身死的消息得到证实后,会有不少人拿着各种宝甲去找朝廷邀功。那时他这件不起眼的宝甲也就没人注意了。 「承蒙左前辈照顾,既然已经知道仇方藏身的地方,你们赶紧去抓人吧。在下并非江湖人,如今只是偶然路过,不想多露面,是否可以先留在客院等消息?」谢无药才懒得出门去抓人,何况他知道结果,还不如乖乖在客房歇着养伤。 左仕嘉略有些迟疑,怕万一兴师动众的去了那家大赌坊,没找到仇方,岂不是闹了大笑话?左家在铜陵城内虽然影响力不小,却终归不是官府或军方。那家大赌坊是府台家的小舅子开的,平时谁敢在哪里闹事? 不过这一次若叫上彭强他们,抬出彭皇后这样的靠山,说不得还是能横着走的。 柳观晴解释道:「左世伯,昨日我讨要伤药是给谢老弟用。他身上伤势不轻,还是留下将养吧。」 「是谢贤侄受伤了?需要郎中看一下么?」左仕嘉语气关切。 谢无药摇头,客气道:「都是些普通皮肉伤,柳大哥已经给敷药,无需再麻烦旁人了。在下身无分文,这些时日全仰仗柳大哥救助,如今能在左前辈这里有落脚的地方已经感激不尽。」 左仕嘉心道这年轻人品性不错,又有一些独门的手艺,与柳观晴的关系看起来也好,值得结交。 从左仕嘉的书房离开,柳观晴和左仕嘉各自安排调动人手去围捕仇方,谢无药一个人回了客院。 不一会儿,就有左家的下人送来了不少东西。崭新的被褥、衣物,甚至还有十两银子。民间普通农户二两银子能过一年,左家不愧是武林世家江南豪门,十两银子随便赠人很豪爽了。怪不得左家在江湖上名声不错,家主的确会做人。 谢无药刚才什么都没要,人家却从他三言两语里听出了他的难处,贴心的为他准备好了东西和盘缠。今日受人恩惠,他日在左家遭难时,谢无药心想能帮就帮一把,不能袖手旁观。 谢无药耳听着彭强带了人出门,只留了两个人看着林妩。他这边除了寻常的僕从扫洒伺候,并没有人来打搅。他抽空换上了新衣,这是一套锦衣劲装,从里到外的衣衫、包括靴子腰带都配的齐全。果然比之前那套粗布衣穿起来舒服,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 谢无药是会过日子的人,今日在左家打秋风,还不知道下一次何时才能补充装备。所以他拿出包袱皮,将换下的旧衣和银两都收好,将来出门就带上。万一犯了事逃跑的时候,也能有替换变装的道具。至于天丝宝甲还是穿在身上,睡觉都不脱,免得出了纰漏。 等到中午的时候,柳观晴回来了,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嫡皇子和那位泾县县主的事情,其实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后续会带大家解开谜团。 —————————————— 微调了一下本文简介: 一句话概括:与喜欢的人做快乐事,依然甜爽。 谢无药穿到一本古早耽美虐文里,成为美强惨小受,即将歷尽各种磨难be。 幸而故事刚刚开始,他此时正忍着中毒后的剧痛,欲回到义父身边挨罚。 「我去!回去个鬼!」他立刻将包里的「天丝宝甲」穿好,掉转马头,奔向了一心为他的小攻即将出现的地方。 柳观晴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对方却自来熟的蹭吃蹭喝,同榻,而眠……倒是并不讨厌,还养眼。
第23页 强敌来袭之时,身为武林盟主之子的柳观晴,以为自己有了保护朋友的机会,却见平时文弱的谢无药眨眼间干倒全场。 从混饭到算无遗策一剑扬名,就只有一本书的距离。 熟知剧情改变书中世界,他要与喜欢的人长命百岁,过得舒心快活。 第12章 请你陪我 「我们去晚了,中间还遭遇了一波来路不明的黑衣人阻挠,等赶到地方找到仇方,发现他已经毒发身亡。」柳观晴一脸的懊恼, 「彭强他们已经派人去搜索那波赫衣人的来路,感觉与劫持林妩的王姑姑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他们应该一直潜伏在左家附近,见我们出门,他们便尾随骚扰。那些人轻功不错,擅长用毒和一些下三滥的功夫,我们也不能眼见他们在大街上撒野。就这样耽误了一阵子,谁知去到大赌坊那里,就出了事。」 与原书描写的差不多,那个仇方为了取得尾款被僱主下了毒,毒发熬不住死了。但是在死之前,他寄了一封书信给熟人。那书信透露了他知道的一些秘辛,也暗示了僱主的身份。书中没有详细描写那封信辗转的过程,只说最后那封信落在了彭皇后手里。 谢无药虽然知道这个线索,却不能直白说出来。一来他并不清楚那封信现在传递给谁了,二来那封信也只有到了彭皇后手里才有用。现在的进展其实对柳观晴已经很有利了。 「你们确认那是仇方,已经死了?发现尸体的时候都有谁在场?」谢无药打听了一句。 原书的剧情是柳观晴在铜陵城内与彭强等人分头搜索,他得了江湖人报信说发现了疑似仇方的人,急匆匆赶过去,却被一群黑衣人绊住,打斗中跌入了大赌坊的地下密室,恰好撞见了仇方。仇方将死,承认杀了彭李氏和孩子,却没提杀稳婆的事,他还说是被僱主害了,有一封信写了个惊天秘密,已经给了别人。 事情坏在当时彭强他们并未在场。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柳观晴一个人,以及仇方的尸体,另外周遭有人议论,彭强知道了仇方临死前对柳观晴说了一些话。 柳观晴如实转述了仇方的话,大家也都翻看了仇方的尸体,确认他死透了,身上别无其他线索。不过周遭人们议论纷纷,彭强总是怀疑柳观晴知道了更多秘密,此后多少生了隔阂猜忌。再加上那时候柳观晴坚持维护林妩,不让彭强将林妩带走。导致柳观晴在皇后那边很难得到信任,接下来的事情举步维艰。 听谢无药如此问,柳观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如实描述了当时的场面:「因着你给指出了仇方藏身的地方,我们目标明确,虽然被黑衣人绊住,不过彭强那些人身手都不错,我也召集了一些江湖人。总算是摆脱了黑衣人,我安排人在外围守着,以防仇方走脱。彭强则手持京中密令,带他的手下硬闯了大赌坊的地下暗室。我当时想着你的叮嘱,没有冒进,留了几分小心,跟着走在队伍末尾。应该是打头的彭强先看到仇方的。」 「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你们是不是也无法确认就是仇方杀了彭李氏?」 柳观晴点点头:「我跟着走进去的时候,那仇方已经断气,我没碰尸体。只听彭强说仇方似乎是毒发了,至于仇方有否说什么,反正我在最后没听见,也不打算打听。一开始也是彭强他们说仇方是杀了彭氏母子的兇手,他们或许有什么证据。他们割下了仇方的头,又似乎在商量着回去交差的事情。 你提醒过彭强他们是京中来的,我怕沾上怀疑,就没有靠近,藉口出去在外围搜了搜。发现赌坊有个伙计神色仓惶,我安排了一个江湖人跟着盯梢,若有发现就让那人通知彭强,不必再来告诉我。我的任务就是协助围剿仇方,如今仇方已经死了,无论他是不是彭家血案的兇手,没有新的线索之前,我暂时都没什么事了。 谢老弟,你说仇方是否真兇?会否还有别的同伙?」 「我虽能掐会算,不过仇方人都死了,此前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实在很难推测。你派人盯着赌坊那个可疑的伙计是对的,若仇方有同伙,最好告诉彭强他们。你也不用太关注。对了,彭强他们回来后,还会继续审问林妩对不对?」谢无药暗贊柳观晴的明智,也提了一句那个可疑伙计,不过柳观晴已经注意到避嫌,让人盯梢直接传消息给彭强,可见是不想再掺和,谢无药于是又绕回林妩这个麻烦身上。 柳观晴说道:「彭强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我们没有一起回来。他倒是提了让我帮忙看着,别让林妩跑了,应该是想回来再审问林妩。我总觉得彭强他们神神秘秘的,林妩的王姑姑与那些阻挠我们的黑衣人说不定同伙。昨天我们见到的那个旧妆盒,除了黄绢之外也许还藏了什么秘密。所以他们契而不舍要拿到那个旧妆盒。」 「柳大哥真的想知道那个秘密么?再拿到那个盒子,我倒是可以卜一卦。」谢无药试探了一句。 柳观晴笑道:「谢老弟你今天已经卜了两卦,再算还能准?且省省心力吧。那种可能牵扯到皇室的秘密我可不想知道。你说的对,事情关系朝廷和皇权争斗,万一因着我的好奇和冲动行差走错,被人利用连累了旁人就不妥了。人家不再来找我,我何必凑上前去。」 「那咱们说说林妩吧。」其实柳观晴的脑子不笨也善于接受旁人的意见,原着里只不过遇人不淑被带偏了才会一步步陷于泥潭。谢无药将话题转移到林妩这里,这个女配别看武功低微,却一直活了许久。正因为她武功低,看似柔弱又生的美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特别会察言观色,别人都不以为她能有什么威胁,却浑然不觉被她影响了正常的判断,浑水里搅得越来越乱。
第24页 「林妩?现在我也不好拦着彭强他们审问林妩,毕竟她有所隐瞒。你我都能察觉,彭强也肯定不甘心现在这种情况。也或许彭强他们还有其他的证据或忌讳的事情,不方便我们这些江湖人插手。」柳观晴已经能够自己分析出关键点, 「所以我,如果彭强要将林妩带走,去京城或别的地方,我会跟着旁观。只确保林妩没有性命之忧,不被欺负了。旁的事情我不打算管,为她做主这种大话,我以后不会再随便说了。」 已经意识到了是说大话的柳观晴,在谢无药看来,实在是太可爱了。 至少现在柳观晴和彭强他们之间没有隔阂,基础的信任还在。接下来彭强是要将林妩带回京中,一路作为诱饵,引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来上钩。原着中柳观晴也是跟着的,不过因着被彭强怀疑,诸多不便。原书主角受挨了一顿罚,又被差遣出来做新的任务,毒伤发作倒在路边,被当成了图谋不轨的人,这才终于与柳观晴相遇。 现在,谢无药已经以一己之力局部改了剧情,先一步认识了柳观晴。而且身份地位也有所改变,接下来只要继续跟着柳观晴一路将林妩送到了京城,说不定事情会向着更为理想的方向发展。 那个涉及皇室秘辛的阴谋早晚会露出兇恶的爪牙,他们与其躲躲藏藏时刻提心弔胆的防备着,不如迎难而上,直捣黄龙。这一次他们的身份不再尴尬,可以跳出棋盘,看的更清楚。在京中,几大势力终将对决,他们或能有所作为。 谢无药想要证明有更好的法子,能够实现谢浩然的心愿,而不是看血流成河,用人命去填。尸山白骨堆上的冰冷王座,哪有鲜花与盛赞里的千古流芳美妙?谢浩然那么精明的人,如果有的选,一定不会选那条难走的路。 「我可否陪你去?如果他们是回京,我也正好要回京城谢府。」谢无药表态。 柳观晴不免心中感动,柔声道:「你若有其他要务,其实不必陪我。彭强他们若真带着林妩上京城,多半也是引诱图谋不轨的人。说不定路上不太平,会遇到袭击。」 「别的事情哪有你的事情重要?」谢无药望着柳观晴很认真的说。这话不假,主角攻当然是这本书最重要的人,有关他的事当然也是全书重点。离开了主线剧情,谢无药那些未卜先知的招数还真玩不转。 「你可真会说玩笑话。」柳观晴觉得自己耳朵发烧,脸可能也红了,心跳再次不规律起来。为什么谢无药会说这样的话?他难道不知道他有多美多么吸引人,再这样说下去,柳观晴快要把持不住了。他默运内功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这才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正常一些, 「你用过午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吃吧。下午我没别的事,林妩有那么多人看着,她跑了,我也不想单独去与她说话,免得被人误会了。要不,我再帮你看看伤,该重新上药了。」 「好啊,吃了午饭我还要午睡,你也陪着我可好?」 一起午睡?柳观晴难免又想入非非。 谢无药话锋一转,轻轻嘆息:「其实中午还好,今天晚上如果你有空,最好能陪我一起。」 晚上一起睡?柳观晴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违心的拒绝。 谢无药看柳观晴丰富的表情就猜到他大概想歪了,赶紧用平淡的语气解释道:「我中了一种奇毒,平时还好,只会让伤痛加倍,对我而言并不致命。但每逢月圆之夜,我血脉之中的毒素会非常活跃,以前能压制,而新加入的毒性太霸道,说不定会引发一系列的症状。若我疼痛交加又晕不过去的时候,你将我弄晕就好。」 作为虐文主角受,后妈作者的设定肯定是有某种变态偏好的。主角受自幼服食各种毒药和解药,每逢月圆之夜的时候,气血难以压抑,各种毒素冲突失衡本来就难熬,中了「千霜」之毒打破了以往的平衡,痛楚加倍。饶是他内力高深,也要经歷一番痛苦折磨,冷热交替如冰如煮,痛的想自尽自毁,死去活来。 好在这一次,谢无药提前得了柳家的高级伤药,能让身上大伤口癒合回点血,又没有回京城继续挨罚造成新伤,这几天吃饱喝足睡好,精神也算愉悦,按道理体力能支撑。来到书中第一个月圆之夜,谢无药想亲身感受一下,万一能忍得住呢?当然大概率是受不住这种苦,才能更加奋发图强,坚定后续的行动计划。 话说回来,那个「千霜」的解药与林妩的师傅林宝瓶有莫大的关联。跟着林妩走,是相对较为快捷找到解药完成品的路径,否则就算谢无药能默下来解药药方,会自己做药,全国各地去凑配料再制成药,要等更久的时间。当然谢无药记不住药方,也不会做药,更等不了那么久。每个月都有月圆之夜,谢无药怕自己根本熬不住。 第13章 月圆之夜 「你果然中毒了。」柳观晴忍着心中揪痛,关切的问道,「是什么毒?你不是百毒不侵么?」 「是『千霜』,失传已久,我也托大了以为会没事。别人若中了这种毒早死了,不过我不是还活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谢无药深切的知道主角受百虐不死的特性,而且找千霜的解药将来还要柳观晴配合,他除了隐瞒如何中毒这一点,别的都尽量实话实说。 「会很痛吧?你平时是不是也很痛,却不说?」柳观晴脑补。
第25页 「痛啊,不过已经习惯了。」谢无药这个身体歷经过各种折磨千锤百鍊,对疼痛的耐受度很高,虽然「千霜」的毒能放大痛觉,不过平时的痛感谢无药还勉强能忍。怕就怕月圆之夜的一波爆发,若有人陪着,关键时刻能得到照顾,谢无药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继续苟一苟。实在痛的死去活来,就让柳观晴将他弄晕。这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以争取的最理想的状态了。 「我有内服的药,你要不要试试?」柳观晴不愿亲眼见谢无药受苦。 「我从小吃了太多药,不能再胡乱吃药了,多数吃了也效果不大,还浪费了你的好药。」谢无药顿了一下,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下午也不用先换药包扎,等着今晚过了,明天再用药吧。下午用了,今天晚上也多半浪费了。」 柳观晴一开始不太理解谢无药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晚上,亲眼见了那惨烈的场面,才终于明白。 虽然谢无药中午吃的饱,下午觉睡到天黑才起来,做足了精神和身体的准备,但入夜后的痛渐渐失控了,不只是没胃口吃晚饭,一波波不断增强的由内到外的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若是他吃了晚饭,估计会因为内腹翻江倒海的痛直接吐了出来。 他身上原本已经要癒合的那些大伤口再度绽裂,体内经脉血肉仿佛一会儿被炙烤,一会儿又被冰冻,饶是他内力不俗,也顾及不到每一寸肌肤。他只有集中精神守着心脉,让自己维持着相对正面的心态,不做出自毁的举动。 但实在太痛了。 传说有些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会经歷这种痛,还有妇人生子更是疼痛十级。谢无药觉得自己现在承受的痛或许没到生孩子那种十级痛,也大概有了七八级的功效。 他就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每挣扎蹦跶一下,就离窒息濒死更近一步。他从床上翻滚到地上,蜷缩起身体,依然痛的发抖,偏偏无法昏过去。体内飞速流转的内力,让他的精神始终亢奋。 柳观晴看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抱住谢无药。两人之间只隔着衣物,他能清楚的闻到那新鲜的血腥味道,也能感受到谢无药因为剧痛而颤抖的身体,忽冷忽热。 谢无药淡无血色的唇已经咬破,紧紧攥着的双拳,指甲已经掐入肉中。他没有力气说话,眼神迷离,无意识的挣扎。 柳观晴飞速的拂过谢无药的颈项,力量拿捏的很到位。 谢无药终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可是片刻后,都没等柳观晴将谢无药抱回床上的时候,怀中之人再一次痛醒过来。谢无药的内力修为本就在柳观晴之上,只是普通的按压颈项血脉,甚至点睡穴,根本无法让他昏迷太久。 柳观晴再一次加重了力道,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在谢无药周身,让他的劲气根本无法触到他的肌肤穴道。 这就是谢无药修炼的内力强大之处,尤其是在谢无药的主观意识模煳后,身体本能的调动起了内劲进行自我防卫。除非是内力更高的人,否则很难突破这层防御罩。 谢无药依然醒着,痛到想以头撞墙,双唇早已咬烂,舌尖也破了,溢出殷红。 柳观晴意识到了谢无药的异样。他使出浑身力量将谢无药圈在自己的臂弯里,把心一横将手臂放到谢无药嘴边,说道:「咬这个。别咬自己的舌头了。」 谢无药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送上来,他张嘴狠狠咬过去,口唇之中瀰漫开一股新鲜的血腥之气,还带着柳观晴衣物上的薰香味道。 因为咬着别人,还被限制在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谢无药仿佛在疼痛的苦海里攀上了一叶小舟,惊涛骇浪里有了容身之所。哪怕这小舟只能随波逐流,甚至无法完全遮风挡雨,却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可以依赖的,不是孤独的,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让自己蜷缩起来,紧紧咬着柳观晴的手臂。幻想着自己不怕痛,幻想着那手臂就是天下间最美的滋味。在所有精力都被痛耗散干净之后,他终于昏沉的失去意识。 因为谢无药一直没松口,柳观晴就一直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在发现他终于昏迷后,抱着他去了床上。 此时谢无药的衣服完全被血水和汗水湿透,明明是新换的一套衣服,却能见到斑驳血渍从内向外渗出,染红了素白的褥衣。他的伤口大概都崩开了,他一定流了很多血。怪不得,他说下午不必再包扎,因为都会再裂开……思及此,柳观晴的手不由握紧。 谢无药早知道会这么痛,却还是能那样淡定从容的面对,这是多么坚韧的心性多么强大的毅力。他甚至都不曾痛到叫出声,只是紧紧咬着什么东西,怕吵到别人休息么? 柳观晴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臂从失去意识的谢无药嘴里拿出来。隔着衣袖都能看到清晰的牙印,被咬出血的手腕很痛。这一点破皮的伤就已经如此痛,谢无药全身那么多伤,新伤旧痕层层叠叠,以前毒发的时候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谢无药是在清晨醒过来的,原以为会是全身狼狈血淋淋黏腻腻湿乎乎,却没想到一身清爽。所有的伤口都似乎被清理过,重新上药包扎,他只穿了一层褥衣盖着锦被,看不到污渍闻不到血腥味。 柳观晴却累得躺倒在床脚,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柳观晴亲力亲为,照顾了他一晚上,这才刚睡着没一会儿。
第26页 谢无药看见那件天丝宝甲与换下来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放在一堆,于是他赶紧将那马甲穿好在身上,又裹了外袍。 这样一动作,柳观晴立刻醒了过来,关切问道:「无药,你醒了?还痛不痛?」 「不怎么痛了。」谢无药觉得左家的外敷伤药效果很不错,又瞥见柳观晴手臂上缠裹的布条,语带愧疚道,「对不起,昨天,我是不是咬疼你了。我……」 「我那点小伤算什么,比起你差远了。没有我在,你以前是怎么挨过来的?」柳观晴看着谢无药苍白无血色的脸,仍担心他其实只是忍痛,却假装没事。 身上的伤痛的确没有完全消失,不过已经在能忍受的程度。如果是原书主角受的毅力,现在出门执行任务杀个高手都不在话下,只谢无药主观意识上觉得自己身体不适,该多休息,所以赖在床上不动,继续聊天:「以前啊,一个人忍着呗,躺几天总归是会好的。我的伤一贯好的快,这次又有药。」 谢无药越是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话,柳观晴听着越是心痛:「你早上想吃什么,我让左家的下人送过来。」 「清粥小菜就挺好的。」谢无药对吃从来不挑,经过昨天晚上内脏翻江倒海的折腾,说实话不敢一下子吃太油腻,酒肉什么的留在中午吃吧。 「你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谢无药如实答道:「当然有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活的死的,会动的和不会动的花花草草,山珍海味都挺好吃,如果一一说,几个时辰都说不完。最近口味清淡一点,关键首先是能吃饱才行。」 柳观晴听得将信将疑,深切的怀疑谢无药的重点是吃饱,至于他说的那些飞禽走兽,大概都是他因为没钱自己在林子里走能抓到什么就吃什么吧,飢一顿饱一顿实在是太可怜了。偏偏他还说的那么轻松自在仿佛真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一样,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痛苦的过往么? 「我去交代下人们准备饭菜。你那身满是血渍的衣服我帮你拿出去扔了吧。」柳观晴没有戳破谢无药的「谎言」。 左家家主昨天让人送来了两套衣服,月圆之夜弄脏的是一套新衣,料子柔软裁剪缝制的也很细緻,谢无药捨不得穿一次就扔。赶紧阻拦道:「别啊,洗洗还能穿。反正是穿在里边,血渍洗不干净也没什么。等我休息过来,自己去洗了就好,不用麻烦别人。这可是左前辈昨天才刚送给我的新衣裳。比我原本的衣服好太多了。」 柳观晴昨天为谢无药找替换衣服的时候已经看到,之前他穿的那套洗的发白的粗布衣都是叠好了收在包袱里的。那么破旧的衣服都捨不得丢弃,是一贯简朴还是生活所迫根本没有多余的衣物? 「那你再多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柳观晴没多问,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观晴离开后,谢无药闲极无聊听着隔壁林妩那边有了动静。林妩之前手臂受伤,一直表现的乖巧安份在屋里待着,三餐等人来送,她也没乱打听。可是过了一夜,她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如今林妩正在哀求门口彭强留下来的护卫:「这位大哥行行好,能帮我请柳少侠来一趟么?我又想起了在泾县彭家祖宅里的一件怪事,想和他说一下。」 那护卫却说道:「若是如此,你该对我们彭大人说。你回屋等着,我去请彭大人过来。」 林妩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这些人去请彭强,但依然坚持道:「那也拜託能将柳少侠一起请来吧。他说过要为我做主的。」 谢无药暗嘆,这女配果然是专门用来抢小攻的。柳观晴这才多久没搭理她,她就又要出么蛾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和细节描写微调,看过可以不必再看。 第14章 新的线索 片刻之后,柳观晴回到客院,只让僕从将早饭摆在谢无药的房内,他自己却顾不上吃,匆忙对谢无药说道:「无药,你自己先吃饭吧。林姑娘想起了新线索要对彭强说,还让我也在旁边听着。我若不在场,她大概是怕被欺负了。」 谢无药叮嘱道:「只听别问,壁上观就好。若是可能,早点找藉口离开。林姑娘江湖经验丰富,轻易不会被人欺负的。」 「我晓得,你放心吧。这可是我们两人的早饭,给我留一口啊。」 「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吧。」谢无药随口说了一句,说完就有点后悔,昨天晚饭他就没吃,一夜折腾,大概是饿过劲了,现在闻了饭香,肚子又开始咕噜叫了起来。 柳观晴能清楚的听见谢无药肚子饿的直叫,不免心内感动,柔声说道:「你昨晚上就没吃,趁热赶紧吃,连我那一份也吃了都行。有我在,怎能让你再挨饿?还有那些衣服,别急着洗别捨不得扔,我一会儿就让城里有名的裁缝来,专门给你量身多做几套备着。你长这么俊秀,合该穿的好看一些。」 谢无药报以微笑,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不用自己花钱,也不必为三餐奔波,有吃有喝还有新衣裳,这日子实在是舒坦。只等着早点拿到了千霜的解药,伤痛不再,月圆之夜再无烦恼,未来充满了新希望。 一边吃着可口的早饭,谢无药凝神就可以听到隔壁林妩他们的对话,果然林妩不是个省心的人啊。 林妩语气诚恳的说道:「柳少侠,彭大人,我前几天太害怕脑子也不清楚,承蒙你们收留保护,我总算是安定了一些。昨天夜里想起在彭家祖宅里遇到的怪事,说不定与彭夫人遇害有关。」
第27页 彭强心道这位林姑娘识相的很,明明是被看押限制行动却讲什么收留保护。不过这也证明她不傻,说不定还藏着掖着真相不肯吐露,于是开门见山就说道:「那个兇手昨日我们已经找到了。」 林妩一脸惊讶不似作伪:「你们找到了那个兇手?那我师傅是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杀我师傅?小女可否当面问问他?」 柳观晴说道:「我们找到那个疑兇时他已毒发身亡。你师傅是不是他杀的,甚至彭夫人母子是不是他杀的还有待进一步查证。你若想起了什么线索,不妨先说说。」 林妩没敢多问,只幽幽说道:「我和师傅是接受邀请,提前了几日就住进了彭家祖宅。我们住在客院,离着彭夫人的居所不算远。我听说彭夫人是从别家夫人那里知道了我师傅技艺高超,接生的本事好,才将我们请来的。没想到第一次拜见彭夫人的时候,她就说见我师傅眼熟,可能以前在哪里见过。」 谢无药心说彭李氏当然见过林宝瓶。当年林宝瓶的父亲为御医,常在宫中行走。彭皇后和彭李氏都让林父请过脉,开过安胎的方子。男子出入宫闱多有不便,林宝瓶因为是女孩子,又对医术感兴趣,林父进出后宫时就将她在身边。林宝瓶虽然年少,不过与彭皇后和彭李氏都认识的。 林妩却不知道这些细节,只模煳的说道:「有一次小女听师傅说,少时就认识彭夫人,在彭夫人生头胎的那一年。这一晃过去许多年,彭夫人保养的很好比师傅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其实师傅比彭夫人年纪小。彭夫人这一胎想来也能安稳。可是我师傅拿到旧妆盒之后,却改口说彭夫人这一胎兇险,怕万一生产时出了事连累我,打发我带着东西偷偷先走。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古怪。」 彭强忽然问道:「那依你看来,彭李氏的胎相兇险么?」 「小女只学了一点皮毛,不过看彭李氏面色红润精神充沛,行走坐卧都无大碍,还以为生产时一定平顺。不过师傅让我离开,我哪敢质疑,当时还想着兴许是胎位不正或有脐带缠绕。以我的水平定然是看不出来,就算留下也帮不上什么。」 彭强又问:「彭李氏还与你师傅说过什么?」 「她们说旧事的时候,有意避开了小女。」林妩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有一天师傅从彭夫人那里出来,脸上挂着泪痕。师傅不说原因,小女也不敢问。兴许是师傅什么事情没做好,被彭夫人训斥了。后来有下人议论,说是师傅曾与彭夫人起了争执。师傅知道了,也不曾辩解。彭家那么有威望,师傅不过是个稳婆,哪里敢与彭夫人争执,一定是下人们乱传的。」 「就这些了?你没有发现有什么陌生人出入过彭李氏的居所么?」彭强特意多问了一句。 经彭强提醒,林妩说道:「我们住在内宅,平时根本没有男子出入。彭夫人生产前,也几乎不见外人。若说陌生人……好像曾经有一位内侍官,短暂的拜会了一下彭夫人。那天我陪着师傅本来要给彭夫人请平安脉,因为内侍官来访,我们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内侍官?是穿什么服色,叫什么名字,宫里来的么?」彭强一连串的发问。 林妩像是被问的发懵的模样:「小女见识少,一开始还以为是外男进了内宅,结果听别的下人说那是一位内侍官。那人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小女根本没注意。内侍官还能有不是宫里来的?」 南朝的内侍官除了宫里的太监,在各大王府也都有,多是从小在宫里就跟着皇子们伺候的太监,等皇子成年封王就一併带了出去。 林妩提起这位内侍,谢无药忽然想起来了。这位来到泾县彭家祖宅的内侍还真不是宫中之人,应该是睿王的亲信刘公公。他来泾县是另有要务,「顺便」拜访一下彭李氏,送点礼物。 皇后再不得势,那也是一国之母,后族在地方上尤其江南一带也是名门望族。朝中办差的人,走过路过,帮主子带礼物送上门,维持一下关系也不为过。尤其皇亲国戚里,那些王爷们的女眷,差遣内侍外出採办货品的时候,路过太后和皇后的老家总要有点表示。 只这位睿王殿下,身为今上幼弟,所图太大,刘公公求见彭李氏也不单是送礼那么简单。 谢无药心说林妩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净,实际上林妩不仅见过那位刘公公,还跟着师傅林宝瓶一起,被叫去问了话。 当时刘公公问话的内容听起来很正常,无非是问彭李氏胎相如何、可有危险、大概何时发动。林宝瓶师徒以为人家就是代表别家贵夫人关怀一下,问这些无非是方便提前准备庆生礼物,便如实回答了。 林宝瓶掐算的生产日期很准,前后偏差不过一两个时辰。彭李氏这不是头胎,生的很顺利也很快。于是杀手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落地,彭家得了男丁上下喜气洋洋,主子们正商议着接下来几日摆酒席等等事情。 若是彭李氏发动的晚一两个时辰,生的慢一些,更容易造成难产身死的假象。 「所以,我觉得可能早有人想谋害彭夫人。我师傅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才被人杀了灭口。」林妩泣不成声,「还请柳少侠和彭大人为我师傅申冤,还她清白名声。」 柳观晴看林妩一脸泪痕梨花带雨,不免心软,却谨记着谢无药的告诫,默不做声,等着彭强主导问话。
第28页 果然彭强继续逼问:「你师傅知道什么秘密,她没有告诉你么?你仔细想想,有没有遗漏什么?你就不好奇你师傅是怎么认识彭李氏的么?」 林妩委屈道:「小女年幼无知又蠢笨,师傅估计是怕我乱说,很少会对我讲什么重要的事,我以前也问过师傅的来歷,师傅说她是跟别的稳婆学了手艺,以此为生,没什么稀奇。她以前也这样,若是与别人讲什么隐秘,一定会把我支开。」 彭强心下冷哼,林妩这等巧舌如簧,若还算是蠢笨,那就没聪明的人了:「你还有别的要说的么?」 林妩摇头:「小女若再想起什么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各位。对了,王姑姑那边可有消息?匪徒本来是等我交出那件宝物去换王姑姑的。」 彭强语气强硬道:「这事你就别管了。宝物已经交给我们,你再着急也没用。但匪徒躲躲藏藏不好找,我们不妨引蛇出洞。明日一早你随我们进京城,路上说不定匪徒就会现身。」 林妩不傻,知道自己可能被当成了诱饵,钓那些匪徒,但若不与彭强一起,她单独离开怕是更不安全。她又将目光转移到柳观晴身上,欲言又止。 柳观晴便说道:「林姑娘放心,我会跟着一起,护送你们上京城。到了京中,治安良好,彭大人他们想必也能将你妥善安置。」 彭强那些人林妩不敢指望,但柳观晴身为武林盟主之子一诺千金,震慑黑白两道,有他跟着行路,林妩总算能踏实一点。至于到了京城,柳观晴就离开了,林妩也没办法。她也不是柳少侠什么人,人家也已经说了天子脚下治安好,她没理由继续赖上人家。 离开了林妩的房间,柳观晴又被彭强请到了他的房间内说话。 虽然隔了几间房,也不妨碍谢无药凝神就可以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 彭强先是谢过柳观晴护卫上京的事,而后又问:「柳少侠,你觉得林妩是不是还有秘密隐瞒?她和她师傅在江湖上的来歷能查到么?」 柳观晴说道:「若需要查证林姑娘师徒的来歷,我可以现在就安排。我能看出林姑娘武功平平,听她描述她师傅只是寻常稳婆,应该江湖上籍籍无名,否则我或者左前辈他们肯定早有耳闻。」 「但愿如此。」彭强又问,「与柳少侠一道的那位谢少侠不知是何来歷,明日也跟着你一起去京城么?」 柳观晴留了个心眼,没有如实说出谢无药出身谢府,只含混道:「谢老弟家就是京城,本来也要回京,顺路一起吧。」 「他是江湖人?万一我们与匪徒交手,会否影响到他?」彭强显然对多一个陌生人同路有一定戒心。 柳观晴解释道:「谢老弟算不得江湖人,不过他会卜卦测吉凶。之前仇方的藏身之所就是他算出来的。」 这一解释让彭强疑心更重,不免问道:「谢少侠居然会算卦?」 柳观晴意识到彭强的疑虑,赶紧将谢无药测算左家家主喜得贵子的神奇事迹讲了出来。彭强倒是相信柳观晴不会说谎,不过仍对谢无药的存在多了一重顾虑。 「要不这样,明日你带着林姑娘走在明处,我和谢老弟在暗处尾随保护。」柳观晴主动提议。 彭强终是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方案。一明一暗相辅相成,他这边若有想避开柳观晴的事,也比伙在一块方便。 「明日我们走陆路,不坐船。」彭强知道那一方势力在水路上的控制力更强,万一对舟船动了手脚,人在江上武功高的比不上水性好的,他们怕是无法安全返回。 虽然沿江而下,从铜陵城去金陵京中走水路更方便,不过既然彭强说走陆路,柳观晴也就跟着走陆路。 多几天的路程,也能与谢无药多几日相处的时间。 第15章 路遇截杀 柳观晴回到谢无药这里的时候,早饭已经完全凉了。但是能看出来谢无药给他剩了至少一半的饭菜,而且不是那种随意吃剩下,是看起就像提前分好的。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教养,贩夫走卒绝对没有这样讲究,柳观晴的家里经常有江湖豪客往来,这些细节的差距他能感受到。 谢无药虽然最初穿着粗布衣裳,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贵族一样的气质和习惯。他真的只是谢府里普通的药人么?为什么药人还学了那么神奇的占卜之术? 那真的只是占卜么?谢无药还会什么? 月圆之夜,谢无药包裹全身的强烈劲气就像是内力修为有一甲子以上的人,连柳观晴都无法突破分毫,莫非是错觉?还是说谢无药本身就是高手,天赋秉异未及弱冠竟然内力修为已经大成,清醒之时收放自如,一直深藏不露? 如果谢无药武功那么高,为什么还会一身刑伤?为何江湖从不曾听过这样一位年轻的高手? 这些疑问在柳观晴的心中打转,最终却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如果谢无药想告诉他,肯定会说。如今没说,一定是有顾虑。柳观晴选择尊重谢无药,信他,耐心等他自己说。 谢无药看柳观晴明明有疑问,却只是低头吃着冷饭,心中感激。这是信任也是尊重。投桃报李,谢无药更坚定了要帮助柳观晴的决心。 大侠们都有正经事情忙,明天就要去京城,今天柳观晴就要抓紧时间将城里的长辈们都拜访一遍。柳观晴简单说了一下去向,又问:「明天启程上京城,走陆路,让裁缝现做衣服肯定来不及了。要不这样,你自己在城里逛逛,买了衣服挂我的帐,让他们晚上来左宅这里找我结算。我会与左家下人提前知会一声。」
第29页 谢无药笑道:「柳大哥的心意我领了,现在衣服已经够穿,买那么多干什么?不要浪费你的银子,带行李多了也累赘。」 「唉,跟兄弟客气什么。」柳观晴没再多说,出门前还是照样吩咐了左家的下人。 谢无药却没有出门。 昨晚上的剧痛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和体力,他吃了早饭,又有点疲惫,躺在床上歇着根本不想动弹。明天就要跟着回去京城了,早晚要见到义父,该怎么说才能避免一顿打呢?拉着柳观晴一起到谢府是必须的。 路上最好还能有点什么事发生,让柳观晴增强对他的信任。这样将来到了谢府,有柳观晴作为背书,好歹更有说服力。 回京城的路上,不怕那些坏人来骚扰,相反的,谢无药盼着他们能来的更勐烈一些才好,并肩战斗最能培养朋友之间的情谊。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谢无药决定今天还是乖乖留在房里养精蓄锐,闲极无聊就试验一下,看看自己的身体对那些精妙的招式是不是还有肌肉记忆。如果跟着感觉走,他能发挥主角受三五成的功力,就足够应付一般的匪徒或死士围攻。 当然,这点水平若是行刺邢子卉,定无生还的能力。谢无药庆幸自己是穿到了行刺之后,否则大概率已经挂了。 事实上,书中描写邢子卉的武功已经达到至臻之境地,柳开山都未必能杀的了他。若是正规场合过招交手,饶是谢无药的武功高过同龄人许多,与剑痴还是差了十多年的火号经验。他是潜伏在周遭观察了几天,摸清楚了邢子卉的行动轨迹,发现对方入夜后视力模煳接近睁眼瞎,这才找到机会出其不意行刺。 行刺与正经比武不同。邢子卉显然也没料到居然有人胆敢单枪匹马来行刺他。一个一心要命半句废话不多说,一个几乎目不能视心存侥倖问东问西试探深浅。交手后此消彼长,谢无药又是拼着自己受伤,仗着内力精深不要命的打法,这才在百招之内终于得手。 如果是白天,如果是有半分犹豫,如果忍不住重伤的痛楚,谢无药都不可能成功。 却未料到,邢子卉在临死前挣扎的时候,用了千霜之毒。一代久负盛名的大侠,被逼得用毒药自保,却还是没有保住性命。 原书主角受并不知道邢子卉从哪里弄到的千霜,但是看过全书的谢无药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仅知道这千霜之毒是从北国得来的,也知道邢子卉死的不冤。 次日启程,谢无药发现柳观晴神情郁郁,比昨天显得心事重重。他不免打马走在柳观晴身边问道:「柳大哥,你怎么了?」 柳观晴语带悲凉道:「昨日晚些时候,左前辈已经确认了消息,邢前辈被人杀了,尸横荒野好几日。他隐居的地方本来少有人知道,平时也没人会去。最先发现的还是上山打柴的樵夫,好心的将邢前辈的尸体带下山,停放在废弃的土地庙那里等人来认。没想到邢前辈死的这么惨,他没有亲眷,我身为晚辈,本该亲自为他去料理后事。」 「那既然如此,你为何没去呢?」 柳观晴说道:「左前辈说他去安排处理,让我专心护卫彭强他们回去京中。据说,邢前辈的致命伤与仇方惯用的兵器不太一样,说不定另有刺客行兇。邢前辈隐居的地方没找到天丝宝甲,他的宝剑也不见了踪迹。」 谢无药心说邢子卉的剑上沾了这个身体的血,当时主角受不想旁人得到他的血液,直接是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扔入了旁边的深潭。毕竟剑痴的剑大家都认识,造型奇特江湖上赫赫有名,拿走了也只能是小心收藏,路上万一被别人认出肯定是大麻烦,不如扔了干脆。 原书主角受自幼被义父洗脑,只关心任务。这次的任务是杀了邢子卉,拿走天丝宝甲,别的事情他都不关心。天丝宝甲的样子低调朴素,江湖几乎无人见过,从尸体上扒下来再带走很方便。 谢无药装模作样打探道:「你说过剑痴前辈武功很高,什么人能杀的了他?」 「剑痴前辈最近这些年一直隐居,有说是他当初在北国那边受了很重的伤。刺客或许就是趁着剑痴前辈虚弱的时候下手,而且未必单打独斗,若是一伙训练有素的刺客,剑痴前辈一个人总归还是会吃亏。」 从这话里就能听出来,柳观晴对邢子卉还是十分敬重的。这多少是受了父辈的影响。当年柳开山江湖落难,被邢子卉救了,两人义结金兰,一起闯荡江湖,情感深厚。虽然后来一个痴迷武学剑法,一个变成武林盟主,聚少离多,不过年轻时相互扶助行侠仗义的经歷,轻易不可能淡忘。 谢无药若是贸然爆出邢子卉的黑料,人死无对证,无凭无据,柳观晴肯定不会接受。所以谢无药忍着不说,试图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忽然他心生警觉之意,耳听有几个高手悄悄靠近。 在这具身体强大的感知能力之下,那几个高手虽然已经很小心隐蔽,几乎是屏住唿吸,还是被谢无药察觉了。 谢无药小声提醒道:「前面或许遇到打劫的。」 这个时候,那几个人还离着远。他们听不到谢无药说的话,柳观晴的修为也暂时没有察觉那些人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的,偷偷算了一卦?」柳观晴没有太当真,还打趣道,「这才刚出了铜陵城没有三里路,治安就这么差了?」
第30页 谢无药也笑道:「柳大哥说的对,我出门前的确是算了一卦,知道今天会遇到劫道的,他们的目标不是彭强那队人,而是你。」 话音未落,周遭忽然起雾了。 不是自然的雾气,而是毒烟。也不是一个人,是几个人从四面八方相互配合,洒出了一大片毒。烟气迅速弥散,遮蔽了视线,让身陷烟雾中的人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柳观晴急忙吞下一枚常规的避毒丹,以衣袖遮蔽口鼻,却架不住这独门的毒烟无孔不入,霸道厉害。柳观晴的视线模煳一片,内力竟然都凝聚不起来了。 「糟糕!这些贼人居然用下三滥的招数。无药,你若是不受影响赶紧跑,找彭强他们报讯。」柳观晴焦急道,「我还能撑一会儿,我断后!」 谢无药轻轻嘆了一口气,翻身下了马。走到柳观晴身边,说道:「借柳大哥的宝剑一用。这么多天承蒙照顾,接下来,看我的吧。」 柳观晴本想趴伏在马背上,结果马儿显然也受了毒烟影响,四蹄一软卧在了地上。谢无药那匹杂毛马更是已经翻倒。柳观晴只好咬破了嘴唇,借着痛提神,努力让自己不要昏睡,却见烟雾之中谢无药拿着宝剑,如行云流水一般挥出。 同样是用剑,柳家的剑法大开大合,讲究正气和力道。而谢无药的剑招轻灵飘逸神出鬼没,速度快的惊人,只见一片剑影,肉眼已经无法分辨真的剑锋在何处。他的身法也特别优雅从容,不像是拿着剑与人拼杀,更像是独自起舞,却威力无穷。 那十几个敌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接下谢无药一招半式。 谢无药掌控着火号,特意没有摘掉剑鞘,只以内劲点在那些人的颈项动脉。若是没有剑鞘,这些人断无活路。便是有了一层剑鞘阻隔,这些人也抵挡不住谢无药的强大内劲,纷纷昏迷倒地。 前后不过几息的时间,谢无药将这些人都放倒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一瓶药,打开闻了闻,递给了已经目瞪口呆的柳观晴。 「柳大哥,这个可能是毒烟的解药。若是信不过他们的药,等风吹散了烟气,也应该无大碍了。」 柳观晴没有贸然用那瓶药,而是拿出水囊浇了一脸冷水,这才算是清醒了一些,可内力还凝不起来。他呆滞的望着一地昏迷的人,颤抖着接过了谢无药还回来的剑,这剑鞘甚至都没有打开过。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谢无药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柳观晴身为武林盟主之子,根骨上佳,从小受到父亲和许多武林前辈高人的指点,自认为武功已经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今天却深深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论是内力修为还是剑法招式,他都比谢无药差了一大截。 而且谢无药此时还身中剧毒,才经歷过那么痛苦的毒发,身上那么多没癒合的伤口。若是谢无药没有受伤没有中毒,怕是能与武林盟主打平手。柳观晴赞嘆:「无药,你……你的武功好高。」 「是么?」谢无药笑的天真无邪,「以前很少用,没比较,肯定是不入流,比你差远了。他们不过是仗着毒烟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武功太稀松平常,根本不敢正经出手。」 柳观晴嘴角抽搐了一下,尴尬道:「我是说的是真的,你武功比我高很多。若是换我来,不会如你这样干净利索就解决战斗。」 谢无药闻言心中暗爽,表面上却装作根本不信,而是说道:「柳大哥别哄我了。咱们赶紧联络彭强他们,这些人或许林姑娘认识,总归是要审一审。」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月底不用就消失啦,各位读者小可爱求浇灌本文。 第16章 背后势力 出发前柳观晴就与彭强约定好,一旦一方遇险,就吹响一种特质的口哨。柳观晴摸出了口哨,有节奏的吹响,几里外的习武之人都能听闻。 有风颳过,毒烟渐渐散去。 谢无药没有特意叮嘱柳观晴帮忙隐瞒他会武功的事,毕竟那些歹徒眼睛都不瞎,不可能一一让他们改口,索性顺其自然。 彭强赶到的时候,只见地上躺倒一批黑衣人。这些人都是颈部受重击昏迷,彭强顾不上将所有人都审问了,立刻吩咐手下先将昏迷的人又点了控制行动的穴道,用麻绳绑成了一串,挑开了他们的蒙面黑巾。 林妩与他们是一道过来的,黑衣人的蒙面巾被挑开之后,她惊讶的发现其中一人居然是王姑姑。她失声喊道:「王姑姑?」 彭强专门安排了一个护卫给林妩,说是保护她,也是为了防止她乱跑。那护卫跟着她,不让她太靠近黑衣人。不过认出王姑姑之后,林妩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一脸惊诧不似作伪,动作神态都是要冲上前一看究竟。 彭强冷声问道:「哪一个是你认识的?」 林妩遥遥指了一下其中一个面善的中年妇人:「是她,她就是王姑姑。可是我见她明明是被黑衣人掳走了,怎么会……」 柳观晴说道:「上次我们在城里遇到黑衣歹徒阻挠,看装扮好像是同一批人,不过那时我没注意到有这位王前辈在。」 彭强却愤恨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他们可能是一伙儿的,为了谋夺那个宝物。柳少侠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都是你制住的么?」 如果这些人真是在铜陵城内出现过的,与彭强和柳观晴他们都交过手。彭强很清楚这些人虽然单打独斗武功并不是特别高强,不过擅长用毒也很会配合布阵,很难缠。如今这伙人若是特意在半路伏击,只有柳观晴和那个看起来没有半分武功的谢无药一起,他们是怎么被制住的?莫非另有高手相助?柳观晴毕竟是武林盟主之子,说不定有江湖高手暗中跟随保护。
第31页 柳观晴不敢占了旁人的功劳,将黑衣人突然杀到施放毒烟,然后被谢无药出手弄晕如实讲了出来。 林妩一边听一边惊讶的看着貌似文弱的谢无药,将信将疑。如果真是王姑姑的迷烟,柳观晴都无法防范,谢无药居然不受影响,还能一下子制服这么多人,那武功之高实在匪夷所思。他看起来明明比柳观晴还年少几岁。 彭强则惊讶的发问:「是谢少侠动的手?他不怕毒烟?」 谢无药谦虚的回答道:「嗯,我有避毒烟的法子。这些人也没想到我居然没有中毒,他们太过托大,我恰好看出他们破绽,出手比较快,这才侥倖制住了他们。你们若有什么要审问的就问,我不想知道你们那些事,先到周边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柳观晴瞬间会意,也忙不迭说道:「我并不认识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袭击我。既然林姑娘认识,不如你们一起审问一下。我陪着谢老弟四处走走,免得你们被人打扰。等你们完事了,再招唿我们。咱们还是分批上路,明暗相辅相成。万一还有江湖寻仇的,我们与你们一起反而不方便。」 彭强还要说些什么,柳观晴已经拉着谢无药飞掠到树上,几个起落不见了人。他们两人的马还没有从刚才的毒烟中缓过来,两人索性都不骑马,等避过了这会儿,再来找马不迟。 两人跑远了一里地,蹲在树梢上,谢无药先笑了起来:「柳大哥跑的真快,是唯恐听到什么秘密么?你就真不好奇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我好奇啊,但彭强他们肯定还想问别的。说不定这些黑衣人背后的主子牵扯到皇家的权势纷争,我若是不小心听见了什么,岂不是自找麻烦?」柳观晴实话实说,「还有他们若深究你的武功师承,反正我是解释不来,你想对他们多说么?」 谢无药摇头,他会武功这事不打算瞒着柳观晴,但是皇后的亲信彭强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谢浩然是太监总管,两人至少明面上是一主一仆。暗中在圣上心里,谁轻谁重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可能十分的和谐。 如果让皇后知道谢浩然府里藏着他这样的高手,谢浩然又要去费口舌解释。谢浩然不高兴了,对谢无药可是真往死了打。 「彭强他们若不追究,只是随便问一下,那还烦请柳大哥谎称我是你的江湖朋友。」谢无药做出了愧疚的表情,解释道,「主人在宫外的私宅收留我们这些孤儿,因材施教让我们学一些本领,能为圣上效力。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皇后娘娘并不会全都知情。早些年后族势大,圣上逐渐限制削弱外戚,总归是要有一些不被皇后娘娘知道的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谢无药说的委婉,柳观晴却听得明白。无非是圣上辖制后族外戚,从当年亲政软禁了太后开始,一点点培植自己的势力。「内相」谢浩然当然是忠于圣上的,与皇后那边肯定有隔阂。双方都留了一手,互相隐瞒实力。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轻易不会起冲突。但也不希望被对方察觉更多的秘密。 谢无药百毒不侵,会占卜的神仙手段,武功又这样高强,行事却那么低调,说不定就是谢浩然培养的秘密武器。柳观晴想到了这些,不免正色应道:「谢老弟尽管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谢无药没想到柳观晴自己脑补了许多,见他答应下来,而且没多追问,他也就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猜测那些黑衣人是觉得你落单,又有我这个累赘,当初对你用迷烟你就着过道,这次他们才敢故技重施,打算先将你擒获了,再图谋什么吧。」 柳观晴不太理解那些黑衣人诡谲的行事逻辑:「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 谢无药分析道:「那位王前辈若与歹徒是一伙儿的,他们肯定知道当初林妩撒谎了,自己猜出来或者听林妩提的,认定宝物在你身上。而你在左家,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出手。他们也不知道宝物被你交给了彭强。相对于兵强马壮人多势众背景资深的彭强他们,偷袭你得手的机率更大。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你身份,却丝毫不避讳,大约并不是江湖人。我猜他们效命的势力已经不是江湖能管的了。」 柳观晴神色凝重道:「你说彭强他们审问,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么?」 「不知道啊,不过林姑娘很聪明,或许能猜到更多,怕是会更加不安。」谢无药笑道,「但是他们问出的信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么?你身上又没有宝物,彭强他们也知道你和林姑娘不是一起的。」 柳观晴展颜:「说的对,我和林姑娘、和那些黑衣人没有任何关系。就怕他们狡猾,胡乱编造,谎称什么找我寻仇,半点不提彭家宝物的事。」 谢无药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毕竟若这伙黑衣人真是朝中另一派的势力,大约能推测出彭强的主子是谁。为了避免直接的冲突,他们说不定只能强行攀扯到你身上。对了,柳大哥行走江湖,仇家多么?」 「我统共就没有出过几次门,出门也是替父亲拜访武林前辈世交好友,送个礼做个见证之类的。若是有仇人,大约都是父亲当年清缴黑道势力留下来的余孽吧。」柳观晴眼珠一转,说笑道,「他们若敢认我当仇人,我便给他们扣个魔教余孽的帽子,就近找了官府的人下狱看押。」
第32页 「这些人若真是另外一方势力的,怕是官府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当面收了人,背后从牢里找点替死鬼,偷偷将这批人放了送人情也未可知了。」 「朝廷里当真这么黑暗么?我们杭城的官都是做实事的啊。」柳观晴显然并未接触过高段位的官员,平素江湖人顶多是与下层的官吏打交道,抓了江洋大盗,没有私仇的就送官府领个赏,有私仇的连官府都不送。 「嗯。官越大,责任越多,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谢无药感慨了一句,「柳大哥,你还去周遭巡视一下么?」 「去啊,万一还有隐藏的匪徒呢?你不和我一起么?」柳观晴眼中满是期盼,「你武功那么好,顺便指点我一下可好?」 谢无药刚才放倒那些黑衣人自认已经算是活动了筋骨,他空有一身高绝武功却全然没有高手的心态,并不想继续奔波劳累,又怕活动量大了影响外伤恢復,于是说道:「我不去,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柳观晴关切道:「是伤口又裂开,痛的厉害么?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是,不怎么痛了。就是懒了不想动。」谢无药如实回答。 柳观晴却不信,上下打量谢无药,只见他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猜他大概是强忍痛楚又不肯承认,只好顺着说道:「那你先歇着,我去附近看看。若遇到危险……」他本来想说若是遇到危险喊他来救护,可话到嘴边立刻意识到谢无药武功那么高,如果真有应付不来的人,他跑过来也没用。 「我是说,若我遇到危险,我喊你,你可要来救我啊。」柳观晴机灵的改口。 谢无药笑道:「谁敢欺负武林盟主的儿子啊。你们柳家祖传的宝剑一亮出来,他们若是还敢伤你分毫,怕不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该是我遇到了危险,一定会喊柳大哥的,你可要及时赶回来救我啊。」 柳观晴无奈道:「无药,你真不知道自己武功有多高么?」 谢无药摇头,一脸无辜。 柳观晴认真说道:「以你的身手,来十个我这样的,也伤不了你分毫。所以,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最开始几章,改了改措辞描写,看过的可以不用再看,感谢各位读者的建议。 第17章 长鲸帮主 柳观晴再回来的时候牵了两人的马走到树下:「无药,下来吧,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 谢无药从树上一跃而下,差点崴脚。他确认如果是自己有意识的控制身体,普通人的惯性思维会阻碍他的武功发挥。只有是进入某种类似冥想的状态,把自己的思维抽离,才能让身体自行发挥出超凡脱俗的武功。 怎么说呢,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你手动还是自动。因为操作能力太差,手动可能不如自动连招打的好。 柳观晴见谢无药下树一摘歪,还揶揄道:「无药,别演了,你武功高不想旁人知道我能理解,但在我面前还藏什么藏?」 谢无药无辜道:「树上坐着腿麻,是真没站稳。」 两人翻身上了各自的马,柳观晴故意放慢了马的速度等着谢无药的杂毛老马跟在一旁,兴致勃勃说道:「刚才我熘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再回去咱们的马边上,只见彭强他们留了个条子,人已经走远了。」 「条子上写什么了?」谢无药好奇问了一句。 「果然如我猜的那样,彭强什么都没问出来。那些黑衣人坚持说与我爹有私仇,袭击我是为了绑架我,好去找我爹的麻烦。林姑娘质问王前辈之前的诱骗,王前辈却翻脸不认人。彭强只好带他们去最近的县城里,交给衙门看押。」 谢无药笑道:「看来彭强也不信他们与你或令尊有仇呢,否则应该是将这批人留在原地,让你处置。」 柳观晴点头:「所以彭强他们也应该猜到了是什么人指使这些黑衣人。交给官府,是彭强不想因为这几个卒子惹麻烦?」 谢无药赞嘆柳观晴的敏捷,虽然以前柳观晴对朝政几乎一无所知,不过稍加指点,他便举一反三,很快理解了那些势力之间的博弈与虚伪。就算彭强是皇后的直系下属,依然不敢为所欲为胡乱惹事。 因为彭强知道另一方势力也与皇室有关。今上的幼弟睿王赵渐,生母为先皇贵妃冯氏,若论起冯家的势力比赵涪的娘家大了何止百倍,仅次于当时后族彭家。结果却因为赵渐年幼,母族势大,反而错失了登位良机,让一穷二白的赵涪捡了漏。 如果通过某种方式让当今圣上赵涪没有了亲生儿子,肯定要在近枝的皇族中过继,甚至考虑兄死弟继,赵渐得皇位的机率会大幅提升。因为今上其他的弟弟,除了赵渐,都没活到成年。至于那些弟弟们是真的自幼体弱不幸夭折,还是人祸所致,就无从考证了。 可现实中,今上与皇后彭氏所生的嫡长子赵毣自幼就被立为太子,十二岁便去了北国为质子,换来两国休战边境和平,德行声望都不错。圣上另有两个幼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还有好几个女儿,并不是没有亲生儿子。 等老天爷收了赵涪的子嗣显然无望,赵渐难免会动了歪心思。 这等内幕,谢无药不会直接强行灌输给柳观晴,只是捡着将来可能要遇到的,与江湖人切实相关的提醒道:「你知道为什么彭强不走水路么?从铜陵城乘船,沿江而下回去金陵相当方便。」
第33页 柳观晴摇头:「我当时也纳闷,不过没问彭强。会不会是江上有什么人盘踞控制?」 「柳大哥猜的不错,这条江上最知名的江湖势力应该是长鲸帮对不对?」 「没错。可他们也算是正道的帮派,平时组织江上船夫、岸上码头的苦力一起抱团,免得被人欺负了,而且维护约束那些私人船家,不能做有损客商利益的事情。他们行事公道,又与官府的关系不错,江边生活的百姓有事不敢麻烦官差的,就找长鲸帮的人。」柳观晴如实描述了一下自己所知的长鲸帮。 谢无药说道:「表面上是这样,可这个帮派成立之初的时候人很少,控制的仅仅是一两个码头。最近五年才飞速壮大,至今分舵遍布江边每一个码头,控制了几乎整条江。他们不欺压良民,不掠夺商船,靠收保护费能发展这么快?如果他们的保护费收的多了,百姓根本交不起,哪里会有如此广泛的好信誉得到拥戴?」 柳观晴猜道:「他们或许有别的生意能赚钱?」 「他们的确有别的生意。有人一直给他们送钱,让他们扩大势力,成为江湖上的代理人。他们努力维持着正道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树立威信,必要的时候,才能让那些幕后之人更方便行事。」谢无药说。 「那些黑衣人是长鲸帮的?」 谢无药解释道:「长鲸帮暗中收买了不少江湖上的散人,让那些人给他们背后的主子办事。」 「你从哪里知道的?」柳观晴并未完全偏信谢无药的说法,而是有自己的看法,「难道谢大人或者圣上也知道这些内情?」 「主人肯定知道。在朝野各大势力中,他都有很多眼线。」谢无药轻轻嘆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 「如果有不能说的秘密,你不用勉强。我也不想听那些,朝堂太远,我在江湖自己逍遥不是挺好。」柳观晴倒是想的开。 「谢谢你能理解。」谢无药本来就不知该怎么描述那些事不显得突兀,好在柳观晴并不关心朝堂时局。 其实在大多数江湖人的思想里,谁在皇位上坐着都行,只要不干涉江湖人的行事。当然若是北国人南下,占了皇宫,改朝换代,就另当面别论了。因此有关北国的事情,朝廷从江湖徵召人手,无论是为了银子还是所谓保家卫国的道义,都会有人应召。 「走吧,我们慢慢熘达着,等着到了前面县城,彭强他们差不多也该走了。我们正好能吃一顿热乎的。」 「还是柳大哥了解我,知道我贪吃。」谢无药甜甜的说了一句。 柳观晴却听得心酸不已,谢无药以前估计很少能吃饱,才会总想着吃东西吧。 等着到了县城里,果然听说有一队黑衣人被送去了县衙里,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那些是江洋大盗,终于落网了。 柳观晴找了县城里最好的酒楼,带着谢无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挑了二楼雅座坐定。 谢无药有点担心:「你不怕咱们吃饭耽误了时间?彭强他们已经出了县城。」 「他们都没你重要,你要吃热乎的饭,我自然是陪你。」柳观晴本来以为这种话很难说出口,他以前很少对什么人这么甜言蜜语,结果发现对谢无药讲出来一点都不难。 谢无药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有那么一点不规律,强行压抑着,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柳大哥这么会哄人。我们吃快点吧,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他们可能会出事。」 柳观晴好奇道:「出事?也没见你起卦,你能未卜先知?」 谢无药点头:「没错,我之所以能学这门技艺,其实是天生有点特别。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便能精准的算到即将发生的事。今日我还没有起卦,如果你担心他们,我就趁着上菜的时候,算一卦。」 「别算了,你不是说会损阳寿么?」 「好。」 谢无药听话的乖乖坐等着桌上的菜摆满,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牵了马继续上路。 「无药,你刚才为什么吃那么快?是不是也担心他们会遭遇伏击?」柳观晴以己度人,以为谢无药嘴上不说,定然是侠义心肠,不想让林姑娘他们真的遇到危险。 其实谢无药是想多吃多占,吃慢了不就吃的少了么?但这种羞耻的思想怎么能让柳少侠知道?他含混道:「嗯。」 忽然两人听到了彭强他们求援的哨声,柳观晴不免焦急道:「他们真的遇险了,我马快,先追上去看能否帮忙。」 谢无药没有拦着柳观晴,却果断的弃了自己的杂毛老马,飞身坐到了柳观晴的大宛马上,就在他身后。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一起吧。」谢无药柔声在柳观晴耳畔说,「彭强他们那么多人,还吹哨求援,说不定这次是遇到了真高手。」 果然,他们靠近的时候就能看到一群身穿粗布衣的人围住了彭强等人,那些人用各种颜色的布料蒙着头脸,不过露出来的皮肤黝黑粗糙。好多人都没有鞋子或只是赤脚穿了草鞋,手里拿着棍棒和鱼叉,一看就不太像是正规的武林高手的模样。 柳观晴诧异:「这些人是高手?好像比刚才的黑衣人还不如吧。」 「他们更像是码头上的苦力或船夫。」谢无药用手往前指了指,「不过混着几个高手。那几个用刀架在了林妩和彭强脖子上的人,功夫不弱。」
第34页 柳观晴顺着谢无药的指点凝神细看。那几个人乍看之下与这群苦力船夫穿着打扮没什么两样,不过脚下蹬着做工精良的靴子,露出的肌肤也更细白一些,指甲干净,与泥腿子苦力全然不同。 「其中一人有六个手指。」柳观晴皱眉道,「传闻长鲸帮帮主就是天生六指,身材干瘦。与那个六指蒙面人很像呢。」 「应该就是长鲸帮帮主于如鲸,我见过他。他是帮里武功最高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亲自出面了,也不知道是用怎样的藉口才能遮掩过去。」谢无药只是知道剧情,并没有见过长鲸帮主于如鲸,不过早晚是要打交道的。 柳观晴从马上下来,飞掠过去高声唿喝道:「于帮主这是有什么误会?您难道不知彭大人他们是京中来的官差么?」 彭强面色微变,暗想果然是长鲸帮的。还好柳观晴他们及时赶来了。他也喝问道:「你们是长鲸帮的,于如鲸于帮主?为何在此伏击劫持我等?」 林妩也机灵的说道:「于帮主,长鲸帮救死扶伤江湖名头响亮,小女子仰慕不已。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劫持我们?」 于如鲸没想到彭强他们居然还有后援,情报看来有误。如今被人叫破了身份,来的还是武林盟主之子柳观晴。他眼珠一转,急忙放开了彭强,又一使眼色让手下将林妩也放开了,表现出吃惊的样子说道:「哦,看来真是误会了。柳少侠,我得到的消息是有人偷盗了大户财宝诱骗少女意图不轨。我们才在这里设伏,正好见到这队人经过,这位姑娘看起来像是被限制了行动……」 第18章 真相扑朔 于如鲸的解释乍一听勉强说得过去,可是结合之前他试图逼问那件宝物的事情,对彭强他们实际做的绑架,错漏就很多了。 彭强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恢復了官威,抖了抖锦衣袍服,不提刚才那些窘迫,也不想公然将事情闹大,毕竟硬拼的话似乎没有胜算,只好装模作样解释道:「林姑娘是我们的客人,之前被人追杀,我们才小心保护。于帮主,既然是误会,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 于如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当然,你们现在是可以走。不打不相识,今天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担待。今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就到最近的码头找我们长鲸帮的人。」 彭强敷衍道:「客气。」 于如鲸带着手下那些苦力糙汉们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在长鲸帮的人走远后,林妩突然捂着肚子哭了起来:「彭大人、柳少侠救我,长鲸帮的人可能在我身上下毒了,我的肚子好痛……」 被林妩一闹腾,彭强也觉得小腹隐隐作痛,回想着于如鲸放开他们之前,好像是做了什么小动作。他急忙运功查看,果然是中毒了。正道名声很响的长鲸帮,从未听过他们用毒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大意了。 彭强的手下纷纷自查,幸好他们并无不适。看来那放毒的应该就是于如鲸或者旁边那个武功高强的亲信。再回想于如鲸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实在很值得人深思。 「离此地最近的长鲸帮分舵在哪里?」彭强问了一句,不等人回答,就安排人手先去探情况,然后问柳观晴请教道,「有柳少侠作证,刚才我们被于如鲸擒获,是他们在我们身上下毒,大约为的就是那个旧妆盒。东西是皇室御用,他们这是明抢不成又玩阴的。你们武林盟难道不约束一下江湖上的人,任由他们为非作歹么?」 如果彭强是好言相求,柳观晴或许能顺势帮个忙,抬出父亲的面子去找长鲸帮的帮主协商一二。可彭强不把江湖人放在眼里的上位者说辞,明明是求人,还带着训斥埋怨。 柳观晴又不是泥人,心中自然听的窝火,面上敷衍道:「彭大人说的对,但未必是于帮主下毒吧?据我所知长鲸帮在沿江一带口碑相当好,会不会你们之前在县城招惹了其他人?」 彭强的脸色更难看,毒髮带来的不适固然是有,接二连三被江湖人制肘更是愤懑。他算是听出来了,柳观晴并不是啥也不懂只会动刀剑的江湖少年,是真不好随便忽悠见过世面的。他不如恩威并施晓以利害,再抛出个甜头:「柳少侠恐怕不知道长鲸帮背后的主子是谁吧?」 「他们近年来发展的很快,的确是有人支持。不过这与我们江湖人有何关系呢?」柳观晴装傻充愣。 「他们背后是睿王。睿王乃圣上的幼弟,母族是不弱于彭氏的河洛冯家。」彭强生怕柳观晴听不懂,又耐心将这里面的关系简单讲了讲,然后说道,「圣上公允,后族虽然不似从前高调,其实仍为外戚之首。你们此番护送我等平安回京,不仅是彭家会有重谢,圣上那里也能得表彰。但如果出了差池,少不得连累了柳盟主的名声。」 柳观晴心说他原本也不是为了帮彭强,只为了兑现照顾林妩的承诺而已。如今却被彭强拽上了后族的船,这「重任」他可承受不起。可若当场撕破脸,之前那些隐忍和关系维护岂不是都白费了功夫?莫非真要答应了彭强,去与长鲸帮的人交涉么? 长鲸帮若只是一群武功平平的乌合之众,柳观晴并不怕,讲理讲不通用拳头说话便是。不过刚才以于如鲸为首的几个人武功都不弱,柳观晴自己并无多少胜算。 而且他们没有凭据指责长鲸帮的人下毒,人家只要坚持不承认下毒的事,武林盟抬出来也不好使。说白了武林盟主就是个尊称,江湖帮派有纷争的时候他出面做和事佬,若是能振臂一唿大家都乖乖听话跟着干,御座上的天子早就换人了。
第35页 谢无药看出了柳观晴的为难,主动表态道:「柳大哥,我手里恰好有长鲸帮主求的东西,或可以与他们交涉一二。不过若真不是他们下的毒,那就没办法了。」 「有劳二位少侠了,你们是否需要人手帮衬?」彭强从内心深处对谢无药的来歷还是有怀疑的,见那个能瞬间放倒一票黑衣人的谢无药说话,他的语气也下意识的软了下来。当然话的隐含意思,派人手跟随监视是不会含煳的。 柳观晴摇头谢过彭强的「好意」,人是肯定不会带的。他猜测谢无药一定有别的法子,两人心照不宣假装向着于如鲸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其实跑远了之后,又甩开了后面尾随的彭强手下,两人这才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无药,你又有什么办法了?咱们难道真去找长鲸帮的人么?刚才彭强说长鲸帮背后是睿王,这么说,是睿王在找后族彭氏的麻烦么?」柳观晴已经隐隐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谢无药觉得既然柳观晴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层次,他再顺势引导,以柳观晴的聪明或许自己就能猜到了。自己推演出来,比别人强行灌输的更容易相信。 于是他正色道:「睿王封地富庶,当今圣上对这个唯一活着的幼弟可谓是相当的宽厚。在睿王的封地内,自有小朝廷,比寻常的州府或边疆卫所的权力都大,赋税也不强求非要交到国库。即使这样,睿王仍然不满足。」 「莫非睿王想要……可是圣上有子嗣啊。」柳观晴瞬间就找到了矛盾点,面色微变,声音也压得很低,「所以睿王才会盯着彭家,他们难道怀疑皇后所生的嫡皇子……不是皇室正朔?」 「彭家有一位泾县县主,据说与嫡皇子同年同月同日在皇宫内降生。被杀的彭李氏就是泾县县主之母,那个旧妆盒明面上是彭李氏从宫中得的赏赐,其中却藏了一张黄绢,写了一些字,是不是很可疑?」谢无药启发了一下。 「天啊,几年前民间说书的有个新话本,讲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我还以为那只是谣传,现在却不得不多了怀疑。」 「话本的出现就是为了让这个故事能在民间散播的久一些,更深入人心一点。那些故事最初的流传,便是沿江一带,长鲸帮的人最为津津乐道。」谢无药语气凝重。 柳观晴顿时醒悟道:「莫非,这个话本也是睿王故意让人散播出来?这都是为了攻击嫡皇子的身份,看起来他们是针对后族彭氏,其实为的是那至高的位置?不对啊,就算嫡皇子是被掉包的,可圣上还有别的亲生儿子。那么多皇子总不会都是假的。」 「嫡皇子的真伪我等不好妄议。但先皇当年也有许多子嗣,今上年纪算大的,其余幼弟在今上即位后纷纷夭折,只有睿王因着冯氏母族的庇护,一早就去了封地才平安长成。」谢无药不再遮掩,沉声道,「皇家无亲情。手足兄弟,碍事的时候,照样要处置。」 「无药,你觉得真相是怎样的?你不是会算么,为什么不算一卦,告诉他们究竟嫡皇子是真是伪?」柳观晴问出这句,又颓然摇头,「这件事肯定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你就算是知道真相,要让别人相信也不容易。」 谢无药欣慰的点点头,柳观晴果然是一点就透,还能设身处地想的更长远一些。他不免继续说道:「是啊,有的时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圣心怎么想,要儿子还是更大的谋划。据我所知,圣上是有大决断的人,该捨弃的时候即使是夫妻、亲兄弟或亲儿子也能毫不手软。别看彭皇后和彭太后、冯太妃这几人背后的娘家在暗中斗的死去活来,她们这些女人也依然在后宫里和和气气,看着圣上的眼色乖乖演戏,不敢行差走错半步断送了前程。圣上正值盛年,想要再生子嗣,要更多女人,甚至换掉皇后,都不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陪着我,暗中保护彭家那件宝物顺利进京,其实都不是偶然巧合吧?」柳观晴突然问了一句,眼神里压抑着某种委屈。 谢无药笑了,将自己的想法如实交代:「柳大哥别多想,我找上你还真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上个任务已经完成,本来该尽快回京交差。结果毒伤发作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次回到京中,主人肯定要狠狠责罚。所以既然撞上了这件事,又有柳大哥在,我能做好了说不定可以功过相抵。便是什么都做不好,也要哄柳大哥陪我回到谢府,看在你的面子上,主人或许能饶过我。」 「别开玩笑了。你这么有本事,谢大人疼你还来不及吧,怎么捨得罚你?」柳观晴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由自主回想起谢无药身上那些狰狞的刑伤。那些伤并不是短时间内造成的,更像是经年累月被责打折磨所致。不过涉及到谢府的隐秘,柳观晴也不好意思多问。既然这一次谢无药说了要带他去谢府,有些事不用问,他直接用眼睛看就会明白的。 「算了,不谈这些了,我们先去长鲸帮的分舵走一圈。他们若不认下毒的事情,我也可以做点解药,交给彭强他们。」谢无药说的很轻松,「我可不想他们知道我的秘密,柳大哥就和我去长鲸帮走一趟,狐假虎威也好办事呢。」 不用多说柳观晴已经知道了谢无药的打算。谢无药的血能解百毒,直接当面割血制药,众目睽睽之下,谁知道那些人今后会惦记什么。所以谢无药才谎称与长鲸帮能交涉,无论谈的如何,逛一圈再回去带了解药,便都有了藉口掩饰。
第36页 在别人看来,长鲸帮肯定不会承认下毒,私下里却给了解药,别人再问长鲸帮什么都不承认甚至故意歪曲实情也很正常。所以谢无药拿出解药,假託长鲸帮遮掩,这一套法子可谓对人心琢磨的相当透彻。 柳观晴一脸钦佩,明明彼此年纪相仿,甚至谢无药看起来更年轻一些,可是无论武功和心智都明显高了一大截,越发打定主意要多跟谢无药好好相处,多多请教学习。 第19章 京中谢府 彭强的手下比柳观晴他们早回来了一刻,低声禀明说亲眼见柳观晴与谢无药两个大大方方进了长鲸帮的分舵,不过他们入内究竟聊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片刻后,柳观晴和谢无药骑马回来了。谢无药脸色有些苍白疲惫,柳观晴的表情却还算轻松。 柳观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睁眼对彭强说瞎话道:「彭大人,这是于帮主给的解药。他们对外不会承认下毒的事,给了药也假託别的藉口,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而已。」 彭强打开那药瓶的封口闻了闻,除了一股辛辣味,还隐隐散着一股血腥气,他不免皱眉问道:「这药真的有效?」 柳观晴心中暗想,早知道就再多加点芥末。谢无药辛辛苦苦割血给他们解毒,这彭强还怀疑上了,他的表情里藏不住不满,说道:「长鲸帮想来也不会公然与武林盟为敌。这解药若有差池,他们岂不是背定了黑锅?」 彭强一想也对,仰头饮了一口。 柳观晴还说道:「彭大人,别都喝了,这是两人份,林姑娘也要用。」 林妩紧张的看着彭强,唯恐那解药剩不下。却见彭强喝了一口药之后,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样子并不好受。林妩又有点担心,探问道:「彭大人如何?这药有效果么?」 虽然入口辛辣,不过真的进入体内,之前那些中毒的症状很快消除了。彭强匆忙擦了擦满脸狼藉,又等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林姑娘你喝药吧,应该没问题,我的毒已经解了。」 林妩将瓶中剩下的药一股脑喝光,因着此时那药的主材血液早就凉了,腥气更重,而且辛辣呛口,她比彭强反应还大。刚才中毒痛的哭花了脸,这会儿是辣的说不出话。幸而吃了解药之后,腹痛终于缓解下来,可谓药到病除。 林妩顾及着自己的形象,急忙拿了一块布巾擦了擦脸,又灌了几口冷水才算是平息了嘴巴里的辣味,感激的向柳观晴和谢无药道谢。她幼时学戏,知道如何动作能尽显美女的身姿,偏她面对的这两位绝世美男子对女人无感,只虚虚的受了她一拜,并不与她多说话。 柳观晴满心想的都是谢无药手臂上为了放血划破的那道口子,对于喝血解毒的人打心眼里就不喜欢。眼见林妩道谢,也认为本就应该,半分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林妩也敏锐的发现了柳观晴的冷淡和排斥,心中了悟,恐怕初遇时那一晚上,她与柳、谢两人一起围着篝火吃饭聊天的融洽气氛,再不可能有了。 暂时解决了这一场危机,彭强整队继续出发。出发前算是较为正式的向柳观晴与谢无药两人道谢,还说到了京城一定抽空去彭府找他们。彭强并不是普通的看家护院,算是彭氏远房的子侄辈,身上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官位。承诺了平安入京,就会兑现酬劳。 柳观晴才不缺那几个银子,也再不想见彭强这种官差。他表面敷衍的应承了一下,就与谢无药两人仍像之前一样,与彭强他们错后了一里路,骑着马熘熘达达并肩前行。 因着被长鲸帮偷袭下毒的事,让彭强多了警觉一早就发了消息让派人接应,再行了一日之后,京中竟然真来了一队人马。这批人装备精良,骑着快马而来,是轻易不出京的皇帝私人卫队羽林卫,足可见皇家对那件旧物的重视。他们与彭强会合之后加快了行进速度,一路上探路扎营都有人轮流值守,终于平安回到了金陵。 「那些羽林卫不是皇后娘娘能调动的。圣上这一次算是给了皇后面子,不过外人看来圣上想必也对彭李氏的死有了想法。」谢无药与柳观晴一边走一边聊,沿着这条大街走到头就是谢府了。 柳观晴能明显感觉到谢无药的情绪有点低落甚至焦虑,开玩笑道:「无药,你怎么了?这就到你家了,莫非你不想回去?还是怕我吃穷了你?」 谢无药强颜欢笑:「我一直就很穷啊,现在身上的银子和衣裳还是从左前辈那里化来的,你怎么吃穷我?放心吧,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谢府里不会怠慢你。今日主人可能在府中,我会向他禀明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回头,他可能问你求证,你多说点我的好话便是。」 「莫非回了谢府你就没空陪着我了?」柳观晴疑惑的问。 「你远来是客,住在客院,我在府里住的地方离客院不近。再说还可能被安排别的事,我又不是谢家公子,手脚能动不可能吃闲饭。」 柳观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谢无药又说道:「你带了名帖吧?一会儿走正门递上你的名帖,自然会有人招待安排。若是由我带入府里,那只能从旁边角门进去,反而麻烦。」 「……」柳观晴惊讶道,「你真不是谢家的公子?」 「当然不是,我在府里就是个寻常下人,很少见人。如今没有身份凭证,还要跟你一起混进去。」
第37页 等走到了谢府门口,柳观晴只好拿出了父亲的名帖,说明自己是武林盟主之子,特地来拜访谢大人。 谢无药充分相信谢浩然的消息很灵通,他陪着柳观晴暗中护送彭强等人回京的事情,想必谢浩然早就知道了。如今谢浩然应该就等在府里,谢无药一想到接下来或许避免不掉的刑责,就嵴背发寒。 其实谢浩然对别的义子义女都还算和善,唯独对谢无药,哎,这也是古早虐文中的经典桥段,牵扯到主角受的身世,也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谢无药目前虽然已经在改变剧情,不过谁也选择不了亲生父母,唯有打感情牌,再慢慢提升自己的价值。谢浩然是个明白人,当谢无药通过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无可替代之时,谢浩然也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今天这一关,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肯定要过。谢无药敢回来,也是因为柳观晴陪着他。这么多□□夕相处,他与柳观晴称兄道弟,感情基础已经初步形成。另外,他也知道谢浩然对他的耐心有限,他在外边多浪几天,便是有天大的功劳,谢浩然也不会给他机会表达了。 果然,柳观晴在递上名帖之后,很快被请入了主院正堂说话。 带路的谢家僕人仿佛并不认识谢无药一样,柳观晴还暗自纳闷。 到了正堂,只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白面无须,俊美非常,虽然穿了一身常服,却也能见上位者的威压。柳观晴知道这人多半就是谢浩然了。 谢浩然故意释放出了周身罡气威压,寻常人早就受不住不可能靠近。柳观晴却一脸镇定,顶着威压上前几步,大大方方行江湖晚辈之礼。 「谢前辈不要难为晚辈。晚辈资质鲁钝,武功比无药差远了。」柳观晴说了这句之后,一转头并没有看到谢无药上前。 谢无药才不会傻到靠那么近,乖乖的就站在门口。若是他离柳观晴太近,谢浩然压不住怒气出手揍他,再顺带着磕碰到柳观晴就不好了。 谢浩然收了全身气劲,换上了和蔼面孔,开口与柳观晴客气了几句,无非是表达对柳开山以及武林盟的敬仰,代圣上谢过他一路护送彭强等人的高义之举。然后他冷冷看了一眼谢无药。 谢无药便麻熘的跪在了地上。虽然现代人很不习惯下跪,不过为了一会儿能少挨打,该做的戏不能省。谢无药跪好之后,也不抬头,双眼盯着地面,等着谢浩然的吩咐。 「柳少侠远道而来,谢府蓬荜生辉,我定会让人好生安排。」 柳观晴耳听着谢浩然的客道,眼睛却观望了一下跪在门边的谢无药,假做不解道:「谢大人太客气了。让无药招待我就好,晚辈突然来叨扰,实在不敢多耽误谢大人的时间。」 谢浩然干咳了一声:「我之前安排无药外出办事,此时正好他回来了,也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还要询问一二。柳少侠不如先回客院稍事休息?回头完事了,让无药再带你在京中四下逛逛。」 谢浩然语气如常,柳观晴没有理由阻止人家说「正事」,虽然觉得谢无药跪在门边默不作声的样子很奇怪,却不敢再执意留下,于是跟着僕人离开了主院。 耳听着柳观晴走远,谢浩然收了刚才的和蔼笑容,冷声道:「无药,出去两个月不会连府里的规矩都忘了吧?别跪着了,跟为父去后面刑房好好说话吧。」 论武功谢无药现在还不是谢浩然的对手,何况府里上上下下明里暗里都是谢浩然训练出的护卫。谢无药从没想过硬拼,也不打算与谢浩然撕破脸。若想在这本书里保命,第一条原则就是千万不能得罪谢浩然。 谢浩然不只是武力值恐怖,在圣上心中分量极重,更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谢浩然图谋的事,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并不是坏人。除了对谢无药有一点不近人情的残暴,其他方面都算是道德的标杆,值得宣扬鞠躬尽瘁的称职臣子。 在主院之后,修了一处花园,就在谢府正中,绿水环绕亭台楼阁散布,尽显江南园林的玲珑精緻。在水中央的岛上设了一处高楼。楼内收藏了不少书册,除了读书科举要看的那些经史子集,还有医术算卜、天文地理、野史话本,甚至是武功秘籍。 在这座藏书楼下,有几间密室。其中之一,就是主角受经常光顾的秘密刑房了。 刑房设在地下,天花板就是湖底,因此除了常年不见日光,还格外的阴湿,霉味和血腥污浊之气持久不散。 关上了去往地下密室的门,门外的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瞬间消失,只剩下门内一片黑暗阴森。 第20章 一些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今晚0点一过连更三章,v章留言的小可爱们随机发红包,请支持正版! 放一本古耽预收《悲惨受穿成名门团宠》,他们都觉得小受过的苦,其实并不!可以点击作者专栏收藏一下,谢谢支持! 他原是魔教教主的药奴兼玩物,饱受非人虐待,卑微到死。 再醒来穿成武林世家池家最不受宠的四公子池歆,被亲爹输给死对头为奴十年。奴性坚强的他根本不用装,各种折磨试探泰然处之,适应良好。别人眼中的艰苦生活,他过的有滋有味,只盼十年后销了奴籍,从此成自由身,也算报答原身父亲的生养之恩。 谁料魔教重现江湖,掀起血雨腥风,池歆被魔教少主卫断情掳走。
第38页 他以为最差不过是做回药奴,却发现那个暴戾兇狠的少主不知为何转了性子,对他百般温柔,真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可他甘愿沉迷其中。 亲哥池斐跪在亲爹面前:我不要家主之位,无论千难万险,定要将四弟从魔窟救回。 死对头家的独子风思雨指天发誓:池歆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率众加入讨伐魔教的大军。 卫断情邪魅一笑:来的好,你们当初谁欺负过我的心肝宝贝,我要加倍奉还。 池歆一脸懵: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少主人不错,对我可好了,你们闲的没事一身本领,怎不去清剿真的武林败类? 【排雷】 1 受是穿越,攻是重生,此生攻受双洁。 2 受前期奴性坚强,卑微自虐,有一定程度心理问题。 3 一点虐都受不了的读者请不要点开正文,弃文无须留言。 4 全架空,过程团宠,结局1v1,he。 秘密刑房之中的打手都是天生聋哑,久经训练的刑讯高手,能读唇语也很熟悉谢浩然的风格。他们都是认识谢无药的。看着他跟随谢浩然进来,不用吩咐,便有人开始调整刑架拖拽着铁链镣铐过来。 谢无药心虚的说:「稍等。」 谢浩然冷哼:「怎么了?」 谢无药麻熘的脱掉了上衣,将那件天丝宝甲递出来,乖巧的解释:「主人,这是您要的东西。以防万一,我没敢单独放在行囊里,都是穿在身上昼夜不离。」 谢浩然看了一眼那件不起眼的宝甲,淡淡说道:「算你有心了。不过你比规定的两个月期限晚了十天,老规矩晚一天罚十鞭。」 不待谢无药说话,打手已经上前,将他的手腕扣在了铁镣铐中,一拉锁链,把他整个人吊在了刑架上。 铁链的长短控制着他的身体在刑架上的高度,设计很精准,让他只能垫着脚尖站立,若是失去意识双腿无力支撑的时候,就只有两个手腕承受身体全部的重量。那手铐的内韧很粗糙,每次都会磨破肉皮。 谢无药紧张的思考着,是先用内力抗刑,还是咬牙挨几下,再装柔弱演一下惨烈的毒发。 谢浩然却走到他面前,用鞭子托起了他的下颌,问道:「看起来你还有话说?」 如果是原书主角受,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常年被洗脑奴性深重惟命是从,进了刑房直接挨一顿打例行公事。大多数情况是挨打后人就昏迷了,也没法再解释什么。久而久之恶性循环,越是不说话申辩,谢浩然越是多疑瞎想,以为主角受不服,便会罚的越重。 今天谢浩然似乎心情不错,居然先问了。谢无药抓紧机会,把提前想好的说辞抛了出来:「主人,这次行刺虽然得手,不过属下中了千霜之毒,途中伤势过重昏迷了一段时间,幸而遇到了柳少侠救护。此后月圆之夜,在铜陵城的左家,属下毒发更为严重一些。如果不是柳少侠帮忙敷了一些药,怕是不会这么快恢復,赶回京中。」 无药的语气平铺直叙,谢浩然似乎在听又似乎神游天外,盯着他身上那些血渍斑驳的布条怔怔出神。在布条遮盖不到的地方,那些露出来的肌肤之上依然有许多狰狞的旧伤痕,层层叠叠触目惊心。而布条之下,或许是深可见骨尚未癒合的新伤。 剑痴邢子卉论武功,单打独斗正常比武,便是武林盟主柳开山都毫无胜算。谢浩然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毫髮无伤的杀了邢子卉。 邢子卉自从做了亏心事,回到南朝隐居之后,疑心也很重,深居简出不与人结交。他早亡的妻子精通医术,给他留下不少毒药和解药。若用毒杀,邢子卉中招的机率很低,但如果是派一群人围杀,动静太大,怕被邢子卉提前知晓躲了起来,也不太容易成功。 只有无药,百毒不侵,武功高绝,耐力极佳,精于行刺之道。谢浩然才让他去试一试。倘若不能成功,人杀不死,能盗来天丝宝甲也算可以勉强交差。 两个月的时间,扣除来去的路程,无药这孩子肯定是潜伏了许久,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出手。即使这样他依然受了很严重的伤才能杀死邢子卉。恐怕伤不只是表面上的,内伤、毒伤都不轻,才会在回程途中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无药半句没有提交手之时的惨烈,只说了毒发用药……由柳观晴照料,以前在府里,不管多重的伤,无药都没人照顾一样活过来了。千霜,谢浩然听过,中毒后痛觉会被无限放大,便是身上没有伤都会隐隐作痛,何况一身伤的无药。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谢浩然轻轻嘆了一口气,语气却不肯流露半分关照,依然冷硬的问道:「柳观晴……都知道什么?」 「主人放心,柳少侠并不认识天丝宝甲,只是知道属下会武功、血能解毒,从未怀疑过邢子卉的事与属下有关。」谢无药将路遇黑衣蒙面人以及长鲸帮下毒的事情简单讲明,总体而言算是顺应上意没让睿王的人得逞。虽然这不算什么大功劳,最起码是做了力所能及,对圣上有利的事。 见谢浩然一脸沉思状,谢无药又硬着头皮恳求道:「主人责罚之时还望手下留情,千霜未解,属下怕是撑不了几鞭……」 谢浩然的印象里,只记得无药幼小时有一次挨罚,痛的厉害哭着求饶,他不仅没答允,还故意加重了刑罚,自那之后,无药每次挨罚无论伤多重也再没有讨过饶。今天,无药居然又求了,是千霜毒性太勐烈,连无药都扛不住了吗?
第39页 谢浩然冷哼一声,转到了谢无药身后,用全力狠狠挥出一鞭。 谢无药根本没料到谢浩然这么狠,二话不说就开打,明明看他神色已经有心软的迹象了。他索性把心一横,将护体内力全都卸了,生生挨下这一鞭。 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不只是包扎伤口的细布被打碎了一大片,谢浩然的阴寒内劲透过皮肉直达骨髓,仿佛电击,让谢无药痛的几乎昏迷,萌生退意。要不要先挣脱了锁链跑路? 紧接着又是三鞭,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打破他的幻想。谢浩然的内力比他强太多,他这一身武功包括招式,都是谢浩然亲自教导,他逃不掉。还是继续卖惨吧,他没有压抑痛楚的口申口今,虚弱道:「主人……还有一事,属下忘了回禀,请容属下还清醒的时候说完。」 谢浩然暂时停手。他能感觉到无药是卸了所有内力毫不抵抗的挨罚,甚至不似往常那样护住心脉,是也厌倦了这样的痛苦生活,存了死念么? 谢无药刚才真是疼的要死要活,默默运内力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彭李氏的死,不是开端,睿王图谋的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布局。坊间流传狸猫换太子的话本,如今又有泾县县主与太子殿下同时出生的疑点。这都是早就设计好的阴谋,一旦那旧妆盒落在睿王手里,可以做的文章就更多了。除了这件事,睿王一定还做了别的设计。不知圣上会否被蒙蔽?」 谢浩然眼中精芒一闪,凝神看着脸色苍白的无药,质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柳观晴是江湖人,他并不清楚朝堂的事。不过像左家那种官场和江湖都有人脉的,自然消息灵通,不难打听。属下只是根据得来的各方线索分析推测,隐有担忧,才提醒主人。」 「圣上不用你操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谢浩然的语气里存了告诫的意味。 谢无药却说道:「一路入京,属下与柳少侠之间相处还算融洽,江湖中的力量或有机会能善加利用。睿王敢暗中资助长鲸帮,蓄养高手树立江湖口碑,我们若无提前应对,等他们势大再想管的时候,只凭武力硬来就难多了。而且他日接太子殿下回国,靠明面上的军队并不保险,北国的高手蠢蠢欲动,如何让南朝这些自诩侠义的人自觉主动去帮忙,也要有人振臂高唿适时引导。」 谢浩然被这套新颖的说法打动了。之前与武林中人的交往并不被朝廷重视,左家利用先天优势成了其中代理,却总有私心杂念,对江湖人的管束也很松散,并没有充分利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如今经歷了包括邢子卉在内的好几件事,朝廷也总结了经验教训,不能小瞧江湖人,又该如何利用好他们的力量呢?也许从武林盟入手是一条捷径。 谢浩然忍不住在心中思考充分利用江湖人的可行性,嘴上却讥讽了一句:「你想怎么做?就凭你,与柳观晴的几日交情,就能让武林盟的人乖乖听你的话行事么?」 「属下会尽力而为,也有一定把握。属下的武功不只是能杀人,还可以救人。」 听着谢无药倔强的说完,谢浩然并不理会,又压抑不住某种不可描述的纠结,狠狠挥出了几鞭。 其实谢浩然潜意识里已经颇受触动。原以为自小严苛训练这个孩子,用他试毒试药,只教他如何杀人,让他去做那些骯脏见不得光的事,不给他半点关爱,就能够禁锢他的心神,磨平他所有稜角压抑他的光芒,让他自觉是一件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工具。可是这块璞玉,越磨越亮,如今隐现光华,或许终有一日将大放光彩让人无法侧目。 真的要将他废掉,榨干所有血肉弃如敝履,还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呢? 生生挨了十鞭,谢无药几乎绝望的时候,谢浩然终于停手了。剧烈的痛楚,失血过多带来的恍惚,以至于镣铐松开的时候谢无药短暂的失控,跪跌在地,趴伏在血泊中无力起身。不过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按照原来的规矩,最少是要挨满一百鞭的刑责,现在才十鞭就结束了。这说明谢浩然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些改变,在重新思考对他的定位。 在谢浩然这里培养武功高强的死士并不难。但是一个了解时局、智慧超群、运气不错、武功又高的下属,肯定比单纯的刺客更有用,也更不容易替代。谢浩然不傻,正值用人之际,应该不会放弃人尽其用的机会。 谢无药赌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看来应该是他赌对了。 「剩下九十鞭先欠着,下次一併责罚。你收拾一下,先去招待柳少侠吧,顺便摸一摸武林盟的底。与彭强那边也不要疏远,圣上对彭家并不放心。」谢浩然吩咐完,便将染血的皮鞭丢到一旁,拿起天丝宝甲转身离去。 打手们按照以往的流程直接拎来了几桶冷水,噼头盖脸浇在了谢无药身上。水虽然冷,不过湿透了伤口,暂时缓解了皮开肉绽的灼痛。 谢无药不是原书主角受,赖在地上缓了快半个时辰,才勉强适应新的伤痛,站起身将外衫穿好往外走。刚才挨鞭子的时候,髮髻被打散,如今从头到脚湿着,他索性散着长发,先不急着束髮,也能干的快一些。 谢浩然离开刑房之后并没有走远,是先去隔壁密室收好了天丝宝甲,再到藏书楼内喝茶看书。直到等的不耐烦了,才见谢无药走出地下刑房。
第40页 那略显清瘦的身体脚步虚浮踉跄,湿漉漉的衣衫长发披散遮没俊秀容颜,一阵风吹过露出苍白的下颌,行止虚弱如不会武功的人,是故意掩藏身手还是真的被痛楚消耗了所有精力,虚弱至此? 谢浩然不免暗中懊恼刚才不该下手太狠。那孩子被训练的最擅长忍痛,之前挨百十鞭照样受得住,出了刑房如没事人一样,如今这才十鞭,就要缓那么久才能走动,千霜之毒怕是相当霸道,必须尽快找到解药才行。 第21章 我不嫌弃 柳观晴被安置在客院的上房, 独门独院,不被旁人打扰。匆匆一瞥,能见隔壁的院子里住着一家人, 看起来是读书人带了怀孕的妻眷。 引路的僕人大大方方介绍道:「平时我家主人多是住在宫中, 府里由大公子谢承铭主事。今日不凑巧,大公子不在府里。这院子里住的客人是大公子的朋友, 陇西名士杜灿,学富五车四方游歷,近日因妻子临产,不敢再行路,才留在京中借宿府内, 平素也抽空教导府里的孩子们读书。」 柳观晴对读书人的圈子很少关注,虚贊了几句,便只抓自己感兴趣的重点问道:「匆匆一瞥, 看有位背着药箱的郎中进了那院子, 似有人喊那郎中无医先生?」 「哦,无医先生是府里的郎中,别看年轻, 却得了宫中御医指点,医术精湛, 府中上下若有头疼脑热,便请了无医先生来看看。」 无药,无医, 光是这名字就难免让柳观晴多想, 顺势打听道:「我正好也有点水土不服,不知无医先生能否帮我也看看?」 「没问题,小的这就去说, 等无医先生忙完那边就将他请来你这里。」 柳观晴一个人在正房里坐定,耐心等待。 这客院里的僕人很有眼色,并无人打扰他沉思。端茶递水的、洒扫的、更换被褥的,一个个训练有素、手脚勤快、静默不语效率却非常高,很快整个客院就都收拾妥当,他们也安静的退到角落,等候客人有需要的时候传唤。 不多时,无医背着药箱被请到了这边。 引路的僕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柳观晴,双方见礼落座。无医拿出诊脉的药枕,柳观晴也配合着伸出了手臂。恰好是那个曾经被谢无药咬伤的,如今还缠裹着布条的手腕。 无医问道:「柳少侠腕子上的伤要不要看一下?」 「已经快好了,不用麻烦。」柳观晴上下打量无医,只见他二十来岁年纪,国字脸相貌普通,总体算是敦厚老实那款,扔在人堆里很难再被认出来,与惊才绝艷的谢无药真的没有半分相似,便探问道,「无医先生这名字好特别?倒像是江湖人的别号。」 无医笑道:「别听旁人乱喊,我就是府里的下人,会点医术,不敢称先生二字。」 「原来如此,英雄不问出身,有本事就值得敬佩。我恰好认识贵府中一个叫无药的人,听名字与你排行相仿,不知他住在何处?」柳观晴别有用心的说了一句。 「柳少侠说的无药,我小时候与他住在一个院子。后来我被送去太医院里做学徒,这才回到府里不久,平时几乎见不到无药。他应该还在外边办差吧?据说他住在府里东北角那边的院子里,与客院和我平时住的地方都比较远。柳少侠这是现在要去找他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刚才我和他一起回来府中,他被谢大人留下单独说话了。」 无医闻言眼中闪现担忧之色,面上却假装一派镇定的问道:「柳少侠的脉象平稳没有什么问题,所谓水土不服,莫非只是没什么胃口?」 「嗯,大概是吧。」柳观晴本来就没毛病,东拉西扯一通,无医只好给他留了几枚开胃的药丸,外加一瓶伤药。 本来无医要帮柳观晴包扎手腕,柳观晴客气回绝说自己能搞定。其实是想着多留点药以防万一,谢无药之前提了会挨罚的事情,让他隐隐不安。 无医也不多耽搁,告辞离开,急匆匆又去了府中库房,比平时多领了几瓶外伤药放在药箱之中,大步奔去了藏书楼那边。 谢无药默运内力缓解伤痛,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挨到了客院门口,眼见有僕人端着一个摆满了餐饭的盘子送进去,心头终于又有了一点前行的动力。正中午,该吃饭了,谢府客人的伙食相当好,他正赶上了,当然要蹭一顿。 秋末风凉,柳观晴的客房本是关着门的。谢无药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柳观晴已经听出他的脚步声,立刻从里面推开门迎了出来。只见谢无药散着长发,一身潮湿,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不免关切道:「无药,你怎么了?是毒伤又发作了么?」 谢无药进了房间,柳观晴便吩咐那些僕人们先退出院子,没事不要过来打扰。 谢无药这才原形毕露拽了椅子瘫坐在桌边,苦笑道:「原本我的任务要在两个月内完成,这不是晚回来了几天么,所以挨罚了。不过还好没耽误到你这里蹭午饭,可惜只有一副碗筷。等柳大哥吃完,给我随便剩下一点就好。」 「谢大人看起来很和蔼,没想到对你如此严苛。你为了我耽搁了时间,他怎么能罚你?我刚才从无医先生那里要了一些外伤药,让我帮你看看吧。」 「你见到无医了?那别麻烦了,他的药只是寻常伤药,对我没什么用。」谢无药轻轻嘆了一口气,「柳大哥你吃不吃饭?我可是饿的狠。」
第41页 「你先吃啊,我哪有那么讲究,你用过的碗筷我再用也没什么。」 其实柳观晴在家挺讲究这些生活细节的,与旁人共用碗筷吃饭是绝无可能。没想到今日,面对谢无药,他那些讲究转瞬间就抛到九霄云外了,甚至内心深处满是渴望,谢无药用过的碗筷,他接着用了算不算是某种更亲密的接触呢? 谢无药是真饿了,被鞭打了一顿不吃饱点怎么积蓄能量快速恢復体力?见柳观晴表态不在乎,他便拿了碗筷,飞快吃了起来。当然吃饭的时候他并不是乱翻盘子里的菜,只守着一边夹菜,给柳观晴剩了大半。 柳观晴就坐在边上看着谢无药风捲残云的吃饭,心中隐痛又翻涌上来。谢无药不说,柳观晴也能看出他那湿淋淋的外衣之下,新鲜的血痕。还有双手手腕上或许是被镣铐磨破的皮肉,一片暗红,触目惊心。 「无药,我送你回你房间休息吧。」柳观晴随便吃了几口饭,见谢无药疲惫的趴在桌上,便停了筷子。 吃饱了有点困,背上有伤趴着舒服一点,趴着趴着就有点迷煳。柳观晴一说话,谢无药急忙抬头,打起精神说道:「无妨,主人让我好好招待你在京中多留几日。你下午想去哪里逛逛?」 「我想去你房间看看。」柳观晴执拗的回答,心里却想,谢无药都伤成这样,谢大人还让他招待客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不如先送他回去休息。而且,他潜意识里想多了解谢无药,起码知道他住在府里具体什么地方,改日也好方便来找。 「我那小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你确定要去看?」 「我就是想知道你住哪里。」 「那好吧。」谢无药应了一声,说实话他并不想回府里那间屋子,那间屋子在一处荒凉院落里,还是阴面朝北的,整个院子里就没有一间能住人的房子,基本都是年久失修残破的很。他住的那间朝向不好,但房顶好歹不太漏,房门也能关严,勉强能遮风挡雨。 见柳观晴如此坚持,谢无药只好带他去了东北角的院子。这院子平时就他一个人住,他出门办事两个多月没回来,感觉院子里的草都茂盛了不少。 从繁花似锦的客院走出,再看眼前这荒凉的杂草丛生的院子,柳观晴不免质疑道:「你就住在这里?」 「嗯,我出门办事这不是才回来么,还没来得及收拾。」谢无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这门没有锁,因为房里实在没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东西。 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张木床,一条床腿不齐整垫了砖块,光板铺了一条薄单子,上面扔着谢无药之前随身带的小包袱,床头叠放着一床旧被子。那被子大概是许久都没有晾晒过,被面上血渍斑驳,还散着一股霉味。 墙角有一个矮柜,柜门敞着,里面是半卷细布,与当初谢无药裹伤的布料很相近。矮柜上面放着一副碗筷。碗是很常见的粗瓷大碗,有点缺口,筷子也是最普通的筷子。 整个房间连一把椅子都没有。除了那看着像是捡来的破床板和掉漆的矮柜,也没有别的家具。房间不大,却因为没有多少东西,显得空荡荡的。 窗纸破了大洞,冷风肆意灌进来。房顶有日光穿透稀疏的瓦片洒下来,铺地的青砖上露出一片片湿痕,估计外边下大雨,房里就会下小雨。 「抱歉,陋室寒酸没椅子,柳大哥坐床上吧。」谢无药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新旧衣物都取出来,随手放在了矮柜之中,关上了柜门。之前左家给的银子他可捨不得随便乱放,小心揣在了怀里。 柳观晴终于忍不住问道:「无药,你在府里过的并不好,是不是?谢大人对你与对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嗯,主人对我更严格一些。」谢无药基本如实的回答。 「这哪里是严格一些?」柳观晴的情绪有点激动,「你身上那些刑伤,都是在府里挨打受罚留下来的吧?」 「嗯。」谢无药转过头不与柳观晴对视。 「他为什么这样对你?」 谢无药幽幽说道:「柳大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在努力改变,证明自己的价值,让自己可以过得更好一些。就是怕你嫌弃我出身低微,知道我底细之后,便与我疏远了。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是谢府下人,你是武林盟主之子,我们本来就是云泥之别……你能耐着性子听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以后不用再客气,我与这府里其他下人没什么两样,添酒布菜铺床叠被、鞍前马后的活计我都会,你随便差遣就是。」 「在我眼里,你怎么可能与别人一样?无药,你不要委屈了自己。走,我这就去与谢大人说,你,谢无药,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当他的面义结金兰。」 谢无药笑了,发自真心的感激道:「谢谢柳大哥看得起我,不过我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堂堂正正与你结拜。让大家觉得我配的上,而不是让你迁就我。」 柳观晴沉醉在谢无药的笑容之中,听着他说的那番有志气的话,越发觉得能认识谢无药,真是三生有幸。 第22章 化解误会 「柳大哥, 我这屋子阴寒,今晚估计还会下雨,实在不好住。不如继续让我蹭你的客房?」 望着谢无药的俊美容颜, 听着他说想去他房间里睡觉, 柳观晴的心跳又不规律了。谢府的客房,床很大, 被子也不小,三个人都能挤下,呸!才不要第三个,就他们两人并排躺着绰绰有余,应该也不会触碰到谢无药身上的伤。他忙不迭点头:「那好啊, 走吧,别在这里待着,回我那里, 我再帮你包扎一下。」
第42页 谢无药就将矮柜里的那半卷细布拿了出来, 揣在怀里。这种裹伤包扎的必需品,客房里可能没有。 柳观晴又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今晚会下雨,明明现在晴空一片。难道你算了一卦?」 「这哪里需要算卦, 下雨前有一些旧伤会痛。」谢无药随口说的云淡风轻。 柳观晴却担忧道:「京中有我父亲的朋友,他家有灵丹妙药, 要不我带你去拜会一下,弄点好药来根治旧伤?」 谢无药笑道:「刚才逗你玩的,我就是想去你房里睡高床暖枕, 才说晚上要下雨。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我都不好意思编下去了。」 柳观晴表面上做出气恼的模样,心中却依然担忧谢无药的伤情,不由自主拉着他的手, 往房外疾步走去,想着早点回到他的客房里,让谢无药好好休息。 恰在此时,无医背着药箱走进了这个荒凉的院子,正看到无药被柳观晴强行拉出房间,瞬间面色一变,显然误会了什么。 「无医?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主人有事吩咐么?」谢无药抢先发问。 无医警惕的看了一眼柳观晴,并不回答无药的话,而是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柳少侠的水土不服看起来已经好了?」 柳观晴面色一红,应道:「吃了无医先生给的药丸,已经无碍了。」 谢无药趁机抽走了手腕,揉了揉破皮的地方,倒吸一口冷气,忍受千霜在这些新伤口的肆虐,真的很痛啊,必须快点找到解药。在太医院当了好几年学徒的无医,与林妩一样,都是找到那解药成品的关键线索。 无医的目光看向无药被镣铐磨破皮肉的手腕,又隐隐闻到血腥味,见他披散长发,脸色苍白,再联想以往每一次无药从刑房出来时那一身狰狞的伤,不免埋怨道:「义父不吩咐,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是不是又受伤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就算有事要出门,也不急在这一刻,我先帮你看看伤。」 「真没事,比以前轻多了,剩下几十鞭都记在下次了。主人让我先招待柳少侠四处逛逛。」谢无药本来就打算与无医多往来,以方便日后获取解药的线索,便如实解释了一下,免得无医误会了什么。 义父对其他所有孩子都是那样和蔼仁善,只唯独对无药,一点小错稍不顺心就往死里整治。所以无医根本不信无药说什么伤轻的话。 每一次无药被带去刑房,肯定要挨上百十鞭,偏偏无药最擅长忍痛,除非伤重到不省人事断了手脚无法自己行动,否则就会假装没事人一样自己走回房间,在这荒凉的院子里躺几日。一般情况义父是不会准许旁人来看望照顾无药的,任由他没吃没喝没有医药,自己「养」伤。所以每一次无药的伤都「好」的特别快,最迟三五日也肯定能自己去饭堂领吃的了。 刚才无医去刑房附近打听过,无药被带进去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不是挨打的时间很久,就是被刑责之后伤势严重,缓了好长时间才能起身。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是轻伤。 反正四下无人,无药的情况柳少侠早晚也要知道,无医这次又是得了义父明确的吩咐,索性不装与无药不熟了,正色说道:「我刚才在藏书楼遇到义父,他说你中了千霜之毒,让我想办法找解药,也可以抽空替你疗伤。那毒我听说过,会放大痛觉,若你原本就有伤再挨刑责,滋味怕是不好受。」 无医顿了一下,又看向柳观晴,正色道,「柳少侠是否知道无药最擅长忍痛,他那一身伤换别人怕是早就痛到昏迷了。请容他再多休息片刻。待我帮无药处理了伤口之后,柳少侠想去哪里我替他陪着你,可好?」 原书虐文套路,无医与柳观晴之间肯定会有误会,两人虽然都是为了谢无药好,不过谢无药自己性格别扭不肯接受旁人的好意,弄得那两人彼此猜忌。如今谢无药肯定不会重蹈覆辙。见他们两人眼神交错隐隐有火星冒出,谢无药赶紧说道:「你们真是过虑了,都说了一点小伤,不信我脱了衣服给你们看。」 谢无药刚才不急于疗伤,其实是穿脱衣服麻烦,反覆摩擦伤口会痛,打算再多缓缓,说不定一些小伤口明天就会自行癒合。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回房将外衫从身上扯下来。他却忘了自己没穿天丝宝甲那件马甲,外衫贴着里衣,刚才已经被渗出的血水浸透。 勐然一撕扯,煳在伤口处刚凝固的血肉再次迸裂,他痛的一侧歪,趴倒在床上。 无医抢先冲进房中,看着无药那血肉模煳的嵴背,面色阴沉。他是学医的,无药身上那些伤虽然有布条包扎,如今却碎裂斑驳,很明显不只是鞭打刑责所致,一定是出任务时还受了重伤。所幸鞭痕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多,不过每一鞭打的都很重,无药也一贯是不会运功抗刑的。义父的内力极高,若是义父执鞭,就不只是皮肉伤了。 无医二话不说,将那些碎裂的布条从无药的身上剥开。他动作很快很熟练,却因着碎布都陷入了绽裂的伤口中,稍微动作就会带来剧烈的痛。 谢无药都没来得及喊出声,整个人就已经痛昏过去。 见无药失去意识,无医心头更是担忧,怕他内伤也严重,语气不善的对柳观晴说:「烦劳柳少侠打点清水来。」 柳观晴在房里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容器,总不能拿饭碗打水吧。
第43页 看柳观晴一脸着急手足无措的样子,无医心中消了点气,冷静下来:「对不住,柳少侠还请稍坐,我去伙房拿点热水。若你不嫌弃,先帮无药将伤口里那些碎布挑出来。那些不清理干净就包扎,肉会烂的。」 柳观晴毕竟不是专业的郎中,认真挑碎布造成的痛比无医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谢无药一直没能醒来,持续昏迷。 片刻后无医直接挑了两桶热水回来,拿了布巾为无药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皱眉,质问道:「柳少侠,无药除了中毒和外伤还有内伤,身上这几处大伤反覆撕裂过,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柳观晴便说了月圆之夜,谢无药千霜发作伤口迸裂时的惨烈情况。至于内伤,谢无药从来没提过,莫非是怕他担忧,才一直忍着,又或者是刚才被谢大人刑责时受了内伤?谢浩然的内力深不可测,肯定在谢无药之上。 无医倒吸一口冷气:「能让无药痛成那样的毒,怪不得,看来要抓紧去找解药了。以前像现在这种程度的伤,无药根本不会痛昏过去,假装没事人接着出任务都是常有的事。」 柳观晴疑惑道:「听起来无医先生与无药很熟?」 无医点头承认道:「无药在府里比较特别,义父不让我们与旁人提他的事,所以我才扯谎假装与他不熟。其实自我医术小成之后,偶尔会被允许给无药看些严重的伤,比如接个断骨缝皮补肉之类的。无药经常受伤,可惜大多数时候都不得治疗。这次难得义父首肯……大约是千霜之毒太厉害,义父怕无药时不时昏倒耽误了差事吧。」 听了这种描述,柳观晴心内揪痛,却知道责问无医没用,深吸一口气才转开话题:「你称唿谢大人为义父,为何无药一直称唿主人。这其中有什么分别么?」 无医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我们都是义父收养的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府里,根据每个人的天赋被安排学习一些技能。得到义父赏识的,可以改姓谢,读书科举从军入伍,或者像我这样学点手艺,总归是有一技之长。府中大公子谢承铭就是这样,他天资聪颖苦读十年考中探花,如今官居四品;还有二公子谢承钧,入伍几年也已经升任副将,如今驻守边疆军中威名远播。我呢,在太医院那里学了许多年,今年或能转正成为有品级的医官,义父才许我在正式场合自称姓谢,唤他义父。」 「如此严格么?」 「其实也不是这么严格,我们这些被收养在府里的孩子私下里都会称唿谢大人为义父。只有无药,他小时候跟着我们一起那样喊义父,却被带去刑房狠狠打了一顿。从此以后,他无论人前人后,都只喊义父为主人,府里所有规矩无论是成文不成文的,他都不敢僭越半分。」 柳观晴回忆平时与谢无药相处,那俊秀无双的脸上总挂着淡定的笑容,却不知道他曾经受过那么多委屈,丝毫不比他身上的伤疤少。这些事,谢无药从未对他提过半句。他终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无医先生,你知道无药的身世么?为什么他会被区别对待?」 第23章 同榻而眠 无医摇头嘆息:「我不知道, 义父也不许我们打听。柳少侠与我们不同,府里的规矩你也不用遵守,若真想了解, 不妨等无药醒了你自己问他。但是他若不肯说, 你也别逼他。旁人可能不清楚,我却知道他武功很好, 柳少侠恐怕不是他对手。就算他不还手,任由你用强,他忍痛的本事也是世间罕有。」 「我亲眼见过他出手,知道他武功高绝,也知道他很能忍痛。」柳观晴明白了无医是在维护无药, 赶紧表态道,「你放心,我也只想多了解无药, 看有什么能帮他的。他不愿意不喜欢的事, 我肯定不会逼他去做。他不想说的秘密,我就不问。」 无医不置可否的说道:「希望今后柳少侠一直记得今天的话。倘若你仗势欺人让我知道了,我虽然打不过你, 却也会记仇,慢慢找机会报復便是。」 两人将谢无药周身的伤口处理完毕, 再次包好,为他穿上了衣物,外边居然真的下起雨来。屋外狂风暴雨, 屋内漏的满地是水。 无医看了一眼屋顶残破稀疏的瓦片, 轻轻嘆息,拉过那床已经有点发霉的被子盖在了无药身上:「他这间屋子再不修怕是快塌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让他住到我那边去。我那边床大, 被褥也厚实,医药齐全,比他这里好多了。」 柳观晴这才为自己辩解道:「刚才我急着拉无药走,是想让他住我那边客房好好休息。你不会真以为我那么狠的心,看他一身伤也不让他休息,还逼他带我四处闲逛吧。」 无医闻言松了一口气,终于与柳观晴统一战线:「如此说来,无药和你还算投缘?他以前很少与人这样亲密。义父不许我们与他走的太近,他还以为我们都不喜欢他,便越发沉默,明明住在府里,却天天戴个□□神出鬼没,长这么好看也只有义父和我统共不超过十个人知道。要我说什么江湖第一美男子,武林十大高手,那些个自称青年才俊的,哪个都不如无药。」 柳观晴不知为何,暗中生了几分欢喜,他居然幸运的见到了谢无药真容,忙不迭附和道:「对!你说的太对了。论武功,十个我也不是无药的对手。明年的武林盟大会,我肯定要邀请他参加。」 「别扯那么远,武林盟大会有什么用?当盟主就能弄来千霜的解药么?」无医不客气的说道,「你们柳家江湖上赫赫有名是吧,解毒的药都有什么好用的,给点实惠,比那些虚名有用。」
第44页 柳观晴脸上发烫,咬了咬嘴唇说道:「是我孤陋寡闻,对千霜之毒了解很少。只听说是北国流传出的毒药,绝迹江湖很多年了,目前能找到的解毒圣品,怕是也药不对症。不知无医先生有什么办法,能查找解药的配方。若是有了方子,方子上写的药材只要这世上有的,再难我也可以找到。」 「你大话说这么漂亮有什么用。便是有了方子,凑齐了药材,到做出成品药,起码几个月的时间。每个月圆之夜,无药都会经歷那种痛。我在太医院看过一位前辈的笔记,说这种毒初时放大人的痛觉,渐渐还会让人伤口难以癒合血流不止,若无解药,凡中毒者少有活过一年的。无药虽然自幼服了不少毒药和解药,也算是极能忍痛的,可架不住他总受伤这毒又如此古怪烈性。」 无医说到这里,想着要尽快赶去太医院,再将那本笔记找出来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破解此毒的办法,教他学医的师傅说,笔记的作者是一位医术精湛的林姓御医,他善于钻研,除了妇科之外,于解毒一道颇有建树,「不和你废话了,我这就去太医院找人请教解毒的事。你好好照顾无药,记得你吃饭的时候匀给他一点吃的。他这样子也不知道会昏迷多久,府里的饭堂必须本人去打饭,客人除外,到点有人给你送。」 无医冒着雨匆匆离去,柳观晴却不敢冒雨将谢无药转移到客院。刚才他过来这一路,并不是都有遮雨的廊子,他随身也没带雨具,自己淋湿了没什么,若是让谢无药的身上沾了水,新敷的药不就白瞎了么。 等着太阳下山的时候,雨终于小了一些。柳观晴将谢无药整个人卷在那床破被子里,打横抱起来,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客院。 进了房间,他将谢无药轻轻放在自己的床榻上,那床发霉的旧棉被嫌弃的扔在地上。他也不在乎谢无药身上血渍斑驳,打开崭新的锦被轻手轻脚为他盖好。手碰触到他的额头,烧的滚烫。无医说过,受伤难免会发热,普通人吃一剂降温止痛的药便没事了,可那些药对无药基本没什么效用,只能是他自己挨着。 柳观晴知道发烧的人怕冷,看盖着被子的谢无药身体依然缩成了一团,无意识的颤抖,心中不舍,干脆自己脱了衣物,贴着他躺下,从背后将他搂在怀中,慢慢运功为他驱寒。 感受到了温暖热源,谢无药下意识的往柳观晴身上贴了过去,如猫儿一样蹭了蹭,才安心乖巧的让人圈着。 这么近,谢无药的发梢就扫在他的脸上,滚烫的身体在他怀中蜷着,柳观晴的心跳又乱了起来。 掌灯的时候有僕人在门外问什么时候摆晚饭,柳观晴看谢无药还没醒,也不急着自己先吃,让僕人送了一些热水,吃食等需要了再传。 谢无药是饿醒的,大概是细胞修復速度比别人快会消耗更多的能量,反正伤好得快,肚子也饿的快。 怀里的人微微一动,柳观晴就已经察觉到了,柔声问他:「你醒了?饿了么?我这就让僕人送晚饭来。」 「是什么时辰了?」谢无药睁开双眼,记得当初是在自己那小破屋子里,怎么醒来竟然睡在柳观晴的床上,而且好像柳观晴没穿上衣,两人裹着同一床被子。 感受到谢无药眼中的惊诧,柳观晴迅速起身,将自己的衣物胡乱穿好,就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红着脸解释道:「这个,刚才下大雨了,你屋子里漏雨太潮湿,我就将你抱来我这边。我衣服都湿了,而且你发烧特别冷的样子,我想着,要不脱了湿衣服,躺你边上给你暖一暖。你还挺热乎的……」 听着柳观晴语无伦次的解释,谢无药心里明白他都是为了照顾自己,不免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多谢柳大哥照顾。刚才是我太逞强了,其实伤的并不重,大概是连日赶路太累了,一闭眼睛竟然睡着了。饿倒是真饿了。柳大哥身为客人,让他们多送点吃食,肯定没问题的。」 柳观晴不浪费时间与他争辩伤势的问题,他自认为伤势严重与否的标准与谢无药有本质区别,比起谢无药自己说的,他更愿意相信无医的判断。他赶紧吩咐门外候着的僕人送两人份的晚餐。 不一会儿好酒好菜摆上桌,谢无药拉开椅子与柳观晴对面而坐,大吃大喝起来。古时金陵的酒还是黄酒为主,并不容易喝醉,微醺的时候情绪刚好。 柳观晴也放开了那些顾虑,大着胆子问道:「无药,你与谢大人莫非是有仇?无医他们不敢问,我也是好奇,但是你若不想回答,就不用答。我不逼你,若惹恼了你,一是打不过你,二是还有无医等着说记仇会报復我呢。」 谢无药将最后一块鱼肉放入嘴里,细嚼慢咽,思量着该怎么回答。现在直接说出身世,也无非是惹人同情。可是同情有什么用?若是柳观晴因此跑去质问谢浩然,那就性命堪忧了。谢浩然现在肯定不想任何人知道那个秘密。 所以他模煳了一下答案,委婉的回答道:「听说我亲生父母算是主人的仇家。主人当年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先皇在位时谢家很有威望,却因着被人陷害全族成年男女都被斩杀,未成年的女孩送去教坊,男孩净身做了内侍。到主人受圣上提拔沉冤得雪的时候,曾经显赫一时的谢家大族仅剩他一人。那些参与陷害谢家、或在谢家蒙难之时顺势落井下石的人,也都受了教训。」
第45页 「那时你还没有出生,那些仇怨与你何干?」柳观晴为谢无药鸣不平,「你……受委屈了。」 「唉,我也无法选择生身父母。但是既然主人留我性命,没送我去宫中当内侍,教我这些本事,我还是很感激的。」谢无药这段说的是实话,后面就开始忽悠道,「主人不说,我也根本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知道了反而是烦恼纠结。现在,我只想能做点力所能及、于国于民有益的实事,才不辜负了主人这么多年对我的栽培教导。等我真的做出了一些成绩,得到了主人认可,自然会改变处境,最起码对得起自己一身所学。」 「江湖人讲父债子偿,于是冤冤相报杀来杀去。」柳观晴感慨道,「今日听你这一番话,我才明白真正的高义与洒脱。你不计较自身的磨难,不困于父辈的仇恨,心怀天下,谢大人该为你感到骄傲。」 「他早晚会为我而骄傲。」谢无药表现出满满的信心,将标准定高一点,达不到也好歹能少挨点打。万一运气不错,他能利用熟知剧情的优势,闯出一番事业,成为于国于民有益的人才,谢浩然肯定会改变对他的态度。那时候他的身世再揭开,才有可能成为加分项。 吃饱喝足,谢无药看到了地上自己那床破被子,打算收拢一下放在床边脚踏上,半夜下床方便的时候踩着也不冷。 没想到柳观晴会错了意,急着阻拦道:「你这是做什么?脚踏那么小睡着难受。今晚说好的不回去,和我一起睡在床上便是。你那破被子本来就发霉了又淋了雨,还是直接扔了吧。」 「好好,都听你的。不过以后若是不让我和你一起睡了,你要赔我一床新被子。」谢无药随口戏言,本着艰苦朴素的精神说道,「其实吧,这被子晒一晒,铺在我那床板上当褥子也好,光板床太硬了。」 「以后都睡我这里吧,你那破屋子根本没法住人。」柳观晴耳根发红的说了这句话,尤其那个睡字,让他禁不住想入非非。 谢无药为了能让饭票绑的更紧,抓住机会攻心为上,幽幽道:「柳少侠早晚会离开京中,我也不可能总睡客人房里。等你走后,一切可能还会恢復原状,不过我起码能换一套铺盖。」 「我在你心里就值一套铺盖?」柳观晴一脸委屈,心内却惶恐不安。他根本没想过会与谢无药分开的事,该找个什么样的藉口能让他一直陪着呢?对,先要帮他找到千霜的解药。那么找到了解药呢?还可以邀请他参加杭城那边举办的武林盟大会,顺理成章带他回自己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武林盟大会的时间 第24章 林姓御医 谢浩然下了早朝, 向圣上告了假直接回了宫外的谢府。这府邸占地虽然很大,离着宫城又近,但门楣修的十分低调, 是依着大公子谢承铭四品的文官能用的样式。挂着个牌子, 也只是简约的「谢府」两个字。乍一看远不如京中那些高官王侯的府邸气派。 但京中谁不知道这是「内相」谢浩然的居所?便是寻常一二品大员见了谢浩然都不敢轻慢,其余人自是不会造次。谢浩然冷着脸匆忙离开宫城, 更没人敢触他霉头。 进了府中,谢浩然换了常服,一刻不停就去了东北角那处荒凉的院子。走到了才发现根本没人,打了个响指召唤出附近的影卫询问:「无药去哪里了?」 影卫将无药从昨日下午到现在的情况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一遍。 谢浩然皱眉看着那间四壁空空的破屋子,盯着光板木床上血渍斑驳的单子, 语气不善的问道:「无医为他疗伤了?」 影卫猜不透主子的用意,不过以前主子对无药相当严苛,很少能准许旁人为无药治疗, 可这一次明明是主子吩咐无医为无药疗伤, 他只好如实回答:「是的,无医昨日来过。属下见他特意去伙房挑了两桶热水,后来倒出了几桶血水。无药一直昏迷不醒, 雨停之后被柳少侠抱去了客院那边,应该是睡在了柳少侠房中。今日一早, 无药陪着柳少侠出门了,听说是去拜访柳少侠的前辈。」 「无医那里不过是寻常伤药,对无药没什么用。无医人呢?」 「昨日冒雨去了太医院, 至今还没回府。」 「你退下吧。」谢浩然面色阴暗的嘆了一口气, 并未离开,而是进了这屋子。 之前房门早就被风颳开,因着昨日下雨, 房内地面阴湿了一大片。矮柜的门也敞着,放了两叠衣物,一叠看起来是新衣,一叠是无药常穿的已经洗的发白沾染了血渍的旧衣。一个破碗一双木筷,一柜一床,房间里再没别的东西。 谢浩然知道无药一直住在这里,不出任务的时候,便是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养伤。冬日,这北向的房子阴寒彻骨,却从来是没有火盆的。起初是他授意不给,后来无药也没再要过。无药一直很聪明乖巧,知道得不到的从来不奢求,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可是昨日在刑房中,无药的脆弱真的有点反常。结合刚才影卫说的,无药再次昏迷,就容易理解了。果然是千霜的毒性太霸道,以无药那等深厚内力和坚韧的性格都熬不住,时不时会痛晕……也不知无医能否从太医院弄来解药或是方子。 既然无药与柳观晴处的还不错,是不是应该给他再提一提身份,免得被武林盟主之子看轻?既然伤势那么严重,无药还强撑着一早就陪着柳观晴出门,他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第46页 谢无药并不知道谢浩然此时纠结的想法,他正心情愉快的陪着柳观晴在大街上熘达。 昨晚上与柳观晴睡在客房舒适的大床上,崭新柔软的被褥,还有柳观晴这个人型暖炉给捂热了,半夜口渴都不用自己下床,有人给端到嘴边,别提多舒服了。 晚饭饱餐一顿,一夜睡得安稳,早上精神好了许多。柳观晴喊他一起去拜会京中的武林前辈,他自然是愿意去的。 据说那位前辈出手阔绰家里收藏了不少好药,晚辈去串门,起码招待一席大餐。万一聊得投机,长辈送点银钱花花,生活档次立马提升,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观晴在街上买了几样礼,捨不得让谢无药拿着,全都自己拎着。两人今天出门没骑马,京中许多大街都不许平民骑马,一来是街上行人多,二来是方便骑马的官吏维持治安。有钱人家出门坐车坐轿子,平民百姓逛街全靠两条腿走路,士庶分明。不过也有优待,对秀才以上有功名的读书人,或是军中带品的武官,六十岁以上的老者都无需遵从禁骑马的限制。 「早知道路不近,出门应该雇辆车。」柳观晴见谢无药脸色苍白,行走的速度比普通人还慢,不免担忧他的身体,「不要硬撑,伤痛的厉害就歇会儿。其实你留在我房间里养伤就是,何必一起出来。」 「哪有让客人自己逛,我窝在你屋里偷懒的呢?若是被主人知道,又要挨打了。」谢无药笑了笑,如实说道,「再者今天天气好,出门多晒晒太阳,伤好的快。你不是说你那位前辈特别热情豪爽么?我沾光跟去蹭一顿好吃的,再求点上等伤药备着,一举多得。」 正说话间,就见彭强带着两个下属纵马而过。彭强见到柳观晴和谢无药,不禁勒住了马,打招唿道:「二位少侠,真巧啊,不如去彭府坐坐?」 柳观晴才不想去彭府,便客气的拱手道:「承蒙彭大人看的起,不过今日我约好了要去拜会一位前辈。改日有空再去贵府叨扰。」 彭强本来也是说客气话,他还有要事便不耽搁。不过骑马走远了,还是问了一下左右下属:「听说柳观晴住进了谢府?」 其中一个下属回答道:「是的,是递上了柳盟主的帖子,求见谢大人。谢府主事的是大公子谢承铭,朋友遍天下,兴许也是认识柳家的人。」 彭强又问:「那个谢无药的来歷查的如何了?」 「昨日谢无药是跟着柳观晴一起进的谢府,或许真不是谢府的人,只是柳观晴的江湖朋友吧。」 彭强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天下姓谢的那么多,不可能随便一个姓谢的都与谢浩然有关,他何必疑神疑鬼。还是抓紧办正事,去大理寺调查一下当年为嫡皇子接生的林御医究竟犯了什么大罪,林御医、林婆、林妩这几个人,为什么都姓林,是巧合,还是另有关系? 柳观晴递上名帖,就被请入了牧野的宅子。这宅子在南城,周遭全都是商街,热热闹闹,宅院不算大,雕樑画栋小巧玲珑,在民间也是富户的标配了,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谢无药跟着柳观晴进来,落座在柳观晴下手。 片刻后,一位绫罗绸缎满身,十指恨不得戴了二十个戒指,宛如行走的财宝架子一样的富态中年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谢无药跟着柳观晴起身行礼。 柳观晴熟络的说道:「牧叔叔,晚辈又来你这里打秋风了。这次不仅自己来,还带了个朋友。」 牧野笑起来,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慈爱道:「柳贤侄肯带朋友一起来,是看得起你叔叔。我在京中又开了两家酒楼、一家赌场还有一座青楼,你带着朋友敞开了玩就是,我会吩咐下去,不收你银子。话说回来,你娘亲还托我帮你相看媳妇,你喜欢哪一款的?啧啧,你那朋友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师承何处,可有婚约?」 柳观晴虽然知道这位牧前辈慷慨,不过以前一直避着很少亲自往来,就是怕介绍相亲。 这位牧野自身的武功在江湖上排名并不高,可名下经营各种下九流的生意,消息极为灵通。当年受过柳开山的恩惠,发迹之后年年送厚礼到杭城柳家,还放话只要是柳家的人,到他名下的产业吃喝玩乐都打折,柳开山父子那更是直接全免费,拿最好的招待。不过他个人有个爱好,便是给人做媒。因着他消息灵通交友广泛,还真的牵线搭桥促成了几对恩爱侠侣。 柳观晴的母亲周氏,当年也是名满江湖的侠女,如今看着儿子一天天长成,自然是想为他寻一门靠谱的亲事。委託牧野帮忙推荐,这是真事。 柳观晴出门前,母亲别的没嘱咐,只反覆强调说有空多去拜访那些武林前辈,广交朋友,遇到喜欢的姑娘,别傻等着,要主动出击。 可惜柳观晴对姑娘没兴趣啊,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牧叔叔,我还小,想多玩几年。婚事,还真么想过。」 牧野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说道:「也对,你刚二十出头,是该多玩玩,娶了媳妇,再去风月场所就不合适了。我那家新开的青楼,头牌姑娘才满十六,色艺双全。要不今晚你去她那里坐坐?」 深知柳观晴性取向的谢无药,快憋不住要笑出声,只好端起茶杯灌了几口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想到柳观晴话锋一转道:「牧叔叔说的有理,无药,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姑娘?说不定有你喜欢的。你也没有婚约,正好放松放松?」
第47页 谢无药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脸,并不遮掩的推辞道:「谢谢牧前辈和柳大哥,在下……并不喜欢女子。柳大哥若是想去,在下恕难奉陪。」 柳观晴闻言欣喜若狂,可是转念又一想,没准谢无药只是脸皮薄抹不开面。再连想谢无药过去宛如苦行僧一样的生存状态,没去过风月场所,不知女人的好处也情有可原。他便有点心虚的劝道:「别害羞,我以前也没去过。我们做伴一起长长见识?」 牧野也劝,两个晚辈全都是一表人才,生的如此俊朗,去了青楼,怕不是让姑娘们疯狂倒贴也愿意服侍。这也算是他这个老闆给姑娘们送的福利了。 见谢无药死活不愿意,柳观晴也收起了玩笑样子不再提逛青楼的事,转入正题问道:「牧叔叔,其实我们来您这里另有所求。我听母亲提过,您的生意在北国那边也有布局,搜罗了不少南朝没有的珍奇宝贝和上好药材,不知可有能解『千霜』之毒的?」 牧野闻言面色微变,沉吟半晌才说道:「十几年前我亲自去过一趟北边,的确是搜罗了一些珍稀药材。其中有一瓶据说是『千霜』的解药,不过那毒早就绝迹江湖,后来又有人高价从我这里买,我便将那瓶药卖了出去。」 「哦,真的有现成的解药?」柳观晴闻言比谢无药还激动,「牧叔叔,是谁买走了解药,用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价钱去找他买回来便是。」 「唉,可惜了。那人已经死了十多年了。」牧野深深嘆息,「林御医一生钻研医术,当年自掏腰包搜罗北边的药材,说是做研究。我带回来的不少药材,都是他高价买走的。谁知,他犯了事全家被抄斩。」 「牧叔叔可知道那位林御医有后人还活着么?那种珍贵的药材,就算是抄家了,也应该是上缴国库存着吧?总还是能打听到的。」柳观晴的思路很清晰。 谢无药很是欣慰,没想到牧野这里也这么有料。再有柳观晴主动帮忙,他找到解药的机率又增加不少。而且柳观晴想的非常对路,接下来将林妩和无医那边的线索归拢归拢,稍加分析,说不定能比原书更早的拿到解药。 「你别急,我立刻安排人打听打听。这都中午了,两位贤侄不如先一起用顿饭吧?」牧野热情的招唿。 山珍海味摆满了一桌,谢无药大饱口福,解药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就沖柳观晴这些慷慨的长辈们,这张长期饭票真是绑定的太值了。 第25章 秘密任务 酒足饭饱之后, 谢无药有点困。 柳观晴看出谢无药精神不济,索性借了间房,扶着谢无药去休息。顺便也想等等消息, 牧叔叔的消息网非常大, 京中又是各方消息汇聚之处,专门打听某一件事情, 说不得一天半天的就能有结果。 另外柳观晴也託了牧叔叔打听究竟是谁杀了邢子卉。 谢无药知道柳观晴对邢子卉的死耿耿于怀,不过按照剧情设定,柳观晴早晚会发现邢子卉是被他杀的。这种虐文里经典的误会桥段,他该如何避免相爱相杀的场面呢?他脱了外衣,忧心忡忡侧躺在了床上, 是睏乏却睡不着。 柳观晴没有困意就坐在床边,见谢无药睁着眼,不免关切道:「怎么, 伤痛的睡不着?要不我先去牧叔叔的宝库里搜罗点上乘的伤药?」 「刚才牧前辈不是答应去打听解药的下落了么?有了千霜解药, 别的药都不用了。再者昨天才包扎过,容我缓几日再换药,扯开包扎的时候实在太疼了。」谢无药实话实说, 而且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自愈的速度很快, 来回撕扯包扎反而不容易好。 柳观晴突发奇想道:「现在既然知道了有做成的解药,你要不要卜一卦,测测解药在哪里?」 一个谎言要好多个谎言去遮掩, 以后还是尽量说实话吧,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师傅和我说,测有关自己的事,根本测不准。要不然我早就自己去拿解药了。」 其实因为他已经局部改变了有关自己的剧情, 他所知的后面的事,甚至是解药最终落在谁手里都可能会被影响。他现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切真的会向着他所知的方向发展,因此行事还是低调求稳,尽量不作妖。 见谢无药一脸落寞,柳观晴以为他是伤痛无力多说,还自行脑补道:「昨天帮你擦洗伤口,顺便周身也擦了擦。你腿上有旧伤,是不是也发作了,来的路上你走路那么慢,其实你是硬撑着陪我?」 虐文里被虐的主角受当然全身都是伤,比如腿上的旧伤,每逢阴雨或极寒的天气就会发作,不过慢慢走也还能忍受。他觉得也许因为自己是穿书,对疼痛的感受并不那么真切,甚至可能被调低了感知,千霜发作也不过是又拉回了正常值。所以,他才能显得铁骨铮铮,苟这么久。 他说不疼,是真的不怎么疼,可这种玄妙的事,他没法和柳观晴解释,于是沉默,更加重了柳观晴的误解。 「你膝盖青紫一片怎么弄的?」 「昨天从刑架上跌下来没站稳磕的。」 「你左腿上那处透骨对穿的伤怎么来的?谢大人那么狠?」 「真不是主人弄的,那是去年在北国出任务的时候受的伤。」谢无药试图转移一下柳观晴的关注点,见缝插针为将来解释杀邢子卉的事情提前做好铺垫,「其实吧,我以前还要替主人做一些秘密任务,不能对外人讲的那种。」
第48页 「我算是外人?」柳观晴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不算。柳大哥若真想知道,我肯定会说。」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看。」柳观晴联想起一年前北国的一桩震动边陲的悬案。 北国兵马大元帅的儿子邓涛去边疆犒劳驻军,路上却被人给杀了。先不说邓涛本身功夫不弱,是北国新一届武状元,邓涛是武将世家,师承北国武林赫赫有名的大派天麓派,他一众师兄弟以及一位功夫极高的师叔一直随军护卫其左右。这种阵仗比皇子出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高手加上两万兵马,押送着犒赏,肯定是极为小心提防各种偷袭。 然而那刺客武功极高,便是天麓派诸人组成了剑阵也没挡住,让那刺客一击得手,取走了邓涛的项上人头。 到最后千军万马追过去,放出箭雨,用的是连珠弩加狼牙羽箭,铺天盖地一通乱射,那刺客插翅难飞,身中数箭跳入奔流河水。北国人都以为这刺客一定死透了,谁知几日后邓涛的人头被挂在了北国边关的城门上。一时间北国将帅人人自危。 北国为此对南朝发了国书,勒令交出刺客。南朝却推说这纯属是江湖仇怨纷争,没准是魔教余孽搞的鬼,不关朝廷的事,不过愿意配合发下海捕文书,等抓到那个刺客一定会给北国人一个交代。南朝还反问北国人那个刺客是什么样貌,以便画影图形。月黑风高的,那刺客始终蒙着头脸,北国竟无人看清他的样貌。只知道那人内力深厚、剑法超群,定然是早已成名的高手,所以一度怀疑到南朝武林盟的头上。 柳观晴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父亲都被北国人当成重点怀疑目标。毕竟父亲在同样的时间段对外宣称闭关修炼,一直没见人。他私下里问过父亲,父亲只说去过北国,可怎么也不承认行刺的事。他还以为父亲是怕他年轻沉不住气,四处宣扬激化两国矛盾,才不肯告诉他真相。现在想来,或许还真不是父亲做的。 「别告诉我,北国的邓涛是你杀的。」柳观晴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谢无药点头承认,压低声音说道:「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你自己猜的。北国人的狼牙羽箭的确厉害,若是再射偏一点,我那条腿就彻底废了。箭伤加上冷水浸泡,寒气入骨,这才会在阴雨天偶有发作,养了许久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时如果没有令尊接应,我早死了。邓涛的人头应该是令尊挂到北国边关的城门上,所以日后有机会去你家,定然要叩谢令尊的救命之恩。」 柳观晴心中升起满满的敬佩之意,颤声道:「我父亲认识你,你怎么不早说?你帮我,也是因为感激我父亲?」 「当时任务各自管各自的,我将东西送到地方,令尊接着行事,引开后续的追兵,我才能逃回南朝。严格的说,我与令尊素未谋面。而且我帮你也不是因为别人。」谢无药笑了,望着柳观晴的脸一字一句道,「遇到你纯属巧合,看你侠义心肠,我就觉得跟你蹭吃蹭喝应该不会被嫌弃。」 「你做了这么惊天动地大快人心的好事,却还怕被我嫌弃?」柳观晴真不知该怎么用语言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他与谢无药年龄相仿,可能还虚长几岁,他整日都在干什么?所谓闭门读书钻研武学修身养性,偶尔闯荡江湖歷练也不过就是帮父亲送个信、给长辈送个礼。他到现在出门被人喊少侠还自鸣得意坦然受之,顶着父亲的光环,做着名扬天下的美梦。他真的配么? 与谢无药已经做出的那些成绩相比,自己简直就是无能纨绔的表率,完全辜负了父亲这么多年的栽培教导,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次若不是谢无药引导帮助,别说是解决长鲸帮下毒的事,便是生擒那些捣乱的黑衣人都没可能。他还说什么帮林妩做主,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柳观晴脸上发烧,羞愧道:「无药,与你一比,我真的当不起少侠两个字。你这么优秀,我该多向你学学。我真不懂,谢大人为何还那样对你……」 「那只能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我行刺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杀得也不都是北国人。」谢无药希望这句重点能给柳观晴留下一些印象,日后翻旧帐也好拿出来说。然后他面带忧郁,轻轻嘆了一口气,「再者,我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刺客,怎好拿到檯面上乱说。柳大哥千万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免得仇家找上门来,我可招架不住。」 自认为铺垫的不错,谢无药接过柳观晴递上来的茶水,得意的喝了几口,却因口干舌燥喝的急,呛得咳了几声。 这可吓坏了柳观晴:「无药,无医说你还有内伤。要不我帮你调息一下经脉?」 「咳咳,真不是,就是喝水呛到了。」谢无药苦笑,「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知道我武功好,我又是百毒不侵的,哪有那么弱?」 「可是无医……」柳观晴语气里满是怀疑。 「怎么老提他,他又不是我。我疼不疼他怎么知道?」谢无药故意沉了脸,「对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太医院找无医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他昨天冒雨就去了太医院,说不定已经有点眉目了。林御医的事情,尽快告诉他也能让他少走弯路。」 「你身体真的撑得住?」 「应该可以吧,要不问牧前辈借辆车?太医院离的不近,坐车比走路舒服。」谢无药肯定是有车就坐,偷懒不含煳。
第49页 柳观晴当然不反对借车的事情,心中却更加确信谢无药就是在忍痛强撑,否则为什么借车?一定是旧伤復发走不了路,内伤也比看起来更严重。 两人出了牧野的宅子,坐马车到了太医院门口。上下车都是柳观晴主动扶着谢无药,谢无药也没推辞,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真香。原书主角受性格别扭,不好好享受柳观晴的关照,还各种逃避推辞找虐,实在太傻了。 太医院与一般的衙门不同,柳观晴他们虽然坐的不是谢府的车子,不过当柳观晴讲明是谢府客人来找无医的,人家还是给通传,客客气气将他们请到了待客的屋子。 喝了一盏茶,才见到蓬头垢面的无医顶着一对黑眼圈出来,估计他是整宿未睡找解药相关的资料。 谢无药不免同情道:「无医,你别那么心急。没有解药我也死不了,这不是好好的?」 柳观晴却说道:「无医,你快给无药再看看,他虽然说的轻松,不过怕是腿上旧伤復发,内伤也压不住了。」 「他腿上的伤又发作了?」无医惊讶的冲过来,便要解开无药的衣袍仔细看。 谢无药赶紧侧身避过:「都说了没事。其实我们是听说了解药的新线索赶紧来告诉你,免得你乱找浪费时间。」 「新的线索?」 柳观晴将牧野前辈提起的旧事简明告知无医。 无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说的那位林御医,他写了一本笔记,我以前看过,上面提了千霜的解药,还写出了好几种方子,却原来只是根据解药在研制配方。可惜,那些配方都不是最终稿,解药也没在这边库房。我在库房找了整晚,确认太医院里肯定没有那瓶解药。莫非当年林御医被抄家的物品,那些珍贵的药材并没有交到这边来?而是封存在别处,甚至是没有被找到,流落去了别的地方?那负责抄家的大理寺应该能有记载,我这就去找那边的朋友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估计只能单更了。 第26章 睿王入京 「你先别走, 有没有能让人安睡助眠的药?」柳观晴突然拦住了无医。 无医不解道:「柳少侠失眠睡不着?」 柳观晴摇头:「是对无药有用的那种,能让他安睡的药你有没有?他痛的睡不着。」 无医颓然道:「那种药还真没有。」说话间,无医指尖寒芒一现, 扎在了无药的颈项。 谢无药应声而倒, 失去了意识。 无医又接连补了两针,才轻轻嘘了一口气:「好险, 若是往常,他肯定能防得住我的偷袭。可见今日他的确伤势严重,警觉性都低了。这种金针刺穴能让他安睡一两个时辰。若他伤势严重,可能会昏迷的更久一些。你们是坐马车来的吧?趁早回府里去,让他好好休息。」 柳观晴恳求道:「那你再帮他看一下腿上的伤。」 「那么多伤, 你说哪一处?」 「应该是一年前狼牙羽箭穿透的那处,当初也是你帮他治疗过吧?」柳观晴一边说,一边将谢无药轻轻放在了一旁的矮榻上。那伤在大腿, 屋里都是男子也没那么多避讳, 便撩开了无药的衣摆,将他的下衣退到膝盖下面。 无医昨天就看到了无药的膝盖青紫一片,肯定是受刑时落下的, 无药却半句都没提,所以他身上肯定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伤, 他难免焦虑。 谢无药若是醒着若是知道无医的想法一定觉得冤枉,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对无医解释什么,就晕了过去。 无医再看无药左腿上那曾经被狼牙羽箭贯穿的地方, 依然是焦黑的肌肤, 这种程度的烧伤永远长不好的。 「其实当时并没人帮他进行常规的治疗。听说是在刑房里,他身上那些箭都是被硬生生拔出来的,箭柄上的犬齿倒钩拽出了大片血肉, 血流不止,然后用烧红的烙铁止的血。不止腿上这一处,不过身上那些早就被别的伤盖住了。」 「你们可知道他为何受的伤?」柳观晴已知那足以震惊武林的真相,话一出口难免带着质问的语气。 「我怎么知道!这都是秘密不能随便说。反正每次出任务回来,他都是先去刑房报导。无论他做什么,义父都不满意。」无医嘟囔了一句,解开自己从不离身的针囊,在无药的腿上行针驱寒。虽然吃药没什么用,不过行针好歹能刺激一下无药的筋脉气血,加快真气运转,希望能早日自行恢復。 行针完毕,无医根本不搭理柳观晴,急匆匆去了大理寺。 只留下柳观晴一个,笨手笨脚给无药穿上裤子,整理好衣服,又抱着昏迷不醒的人上了马车。 回谢府的路上堵了一个时辰,说是有一位皇亲国戚进京,提前便有人将好几条街整肃出来,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普通平民都不让随意走动,以免冲撞到贵人,这才造成了街上局部拥堵。 柳观晴他们这辆车子是牧野的,牧野再有钱也只是寻常商贾,比不得当官的。该让道让道,该被堵被堵,干着急也没用。 柳观晴心说还好有车子给谢无药躺着,若是两人走路,被堵在街上,连个坐着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改日如果再出门,应该借谢府的车子出来。无论是内相、还是那位谢大公子,他们的车子出门肯定比平民百姓的车子好使。怪不得那么多人对权势趋之若鹜,起码在京中生活,有个一官半职能舒服一些。
第50页 柳观晴忽然想起明年开春有武举,心下微动,他要不要去试一试,搏个功名。 虽然南朝官场重文轻武,武举状元能当的官位并不受人重视。江湖上行走,出身武林世家或名门正派的年轻才俊都不会以当官为荣,甚至不屑于为朝廷的「走狗」。哪怕大家都是为了守护家国百姓,江湖人更爱的是放荡不羁的自由,才不想遵守朝廷那些刻板的规矩,被上官指手画脚。 这就是为什么邀请习武之人参加武林盟大会,比拼高手排名,每年都有大批自命不凡的江湖客趋之若鹜,上赶着参会。而京城举办的正规武举,却都是些军户出身的粗汉子凑数,少有会上乘武功的高手出现。每年武举也不过是矬子里拔将军,选出功夫相对最好或出身门第有点背景的几个人,封个七八品的武官,勉强撑门面。 这与北国的崇尚武力,朝野上下、各大门派都派精英弟子参加的武举,有本质的区别。所以当初堂堂北国新出炉的武状元、兵马大元帅之子被人当众带走了项上人头,这份羞辱的意思比实际造成的人员死亡更严重,威慑的不仅仅是北国的兵将,而是整个北国的武林。 拥挤的人群嘈杂的环境,让谢无药醒了过来。 其实以他的内力,无医的金针封穴并不难破解,尤其完全失去意识之后,真气自行流转,昏睡的效果也逐渐消失了。他这几天又不缺觉,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自然便醒了过来。 「柳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谢无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问话。 柳观晴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车子颠簸碰到你伤处了?」 「没有。我们还在大街上吧?有点吵我就醒了。无医是不是去大理寺找线索了?」谢无药捡着重点问了一句,有无医主动帮忙,解药的线索说不定能早点浮出水面。 「你就别担心了,你们谢府是不是在哪里都有门路?」柳观晴随口问了一句。 「算是吧,大理寺主刑狱,如今的大理寺卿童大人是圣上亲政后亲封的,就是他协助查清了谢氏一族当年的冤屈。主人后来送了一些僕从护卫到大理寺听用,每有疑难案子,主人也会尽力帮忙,算是关系处的不错。」谢无药凝神听了听周遭人群的议论,回想了一下书中情节,已经能确定今日入京的大概就是那位睿王殿下了。 明面上,下个月是冯太妃六十大寿,思念亲子,才恳请圣上恩准,传召睿王进京。实际上这也是睿王等待已久的一个机会。 之前那么多年的谋划,到如今,就算没能第一时间拿到那个炮制已久的「证据」,其他方面的局都已经铺垫好了,静等着被他盯上的猎物往坑里跳。 如果睿王所谋之事一切顺利,说不定再不用回去封地了。 按照南朝的律法,分封在外的王爷不得传召不能离开封地,不能进入京城。防的就是藩王谋反。当然也有藩王是害怕被骗进京城,被皇帝找藉口定罪或杀掉的。 睿王年幼之时,圣上刚刚登基,接连死了两个幼弟,冯太妃吓得夜不能寐,吃饭睡觉都寸步不离自己的儿子。后来在冯家的忠心护卫之下,睿王平安到达封地,一直是不敢离开封地的,唯恐被什么人加害。 冯太妃当年请求离京跟着睿王去封地荣养,结果圣上不准。说什么彭太后宫中寂寞,需要姐妹陪伴,强行将冯太妃留下做伴。冯太妃自然明白这是将她扣在宫里,才好拿捏冯家和远在封地的睿王。 十多年一晃而过,彭太后得了健忘症,什么人都认不清了,谁陪着都一样。冯太妃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单方面幻想着能有个法子,再不与儿子分开。 「今日进京的是睿王。」谢无药依着他知道的剧情说道,「我有预感,过几天我可能要去趟京中的睿王府。到时候千霜的解药还要烦劳柳大哥帮忙盯着。」 柳观晴疑惑道:「难道谢大人会派什么任务给你?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让你好好休养些时日?」 「我怎样了?手脚都能动,伤也快好了。」 「什么叫伤快好了?」柳观晴心中揪痛,「要不然我提前和谢大人央求一下,带你离开谢府,先到牧叔叔家里安稳住几日?」 「这事由不得你。再说我就算被派去睿王府,也不是行刺,你且宽心吧。」谢无药一脸轻松的样子。 「你不是说皇家无亲情么?民间早有传言,说圣上想杀睿王,可惜没有藉口。睿王在封地内算是安分守己,除了偷偷扶植长鲸帮、还有……」柳观晴这样一梳理,思路豁然开朗,「难道那些所谓圣上要杀睿王的谣言也是睿王在造势?他如今敢奉召进京,莫不是已经有了自保的把握,甚至是……」 谢无药忽然伸出手指在柳观晴嘴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改为传音入密提醒道:「别出声了,有高手在附近巡视。听着像是睿王的人。」 柳观晴这时也察觉了那个高手正向着他们这边逼近。马车突然晃动起来,应该是前面又能挪动几步,而他却有点走神了。 谢无药趁机用另一只手勾住了柳观晴的颈项,借着马车的摇晃,一下子将他拽向自己。 好巧不巧,两人就这样脸贴着脸唇碰着唇,谢无药还将那本来几乎要贴在柳观晴唇上的手指拿开了。两人之间再无其他阻隔,贴的严实。 柳观晴的头仿佛一瞬间炸裂开来。觊觎了许久的,那淡如水色的唇,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第51页 谢无药能感觉到柳观晴的身体因为喜悦而兴.奋颤抖,他其实也很欢喜,下意识探出舌尖,在对方唇上一点。 就像是家猫一样小心试探,又像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 柳观晴的理智却再也不受控制,飞去九霄云外了。他用自己的舌头撬开了对方的唇瓣,完全是本.能的索取、品尝、攻城略地、渴望更深入一些,以满足体内叫嚣的情绪。 谢无药没有挣扎,躺平享受。看来在牧家表态自己不喜欢女人,让柳观晴终于能放开一点点,否则一直压抑着,对身体不好。再者他也需要更亲密的抚慰,以及一个时机,给车外窥视的那个高手造成错误的认知。 睿王侍卫大统领路远之瞥了一眼牧家的车子,从没有拉严实的车窗帘的缝隙,能清楚的看到是两个男子吻在一处。仰面躺着的那个虽然只露出眉眼,却是容貌绝色惊为天人。 再听那亲密的摩挲、低沉的呜咽,路远之内心的邪火陡然蹿了出来,满脑子淫.邪的幻想浮动,仿佛下一刻就能将那绝色人儿压在自己的身下爽快。他的唇畔浮起一丝夹杂着戾气的冷笑,腾身几个起落,回到了睿王的卫队之中,轻声吩咐手下:「你们查一下那边牧家的马车里是什么人。」 下属还以为大统领发现了什么可疑的目标,提起精神迅速展开调查。 等着睿王的大队人马到达京中王府之后没多久,就有人将一份详细的资料送到了路远之的手上。 路远之看完资料,吩咐道:「你们备一份厚礼,明日一早我亲自送去谢大人府上。」 第27章 将计就计 马车徐徐而动, 谢无药听着路远之离开,再看柳观晴□□懵懂的眼睛,终于没捨得就这样一把将他推开。 可是柳观晴的自制力挣扎着回归, 他没有再进一步, 而是慌张的起身,退到了车厢一角, 心跳如狂,面红耳赤,愧疚万分,惶恐难安。 谢无药安静的看着他,思量着该怎么安慰。 柳观晴却抢先说道:「对不起, 刚才车子不太稳,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忍住,你……你若是恼了, 尽管打骂我。」 「可我是故意的啊。」谢无药笑了。 狭小的车厢之内, 气氛越发暧昧。 柳观晴耳朵嗡嗡响,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听岔了,可是谢无药的神态、那语气以及话的内容, 都仿佛是在暗示甚至是明示,他也是喜欢他的?他不讨厌被他压在身下, 那样的亲吻? 「那个高手应该看见了。」谢无药接着说了一句别的,因为实在不好意思直白的讲,除了饭票, 还想绑「肉」票这种羞耻的念头,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哦?你是故意让那高手看到我们……」柳观晴恍然,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了,「所以, 其实你,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谢无药想诱对方先表白。 柳观晴却忽然转过头去,含混道:「没有什么,刚才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喜欢女人。我……可能更喜欢……」 谢无药满含期待的等他说。 谁料柳观晴只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更喜欢男人。」 谢无药有点委屈,逼他:「随便什么男人都可以么?」 「也不是那么随便。」柳观晴心里说,我喜欢的就是你,别人都不可以。 可话到嘴边,他却有些自卑有些犹豫了。之前信誓旦旦说与谢无药义结金兰,转头就想着睡兄弟?那会不会被误会,他压根是被美色所迷,结交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睡在一起?他根本是动机目的都不纯,趁人之危、仗势欺人,肯定会被谢无药看轻吧?他自己那点本事,哪里配得上惊才绝艷的谢无药?他无非是有个江湖闻名的武林盟主亲爹,换个爹,他什么都不是,或许在谢无药心里,他还不如能疗伤治病的无医更有用。 车厢里维持着诡异的沉默。 谢无药见柳观晴面色凝重怎么也不肯说话,他也就不逼了。往后日子还长呢,耐心等着,因势利导,柳观晴早晚会想通,会更勇敢的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到了谢府,柳观晴让牧家的马车自行回去。他与谢无药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没想到谢无药还没躺稳,就被传唤到主院。谢浩然要见他。传话的小厮还明确说是单独见,请柳观晴在客院好好休息。 谢无药心事重重进了谢浩然的书房,机灵的在门边就跪下,不敢靠太近。 谢浩然的面色不善,语气里有责问的味道:「昨天晚上你睡在柳少侠的房里?」 「是。」谢无药并不否认,「一路回京,属下也基本上与柳少侠睡在一间屋子里,同床共枕,方便他照顾。」 「你这是喜欢他?」谢浩然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谢无药没想到谢浩然如此敏锐,一下子就察觉了他与柳观晴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以谢浩然的逻辑和过往那些经歷形成的感情暗伤导致的扭曲心态,他便是否认也没用。越否认,反而越加重猜忌。 他的确是喜欢男子,也图谋与柳观晴天长地久,他为什么要瞒着谢浩然?既然都问到了,省的日后让谢浩然费心猜他行事的理由,他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是。」 毫无徵兆,谢浩然欺身上前,出手如电,狠狠掴了谢无药一掌。 谢无药只觉得脸颊生痛,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歪倒在地,嘴角溢出鲜红血色。他心说,谢浩然这种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绝对是心理或精神疾病,该怎么治治才行。
第52页 谢浩然冷哼:「柳观晴是武林盟主柳开山的独子。将来註定要与门当户对出身名门正派的侠女联姻。你喜欢他,他知道么?他能接受同为男子的你么?就算接受,也不过是看你生的好,又主动贴上来,才陪你玩一玩罢了。这就是你的把握你的计划?以为用情能控制他对你死心塌地,去实现对武林盟的影响?你别傻了!」 谢无药脸痛的不想说话。而且和狂暴状态的谢浩然说话,风险太高,说什么都是错,万一哪句又刺激到谢浩然,接下来的殴打怕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只有乖巧沉默,安静等待谢浩然自己克制住,回归理智发布下一个指令。 在无药面前,谢浩然从不掩饰狰狞的表情,目光阴暗的说道:「警告你,不要玷污了柳少侠的名声。另外,既然你喜欢男人,接下来的任务就不算太勉强了。」 终于开始走主线剧情了,谢无药松了一口气,应道:「请主人吩咐。」 「睿王入京,他身边第一高手,侍卫大统领路远之好男色,你找个机会接近他,确认他们还有什么阴谋和后手。先不要打草惊蛇,等他们图穷匕见,你再杀掉他们的关键人,断了他们的退路。」 「是。」 谢浩然见无药似乎如往常一样,沉默而乖巧,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说,对各种高难度任务没有半分迟疑推拒,他的心又莫名一软,刚才的扭曲狂暴彻底掩藏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温度:「如果你觉得做不到,现在还可以拒绝这个任务。无非是再挨一顿鞭子,也好过被别的男人用强……」 谢无药嵴背发寒,他才不要再挨谢浩然的鞭子。不过那个路远之,还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路远之不仅好男色,还是个虐待狂。但若不去一趟睿王府,他空口白牙说出睿王的阴谋如何取信谢浩然?再者还有柳观晴策应,他要搞定路远之应该是有机会的。 「属下定会完成任务。」谢无药正色回答。 「滚吧。」谢浩然挥挥手让无药退下。他自己却颓然的坐在了书案后面,盯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怔怔出神。 那副画装裱的很精緻,似是有一些年头了。除了青山绿水,那画中还有一艘小舟,舟上有两个少年对饮。 一个说:「小然子,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另一个回答:「只要殿下不嫌弃,奴婢自然一直陪着殿下。」 「冬天冷的时候会给我铺床、焐热被子,夏天热的时候整晚给我打扇子么?一直这样好么?」 「殿下早晚会娶妻妾,到时会否容得奴婢伺候就未可知了。」 「那时我肯定封你当大总管,让他们都不敢看轻你,不敢欺负你。」 「有殿下撑腰,我武功也高的很,怎么会受委屈?」 「小然子,如果你不是男子就好了。」 「奴婢本来就不是男子了。」 「你知道我的心意。」 「殿下慎言,奴婢……愚钝,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几十年前的画作,笔法尚稚嫩,并不是名家大作,只是在右下角署名一个字「涪」。当年不受宠的皇子,时不时还能熘出宫去,泛舟江上,那般无忧无虑。如今的圣上却在即位后再没离开过京城,日理万机心怀天下,藏起了所有真情实感。 谢无药在院子里的水缸里弄了点凉水洗了脸。红肿不会那么快消散,却也能缓解刚才火辣的灼痛。他又把头髮散开,遮了大半脸孔,才整了整衣裳,敲门。 柳观晴欢喜的迎他进来,微风拂过,髮丝飘飞,他便看见了他红肿的脸颊,不免心疼道:「又挨打了?」 「嗯,不过没事,主人已经消气。」谢无药回答了一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可能明后天我就要去睿王府了。」 「谢大人为什么打你?」 「你真的想听?」谢无药直视柳观晴的双眼。 柳观晴点头。 谢无药于是脸上笑着,语气却落寞的说道:「主人警告我,不要玷污你的名声。他说的对,你是柳盟主的独子,早晚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我只是谢府的下人,我们不是一种人。今晚,我就不在你这里叨扰了,免得被人传闲话。」 「你的被子让我扔了,你那破屋子能住人?」柳观晴的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激动的一把抓住谢无药的手,说道,「留下来,陪着我。刚才我对你,不是开玩笑。我是说,我……我对你有感觉,我,喜欢你。」 终于表白了。谢无药暗自开心,表面上却是发呆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柳少侠若是看上我的容貌,想让我近身服侍,那就告知我主人。这点小要求,他应该会同意,我也定然不会推辞。」 「你将自己当成什么了?」柳观晴忍不住斥责,「你脑子被打坏了吧?他让你服侍谁,你就服侍谁?」 谢无药笑容更艷:「那倒不是,因为是柳少侠,所以若主人吩咐,我肯定不会推辞。」 柳观晴将谢无药清瘦的身子拉到自己怀里,柔声道:「无药,你不要笑了,我看着好心痛。我从未将你当成那种可以随便对待,睡完就走的人。也请你不要自轻自贱。我想要和你光明正大的长长久久在一起。」 谢无药不笑了,就缩在柳观晴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知道柳观晴说的是实话,但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许下的诺言,如果真想兑现,会面临艰巨的考验。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空有痴情,最后只剩悲伤遗憾。柳观晴还需要成长的更强大,更成熟才行。
第53页 「柳少侠,认识你真好。刚才那些傻话以后别再说了。」谢无药不敢让自己过度沉迷在他的怀抱中,稍一用力,就挣脱了他,坐回到房间的大床上。他毫不避讳,当着柳观晴的面宽衣解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好,「现在还不到晚上,容我在你这里多躺一会儿吧。」 柳观晴很是沮丧,却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真心,嘴上说的再漂亮有什么用?他能变的出千霜的解药?他根本没法为谢无药做什么有用的事。 他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了过去,巴巴的跟到了床边。 谢无药便往床内侧挪了挪,让出一个人位,轻声说:「你要不也躺下歇会儿,给我挡挡后背的风?」 柳观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谢无药的请求。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脱了外袍,就像昨晚一样贴着谢无药的背躺下。又怕碰到他背上的伤,动作小心翼翼的,自己绷的笔直,其实躺的并不舒服。 可是能与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哪怕只是并排躺着,什么都不做,柳观晴就觉得满心的欢喜。 真希望天一直不要黑,真希望这里不是谢府,而是他说了算的自己家里。 当晚,路远之代表携厚礼,登门拜访谢大人。 路远之的官职相当于正四品,与谢府大公子谢承铭官位相当,看起来像是同僚走访。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他这是代表睿王来拜「内相」谢浩然的山头。 睿王入京,为了庆贺冯太妃的寿辰,少不得要与宫中太监总管打交道。明面上保持一定的交往示好的态度,是不能少的环节。但是作为外男,又是分封在外的藩王臣属,送东西去宫里不成体统,就只能先去谢府拜会了。 柳观晴是谢府客人,又不是官宦子弟,路远之来访,他也不必出去应承什么。可是谢无药在掌灯后就被叫走了。 谢无药当面换下了之前左家给的新衣,换穿上了谢府普通家僕的旧衣,而后悄悄对柳观晴说:「柳少侠,我今晚走后可能会在睿王府一段时间。无医若是有了解药的线索,你若有空帮帮他可好?」 「那是当然。无医若不回来,我明日就去太医院找他。但是等找到了解药,睿王府那么大,我去哪里找你呢?」柳观晴心中隐隐不安。 「解药如果真能找到,他们自有办法送到我手上。你放心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睿王府,那里也不是龙潭虎穴。」谢无药安慰了一句,忍住没说那里有个变态的事,怕柳观晴担忧。谢浩然那么精明,肯定不会让柳观晴白住府里,按照剧情是要充分利用一二,用不到自己瞎操心。 路远之送完了礼,没有在迎来送往的谢府下人堆里发现他要找的目标,心情有些郁闷,有一搭没一搭与送出来的谢承铭聊些不相干的事。 谢承铭早得了义父的指示,走走停停谈天说地故意吊着路远之的胃口,终于将路远之送到了停车马的院子里,见无药已经准备就绪,接下来的好戏可以开场了。 路远之远远的就发现,这车马院子里与来的时候不太一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这么黑,现在满院子烛火通明,却有许多幽暗角落根本照不到亮光,他的鼻子也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路远之眼神好,顺着那味道一下就看到角落里有个赤着上身披散着头髮的人,跪在两根拴马桩之间,手臂被拴马桩上的绳索紧紧束缚,左右拉开,让那缠裹绷带的嵴背完全展露出来,那些绷带上血渍斑驳,没有绷带的地方也是新伤旧痕遍布。那是介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的身体,细腰乍背,身量偏瘦,肌肉却匀称。鲜红血渍铺陈在苍白的肌肤上,在路远之看来简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一个粗壮的家丁正挥舞着一根鞭子,似乎要往那人背上招唿。 谢承铭微微蹙眉,呵斥道:「没看见有贵客么?你们闹什么,拖去刑房处置便是。」 路远之心想他们大概不知道,他其实很喜欢看这种刑虐的场面,比刚才招待晚饭时那些莺莺燕燕的歌舞对他更有吸引力,他甚至无比期盼着皮鞭赶紧抽在那伤痕累累的嵴背上。 谢无药听着他们走近,赶紧喊道:「大公子,饶命!」 谢承铭的脸色更难看,对路远之拱拱手说道:「让路大人见笑了。容我去看一眼这些下人再搞什么名堂。」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以一併听听,或许真有什么冤情呢?」路远之凑了过来。 谢承铭心说还真与传闻中一样,这个路远之果然有这方面的癖好。不过走近了就能看出,无药身上那些伤,根本不是作假,是真真切切伤痕累累,听说他中了千霜之毒回来又进了刑房,也不知道这次任务能否支撑。 谢承铭心中担忧,面上不动声色,指着那个拿鞭子的家丁问道:「他又犯什么错了?」 谢无药却抢先说道:「大公子,真的不是下奴故意惹恼那位客人。实在是那位客人的要求……很难做到。」 那家丁呵斥道:「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让你陪客人睡觉么?躺着就把活做了,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有点姿色,哪里轮到你陪客人。你还想巧言诡辩,大公子才不会上当。」 路远之闻言蠢蠢欲动,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就是白天在马车里被人压着吻的那个美人。他内心一阵狂喜,如饿了许久的狼盯上了一只落单的小羊羔,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无药,思量着怎么把人搞到自己手上。
第54页 谢承铭冷着脸吩咐道:「既然这样,还是老规矩,将他关刑房里慢慢折腾。前一段不是打服帖了么,怎的才放出来又惹是生非。你们到底行不行,调.教个人都不会?」 路远之再也忍不住,接茬道:「谢大人别动怒。我这里有现成的法子能教人,无论多烈性,到我那里三五日的功夫,准保脱胎换骨服服帖帖。」 「哦?」谢承铭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欲擒故纵道,「不是我不信路大人的本事,实在是这人太顽劣。怎好意思麻烦旁人?那谁,你们将他栓这里干什么,赶紧拖走。还不嫌丢人现眼!」 拿着鞭子的家丁小心翼翼解释道:「大公子,其实是老爷吩咐将他拴在这里的。说是治治他怕羞的毛病,车马院子人来人往的,将他剥了衣服拴在这里,每天打一顿,饿几天晾几日,他熬不住了就会乖乖去陪客了。」 谢无药知道原书剧情,谢浩然还真将主角受拴在这院子里虐了几天,路远之也特别沉得住气,每天都找藉口来看,拖了好几日才将主角受带回睿王府。 希望之前在车子里那一幕能够刺激路远之想入非非,别耗那么久,干脆点冲动一些,今晚就将他带走。若是路远之没那胆子,谢无药也不会老实的被拴在这院子里过夜。这些绳索根本捆不住他,等确认路远之走了,他便回去柳观晴屋子睡觉,这府里除了谢浩然,没人能拦的住他。 路远之喉节上下滚动,再次开口:「谢大人不妨给我一个面子吧,你家这奴才正是我喜欢的调调。借我玩几天,也顺便□□好了再送回来,谢大人尽管放心,人肯定都齐整活着送回来,不耽误他以后招待客人。」 谢承铭听得一阵噁心,面上却继续按照计划行事,表现出权衡利弊的模样,过了片刻才说道:「路大人说的有道理。只是借个僕人用几天,这种小事我能做主。但最好尽快用完,活着送回来。不瞒路大人,这下仆是我义父的出气筒,好在这几日义父应该都会去宫里忙冯太妃寿辰的事情,应该暂时不回府里住了。」 既然谢承铭卖了人情,路远之也不客气,虚伪的又恭维了几句,终于心满意足上了马打道回府。 谢无药随意裹着僕人的外袍,依然散着长发,跟在路远之的队伍中,神游天外。 现在的情况比原书已经好了一些,路远之居然今晚就将他带回了睿王府里。接下来的戏虽然更有挑战性,却总比被拴在那边院子里挨打挨饿吹冷风强。 谢无药是喜欢男人没错,却不是随便和什么男人都可以苟且的。既然柳观晴已经对他表白,他肯定不会让旁人占了自己的便宜。 那个变态的路远之多半今天晚上就要对他下手了,该如何应对呢?实在逼急了,干脆直接杀了更省心。睿王刚进京城就被人行刺,侍卫大统领惨死,这消息绝对劲爆,说不定能直接打乱了睿王的计划,逼他露出狐狸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担心,药药的伤虽然没那么快好,他也不会被欺负的。本文双洁,攻受身心都只有彼此。 明天恢復中午12点日更,尽量每章肥厚一点,请大家留言鼓励。 第28章 只是替身 走旁门进了睿王府, 谢无药直接被带去了路远之住的院子。路远之则是先去了主院向睿王交差,估计是惦记着院子里的美色,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谢无药此时刚将卧室里能找到的吃的都吃下肚。 路远之算是睿王的亲信, 福利待遇不错, 房间里随处摆着干鲜果品,虽然不是正经的饭食, 有吃的总比没吃的强,就是茶水有点凉。 路远之之前并没有将无药放在眼里,只是让下人守着房门,不让他出来。没想到匆匆赶回来,发现无药比他还放松, 唇畔沾着糕点渣,正举着茶壶往杯子里倒水,见到他进来竟然毫无惊惧之色, 仿佛这间房已经易了主。无药这从容的样子与之前被拴着的时候那种楚楚可怜判若两人。 谢无药其实是不太想对着要死的路远之演戏, 有那精力多吃点东西不香么?他微微一笑直奔主题:「承蒙大人抬爱,接下来想怎么玩?」 这一个「玩」字直接点着了路远之早已压不住的邪火,本来要训斥无药那些不太守规矩的行止, 却迷失在了那绝色容颜之中,邪火将理智迅速烧光, 嘴里喊着:「美人别怕,让爷好好疼你。」 谢无药故意退到了大床边上,欲拒还迎, 等着路远之扑过来。 没想到路远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直接向着谢无药扎了过来。 原以为只是床上肉搏,谁料这种变态居然随身带利器。谢无药差点被扎到,还好这身体的肌肉记忆反应速度比他脑子快, 堪堪避过,模样也多了几分狼狈。 路远之精虫上头,一击没有得手,略有一点意外,不过猎物的躲闪更激起了他凌虐的兴致,用扭曲阴森的声音哄道:「小美人别躲了,乖乖让爷绑了。只要你听话,就不会太痛。」 门外本来已经站的很靠边的僕从护卫听了房内这种动静,都不由自主又退远了几步,耳不听为净。 「真的么?」路远之的话提醒了谢无药。如果他今晚杀了路远之,总要寻个能排除自己嫌疑的法子,他似有点惶恐的问,「大人房里莫不是有绳子?」 「有啊,还有镣铐呢,小美人要试一试么?」路远之走到床边,拉开床旁的小柜子。那里面各种变态装备一应俱全。
第55页 谢无药这下放心了,耐心等着路远之拿了一副镣铐走近他。他轻轻嘆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几分悲悯,却并指如剑出手如电,用了十成的内力直接点在了路远之的心脉上。 饶是路远之武功不弱,也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杀机。他甚至都没能发出一声唿救,心脉就被截断,生机不再,两眼一翻倒在床上,护体的内力虽在,不过谢无药全力的攻击之下,一切都是徒劳。 谢无药比原书主角受欠缺了太多的临阵经验,没想到路远之气绝之时内力的反弹居然这么勐烈,激的他周身一颤,咽喉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急忙行功运气,慢慢调息,缓了片刻才算是适应了经脉的痛。这大概就是受内伤的感觉了,幸好他的内力修为不俗,不用刻意再去调息,少动手多睡觉缓几日应该就无碍了。 接下来就是布置现场了。 谢无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咬牙狠心,脱光了上衣,将包扎伤口的布条全都撕扯开,忍着剧痛的同时自然咬破了嘴唇。他又比划了一下自己趴伏在床上的姿势,先将镣铐的一端在床头锁好,再用那短剑从路远之的后心扎透,直到前胸露出一个不算太长的尖头。 然后他脱了自己的鞋袜,将裤带也都松开,背着路远之的尸体趴在床上,伸手先将左手腕锁在了镣铐里,然后发现右手腕的镣铐有点远不太合适。努力伸长,左手就差一点便能触到右手镣铐的机关。现在再重新布置实在太累,他试图偷懒,挣扎着在床上蠕动。 路远之胸口探出的那段剑尖却凑巧扎在了他背上还没癒合的旧伤口里。那短剑锋利无比,他又是正用力拉伸手臂,结果右手的镣铐是扣上了,那剑尖也扎的越发深了。或许剑上还涂了什么奇怪的毒药,药力从伤口渗进来直入骨髓,他一慌神真气在已经受伤的筋脉内走的太快,内外交织的痛楚被千霜放大,整个人顿时痛的昏死过去。 路远之平日里将美少年弄到房内,肯定都是要凌虐一番,最讨厌旁人打扰他的雅兴。所以今晚院子里的下人们见路远之进了房间,房内又只是一个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柔弱美人,便都自觉退避到远处,甚至琢磨着明天早上要不要给那个柔弱美人收尸了。 谁也没料到,第二天早上,收的是路远之已经凉透的尸体。 睿王府上下震惊,第一时间通知了谢府。虽然对兇手的身份来歷以及目的有好几种推测,但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被镣铐锁在床上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谢无药。 那些人挪开路远之尸体的时候,那穿透了路远之身体的短剑也同样在谢无药遍布绽裂伤口的嵴背上留下了深刻而新鲜的痕迹。 路远之的下属说那短剑上涂了毒药,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却能让人周身麻痹痛楚不堪。一般人被轻轻划上一道,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那些人将谢无药从床上弄下来,丢在地上,泼了几桶冷水弄醒,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无药戏精附体,一脸茫然,只说被绑在床上,痛的晕过去了,真的是无辜又可怜。 便有人自作聪明的推测,认定刺客早就潜伏在了房内,趁着路远之凌虐床上那人,防范松懈的时候,才能偷袭得手。否则以路远之的武功,总会有反应搏斗的时间,院子里伺候的僕人也肯定能够察觉异样。 至于那刺客是如何逃走的,为什么没人看到,说不定是这院子里有内鬼,勾结外敌。于是这院里所有僕人全都被带去严刑拷问。 唯独谢无药被及时赶来的谢承铭带走了。谢承铭当着睿王府的人表态,说会通知大理寺的人尽快破案,他这边也会再严加审问这名僕人,若有线索定然第一时间告知。 一大早阴云密布,看到谢府大门的时候,暴雨已经倾盆而下。 在马车里,谢无药对谢承铭说:「有些紧要的消息,需要尽快告知主人。」 「义父在宫中,睿王估计一会儿也会进宫,在圣上面前诉『苦』。」比起紧要的消息,谢承铭更担心谢无药的身体,他说话的时候压不住细碎的咳嗽,似乎已经无力支撑坐起,显然内伤不轻。 「那属下先在刑房等主人,也好掩人耳目。大公子不是说严加审问属下么?」谢无药心想,与漏雨的小破屋子相比,刑房起码没窗户密不透风也不漏雨。在那里防范严密,说什么秘密都不会外泄。 「你撑的住么?我喊无医回来先帮你治疗吧。」 谢无药可不想耽误无医替他找千霜解药的时间,其实那些看着血煳刺啦的无非是皮肉伤,内伤并无大碍,不过若装得柔弱一些,起码能多个谢承铭在谢浩然面前为他求情。他于是幽幽道:「不用麻烦大公子和无医先生了。主人并没有吩咐,我却杀了路远之……咳咳,上次还有九十鞭记在帐上,估计这次一併就罚了。请大公子留意柳少侠,最好别让他知道属下在刑房的事,免得他莽撞率真,再误会了主人。」 「无药,你先别说话了。趁着义父没回来,你抓紧休息。柳少侠那边我会关照的。」 谢承铭的办事能力,谢无药当然信的过,交代完了人也彻底放松下来,继续躺着闭目养神。 谢承铭却以为无药是伤势过于严重体力难支再次昏迷,难免心痛不已。等进了府里,他传唤影卫轻手轻脚将无药抱进了刑房,刑房里的打手知道大公子对无药好,也没敢按照老规矩,将人吊上刑架,琢磨着不如等主人回来听吩咐再行事。
第56页 谢浩然是下午才得空能从宫中出来,回到府里。这时候雨已经比上午小多了。 一大早睿王就跑去圣上那里一顿哭诉,说是府里来了刺客,他受了惊吓。刚进京第一天,武艺高强的侍卫大统领路远之就被杀了,那刺客神出鬼没,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那还不是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人人自危,睿王都不敢再回府里住着了。 圣上耐着性子安抚了半天,将人哄去了冯太妃那边。 谢浩然一直在御前伺候着,看睿王作妖,心内怒意翻腾,暗道无药这一次胆子恁大了,竟然直接杀了路远之。 他带着这股怒气进了府,还好谢承铭一早就撑着伞等在门口相迎。从府门走到刑房这一路,谢承铭简明扼要将在睿王府亲眼所见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希望能让义父知道无药受的那些委屈。 进到了刑房之内,谢承铭还在劝:「义父息怒。无药想必也是被逼无奈,毕竟被男人用强,这种事谁都忍不了。而且无药应该是已经打探到了重要的消息,那个路远之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谢浩然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承铭,你先退下吧。一会儿你少不得还要费心,应付外边那些打探消息的各方势力。你不是习武之人,多注意休息,免得操劳过度。」 谢承铭看了一眼刑房之内昏迷不醒的无药,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选的是读书。虽然寒窗十年早起晚睡,起码考出了功名,也没有遭过皮肉之苦。义父对所有孩子都关爱体贴,嘘寒问暖,便是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学不出来的,义父也不嫌弃,肯定给指一条明路学点手艺,安排好往后的舒适生活。 只有无药,几乎是刑房里的常客。谢承铭是谢府里少数几个知道无药武功不错的,但再高的武功也不是钢筋铁骨,禁不起这般反覆受伤的折磨。 「义父,无药他……」 谢浩然冷声道:「他死不了。为父还有差使交代他做呢。」 谢承铭只好忧心忡忡的转身离开,思量着还是派人将无医尽快叫回府里吧。 等着谢承铭离开,谢浩然的表情也不再是人前常见的和煦春风或端庄严肃,而是流露了几分纠结之色。他怔怔看着那孩子赤着上身在冰冷的地上缩成了一团,连鞋袜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御寒的东西。前几日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斑驳的难辨本色支离破碎,新添的鞭痕与原本的旧伤交错狰狞,其中有一处绽裂着,可能是昨晚才被弄伤的,至今仍有血水渗出。 那孩子蜷缩的身体不知道是冷还是痛,微蹙着眉毛,下意识的颤抖,似乎试图拉扯自己披散的长髮裹在身上保暖。 「无药。」谢浩然喊了一句。 谢无药勐然惊醒,本来也只是浅睡。心里埋怨谢承铭比柳观晴差远了,也不想着给他弄个毯子被子衣服什么的,直接就这样将他丢在刑房里,刑房虽然不漏雨,但也冷的要命,他纯靠内力硬撑。若是谢浩然再不来,谢无药觉得自己一定会冻病的。 听着谢浩然语气不善,谢无药不敢怠慢,提气翻身挣扎着跪好。其实跪着比较节省体力,腿上好歹有裤子隔了一层,要不然光着脚站在这石地上,一点也不舒服。 「主人。」谢无药极尽乖巧的应了一声,顺带掺杂着细碎的咳嗽,假装咳嗽装惯了得心应手,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内伤发作还是冻的。他现在只暗暗祈祷谢浩然不要突然发疯殴打他,他都已经这样惨了,是个人见了总该有点恻隐之心吧? 谢浩然原本是满腔怒火,在进了刑房之后,目睹了那孩子悽惨的现状,其实已经消散了大半。他知道自己的心态有点扭曲,对那孩子太残暴了,可有的时候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所有阴暗压抑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宣洩的出口。而且那孩子也是倔脾气,总是一脸不屈的淡然模样,如果是今天这样乖巧的答话,不是挺好的吗? 「说吧,有什么紧要的消息,能让你这么快就杀了路远之。」 谢无药答道:「路远之神仙散吃的太多,早晚也是死。睿王殿下用那害人的毒药,控制的不只是自家臣属,还有京中不少官宦子弟,若真要行逆天之事,也不愁没人唿应。路远之昨晚药力发作生了幻觉,神魂颠倒之时被属下套问了不少情报。他还说如今京中明面上这位只是睿王殿下的替身。属下不敢再耽搁,才只能兵行险招,以期尽快脱身,回报消息给主人。」 谢浩然惊怒:「你说什么?都有谁服散了?怪不得今日在京中见到睿王殿下,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睿王竟然敢用替身见驾,实在罪无可恕!」 「控制制散和发放的另有其人,路远之并不知道详情。他一直是睿王的亲信侍从,自殿下幼时便护卫其左右,是真身还是替身一眼就能分辨。可他也不清楚真的睿王殿下如今藏身何处。」 「那你应该想办法留在王府之中,再查探一二,那边有暗桩,自能将消息传给我知道。」谢浩然嘴里说着冷酷的话,指责无药的错处,心内却对无药的身体越发担忧。 路远之武功不低,无药处于劣势要不引人注意的审问路远之再干净利索的杀了人,肯定不轻松。他如今这样止不住的咳嗽,说不定是昨晚上身体损耗过度又受了内伤。还有那千霜的毒性也不容小觑,无药是不是已经撑不住了? 「属下知错。」谢无药不敢嘴硬,心说睿王的阴谋他都一清二楚,昨晚上不得已去一遭以便能为先知做解释,肯定不会久留在王府内等虐。如今回来,若是将那些阴谋一股脑都说出来显然不科学,还是先抛出来一些可以查证的引子,以谢浩然的能力定能很快就查出一些眉目。到时他再给出正确的引导,一定就能事半功倍。
第57页 「上次还欠了九十鞭,这一次不听我的吩咐私自行动,再罚三十鞭,一共一百二十鞭,现在就行刑吧。」谢浩然强压下对无药的同情,冰冷的吩咐了一句。 刑房内伺候的打手立刻面无表情的上前,将谢无药锁上了刑架。 谢无药暗骂了一个「艹」字,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刺激到了谢浩然,他明明都已经如此乖巧温顺了。 一桶冷水泼在身上,打手已经将沾了盐水的牛皮鞭子递到了谢浩然手中。 谢浩然却摆摆手说:「你们打吧。」 打手的力道虽然比不上谢浩然的很辣,可倒底还是鞭打。谢无药已经想好,若真打,他就震断镣铐,抢下鞭子。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起码跑到柳观晴的院子里,能多个帮手。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通传:「老爷,柳少侠突然求见,我们没拦住,他人已经在藏书楼门口了。」 谢浩然的唇畔浮起了一丝冷笑,恶语讥讽道:「无药,你那柳少侠还挺在乎你呢?是已经让他尝过你的滋味,才如此迷恋么?」 谢无药唯恐谢浩然迁怒旁人,只如实答道:「并没有,属下不敢污了柳少侠清白。」 谢浩然的语气更冷:「是啊,还没尝过,所以才会这样惦记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等睡过了玩腻了,他就不会这样在乎了。要不然,今天就成全了你们?」 谢无药终于明白为什么刑房里伺候的都是不识字的聋哑僕人了。谢浩然也怕他这种变态的言辞与癫狂的模样被别人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写变态和虐戏的时候,码字速度槓槓的,不知不觉就写多了。 第29章 这就是病 没有谢无药的晚上, 柳观晴辗转反侧睡不着,第二天天不亮就去了牧野的宅子。牧野只好从美艷小妾的被窝里爬出来,打起精神应对柳观晴。 这才半个白天加一个晚上, 牧野的消息网就查到了一点眉目。邢子卉的事暂时没那么快, 查到的是林御医的事。 十二年前林御医全家被抄,男丁问斩, 女眷流放。流放途中遇到悍匪,几乎全都惨死异乡,只有林御医的幼女林宝瓶下落不明。那时林宝瓶才满十八岁,本已经订了一门亲事,却因为家中获罪, 被退了婚。 若是林御医私藏了什么宝物、药材,林宝瓶或许知道,也可能其未婚夫那边会有什么线索。 说来也巧, 林宝瓶的未婚夫正是那位陇西名士杜灿。杜家退婚, 杜灿却非要接林宝瓶入门,为此与家人决裂。当年得知林宝瓶流放途中失踪,他倾尽财力苦苦找寻十年未果, 这才终于绝望,屈从家里的安排与别人成婚。 杜灿?那人不是正好在谢府里做客么?柳观晴客气谢过, 匆忙又赶回了谢府。 没想到杜灿出门访友,客院只留下几个下人照顾待产的夫人。外边风雨大作,柳观晴只好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种大雨天, 出门的杜灿就算访完了朋友, 也没这么快赶回谢府。百无聊赖之际,无医却冒雨回来,而且直奔他这里。 「柳少侠, 求你一件事。」无医开门见山不兜圈子,身上的蓑衣都来不及解开,语气急促。 柳观晴放下吃了一半的碗筷,问道:「是找到千霜解药的下落了么?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定全力以赴。」 「解药还没找到。而是无药,他出事了。昨晚他被睿王府那个人渣路远之带回去过夜,早上路远之横死……无药如今在刑房,义父又要对他用刑。」无医长话短说,「求柳少侠找个理由,能够劝一劝义父,对无药手下留情。大公子说无药伤的不轻,怕是已经受不住更多的刑法了。你只用拖住义父一时半刻的,我先去刑房内救治无药。」 柳观晴一听,瞬间惊怒交加,脑子里飞快转着到底找什么理由拖住谢浩然,身体已经先一步冲出了房间:「谢大人在哪里?」 「义父应该是在后面花园湖心岛藏书楼附近。」无医追在后面喊,他这才发现柳观晴轻功相当好,几个起落,身影已经在几丈开外。 等着无医气喘吁吁的追过去,发现柳观晴已经跟着义父进了藏书楼。看起来两人之间并没有起什么争执冲突的样子,但愿柳观晴能够想到足够多的谈资,与义父多聊几个时辰。他则抓紧时间从假山那边的暗门进了地下密室,轻车熟路到了刑房。 柳观晴不顾全身被雨打湿,惴惴不安跟着谢浩然进了藏书楼一层,这里放着桌椅,摆着茶水点心,或许是为来此看书的人准备的休息之所。 谢浩然面上不见怒意,温和问道:「柳少侠请问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是否下人们招待不周?哪里不满意,可以对承铭说,他主管府里大小事情。」 柳观晴恭敬答道:「晚辈感激谢府的周到款待,此番着急来找您,是刚刚查到了一点有关千霜解药的消息,特意告知。」 如果柳观晴一上来就阻止对无药的惩戒,谢浩然可能会笑里藏刀的将柳观晴打发走,没想柳观晴脑子不笨,竟然不提无药的名字,只说千霜的解药。 「柳少侠请讲。」谢浩然当然想知道千霜解药有没有,哪里能搞到。可他老谋深算,表现出的只是稍稍有点兴趣的样子。毕竟以无药的身体,千霜虽毒,却应该不会很快致死。现在想想那毒药其实也挺妙的,如果能弄到原版的药,再适当改良一下……或者将解药研究透了,做出来那种不会完全解除千霜的毒性,只稍稍缓解一点点痛楚的,不妨碍无药性命的,那就更完美了。
第58页 柳观晴现在还不知道谢浩然的邪恶念头,只如实讲了从牧野那里知道的消息:「晚辈毕竟只是江湖人,不如官府了解的多。听无医说,大理寺那边您也有路子,是不是可以找到那失踪的林宝瓶。又或者允许晚辈去问问杜灿?他正好在府中做客。」 说起林御医的案子,谢浩然恰好是知道内情的。他沉吟半晌说道:「柳少侠可知道林御医当年涉嫌参与毒害今上生母,虽然曾经为嫡皇子顺利接生,也在杏林名声很好,不过罪无可恕。」 谢浩然隐而未说的话,柳观晴并不想问。早有传闻,今上的生母生前位分低微,只是才人,在今上少时就因病过世,并未看到今上登基,更不用说享受什么荣华富贵,只有死后追封太妃之名,衰荣而已。今上亲政后,就将当年得罪过他的那些人收拾了一通。自然少不了,害死生母的人。谢浩然身为今上身边太监之首,对于那等宫廷阴私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杜灿是陇西名士,当年就是为了硬要接只有订婚的林御医的女儿入门,与家中决裂,也断送了仕途。直到近些年,他才另娶妻蒋氏。他是承铭的朋友,你若想问什么,就去找承铭吧。不过若林御医真留下了千霜的解药,大约也只会告诉他的儿女。」 「医术难道不是传男不传女,传婿不传媳么?」柳观晴打听了一句,「杜灿如果自幼与林氏订亲,说不定早有往来,在林家遭难之前代为保管什么重要的东西。」 「杜灿住在陇西,与京中远隔千山万水。林家抄斩,杜灿闻讯奔波十几日赶来,也只赶得及为林家的男丁收尸。那时流放女眷的队伍已经出发多日。」 谢浩然平淡的讲述着当年旧事,「杜灿当时只是举人功名,还未参加殿试也无官身。他求告无门,经人指点找到承铭,试图为林家申冤。 承铭代为呈交了申冤书,结果圣上震怒,革了杜灿的功名宣告永不录用,他原本以才学闻名陇西,金榜题名绝非难事。一时迷途,断送前程,真是可惜了。林氏没找到,他空有才子与痴情子的名声,此生再没有进入朝堂的资格。承铭敬重其品行与学问,常有书信往来交流学问。承铭此后能科举入仕,也多少得了杜灿的悉心指导。」 柳观晴听不出谢浩然对杜灿的真实好恶,不过已经打定主意去找杜灿问问千霜的事情。或许杜灿并不知道单独一瓶解药放在哪里,但是杜灿对林氏也算是曾经用情至深,又为林家收尸,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对了,谢大人,我们此番上京,路上遇到了一个叫林妩的江湖女子。她师傅是个林姓的稳婆。虽然她一直声称并不知道师傅的来歷,不过她们都是姓林的,林婆据说医术也很不错,擅长接生和妇人之疾。晚辈总觉得很是可疑,会不会林妩的师傅就是失踪的林宝瓶?」 如果谢无药听见了此时柳观晴的推测,肯定会感嘆这就是主角攻的光环。随口一说已经与真相八九不离十。等着证实林宝瓶就是林妩的师傅,接下来林妩以唯一弟子的身份接收林御医留给林宝瓶的那些遗物,就顺理成章了。 「柳少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谢浩然故意问了一句。 柳观晴看了看时间,这才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能聊的都聊的差不多了。他总不能向谢浩然讨教武功吧? 对啊,讨教武功! 「谢大人,素闻您是大内第一高手,武艺高绝。晚辈好武,实在是想请您指点一二。」柳观晴心想,谢浩然若是答应了最好,他就认真的打,全力发挥,能支撑多久就支撑多久。可若是谢浩然压根不想指点他,找藉口推辞呢?毕竟谢浩然已经是位高权重之人,哪有那么多闲功夫陪着一个武林后辈练拳脚。 谢浩然心中暗道柳观晴沉得住气也很灵活机变,居然想出来讨教武功拖延时间。也罢,柳观晴不就是惦记着无药么,让他们见一见也没什么的。 「今日我还有别的事,要不让无药与你过过招?不过无药会武功是个秘密,少有人知道,柳少侠不如移步随我去地下密室。在那里与无药切磋一二?」 柳观晴不知道谢浩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忐忑不安跟着他走进了地下密室。这间密室是平素谢浩然教导谢无药武功的地方,虽然并不明亮,却比别的房间宽阔一些。四壁空空,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柳观晴等在密室中央,片刻之后就看到有人架着伤痕累累的谢无药进来。 那些人将无药随意扔在地上,谢无药没有上衣、光着脚,蜷缩着湿淋淋的身体,就像是刚从刑架上解下来,他赤着的嵴背上已经没有了包扎的布条,又多了一些新鲜的正在渗血的伤口。无医紧随其后想要进来,却被谢浩然一挥袍袖,直接以内力将他卷出门外。 谢浩然用鞋尖挑起无药的下颌,冷声吩咐道:「快起来,柳少侠要找人切磋武功,你陪他好好练练,尽量让柳少侠尽兴,别辜负了我平日对你的教导。」 「是。」谢无药虚弱的回答了一声,挣扎着爬起跪好,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里夹杂着细碎的咳嗽声。 谢浩然对无药这种温顺的态度还算满意,转身离开了密室,从外边锁上了房门。 谢浩然关上门便看见无医局促不安的在密室外边不敢走,于是和蔼的问道:「无医,刚才你是不是又给无药治疗了?」
第59页 「不,义父,属下才刚赶到,只是先将无药身上那些碎布清理掉,免得影响行刑。没您的首肯,无药也不敢接受旁人的照顾。」无医有点语无伦次,「对了,您之前允许过,让属下给他抽空治疗……」 「我不是怪你。」谢浩然安抚了一句,忽然又说,「你之前研制过一种合欢香,能让人意乱情迷,助兴欢好。你现在施放到刚才那间密室,让无药好好服侍柳少侠吧。」 无医额头冒出冷汗,小心提醒道:「义父,那香在无药身上试过,不是没什么效果么?」 「对柳少侠有用就行,无药承认他喜欢柳少侠,为父成全他们便是。」谢浩然的语气非常温和,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正在为儿女的事操心。 无医却听得不寒而慄。此时此刻,他万分后悔当初在太医院里没有多看几本医书,现在的症状已经不用怀疑,义父绝对是有某种心理上的疾病,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只在无药面前越发难以遮掩,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阴森冷酷沉迷于将无药折磨的痛不欲生。 「还愣着做什么?你也看得出柳少侠对无药很上心,事后柳少侠肯定觉得亏欠无药,想要弥补什么。有了这等把柄,无药便好趁机控制武林盟,这还是他自己提的计划。为父觉得可以试一试,就算柳少侠将来翻脸不认,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那合欢香在欢好之后就可解掉,对习武之人没什么坏处,再也查不出来,只当是无药勾引他……」 怎么能没有损失,无药受到的身心伤害都是假的么?无医不太相信这种邪恶到有点自虐的伎俩是无药自己想出来的。可他知道自己没可能阻止义父的决定。就算他不肯放合欢香,义父也会自己找到药,安排别人放到那间屋子里。 无医只好退而求其次道:「事后,能准许属下为无药治疗么?」 「让柳少侠亲自照顾他不好么?他们你情我愿的,你夹在中间做什么?这种世俗不容的感情,他们也不想让旁人知道吧?」谢浩然觉得自己已经为晚辈设想的很周全了。 无医觉得和正在发病的义父争辩毫无意义,乖乖去放了合欢香,跟着离开地下密室,上到藏书楼。他记得藏书楼里有几本传记,其中好像记载了类似义父这种病症的,他还是抓紧看看,是否有解吧。 林御医那边,大理寺的朋友已经答允了帮忙翻找旧案的资料,当年抄家之后的物品下落应该不难找。一旦有线索,会来告诉他的。 可是,终究是他,刚才疾病乱投医将柳少侠拉过来帮忙。现在柳少侠即将与无药发生那种羞耻的关系。不知道是否真如义父所说,两人你情我愿。也许柳少侠之前对无药的关心照顾都只是出于正常的侠义心肠。也许无药根本不喜欢男子。 但是义父从未在意过无药的喜好,无药也从不曾忤逆过义父,再深的痛,再重的伤,无药只会默默承受。 第30章 密室一夜 合欢香散在密室的时候, 谢无药已经意识到这是个逃避不了的剧情节点,虐文的经典桥段。 原书也有这一段,谢浩然这么做是为了让柳观晴留下污点, 成为一个把柄, 以便日后利用。按照原书情节,柳观晴与主角受根本还没有深刻的感情基础, 柳观晴也没有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心,反而错怪主角受与谢浩然对他的设计。 此后主角受就成为了被谢浩然转赠给柳观晴的僕人,名为主僕,实则谢浩然是通过主角受监视控制柳观晴。柳观晴则放纵自己的欲.望和愤恨,对主角受各种羞辱折磨。主角受当然是不会辩解, 默默承伤,做小伏低任由欺凌。 这事对谢无药来说,并不是无解。他看柳观晴中了合欢香, 药性发作的时候, 很果断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让新鲜的血流入柳观晴的嘴里。 谢无药的血能解百毒,他觉得那合欢香想必也是能解的。 谁料虐文剧情相当的顽固, 谢无药感觉自己手臂发麻血槽要空,费力抽回手指的时候, 柳观晴却直接扑了上来,满眼迷乱,宛如一头髮.情的凶兽。 这尼玛也太不科学了, 是后妈作者存心在玩他么! 血槽已经被吸空, 浑身伤还没来及治疗的谢无药,意志先于身体垮了下来。他索性躺平,任由柳观晴摆弄。他本来就喜欢男人, 对书中原配主角攻接受度肯定比别人要高,虽然不会被合欢香影响到完全失去神智,不过身体的反应也还是有的。而且在那一波波的欲.念之下,他的伤也似乎不那么痛了。 何况之前朝夕相处,两人一张床上睡过,他不是没有觊觎过柳观晴的身体。柳观晴为了给他疗伤,应该是将他周身早都看遍了,他这一次将柳观晴的衣服脱了,仔细品尝,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最重要的是,柳观晴已经先表白,说喜欢他。他们都是成年人,两人你情我愿,早晚也会发生点什么。如今既然谢浩然推波助澜,他何不趁机享受? 密室,男男,干柴遇到了烈火,噼啪作响,燃烧不止。 虽然谢无药的身体与柳观晴都是第一次,不过谢无药在现实世界里已经不是初哥,该如何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他当然研究过。他能相对清醒的由着自己的喜好,引导着柳观晴的动作,让自己在痛中尽量更多一些欢愉,也不至于一下子被弄得撕裂太严重。 柳观晴清醒过来的时候,满脑子还是那些荒唐迷乱的梦境,在梦中他完全没有了矜持,紧紧抱着谢无药,初尝□□,极致的快乐让他疯狂的要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当他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那间密室,自己衣衫凌乱,有血迹也有可疑的污渍,他的外袍裹在谢无药身上,谢无药好像还在昏迷。
第60页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空气中满是淫.靡的味道,真真切切,不是梦,他自己的裤带根本还没有繫上。 柳观晴的脑子轰然炸裂,身体摇摇欲坠,惊慌失措的剥开了谢无药裹着的那件外袍,果然看到那□□的身体上除了原本就有的各种绽裂伤口之外,还被印上了点点暗红。 那都是他干的好事!他居然趁人之危,行禽兽之事! 不对啊,柳观晴记得明明谢浩然是让无药陪他过招切磋,他也正打算为谢无药先疗伤。可是为什么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头毫无理智的禽兽? 「无药,你还好么?」柳观晴将掌心抵在谢无药的背上,试图以自己的内力为他调理经脉,却碰到了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谢无药痛的醒了过来。心想年轻的小攻体力就是好啊,昨天玩的那么疯,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醒来了也不好好再多睡一会儿,谢无药下意识想要拉过御寒的袍子蒙住头脸,继续装睡不愿起来。结果手上一空,取而代之,他那有些僵冷的身体被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过几天再要吧,让我缓缓。」谢无药挣扎了一下,没敢太用力,一用力全身的伤都在痛,后面撕裂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快就能长好的,昨天闻着那合欢香行快乐事的时候一点不觉得,药效过去之后,反噬的痛确实有点难熬了。等被放出去,他最好找无医要点高档的药擦一擦那里才行。否则接下来好几天,他估计只能喝稀粥了。 柳观晴心痛的要命,小心避开谢无药那些伤,忏悔道:「无药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做出那种事。对不起……我会负责的。」 谢无药立刻听出来柳观晴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只好硬撑着将身体转过来,脸对着柳观晴,让他看到自己毫无怒色或悲伤的表情,温柔安抚道:「你想什么呢?」 「我欺侮了你,你不恨我,不怪我?」 「什么叫欺负?你我同为男子,谁说承受的一方就是被欺负了呢?我馋你身子好久了。」谢无药给柳观晴科普道,「另外,咱俩谁武功更好?」 「当然是你武功比我高多了。」柳观晴一脸茫然。 谢无药又说:「我也不会被合欢香影响,所以但凡我有一点不乐意,你还能全须全尾的和我讲话吗?」 柳观晴顺着这个思路一想,似乎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谢无药给柳观晴看了一眼苍白的手指,浅笑着说道:「我之前有点托大,以为我的血能为你解开这个合欢香。结果你差点把我的血都吸干了,也还是那般模样。那种药不解开,对身体不好。我们此番若不成事,主人可能会用更偏激的法子。所以,你也不要有负罪感。当初你照料昏迷的我,我就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强迫别人。现在你做了这些事,也是因为药效,被催发了情.欲失去了神智。我为什么要怪你呢?」 柳观晴哽咽而坚定的说道:「无药,你真好。认识你,我何等幸运,请你不要嫌弃我可好?我既然与你有了这等关系,我发誓,今生不娶妻,不生子,身心只有你一人,可好?」 「柳大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先回回神,想想为什么,他们要用合欢香算计你我?」谢无药虽然很喜欢听柳观晴对他说这种缠绵的情话,不过此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讨论那些美好的理想还太远,必须先过了谢浩然那一关。 柳观晴的斗志被激发了,恋爱脑立刻切换成正常智商状态:「用这种药,让我对你做这种事,他们想用这污点拿捏我?可是我的武功才智比你差远了,他们控制我能有什么好处?」 「主人大概是想要武林中人能为朝廷所用。你是武林盟主的独子,如果能与你建立密不可分的关系,将来插手武林中事,话语权更大。」 柳观晴迷惑道:「那他可以直接和我爹明说啊,当初你去北国行刺,我爹不也是去的么?于国有益的事,我爹不会拒绝。」 「行刺的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令尊能去,肯定不是为了钱。同样的理由,或者换了更高难度的任务,令尊不一定会答应。他不是孑然一身,他家大业大,顾虑也多。」 「无药,谢大人想用你控制我是么?我是我爹的软肋,只要我答应了什么却做不到,我爹已经会尽力去为我找补对不对?」柳观晴很快就想通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谢无药点点头:「主人曾经被人伤害过,他根本不相信感情。不相信男子之间会有什么真情,所以才出此下策。他希望能看到你对我的愧疚,或者是因为怕丑事曝光留下把柄,总归是要用他认为更稳妥的方式控制你。」 柳观晴将谢无药搂紧,又用衣服将他们两个裹在一起:「无药,只要你觉得对的事,我就去做,便是我爹不肯帮你,我也会帮你。我会努力习武,早日在江湖中有自己的地位,成为你能藉助的力量。」 「你对我了解的太少,不该轻许如此诺言。」谢无药看着柳观晴纯情的眸子,不忍打破他美好的幻想。 「我认定你这个人,也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柳观晴义无反顾。 谢无药觉得有必要趁着氛围良好的时候再铺垫一句:「有些真相你知道了也不愿意相信,很难接受的。」 「如果是你,我可以接受。」 「真的么?」
第61页 柳观晴急切道:「你不信?那你随便举个例子。」 「比如,有一天你知道了邢子卉是我杀的。」谢无药抛出了这个真相。 柳观晴果然在惊讶之后勐然摇头:「别逗我玩了,不可能的。就算谢大人对你残暴,他毕竟还是辅助圣上的能臣,做的都是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没听说他滥杀无辜,而你,怎么可能去杀正道的大侠?」 「所以你其实还是不信,无法接受对不对?」 「你说点靠谱的,骗人总要找点我能信的啊。」 谢无药于是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伤口还是很痛的,没吃没喝那么久,省省力气吧。 柳观晴消耗了那么多体力,自然也是饿的。彼此贴的那么近,能听到对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他有点难为情的问道:「你饿么?谢大人什么时候会放我们走?」 「这间密室隔音不错,门外守着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门上有个特殊的机关,你敲几下,外边就会知道。你是客人,你想离开,他们当然不会拦着你。」 「那你呢?他们不会再将你绑回刑房吧?」柳观晴忧心忡忡,「不行,我现在就去求见谢大人。」 「有可能。所以你最好将我的身契要过来,让我成为你的奴僕。」 谢无药对剧情的威力已经习惯了,原书主角受是官方在册的奴籍,在比较注重户籍身份阶层意识根深蒂固的古代,如果有了背主的污点,会被人鄙视,官府也会追查逃奴,总之就是各种不方便。谢无药对隐居没兴趣,他还想有所成就受人敬仰呢,也不想远离花花世界的生活享乐,跑去穷山恶水躲一辈子。他就需谋划一个更稳妥的实现自由的路径。不只是身体不受奴役,身份上也必须合理合法,将来才好堂堂正正站在人前。这么做是很麻烦,但他信心满满。 谢无药耐心对柳观晴讲明自己规划的路径,第一步肯定是要将自己的身契合法搞到手,柳观晴的作用就必不可少了:「或许主人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他大概率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所以你若表现的对我特别好,事事考虑我的感受,他反而会捨不得将我给你。」 柳观晴琢磨着谢无药话中的逻辑,疑惑道:「莫非谢大人见不得你过得好?」 「目前是这样的。这是他的心病,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努力证明自己有用,让他不会那么快将我废掉。」 「因此我应该在他面前说一些轻贱你的话,让他认为你跟了我,会过的更糟,他才肯让我带你走对不对?」柳观晴相当聪明,不用谢无药多说,已经推理出了答案。 谢无药很欣慰:「你先去求见他吧。该怎么说随便你,不过主人也不傻,他如果识破了你,反而更麻烦。你之前对我那么惦记着,还真能提上裤子就翻脸么?除非你表现出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顾虑。」 「什么叫正常男人呢?」 「你是家中独子,便是好男色早晚也要成家娶妻,你会有顾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男女通吃。」 柳观晴拒绝道:「不,我早说过不喜欢女人。我对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没遇到你的时候,我的确想过屈从家里的安排娶妻生子,可是见到你之后,我确定不能再那样浑噩的过下去。不能假装正常真娶了哪个女子,害人家一生不幸。」 谢无药很欣赏柳观晴敢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心思。在古代,身为名门世家独子,便是只爱男风,也很难做到不娶妻不留后,哪怕娶妻不碰也要装样子放个女人在后院,免得被人指指点点。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主角攻的原因。 「主人会说,你既然对我做了那种事,就该负责。他会试探你,比如假装要正式收我为义子,赐我谢姓,让我能与你更相配的站在一起。如果你答应了,他反而会推三阻四让你不能如意。因为他怕你是对我动真情。」 谢无药揣摩着谢浩然的心态一字一句说道,「所以我建议,你只说要他转赠奴僕,要我的身契。他就会觉得你不过是贪恋我的姿色,唯恐我身份高了不好拿捏。他就算不给你身契,也会痛快将我出借给你。」 柳观晴听完这些,半晌无语,像是一朵纯白的小花终于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陡然发现打开了一扇黑暗的大门,心疼的问道:「他如此对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 「主人谋划中和正在做的许多事都是正确而伟大的,我不去做,自有别人去做。我去的话成功率会高一点,我们的人也能少死一些。你之前去过我住的院子吧,那院子里原本住了好多人,最近这些年都死了。不是每一次去行刺,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跟着主人,我起码能做点于国有益的事,不负一身所学。」 谢无药说的都快把自己感动了,原书主角受是深明大义还是愚忠,总之除了有点自虐之外,真没别的毛病,人设趋近于完美。他当初看书的时候怒其不争,后来才发现各种隐性的束缚,除了什么身契、愚忠,谢浩然还有一个无形的枷锁套在主角受的头上。主角受的生母还活着,就住在谢府。 谢无药没对柳观晴说这些,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怕柳观晴初生牛犊不怕虎与谢浩然硬对上再受了什么损伤。他需要再耐心一些,等谋划周全了,才能更稳妥的安置自己惦念的人,彻底化解谢浩然心中的仇怨再无后顾之忧。
第62页 此时他只是先照搬一些原书主角受常说的忠义之词,也不用自己费脑子再瞎编。总不能如实对柳观晴说,他打不过谢浩然,亲妈被人控制,逃不脱后妈这本虐文剧情,暂时没有实力单飞自给自足,只能先在谢浩然这里苟着吧?那样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无药,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说的,至少先将你带出谢府,少遭点罪。」 「那你快去吧,我再躺会儿,记得最好给我留点吃的。你放心吧,如果顺利的话,我很快就能去你房里常住了。哦,对了,我屋里柜子放着替换的衣服,都拿你那里去吧。之前好像下了大雨,我那屋子潮气太重,东西放久了都会发霉。我还有几两银子,藏在你房里床头抽屉内,你可要替我看好了,那还是左前辈给我的钱,我没想上交充公只打算留作私房钱……」 谢无药越是说的如此平淡琐碎,柳观晴听着越是揪心难受。一个人要承受过多少身心的折磨,才能在伤重如此的情况下,还怕别人担忧,装成云淡风轻东拉西扯。从今以后,自己必须加倍对他好,让他过得舒服才行。 第31章 有病难医 柳观晴走后没多久, 谢浩然竟亲自来了。 聋哑的打手为谢无药周身洗刷干净之后,难得好心的给他穿了一套齐整的僕人衣服。比之前衣衫不整的样子最起码看着体面了一些。谢无药觉得谢浩然的心情应该不错。 谢浩然阴森笑着说:「无药,你想知道柳少侠找我都说了什么吗?还算他识时务。」 「属下不想知道。」谢无药很了解谢浩然扭曲的性情, 他若是说想知道, 谢浩然才不会告诉他。 果然谢浩然兴致勃勃说道:「柳少侠请求我千万不要将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告诉他父亲,还问我要你的身契。如果我将他给了你, 他就不再计较对他用合欢香的事。虽然他不明说,还试图继续当他的正人君子,不过我能看出,在他心里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玩物,他之前对你可能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许下永不分离之类的承诺, 无非是将你当成他的私奴禁脔。我说给你义子身份,他居然是不贊同的。你为了讨好他费了那么多力气,到头来能落下什么好处?」 谢无药沉默不语, 面上看不出悲喜。如果一脸悲伤, 他怕自己装的太假反而惹谢浩然怀疑。如果庆幸谢浩然上当大笑出声,怕是会被当成疯子。 无药越是这样平静的仿佛毫无反应,谢浩然看的越是高兴, 用以往的经验判断,他更加确信无药一定是身心重创, 无非在强自支撑罢了。 谢无药却不想与谢浩然单独相处太长的时间,赶紧走剧情,为了能让谢浩然心情更好一些, 他不得已偷偷咬破舌头, 轻轻嗑出几缕血丝,以一贯恭敬而卑微的态度请示道:「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沉迷在无药悽惨美艷的神情之中,谢浩然说道:「你的身契我是不会给别人的, 不过可以将你出借给柳少侠。」 谢无药早料到不可能那么容易搞到自己的身契,不过能过了明路跟着柳观晴,就已经是进了一步。 谢浩然得意道:「以后会有影七秘密与你联络,传达我的命令。明面上你可以协助柳少侠尽量收拢武林盟可以用的人手,暗中由你按照我的命令影响武林盟的决策。」 「主人,柳少侠虽然是武林盟主之子,不过江湖中也只是藉助其父的名声人脉行事,属下如何影响武林盟主的想法呢?」 「怎么不能?你可知道柳开山为何膝下只有独子?其妻周氏当年也是名满江湖的侠女,容貌武功出身名望丝毫不比柳开山差,可以说柳开山能有今日的江湖地位,与周氏的苦心经营绝对脱不开关系。就这样周氏还用了五年的时间苦苦追求,才如愿嫁了他。他表面上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婚后与周氏举案齐眉,洁身自好不纳妾,从不招惹莺莺燕燕,实际上还不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人。这一点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谢浩然笑着说道,「那一次让他去北国做事,也是因着我发现了他与一个小倌有染,以此拿捏。不过柳开山自此与那小倌断了往来,自制力还是很强的。希望你有本事能让他对你着迷啊。」 谢无药从书中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而且还知道柳开山的心上人便是他那位义结金兰的兄弟邢子卉。他只得压住感慨,在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之色,又表情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委屈,应道:「属下……遵命。」 「既然是玩物,服侍他们父子同乐,不是很好么?」谢浩然嘲讽了一句。 谢无药又咳了几声,小心问道:「属下离开前,能去幼善堂看看么?」 「你今天就能去,老规矩,你跟着杂役远远去看看。你母亲这个时辰应该在院子里带着孩子们玩耍,那边都是妇孺,你一个外男别惊吓到他们,看一刻便离开吧。」 原书剧情在十四年前,五岁的主角受和生母郝氏被谢浩然带回谢府。 那时圣上刚刚架空了彭太后,赐了这处大宅子给谢浩然作为宫外的居所,以示恩宠。谢浩然便收留了一批孤儿,也採买了不少奴僕,培植亲信。孤儿和奴僕的孩子里挑出资质不错的收为义子义女,不过有些原本是犯官之后的人则始终存着奴籍文书,轻易不会放其自由身,免得再出了什么纰漏。 郝氏进谢府之前因着受了巨大刺激已经处于疯癫状态,发病时连亲儿子都不记得了。谢浩然为其延医问药,调养的稍微正常一些之后就安排她在府里养育幼年孤儿的幼善堂做活。郝氏本是贵族小姐出身,粗活一概不会,浆洗缝补一团糟,不疯的时候痴痴傻傻,自理能力宛若幼儿,与孩子们倒是能玩到一处。
第63页 谢浩然承诺,只要主角受任其摆布,他的母亲就会一直享受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再担惊受怕,每天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能与孩子们一起玩耍。 主角受每次在出任务前和完成任务后都能去看母亲。原则上绝对不能让郝氏发现他。其实郝氏的记忆仿佛始终停留在十几年前,往往会将某一个漂亮的男童认作自己的儿子百般呵护。一年又一年,孩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她的儿子在她眼里永远是五岁幼童的模样。 穿书而来的谢无药与主角受的生母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牵绊,可是若不去看,反而会让谢浩然起疑。 他规规矩矩远远站着,看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围着一个中年妇人,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则静默不语,神游天外。 那就是郝氏,洗尽铅华,荆钗布裙,与这院子里其他僕妇的装束一样,花白长发也是随便一绾没有半点装饰。十几年前,郝氏因着刺激头髮白了大半,至今未满四十岁的她,缺少以往那种养尊处优的保养,皮肤已经变得粗糙,眼角唇畔布满细纹,即使容颜老去,却也风韵犹存,能窥见其年轻时胜过万千佳丽的绝色之姿。 谢浩然在谢无药耳边,恶意满满的说道:「你该庆幸你长的像你母亲,否则你就算习武天分极高,聪明乖巧,我也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原书主角受这会儿并不知道谢浩然与自己的生父究竟有什么刻骨的仇怨,可现在的谢无药是知道缘故的。只能说谢浩然当年太不幸了,等着圣上继位,他也算得势之后,又不能将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何如何,甚至碍于身份的问题,都不能将那人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于是只能将所有的恨,发泄在主角受身上。 谢浩然这种扭曲的心态,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 心病还要心药医。 谢浩然却很喜欢欣赏无药错愕的样子,以及忍痛顺从的乖巧,他冷森森说道:「永远记住谁是你的主子,如果你能再活十年,我答应过放你和你母亲自由身,不会食言。」 这就是原书主角受无论多痛多苦,都坚持活下去的本质原因。从不拒绝任务,甚至期盼着任务能多一些,因为每次出任务之前和回来以后,他都可以见到母亲,哪怕只是远远看着,见母亲开心的玩耍,再冷酷的摧残折磨他都能忍耐。 谢浩然从不阻挠主角受读书识字,了解天下时局,知道是非忠奸,而且从小给主角受洗脑,训练出那套根深蒂固的愚忠且自虐的思维逻辑,用精神的枷锁牢牢束缚主角受的身心。 见到郝氏的一瞬间,谢无药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的一种无法言说的亲昵和喜悦。这大概是原身正主的记忆,深入骨髓的牵挂,哪怕躯壳已经被他所占,也无法磨灭血脉之中的亲情。 「谢主人。」谢无药简短的回答,脑子里却想着在未来的计划中,似乎要将郝氏这一项进行调整了。原先只计划能将郝氏带出谢府,安顿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养,现在看来,也许郝氏更喜欢如今的生活环境也未可知。等将来搞定了谢浩然,幼善堂可以继续办下去,让郝氏与孩子们生活在一起吧。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客院继续服侍柳少侠吧。」谢浩然说完这句话飘身远去。实际上他只是隐匿在了暗处,继续欣赏着无药明显是带着伤痛吃力走路的样子。 谢浩然亲身体验过被男人粗暴对待之后的那种痛楚滋味,他当然幻想过让无药也有同样的经歷,可他又怕无药受不住自毁自伤,现如今机缘巧合做成了,再看着无药那样艰难的行走,谢浩然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高兴很解气。可是看了一阵,他却不知为何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快乐。 谢浩然很清楚自己扭曲的多么严重,他只能越发小心控制着,除了无药,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收敛起心中的戾气,表现出圣上最欣赏的那一面。浩然正气,忠义护国。呵呵,这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如果圣上知道了无药的存在,怕是也很难原谅他的僭越与欺君了。 好在,无药并不知道生身父母究竟是谁。郝氏疯的早,无药那时才三岁不到,跟着一个疯子在那种阴森的地方被关了两年,他能知道什么?刚到谢府的时候,无药连完整的话都不会说,吃饭用手抓,就算吃食倒在地上,让他跪着的舔,他都不会拒绝,毫无为人的常识。谢浩然费了不少功夫让他认得亲妈,知道礼义廉耻,用亲情作为无形的镣铐拴住了他的心。 谢无药知道谢浩然一定是躲在暗处看着他,所以他走的很慢,走快了也确实会痛的更厉害。等着终于挨到了柳观晴所在的客院,确认谢浩然已经离开之后,谢无药才算松了一口气。 柳观晴和无医已经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了许久。若不是无医拉着柳观晴,他早就满府找无药去了。 「无药,你还好吧?」柳观晴大步上前,将谢无药扶进房内。 无医也说道:「我已经请示过义父,可以为你疗伤。你脱了衣服躺好,我帮你重新敷药吧。」 柳观晴不好意思让旁人见到无药身上那些斑驳红印,于是央求道:「无医你把药留下,我帮无药治疗就好。我跟郎中专门学过治疗外伤的手法。」 无医白了柳观晴一眼,显然是不信。但他想起了义父交代过的话,还是给柳观晴一个表现的机会。他将从太医院里新带回来的高档外伤药拿出来,又另外放了一瓶润滑膏,叮嘱道:「柳少侠,这瓶药是对无药做那事之前,或许会用到的润滑膏。我知道你喜欢无药,却也不能夜夜放纵。男子之间,不同于男女,承受的一方会有更多痛苦。你对无药不能太粗暴。你自己也要节制,免得亏了肾。」
第64页 柳观晴面红耳赤接了药,半句不敢反驳什么。一晚极致的快乐,让他根本不可能说什么以后再不碰无药的话。喜欢的人朝夕相伴,他知道自己忍不住的,那就一定要想办法避免无药受到更多伤害才行。 若他清醒的时候还没有迷乱时活好,被无药嫌弃了该如何是好?一会儿要不要去街上买点与男子的春宫图册看看,学习一下能让无药感受到更多愉悦的姿势?他在这方面简直是一片白纸,越发的心虚了。 勐然之间柳观晴灵光一现,羞涩问道:「无医,你们太医院有没有那种图册?能教人该如何让另一方快乐的那种,图文并茂的?」 无医至今也是童子鸡,平素潜心研究医术,在他眼里男女都没什么分别。乍一听柳观晴如此含混的问题,脑子转了半天弯才明白过来,嘲笑道:「柳少侠一表人才,年纪也不小了,过去该不愁伴侣吧?怎么连如何讨好人的姿势都不会?」 「家里管的严,我从未去过风月场所。家中婢女小厮也都老实,我……」柳观晴越说声音越小。 谢无药推搡了一把无医,催促道:「无医你是闲的没事么?快去给我找千霜的解药啊。赶紧走,别耽误我休息补觉。」 「敢情你就当我是个药箱子?拿了药出来,用完就扔了?」无医委屈的不行,却还是转身离去。今天还要再去大理寺催一催,看看千霜解药的事情能否有进展。便是知道了当年查抄的林家家产在哪里,说不定也是个大工程。每年处置抄没的犯官家财特别多,有一些是留在京中的,还有一些可能被圣上转手就赏赐给了京外的臣子。而且药材存储不易,若有个不妥当损坏了,都是常有的事。再者万一那解药已经流出京城,再追查起来就太难了。 第32章 新的任务 无医离开之后, 谢无药更放松了,尽管是被当成奴僕送来服侍柳观晴的,他依然是宛若此间主人, 不用客气谦让直接躺上了床, 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说道:「柳大哥,帮我上药吧。刚才主人只让人帮我洗刷了一下, 伤口还是有点痛。」 柳观晴巴巴的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为谢无药敷好了那些外伤药,而后目光投向了那瓶润滑膏,眼神暧昧不明,羞涩请示道:「要不要我帮你在那里再涂一点药?」 「还是我自己来吧。」谢无药觉得柳观晴虽然很轻手轻脚了, 可是手法实在生涩,比专业医生差了一些,何况是自己的隐私部位, 还是自力更生吧。万一让柳观晴弄了, 两人再擦枪走火,伤药就又白上了。 虽然大多数药物对谢无药这个身体没太大作用,不过有药为啥不用?没有实质作用还有心理安慰的作用。 柳观晴体贴的将床幔放下来自己站在外边。 谢无药虽然和柳观晴已经有了那等亲密的关系, 自己不太在意暴露身体给对方看了,不过还是尊重了柳观晴的体贴。人家大约是怕他害羞, 若是他太豪放了,估计不符合古人的道德观念,再吓坏了柳观晴。 药都敷好了, 谢无药就只穿了里衣, 侧身躺好,裹了客房的锦被,打算抓紧时间补觉。 柳观晴不敢出声, 怕打扰到谢无药睡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愣戳在床帐外边。 谢无药就说道:「请柳大哥等我稍事休息,缓过来之后,我随你去牧前辈那里住吧。你是不是觉得在谢府里住着不自在?」 「是有点。对了,你好好休息,我正好去拜访一下隔壁的杜灿,问问他是否知道林御医留下了什么物件。」柳观晴也害怕继续住在谢府,万一谢浩然又犯病折磨谢无药该怎么办?再者若明天就离开谢府,还是要抓紧时间找杜灿聊一聊解药的下落问题。 一提起杜灿,谢无药就想起来,或许有个重要剧情要发生了。 谢无药的内力精深,隔壁院子里的动静他都能够听到,那边现在有一堆僕人们出出进进正在忙活着,应该是杜灿的夫人要生了。 原书剧情杜灿的夫人生产的时候极为兇险,用现代医学解释,胎儿脐带绕颈两圈,而且胎位比较偏,先出来的不是婴儿的头,而是脚。如果不及时处置,婴儿可能窒息,母亲也容易大出血。 柳观晴当时撞上这件事情,急病乱投医,自告奋勇跑去彭府找了林妩来。林妩毕竟是林宝瓶的徒弟,接生的险情疑难等等见了许多。为了赶时间,柳观晴是让林妩与他一起骑马赶回来的,两人共骑。他们之所以能骑马招摇过市,还是因为彭家不放心,让彭强带了护卫跟着,唯恐林妩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 这件事的发生,也让杜灿知道了林妩与林宝瓶的关系。林妩还真的救下了杜灿的妻子和儿子,她又是那种很会来事的人,一来二去就与杜灿熟了。林妩曾经听林宝瓶说起过杜灿,可是林宝瓶当年流放途中已经被人污了清白,又是罪臣之女,没脸面再与杜灿相认,是以杜灿找了十年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杜灿当年去林家下聘,林家也回赠了许多礼物,其中就包括千霜的解药以及其他南朝少有的灵丹妙药。按照原书剧情发展,杜灿将林妩视为林宝瓶传人,最终将林家的东西全都转赠给了林妩。 因此若想拿到千霜的成品解药,通过林妩是一条捷径。 谢无药思前想后没办法绕开林妩,只好说道:「柳大哥,我听着隔壁院子好像有人正在生产,你此时去恐怕不方便。唉,可惜林姑娘去了彭府,她若是在,或许能帮上忙。」
第65页 柳观晴应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谢无药突然提起林妩。自从进入京城,柳观晴早就将这姑娘忘到脑后,认为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可是等着柳观晴去了隔壁求见杜灿的时候,杜灿却一脸的愁容,说是妻子难产,谢府虽然为他安排了一个稳婆,不过那稳婆也没有办法。正问他是保大还是保小,再犹豫的话,大人和孩子谁都保不住了。 柳观晴终于明白为什么谢无药提林妩了。他便自告奋勇说认识一个精通生产疑难的女医,那人在京中彭府住着,他这就去请。 杜灿自然千恩万谢翘首以盼。 柳观晴知道京中道路不能纵马,他直接是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而去,到了彭府说是求见彭强找林妩姑娘有急事。彭强知道他在谢府住着,为了谢府的客人奔波,也就不敢再设什么障碍,只得派了有品级的护卫快马捎带着林妩和柳观晴返回谢府。 于是柳观晴和林妩一人骑了一匹马,与彭家的两个护卫一起,纵马长街,来去不过是半个时辰,终于算是及时赶到了杜灿的院子。 林妩一听是杜灿的妻子,心思立刻活络起来。使出了所有本事,她也确实从林宝瓶那里学来了一套板正胎位解开绕颈脐带的按摩手法,一一施展开来,孩子终于顺利落地,大人也保住了性命。 自从林妩到场,柳观晴就没敢再往里面凑,而是先迴转到隔壁客院。 彭家的人护送林妩来,等着完事了,也不给林妩太多时间,直接又带着她离去。杜灿则千恩万谢说是改日去彭府登门拜访重重酬谢。 谢无药高床暖枕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其实身体状态已经恢復许多,听着柳观晴回来,他就问道:「你骑马带林姑娘回来的?」 柳观晴以为谢无药在意这种,赶紧解释道:「不,我跑着去的,平民哪能在大街上纵马?回来的时候我们各自骑着彭府的马,有他们的人开道,还算顺利。」 谢无药心里甜甜的,他当然不想他的男人与别人再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按照时间推算,柳观晴应该是将林妩送到隔壁之后,立刻就回到了他跟前,一切都无可挑剔。于是谢无药欢喜道:「柳大哥你真好。以后你也不要招惹那些姑娘好不好?」 「那是必须的,我又不喜欢女人。她们若非要纠缠我,我就当众宣布说终身不娶,让她们趁早断了念想。」 谢无药撩开了帐子翻身坐了起来:「我休息的差不多了,不过杜灿那边似乎今天已经不太合适说别的事情。你去找他也是恭贺一下人家喜得贵子,不能随便再提林家那些旧事了。」 柳观晴点点头:「要不然我们再多住一晚。明天我买一些贺礼,再去拜会杜灿,将他约到我这边,你陪我与他一起聊一聊如何?」 「这也是个办法,不能操之过急。」谢无药之前急着要离开谢府,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想避开。那就是有关谢浩然即将要给他安排的新任务。 按照原书剧情,睿王府的大统领路远之是主角受杀的,不过主角受在睿王府里被折磨了好几天,搞到了机密情报之后才出手。被谢承铭接回谢府的时候伤痕累累,继续挨罚,又赶上柳观晴中合欢香,身心持续被虐,几乎是被折腾的奄奄一息。 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的主角受被谢浩然转赠给了柳观晴,当日下午,京中就发生了另一件事。 北国人在京中的使臣听说邢子卉死了,尸体上没有找到天丝宝甲,就连邢子卉那把成名的宝剑也失去了踪迹。北国人对此有些怀疑,也没有想到南朝人如此下本钱,竟然真的能将邢子卉杀了,于是提出要将邢子卉的尸体带走,另外天丝宝甲和邢子卉的宝剑也要一併给他们的要求。 邢子卉的尸体和天丝宝甲都是现成的,唯独那把宝剑不知所踪。谢浩然肯定还是要来问谢无药。 现在谢无药已经被「出借」给了柳观晴,当天晚上怕不是又要被谢浩然叫走,安排去找那把宝剑的事。 那把宝剑被主角受随手扔到了山中的寒潭之内,也只有主角受才可能找到。谢无药的记忆中依稀有那一晚杀人扔剑的印象,可是真找到了剑,他该如何对柳观晴解释?能掐会算,算出了宝剑掉在哪里了么?万一柳观晴对邢子卉的死起了疑,他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柳观晴最大程度的接受真相。 谢无药暗自庆幸当初自己编了个能算卦的技能,可这个技能谢浩然是不知道的,若详细追究起来很容易露馅。 正思量之间,就见到影七装扮成的小厮,端着晚餐托盘出现,他在送饭后偷偷塞了个条子在谢无药身上。 等着影七离开,谢无药便当着柳观晴的面打开了那张字条。 柳观晴本着非礼勿视的样子,并不凑近观看。 谢无药却说:「是主人给我的新任务。」 「如果是什么朝廷机密,别和我说。」柳观晴很自觉的推辞了一句。 谢无药就说:「那我不说,你会陪我一起去做这件事么?」 「又是去杀人么?」柳观晴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又为谢无药鸣不平道,「你不是都被借给我了么?你家主人怎么还要差遣你去做事?」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这事只有我能更快做到。其实也不算什么机密了,是北国人要邢子卉的那把随身宝剑。」 柳观晴一听眉头紧锁,不免继续问道:「北国人是什么意思?当初我就怀疑过邢前辈的死是北国人干的,听说宝剑也遗失了。他们现如今反而问咱们要宝剑,简直是公开的羞辱挑衅?」
第66页 「北国人派了使臣在京中,圣上为了能早日将太子,也就是那位与泾县县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嫡皇子从北国接回来,总是要答应一些条件的。」谢无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展开说,毕竟牵扯到了皇室的一些隐秘,先点到为止,柳观晴知道的越多,承担的风险就越大。 柳观晴果然没有继续追问皇家那些事,只是担心谢无药的任务没有头绪:「所以,难道杀害邢前辈的另有其人?那该如何追查宝剑的下落呢?」 谢无药微微一笑:「待我焚香祷告算上一卦,或许能知道那把宝剑的下落了。」 柳观晴松了一口气,很讲义气的说道:「那我陪你去找那把剑,也可以让牧叔叔给咱们安排一些接应的人手。万一真是什么高手兇徒杀人夺剑,我们需准备完全才好将那把剑抢回来,为邢前辈报仇。」 「连邢前辈都能杀掉的人,你确信可以打得过么?」谢无药试探了一句。 柳观晴瘪了瘪嘴,自责道:「都怪我学艺不精,若是能有你一半的武功,我大概就有勇气去试一试。或者仗着人多,先困住那兇徒。对了,无药,你会帮我的是不是?万一真是那兇徒杀了邢前辈抢走了宝剑,你为了拿回宝剑,也要出手的对不对?有你在,说不定咱们赢面更大一些。」 谢无药轻轻嘆息,委婉答道:「主人只让我弄到那把剑,别的事我不能乱来。」 柳观晴自动脑补:「对,你伤还没好,我不该拖累你遭遇强敌。若是有好的机会,我们先偷了剑,报仇不急于一时。我可以将那人的形貌和踪迹告知我父亲,父亲一定会为邢大侠报仇。」 谢无药便正色说道:「刚才那种杀人夺剑的假设只是一种可能,未必是真相。让我先算算看那剑究竟在哪里。说不定只是遗失在什么地方,我们找过去便好,也不会遇到什么兇徒呢?」 柳观晴忙不迭点头附和:「说的对,或许是打斗中遗失,也可能那兇徒不敢带走宝剑随手扔在了山中。毕竟邢前辈的那把宝剑造型特殊,与寻常宝剑都不一样,很容易被人认出来。那兇徒带走宝剑反而会招惹麻烦。」 柳观晴的思路果然一如既往的清晰,稍加点拨就能推测的极为贴近真相了。谢无药忽然有点担忧,或许在捞起宝剑之后,柳观晴早晚能从蛛丝马迹中怀疑到他头上。如果柳观晴问,谢无药就会说实话,也会告诉柳观晴,邢子卉死的不冤。可柳观晴究竟能信他几分,能否接受有关邢子卉的英雄形象幻灭,就很难预判了。 原书柳观晴发现主角受是杀害邢子卉的真兇后,没少虐主角受。 谢无药点了香,装模作样算了一阵,终于说道:「根据卦象显示,邢前辈的剑应该是在西南方向,某一座山中。那地方依山傍水,临水潭有一座茅屋。」 「这地方在全国各地都有啊,能不能算出更为准确的地点,比如是哪座山,附近有否什么城镇村庄?这也好方便打听。」柳观晴说了一句。 谢无药于是报出了一个山的名字,以及附近的城镇。 柳观晴惊诧万分:「哇,这也太神了吧。邢前辈此前就是隐居在那里,他隐居的地点只有我父亲和江湖上少数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侠知道。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从父亲那里问出来的,原本还打算既然出门了,抽空去拜访一下邢前辈,向他讨教剑法武功。唉,谁知道邢前辈惨遭毒手……」 谢无药顺势问道:「那你是否知道邢前辈当年接了朝廷的悬赏,去北国做一件重要的事。这也是他后来回到南朝就隐居的直接缘故。」 柳观晴疑惑道:「我听父亲说过,那个任务邢前辈已经完成了,或许是在北国受了伤,这才退隐江湖。或许一直在疗伤,也可能在闭关琢磨突破武学的新境界。」 谢无药别有用心的铺垫道:「江湖人接受朝廷的悬赏出任务,会记载在一份密档上,以方便将来查证。那份密档由我的主人执掌,不过负责联络江湖人的左家也应该是知道任务内情的。」 柳观晴受到启发,问道:「那这份密档上是不是也记录了你的不少功绩?」 「那上面并没有我,那只是与有身份的江湖人进行交易的记录。上面应该有令尊的名字,也能查到邢前辈是否完成了任务。关于任务的成败,左家是不清楚的,只有密档上显示评价和完成度,以便作为参考,下次是否还与同一个人合作。」 「邢前辈当年隐居之后,江湖上有许多对他不利的传言,他也一直没有站出来自辩澄清。若是朝廷出面,确认他做了于国有益的事情,不是胜过更多的辩解么?莫非邢前辈做的也不能说,是秘密,说出来会引得北国人产生更多的仇恨?」 谢无药笑而不语。怎么说呢,邢子卉做的事情若真的被公开,的确会引来北国人不满。从北国人如今把邢子卉的性命列为第一位要谈的条件就能看出来,当初邢子卉虽然没能达成任务的全部诉求,却也足够让北国的那个目标人物对他乃至对整个中原武林恨之入骨了。 柳观晴见谢无药不说话,他自认为应该是朝廷的秘密不能外泄了。他便没在上面追究,转而关注起了谢无药的身体:「今晚,还要不要一起睡?」 话问出口,才意识到睡这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尤其是在两人还发生了那种亲密的关系之后。 谢无药的手抚上了柳观晴微微发红的脸,戏嚯道:「我怎么感觉我们的关系好像颠倒了?明明你是主我是仆,怎么好想你一副被我欺负调戏的样子?」
第67页 柳观晴心里美滋滋的享受着被谢无药「调戏」的过程,嘴上却服软道:「谁让我理亏,又打不过你。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睡就怎么睡,你睡床里还是睡床外,随便你挑。」 谢无药笑道:「那我选睡你怀里,要一直抱着我才暖和。但是你不能对我再做什么,先让我养几天伤,好不好?」 第33章 解药下落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谢无药睡得温暖舒适不想起,柳观晴却因着怕碰到谢无药的伤处, 整晚各种小心维护着怀抱姿势, 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双眼无神。 不过他惦记着早点离开谢府的事情, 匆匆洗漱好,陪着谢无药用了早饭就去了隔壁拜访杜灿。谁知杜灿一早饭都没吃便出门去了彭府,带着礼物向林妩道谢去了。 柳观晴沮丧归来:「无药,估计又要耽搁时间了。」 谢无药却说道:「那咱们不妨先去牧前辈那里吧。等改日送帖子,邀请杜先生出来喝茶聊天也行呢。」 柳观晴一想也对, 他见谢无药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觉得还是早日搬离谢府更稳妥。他对谢府僕人说了今日要离开的事,僕人立刻通告给大公子谢承铭。 谢承铭闻讯后匆匆赶来, 却见柳观晴已经将包袱行李收拾停当, 连无药也有个小包袱背在身上。谢承铭担心无药的身体,出言挽留柳观晴:「柳少侠这么快就离开,是否哪里招待的不妥?」 「在下本是江湖人, 喜欢四处游歷,京中也有几位长辈都没有拜访完, 总是在谢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柳观晴客气解释,「正好前几日我去拜访了京中一位前辈,他家开了赌场、酒馆之类的买卖, 说是好好款待我, 我便过去逍遥几日。」 谢承铭一想年轻人爱玩,出入那些玩乐之地,不喜欢住在官宦之家觉得规矩多束缚大也是情有可原。见柳观晴心意已决, 他也不好一再挽留,只说:「柳少侠以后若是来京中,别忘了到谢府坐一坐。还请你多关照无药一二。」 柳观晴并不敢流露出对谢无药的真实情感,只泛泛道:「承蒙『内相』大人看得起,愿意将无药借给我使唤,我自然会珍惜这等机缘。」 谢承铭就吩咐僕从去将柳观晴的马牵来,在车马院子备好。 柳观晴原想着要不要从谢府借辆马车让谢无药乘坐,谢无药却提前就说不必麻烦,一来是不想让谢府的人清楚他们下一站落脚的地方,二来避免被谢浩然察觉柳观晴对他的关爱。 所以柳观晴也没麻烦再借车子,自己牵着马离开了谢府。 走在长街之上,谢无药却并未与他并肩,而是错后几步,守着主僕礼仪。他今日仍穿着谢府那套普通的僕人衣物,并没有换上左家赠送的锦衣。 柳观晴问道:「都出了谢府,你还守着那些规矩做什么?」 谢无药恭谨答道:「京中各派势利眼线众多,我还是守好了规矩别露什么破绽。等晚上关起门来没人看到的时候,再陪着柳少侠玩闹不是更好?」 一说起晚上在房内的「玩闹」,柳观晴抑制不住又有点想入非非,花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两人开始了正常聊天。无非是谢无药为柳观晴讲解一下京中的景致。 其实谢无药对京中的了解,多是为了方便执行任务,利于杀人跑路。他对京中每一条街道的名称、巡防人员归属派系,京中各方势力的控制范围都瞭若指掌。但这些根本与常规的京中游览,哪里有什么名胜古蹟、好吃好玩的一点都不沾边。 偏偏只要是谢无药说的,柳观晴就觉得好听,听得津津有味。 一边聊天一边走路,就不觉得时间久。到了牧家宅子,柳观晴更是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安置好了马匹,拉着谢无药挑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客房住进去。 牧野这几日也没闲着,打听到了林家抄家后物品的去向,见柳观晴带着那位一表人才的朋友一起住进他这里,更是欢喜。 牧野只恨自己的几个女儿年纪还太小,否则肯定是引荐了一起来玩耍。江湖儿女没有世家大族那种规矩,不太讲究男女大妨,若是来了世交家的子侄辈,一块相处着增进情谊也是常有的。 牧野是有个儿子,名为牧胜,年初才满十八岁,自从认识了南方越秀派的女侠,坠入情网非她不娶,如今连家业都不管了,陪着侠女四海为家行侠仗义,说是等赢得侠女的芳心再回家。牧野以过来人的眼光看,觉得这儿子算是白生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女侠眼里压根就没有凡夫俗子。 与自家糟心儿子一比,上心家国大事的柳观晴,洁身自好连风月场所都没兴趣,牧野越看越是顺眼。现在柳观晴说不娶妻也好,等着自家女儿长成,凭着他与柳观晴的母亲周氏这么多年的交情,说不定能落个金龟婿。牧野打着这样的小算盘,便不再对柳观晴谈什么介绍对象的事情,反而对柳观晴所託更加上心操持。 「柳贤侄,我那边也找了不少关系,终于打听到了当年抄没的林家家产去了何处。」牧野递上来一张抄写工整的字条,「能查到的去向都列了出来,不过条目之中只有大类,不可能细分到某一瓶药。」 柳观晴郑重谢过牧野,又问起杀害邢子卉的人是否有了线索。 牧野摇头道:「这事至今还是悬案,不过邢大侠身故的确不假。最近江湖黑白两道有好几拨人,问我打听天丝宝甲与邢大侠那把宝剑的下落。」
第68页 柳观晴说道:「我和谢老弟这一次是接了任务,要将那把宝剑寻回。」 牧野略一思索便了悟道:「是朝廷又发了悬赏么?可是邢大侠那把剑恐怕不好找,我这边也没有任何头绪。说不准是被杀害邢大侠的兇徒拿走了呢。」 柳观晴没有透露谢无药已经算出了剑的位置这件事,只含混道:「朝廷给了我们线索,牧叔叔,若是您那边察觉到有什么异动,还望及时通知我们。」 「你放心,既然你们有了线索,有关寻找宝剑的消息我肯定不往外卖了,也会替你们盯着看究竟什么人在打听这种事。」牧野拍着胸脯许诺,而后又问道,「那天丝宝甲呢?我这边有消息说北国人很早前就在打天丝宝甲的主意。江湖传闻那宝甲就在邢大侠手里。」 「宝甲在朝廷手里,江湖传闻纯属无稽之谈。」谢无药接了一句话,「牧前辈,若有人打听,您不妨直言相告便是。」 牧野对此将信将疑。 柳观晴补充道:「牧叔叔不瞒您说,我这兄弟出身谢府,师承『内相』大人,他说的消息准没错了。」 牧野立刻换成了更为敬重的态度,再无怀疑。 牧野身在江湖,可是发家致富的产业都在市井繁华之地,少不了与官府打交道,自然想多认识官场上的朋友。如今能与谢府的人扯上一点关系,绝对是求之不得。 谢无药并不隐瞒实情,免得牧野误会太多,再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便正色解释道:「其实是柳大哥抬爱了,在下虽然得主人指点了武功,不过只是谢府内寻常的僕人。如今被指派给柳大哥当随从。」 牧野顿时觉得谢无药是个端方君子,不隐瞒僕从身份,坦言相告。京中谁不知道「内相」权力之大,几乎是大过了所有外臣,谢家出来的人哪怕是僕从身份,旁人也不敢小觑。何况能让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谢浩然亲自指点武功,谢无药的身手肯定是不差了。 柳观晴知道谢无药不喜欢显摆武功,这会儿也没提他武功高的离谱的事情。只将他们要去的地方提前交代好了,也便于牧野将来与他们联络。 牧野热情说道:「要不我再给你们配一些人手?」 柳观晴看了一眼谢无药,谢无药轻轻摇头。 柳观晴就说道:「暂时不用了。这种机密之事,人多了反而引人注意。」 牧野人老成精,见这两位年轻后辈说话间眉目传情,总感觉他们已经不是性情相投的好友那种普通关系了。既然柳观晴敬重谢无药,他也不可能将谢无药真当成普通僕人招待,一应用度都是比照柳观晴。甚至还安排了另一个房间。 只是谢无药没有接受,坚持与柳观晴住在一起。柳观晴调的那间是套间,内外都有床铺,住两三个人都没问题。牧野只当谢无药谨守身份才留在柳观晴房内,便也没再强求他另住。 柳观晴和谢无药在牧野这里开开心心住了几日,主僕身份完全颠倒。 谢无药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擦洗涂药全都是柳观晴一手操办,在床上躺腻了,就在牧宅的花园里走走,体验精緻的江南园林景观。平素柳观晴好歹还练练剑,谢无药推说伤势未愈,压根就不动拳脚,悠闲咸鱼的生活比现实世界里住在超五星酒店度假还舒服。 在谢无药看来磨刀不费砍柴工,他不养好了伤就出门纯属自己找罪受,古时旅途辛苦舟车劳顿,肯定不如在牧家蹭吃蹭住来的舒服,反正不花自己的钱可劲的享受便是。 就算影七来查探,也只能看出他与柳观晴睡在一间房,日夜厮守,多半以为他被柳观晴困在了床上,才极少走出房门。 谢无药的确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多,却绝对不是谢浩然以为的那样「悽惨」。为了少露破绽,谢无药但凡走出房间,穿的就还是谢府那套下人衣服,行止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一天柳观晴终于约到杜灿出来,在牧野开的酒楼吃饭,顺便问了一下林家的事情。他是与谢无药一起去的,比起谢无药这个急需解药的正主,柳观晴显得更紧张那解药的下落。 谢无药则沉迷在酒楼的诸多美食之中难以自拔。 柳观晴与杜灿谈天说地。转入正题的时候,杜灿明确表示,承认林家有东西留在他手里,只不过他要将那东西一直存着,待林宝瓶或她的后人来取。若真有牵扯转赠或转卖的事,他也不能越俎代庖随便做主。而且那些东西远在陇西杜家宅子里存着,年代久远,究竟有没有那瓶解药都不好说。 柳观晴再三恳求,杜灿只好答应先修书一封寄回家里,让人代为查找。先弄清楚有没有那瓶解药,再说其他。 谢无药酒足饭饱,忽然灵机一动,提道:「我会些卜算之术,杜先生要找什么人,我或许能为你算一算。」 「啊,那就有劳了。」杜灿虽然已经另娶妻子,刚生了儿子,可林宝瓶始终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谢无药故作神秘掐指比划了一下,就说道:「林氏女名宝瓶,杜先生可欲告知她的生辰八字?这样能算的更准一些。」 古代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家,女儿的闺名很少外泄,对外称唿一般是姓氏加上家里的排行,比如杜三娘、林二娘。闺名和生辰除了亲属,就只有是亲家那边会知晓了。 不过当初林家获罪,犯官之女的名字外传也不足为奇。生辰恰好是杜灿知道的,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第69页 谢无药装作郑重的样子,静心默算了片刻,便说道:「很遗憾,若您说的生辰八字是准的,那林氏恐怕已经亡故了。她生前未婚嫁、无子嗣,只有一名女徒弟常伴左右。哦,好巧,这女徒弟的名字居然是……林妩。」 柳观晴惊讶道:「你说的是我们认识的林姑娘么?她不是说不晓得自己师傅的真实姓名么?」 杜灿听后也极为惊讶,不过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怪不得林姑娘接生的手法那么高明。当年林御医是妇科圣手,宫中若有妇人疾病或难产之事,只能仰仗他。林氏以前经常随着林御医进宫,帮着给宫妃们诊病,她年纪虽小却也得了林御医真传。」 「上次杜先生去彭府拜访林姑娘,她可曾对您提及什么?」谢无药试探了一句。 「上次我带了礼物去彭府,谢了林姑娘的大恩,她虽然没说师承,不过含蓄的讲了如今她牵扯到了一些皇室隐秘,才被留在彭府。她也不敢随意外出,因为按照彭家的说法,外边有歹徒图谋不轨,或许会捉走她。」 柳观晴于是将林妩师徒在泾县彭家老宅遭遇的祸事简短讲了出来,只略去了旧妆盒的真实情况,以御赐宝物指代。末了柳观晴说道:「倘若林妩的师傅真的便是林御医之女,杀了她师傅的仇方已经死了,也算是大仇得报。可惜彭家老宅的案子牵扯皇室隐秘,林姑娘算是知情者,怕是短时间内很难脱身了。」 杜灿倒是更爽快,说道:「我这就让家里将林家的旧物送到京中。若证实林姑娘的师傅便是林氏,那我定然将所有旧物转交林姑娘做主便是。」 从陇西到金陵,没有十天半个月且到不了,送信回去,拿了东西回来,最快一个月。这事也不可能操之过急。 等东西送到京中,一切就好办了。 柳观晴却还是忧虑沖沖,毕竟他并不知道杜灿保管的林家旧物里究竟有没有千霜解药。他怀揣着牧野给的那个清单,决定还是广托江湖朋友按图索骥,将林家抄出来的东西都查找一遍才稳妥。 告别了杜灿,柳观晴带着谢无药回到牧宅,谢无药感嘆道:「刚才主人派了影七乔装,在暗处提醒我不许再拖延时间,要赶紧去找邢前辈的那把宝剑。既然林家旧物也有了眉目,我们明天就动身去南边吧,再不启程,估计主人又要生气责罚我了。」 「你身体休养的如何了?」柳观晴关切的问了一句。 其实谢无药这个身体的恢復力相当强悍,又配合着太医院那边搞到的好药,大伤口也基本都收口,下面的撕裂也已经无碍了。他一直没着急动身,无非是贪图牧家的安逸舒适。当然这也要把握尺度,再不走谢浩然可能真会发怒了。 谢无药也知道自己多少是有点逃避的心态,唯恐去了邢子卉隐居的地方,顺利拿到了宝剑,却无法避免被柳观晴怀疑的剧情。不过早晚要面对这种考验,如果两人熬过去了,感情肯定能更上层楼,若是柳观晴不愿意信他,不能接受,那就凭这段时间的温存也够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寒潭捞剑,大家想看误会虐么?药药的伤差不多好了,也该继续来一波勐烈的了吧? 第34章 寒潭捞剑 谢无药不想让自己有太大的精神负担, 在对待感情上,他比古人看的开。他的原则是期望不要太高,失望就不会太伤。哪怕是柳观晴先对他表白, 如今又这般上心的照顾他。他都不敢让自己有丝毫松懈。 他不是主角受。主角受经歷了太多的折磨, 有个人稍微对他好一点点,主角受就会掏心掏肺的回报。谢无药自问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但感情的事, 从来不是公平的交易,若是计较得失早晚会分手,两人之间也不能只靠一个人无怨无悔的付出。柳观晴现在对他的好,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回应。 所以, 他其实并没有柳观晴喜欢他那样喜欢柳观晴。 次日清晨,两人带着行囊辞别了牧野,打马离开了金陵。 牧野特意赠送了一匹好马给谢无药, 这匹马虽然不如柳观晴的那匹纯血大宛马, 不过通身黑亮的毛色,四蹄各有一缕白毛,长相足可以当得起名驹「踏雪」之称, 脚程也不差,比当初谢无药刚穿来的时候骑的那匹杂毛老马好太多了。 好马配好鞍, 牧野也不吝惜那点投资,直接弄了一套上等的鞍具,连着马一併送了。牧野心里想的明白, 就冲着谢无药与柳观晴两人的交情这么好, 再加上谢无药出身谢府,便值得结交。 出了京城上了官道,天气越发寒凉。虽然是地处南方, 他们的目标也是往西南方向,不过长江沿线的冬季还是很冷的。是那种湿冷湿冷,房里不点火盆比露天还冷。 谢无药的身体素质很好,但精神意志力已经被现代的生活环境给弱化了。大冬天的在江南出差,没有暖风空调车,顶风冒雨露天骑马行路湿冷透骨,便是内力高不会真冻到,也并不舒服。 所以每天他只挑日头好能晒太阳的时间段在路上走,天一擦黑肯定要找地方住店休息。 虽然谢无药一再说明自己的伤都好了,至少肉眼可见外伤都收口了,不过柳观晴还是猜测谢无药内伤和毒伤比看起来严重的多,以至于骑马赶路,对谢无药而言也很是辛苦。 柳观晴于是建议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去码头上搭船吧。找大点的船,也能遮蔽风雨,还可以点炭火取暖。」
第70页 谢无药推辞道:「不坐船,你不是也不喜欢坐船么?」 柳观晴眼睛一亮:「你也不喜欢坐船么?当初你是骑马赶路,明明是回金陵,沿江那么多船为何不坐?」 「我去执行的任务比较特别,骑马走陆路利于隐蔽。若是上错了贼船,遇到了什么截杀,不如陆地上跑起来方便。」谢无药知道柳观晴为什么不喜欢坐船,不过这会儿他要假装不知道,随意问起,「你呢,不喜欢坐船是嫌弃船舱狭小,更爱纵马而行么?」 柳观晴不好意思的答道:「其实我怕水。」 谢无药故作惊讶:「啊,怎么会?你家不是杭城人士么?那边江河湖泊都很多,你怎么会怕水?」 「幼时我随母亲出游,遭遇洪水。我们的船被打翻了。那时我才三四岁,根本不会水。母亲却忙着救助别人,只丢给我一块木板让我浮在水上。可是风雨太大了,母亲将别人送上岸再来找我已经过去好久,我又惊又怕木板没抓住,整个人都沉入了水里,全靠本能扑腾,差点就溺水而亡了。后来就落下了毛病,澡盆深点都害怕,出门能不坐船就不坐船。」 「那你学会游泳了么?」 「自从溺水后,母亲的确教了我游泳,我却因着心中有恐惧,怎么都学不会。这可是我的小秘密啊,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让人知道长在湖边的我这么大还不会水,会被嘲笑的。」柳观晴央求了一句。 谢无药安慰道:「天下不会水的人太多了,北方和西边,一年不下一场雨,河湖都没有的地方,大把人一辈子都不学游泳,可他们照样会乘船出门四处游歷。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既然你不喜欢乘船,我们就继续骑马。」 「那你的伤呢?」 「都说了没事,就是我吃苦怕累。要不在前面镇子上你给我买个手炉,我一直捧在怀里不就行了?」 柳观晴关心道:「无药,你内力不俗,真需要手炉?莫不是毒伤发作,身体还有不适?反正已经离京,我们找个好住处,再休养几日也行的。」 「眼看就要进腊月了,会越来越冷。再者我想赶在月圆之前到地方,免得……」谢无药对上次月圆之夜的毒发还是心有余悸的。赶在那之前找到宝剑,一切都踏实了。他到时候找个舒服的客栈挨过毒发那日,休养好了回京中即可。 比起原书主角受执行任务那种三餐不济日夜兼程的紧迫不同,谢无药天天是日上三竿才出门,每顿饭都不能含煳,当然也是因为牧野给的盘缠充裕,他们大手大脚的花也且花不完呢。 钱袋子鼓鼓,生活条件就不能含煳。他们遇到店家肯定吃热的,实在荒山野岭的地方也不吃凉的。都不用谢无药说,柳观晴就已经主动升级了野外技能,什么打猎生火样样都不用烦劳谢无药。 谢无药偶尔帮着捡个柴,柳观晴都捨不得,只让他捧着新买的手炉坐等吃现成的热饭就好。享受着柳观晴无微不至的照顾,谢无药的心情也没了当初那种患得患失的焦虑。杀邢子卉这件事,早晚要让柳观晴知道,他犹豫的只是要不要主动先说出来。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将剑捞出来。 谢无药知道,私人恩怨和家国大事上,柳观晴还是能分出轻重的。捞出那把宝剑,就算与柳观晴闹掰了,为着朝廷委派的任务,柳观晴大约也还是能够隐忍一下。 如此晃晃悠悠,比游山玩水也差不太多了,等到了邢子卉曾经隐居的山中,已经过去了十几日。 谢无药算了一下时间,后天便是十五,不能再耽搁了,再过几日说不定那山中的深潭都会结冰上冻。柳观晴不会水,下水捞剑的事还要谢无药自己亲力亲为。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干完了踏实。 他们先在镇上买了一个长条的木匣子,预备着等找到了那把造型奇特的剑,就放入匣子里伪装起来,不能直接露明拿着。再避开了闲杂人,偷偷进了山中。 柳观晴是知道邢子卉大致的隐居地方的,他听父亲说过,邢子卉在山中湖畔建了茅庐。不过山里好几个湖,茅屋也多,天晓得是哪个。 谢无药却轻车熟路直奔半山腰那一处深潭。进山之前他们打听过,这深潭很少有人去,因为潭水四季冰寒没什么产出,周边还有毒瘴,活物比较少。若不是邢子卉武功高强,走山路如履平地,换成其他普通人若想进到深潭附近难比登天。便是常年在山中採药砍柴的人也很少会涉足那边,邢子卉这才会选择此处隐居,免得被人打扰。 「无药你真聪明,就这种难走的地方,没点轻身功夫还真不好进来。别处肯定不如这里隐秘,怪不得你一下就先选这里查探。」柳观晴日常拍马点赞。 谢无药笑道:「算出来的啊,这里方位比较符合。我们趁着天亮先四下找找吧。」 两人便分头在深潭附近搜索起来。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肯定是一无所获的碰头。 柳观晴灰头土脸的说道:「无药,要不然你再起一卦,看看宝剑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想着肯定不会是明面上了。邢前辈身故的事已经传出来许久,估计觊觎那些宝物的人早来找了几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谢无药这会儿也已经活动开了身子骨,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趁着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下到滩底捞剑。 于是他点点头:「你说的对,刚才我已经算了一下,那剑很可能落入了水中。」
第71页 柳观晴伸手在潭水中晃了晃,指尖传来刺骨冰凉,他心疼道:「潭水比山下的江水还冷,你难道要下去找剑么?」 「我不想去啊,你能去?」谢无药实话实说,要怪只能怪原书主角受,没事扔东西不扔到一个好找的地方,非要扔下水潭。现在柳观晴又是不会水的,不可能潜水下去代劳,只能他走一遭了。 柳观晴羞愧万分:「现在学游泳还来得及么?」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你就别麻烦了,在岸上等着我便是。替我看着衣服,点好了火。等我上来了,一边烤火一边吃点东西,应该没事的。」 说完这些,谢无药就开始脱衣服。这潭水有十几米深,如果没记错那把宝剑在接近潭水正中的湖底插着。好在潭水清澈,水中也没有什么大型勐兽。他只用游到湖中,再下潜到底,水下睁眼看看,应该就能看到宝剑。 潜水的时候穿的越少越好,免得衣物浸水沉重累赘,再缠绕上水草,不利于上浮。谢无药在现实世界是玩过潜水的,有点经验。如今虽然没有现代化装备,却有深厚的内力支撑,想来在水下闭气御寒都能坚持不短的时间。 他三下五除二将全身脱的只剩下一条褥裤。那裤子再脱掉就真的啥也不剩了,他还是要略微讲究一点形象的。于是他将裤腿用绳子系好,改造成了短裤的造型,把长发也都綑扎妥当,终于下了水。 随着身体没入水中越来越深,谢无药最初计划什么先装样子找一圈,上来烤烤火再下去找之类的念头直接就放弃了。真冷啊!他才不要再下来第二次,也别装样子耽误时间了,直奔主题,把剑捞起来越快越好! 于是柳观晴刚找来柴,点了火,还没有去猎野味的时候,就见谢无药已经拎着一把宝剑,用一种极快的身法冲到了篝火边上。 除了上次对付那些黑衣蒙面人,柳观晴这还是第二次见谢无药施展武功。单论这轻功的身法,速度之快,几乎是一出水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弹射到眼前,绝对已经让许多人望尘莫及。穿的那么少的美人出水,扑面而来,他不禁痴痴的看呆了。 「别看了,布巾呢?快帮我擦一下。好冷!」谢无药将宝剑丢在地上,直奔衣服堆上放着的布巾,先三下五除二擦干身上的水,又用布巾包了头。古代男子留长髮,又没吹风机,头髮湿了还真不好干,这要是受了风寒可就难受了。 原书主角受寒潭捞剑这段,绝对是古早虐文又一经典桥段。此前受的身上一堆伤就没好,和小攻之间还有各种误会。来捞剑之前,小攻就怀疑邢子卉被杀与受有关。结果主角受带着绽裂伤口,费尽辛苦从冰冷潭水里捞剑上来,小攻的怀疑达到顶点。主角受不善言辞,在质问下承认了杀人的事实,结果被小攻一顿暴打。饥寒交迫伤痛交加,衣服都没穿,晕倒在湖边,紧接着便是月圆之夜……继续狗血身心俱虐。 现如今谢无药穿着暖暖的衣服,烤着别人已经生好的火,喝着热水等着柳观晴操持吃食,那把宝剑被提前准备好的布料缠裹的严严实实面目全非已经稳妥收入到木匣里,一切还算顺利。柳观晴似乎没有半分怀疑,谢无药觉得那个能掐会算的人设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杀人这种事不能瞒太久。如果想与柳观晴的感情能更进一步,更加稳固,有些事情他就不能对柳观晴藏着掖着,否则将瓦解之前建立起来的信任基础。 柳观晴现在已经精通捞鱼打兔子,不嫌麻烦将野味处置好,拿了随身带的调料涂刷在食材上,架在火上精心烤。 谢无药说:「柳大哥,我有一件事瘪在心里很久,不想再瞒你。」 「是朝廷机密相关的事情么?那就别说啊。」柳观晴似乎一点不感兴趣,语气里也存着几分抗拒的味道。 谢无药说:「是有关邢大侠的事。」 柳观晴神色一黯,不过还是忍住,只说:「先吃了东西,我们回到山外镇子的客栈上,你再好好跟我讲。江湖上好几拨人在找邢前辈的宝剑,此地不宜久留。」 谢无药隐隐感觉柳观晴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既然他能忍住不马上就问,他便等等,到了山外再说也行。 两人气氛融洽,赏着湖光山色,守着篝火吃着烤肉,就像过去十几天一样,一顿野外午餐吃的其乐融融。 到了傍晚,他们已经回到了山外镇上最好的那家客栈。 两人这段时间住店都是睡同一间房,这次也是。离开前开了一间房没有退,这会儿又住了回来。 旁人只当他们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大冬天的还四处游歷玩耍,丝毫想不到他们去山中干了什么。就连带着的那个木匣子,也被当成了琴匣子。湖光山色里抚琴弄歌,饮酒作乐,神仙生活。 回到客栈的房间,关上房门,柳观晴的脸色越发凝重。 谢无药硬着头皮说道:「柳大哥,其实就算我刚才不提,你是不是也有话要问我?」 柳观晴正色问道:「没错,我一直想问你,邢前辈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第35章 又是月圆 谢无药找了一把椅子拉着柳观晴坐下, 特意将两个之间空出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接下来说的都是朝廷机密,对你而言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不过我希望你能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尝试相信我, 或者容我将前因后果都说完再发作。」
第72页 柳观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建议道:「要不然你离我再远点?」 谢无药从善如流做的更干脆, 没离远,而是突然出手飞快点了柳观晴的穴道,让他瘫坐在椅子上。 柳观晴的眼中露出了委屈之色,却瘪瘪嘴并没有让解开穴道。 「我尽量说快点,说完了会放开你的。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控制你, 只是怕万一你冲动起来,反而被我打伤了怎么办?」谢无药特别有诚意的安抚了一句。 「……」柳观晴眼中的委屈更多了。 「邢子卉是我杀的。」谢无药第一句就抛出了这个真相,「杀人之后, 我拿了他身上的宝甲。那宝甲你也见过, 前段时间我贴身穿的那个不起眼的马甲就是。当时我将他的宝剑扔在了寒潭之中。我为了杀他潜伏在山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对这里还算熟悉,也能很快的找到宝剑。千霜之毒就是杀他的时候中的。这种毒绝迹江湖多年, 源自北国。」 后面那几句,柳观晴已经听得不太真切, 他的表情和眼神透着剧烈的思想波动,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虽然四肢不能动, 却还是带着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质问道:「你说什么?为什么!」 「杀人夺宝,是主人派的任务。」谢无药的声音更低,几乎是与柳观晴面对面脸贴脸, 轻轻说道,「邢子卉早已经不是你知道的大侠了。当年他接了去北国的任务,做了对不起南朝的事情。天丝宝甲本来是完成任务之后的奖赏,他没能完成任务回到南朝就该交回东西。结果他却偷偷潜回,隐居的地方也是最近这一年才被主人查证到。他为什么会有千霜之毒?他究竟在北国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邢前辈究竟接了什么任务?但无论完成的如何,他也是白道有威望的侠者,你为什么说他做了对不起南朝的事?千霜之毒虽然产自北国,不过邢前辈已故的妻子擅长医术和毒术,说不定是她留给邢前辈防身的呢?」柳观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说实话若不是提前被谢无药点了穴道,他现在肯定会忍不住施展暴.力拽着谢无药责问。所以还是无药更了解他的性格,提前做了防范,这是为了他好。 「邢子卉接的任务是刺杀北国当朝摄政太后纯怡。显然他的任务失败了,北国太后至今还活着,辅助北国的当朝皇帝清除了异己,奠定了北国兴盛多年的基础。而且纯怡出身北朝武将世家,她活着,支持皇帝,北国的皇帝才能有用武之地。」 北国纯怡太后的事情柳观晴是听说过的。这位太后并不是北国现任皇帝的生母,而是先帝继后,年龄只比继子大七岁。北国皇帝逝世时原是要将后宫女人都殉葬的,尤其是害怕纯怡仗着家世掌控北国军系,架空了皇帝,特意指名让纯怡殉葬。 结果纯怡自断左腕,将那只手放入先帝棺中一同下葬,言道:「诸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註:见作话]此后,她便在龙椅旁侧加了自己的位置,以太后的身份摄政。她刚毅果决,颇有政治见地,迅速收拢人心,包括刚继位的新帝在内,都对其十分敬重。其实还是有军系在背后力挺她,否则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站在皇权的制高点? 北国在军事上的强盛,自纯怡摄政之后达到顶峰,曾经挥师南下一举攻破幽云十六州。不过南朝这边也没闲着,派了无数间谍在北国散布谣言,离间纯怡太后与日渐长大的北国新帝。还编造了龌龊不堪的,新帝觊觎纯怡太后美色,意图染指的谣言。 太后与新帝之间的确也因此出现过一些误会。又赶上了连续几年雪灾,北国南下的铁蹄才算止步不前。若是再拖延了几年,以纯怡太后的手腕,或许还真能笼络住了新帝和一众朝臣,让他们拧成一股劲不再掣肘,北国大军必将再次挥师南下。南朝皇帝做梦也想让纯怡太后早点死。 柳观晴没想到的是,朝廷居然真的派了人去北国进行暗杀:「邢前辈在十年前接受了这个任务,肯定是出于国之大义吧?」 谢无药解释道:「据我所知,邢前辈当时提的要求不仅是提前带走天丝宝甲,还要完成任务后,封赏黄金千两,并授他杭城的官职。」 「杭城官职?」柳观晴知道邢前辈与父亲情谊深厚,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升官发财落在杭城?「邢前辈出发去北国前,其妻子已经去世。有传闻他妻子就是在北国南下时死于战乱,为国为家,他此去都是师出有名。」 「朝廷当时也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家仇国恨,外加丰厚的报酬。另外他的武功也的确足够的强,是所有被派去行刺的人里武功最好威望最高的一个。」 柳观晴这会儿的情绪已经逐渐平静下来,谢无药便解开了他的穴道,继续说道:「看起来你已经愿意认真听我说的这些旧事了?」 柳观晴的情感虽然无法接受这种真相,不过他的理智让他静下心分析道:「那的确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你那会儿还小,所知未必都是真切的吧?不过我愿意听你说完你知道的情况。但是你刺杀邢前辈这件实事,反正我情感上是接受不了的。哪怕你有万千理由,人是死在你手上的对不对?」 谢无药幽幽嘆息:「没错,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瞒着你的缘故。我怕告诉了你,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望着谢无药的绝美容颜,听着他嘆息,柳观晴的心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无药也应该是喜欢他在意他的,所以才瞒着他。
第73页 谢无药并不急着否定柳观晴,对方已经能控制住情绪愿意听他说,就说明理智已经战胜了冲动。脑子在线的柳观晴,还是很容易沟通的:「我所知的确都是从密档中看到以及主人口述。主人说当年与邢子卉一起出发去北国的有十个人,除了接下悬赏的另外三个江湖人,还有朝廷派去的六个配合人员。那些人员负责联络在北国的密谍,做好万全的策应,以便行刺之后护送邢子卉他们顺利回国。事实上我们去北国的每一次任务都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完成,就像一年前我杀邓涛一样,我能一击得手,提前有无数人在暗中做了工作。」 「是不是除了邢前辈,其他人都死在北国了?」柳观晴猜测了一句。 「没错。一开始看起来一切顺利,这一组人到了北国盛京潜伏起来,设计了几个伏击的方案。邢子卉也在行刺之地做了提前的踏勘,谁料那一次伏击,他被北国人捉住了。另外三个江湖客当场身死,只有几个外围人员逃走躲藏。又过了三个月,我朝设立在盛京的密谍站点被突袭围剿,折了好多人。侥倖逃生的人传回信息,说邢子卉叛变,成了太后纯怡的入幕之宾。」 柳观晴听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家父一直夸赞邢前辈君子之风,与妻子伉俪情深,妻子亡故后,他独身守节没有再娶。他妻子是死在北国人的铁蹄之下,为什么……」 「主人猜测是纯怡太后用毒药和美色,摧垮了邢子卉的意志。邢子卉在北国生活了四五年,据说一直随侍在纯怡身侧。北国民风开放,如纯怡这等贵族寡妇养着男宠并不是多大点事。」 「既然如此,邢前辈为什么又回到了南朝?」柳观晴直接指出了难以理解的点,「如果邢前辈真的在北国顺风顺水,为何要离开?他在北国的事如今江湖中少有人知,你们的消息是否准确呢?」 「他究竟是怎样的想法我杀他的时候问过,他说他不后悔在北国的那几年。只是并未解释他为何背叛南朝,为何又回来隐居。」谢无药无奈道, 「他武功比我高,我不可能与他多聊什么。但是从结果看,他去了北国见到了纯怡,甚至很长时间伴其左右,人没杀,回到国内天丝宝甲也没有归还这都是事实。当时与他同去的人大多出自谢府,他们本可以活下来,却因为他枉死了。 对于我而言,杀他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是与你,我杀的是你的长辈,是令尊的结义兄弟。这样的仇怨,你不可能轻易释怀。我能理解。你会怎样选择,是与我割袍断义,还是其他都随你。不过要杀我报仇,以你现在的武功还做不到。」 「……」谢无药说的没错,柳观晴无意识的咬着下唇,心中翻腾。按照以往他受到的教育,他就算武功不济,也应挥剑对谢无药,尽力为长辈报仇。可是放到国家大义面前,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呢?侠之大者不是应该以国为重么?再者谢无药只是接受了任务去行刺,并不是个人恩怨的范畴。如果真要报仇,不是该找发布任务的人么? 「这一次主人让我将邢子卉的宝剑带回去,是北国人提的要求。他们不只要邢子卉的命、那件天丝宝甲,还要他的尸首和佩剑。这些要求听起来并不是一个人的诉求。如果邢子卉与纯怡太后真有感情,那么北国人为何要他的命?只因为他逃离了北国么?当初提杀人要命,却没说要尸首和佩剑,这是最近才补充的条件。」 谢无药开始潜移默化灌输着与真相相关的信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对这些真相也有疑惑。不过认识你之前的我,根本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 「让我冷静一下。」柳观晴一下子听到这么多隐秘信息,表面上情绪能控制得住,内心深处却还是波涛汹涌。 谢无药也不逼他,自顾自宽衣躺在床上:「那我先睡会儿。你若想通了,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京中。若是不想理我,那你结了房钱,我们自此一拍两散?」 柳观晴思绪纷乱,索性推门走了出去。 谢无药假装一切如常,实际上还是很紧张柳观晴的,怕他真就去结了房钱,啥也不说头也不回的走了。原以为,能够接受和平分手,能不在意解绑饭票,可为什么事到临头了,他反而那么不舍。 他明明已经有盘缠有吃穿,也有要做的事,为什么还总想继续黏在柳观晴身边?是习惯了被照顾,被呵护么?还是他不愿承认的,他比自己以为的付出的情感更多。他喜欢柳观晴,性情相投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入夜,柳观晴带着一身湿冷的气息回到房间,脱了衣物,睡在了谢无药旁边。就如同前面十几日一样,撩开了谢无药身上裹的被子,搂住了他的腰。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这一次不是他为谢无药温暖床铺,而是汲取着谢无药的温热。 柳观晴在谢无药的耳畔轻声说道:「无药,我在外边熘达了好久,虽然没想明白该怎么处理那些麻烦,可是我知道,我不愿意离开你。请你也不要抛弃我可好?至少明天月圆夜,让我陪着你可好?」 谢无药开心的转身,回应他的怀抱,满眼欣喜,柔声说道:「是我给你带来了困扰,你依然选择不弃我而去,我怎么可能先抛下你呢?邢前辈的事情,等来日我会亲自对令尊说明,也可以搜寻更多证据,是非自有明辨。我愿意与你一起面对这个问题,倘若令尊或你最终决定还是要杀我报仇,那我要堂堂正正与你们用武功比划。如何?」
第74页 这才是他喜欢的自信而强大的谢无药,柳观晴痴痴望着怀中人,享受着他的拥抱,听着他的心跳,看着他的微笑,毫不怀疑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倘若江湖道义避不开,大家不讲国雠大局,非要挑剔他不为前辈报仇,那他就与谢无药正式比武约架,反正他现在也打不过谢无药,技不如人报不了仇,又能怎样? 但如果是父亲无法接受呢?如果是父亲出手,谢无药能否有胜算?不,他要帮着谢无药一起说服父亲,让父亲也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还有,谢无药既然提了要亲自对父亲说明,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邀请谢无药去杭城自己的家中小住呢?先将宝剑送回京中,他们就立刻出发,还能赶上在家中过年呢。 次日他们依然在客栈里住着,没有出门。 吃了午饭之后,谢无药已经感觉到毒伤开始发作了,疼痛一波波袭来。好在这一次他那些伤口都已经癒合收口,最近也一直好吃懒做将养的不错,虽然内脏和经脉疼痛,却再不会弄得全身鲜血淋漓。只是这次毒发的时间整体而言比上一次更长了,从下午一直到深夜,疼了将近七八个时辰还没有缓和的迹象。 若非提前早有准备,还有柳观晴在傍边温柔照顾,他恐怕早就疼的死去活来,没准会因为意志薄弱,内息紊乱受内伤或有自残的行为。 他模模煳煳的思量着,希望下个月千霜的解药就能送到京中,一定不能再等了,如果毒发一个月比一个月严重,就算他能尽量不让自己受伤,也恐怕熬不过下个月毒发。 月沉枝坠,天光熹微之时,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谢无药却听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他皱眉提醒道:「柳大哥,有八名高手向着我们居住的这间客栈围过来了。他们杀气很重,你背上那个木匣子,拿好咱们的盘缠,万一打不过赶紧跑路。」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断腕皇后原型:述律平(879~953年),小字月理朵,其先为回鹘人。十四岁时述律平嫁给了年仅二十、智勇双全的耶律阿保机,唐天佑四年(907年)阿保机即汗位后,群臣上尊号为「地皇后」,辽神策元年(916年),又加称为「应天大明地皇后」。 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为稳固权势诛杀异己,逼迫到一个汗臣赵思温时,人家质问:「要论和先帝关系好,怕是谁也不如太后你吧,你先去,臣跟着就是了。」 述律平便说:「诸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说完抢过护卫的刀,斩断自己的一只手腕,「就让我这条手腕代我去陪先帝吧。」 第36章 马快一程 「无药, 我不可能离开你独自逃走。」柳观晴很认真的说着,眼中真情实意藏不住。 谢无药笑嘻嘻摆出大言不惭的样子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自己懒,不想背着那么沉重的盒子。我武功这么高, 飞花摘叶都能伤人, 背着那种累赘的盒子动作就不好看了。」 「……」柳观晴终于确认自己是个拎包的地位了。 身体的疼痛基本在能忍受的范围,谢无药默默运功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自己收拾好随身包裹,又噼手从柳观晴那边拿了一半的银子,用布裹好了小心翼翼缠在腰上,终于有了点腰缠万贯的底气。 柳观晴见腰明显粗了一圈的谢无药,气笑了:「银子也不轻, 你这会儿不嫌累赘了?」 「那能一样么?宝剑是要上交的,谁拿着不是拿?银子这可都是我往后吃喝玩乐的本钱。」谢无药说的毫无心理障碍。 柳观晴看着谢无药苍白的脸,想着他曾经吃过的那些苦, 到现在, 大敌当前,他居然还能谈笑风生,这是何等豁达的心性? 谢无药其实真的只是想, 万一打不过跑路,没啥都行, 没钱能行么?他可吃不了原书主角受那种苦。再者装上了宝剑的盒子太重了,何况以柳观晴的大局观,就算分开了, 也一定能将宝剑送回京城。 柳观晴乖巧的背好了宝剑的盒子, 收了剩下的盘缠,推开房门。 一串羽箭迎头射了过来。柳观晴急忙将门关上,羽箭却刺破了窗纸, 射入房内。他闪转腾挪拨开羽箭,奔到了谢无药身边。 谢无药说道:「还有两人在后窗那边,我们从那边突破吧。记得马厩离那边也近,跑路肯定要骑马。」 「后墙上的窗子好像有点小,我们不好出去吧?」柳观晴瞄了一眼后窗那边,有点担忧的说道,「要不顶着桌子从前面硬沖?」 谢无药没理他,直接运功飞腿将房间后面的那堵土坯墙踹出了一个大洞,足够两人站直了走出去。 「……」柳观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后墙正悄悄靠近的两个黑衣人被飞溅的土坯砖碎块砸的灰头土脸:「……」 谢无药一鼓作气,冲着其中一人扑过去。两个黑衣人在两个方向,为啥选择这个而不是另一个,大约是这人拿着的剑看起来更锋利轻便一些,谢无药觉得抢过来用着会比较顺手吧。 那个黑衣人只见一个脸色苍白年轻俊美的男子向着他而来,身形快如鬼魅,眨眼间就已经贴到近前。他只觉得自己手上一轻,整条手臂都麻的动不了了。 下一刻谢无药挥动着那黑衣人的宝剑,攻了过来。那个黑衣人只能狼狈的招架,盼着另一个同伙能赶紧上前分担压力,两人一起抵挡这超乎想像的勐烈攻势。
第75页 这八个黑衣人都是自幼习武训练有素的死士,虽然武器被人抢走,战意和杀气却不会那么快被吓退。他们若不完成任务或者被人擒获,只有死路一条,每一个人为了求生都是拼尽全力。 熟悉剧情的谢无药当然知道这八个黑衣人背后的主子是谁。他们是冯家,冯太妃的母族豢养的死士。冯家探查到了邢子卉的尸身被装殓的地方,派了一组人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原是为了搜索邢子卉的宝甲和宝剑。他们一方面自己查找,一方面很注意往来的客商江湖人。 谢无药和柳观晴带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出入客栈,早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很快确认了那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把造型奇特的宝剑。 黑衣死士的任务就是阻止邢子卉的佩剑被送回京中。北国人最新提出的要求,除了天丝宝甲,还要邢子卉的尸体和他的宝剑。但凡有一样做不到,北国人就不会答应南朝接回太子的请求。 太子赵毣是今上与彭皇后生的嫡皇子,如果太子无望回国,其他人就能有更大的机率继承皇位。冯家阻挠太子回国图的就是这个。冯太妃的儿子,今上的幼弟睿王赵渐,一直为当年没能继承皇位耿耿于怀。 这次的小动作,睿王为了兄弟恭亲的形象不敢用自己的人,而是让冯家的死士往前面冲着。就算事情失败,还有冯家那边先顶着。冯太妃陪着彭太后荣养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冯家为此也是豁出去了。 谢无药放空自己的思想,由着身体的感觉挥剑出招。原书主角受当年习武接受的其实也是死士的训练,也很熟悉一对多的对战模式,招式不仅快还狠,出手几乎都不会留活口。谢无药新抢的剑,并不是有剑鞘的,他也没想着剑下留情。 剑影闪过,敌人的血飞溅而出。 千霜发作的疼痛并没有完全消散,血腥味也让谢无药烦躁,他只想着速战速决。对面那些人,与他无冤无仇又如何?他们一心要他的命,他又何必假仁假义?别说是冯家,睿王将来也是个没前途的,他还是早点送这些忠心耿耿的死士到下边去,等着将来为他们的主子继续尽忠吧。 谢无药作为一个现代人,在现实世界里绝对不会做伤人害命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明明知道这是一本书里的世界,在他看来就像是体验一个全息的游戏,别人的刀剑都快砍在他身上了,他当然要正当防卫的。 而这个身体学的恰好都是杀人的招数。为了留人活命而改变招数,谢无药还真没那种武学素养。 那两个黑衣人很快招架不住,另外六个人放弃用弓箭,挥剑上来,组成了八人剑阵。可惜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在谢无药手里,剑阵明显有了缺口。 谢无药以一敌八,身法从容,只见剑影飘飞,那些黑衣人便似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拴住不得脱身,只能是互相掩护拼尽全力招架,根本无暇分神对柳观晴干什么。 柳观晴对自己拎包的身份有了更加清醒的认知。他抽空去牵了他和谢无药的马来,顺便扔了房钱在残破的房间桌上,包括毁坏了墙和窗子的赔偿。 再看那八个黑衣人已经露了败象。柳观晴更不想自己先走了,他思量着大概再有几个回合,这些人就都倒地了,看谢无药出手的架势,这八个人能活着的机率太小。 谢无药在打斗的空隙喊了一句:「柳大哥,买点新出炉的肉包子。一会儿咱们路上吃,他们的援兵可能随后就到。」 八个黑衣人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内心苦不堪言。早一刻前他们还信心满满,认为就算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加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帮手,两个年轻人的武功也一定敌不过他们八个联合出手。先射一轮箭,再用剑阵困住,宝剑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呢,合着是早起来陪人家活动身手的?柳观晴压根都不用出手,就那个看起来面色苍白恨不得迎风咳血的年轻人,轻松将他们八个干趴下了?这都是哪里来的神仙? 柳观晴还真就听话的去买包子了。包子买回来的时候,那八个黑衣人果然都是脖子上见血,死在了地上。 谢无药却知道自己为求速战速决,已经透支了体力和内力,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再多一时半刻,他可能就是先倒下的那个。 「无药,我们走!包子已经买好了。」柳观晴并不在这种时候问那些黑衣人的来路,只惦记着谢无药的身体,以及可能随时会追来的其他歹徒。 「扶我一把,我和你一匹马,我……」谢无药想说的是,自己骑马有点累,毒发折腾一宿刚才又打了一早上,白天肯定会困。万一自己骑马睡着了再摔下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别说了,我明白,你省点力气。」柳观晴将谢无药扶上了自己的马,翻身坐到了谢无药身后,将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圈在自己怀中,另一匹马的缰绳挂在自己这匹马后,催马前行。 临出客栈的时候,柳观晴朗声喊道:「我是武林盟盟主之子柳观晴,那些黑衣人慾行兇伤人,我等被迫自卫,现在匪徒已经伏诛,尔等通告官府,今日之事若有疑问让他们去杭城柳家找我。」 撂下这句话,柳观晴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这是出门行走江湖前,父亲教给他的。白道侠士,除暴安良,不可能永远不杀人。若是哪一日真出了人命,就留下名号,是非曲直自有人会公断。敢留名号的,至少证明自己行事不亏心。再者武人私斗,若有死伤,不涉及普通平民或官身的人,又没人报官,官府大多只是记录一下情况,处理了尸体便了事。武林盟一般还能落个好名声。
第76页 而且谢无药也和他早就商量过,万一遇到有人打劫,他们被迫在市镇出手伤人,事后都报柳观晴的名号。这样用柳观晴在明,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实际上是将谢无药保护在暗处,省了不少麻烦。柳观晴甚至想过,关键时刻,他去引开追兵,让一直低调的谢无药带着宝剑先行脱身。 「马不要停,那是睿王的母族冯家的死士杀手。这波八个虽然已经死了,不过我们手上有宝剑的事情冯家应该知道了。他们是想拦着咱们,不让宝剑被圣上得到,从而阻挠太子归国的事。」谢无药飞速说完了这些关键内容,闭着眼睛靠在柳观晴怀中,终于放松下来,毒伤消磨着精力,困意上涌,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抓紧时间趁着还没睡着先将热包子吃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然后靠着温暖的人,谢无药开始打起了瞌睡。 柳观晴意识到谢无药竟然刚吃完包子没多久就睡着了。不知道他是真的睏乏,还是因为有别的伤情。夜晚已经过去,为什么谢无药这一次的毒发比上个月圆夜持续了更长的时间? 他这时只恨自己武功比谢无药差太多,刚才连谢无药的招式都看不清,更不敢贸然加入战团,害怕帮不上什么反而成了累赘。等着忙过这段,为谢无药解了毒,他一定要认真的请教一下武学问题。哪怕是两人多切磋几次,让他能更熟悉了解谢无药的招式路数,将来遇敌,他也知道该怎么出手相助。 谢无药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厚衣服,躺着地方还铺着厚毯子。两人已经藏身在一个山洞内。 两匹马儿也在洞里,洞顶并不是完全封闭,有大小不一的孔洞,能望见天光。大一点的孔就像井口一样,还能看到蓝天白云。 「遇到追兵了么?」谢无药此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除了有点饿,他翻身坐起,中气十足的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快到中午该吃饭了?」 「的确有人追过来,不过他们的马脚程不行,短时间能飞快追近,却支撑不了多久,就又被我甩开了。」柳观晴在篝火旁边,答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正在处理一只刚抓到的野兔,「是快中午了,你也饿了吧?兔子很快烤好,你再休息片刻。」 真是贴心的好煮夫!谢无药暗贊了一下柳观晴的思想觉悟和突飞勐进的烤肉技术,笑颜如花:「柳大哥,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柳观晴却嘆了一口气:「若是没有我,你是不是连饭都不吃,一刻不耽搁,直接返回京中?就像上一次我遇见你,你那时伤的那么重,又饿了好几天了吧?」 谢无药实话实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别看我习武天分高,做饭的手艺却一塌煳涂十多年没长进。饿着不吃,也比自己胡乱弄的吃坏了肚子强。自从认识你,我的伙食才算有所改善了。」 「其实我也是认识你之后才开始琢磨这些杂事。」柳观晴被夸的有点害羞。 谢无药则继续用羡慕的口吻称赞:「所以说你没准是做饭的奇才,就算不是整个厨活都懂,起码是烤肉的高手。我当年就想,若是以后找个人相伴此生,一定要找个做饭好吃的。」 是我了!柳观晴激动道:「就沖你这句,我以后肯定在厨活上多下点功夫。正巧我家里有个特别好的厨子,不仅南方的菜系都会,还懂一些北边的名吃,我回家后向他多请教一二。你改日和我回杭城,在我家里多住几天,包管天天吃不重样。所以当初我才会嫌弃林姑娘的烤肉。」 谢无药听得口水横流,双眼放光道:「什么?这样说来,比你现在的烤肉还好吃的饭菜,那一定要多好吃!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上交了宝剑,你可不能食言,必须将我带走。我好歹名义上是借给你的僕人啊,跟着你回去杭城多住些日子应该没问题。你到时候别嫌弃我吃的多就行。」 「你太瘦了,跟我回家多吃点好好补补。」柳观晴说完这句,又有点焦虑道:「这次你交上了宝剑,也算完成任务。谢大人不会又责罚你吧?」 一提起谢浩然,谢无药不禁皱眉道:「主人的脾气就是那样,想打就打根本不用理由。所以我觉得,还不如你将宝剑送回去,我就在牧前辈那里好吃好喝等着你。主人若问起我,你就说我伤重昏迷毒发严重卧病在床,他听着多半就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送你一些奇珍异宝压压惊。」 「这是个好主意,要不我们做戏做全套,你平时就装病弱,遇到歹徒我先出手,让我好好照顾你。免得谢大人派什么人暗中监视,发现你做假?」柳观晴迅速入戏,帮着谋划。 装病弱这事,谢无药还真的有基础。以现在他的武功,除非谢浩然亲自来,否则别人能看清他之前,他就能先发现对方,谢府的影卫和探子他都能听出来,他们若真来探查他,他再装也来得及。 早年主角受出任务的时候,谢浩然的确不放心,曾经派人暗中盯着。可这些年过去了,主角受愚忠的厉害奴性坚强,为着早日完成任务,经常避开人烟日夜兼程不吃不喝的赶路,谢浩然才懒得浪费人手盯着他。有那些闲人,还不如派去多做点别的任务。 「这几天赶路应该没事,顶多是进入京城的时候再做做样子,京城之内主人的眼线多。」谢无药说完这句,已经顾不上别的,拿了烤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如此快马加鞭,晓行夜宿,比来的时候节省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就返回到了京城附近。
第77页 可惜在远远望见京城的界碑之时,忽然又有高手来袭。 这一次那个高手的武功比之前那些黑衣死士或者追兵高出了一大劫。谢无药耳听着那人绵长的内息,不免心中一沉。按照原书情节,这个高手十有八九应该就是那个真魔教左护法卞成刚了。 单纯论内力,这个高手已经比谢无药的功力深厚,武功招式又是源自西域与中原的路数大不相同。另外谢无药还知道卞成刚与柳开山有仇,这人的目的不只是抢夺宝剑,还要取走柳观晴的命。 第37章 浴血一战 谢无药经过了几次实战, 对于如何发挥这个身体「自动攻击」的方法已经摸索出了相对成熟的经验。即使如此,他也还不能将这个身体的最大武力值发挥出来。他太缺乏原书主角受的武学素养,对于敌手的预判, 脑子的思考慢于身体。如果对手比他武功差, 一切都还能应付,但遇到比自己武功高太多的人, 他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柳大哥,来人是魔教的高手,武功远在你我之上。我只能先拖住他,你带着剑骑马快跑吧。城门附近就应该有谢府的人,他们会认出你。你到时再喊他们来接应我。」谢无药迅速做出了决断。 「我不走, 既然那人武功比你还高,我们两人联手,总比你一人硬抗要强吧?」 谢无药只好实话实说:「魔教与令尊有仇, 那人或许还想要你的命。我护不住你, 只能先缠住他。你不走,等着被杀么?」 「那你……万一谢府的人赶不及救你,或者根本不在乎你呢?」柳观晴的心思都放在了谢无药身上。 「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你别废话, 你马快先走,我断后。魔教其他人或许还在路上伏击, 你自己小心保重。我缠住这个高手,不过最多支撑三刻。以你的大宛马脚程,三刻之内进到城里再喊来救兵应该没问题的。你安全进了城就吹哨子, 我听见了便不再硬抗, 该跑就跑。」 正说话间,十几枚钢镖已经向着他们袭来,目标就是柳观晴。谢无药手里拿着之前从黑衣人那里抢来的剑, 运起十成内力,舞起一团剑影,挡在了柳观晴身前。 「别废话,快走!」谢无药催促了一句。 柳观晴一咬牙,催马向前。 谢无药看着柳观晴跑开了一段距离,便果断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包毒粉,迎风抖开散在了自己周身。这毒粉只是寻常江湖客下九流的人才用的东西,是当初从牧野那里弄来的。功效也并不厉害,若是人吸入体内,顶多是口鼻灼痛,眼睛流泪。 谢无药自己试过,他这个身体对这种毒粉完全免疫。可惜毒粉有限,不能见到谁就扔,之前他们遇到冯家的死士,谢无药就没捨得用。这会儿,全都「孝敬」给魔教左护法卞成刚了。 卞成刚没想到对方一出手竟然是这种下三滥的路数,先洒毒粉。可是这毒粉洒的也没有避开自己啊?不会是太年轻了缺少临敌经验,慌乱中搞错了风向?卞成刚见谢无药一身僕从的打扮,身形消瘦,年纪又轻,不免存了更多的轻蔑。 谢无药没想着用这毒粉对卞成刚起到致命的作用,第一目的只是求对方轻敌,看起来已经达成。当然卞成刚身上多沾点毒粉肯定不舒服,就相当于加了个负面buff。短期内看不出明显效果,持久战肯定有不良影响。 卞成刚仗着内力精深,直接闭气,挥刀直取谢无药的面门,出手的力道根本只是敷衍。就好像随便扒拉开挡路的人,免得耽误了他去追真正的目标。 谢无药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挥剑勐攻。他的招式不是防守,而是以攻代守,甚至是豁出去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以取得最有利的出招角度。 谢无药一出手,卞成刚立刻意识到自己轻敌了。毒粉让他不得不长时间闭气,内力运转滞涩,而对手也比想像中厉害太多。一个年轻人,为何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对方的剑怎么那么快? 谢无药占了先机连攻十几剑,卞成刚这才回过神,逐渐找回自己的节奏。毕竟他的武功比对方高出不少,等级压制明显,他不用慌。而且这年轻人全是不要命的攻击,防守实在稀松。 谢无药若是在现实世界里自幼习武,说不定以这个身体的底子能守得住自己不受伤,可惜他不懂,他只是摒弃所有杂念,努力将自己这个身体掌握的最厉害的招式施展出来,确保卞成刚被缠住。只要能拖一时三刻,柳观晴就安全了。 谢无药在轻功方面还是稍微有自信的,打不了就跑呗。只要听到柳观晴吹哨子,他绝不恋战。 计划是很美好的,谢无药这个身体也的确能与卞成刚缠斗几刻,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交战正酣的时候,无数羽箭从天而降,根本不管他们两个谁是谁,远程大招无差别攻击。 谢无药本来已经是无力防守,被压着打,全身挂彩勉强支撑,箭雨落下的时候,他只能是勉强应对一下,护住头脸要害,手臂腿脚再也顾不得那么多。 相比之下,卞成刚更从容一些,将刀锋舞成一片无形的屏障,那漫天的箭雨竟然伤不到他分毫,甚至还有余力扔出几枚钢镖,锁住谢无药的身影,逼其被羽箭射中。 谢无药看了一眼在羽箭落下时就绝尘而去飞快跑走的「踏雪」,有点小忧伤。若是之前那匹杂毛老马,说不定他还能追上。
第78页 身中数箭,还有被刀锋割开的大小血口,迅速消耗他的精力。谢无药觉得自己这一把玩的有点悬。早知道,还不如和柳观晴一起骑马往城里跑。卞成刚追上再说。 耳听着射箭的人骑着马围了过来,搭好了弓又要来第二波的时候,谢无药再不敢恋战,果断向京城的方向跑去。 卞成刚却觉得这年轻人身手相当不错,若是再有三五年,怕是能与自己打成平手。魔教在西域蛰伏数载,少见如此习武奇材,他顿时起了想将人掳走的念头。原本是为了杀柳观晴报仇,如今又多了个目标。若不能为己用,便废了其武功,养在房内,那容貌身姿也一定销魂。 谢无药能感觉到卞成刚的杀意略减,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邪恶的味道。他不寒而慄,果然是耽美虐文的世界,不用猜,各种反派无论男女肯定是觊觎主角受的美貌的。这卞成刚多半也有路远之那种龌龊的念头。可惜卞成刚的武功更高一筹,谢无药暂时只有奋力逃命的想法。 马跑了,人腿还在,谢无药挥剑斩断了腿上插着的箭尾,咬牙忍痛,飞身而起大步疾走。好在这时候,柳观晴的信号终于传了过来,谢无药心中更踏实。卞成刚的轻功与自己差距并不大,年纪又大了几十岁,纯靠两条腿跑,当然是年轻人更有优势。 卞成刚没想到谢无药带着那么一身伤,居然能跑的那么快。这小子明知道武功不敌,刚才还硬缠着他,一定是为了保护柳观晴,现如今不再恋战拼力逃走,大约是柳观晴已经进了杭城,与援军汇合了。 新一波箭雨再度袭来,无数铁蹄震动了脚下的土地,卞成刚知道来人不是朝廷的军队,便是冯家甚至是睿王的私人卫队。他们都对魔教没什么好感,看来今天已经没有机会了。 卞成刚恨恨的甩出了一把钢镖,其中夹杂着几枚透骨钢针。这是他的暗器绝技,透骨钢针破空无声,夹杂在钢镖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谢无药虽然知道卞成刚有这一手,逃跑的时候也做了防范,却只能勉强躲开钢镖,有两枚透骨钢针没能避开,深深扎入右肩和后背,他只觉得整条右臂麻木无觉,手中宝剑再也握不住掉在地上,钻心刺痛迅速席捲全身。 他心道好险,幸亏只是手臂,若是让透骨钢针刺入了腿上,怕是会直接跌在地上。那把剑也不是他的,掉了他也懒得去捡,只要腰间银子在就行。他头也不回,脚下又加了几分力,趁着包围还没有形成之前,跑出了箭雨的范围。 因着失血过多,谢无药越跑越是心慌气短,视线逐渐模煳,直到看清了迎面来了两人,正是谢府的影卫。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谢无药是被冷水泼醒的。 睁开眼,果然回到了谢府他熟悉的刑房之内。好在人没在刑架上绑着,只是被扔在了地上,衣服全不见了。也许他已经被泼了好几盆冷水,才醒过来。身下一片血泊,阴湿寒凉,应该都是自己的血和冷水混合在了一起。 透骨钉还在身体里,整条右臂真气滞涩,根本动不了,他就像一条被丢上了岸的鱼,鱼鳞还被人刮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刀口绽裂着,还有箭伤在身上钻出的破洞,稍微动一下就血流不止。 谢浩然从炭盆里拿出一个烧红的烙铁,趁热烙在了谢无药的腿上。 「唔……」谢无药痛的又昏死过去。 谢浩然使了个眼色,聋哑的打手便拽着谢无药的长髮,将他拖到一旁,拎起他的头,按入一个木桶。 桶里全是冷水,谢无药于是又被呛醒过来,不住的咳嗽,咳出的不只是水,还带着血丝。嵴背上的透骨钉不只是穿破了皮肉,还伤了肺。 谢无药苦笑,当初还想着怎么装伤重虚弱,这次根本不必装了。原书剧情里没有箭雨这段,透骨钉也只射中一根。是自己的出现影响了这个身体的武功发挥,还是虐文世界里根本容不得他的伤长好?这才又给他加戏,调高了「游戏」难度,非要见他伤重到昏迷才开心? 他剧烈的咳了一阵,虚弱问道:「主人,柳少侠他……」 「他已经将宝剑交给我了,人在客厅坐着,承铭陪他聊天喝茶呢。」谢浩然冷冷道,「不快点将你修理好,人家就等不耐烦了。」 谢浩然虽然嘴上说的狠,心内情绪却已经不似以往那样癫狂。影卫将无药带回的时候,无药已经深度昏迷,剥掉衣物撕裂血口甚至是拔出那些刺穿身体的箭,他都没能醒过来。比照以前,无药的身体好像更差了,才这点伤就虚弱至此。千霜第二次发作,就已经这么厉害了么? 谢浩然拿着烙铁再度靠近。 谢无药望着那冒烟的烙铁,急中生智,以一种绝望的口气卑微恳求道:「主人,可否允许属下在刑房多留几日?之前欠的责罚要不一併还上吧?」 谢浩然果然露出了疑惑之色,斥责道:「你不想活了?伤成这样你根本撑不住九十鞭。」 谢无药露出了心如死灰的模样,幽幽道:「主人,柳少侠已经知道邢子卉是属下杀的。此前无非是顾全大局,先将宝剑送回,他才没有对属下动手。如今既然宝剑送回来了,咳咳……属下在哪里不是死呢?」 谢浩然的唇畔泛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将烙铁插回了火盆,扭曲的快感压抑不住,嘲讽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以你的姿色,这些时日还没能将柳少侠迷住么?你让他多睡几次,自然就捨不得那么干脆杀了你。再者你武功比他好,自保的能力总有吧?别忘了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别浪费时间,今天你就跟着柳少侠离开。」
第79页 谢无药没力气说话,只在心中祈祷谢浩然说话算话,不要真的脑抽,将他留下来兑现之前欠的九十鞭。 「那个透骨钉我还没给你弄呢,要剜开周边的肉,才好取出。要不这些剩下的伤,都留给柳少侠帮你『治疗』?」谢浩然阴森笑了一会儿,吩咐聋哑打手,「你们快点将无药刷干净,裹上衣袍,送到前厅吧。」 谢无药终于松了一口气,暗中运功,争取能快一些恢復体力。表演还没有结束,希望柳观晴能忍住,机灵的配合一下,将他先带出谢府。再在刑房多留一刻,他怕是就被谢浩然给折磨死了。 柳观晴茶水喝到涨肚,与谢承铭东拉西扯了许久,内心深处焦躁不安。之前进到京城,立刻就遇到了谢府的护卫,护送他一路去了谢府,容不得他再回马出城救谢无药。那护卫首领再三保证已经派人去接应,请他放心,先将东西送到才稳妥。 柳观晴交了宝剑,没多久就听说谢无药已经被带回来了,只是受了伤,被带去治疗一下。谢承铭主动相陪,也没见到谢浩然,柳观晴暂时稍稍安心。 却没料到,等了一个时辰,谢浩然居然出现了,跟随在他身后的,是被人架过来的谢无药。 这么冷的天,谢无药的身上只裹了一层血渍斑驳的单衣,全身湿淋淋的滴着水,□□的双脚无力的拖在地上。长发散乱,遮没苍白的脸,咳嗽声不断,唇畔溢出鲜血。那些人将他如破布一样丢在厅堂外边的廊下,他竟然无力自己爬起来,只勉强蜷缩成一团。 谢浩然笑道:「让柳少侠久等了。无药学艺不精,伤处太多,若一一处理完怕你等不及。」 柳观晴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心力才克制住没有当场翻脸。心如刀割,表面上却还要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是么?那也不用麻烦谢大人了。晚辈与他之间还有一点私怨未了,将他带回去之后,自会好好治疗。」 这句话果然很能打动谢浩然:「那就有劳柳少侠继续『照顾』无药一段时间了。」 「既然如此,晚辈就不叨扰了。」柳观晴起身施礼告辞,走出厅堂之外,行至谢无药身边的时候,又忽然有点犹豫,「谢大人,无药这样子还能自己走么?如此怕是污了路人的眼睛,有损谢府的名声。」 谢承铭赶紧建议道:「义父,我让人备一辆车子,这就将无药送到柳少侠指定的地方吧。」 「你去安排吧。」谢浩然心情大好,自然是同意的,又笑着问柳观晴,「柳少侠这是去哪里?」 「先去牧叔叔家里吧,他之前就说帮我介绍几个姑娘相看一下。唉,长辈们对我的婚事还是很上心的,女方总是要找门当户对才貌都出色的才好。」柳观晴昧着良心飙演技。 若不是此前谢无药早知道柳观晴对自己的心意,光是听着这凉薄的言辞,也会内伤吐血。他果断配合着,在他们脚下剧烈的咳了起来。 「柳少侠说的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玩物再漂亮也不过新鲜一时,等柳少侠玩腻了记得将无药送回来便是。」 柳观晴皱眉,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晚辈可不能保证啊。家父与邢前辈感情深厚,无药做了那等事,晚辈肯定要告诉家父。到时候,万一……不能将无药还回来,还请谢大人海涵见谅。」 谢无药暗贊,柳观晴这演技绝了!句句实话,无比真诚,偏偏谢浩然听了肯定会往邪恶的那一面去脑补。 就连谢承铭也被唬住了,小心劝道:「柳少侠,无药他也是身不由己,还请能手下留情。」 第38章 不过如此 自从谢无药被柳观晴带走之后, 谢浩然去宫里忙了几天,心中莫名的烦闷并没有丝毫消减,反而越发焦虑起来。再次回到谢府的时候, 他什么事都没管, 直接就叫了影七来书房问话。 「最近无药的情况如何了?他们一直在牧宅还没返回杭城么?」 影七小心翼翼答道:「回主人,据属下查探, 无药应该是在牧宅的地下密室。一直未见他出来,柳观晴倒是时常出入,偶尔还与牧野介绍的女方相亲,都是在牧野开的茶楼酒肆,整日吃喝玩乐的好不快活。」 「少侠也不过如此。」谢浩然冷哼, 「他都见过什么人?」 影七报了一串人名,无非都是京中武林人士,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影七见谢浩然脸色阴郁, 又补充了一句:「柳观晴还见了无医。」 「他见无医做什么?」 「属下看无医给了他几册春宫图。据说都是宫中秘藏的抄本, 似乎还是偏男子之间欢好的居多。」 「你再探一下他们何时离开京中,让承铭提前邀请柳观晴再来一趟府里。」谢浩然的语气里带出了几分厌恶,原来那些祸害人的图册还在呢, 当年那人渣想出了不少邪恶的姿势,将他捆绑在床上弄得死去活来, 还叫人画图成册。没想到,报应终于来了,也不知道无药能否将那图册上的姿势都一一尝一遍, 会不会屈辱到痛不欲生?不会熬不住寻死吧?谢浩然想入非非了一阵, 又吩咐道:「叫无医来,你先下去吧。」 影七刚才屏气凝神装死人,直等到谢浩然出生吩咐, 他才敢应了一声,迅速消失。每次主人提起无药,肯定没好事,天晓得这次又想怎么折腾人了。 片刻之后无医惴惴不安的进了书房。只见义父一脸阴沉,开口问的也是他见柳观晴做了什么。他隐约觉得义父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太对,第一感觉莫不是义父在担心无药?怎么可能,以前义父是以折磨无药为乐的,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第80页 无医老实回答道:「柳少侠之前在府里住的时候就问过春宫图的事,后来我从御医那里找了几本经典的抄本,皆为男子之间行事的。他得了之后很是欢喜。后来他又问,透骨钉若是长期留在人体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浩然听到这里脸色微变,神情越发阴郁:「透骨钉是魔教秘术,自从魔教远遁西域,中原武林已经很少见这邪门的东西。柳观晴他们当时遇袭,连无药都拦不住,那人或为魔教护法。哼!魔教这一次敢来中原撒野,一定是北国人在后面撑腰了。」 无医心中很是无奈,义父的关注点或许根本不在无药身上。他于是说道:「义父,柳少侠可能根本没有将透骨钉从无药身上拆出来。那透骨钉能截断筋脉,影响内力运转,虽然不是马上致命,普通人三五日也必会肉烂骨腐。听说无药之前伤的很重……」 谢浩然忽然不咸不淡的说道:「无医,趁着柳少侠他们还没离开京城,你不妨去看一下。按说无药与常人不同,自幼吃了那么多毒药,百毒不侵,伤口也癒合得很快。或许透骨钉在他体内能留更长的时间啊?你正好研究研究,做做笔记。」 无医战战兢兢的说道:「孩儿的确去求柳少侠,想去看一下无药,只是柳少侠没同意。说无药好的很……死不了那么快。」 谢浩然冷哼,直接捏碎了手边的镇纸。 谢无药这一次的确没有住在上次住过的宽阔屋子里,而是被柳观晴安置在了牧野的地下密室。 这里是牧野修宅子的时候特意建的一处避难所。虽然在地下,却用铜镜反光,引了一些天光进来,其内布置的奢华,比地面上的房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吃喝用度,无一不精良。 当年牧野就想过,万一有人来寻仇,便躲在地下逍遥。他素来喜欢奢华,藏身的地方肯定要布置的舒舒服服,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觉得憋闷。密室里还有出口连在城内的赌坊,偷偷熘出去玩几把,或从赌坊再去别处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柳观晴对牧野说,他们接了朝廷的任务,回程路上被魔教的人袭击,谢无药受了重伤,他们需要避避风头。牧野就借了这处地下密室给他们,上等的吃喝还有医药,在密室里都是现成的,缺什么牧野就立刻给送过来。 柳观晴知道谢浩然一定是派了人在附近盯梢,所以表面上他还要做做样子,谨遵谢无药的指示,不能让谢府的人察觉到他对谢无药的「异常」。 他时不时从密室里出来,让牧野给介绍一些名门淑女相亲。又为了能让这些淑女们对自己不感兴趣,他不是挑剔人家长的不行,就是嫌弃家境不如他。武功好的他嫌人家不够温柔,女红厨艺样样精通的,他又说人家武功不行,无法陪他行走江湖。挑了一圈一个都没看上,可把家里有女儿的京中武林人士都得罪了一遍。 就算他是武林盟盟主的儿子,年少英俊一表人才武功也不差,可到底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若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以及他家里还有点资财,他这样挑剔人家女儿怕不是要结仇的。 对于柳观晴这样上道的表现,牧野不仅不阻止,还暗中窃喜。柳观晴现在越是推销不出去,他自己的女儿将来越有希望不是么? 谢无药知道了柳观晴在外边相亲的那些桥段之后,笑的伤口差点没再裂开:「你这样自毁名声,你爹妈知道了岂不是气炸肺了?你将来找不到老婆怎么办?」 「谁要娶老婆了?出门前家母让我去拜会长辈,听从牧叔叔安排相亲,我每一件都照做了,爹妈还能说什么?还是我牧叔叔最体贴了,他从来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柳观晴满怀感激的称赞了一句。 谢无药却说:「听说牧前辈家里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现在还没长成,估计是想择你为婿,自然愿意看你现在找不到门当户对的老婆啊。」 柳观晴恍然大悟:「天啊,原来牧叔叔是这样打算的!那我还是对他直言相告吧。」 「我贊同,只是此时还在京中,主人的眼线太多。你可以挑剔女人不愿早婚,流连声色场所,却不能说你喜欢男人啊。这与你之前伪装的人设有冲突。主人若是知道了,肯定起疑的。」谢无药仔细分析,好不容易谋算到这一步,马上要离开京城,他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柳观晴见谢无药微微蹙眉,不免心疼道:「是不是伤口又痛了?都说了,帮你将透骨钉取出来。无医说那东西不能留在身体里太久,肉烂骨腐,你又有千霜的毒,我一想都觉得痛,何况你生生挨着,别硬撑了。」 「后背的那枚不是已经取出了么?剜肉实在太痛了。」谢无药这句可是实话实说,接下来又说,「以主人的心思,我们离开京城之前,他肯定还是不放心,要再见见我们。那时候我若是什么伤都好了,被你养的又白又胖,他还能放我走?」 「所以这几天你吃的那么少,不见光的捂着,右臂的透骨钉不肯取出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瘦的都脱形了!你的右手还抬的起来么?再这样下去,右臂真的废了怎么办!」柳观晴不得不回归到现实,再一次劝说。 「小不忍则乱大谋,成败在此一举。我都忍了这么多天,若是半途而废,之前吃得苦不都白瞎了?」谢无药动了动右手,痛的差点晕过去,不过这些天他躺着没事仔细研究了一下内力在体内的运转,已经小有心得,用内力能缓缓包裹在透骨钉周围缓解尖锐的痛。
第81页 他这些天是吃得少,不过也没怎么动,一直在床上躺着,吃饭都等柳观晴餵进嘴里,特护病房里的待遇,他还有什么不知足?他笑道:「再说我右手不灵便,不是还有你么?若真废了一只手,你不会因此嫌弃我吧?」 「不会,绝对不会。」柳观晴郑重承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除非是你先抛弃我。」 「所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几天我虽然吃得少,但吃的都是精华啊,燕窝当主食人参炖汤喝,营养一点不差。而且我就是天生丽质,怎么吃都不胖。比平时稍微少吃几个馒头,就能迅速瘦下来,不知道多少想减肥的人羡慕我呢。」谢无药自鸣得意了一阵,又提醒道,「我当初那些沾了血的衣服没洗吧?都留好了,也不用缝补,到时候出门穿。」 柳观晴委屈道:「那我的名声岂不是要更差了?」 「你选我的时候,没担心过这个问题?」谢无药调笑了一句,「对了,无医给你的图册还挺好看的,是从哪里弄来的,画的惟妙惟肖。你若是真练会了那些招数,改日我躺平都由你,也一定很舒服。」 柳观晴暗中下定决心,红着脸说道:「嗯,我一定好好练。无医说这些图册今上都爱不释手,他是花了好大的本钱才让人描摹了几册。不过据说并不是画的最好的,以前厉王手下有个画师,最好钻研此道,画的才传神,还有更多精妙姿势。改日若有机缘,我去找那画师亲自请教一二。」 谢无药嘴角抽了一下,心说幸好厉王那些画册早都已经毁去,若是柳观晴按那上面施为,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呢。他试探着问道:「你知道厉王是谁么?」 「天家皇子皇孙那么多,谁知道厉王是什么王爷。现在不就只剩下睿王是今上的幼弟,的确好像没听说过什么厉王。」柳观晴是江湖人,当朝这些王爷或许知道一二,再往前十几年的事,他就根本不清楚了。 「厉王是今上的兄长,彭太后与先帝所生嫡长子,五岁被立为太子,自幼做储君培养。可惜当年夺嫡之时被人谋算,祸连多人,还被先皇废了太子之位贬为厉王,终身囚于思过宫。先皇重病弥留之前,厉王就病死了,他都没有活到今上登基的时候。思过宫也因为失火,焚毁了大半,如今还荒在那里早没人了。厉王的画师,恐怕难找了。」谢无药不带任何情绪的给柳观晴科普了一下这本书中很重要的一段歷史。 柳观晴虽然觉得可惜,不过手头已经有了这些册子,足够他钻研一段时间了,他便不纠结那画师的事情,对谢无药讲的厉王的那些过往也并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换了话题问道:「魔教那个人究竟是谁?我近日在城中走动,也没见到有什么人盯着我。牧叔叔帮我查呢,似乎魔教的人并不敢进到城里。」 谢无药解释道:「主人说,魔教当年被逐出中原武林,除了令尊率领武林白道出了大力,大内也派了不少高手。魔教教主姜渺为了赎出被朝廷缉拿的家眷和教众,不仅献出了教主的青丝剑和剑谱,还断指立誓,只要他活着就不再踏足中原,也将约束教众再不进京城。如违誓言,五雷轰顶断子绝孙。那日与我交手的应该是魔教的左护法卞成刚,当年他的亲弟弟被令尊斩杀,他自己也曾被俘,在京中关押了数月,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隐遁西域那么久,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中原了呢?」 谢无药假装掐指一算,一本正经答道:「我算了一卦,十有九成大概是因为姜渺已经死了。魔教余孽内部不和,有人又蠢蠢欲动,甘愿被北国人买了当刀用。所以我才不让你那么着急出京,等你家里收到你的信,他们派了人来接你,咱们再走,能更安全一些。」 「再有三五日,家里应该就来人了。可你的伤……你这副样子,万一再遇到了魔教的人……」柳观晴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谢无药一点也不担心的说道:「不是还有你么?这几日我养伤,你也不能偷懒,好好练武功啊!到时候若有人袭击,我手不能拿剑腿脚却灵便啊,打不过还能跑。你最起码将轻功练练,跑快点。」 柳观晴显摆道:「我有大宛马,哪需要自己跑路。」 「若我是想要你命的魔教高手,肯定先砍了你的马。性命攸关的时候,你还是要靠自己。我自顾不暇,能护你一次,护不了一辈子。」谢无药用犀利的语言鞭策着柳观晴练武,虽然他自己已经因伤好久没练过,也不像合格的习武之人那样指点别人,但是书中剧情里曾分析过柳观晴的武功弱点,他现学现卖随便说了几句,柳观晴顿时觉得醍醐灌顶。 「无药,你就只是随便看了我练剑,我并不是所有招式都用过,你居然也能说出那些招式的问题,实在太神了!」柳观晴满心崇拜。 「……」并不知道柳观晴哪招是哪招的谢无药险些吹破了牛皮,只能含混道,「柳前辈的剑法那么有名,我等习武之人多少都研究过。看你用了几招,我也已经大略推测出你哪里有不足,自然能说出一二。不过我见识有限,无非片面之言,你随便听听就好。最关键还是多问令尊,多与人交手积累经验。」 「你明明比我年纪小,武功却那么高,是因为与人交手的次数多么?」柳观晴好奇的问了一句。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在谢府练武的时候打不过对手,就只能挨打挨饿。在外边出任务的时候打不过对手,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天资聪颖,又贪生怕死的,武学进境当然快了。」
第82页 柳观晴心中酸楚,面上更加温柔,自曝了一些小时候习武的糗事,哄谢无药开心。见他笑的眉眼弯弯,虽是病弱苍白,却也别有一番惊艷,柳观晴也莫名就欢喜了起来。 在谢浩然得知了柳观晴即将离开京城的具体日期后,就让谢承铭发了请帖,说是有礼物让柳观晴带回家中,赠给盟主。是什么礼物柳观晴根本不关心,只想着这一把努力演好自己的人设,今天这一关顺利过了,他就能带着谢无药安安心心回家过年了。 谢无药的心情却无端焦躁。按照时间推算,睿王那边也该行动了。冯太妃的生辰就在两天后,睿王的真身和阴谋也不知道谢浩然已经查到了多少,是否做了足够的应对防范。反正原书记载,冯太妃生辰当日,入宫吃寿宴的皇室贵族还有朝中重臣,差点就被人一勺烩了。 这种剧情重要节点,身为书中主角攻受,怎么能逃的掉?虽然按照现在的出行计划,谢无药和柳观晴明天就能离开京中,看似能远离睿王那场乱事,实际上很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谢无药从车上走下来,柳观晴忍住了没有扶他,自己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谢无药吃力的在后面跟从,其实腿上当初被烙铁直接烫煳了止血,那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他为了卖惨,还是假装伤痛未愈的样子,拖着那条腿一点点往前挪。 好不容易走到正堂外边的时候,他根本没往屋里进,而是直接就跪在了门外廊子上,下跪的动作也故意是僵硬而吃力的,右臂完全使不上力别扭的垂在身侧,只用左手勉强支撑身体,偶尔再配合着咳嗽两声,虚弱无力我见犹怜。 谢无药这几日坚持着没吃米面,减肥效果相当明显,他本来就不胖,如今故意穿着单薄更显得瘦骨嶙峋。忍飢挨饿痛了那么久,马上就到了检验演技的时刻了。他揣摩着本应被折磨了许久的主角受的心态,除了表面功夫还加了内心上的感情戏,精神恍惚双眼无神,真戏精附体。外表形象也相当到位,脸色苍白如纸,唇淡如水,身上衣服特意选的是那件遍布血痕的下仆布衣,在腊月里他咬牙没穿夹袄,挨到地方跪在门外,仿佛寒风一吹就会倒下。 第39章 紧急封城 谢浩然看了一眼满面红光的柳观晴, 再看了看跪在门外明显瘦了一圈苍白病弱的无药,心内莫名涌起了几分不忿。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对着柳观晴依然和蔼可亲的闲聊, 还让谢承铭送了礼物, 以及他亲笔写给柳开山的信。 柳观晴客气的收了礼物,贴身放好那封密信, 又顺便问了问千霜解药的事。 谢承铭说已经派人去陇西报信,将来杜家送东西来也肯定是送到谢府。 谢浩然并不承诺若是找到了解药如何如何,只仿佛闲聊一样问起:「无药这几日可还服帖?」 「那是自然,还是谢前辈管教有方,您府里的僕人训练有素, 让做什么都不拒绝。」柳观晴的唇畔露出了一丝凉薄的浅笑,这可是他对着镜子练了许久的。 谢承铭看了一眼柳观晴的表情,又担忧的望着门外的无药, 犹豫道:「义父, 您今日还要入宫,要不,您先去忙, 孩儿陪着柳少侠叙叙旧便是。」 谢浩然轻轻点头,与柳观晴随便又说了两句, 便走到了正堂门外。路过谢无药身边的时候,忽然出掌,重击在谢无药的右肩。 透骨钉被谢浩然的内力震了出来, 激射而飞, 深深插入了院中的一棵树干,谢无药的身体也被打飞到了院内,重重跌落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 谢无药几乎毫无防备,人跌落在地上,整个右半边身体还是发麻的,心惊胆战之余根本无力站起。幸亏他将鱼鳔做的血囊藏在了嘴里,这会儿顺势咬破。可惜技术不够熟练,一多半血水喷出来,少量的呛进了嗓子眼里。一阵剧烈咳嗽,断断续续口吐鲜血的状态,绝对逼真。 原书情节明明不是这样的啊。谢浩然哪有这么好心,会主动帮主角受震出透骨钉?不是更喜欢看剜肉拔钉子时鲜血横流的样子么?不过透骨钉在体内多日,骤然被震出来,血水顺着那个孔洞自然涌出,瞬间湿透了右边的衣袖。谢无药是真痛的发出了低沉的口申口今。他急忙咬住嘴唇,努力挣扎着爬起,勉强用手撑在地上维持跪姿,整个姿态恭谨卑微又小心翼翼。 谢浩然身形一晃已经贴在无药身侧。他看到那孩子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却紧咬嘴唇,连唇畔溢出的鲜血都不敢擦,规规矩矩跪伏,压抑着咳嗽声。是害怕继续被揍,还是痛的说不出话? 谢浩然捏在无药受伤的右臂上,感受到那单薄衣物之下血水涌出的润湿,低声冷酷道:「别作死,你死了,我就将你母亲送去最下等的娼馆,虽然她年纪有点大了,不过价钱便宜点总会有人买,不是么?」 「不……属下……」谢无药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右臂传来的除了痛,还有谢浩然的内力,竟然是为他强行疏通了滞塞的经脉,他便继续卑微的说道,「属下会坚持活着,谢主人疗伤。」 谢浩然冷声讥讽道:「魔教余孽在城外伺机而动,你若是废了一只手,拿什么保护柳少侠?靠姿色卖笑么?」 谢浩然又招来院子里的小厮吩咐道:「把无医叫来。」 谢无药一开始觉得谢浩然喊无医来莫非是为了给自己疗伤,不过这有点奇怪呢。谢浩然怎么可能对主角受心慈手软?不会是自己哪里露了什么破绽,被谢浩然发现,才喊无医来验伤吧?
第83页 谢无药慌张的看了一眼闻声已经走出正堂的柳观晴。 柳观晴刚才眼睁睁看着谢无药被谢浩然打飞,他差点就要崩人设,还好理智在关键时刻强迫自己不能露破绽,一遍遍在心里想无药那些血是提前做的假,无药的虚弱都是装的。他才能让自己缓住身形,比谢承铭还晚了几步走出正堂。 谢承铭不会武功,焦急的跑过来问道:「义父,您这是……」 柳观晴随后淡定的说道:「谢前辈应该也是一番好意,那透骨钉我之前也想帮无药取出来,可惜没那么深厚的内力,只能是用刀子剜肉。无药怕疼,取了一枚之后,这个才一直没取。」 柳观晴句句实话,半分没夸张,说得特别真情实意。 谢浩然听完冷哼一句拂袖而去,看样子是宫里真有事不能再耽搁。 谢承铭不敢明面上质疑柳观晴,只说:「既然义父让无医过来,可能是希望无医看一下无药的伤吧。」 柳观晴机灵的答道:「那不用麻烦了,无药除了右臂的透骨钉,其余那些伤都养好了。谢大人也很忙,不必再陪着我。我们这就回去了。」 谢承铭没想到堂堂柳少侠如此大言不惭的说瞎话。先不说无药右臂被血水湿透的衣袖,便是这衣服上其他地方从内往外透着的血渍触目惊心,大冷的天无药穿这么少,还咳了那么多血,这能是没伤?他心中泛起寒意,却克制着没反驳柳观晴,只是低头问无药:「无药,你要不要看一下伤再走?」 谢无药垂眸,虚弱答道:「之前那些伤,柳少侠都已经帮我处理过了。咳咳……真的不必再麻烦别人。」 无药一定是不敢忤逆柳观晴,才说伤都好了,谢承铭不死心又问了一句:「无药,最近你是不是吃不好,瘦了这么多?」 他听说无药一直被关在牧宅的地下密室,联想到谢府的地下刑房,再亲眼见无药这般清瘦模样,怎能不怀疑无药这些天都是被囚禁折磨才会虚弱至此。 「是……我,嗓子痛,也没什么胃口。」谢无药刚才咳的太急,现在说话的声音越发沙哑。 没想到谢浩然居然又折返回来。刚才他虽然是往外走,耳朵却留心听着那几人对话。听见谢无药说没胃口的时候,再联想之前无医给柳观晴的那些邪恶的春宫图册,他再也忍不住心中莫名火起。 想当年谢浩然被那人渣囚于密室整整三个月,每天都会挨打,没有衣物,只有一条链子拴在脖子上,唯有用各种屈辱的姿势讨好那人渣,才能得到一点混了媚药的稀粥果腹。每一次,那些稀薄如水的药粥都是被倾倒在地上,他若想吃,就只能跪在地上舔。不吃会饿死,吃了药就会发作,那人渣最喜欢他失了清明,像条狗一样哀求被人上的样子。还找了画师,将他各种屈辱的姿势画出来,画了好几册。那人渣最喜欢他用嘴服侍,直抵他嗓子,弄久了自然会痛。 谢浩然走去书房内,拿了一叠纸出来,丢在柳观晴手里,说道:「刚才差点忘了这些你带回去。有关邢子卉的事不知无药是怎么与你说的,不过这些是当时密档所载,我抄录了一份,也请令尊抽空看看吧。无药只是一把剑,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能选的。如今他姿色能入你眼,是他的福分,不过柳少侠回杭城的路上恐怕不太平,能多个帮手御敌总是更稳妥一些。」 「多谢谢前辈提点。」柳观晴正色应了一句,「那我们也不耽搁,先告辞了。」 看着柳观晴带着一瘸一拐的谢无药离开,谢浩然无处宣洩心头的不满,怒道:「无医怎么还没来?」 便有下人回覆:「主人,太医院出了点状况,无医暂时无法脱身。说是宫里那位贵人欠安,正闹腾着找厉王呢,圣上都不敢马虎,让皇后娘娘亲自去陪着。太医院里上上下下都被招入宫中候着。」 自从今上亲政,那位彭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不仅脑子不清楚,认不出人,记忆力也衰退的厉害,忘了亲儿子厉王早就死了,时不时就闹一下,吵嚷着去见厉王,还要抱她的乖孙子。 当年厉王是已经娶妃,也有儿子,不过儿子不是正妃所生。据说那孩子出生时白白胖胖,聪明俊俏,不哭不闹嘴角含笑很是讨喜,彭太后因此时常传唤那母子说话,还亲自抱着孙子爱不释手。 可惜,一转眼那人渣已经进了坟墓,彭太后白髮人送黑髮人,当时差点哭瞎了眼。彭太后也一直以为她的大乖孙子死在了思过宫的那场大火里,连番打击之下,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谢浩然知道思过宫的火是圣上让人放的,厉王当年也的确做的太过,圣上才不得已斩草除根。他自然不会阻止,只不过偷偷换出了那对母子而已。 这些年,圣上为了维持母慈子孝的形象,也大约是喜欢看彭太后煳涂的样子解闷,这才一直让那老女人活着,顺带着再折腾折腾冯太妃,敲打敲打睿王。睿王和冯家隐忍那么久图什么,圣上心知肚明。留着他们无非是给自己提个醒,绝对不能懈怠了。威胁常在,才有发奋上进的动力。 只是睿王终究还是动手了。亏得无药果断杀了路远之,在京中这位睿王替身比路远之能力差远了,几番逼迫试探终于露了马脚。冯太妃寿辰之前,大概也能尘埃落定。 想起无药刚才虚弱苍白伤痕累累的样子,谢浩然的心不知为何无法像以前那么冷了。大概是见不得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毁?没想到柳观晴那么狠,将无药折磨的不成人形,几乎要寻死了。不知无药被带去杭城之后,会否遭遇更严苛的对待呢?毕竟柳开山心心念着的邢子卉,是被无药杀的。无论邢子卉做错过什么事,在爱他的人眼里,是不是都可以原谅?
第84页 「呵呵。」谢浩然抑制不住嘴角泛起了冷酷的弧度,阴沉着脸色离开。 谢承铭只能原地嘆气,思量着要不等明日柳观晴启程的时候,他让人偷摸给无药送一些药去? 谢无药进了牧宅的地下密室,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捂着右臂撒娇道:「柳大哥,快给我疗伤,要疼死我啊!」 柳观晴也一改之前的冷酷模样,瞬间变成了温柔暖男,亲自拿着上好的药和裹伤的细布,轻手轻脚麻熘的为谢无药处理伤口,嘴上还例行夸赞:「无药,你刚才演的太棒了,我看谢前辈和谢大人他们都信了,他们瞪我的眼神就像要将我宰了一样,我好怕怕。我阳光正面的少侠形象算是全毁了。」 「不要掉以轻心,明天一早咱们尽快出城。不,我总觉得不太踏实,要不然今晚趁夜就走,赶在关城门之前。」谢浩然的异样让谢无药对剧情的走向更不放心,唯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可是你手臂的伤……」柳观晴收好了药品,很自然的端上来了一些吃食。 「这比剜肉好多了,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谢无药一边说,一边抓过来几个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嘴里嚼着还一边说道,「给我熬点红糖姜水之类的,刚才冻坏我了,必须驱驱寒,还有什么人参枸杞汤,再给我盛一碗。」 「……」柳观晴望着仿佛饿死鬼投胎、甩开了膀子吃饭的谢无药,深切的相信了他右手真的没大事,筷子拿得很稳,可比被人餵的时候吃饭速度多了。 「你动作慢点,伤口还在渗血呢。」柳观晴劝了一句。 这样一提醒,谢无药顿时觉得自己拿筷子有点痛,可惜左手不会用筷子啊,他立刻从善如流,将筷子塞在柳观晴手里说道:「那还是你餵我吧。多加点那个羊肉,还有虾也不错。虾皮包快点,都赶不上我吃。」 柳观晴加快了包虾皮的速度,刚才在谢府有多嚣张,现在的模样就有多委屈。 「刚才我隐约听你和大公子聊了聊千霜的事情,本来应该等杜灿从陇西将林氏的遗物运来京中,咱们再走。可是若一直留在京中,实在是……我怕主人返回,不让我跟你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观晴关切道:「无药,你在担心什么?是睿王入京要有什么异动,你主人又要你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么?不过谢大人说已经安排了人帮杜灿去陇西取东西,来去起码一个多月,若是那东西进了京城,真有千霜的解药,谢府定会给我传信的。」 按照原书剧情,千霜解药的确是最先被谢府拿到,可是落在了谢浩然手中。再给到谢无药的时候,已经被掺水「改良」了,只吃一次不能完全根除毒性,需要每个月月圆前吃一次,连续吃一年,这也加强了谢浩然对谢无药的控制。 谢无药原本算计着能提早拿到千霜解药,现在看来一切不能操之过急,但凡让主角受多吃苦的剧情似乎顽固的厉害,不会那么容易被改变。不若先和柳观晴去杭城,留下谢浩然身边,危险太大了。 最起码先躲开了睿王这摊子烂事。今晚吃饱点,连夜跑路。等睿王事败,他再看情况,要不要哄着柳观晴先陪他去迎一迎杜家送来的东西。反正连杜灿都不能肯定,那些东西是否有千霜解药,他偷偷摸摸拿走了,也不会被人察觉吧? 两人吃喝完毕,收拾利索,还是分别带了盘缠家当,各自骑了一匹马戴了斗笠,趁着城门落锁前赶了过去。 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提前封城了。按照守城门的官差解释,是近两日宫中贵人庆生辰,才加强了戒备,这命令是今日传达到的,提前一个时辰关城门也是第一天开始施行的。 「我家里派来的人最快明天一早才能到,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休息一晚吧。」柳观晴有点无奈。 谢无药虽然轻功不错,不过也不能扛着马飞檐走壁跑到城外去,只得暂时作罢。 两人骑马往牧宅返的时候,注意到几队官兵在暗中集结,这些人不只有京城常规的守备军,还有今上的铁桿拥戴者所控制的军方部队。 谢无药的心一沉,看来今晚不太平了。因着路远之死的太突然比原着还早了几天,城中睿王的人显然是群龙无首,那个睿王替身远不如路远之的能力,睿王真身又在城外藏头露尾。说不定他们已经露出了马脚,提前东窗事发了。 返回牧宅的地下密室之前,谢无药对柳观晴说道:「请告诉牧前辈,今明两日不要出门,守好门户。约束自家的生意最好不要开张,不要收留陌生人。不,不仅是陌生人,与官方沾边的都不要理会。」 柳观晴不解道:「牧叔叔那么多生意,关门一天损失就惨重,他不同意怎么办?」 谢无药说:「那你私下单独告诉牧前辈,谢府的消息,睿王要造反,这事圣上已经有了防范。若是因为不慎被睿王的人攀扯上,将来祸连九族。耽误两天生意,还是要了命选哪个,不用你劝。」 柳观晴急忙跑去对牧野说了,得到保证照做的话他才放心回到密室继续陪谢无药。不过他还是有困惑的地方,又问道:「无药,之前事涉皇室我不想多问。可现在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真是假的?现在京中的市井间也传言,讲泾县县主才是真公主,太子是彭李氏生的。」 谢无药说道:「这事过两天就会有圣上的诏书宣告真相。不过据我所知,皇室血脉很难被混淆,就算是接生的林御医和婆子已经死了,当时宫里宫外伺候的太监宫女、明里暗里那么多人盯着,皇后娘娘生的是男是女总有人看清。若真是换了孩子,至今十四年能瞒的密不透风毫无证据么?睿王炮制了那么久,也只能找到旧妆盒里的黄绢这一样看起来可以用的造假物件,结果还被阻挠了。他现在除了传谣,已经没有别的正经手段了。」
第85页 「那我们明早按计划出城,还是……」 谢无药嘆息道:「若今天晚上闹了起来,明早很可能不会开城门了。如果所料不错,真的睿王殿下就在城外藏匿,主人大约会派人去清剿,同时城里闹事的也要防着他们逃出城去。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第40章 擒贼擒王 这些日子养伤, 谢无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柳观晴就是他床上的大号抱枕,人形自走声控还自发热的那种。不过今晚, 他忧心忡忡, 没了心思玩闹,安静的躺平, 与柳观晴肩并肩,抓紧睡觉。 接下来的剧情谢无药不敢保证都是自己知道的那样了。按照原书情节,睿王事发是寿宴当天,提前也没听说封城。如今若是谢浩然早有提防,一旦发现睿王的人在寿宴上的布置, 应该不会纵容,拿皇室和朝臣的命当诱饵吧? 原书主角受与柳观晴那一日恰好出城,结果好巧不巧撞上了睿王真身藏匿的地点。睿王疑神疑鬼, 以为谢府的人早发现了他的阴谋, 集合身边的死士围困主角受和柳观晴,怕他们跑回城里传讯。主角受拼力掩护柳观晴杀出重围回了城中,他只身去宫中报讯揭穿了寿宴上是睿王的替身, 柳观晴则带着谢府的人手去城外抓睿王。可惜那时候宫中的寿宴已经开始,不少人都中毒了。 若不是谢浩然提前有防范, 劝住圣上没有沾染太多寿宴上的饮食,还让主角受当场割血给那些中毒的人解毒,这才算保住了重要人物的性命。主角受的伤一直就没好, 连番恶斗体力透支, 又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昏迷了数日才醒来。 如果这一次能提前阻止寿宴上下毒的事发生,谢无药觉得剧情大致走向还是能接受的, 起码不用割自己的血给那么多人解毒。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他和柳观晴能顺利出城,与柳家的人汇合。在他的指引下,坚决避开睿王藏匿的地方,啥事就都没有了。 又或者是明天依然封城,他们出不去。那他就老实的留在密室内,啥也不掺合。便是谢浩然派人喊他做事,他也能假装病弱伤重无力爬起,能省点力气省点力气。 次日清晨,柳观晴派人去查探,居然是准时开了城门。谢无药想着昨晚上骑马跑的时候伤口还是痛,天寒地冻的不如改为坐车。既然城门开了,马自然也要带,万一遇到袭击,弃车骑马都方便。 天刚亮,他们的车马已经顺利出了城门。谢无药终于安心的在车里补觉,柳观晴不敢打扰他,在车外骑着自己的大宛马熘达。 又行了几里路,谢无药迷迷煳煳之中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顿时清醒过来。他临出城之前特意规划好了路线,避开了睿王藏身的那片农庄,怎么好像又遇到了麻烦? 这时柳观晴撩开车帘,焦虑道:「无药,是我们家派来接咱们的人与一伙人起了冲突。之前我们不是说在城外遇到魔教的余孽么,我们家的人以为那些鬼鬼祟祟的人是魔教的呢。结果打起来才发现不是……」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莫非他们遇到了睿王私藏的死士?」 「看起来像是一群死士,不过也有正规装备的军人,看旗号不是京城附近的兵。他们的目的是往城里去。」柳观晴说道,「我已经传讯让他们表明是江湖人清缴魔教的,希望能寻机脱身。」 谢无药没想到剧情如此顽固。明日才是寿宴,睿王真身今日该好好潜伏着才对,为何突然冒出来,还上赶着往城里去?柳家的人也够倒霉的,防范魔教有点过,竟然撞上了睿王布置的人。莫非是昨晚上谢浩然已经把城中睿王府的主要势力控制住了?今日假意开了城门,散出了让真睿王牵肠挂肚的消息,这才引得睿王飞蛾扑火? 「若真是睿王的死士,你家里派来的人手怕是不好走脱。睿王是要谋反的,岂能让人走脱泄露了消息?」谢无药整了整衣裳,从马车里出来,调整好心态说道,「你和我一起去那边看看,睿王即将成为乱臣贼子,不能让你的人折在他们手里。」 「无药,你的身体……」柳观晴虽然也担心柳家人的安危,不过若谢无药赶去救援,会否再次陷入什么麻烦?他明明之前一直想避开麻烦的。 「我知道你想救他们,他们也是为了我们才赶来。我岂能袖手旁观?」谢无药决定不再逃避,直面这顽固的剧情,但也不会一味的莽撞乱来。擒贼先擒王,他既然知道是睿王的人,干脆先去捉了真睿王。那些死士私兵人再多又如何?他拿真睿王做挡箭牌,那些人还敢动手才怪。 原书剧情,主角受的确已经发现了真睿王藏在何处,不过主僕尊卑根深蒂固的烙印让主角受不敢做出劫持真睿王的事。现在的谢无药可没那么多讲究,睿王是圣上的亲弟弟又如何?即将成为乱臣贼子,早晚是个死,他不妨先废物利用一下。 柳观晴和谢无药骑着马赶去了发生冲突的地方,谢无药弃了马施展轻功,并没有向着主要的战团走,而是以极快的身法拐到了旁边小树林的方向。 柳观晴一边追一边问:「无药,你去哪里?」 「你的人少,那边死士众多,硬拼救人怎么行?我去抓个挡箭牌。」谢无药自信笑道,「可惜挡箭牌只有一个,你到时候见机行事,躲我身后不要逞强。」 片刻之后,穿着寻常文士便装改易了容貌的睿王被谢无药从林子里拎了出来。周身大穴都被封住,只有嘴巴能出声,表情惊恐,怒斥道:「大胆贼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第86页 「当然是知道才抓你。」谢无药三两下将睿王脸上用于伪装的眉毛鬍子撤掉,啧啧道,「这不是睿王殿下么?殿下不是一直在城中王府,时不时陪伴冯太妃么?今日这么早怎么跑出了城?哦,不对,大概你并不是睿王殿下,而是某个长的像睿王的人?那样的话只能杀了,再找别人了。」 睿王并不认识谢无药,可是能感觉出对方很熟悉自己,这等连皇室都不尊重的江湖人多半不按常理行事。最后这种听着像玩笑的话才诛心。如果睿王这时候不承认自己是睿王,那说不定就直接被人杀了。若是承认了,那被当成挡箭牌是没跑了。 可惜睿王刚才那么多亲信护卫,没有一个人能挡住谢无药一招半式。睿王身边其实有一些高手,不过大部分在京中,当初是为了留着对付大内高手的。睿王自认为易容化妆,藏在京城之外,有这么多死士和私兵拱卫不会被针对,谁料到竟然有这样一个高手跑来生事。莫非他是魔教的人? 「这位少侠,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睿王谋划这么多年,肯定不甘心就这样伏诛,对方若是要他命早该动手,如今只是控制了他,肯定还是有的谈。而且谋逆那种事,他不说没人知道,事实上他带来的人还有京中策应的许多人,都并不知道他全部的计划。大多数人还都是坚信太子并非皇室血统的谎言,将矛头指向彭家,他们以为睿王不过是帮圣上清理一下势大的后族。 「我的人被你的死士围困,把我的人放了,多赔点银子,咱们什么事都没有。您忙您的?」谢无药轻笑的提出了条件,至少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挺真诚的。 睿王忙不迭应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放人,赔了银子再说。」谢无药说完这句话,已经拎着睿王到了争斗的现场,高声喊道,「都停手,否则你们的主子就会少零件了。让我看看从哪里先下刀。」 柳观晴拿着佩剑装模作样的在睿王身上比划。如果不是受了谢无药的态度影响,他是不敢对睿王如此不敬。 睿王额头冒出冷汗,也大声喊道:「快停手!」 柳家的人认出了柳观晴,不过他们大多不认识睿王,只当这个中年文士是这群人的头目。对方停手,他们也讲江湖道义,立刻停手。 柳观晴招唿大家走出包围,又问谢无药:「我们现在就走么?」 「稍等。」谢无药正色问睿王,「殿下,明天寿宴上的毒药可有解药?」 睿王目露惊恐之色,颤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无药从怀里拿了一颗补气血的丹药,颇有几分捨不得的捏着睿王的嘴餵他吞了,威胁道:「我这毒药一个时辰后发作,不过是有解药的,要不我们交换?」 「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知道……」大冬天里睿王一脑门子汗,说话都结巴了。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说道:「路远之死前说了不少秘密,可惜他没有解药。殿下大概不想这么早去与你的老部下相会吧?」 睿王哽咽道:「真的没有解药。不过按计划明天才会下毒,今日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我……你要解药做什么?」 谢无药冷笑着反问:「殿下急着进城又是为了什么?既然殿下想进城,我就安排人送您一程吧。」 「……」睿王急忙说道,「别,解药只有一人份,在我怀里的瓷瓶内。」 谢无药从睿王身上翻到瓷瓶,一掌噼在他后颈,将其打晕,这才低声对柳观晴耳语几句。 柳观晴点点头,立刻招唿家里来的那十几人一起,有人架着睿王,有人护在外围戒备,他自己收了瓷瓶的解药。 谢无药又往一个水囊内兑了一些自己的鲜血进去,制成了另外的「解药」,而后叮嘱道:「这些东西还有睿王都是你的护身符,一会儿我们整体移动,到了城门附近我就先不跟着进去了。不过若中途遇到了其他阻挠,你们拼力往京中走,谢府在城门那里肯定有人,你们带着睿王,他们就应该明白带你们去见谁了。我负责断后,最不济就是遇到魔教那位,我起码还能拖住他一时三刻。」 柳观晴担忧道:「如果真遇到魔教的人,你一个人不行,我给你多留点帮手。」 谢无药笑道:「好啊,但你要考虑清楚,城中也未必太平。我不敢在城中冒头,怕被主人看到,我就没法偷懒了。因此建议你进城多带点人手。至于我,你不用太担心,我最擅长逃命了。魔教就那一个人我打不过,别人来几个我都不怕的。」 「这明明是你的功劳,我……」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都是我的对不对?」谢无药柔声安抚了一句,「别那么婆婆妈妈,我可不想见到主人。」 睿王的死士和私兵战战兢兢跟在柳观晴这伙人后面,不敢靠太近,也不敢不跟着,毕竟睿王还在他们手里。这群武林人看起来是名门正派,怎么做事这么嚣张,连皇室王爷都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绑架?绑了睿王还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京城? 正如谢无药所料,剧情绝对不会让他如此轻松破解,还没望见城门的时候,魔教左护法卞成刚出现了,还带了十几个魔教教众。大白天的这些人都穿着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好人。 谢无药对后面跟从的睿王那些人唿喊道:「伙计们,魔教的人头能换钱,教内职务越高,赏金越高。快上!」
第87页 卞成刚闻言一愣,看了看柳家这伙人身后尾随的那些死士和私兵,这些人怎么也不像是与柳家人一伙的。可是睿王的人唯恐谢无药真在睿王身上戳刀子,立刻就分散出了一部分人阻拦魔教的人。 睿王的人.人多势众,魔教来人虽然各个是高手精英却还是人有点少,短时间内很难突破重围。 卞成刚气不打一处来。上一次让过柳观晴跑了就是这个俊秀的小子拦着,这一次还是这人,居然又忽悠了一票高手拦着他们? 顾不上魔教其他人,卞成刚仗着自己武功高强,直接冲出重围,飞身扑向柳观晴。 谢无药也生气,卞成刚就不能歇两天,非赶着今天闹事?还直奔柳观晴而来,他岂能不管?谢无药右臂因着透骨钉造成的血洞还没长好,右手用剑不灵光。对付睿王那些护卫的时候勉强够用,却已经让伤口再度崩裂。此时若是迎战卞成刚,指望右手肯定是不行了。 强敌逼近,谢无药电光火石之间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上次他已经想到过,没用是怕惹麻烦,这次再不用他怕是命不保,至于麻烦早晚还是会来的。 谢无药飞身而起,用左手随便拿了一把剑,使出了与右手完全不同的一招剑法,攻向卞成刚。 柳观晴安排了四个人给谢无药助阵,他没再多话,心中虽有不舍,还是毅然带着另外的几个柳家人裹挟着昏迷的睿王,直奔城门而去。 谢府的人知道睿王真身躲在城外,搜索了几日没有踪迹,才用了欲盖弥彰的法子,封城之后又开城,散出假消息,吸引睿王真身。没想到一大早就见到了柳观晴带着昏迷的睿王入城。 谢府这边不敢懈怠,秘密将柳观晴和睿王送到了宫中。至于睿王那些死士和私兵部众群龙无首,在官军威压之下只能投降讨饶。 自有谢府的人接手了睿王的看押问题,柳观晴被人带去了宫中谢浩然的住处。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小的指挥部,外围都是羽林卫把守,内里伺候的都是习练了上乘武功的太监和宫女,外人很难出入。 柳观晴按照谢无药交代的话描述了一遍早上的「事实」,只讲柳家的人无意间发现了睿王真身藏匿之处,得知他们计划寿宴投毒谋杀皇室和朝臣的阴谋,柳观晴当机立断擒贼擒王,带着睿王返回京城。柳观晴将睿王身上搜出来的解药以及掺了谢无药鲜血的水囊亲手交给谢浩然,并不多问京中睿王的党羽是否被控制或者下毒相关的任何事。 谢浩然将解药交给亲信,自己却打开了水囊闻了闻:「这是什么?」 柳观晴淡定道:「解药只那一小瓶,我怕不够,就让无药割了这些血水备用。」 「他人怎么不自己来?」谢浩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问的味道。 柳观晴心说怪不得无药不敢来,看谢浩然这架势,还不将无药的血都放光了?他嘆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们入城时遇到了魔教的人阻挠,无药拦着魔教那些高手,若能逃脱,想必一会儿就会赶来吧。不过之前他伤的不轻,若是落在魔教的人手里,或者实在不能及时赶到,还望谢前辈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41章 左手剑法 谢无药前段时间在牧野的密室之中, 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时候也会整理原身记忆中的那些招式。原书描写主角受会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一套是谢浩然传授的, 一套是魔教教主当年上缴的那本剑谱上的左手剑法。那本剑谱图文并茂, 不过所有人物都是左手持剑,招式也与中原的路数大不相同, 剑谱没有名字,后以左手剑法指代。 魔教教主姜渺是左撇子,他这套左手剑法融汇了教中传承歷经百年的剑法精妙奥义。当年剑谱便落在了谢浩然手中,谢浩然自己没有练,而是逼着原书主角受练左手剑作为餵招的对象。谢浩然一直在试图破解左手剑法, 多年研究已经取得一定突破,为此主角受没少吃苦,唯一的好处是左手剑法日渐纯熟。 谢无药本身不是左撇子, 也没有主角受武学上的素养和天分, 左手剑法只能是用个形似,距离神似还差了好大一截。平时若遇强敌,谢无药还是用右手拿剑更顺手一些。 而今, 右臂伤口还在冒血,谢无药换成左手剑, 用出姜渺的左手剑法,求的不是御敌。如果只是普通魔教教众未必看得出这些,但左护法卞成刚显然是见过这套剑法, 还能看出谢无药招式熟练, 虽然神韵差了一些,内力也不足,可绝对是练了几年, 并非临时耍花架子。 卞成刚禁不住喝问:「你怎么会这套剑法?」 谢无药别有用心的说瞎话道:「母亲给的剑谱。」 卞成刚惊疑道:「你母亲是谁?」 「我母亲姓郝,是谢府的僕妇。」谢无药这句是真话,不过这牵扯到主角受生母郝可雯当年与魔教教主姜渺的一段孽缘,这事姜渺在生前一直没对旁人提过,只临终的时候对女儿姜缇和左右护法讲了一下。原书主角受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些的。谢无药唯恐卞成刚再给他钉几枚透骨钉,权衡之下还是准备赌一把,以含混之词带出了母亲的姓氏。 「你是哪一年生人?」卞成刚颤声问。 谢无药迅速说了一个年号,那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卞成刚的招式已经缓和了许多,不再是招招致命,只是控制着不让谢无药走脱,继续问道:「令尊是谁?」
第88页 「不知道,应该早死了。」谢无药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冷笑,「莫不是前辈您想认儿子?上次透骨钉可是害惨了我,挨了主人重罚,至今伤都没养好。」 「你主人是谢浩然?」 「正是。我劝你们魔教别再这样嚣张,你们的剑法主人也已经找到了破绽。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今天用出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谢无药的语气不卑不亢。 卞成刚却收了所有攻势和杀意,正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药,谢府下仆。」谢无药飞快表明身份,感觉到卞成刚的变化,心知自己今天应该是投机取巧矇混过去了,得了便宜继续卖乖道,「柳少侠已经进了城,你若是好好与我讲话,我也不费力气,咱们站好了慢慢聊,聊几十个铜板的都行。你刚才问了那许多我都回答了,该我问你了,你们究竟来中原做什么?」 虽然对谢无药的身世有了那么一点猜想,见他容貌依稀便是教主曾经痴迷的绝色女子的模样,卞成刚却不可能说实话,只停了手温和道:「我找柳开山寻仇,听说他儿子就在京中,自然是守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了。你几次阻拦我是为什么?柳观晴并不是谢府的人吧?」 「我被主人借给柳少侠,他是主我是仆,保护他的安全是我的职责,他若是伤到一根头髮,我就要挨一顿鞭子。你说我能不拼命么?」谢无药苦笑,容颜悽美。 卞成刚看的一阵心神恍惚,他本就是好男色的,不知道谢无药的身份之前就已经起了邪念,现如今怀疑他或许与教主有关,心内不免纠结,收起了亵玩的念头,情绪上却越发无法自控的沉迷:「我还会再找你,你们早晚要出城的对不对?」 谢无药这次是真的无奈,讨价还价道:「对啊,柳少侠要回杭城过年,我会陪着他。前辈不妨高抬贵手,先放我一马?等着过了年,我任务结束了,您再去找柳家寻仇?您想必还有别的正事忙,与柳家的仇也不急着这一两个月报吧?」 「这事倒不是不可以商量。」谢无药说话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教主姜渺当年,卞成刚的表情又柔和了一些,好奇问道,「你有什么能和我换的好处么?」 「我知道青丝剑在哪里,等我再回京城的时候,偷出来给你?」谢无药提了个建议,这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后面会发生的剧情,谢浩然又安排了一个特别艰巨的任务给主角受,青丝剑只是这任务的必备道具而已。 姜渺临终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夺回青丝剑,还当众宣告只要是教众身份夺回了青丝剑就奉为教主。姜渺原有一子,可惜没有活到成年就夭折了。如今教主令牌是圣女姜缇代为保管,教主之位还空着。左右护法各自有拥戴者,势均力敌,右护法是女子,与姜缇关系更密切。卞成刚若想占据强势,怎么可能不对青丝剑动心呢? 卞成刚目光闪烁,沉声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说完这句,卞成刚招唿着魔教的人瞬间退散而去。 谢无药确认魔教的人都走远了之后,才飞身折返到牧家的马车停留的地方。当初他们骑马过来支援,让牧家的马车找个隐蔽的地方先停好等着,不要靠近。如今只见谢无药一人返回,赶车的车夫还问:「谢少侠,柳少侠人呢?」 「他们押送要犯回城里去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我先歇会儿。」谢无药进了车子侧身躺了。 刚才连番打斗,他右臂衣袖又被血水湿透了,不只是透骨钉的伤口,还有割血新开的口子。或许是千霜的毒性导致那些伤口比以前癒合的速度慢了许多,若不敷药没有好好包扎,很难长好。手臂上的伤自己弄很不方便,他决定等柳观晴回来再仔细处理。 他闭目养神,思量着自己的人设,万一柳观晴回来的时候有谢府的人跟着,见到他养尊处优的安睡在马车里,伤都包扎好了,肯定有问题。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睡实,若听着有谢府的人来,他提前一点下马车,跪在旁边地上卖惨才行。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套血渍斑驳的,无非外边又裹了一层厚外袍,卖惨的时候脱了外袍,穿里面单薄的下仆衣裳就行,新伤旧痕鲜血淋漓管保比昨日还触目惊心。 谢无药在马车里守着暖炉躺了一个时辰,听到远处有了动静,他不敢再耽搁,迅速脱了厚外衣,翻身下了马车,披头散髮跪在泥土地上。冷风吹过,刚从温暖的车内带出来的热气瞬间消散。 斜睨了一眼确认来人是影七,没有旁人,谢无药稍稍放心。看来宫中的麻烦还没解决,谢浩然抽不出更多人手关注他。影七的轻功不错,不过内力比谢无药差了许多。谢无药只需要稍微用心,装出气血滞涩的模样,再咳喘两声,就能瞒过影七的耳目。 影七果然是先入为主,之前无药去谢府的时候明显瘦了一圈,苍白虚弱一身伤病走路都困难,这才过去一天根本还不可能养好。他又去拦截魔教的人,肯定经过恶战,才能逼退强敌。如今竟不敢休息,规规矩矩跪在马车外等着柳观晴回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谢无药压抑着咳嗽了两声,身形轻轻打晃。 柳观晴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他是要给影七上「眼药」呢。他便冷着脸责问道:「无药,既然已经逼退了魔教的人,你怎么不进城,让谢前辈担心了半天,你却在这里偷懒?」
第89页 谢无药戏精附体,垂眸虚弱道:「下奴身体略有不适,原想着缓一缓再去……咳咳……少爷可否赏赐一些吃食?」 柳观晴有那么一瞬间犯难了。马车里有许多精美的点心甚至还有炉火上温热的酒肉,不过这东西拿出来给谢无药吃似乎不太符合悽惨人设。他斜睨了一眼车架子上挂着的一口袋给马吃的豆饼精料忽然来了主意。他随手扯过豆饼口袋,拿了一块冷硬的豆饼出来,闻了闻就觉得很难吃,捏着鼻子只掰了半块,另外的又都收回去。 他将这半块豆饼丢在谢无药面前的地上,呵斥道:「快点吃,还要赶路呢。」 谢无药感受了一下影七看向柳观晴的刀子眼,暗中给柳观晴的机智点赞。那黑乎乎的豆饼一看卖相就不行,谢无药小心的掰了一小块,放嘴里嚼了嚼,就像是豆汁的浓缩版。他赶紧将剩下的揣怀里,没敢再吃,吃了肯定连早饭都会吐出来的。 影七却看的心酸。怪不得无药瘦了那么多,原来根本是饿的,柳少侠这么抠门,餵马的豆饼都只给半块,无药却捨不得一次都吃了,还要藏起来那么多。可见并不是每天都能得到食物。 影七嘆了一口气,对柳观晴说道:「柳少侠既然魔教的人已经散去,你们抓紧上路吧。若是平安回到了杭城,记得给谢府捎个消息。」 柳观晴假惺惺道:「你不陪着我们一起走么?」 影七摇头:「主人那边还有要务,最近会很忙。柳少侠请对无药稍微好一点,他若养好了身体,武功难逢敌手,足够保护你。」 说完这些,影七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着影七走远,柳家那些人都走近了,谢无药早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怀中揣的豆饼赶紧餵了马,一脸轻松微笑着问柳观晴:「柳大哥,你将睿王送过去也算立了大功,我家主人有没有重重封赏?若是打赏了银子可要分给我一半。」 依然是形容消瘦,脸色苍白,不过站直了身体面带笑容的谢无药与刚才的楚楚可怜气质迥然不同。还是那血迹斑斑的衣物,也并非什么华美衣袍,却难以遮掩他的自信与阳光。 柳观晴不由得又看呆了,点头如蒜:「是准备给赏金,还说日后会请旨发表彰给我,送到杭城。功劳本来就是你的,到时候银子都给你。」 「表彰你得,银子归我,这买卖不错。」谢无药很知足,避免了直面谢浩然,最后还能捞一笔银子。 柳观晴亲手搀扶着谢无药上了马车,他也没在外边骑马,让家里派来的人在外边护卫着,他与谢无药挤在车厢内说话。 「刚才影七在我没问,无药,魔教那些人为什么没再纠缠?」柳观晴一面给谢无药端茶递水,一面打听。 谢无药笑道:「来人是魔教左护法卞成刚,他需要青丝剑,我说我知道那剑在哪里,改日给他偷出来。条件就是让他先不要找你们柳家寻仇。」 「居然是卞成刚?他弟弟当年是被我父亲杀死的。与我们柳家仇深似海,竟然……」柳观晴奇道,「青丝剑是魔教教主的佩剑,他要那把剑做什么?你不是说姜渺已经死了么?」 「姜渺临死的时候说过,只要是教众,无论尊卑,谁得了青丝剑就能继承教主之位。变成刚自然对青丝剑感兴趣,可惜那剑在京城大内宝库之中。」 「你真要偷了剑给他?」 谢无药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骗他。他与你们柳家有仇,我若不想个法子牵制他,他一路上尾随着总想杀你,咱们岂不是没有安生日子了?」 柳观晴难以置信道:「你怎么骗的他?他知不知道你是谁,居然还信你说的话?」 「我跟他说了我是谢府僕人,出借给你保护你安全的啊。若是你伤了半根头髮,我就会挨打。他大概是看我可怜,暂时不计较吧?」谢无药一脸无辜。 柳观晴的表情依然是不太信,可心中略有一点松动。 谢无药趁热打铁:「大概是我长得好看,他被我迷惑了。等他想明白了,再来找茬,我可抵挡不住,要不我们跑快点?」 「……」柳观晴嘆了一口气,心知谢无药定然是瞒了什么。不过谢无药一贯如此,什么苦都自己扛着,看起来笑得轻松一脸阳光,谁也不知他那被血水湿透的衣袍之下掩盖的伤有多痛,「无药,累的话就再睡会儿吧。」 「嗯。」谢无药见柳观晴不再追问,他也没想说那么多,头枕在柳观晴腿上,裹了厚衣服就要闭眼。 柳观晴忽然想起来还没给他上药,又说道:「我帮你在手臂上敷药,你躺着就行,弄疼了你就出声。」 「不痛,你敷药包扎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你弄你的,我先睡了,中午到饭点的时候再叫我。」谢无药大话吹出去,闭目假寐。 其实柳观晴包扎上药的动作再轻,千霜毒性肆虐在未癒合的伤口上依然会痛。谢无药暗中运功就是不睁眼,痛也不出声,免得柳观晴担心。若是原书主角受,这点轻微皮肉伤,连包扎都不用,说不定拼狠还能直接打跑了卞成刚,压根不用费脑子哄骗。 身在江湖,武功绝对不能荒废了,最好到了杭城的时候,他与柳观晴能多切磋一二。既能让柳观晴的武功有长进,自己也多积累点实战的「手感」经验。将来再遇到强敌,能用拳头说话绝对不耍心眼,简单直接干就是了。
第90页 第42章 初到杭城 腊月里的杭城带着一点风霜的味道, 比春夏时的温热迥然不同,骨子里透着湿冷。今年居然还下了雪,在谢无药他们进城的前夜。又因着天寒, 积雪未化, 道路湿滑。还好他们从牧家借来的车子质量过硬,一路上倒也平稳。 江南的雪并不多见, 断桥残雪这一景谢无药在现世界里没亲眼见过,在书中世界居然看到了。他好奇的拉开了车帘,捧着暖炉,看了半天。 柳家的宅子就在西湖边上,依山修建, 似江南富贵人家的气派,几重院落鳞次栉比。这种一眼望不见边的大宅子,宛若度假村的规模, 放到现实世界的杭城那没有个几十亿下不来, 看的谢无药着实羡慕不已。 柳观晴给谢无药一路讲着杭城的风景名胜,介绍城内好吃的好玩的,说的头头是道, 肉眼可见谢无药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笑道:「家里应该都备好了饭菜,你也别和我客气, 先吃了饭,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谢无药下意识擦了擦口水,带着小媳妇见公婆的心态, 焦虑道:「令尊令慈会不会不喜欢我?邢大侠那件事, 令尊若接受不了,我该怎么办?还有你为了我说什么不娶妻不生子,令慈怕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柳观晴当然也有这些担心:「谢前辈给了那份密档抄本, 我父亲看了之后自会明白。至于母亲那边,我喜欢男人这事不相信她看不出来。我父母或许早就知道的……他们若真拿孝道逼我,那我只能先带着你躲出去了。」 「那我岂不是担了祸水的名声?」谢无药才不想大冬天四处躲着,放着西湖边上的豪宅不住,他傻么?于是他建议道,「要不我还是规矩本分的当你的贴身僕人,僕人住在你房里随时伺候着也说得过去吧?伯母若是给你介绍对象,你还是照常去相亲。放心吧我不嫉妒,你千万别与家里闹僵了就行。」 柳观晴感动道:「无药,你怎么这么好?」 「蹭吃蹭喝也要有职业操守啊,若是不住在你家豪华大宅子里,我怎么睡高床暖枕,吃到你吹了半天那些好吃的东西?」谢无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喜欢我这种事也不用随时挂在嘴上,我心里都明白的。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哪怕你将来真的娶妻生子,我也会祝福你。」 柳观晴的心一阵刺痛,眼中隐有泪光,捧着谢无药的脸认真问道:「你不信我的誓言么?无药,你是不是一直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你那么耐心陪着我,温柔对我,难道只因为那是你主人的命令?」 谢无药犹豫了片刻,检讨自己的问题,组织了一下语言,安抚道:「首先,你也见到过我主人如何对我,你觉得我会因为他,而做什么我不乐意的事么?跟你走,是我谋划许久逃离他的第一步。跟你走,而不是别人,是因为我也喜欢你啊!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柳观晴心悬着,紧张发问。 「只不过,我喜欢你,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多而已。」谢无药顿了顿,沉声说着,「这样当你不爱我的时候,我才能不那么伤心。」 柳观晴控制不住,吻上了谢无药的唇,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谢无药多一些安全感,他是不是太笨了,太无能了。看似一路上是他照顾谢无药,却根本没有考虑谢无药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只是简单的言语承诺,只是看不见的决心,还不够。他必须足够强大,站到一个制高点,威震江湖,让旁人不敢说他和谢无药的闲话才行。 谢无药回应着柳观晴的吻,放空大脑,不去想未来要面对的烦恼忧愁。只享受着现在片刻的欢愉,他觉得对柳观晴还是有所亏欠,却不知该怎么做能够安抚对方的情绪。 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要晚上陪柳观晴练练图册上的姿势?自从密室那一夜,他们两人虽然经常同床共枕,柳观晴却担心他的伤,一直努力克制不曾再与他做亲密的事。两个成年男子,必要的感情上的宣洩或许能排遣心内的不安。就这么定了,晚上开练!大不了他更温柔一些,让柳观晴尽兴。 柳家为柳观晴接风的家宴就设在了主院花厅。厅内燃着无烟的炭火,门上有暖帘阻挡寒风,屋内温暖如春。 圆桌四面布了四张椅子,柳开山和周氏坐在主位,柳观晴拉着谢无药一起入席。两人俨然比亲兄弟还亲。 席间推杯换盏,柳观晴将与谢无药一起做的几件大事简单说了说。其实许多事柳观晴都写成了家信,提前寄给了父母知悉。这会儿他虽然并不隐瞒谢无药是谢府僕人的身份,也明确说了谢无药武功高绝、曾经去北国行刺邓涛等等英雄事迹。 信中没提过这等隐秘,如今房内只有父母和他们四人,也算是私密场所了,柳观晴才敢说出来。 柳开山一听顿时惊讶万分,看谢无药的眼神更多了欣赏与敬佩,举杯敬酒:「真是后生可畏!原来邓涛居然是你杀的?天麓派一众高手护卫,万军丛中,你一人轻松取了那人头,换成我也未必做得到。我当时在北国接应,只见人头,没见人,还在想这莫不是早已隐退的哪位武林前辈做的事呢。」 谢无药谦虚道:「哪有那么神。晚辈当时都快被射成筛子了,若不是柳前辈接手了后续的事,引开追兵,我早就死在北国了。」 「观晴,你比无药虚长几岁,白吃了那么多年米饭,武功差太多了。同样的任务,你怕是完成不了。改日还是多向人家请教吧。」柳开山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儿子在年青一代中已经很出色了,如今知道了谢无药的事迹,才晓得自家儿子还有待提升。
第91页 柳观晴委屈道:「爹,经过实践,我发现我的天赋没在武学上。改日你尝尝我做的菜?」 周氏憋着笑了许久:「晴儿啊,原来你竟然喜欢厨艺的么?在家里可从来没见你进过厨房,莫不是出去一趟,还学会自己做饭了?」 谢无药赶紧给柳观晴助阵,夸赞道:「伯母,柳大哥烤的肉可好吃了,生火做饭捕野味样样拿手。」 周氏当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斤两,越发难以置信道:「小谢,你可不要与他一起矇骗我。这些庶务他可从来不屑于自己做的。若是出门没人跟着,他能按时啃几口干粮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柳观晴说:「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出门也有一个多月了,什么都学会练出来了。我和无药在外边行走,都是我照顾他,对不对?」 谢无药郑重点头:「没错,晚辈自从认识了柳大哥,终于能三餐吃热食,生活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在席间氛围良好,柳观晴和谢无药心照不宣的并没有提邢子卉的事。直到吃完了饭,柳观晴将谢无药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又单独返回了父亲的书斋。 柳开山这才神色凝重道:「观晴,无药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柳观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呈上了密档的抄本以及谢浩然的信:「父亲,请您先看看这些,孩儿再告诉您其他的事。」 谢浩然给柳开山的信倒是没有特别,只讲了无药是谢府僕人,身契还在谢府,暂借给柳观晴,让柳家一如对寻常僕人一样使唤管教便好,不必特别照顾。 而那份抄录的有关邢子卉的密档,柳开山看完之后表情数变,禁不住颤声问道:「这是谢大人亲手给你的?记载属实?」 「嗯,没错。而且这些事无药提前也和我讲过。无药也亲口承认邢前辈是他杀的,如今天丝宝甲、邢前辈的遗体和佩剑都在谢府。无论邢前辈曾经做过什么,他已经死了。爹,事关太子殿下能否顺利回国,国事与个人恩怨,孩儿觉得不能仅凭意气行事。还请您三思!」 柳开山老泪纵横,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柳观晴唯恐父亲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膝行几步抱住了父亲的腿,继续劝道:「爹,我明白邢前辈是您的好兄弟,他也是我敬重的长辈。当时孩儿知道了这事,也恨不得杀了无药为邢前辈报仇。可无药也是奉命行事,您不该将仇怨算在无药头上。」 柳开山心乱如麻,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观晴,你不懂。子卉不只是为父的结义兄弟。当年,为父与他……是生死之交,曾经发誓但求同年同月死。只不过他去北国执行任务之前,特意私下来找为父,割袍断义。」 「割袍断义?」柳观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惊愕不已。 柳开山痛苦道:「他当时或许已经知道任务艰险,九死一生,怕我得知他死讯践行同死的誓言。才选择割袍断义,说从此以后天各一方,让我别再惦记着他。几年后他从北国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隐居深山。我求见几次,他都避而不见。却原来其中有这么多隐情,他肯定有什么苦衷。观晴,能将无药请来么?我想再问问子卉临终时都说了什么。」 柳观晴忐忑道:「爹,您不会对无药做什么吧?他身上的伤一直不断,至今千霜的毒都没解开,若有什么事他不愿意说,请您不要动武逼他可好?」 「他内力修为不俗,武功高到能杀的了子卉,怎么会一直受伤?」柳开山的心思终于从悲痛中转移了一点点。 柳观晴于是将谢无药在谢府这些年遭受的非人折磨说了出来。因为大多数都是柳观晴亲眼目睹,讲述的格外详实。听得柳开山目瞪口呆。 末了柳观晴还补充道:「这一次若不是孩儿假装表现出对无药恨之入骨的样子,谢前辈多半不会放无药随着孩儿回来。谢前辈见不得无药过好日子。」 对于无药的遭遇,柳开山只能扶额嘆息。谢浩然定然是与无药有仇。别人家的私人恩怨也容不得外人插手吧?当年柳开山与谢浩然打过交道,被算计的死死的,无药的处境实在堪忧。 柳开山其实连自己的事都有纠结的地方,暂且顾不得别人。得知邢子卉身死到现在,柳开山仍然放不下。但人死不能復生,私人感情与国家大义相比,孰轻孰重,他当然明白。他知道邢子卉并不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他只不过是爱的太深,忽略了其他。如果邢子卉真的问心无愧,在江湖上那么多谣言污衊之下,肯定不会默不做声一点都不辩解。他太了解邢子卉的性格了。 如今证实邢子卉的确做了对不住南朝的事,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可能与北国的太后有染,柳开山除了感嘆造化弄人,还真能去杀了无药或者找到谢浩然去泄愤么?无药只是执行任务有什么错?站在谢浩然的立场上,舍一个叛徒,换回国家的储君,做的不对么? 思绪纷乱之下,柳开山只好先顾着眼前:「观晴,你不用担心,为父会善待无药,不会逼他的。」 听到这句保证,柳观晴这才起身,跑去自己院子里将无药带过来。路上他还叮嘱道:「无药,邢前辈的事情我爹应该已经明白了。他叫你去,或许还要问些别的事。你若不想说就不说。我知道你身上还有许多秘密,也可能都是朝廷秘而不宣的事。我爹答应,不会逼你。」
第92页 「柳大哥,谢谢你。」谢无药笑得很真诚。柳开山能想通,柳观晴一定做了不少工作,能被柳开山接受,以后他在柳家就能过的更舒服踏实,他怎能不高兴? 进了书斋,柳观晴却被柳开山赶去了外边,只留下谢无药一个人。 柳观晴惴惴不安守在门外,想着万一里面发生了什么异样,他好及时冲进去帮忙。不过他该帮谁呢?为人子嗣,他理应站在父亲那一边,可自家老父亲的武功那么高肯定是不会吃亏了。无药则一贯的隐忍乖巧深明大义,若是被欺负了或许连说都不会说,要不然,还是先帮无药吧。 书斋之内,柳开山示意谢无药坐下说话。 谢无药行了晚辈之礼,落座后也不敢轻慢了规矩,腰杆笔直,态度端正,努力在柳开山面前留下一个懂礼仪的好印象。 柳开山此时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情绪比刚才平静不少,沉声问道:「子卉在临去时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谢无药思量了片刻,压低声音回復道:「是说了奇怪的话,晚辈之前并没有告知柳大哥。邢前辈说,他对不起一个人。他知道那个人爱他,他却始终逃避拒绝,还娶了别人,伤了那人的心。他死而有憾,唯许来生能与那人再相遇。」 其实这话是谢无药为了安抚柳开山编造的。当时主角受与邢子卉的武功还是有等级差距的,不拼死一搏根本杀不了邢子卉,哪有空废话。邢子卉死的很干脆,就算弥留之际也不可能对一个陌生刺客吐露心声。 柳开山却是困于感情当局者迷,心内剧烈震动,面上努力绷着才算维持住长辈该有的镇定与威严,没有再落泪:「好!好!那你可知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谢无药起身离开座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知道柳观晴还躲在门外旁听,他便膝行几步,到柳开山近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说:「晚辈猜,那个人可能是您。」 柳开山这下再也绷不住了,双手按在谢无药双肩,颤声问:「你都知道了?」 「主人也知道,柳前辈对邢前辈的感情不一般。或许当年主人就是用您的声誉为威胁,邢前辈才会接下去北国的任务。」 「怪不得,他说不得不去。我当年却恨他割袍断义,怨他薄情。」柳开山松开了手,下意识抹了抹溢出双眼的泪水。 谢无药却赶紧揉了揉右肩,透骨钉造成的外伤皮肉刚刚长上,皮肉之下的损伤其实仍未完全癒合。柳开山刚才太激动,力量也没有控制,掐痛了谢无药。他咬牙没出声,怕柳观晴听到了担心。 柳观晴却还是推门闯了进来,因为谢无药下跪的响动已经让柳观晴担忧不已。他听不到两人在书斋内具体说了什么,唯恐谢无药吃亏。 「无药,你没事吧?」柳观晴急急奔到谢无药身边,将他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谢无药捂着右臂说道:「有点痛,不过没事。」 「无药,对不起,刚才是我情绪失控了。」柳开山主动道歉,又摆手道,「观晴,你带无药好好休息吧。为父要一个人静一静。」 柳观晴自然乐意,扶着谢无药麻熘的离开了书斋,出门后还不忘将书斋房门关好。 等着带谢无药回到自己的房间,柳观晴才问道:「你刚才对我爹说什么了,他看起来情绪不对劲啊。」 谢无药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柳观晴,你父亲其实并不喜欢你母亲,你父亲爱的男人是邢子卉。思量片刻,谢无药决定还是先不说了。长辈的那些隐私,不如等柳观晴自己去发现吧。 「令尊让我保密,我可以不说么?」谢无药央求了一句,又主动诱惑道,「观晴,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好?今晚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那套春宫册如何?」 第43章 腊月十五 接下来的日子, 谢无药与柳观晴白天练剑,大吃大喝,晚上在床上钻研画册不断解锁新姿势, 过得相当滋润舒服。 柳家的宅子管理的相当严格, 旁人很难打探里面的消息,再者谢浩然那边也不惜的去了解那些事。以柳开山的侠义名声, 无药顶多是吃点苦头,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么。 可每当想起影七汇报的情况,得知无药只有豆饼充飢,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东西的时候,谢浩然的心头就烦闷不已,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纠结。终于处理完了睿王的事,求着圣上发了表彰的谕旨,他安排无医跟着去送封赏。此时的无医已经正式被冠以谢姓, 成了谢府的三公子, 年后就会在太医院任职成为六品的医官。年前他没什么要务,此番跟着礼部的人去趟杭城,顺带着送千霜解药, 也都说的过去。 没错,无医从杜家送来的林氏旧物之中找出了千霜的解药。谢浩然却让无医将解药稀释, 又调对了一些别的东西进去,生生的分成了十二份。 无医不敢指责义父的行为,不过好歹能将第一份解药送到杭城, 走快点腊月十五之前就到了, 无药也能少受一些苦。 圣上亲发的表彰给柳观晴,武林各界震动,杭城柳家更是喜气洋洋。唯有谢无药, 听说无医也跟着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平心而论无医对主角受一直是很好的,早年间主角受身上的大伤几乎都是无医想尽办法治疗的。谢无药并不想让无医担忧自己,可无医对义父的忠诚与主角受不相伯仲,万一回去把实情告诉了谢浩然,那他的好日子岂不是就要到头了?
第93页 他与柳观晴商量了一番,柳观晴却主张实说,私下里争取拉拢一下无医。若是无医不肯「就范」那就将无医扣在杭城,先不让他回去。 传旨的是礼部的官员,并不是谢浩然的人,无论品级大小,也是代表圣上来杭城走个过场。柳家家主柳开山则率领柳家上上下下出门相迎,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其实睿王的事情,在京中是尽量淡化处理的。对外说的是睿王突染恶疾,冯太妃不捨得儿子带病奔波,寿辰之后特意请旨让睿王留在京中养病。圣上关照他们母子,特许冯太妃搬入京中睿王府,守着儿子方便照料。实际上睿王的党羽尽数被剪除,他与冯太妃自此被软禁在睿王府。等着圣上收拾完盘根错节的冯家,再过些时日,睿王母子就可以相继「病」死了事。 朝廷给柳观晴发的表彰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柳观晴抓住了睿王,而是以协助彭家护送宝物等名目。柳观晴与父亲陪着传旨的官员吃了饭,送他们走人,就见无医已经等得不耐烦满院子乱转了。 「柳少侠,怎么一直没见到无药?」无医开口问询。 柳观晴笑道:「谢三公子,怎么有闲心惦记着你家的僕人?」 「别扯那些闲篇,我给无药送解药来的,见不到活人,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无医郑重宣告。 柳观晴一听千霜解药到了,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带着无医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一边走一边说:「无医,你来的真不凑巧,无药这几天与家父过招切磋受了伤,不太方便走动。今天招待人,便让他在后边休养。」 无医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什么过招切磋,无药不会是被这父子两人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吧。 柳观晴引着无医进了自己院子的正房,无医忍不住讥讽道:「看起来无药过得不错,至少住的房子比在谢府好多了。」 柳观晴尴尬道:「这是我的卧室,无药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当我没说。」无医恼恨的磨牙。 等着进了内间,却见无药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床边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的血水浑浊,桌子上还堆了一些细布与伤药。 无医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大步走到床前,喊道:「无药,你还好么?」 谢无药自从得知了无医要来,内心纠结,练武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与柳开山过招的时候被剑气所伤。好在柳开山与谢浩然不同,能收放自如点到即止,不像谢浩然当初训练主角受那样,一旦主角受招架不住,那是真的会被揍的很惨。 谢无药如今只是一些皮肉伤,柳观晴帮他敷药包扎之后,是他自己犯懒又怕痛,不想出门应酬,赖在床上不起。 无医都到床前了,谢无药不好意思再赖着,赶紧从被子里撑起身体,靠在床边软枕上,笑着安抚道:「无医,我没事,柳少侠都已经为我包扎了。」 无医狐疑的望着无药,看他的气色还好,似乎也没有影七说的那么消瘦,不过还是试图扒开他身上裹着的被子,仔细验伤。 柳观晴猜测无药是犯懒只穿了一层里衣,甚至可能都没穿里衣,他怎捨得让旁人见无药的身体?于是不耐烦道:「人也见了,快把千霜解药交出来。明天就是腊月十五了,现在吃药还来得及吧?」 无医将药瓶子递给无药,解释道:「杜家送来的东西里找到了解药,不过这药放了太多年,是否还有效谁都说不好。义父让人去研究改良看能不能多做一些,因此只给了你一部分。每月吃一次,连吃十二个月才能完全解毒。」 这与原书情节一致,谢无药倒也并不意外:「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没中千霜的时候,月圆之时也都会气血翻涌,已经习惯了。」 柳观晴却想,谢前辈这是为了拴住无药,才不肯一次将千霜的解药都给无药。可是每个月毒发,无药都要忍受剧痛,等十二个月,怎么熬过去呢?但听无药的意思即便没有千霜,他曾经吃了那么多毒药,也会因着毒性难以压制而时不时发作。所以无药有的时候贪吃嗜睡,或许根本是毒发疼痛难以忍受,才假装别的引开旁人注意力。 谢无药哪知道柳观晴脑补了那许多。他当着无医的面,打开药瓶一饮而尽。感觉就像是掺了水的白酒,反正口感不怎么样。但愿能起点效果,明天毒发的时候稍微缓解痛苦就行,别的就不指望了。 「无药,真的不用我再帮你疗伤么?」无医瞥了一眼无药露出的胳膊上包扎的布条,布条里渗出新鲜的血渍。 谢无药无奈的抽回了手,说道:「真不用。无医,其实之前我都是装病弱,柳少侠也配合着演坏人。其实我一直过得不错,好吃好喝的养着。习武之人过招切磋受伤也是正常的,你不要误会了柳少侠。」 柳观晴忙不迭点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无医。 谢无药继续给无医洗脑,反正就是很真诚的表达他被柳观晴照顾的很好的意思。说到口干舌燥之时,自然而然抬了抬手,柳观晴就巴巴端了一杯热茶伺候到谢无药手边。动作熟练,那态度殷勤极了。 无医这才略有些信了。 谢无药就问他:「等回到京中,你打算如何向主人回禀我的情况?」 无医犹豫道:「若是说你过的不错,义父大约会不高兴吧。」 谢无药说道:「无医,你想不想帮我,让我能在柳家多住一阵子?」
第94页 无医茫然点头。 谢无药就说:「那主人若问起,你便如实说今天看到的情况。比如我因为陪着柳前辈和柳少侠练剑受了伤,在柳少侠的床上养着。房内这情况你细细描述,别的一概不提就好。越是模稜两可,主人越容易想到歪处。主人有心病,受不得刺激。怎么哄他高兴一些,让我也能踏实的真养养身体,就全靠你了。」 无医这时候已经动心了。这么多年,无药在谢府过的是怎样的悽惨日子,无医比别人都清楚。如今在柳家,最起码无药像是有人照顾的。再者无药也不是让他说谎,不就是照实说,让义父自己联想么?他一开始不也被表面现象蒙蔽,以为无药被欺负的奄奄一息,差点和柳观晴翻脸么? 「无医,求你了。」谢无药又央求了一阵。 无医终于点头应了。 等着被柳观晴亲自送出柳府门口,无医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柳少侠,刚才不会是你逼着无药给我演戏吧?无药一贯会忍痛,他究竟是伤在哪里,严不严重?怎的卧床不起?」 柳观晴真的很冤枉啊!那明明是父亲过招的时候伤了无药,无药的伤也没在腿上,无药嫌弃天冷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怎么最后无医将不满都算到他头上了。 柳观晴也硬气的回覆:「谢三公子,无药真的没事。最严重的就是千霜之毒了,那毒一日不解,没有外伤浑身都痛,有外伤更加难熬,无药才不想走动吧?」 无医知道自己又错怪了柳观晴,态度软了一些:「希望柳少侠继续善待无药。千霜解药的事我会私下研究,看看能否加快解毒速度。」 无医最重承诺,之前答应了无药帮着迷惑一下义父,现在也不是随口说说。他有林御医留下的半成品药方,也见过成品的药,说不定能额外再做出一份真正的解药。 从杭城到京中,走水路最快。柳观晴怕水,与谢无药是坐马车走陆路,乘船则能节约几日。 无医再次回到京中的时候,已经邻近小年了。 京中四处张灯结彩,谢府也是一派喜气洋洋。二公子谢承钧竟然少见的从边关回来过年,庆祝无医被赐谢姓,更名为谢承镕。这不是普通的改姓,还改了名字,标志着身份上已经不同于谢浩然普通的赐姓义子,而是谢府正经的主子,排行第三的公子。 三位公子聚首,谢府上下欢庆。谢浩然也在当晚从宫中赶回,吃了一顿家宴。散席之后,谢浩然单独叫了无药进书房说话。 旁人都当谢浩然是对新收的三公子进行勉励,却不知关上房门,谢浩然先问的是无药的事。 「承镕,你从杭城回来,为父一直在宫中忙,也没问情况。解药给无药了么?」谢浩然淡淡问了一句。 无医就将当日所见避重就轻描述了一遍,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在柳观晴房内的床上见到了无药,据说是陪着柳家父子切磋武艺的时候受了伤。 谢浩然面无表情的继续问:「无药可曾说什么了?」 「无药还没死,只是直到孩儿离开,他也没下床。」这也是实情,一点都不假,「孩儿问无药需不需要疗伤,无药就说他的伤没事。柳少侠也不让他与孩儿多说话,就将孩儿送出去了。」 谢浩然却听得一阵冷笑,陷入了邪恶的脑补。无药陪着柳家父子「练剑」受伤?怕不是被那对父子玩弄折磨到根本下不了床了吧。 「你先退下。让影七过来。」 无医应了一声,觉得义父的病情越发不稳定了。千霜的解药都找到了,可是义父的心药从哪里弄来呢? 影七望着谢浩然阴沉的脸,下意识心中打鼓,规规矩矩跪在书案前,等着主人吩咐。 谢浩然问道:「魔教的行踪和目的可查清楚了?」 「回禀主人,之前京城附近的小股魔教是左护法卞成刚率领。他们受僱于北国人,为了护送北国使者将那几样宝物顺利带回北国。现在已经随着使团向北而去,短期内恐怕不会再回来。」 谢浩然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青丝剑和透骨钉的仿品制作进度如何了?」 影七额头冷汗直冒,战兢兢答道:「主人,那两样东西材质特殊,中原并不出产,仿品只能是外观相似,实际若见过原物的,肯定能分出真伪。」 谢浩然闻言眉头紧锁。 影七大着胆子建议道:「主人,当初无药身上有两枚透骨钉,一枚在府里,另一枚应该在柳少侠那里,不会随便丢掉。不如属下去找柳少侠一趟,将那个东西要回来?」 「还有别的事情安排你,透骨钉的事我写封信让柳家派人送回京中便是。」谢浩然落笔写信,原本计划是只提透骨钉,却不知为何总写到无药的名字。他将写废的纸揉成了团,决定今天先不写信了,要不要找个听起来合理的藉口将无药从柳家要回来? 远在杭城的谢无药无端打了个冷颤,思量着不会是谢浩然想将他叫回京城吧? 腊月十五的时候毒发已经比上一次减轻了许多,却并没有完全根除。而且此前身上有些外伤,血肉再次崩裂看起来不像是减轻的样子。结果这几日他都被柳观晴留在房内,轻易不让下床,更不可能让他再动武。柳观晴还义愤填膺质疑那解药的作用,数落无医放下药就跑了,也不看看药效如何,根本就是庸医。 谢无药倒是不太发愁解药,还有十一个月而已。他念着之前无医对主角受的好,言语上维护了无医几句,柳观晴却是立刻醋的不行。
第95页 「无医、无医,他真有那么好,你怎么不和他回谢府?」 谢无药只听出好大一股酸味,赶紧说道:「他现在已经不是无医了,而是谢府三公子谢承镕。往后我再见他,是要下跪叩首的。」 柳观晴心疼道:「无药,你比他们都出色许多,相信早晚能得到谢前辈的认可……」 「柳大哥不用安慰我。」谢无药其实对「义父」那种称谓有心理障碍的。原书主角受或许一直渴望能光明正大成为谢浩然的义子,但穿书而来的谢无药并不想认个爹,「其实当年我想要成为冠了姓氏的义子,是因为那样能领多点月钱,穿暖吃饱改善生活。现在我住你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用自己花银子,我还惦记那些干什么?」 「……」柳观晴看着谢无药那一脸好吃懒做的样子,险些信了他的鬼话。 第44章 除夕守岁 小年过完, 谢无药实在是吃的有点撑,再不下床活动,怕是消化不良了。前几天勤学苦练好不容易恢復了一点招式的感觉, 这几日没动剑, 又有点退化。他这才明白,武功这事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必要天天练一练才能维持手感。 「柳大哥,今日陪我练剑如何?」谢无药难得勤勉,主动提练武。 柳观晴却说:「明日就是除夕,年关将近我们柳家向来都要放所有人休假的。你怎么和我爹一样,天天要练武?你们谢府年关难道不给僕人们放假么?你们谢府都怎么过年?」 「我不知道。」谢无药轻轻嘆了一口气, 苦着脸转移话题道:「不说那些了,我这不是才刚说要练练剑?柳大哥,我从腊月十五一直躺过了小年, 再不让我下床走动, 胖圆了两圈,我的身材就全毁了!」 最后这句神转折,差点让柳观晴笑岔了气, 忍不住冲上前圈住了谢无药的腰,捏了捏:「真胖了么?我摸着怎么还是这么瘦?有点硌手。」 谢无药被他弄得好痒, 却捨不得对他动武挣脱,反而顺势倒在他怀里。 柳观晴便假装接不住,抱着他仰躺在床上, 抱怨道:「啊, 果然重了不少,我都抱不动了。」 「走吧,去练剑吧, 就练一会儿,让我活动活动吧。」谢无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练武而求别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柳观晴坚持原则,不过还是变通了一下,「要不我带你出门去湖边逛逛?」 西湖有什么好看的?谢无药在现实世界里看了多少次,这次断桥残雪也都集齐了,寒冬腊月里冷风吹的,他才不要在水边熘达。他摇头道:「天太冷,不去,你家密室里暖和,而且外边人多眼杂……」 「好,那去密室里,咱们不练剑,走圈圈行不行?」柳观晴退而求其次,猜测无药这是怕出了门被旁人看到走露风声吧。那一日刚来杭城,断桥残雪的景致无药看了那么久,他其实也是喜欢去外边玩耍的吧?谁愿意在密室里窝着呢。 谢无药从善如流,先去密室再说。锻鍊身体其实也还有许多其他方法,不动剑就不动剑,跑圈圈还是肉.搏? 两人手拉着手去了密室,推门看到柳开山也在,期盼中的二人世界瞬间幻灭。 柳开山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问道:「小谢的伤势好一些了么,你怎么这等莽撞又拉他练功?想练功让为父指点你就是。」 柳观晴哭:「爹,真不是,是无药想练功,我阻拦不住,就被他拉来了?」 柳开山立刻换成了和蔼表情,扭脸夸赞道:「你看看人家小谢多勤奋,你有他一半的上进心也不至于武功差这么多。」 「爹!」柳观晴觉得自己的亲爹明显双标,自己做啥啥不对,他爹看谢无药比亲儿子还亲,难道武功高长得好温顺乖巧就这么占便宜么?他除了武功不够高,其他还算达标吧?可武功这事分和谁比,除了谢无药,放眼武林年轻人里,柳观晴觉得自己的武功还是能名列前茅的。 「小谢在边上休息一下给我们观战,我看看这几天观晴的武功有否长进。」柳开山丢了一把剑给柳观晴。 柳观晴想逃避,却被亲爹赶鸭子上架,立马开练。 谢无药本来想自告奋勇与柳开山再过过招,不过一想起上一次切磋时被柳开山的剑气割伤了那么多口子,忽然又生了几分怯意。 「无药,救我!」柳观晴被亲爹拿剑追着跑,一开始还能认真的招架,到后来发现亲爹动真格的,剑气纵横,他肯定招架不来,索性耍起赖皮。 谢无药当然看不过去柳观晴被打,被亲爹打也不行。他顺手接了柳观晴的剑,将他护在了身后,又毕恭毕敬深施一礼道:「柳前辈,让晚辈与您过几招吧。」 面对谢无药,柳开山的招式比打儿子的时候更多了几分认真。谢无药只好也收起了侥倖的心思,全力以赴认真操练起来。 谢无药一开始是按照「自动攻击」模式应对柳开山,不过这根本抵挡不住柳开山的全力出招。谢无药干脆放空大脑,忘记自己是谁,权当是将身体交还给了原书。这是他最近才领悟出来的方法,只要不再控制自己的身体,身体原本的部分意识就能甦醒片刻。 不过这其实也有一些风险,就是原身每一次甦醒,累计多次怕是主意识会逐渐强烈,谢无药很可能沉睡过去,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可是与比自己武功高的柳开山切磋,是最安全的,机会难得。这时候不练,难道要等再遇到魔教左护法,或者其他什么高手来袭击、性命堪忧的时候再练么?
第96页 谢无药打定主意,进入冥想,心神完全放松下来,整个意识暂时交出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原书主角受于混饨中终于恢復了一点点知觉,只感到自己正与一个功力极强的人过招。无论是谁,如果不能胜,就会挨罚,或者丢了命。 柳开山也发现谢无药竟然比上次切磋时厉害了许多,虽然仍与自己的功力有一些差距,不过招式极为纯熟,还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柳开山本来只想点到即止,对方却是不死不休那种。他只好提起十二分功力,用出柳氏剑法的绝学,分海十三式。剑出必会伤人见血,内劲激盪根本不是谢无药此时的功力能抵挡的。 谢无药残存的意识,试图收回身体控制权,冒着被剑气割出无数血口的不利情况,在柳开山的劲气之中破开了一道口子,可依然抗不过精纯剑气编织的罗网,两股意识交错,气血逆行,最终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跌落在地昏死过去。 「无药!」柳观晴冲上前扶起了谢无药,惊慌问父亲,「爹!你这是为什么?」 「小谢可能是走火入魔了,刚才他的状况很不对劲,与上次切磋不同,他这次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打法毫无余地。为父只能出此下策先将他制住。」柳开山语带自责,「他内伤不轻,为父先替他护住心脉……」 谢无药再次恢復意识的时候,躺在了柳观晴床上,温暖安全的气息让他定下神来。晕过去之前有一段记忆的空白,如今内息涣散,胸腹灼痛,周身应该也有外伤,稍微一动就又是一波痛楚。 他闭上眼,只能回忆起一些打斗中的片段,推测应该是原书主角受短暂的接管了身体,以为又是与人搏命拼杀不死不休,他没轻没重不肯收手才会被柳开山打伤,彻底晕厥之后,他才能再一次掌控身体。好险!万一醒过来的是主角受本尊,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柳大哥,令尊没有被我伤到吧?」谢无药问了一句,又含混道,「我当时仿佛入了魔障,恍惚中以为是与人拼杀……」 「我爹修为深厚,怎么可能受伤。我看不是你走火入魔,是他放不下邢前辈的事情,才藉机打伤了你。」 谢无药赶紧解释:「绝对不是这样的,令尊下手很有分寸。是我控制不住,才气血逆行。我这不是都醒了么?若与我过招的是主人,我半条命就没了。」 柳观晴刚才确实是一时说气话。没想到谢无药伤的这么重,也不怪别人,还如此明理,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受那么不公平的对待呢? 谢无药仍怕柳观晴与柳开山这对父子有什么误解,又说了不少柳开山的好话,便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问我谢府怎么过年么,我的确不知道。以往若不是出任务,过年的时候我都是在藏书楼那里的地下密室中。主人在那几天会考校我的武功。可惜我从没有让主人满意,少不了挨罚,在刑房里住上几日。因此大概在年关将至的时候才会心魔丛生,失了清明。还好有令尊在,若刚才是与你过招,我收不住手伤了你可怎么办?」 柳观晴听了这些话,心中酸涩,想到无药每年年关都是在刑房里渡过的么?太可怜了。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无药。 谢无药却笑道:「今年在你家,肯定与以往不同。你们家怎么过年?最起码好酒好菜都端上来,让我吃个够吧。」 「嗯,你昏迷了一天,现下已经是除夕。今晚我陪你一起守岁,一醉方休。」说完柳观晴忽然想到谢无药有内伤,不能饮酒,立刻改口,「我爹说你内伤未愈之前都必须禁酒。要不我给你弹琴舞剑助兴吧。」 谢无药看过书里描写,自然知道柳观晴多才多艺,不过这会儿是装出惊讶和羡慕的表情道:「你居然会弹琴?」 柳观晴终于找到了厨艺天分以外能在谢无药面前显摆的技能,得意道:「我随了我娘亲,乐理音律随便一学就能掌握。别看我平时很少练琴,那是因为我爹让我专心习武,今日除夕,我弹弹曲子,他定然不会管的。」 「除夕夜,你应该陪着你父母,你们全家团聚守岁。你不用陪我,给我弹一首曲子就好了。」谢无药不可能让柳观晴为了自己而忘了孝道。他虽然伤重不过生活还能自理,没人陪着他自己睡觉也行的。 「我陪他们吃一顿晚饭就好,我爹都同意了,今年除夕让我守着你照顾你。他陪着我娘亲就行。」柳观晴早就想到这一点,一早就去求了父亲。 柳开山也很是通情达理,难得儿子有这样的好朋友,小谢又是孤苦一个人,伤病交加没人照顾怎么行。 于是掌灯之后,柳观晴便端了几大食盒的美味,将琴也拿出来,高高兴兴约会了。 谢无药在床上用最舒服的姿势坐好,吃着山珍海味,看着帅哥舞剑听动人曲乐,精神无比愉悦,伤痛也似乎轻减了不少。 「明天我生辰,再来同样的一顿好吃的,你再弹琴给我听好不好?」谢无药贪心的要求。 「你是正月初一的生辰?」柳观晴依稀记得刚认识谢无药的时候,他们称兄道弟,谢无药说并不知生辰年月。 「的确不知,因此身契上就按照正月初一写,每过一年就长一岁。挺好记的是吧?柳大哥不会是不肯再给我弹奏一曲?还是捨不得这些好吃的?」 柳观晴怜爱道:「当然肯,你什么时候想听,我都弹给你听。明天我再给你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庆生辰。不过既然你不知道哪日是生辰,那重新选二月初九,与我一起过一次生辰如何?」
第97页 原书之中,柳观晴也对主角受说过类似的话,情到浓时,以心相许,求同生共死。可那是很久以后,并不是除夕这一夜。 没想到两人的感情进展如此之快,提前解锁了这个成就。谢无药听着这样的甜言蜜语,满心欢喜,岂能不动情回应?「当然,等你过生辰的时候,我肯定与你一起再过一次生辰。如果每次生辰都能像今天这样,我每年多过几次生辰岂不是赚翻了。」 看着谢无药的笑容,柳观晴却心痛的无法言语。如果正月初一是谢无药的生辰,每年他都是在刑房里过的生辰么?他都不知道正常的年节是怎样过的吧?他以为有吃有喝就是好日子了么? 谢无药一看柳观晴那表情就知道对方又开始脑补了。这还能怎么劝?他便招招手,说道:「过来,给我抱一下,我有点冷。」 柳观晴不知有诈,放下琴,还以为谢无药伤势发作,赶紧凑了过去。 谁料谢无药竟然手上一用力,将柳观晴按在了床上,吻了下去。柳观晴知道谢无药内伤重,他自然是乖乖被按着半分力气都不敢用。再者,这吻如此的深情,让他怎愿抗拒。 谢无药尝了甜头,笑盈盈道:「饱乐思什么来着?柳大哥,那画册上有好多我看不懂,你要不要亲自教教我?」 「不,你身体还需要休养。」柳观晴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害怕伤到谢无药。 「那册子你我研究了这么久,光是纸上谈兵有什么用?我内伤没事,皮肉那点小伤也没事的。漫漫长夜,光听你弹琴我干看着多没意思,要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真功夫?」 「无药,你不用这样的。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沉浸在无限脑补中的柳观晴略略有点抗拒。 谢无药心想不及时行乐,万一哪天他的意识又昏迷了,换成主角受那种别扭的性情,岂不是浪费了这场好机缘?而且柳观晴手里拿到的那套画册,其实是当今圣上为了讨好心上人,自己要练的「招数」,每一种都极尽温柔,务求让承受的那一方能充分体会到世间极乐。虽然攻会因此累一些,要更耐心一些,可为了那心上人能舒服,圣上宁愿自己多付出一些。 谢无药觉得这册子让柳观晴练练也没什么坏处,等柳观晴练成了,他只用躺平稍稍配合一点,其他费力气的事情都是小攻去做,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是行人间极乐事,你我两情相悦,哪里有什么委屈呢?」谢无药柔声安抚,在柳观晴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 床上的幔帐不知何时已经落下,遮住了其内无限春光。 次日一早,两人尚未起身的时候,忽有京中谢府来人,送了两封信到柳家,一封给柳开山,另一封竟然是指名给无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清水的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大家脑补一下春光啥样吧。 第45章 急召回府 柳开山拿到的信除了冠冕堂皇的客气问候, 还提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年后朝中会派官员送国书去北国,正式开通幽州互市并提出迎接太子赵毣回国,希望武林盟能安排几名江湖高手随使团一起北上, 理由是查知魔教与北国人勾结, 必须防患未然免得他们再次染指中原武林。 第二件事是请柳观晴将无药身体里取出的那枚透骨钉交到谢府。最后只略略提了一下,说让无药见信后带着透骨钉立刻返回京中, 有件急事顺便要他处理,正月十五之前便让他再赶回杭城。 谢无药拿到的那封信并未拆封,柳家一直没将他做寻常僕人看待,单独给他的信自然不会随便拆看。柳观晴还很体贴的站远了一点,给谢无药留出足够的隐私空间。 谢无药打开信封, 只一页纸,上面短短一行话:郝氏中毒,速归谢府, 透骨钉一併带回。 谢无药只觉得意识陡然模煳, 原本内伤就不轻,精神被痛楚消磨的有些涣散,骤然看到了这行字, 原书主角受的意识越发强烈起来。一口鲜血喷出,剧痛翻江倒海袭来, 他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好在这次他的意识只是被禁锢,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罩,能看到听到外边, 却不能自己随便动作。 「无药!」柳观晴赶紧过去搀扶。 无药却伏跪在地, 恳求道:「请将透骨钉给在下,容在下立刻动身,返回谢府。」 柳观晴之前已经知道父亲那封信的内容, 没想到谢无药看了信竟然如此大的反应,焦急的要走。他也不好多劝什么,拿出收藏的透骨钉交给无药,急忙吩咐人备马准备干粮。 无药哪顾得上那般讲究,环顾陌生的房间,只寻到了被随手丢在角落的那套谢府僕从衣物还眼熟一些,也不管那衣裳过于单薄遍布血渍,他迅速穿好了,将透骨钉贴身藏好,身形一晃就去了外边。 见院子外有人牵马,无药飞身上了马,扬长而去。 主角受此时的记忆支离破碎,最近的是与什么高手比斗,对方用的是柳家绝学分海十三式,除了柳开山柳家还没人能将这十三式练成。再之前他就只记得杀了邢子卉,返回途中重伤昏迷。可周遭景物已经是隆冬,家家新贴了对联,俨然是已经过了一两个月的时光。耳听旁人言语,这里似乎是在杭城。他怎么到了杭城? 还好那封信,是主人亲笔手书,让他立刻赶回谢府。母亲中毒,他必须更快一些赶回去,他的血可以解毒。周身被剑气割开了无数血口,这种程度的外伤对他而言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内伤虽然严重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他快马加鞭不吃不喝不停不歇,从杭城到金陵将近五百里路,一日一夜,在望见京城巍峨的城楼前,马儿生生被累死倒地。他跌下马,却挣扎着爬起来,施展轻功,继续疾奔而去。
第98页 谢无药的意识只能眼睁睁看着主角受自虐,寻思着自己这时候若强行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多半也会疼得又昏死过去,还是到了谢府再说吧。原书之中有郝氏中毒这个桥段,不过是谢浩然为了将主角受叫回谢府用的伎俩。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何况他也没办法和主角受进行沟通。 谢浩然端坐在府中算计着时间。送信的人最晚在初一一早肯定能到杭城柳家,无药接了信一日夜怎么也能赶回来了。 果然,在初二的清晨,谢府下人在角门发现了一身风霜虚弱无力的无药,看起来应该是赶了很远的路,没有马匹也没有行李。 谢浩然让人将无药送去了藏书楼那边的地下密室,他又喝了几杯茶才施施然走到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无药双手捧着透骨钉,强撑着身体跪的笔挺。见到谢浩然进来,便额头触地见礼参拜,神态动作一如从前那般恭谨。 谢浩然收起了透骨钉,冷哼:「还知道回来啊?」 「属下知错,属下的母亲……」 「她好的很,最近幼善堂又收留了几个四五岁的孩子,其中一个与你小时候长得很像。郝氏欢喜极了,这几日一直陪着那孩子。信上写她中毒是骗你的,不这么说你还肯回来?怕不是在杭城柳家住的舒舒服服,早忘了谁是你的主人了吧?」 「属下不敢。」 谢无药心说主角受就是这种闷葫芦一样的性格,除了说「知错」就是「不敢」,明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却不敢问。累死累活跑回来,被告知母亲没事,他竟然半点愤怒也没有,只是庆幸母亲没事。母亲是没事,马都跑死了,主角受的身体也只是在强撑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昼夜五百里路,身体好好的也受不了呢,何况他内伤外伤那么严重。 谢浩然凝神望着无药,那孩子压抑着咳嗽、身上仍是那套单薄的下仆衣物,衣物上除了冰霜还有各种污渍血痕,他的状态明显不对,不免问道:「又受伤了?」 「是属下没用。」这句话没说完,他口唇已经溢出大量的鲜血,根本止不住。 谢浩然动容,捉起无药的手臂一探脉息,不禁眉头紧皱。这是被另一个高手所伤,对方内力比无药高出许多,导致无药内伤极为严重,他又拼尽全力赶路,外伤迸裂,再加上千霜之毒,如此严重的伤,无药竟然不敢说。 谢浩然一把撕裂了无药的上衣,只见那血渍斑驳的衣物之下,果然缠裹了许多布条,那些布条已经被血水浸透。新伤旧痕,这孩子在柳家的日子或许还不如在谢府的时候。 「你在柳家都做了什么?」谢浩然厉声责问。 无药茫然,脑海中闪现的是一些比武场景的碎片,以及某个温暖舒适的房间和床榻,他不敢说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唯恐被主人嫌弃,便虚弱而含混的答道:「与柳盟主过招……还有,在床上……休息……」 「在床上『休息』?」谢浩然能想到的全都是那些噁心的画面,冷冷道,「好啊,既然是与柳开山动过手,那为父倒要好好考教你一下,看看有否长进了。」 「是!」无药并不敢拒绝,每逢年关,只要他没有出去执行任务,主人都会叫他来密室考教武功。可如今内伤严重,他不知能撑几时,心内早有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又是一顿狠打,依稀记得离开柳家的时候,有人说他必须在正月十五前再赶回去。那样主人大约不会马上将他打死。 谢无药正想趁着原书主角受虚弱的时候抢回身体控制权,一听谢浩然要考教武功,顿时又不敢妄动了。如果是自己那半吊子的自动攻击,怕是直接被打残了。还是让主角受自己先顶一下,接着可能就是被狠狠责罚,痛到昏迷,他再找机会上场吧。 真正交手,谢无药集中精神仔细看谢浩然的招式,没有料到谢浩然居然也能用出柳家的绝学分海十三式,而且威力丝毫不弱于柳开山本人。并且谢浩然难得耐心的不是上来就狠揍无药,而是将招式拆解开,指点无药该如何去破解。 无药与谢浩然或柳开山的确是有内力等级上的差距,不过谢浩然的剑法走轻灵一路,以快着称,变化多端,他教导无药的破解之法也是针对柳开山的性格与习惯进行预判,就像是游戏中的插件能够提前预警,让无药躲开对手致命一击,再标记对方的薄弱环节以便出奇制胜进行反击。 主角受在武学一道一点就透,举一反三,若非这一次内伤严重到一直在咳血,之前赶路消耗了太多体力,此时肯定能与谢浩然「切磋」一两个时辰。谢无药这一次站在旁观者角度也觉得获益匪浅,以前自己动手有一些想不通的关节,在亲身感受了谢浩然的耐心讲解之后,茅塞顿开。 真没想到谢浩然教起武功来很有一套,比柳开山教儿子强了不知百倍。怪不得主角受年纪轻轻武功修为那么高,大概是因为谢浩然太会教。并不是每个高手都能将自己的心得总结的那么到位,还考虑到接受教导的人理解的程度,基本无损的将经验传授给对方。武学一途,谢浩然是个称职的好师傅。 不过谢浩然也没有柳开山那么仁慈,一直将主角受打断了两根肋骨,榨干最后一丝力气逼得他再也爬不起来才收手。 「来人,将无药拖到刑房去。」谢浩然顺嘴吩咐了一句,说完又有点后悔了。今日不同以往,无药内外伤都很重,还有千霜的毒性,若是按照惯例打一百多鞭责罚,怕他要昏迷数日,根本来不及在正月十五前再赶回柳家。
第99页 谢浩然慢慢踱步到隔壁刑房,望着已经被吊在刑架上的无药,吩咐道:「今日按三十鞭责罚,上两次还欠的一百二十鞭,一共一百五十鞭。先打五十鞭,其余一百鞭记在帐上吧。等千霜之毒解了再翻倍责罚。」 主角受竟然不知自己欠了那么多旧帐,一百鞭翻倍就是二百鞭,如果一次都罚了,可能会昏迷数日,不晓得会不会耽误了新的任务。 谢无药能感觉到主角受的想法,可他现在还能怎样?站在谢浩然的角度已经是额外开恩,他上身哀求,或许也是这结果,甚至惹恼激怒谢浩然数罪併罚,还不如现在这种。难得在谢浩然眼中看到了一点点心软的迹象。 原书里可从来没有过谢浩然主动提减免刑罚的事。这种改变,也许是个好兆头。 「谢主人。」主角受语气中的感恩戴德相当真实,他也根本没想着为自己讨饶或辩解,伤痛虚弱脑子浑浑噩噩,只想先挨过了责罚,等遇到无医,顺便打听一二。也许某次受伤他伤了头,才会忘记了一些事。 就算已经减轻了责罚,只是五十鞭,以主角受目前的身体状态也没能清醒的熬完。过了四十鞭的时候人已经数次昏迷,泼盐水都不管用了。 谢浩然最后几鞭打的很敷衍,甚至收了内力。让人将无药从刑架上解下来之后,居然立刻就把无医叫了过来。 「拿我房里那瓶凝神丹给他餵一颗,别的伤你看着办吧。」说完这些,谢浩然便离开了。 留下了无医望着血泊中的无药,怔怔发愣。 每年年关几乎都会发生类似的事,义父考教无药武功,一般都是无药肯定会被打伤,再被责罚,昏迷不醒躺在刑房。前几日无药明明还在杭城,怎的又被叫回谢府了呢?无药明知道回来会遭罪,怎么还这么傻要回来呢? 带着这些疑问,无医手脚麻利给毫无知觉的无药处理各种伤。他这才发现无药除了鞭伤和肋骨新断了两根之外,内伤也相当严重。怪不得主人让服用内伤圣品良药凝神丹。那凝神丹是圣上御赐之物,一共只有三颗,主人自己都捨不得吃,如今竟捨得分一颗给无药。这样看来主人对无药还不是完全无情。 也可能是因为无药其实在柳家过得并不好,主人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在给无药治疗的时候,无医发现无药的内伤是几天前就有的,身上各种血口大多是几天前以及再早一些时日的。除了那些明面上的伤,还有隐秘部位的撕裂伤,一看就是男子之间行房的痕迹。无医听说过,男子之间行事,承受的一方会非常痛,若是被粗暴对待,数日卧床甚至留下后遗症都是可能的。所以那次他去看望无药,无药一直在床上不曾起身,或许根本是起不来。 无药一贯会忍痛,表面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其实已经痛的走不了路了吧。柳观晴!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逼着无药说什么没事,还一起闹骗他,说无药过得很好?过得好会屡屡受伤,这么严重的内伤根本就是被高手打的,是柳开山干的?他们怎么如此狠的心,不顾无药的身体,也像义父这样,逼着无药练手过招,还逼着无药在床上服侍么? 谢无药能看到无医的到来,他趁着主角受伤痛涣散之际,终于抢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猜测自己是穿书者,只要稍稍意志坚定一些,就会比原书主角受有更多优势。之前若不是原书主角受惦念母亲的执念,他自己又这等怕疼不敢吃苦,说不定根本不会丢失身体的掌控。 不过真的再回到这个身体里之后,那无边的痛楚实在难熬,或许已经比原书主角受感受到的痛降低了不少,可也已经再次打破了谢无药的忍受极限。肋骨断茬和鞭伤的存在,让他稍微动作,就痛的喘不过气。 还好,刑房内居然点着火盆,不算太冷。他瞥了一眼火盆里放着的那几把烙铁,不寒而慄,必须想个法子尽快离开谢府。也不知道柳观晴能不能派人来接他呢?他究竟昏迷了几天,饿的都有点麻木了。 初六,无医就要到太医院供职了,初五这天晚上,他抽空又来了刑房,惊喜的发现无药醒了。这几日,他天天来刑房为无药治疗,也会自己熬制一些掺了补药的米汤餵给无药,还偷偷点了火盆,给几乎衣不蔽体的无药取暖。 「无药,你醒了?」 谢无药趁着清醒也不客气,抓紧问道:「今日是初几了?」 「明天是初六。」 「记得主人说,让我在十五之前赶回柳家。」谢无药掐算了一下时间,当时主角受一昼夜跑马五百里赶回来,若用那方式速度是快了,不过自己断了肋骨再骑马,死的可能比马快。如果是坐车相对稳妥,七八天或许能到。他想在柳观晴身边过月圆夜,才不要在谢府这阴森的刑房里担惊受怕。 「无药,你还想回去?」无医不免义愤填膺道,「当日我去柳家,你是不是被逼矇骗我?柳家那对父子是不是除了与你过招,还对你做了那种不堪的事?」 谢无药心想无医又脑补了什么?明明在柳家他们不是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无医,我的确与柳少侠有那种关系,可我是喜欢他的。他也从未逼迫我做什么。」 「那你敢说他们没与你动手过招,你身上那些被剑锋割裂的血口,还有你的内伤,你敢说与他们无关?」 「……」谢无药试图解释,「是我学艺不精,习武之人动手切磋,总不可能不受伤……总之,我在柳家其实过的挺好的。」
第100页 无医哽咽道:「无药,你知道什么是好么?你知道伤不痛是什么滋味么?你吃饱过么?」 主角受的确不知道这些。谢无药又不能说自己不是主角受,顾左右而言他,赶紧转移话题:「别说废话,拿点吃的给我。」 还好无医现在已经是三公子谢承镕,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平时吃穿用度都宽裕了许多。他拿了一些新做的米糕来,还带了一罐鸡汤。 天寒地冻,无医从自己院子里走过来,米糕早就凉了,鸡汤在瓦罐里放着还好,打开盖子直接喝。 谢无药早就饿的不行,一口干了鸡汤,瓦罐里那些泡汤的红枣菌菇鸡骨之类的一点渣也没放过,然后将无医带来的米糕全吃光,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些暖意。不过吃饭的动作太大,牵动断骨和背上的伤,痛楚消磨着他的精力,身体也因为痛不由自主颤抖的厉害。 无医越看越心疼,小心翼翼扶着无药躺靠在火盆边的墙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结果脑子一抽居然说道:「义父让我给你吃了凝神丹,他对你并非全然绝情。他的心病还需要人开解,我在努力找办法。只是苦了你……」 谢无药当然知道,也明白无医此举是出于对谢浩然的孝道,他也不能让无医难做,便附和道:「是啊,其实主人对我还不错的……无医,主人是否说只要我醒了就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非要回去柳家?」 能说回去好吃好喝好日子过么?说了估计无医也不信了。谢无药只得按照无医能接受的方式说:「这是之前主人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次我只是临时回来送个东西,主人答应了柳家,让我赶在十五之前回去的。」 「可是,千霜这个月的解药……」 谢无药顿时想起了这个麻烦事,抿了抿嘴唇探问道:「那解药会有人送去,还是允许我自己带走呢?」 「我去求义父,大概可以让你带走。无药,你有没有想过,一次拿到全部的解药?」无医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三公子,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主人不信任我,才会用各种牵制的手段。解药又不是不给,多吃几次便是。」谢无药无奈的说了一句,又想起了原书主角受的牵挂,真诚恳求道,「我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府,幼善堂那个姓郝的僕妇,你知道对吧?请帮忙暗中照顾一二。」 无医见过郝氏,因着她那奇怪的疯病还研究过一阵,如今恍然大悟:「她是你母亲对么?你和她眉眼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你自己猜的,千万不要让主人知道。」谢无药告诫了一句,就听到谢浩然的脚步声临近了,赶紧提醒,「主人来了,你擦擦脸,是眼睛里进沙子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跪求营养液浇灌。大家不要太难过,原书主角受更像是一个不完整人格,偶尔会出来,渐渐会被穿书的谢无药吸收消化的。 第46章 什么是好 谢浩然走进刑房的时候, 谢无药已经在无医的帮助之下换成了标准的跪姿。这姿势虽然全身痛的厉害,却比懒散的样子安全一些,起码不会惹怒谢浩然。 「承镕啊, 你明日还要去太医院报导, 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无医不敢多说, 只问:「义父,这月无药的解药是临行前让他服下么?」 「让他带上,临近十五再吃,效果会好一些。」谢浩然对别的义子义女说话时一贯的温和语气,让无医略略安心。 等着无医走后, 谢无药未免紧张起来。天晓得谢浩然单独与无药相处时都会发生什么。 不过今日谢浩然的脸色还不错,不似以往那般阴寒,或许是冯家的势力剷除的比较顺利, 也可能是在宫中被圣上哄的正开心。 「无药, 出了正月,朝中会派使团去北国,你争取让武林盟多派些高手。或者哄着柳观晴自告奋勇的去。他是柳家独子, 柳开山夫妇定然不放心,就一定会多派些人手了。」谢浩然也算和颜悦色的讲述着后续的任务, 而后问道,「你可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如果是原书主角受, 或许心中有想法, 却绝对不敢当着谢浩然说,在谢浩然面前,主角受的自尊自信早就被反覆碾压碎成渣了。但是谢无药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这是个表达自己有思想的好机会,再加上此前谢浩然已经有了改变的迹象,他为何不更进一步呢? 「主人,属下真的可以讲么?」谢无药小心试探了一句。 谢浩然的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那说说看。」 「北国之患不可不除,此番最好能借刀杀人,使帝后离心。当年邢子卉没能完成的事,这一次必须完成。」谢无药熟知剧情,谢浩然的计划他很清楚,随便说两句便可切中要害。 谢浩然心神巨震,这计划他只在年前对圣上做过简短的汇报,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无药仅仅凭着去行刺邢子卉时了解到的十年前的资料,就能做出如此判断么?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道:「那假设真要做这件事,你有什么计划?」 「魔教此番在中原出现,据说是护送北国人带走了那些宝物。这事极有可能是北国新帝与魔教间达成了什么交易。透骨钉是魔教左护法卞成刚的独门暗器,左手剑法是魔教教主曾经成名的绝学,江湖中暂时无人再用。主人要透骨钉定然不是收藏摆设,若能利用这些行刺北国的纯怡太后栽赃魔教,或能达成目的。」谢无药语速极快的说着,因内伤的痛,夹杂着咳嗽声,却不敢停,唯恐自己的身体坚持不到说完就要昏迷,
第101页 「若行刺顺利,太后死,北国军系或难再服新帝调派;太后不死也必要倾尽全力让其重伤,短期内无法主事,散布谣言造成北国混乱,君臣离心。便可以趁乱浑水摸鱼,护送太子回国。那时北国朝野动盪自顾不暇,太子殿下已然回到国内,有的是办法解释太子为何回国,还可以说是得了北国谁的许诺帮助,继续让新帝与太后两方互相猜忌。」 谢浩然不再掩饰惊疑之色,质问道:「这些计划是谁告诉你的,柳开山么?」 「这些都是属下自己推演猜测,并不曾与任何人说过。柳家父子也从不会与属下说这些。」谢无药露出恰到好处的落寞神色,卑微垂眸不再言语。 「呵呵。」谢浩然古怪的笑了几声,而后恢復冰冷语气讥讽道,「说的也对,他们自然不会与一个玩物讨论这等大事。」 谢无药并没有辩解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省点力气免得万一没搞定还要挨揍。 无药越是沉默无言,谢浩然心内越是气愤难平。他们都不知道无药如此聪明,仅从那么有限的信息就推演出了这等天才的计划。要知道类似的计划,谢浩然自己也花了不少心思琢磨,几经删减才能设计的明白,无药短短几句话就将各方势力的诉求说的那么准,将行刺的目的不仅仅局限在杀死某个目标,还能分析前因后果以及帝后离心之后的时局,最难得也是谢浩然没想到的,将行刺太后与营救太子回国联繫在了一起,可谓是言简意赅思虑周全一箭多雕。 在所有人的固有印象里,南朝和北国才刚开始谈接回太子的事情,双方正式外交没有几个月扯不清楚。可那些臣子们谈他们的便是,暗中将太子殿下秘密护送回国,北国留个替身不就好了。反正无论是否能谈妥,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太子能回到国内。只有人回来了,人前那些粉饰太平堵别人口舌的法子,让那些文臣们去编不就行了。更何况,说不定还真能拿这种事做文章,继续让北国的新帝与太后之间生出猜忌。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无药有这等见识?谢浩然只略微怀疑了一下,就又想到每次任务他都会对无药讲解前因后果,一面是为了显摆自己的绝妙计划,一方面也是说明白重点,让无药能有的放矢分清主次指导行动,提高成功率。没想到潜移默化之间,竟让无药学到了这些本事?原来无药并不只是在武学上有天赋,在阴谋算计全局把控上居然也能有如此的领悟能力? 这究竟是随了谁?那人渣可没有这样的智慧,否则怎么会是被废身死的结局呢。莫非是随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似乎她没疯之前的确有才女的名头。可惜只是女流,再聪明能有什么用?没出身,只长得漂亮,无非是被人觊觎争抢,最后与人做妾的命。一旦错付了人,哪怕一时荣宠,结果也不过半生蹉跎,疯癫痴傻,还不如生就愚笨或者早死了干净。 「无药,你如果不想回柳家,我也可以毁约,将你留下,你也好休养一段时间,准备下个重要的任务。」谢浩然难得用略带了一点温度的语气对无药说话。 谢无药觉得谢浩然这态度,不是打骂就已经可以视同为表扬了,似乎证明自己又赌对了一把。 原书记载谢浩然的计划,搞乱北国栽赃魔教离间帝后,顺便救回太子最终被证明是可行的,他却没有想到,谢浩然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救太子的。谢无药为了自己少麻烦,灵光一现之间将两件事联繫在一起,竟然说到了谢浩然的心坎上,浑水摸鱼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困扰谢浩然很久的难题。 不过,就算谢浩然转了性子,肯少一些虐待,谢无药又怎么可能留在谢府呢?在谢浩然眼皮子底下,阴冷的刑房里,饥寒交迫衣不蔽体吃不好睡不着,怎么养伤?他傻么!紧张焦虑让他禁不住又咳了几声,擦了擦唇边血渍,虚弱道:「主人无需毁约,属下愿意回柳家,即刻就可以启程。」 「嗯?你的身契在我这里,他们有什么能拿捏你的?难不成你这贱.奴喜欢被男人玩弄?」 谢无药以一种羞涩的语气,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道:「主人,属下觉得柳少侠对属下挺好的。」 谢浩然用一种扭曲的声音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个好法?」 谢无药以幸福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柳少侠,他不会无缘无故打我,一定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才会责罚。柳盟主将我打伤之后,他会给我包扎。只要我求他,他多数情况都会给我吃的……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我讲外边的事,许我看书。」 「这就是好?!呵呵,真是不识好歹啊!」谢浩然恶狠狠吼了一句。 谢无药故意露出迷茫不解的表情。 对上无药那双漂亮的眼睛和苍白的面孔,谢浩然只觉得心头似是针扎一样,根本没有报復之后预想的那种快意,反而是浓烈的苦楚酸涩四散蔓延,或许是所剩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明明这不正是他计划许久的么?让那个人渣的孩子尝尽世间痛苦,饱受各种折磨摧残,再榨干了所有价值之后,像垃圾一样丢掉……却发现,那孩子心中始终保有纯良和忠诚,璀璨光华无法遮掩,在痛苦里仍挣扎着寻找别人的一点善意,小心珍惜。 谢浩然语气不善的提醒道:「他不过是看你姿色不错,想多睡你几次,哄你心甘情愿服侍他罢了。」
第102页 「嗯,属下知道。属下也不会期盼本就得不到的东西。无医之前问,为什么要回去柳家。大概是,属下没觉得那个任务有多么难,也可以假装柳少侠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属下的。」谢无药声情并茂演绎原书主角受的台词。 字字如刀,砍在谢浩然的心头。谢无药知道,谢浩然的良心还在,在原着中有隐晦的描写,哪怕只有一点点,听了无药这等言辞多少也会生出几分愧疚吧。 「好啊,那你现在就滚回柳家吧。」谢浩然强行压住莫名的愤慨,转身离开了刑房。 片刻后,有聋哑的打手送来一套齐整的谢府僕人衣物,难得居然还有一件夹袄一袋干粮。谢无药知道机不可失,害怕谢浩然会改变心意又强留他,提起一口真气咬牙将衣物穿好。背上干粮,扶着墙,走到密室之外。 外边灯火通明,正月初五的晚上,京中有人燃放烟花炮竹,到处欢声笑语,漆黑长夜似乎也不再那么冷寂。 谢无药咬牙慢慢移动着身体,因为痛让他身形不稳,走几步必须停下缓一缓,否则很可能痛的晕厥。他也依然往府外走去,不敢停。 谢浩然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突然出现,吓得谢无药急忙跪下,动作比刚才明显大了许多,牵动各种伤口,咳血不止。 谢浩然说:「这是青丝剑的仿品,你秘密带回柳家,柳观晴若肯去北国,你就带着此剑与他同去,等我命令行事。」 「是。」谢无药根本没力气多说一个字。原书记载这根本不是青丝剑的仿品,而是魔教人人都想得到的青丝剑原物,拿着这东西出门还好有个盒子遮掩,否则就是揣着一个随时会爆的雷,实在太危险了。他不禁思量,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体力带着这东西走回杭城。但愿魔教的人都去了北国,留在中原的只是一些探消息不感冒头的小卒子。 谢浩然又说:「承镕求了为父,看在他的面子上,在角门外给你安排了一辆车子送你回杭城。」 「谢主人,谢三公子。」谢无药松了一口气,肋骨断茬每次唿吸都痛,骑马肯定是不行,有车子坐当然是好的了。 谢浩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心软照顾,将一瓶解药丢给谢无药,故作冷淡道:「这是本月的解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死,乖乖等着下月的解药。」 「是。」谢无药接了解药贴身收好。 谢浩然望着无药伏跪卑微的样子,禁不住沉声许诺:「这一次若能平安将太子殿下接回京城,为父许你谢姓,正式收你为义子。」 这次轮到谢无药震惊了。原书之中谢浩然可从来没有主动对主角受说过这种话,甚至不屑于用这样的话欺骗主角受。那么此时这样说,是认可了无药,还是画大饼为了哄骗他继续卖命呢?难道是他之前那番言论虽然打动了谢浩然,也让谢浩然生了更多猜忌,唯恐控制不住一个聪明的工具,才又抛出了新的诱惑么? 我艹!那样的话岂不是弄巧成拙,自作聪明却加大了攻略谢浩然的难度系数,往后生存越发困难了?论狠毒和操控人心的手腕,他哪里是谢浩然的对手?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 「主人,属下……」谢无药惶恐之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惊喜」,是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你称唿不对。」谢浩然偏偏较真。 谢无药心说,还真能叫义父么?根本叫不出口,于是装傻道:「请主人责罚,属下……不,下奴知错。」 这孩子根本不知道错在何处,就已经习惯性的认错。原本还以为能听到那孩子喊一声「义父」,结果却是这样惶恐的自称「下奴」,让谢浩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冷哼着甩袖离去。 谢无药挨到了角门,上了马车。车夫是谢府的僕役,大过年的还要连夜出门,心情很不好。也不怎么搭理谢无药,只催着他快点上车。 这车子显然没有牧家当初准备的那辆车子舒服,没有厚厚的皮毛垫子,也没有炭盆手炉茶水点心。谢无药只能抱着那盛放青丝剑的木盒子和衣躺在车内,纯靠内力硬撑。夜寒霜重,车子颠簸摇晃,无论怎样的姿势或躺或靠,总会压到遍布嵴背的鞭伤,肋下断骨处也始终痛楚,没多久,他整个人就又痛的失去了意识。 第47章 不是假装 谢无药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换到了一个温暖舒适的马车上。他认出这是上次离京的时候,牧家给的那辆马车。车身加了某种减震装置行进中比普通马车平稳许多,车厢内又铺设了厚厚的皮毛垫子, 关上车窗, 燃上暖炉,反正比之前那辆谢家的马车好太多了。 柳观晴就在车内, 戴着一张容貌平平的人.皮.面具,穿了普通的柳家下人的衣物。 谢无药默运内息,查探周围,没有发现谢家有什么人尾随,于是笑道:「柳大哥, 谢家那些人让你打发走了?」 柳观晴忧伤道:「是有几个影卫在你之前那辆车子周围跟着,他们可能认出了牧家这辆马车以及车夫,又见我们柳家的管家报了身份, 他们才将你交接过来。你抱着的那个盒子是什么?昏迷中都不肯放手, 我也不敢用力弄,都还不曾为你疗伤。」 谢无药将怀里的盒子丢在一旁,苦笑:「盒子里是魔教教主的青丝剑, 主人说是仿品,我看是真品。就算是仿品, 这要是弄丢了,我也赔不起。」
第103页 柳观晴对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毫无兴趣,而是怔怔望着伤重无力连起身都困难的谢无药, 语带责问:「谢府让你回去究竟有什么事?你一日夜疾奔五百里, 马都累死了,就是为了回去挨顿打么?」 谢无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主角受脑子有坑他解释不了。他只是摸出了那瓶千霜的解药, 犹豫着要不要先吃了,关切问道:「今天初几了?我是初五夜里从谢府离开的。」 「初七了。」 「啊,那解药先不吃了,你帮我收好。你快给我弄点吃的,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该换药了,我说怎么这么饿这么疼。」谢无药把解药递给柳观晴,毫不羞涩的以撒娇软化对方的态度。 柳观晴哪里捨得让谢无药饿到痛到,心软的不敢再多说那些气话,小心收好了那瓶解药,立刻拿了温热的吃食给他,又开始准备疗伤的物品。 谢无药知道饿久了的肠胃不适合大吃大喝,就只喝了一些人参汤,将米糕掰碎了扔到汤里一起囫囵吞下,没敢吃什么油腻的肉食。肠胃里略有了一些食物之后,他才有力气坐得端正一点,自己解开了衣袍。 原本无医给包扎的那些布条果然都被渗出的血水浸透了,湿漉漉黏腻腻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肋骨骨折的地方用来固定的木板也因为一系列的动作早已经歪斜。 他干脆将木板拿下来,试图再正一正有点错位的骨缝。这是原书主角受自己领悟的治疗技术,以前出门行刺受了伤,断骨也只能是捡点树枝自己先摸索着接上。受伤次数多了,自我治疗的手法也就越来越纯熟。 柳观晴看着谢无药身上新添了那么多鞭痕血口,以及这处肋下断骨,心疼的无法唿吸,哽咽道:「无药,你躺下,我帮你弄就行。你好好养伤就是。」 「其实这次主人已经手下留情。我送了透骨钉回来,他照例考教我武功。咳咳……」谢无药抹了抹唇畔血渍,「内伤也没什么,令尊下手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好的快。」 「为什么明知道会受伤,你还那么着急回去?对不起,我看了你的信,信函中说的郝氏是谁?你是急着给她送你的血,为她解毒么?」 谢无药稍有些心虚的压低声音解释道:「对不起,以前是我瞒了你许多事。郝氏是我的生母。她如今在谢府的幼善堂做僕妇,她脑子有问题,懵懂如幼童不能自理,一直需要人照顾。每次我出任务前和完成任务后才被允许远远看看她。这次其实她并没有中毒的事,是主人怕我不听话……我若不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责罚会更重。」 「谢前辈用你的母亲威胁你做事?」柳观晴的眼中流露出了愤恨之色。 「母亲在谢府生活的很开心,整日与幼善堂的孩子们一起。在她的意识里,我始终是一个五岁的孩子陪在她身边。她不用去接触外边复杂的环境,不用做辛苦的事也能吃饱穿暖。这样的生活,离开了谢府,反正我是给不了她。何况每次分派给我的任务也不是很难……如果我能再活十年,主人答应放我们母子自由身。等那时候,我想母亲可能继续留在谢府生活,也还不错,再换陌生的地方她很难适应。」谢无药很诚实的说着自己的计划。 「你一天到晚受伤,每次出任务都是以命相搏,你以为你能再活十年?」 「如果我死了,我相信主人也会善待我母亲。主人恨的只是我的生父,父债子偿。」谢无药说完这句,咬着嘴唇不再言语。这种逻辑在古代根深蒂固,很难一下子颠覆。谢浩然虽然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不过距离化解仇怨还有很深的鸿沟,需要时间和后续的事情一点点填平,操之过急或许适得其反。 「无药,陪在我身边,跟我回杭城,也只是你的一个任务么?」柳观晴不自信的发问。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假的么?」谢无药反问一句,又自责道,「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主人也认为我跟着你只是他布置的任务。可我不是傻子,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像你爱我那样,爱你那么多。所以我心中有愧,我惶恐不安,怕哪一天被你厌弃。」 「我不能确定,你对我是不是假装的。」柳观晴颓然的嘆了一口气,「你对自己都那么狠,吃过那么多苦,或许……别人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觉得很感激,不愿见我不开心,才会事事顺从那样温柔待我罢了。」 柳观晴这样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熟练的为谢无药处理那些狰狞的伤口。 谢无药也嘆了一口气:「感情的事情没人教我,我也只是凭本心喜欢与你在一起。我也会惶恐不安,也会迷茫困惑,也有必须瞒着你的事。但是与你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快乐,除非你不喜欢了,否则我想一直赖着你一辈子。」 这算是表白么?柳观晴的心一下子暖了,释然道:「对不起,无药,我不该疑你。可我今日若不问,你也不会对我说你母亲的事对不对?你还有什么瞒了我?为什么那么多痛苦,不愿与我分担?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了你,我也不想你将委屈独自憋在心里。」 「母亲的事,原本我也没想清楚,贸然说出来,万一你误会了主人……」 「这根本不是误会,谢前辈就是用这个拴着你。千霜解药也是一样对不对?纵然他与你生父有不共戴天之仇,报復在你身上,也未免太残忍了。他有失君子之风。」柳观晴替谢无药鸣不平。
第104页 谢无药很高兴与柳观晴达成了初步共识,顺势说道:「按照无医的分析,主人大概是有某种心理上的疾病,这个比普通的伤病难治疗多了。不过若我能担大任,做出了更多于国有益的事情,主人也会欢喜,对我的态度自然能慢慢的改观。这一次他其实减了一百鞭的刑责记在帐上,还准许无医给我疗伤,安排了车子送我离开。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水滴石穿……」 柳观晴心说,无药都伤成这样,骑马或步行哪里受的住?谢浩然还算是有点良心,无药也这样善解人意,不记仇。只是无药似乎仍不愿意对他完全敞开心扉。是习惯了独自承担那些苦痛,还是……觉得他不够强,没办法分担?想到这些,心内五味杂陈,懊恼自己白吃闲饭二十多年,竟然如此没用。回去不能再偷懒了,就算被父亲暴揍,他也要勤奋练武,最起码再遇到魔教的人,不能总靠着无药的保护。 「无药,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吧。」 谢无药见柳观晴情绪还算稳定,他也吃喝了一通重新包好了伤口,心神完全放松,再次昏沉沉睡去。 这一次内伤外伤都不轻,他一路上很少醒来,醒来都是抓紧吃喝解决三急,昏睡时经常高烧呓语,幸亏有柳观晴衣不解带精心照顾。 等到了杭城的那天,已经是正月十四,有柳观晴的照顾又因为凝神丹的功效,谢无药的内伤基本好了。外伤虽然看着严重,不过内力运行无碍后,谢无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以靠在柳观晴身上,说说笑笑。 今日杭城的天气不错,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布置上元灯节的用物。街面上许多店铺都开门营业了,卖彩灯的摊位特别多,各家都有特色。 谢无药在现代很少见如此多的手工艺品,忍不住扒着车窗往外看,见到一个硕大的走马灯,上面各色美人画的惟妙惟肖,轮转起来人物逼真美不胜收。他不禁啧啧称奇:「柳大哥你看,那个灯画的真好看。」 柳观晴打趣道:「是灯好看,还是灯上的美人好看?」 「灯好看,可惜画的都是美女。若是你这样的俊秀男子就更好看了。」谢无药如实评价。 柳观晴笑出声:「人家彩灯上画男子,也是王侯将相歷史典故,自古美人图都是女子,画美男子的成何体统。再者你看别的美男子做什么?」 「我……就是过过眼瘾。」谢无药急忙关上窗子缩回了车内。 「难道我这大活人不比画上的好看?」柳观晴委屈的噘嘴。 「嘘,我刚看到外边有谢府的探子。」谢无药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又安抚道,「我的柳大哥当然最帅了,不过这几日你忙着照顾我,憔悴了许多。等着你回到家里,精心的梳洗打扮一下,再让我从外到内好好看看。」 柳观晴早就习惯了被谢无药「调戏」,脸上微红,却不反驳,甚至想着回家就洗白白,让无药仔细看够了,只是眼下他不敢放松,焦虑道:「谢府的探子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应该不会吧,你不是一直戴着人.皮.面具么?大不了我忍一忍不看看街上景致了。」谢无药说完这句再没打开车窗。白天阳光不错,但日落时分,外边还是寒风阵阵带着阴湿的冷,考虑到自己的伤情,少吹风多睡觉,看景的事自然排到后面了。 进了柳家,柳观晴让车子直接行进到了二重院,从那边有一条通道能下密室。他帮忙拿着青丝剑的盒子,扶着谢无药直接走密道去了密室。就算宅子外边有谢府的眼线,这条路他们怎么也看不到了。 得知儿子和谢无药一起回来,柳开山立刻来了密室。 谢无药此时已经可以自己行走,见礼后递上了青丝剑的盒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柳盟主,这是魔教青丝剑的仿品。主人希望武林盟能派人随使团去北国,其实也想趁机行刺纯怡太后,并嫁祸给魔教。」 柳开山对天下名剑自然是好奇的,当年他也与魔教教主姜渺交过手,对那把青丝剑记忆犹新。他打开了木盒,只见其内放着一条窄窄的如腰带一样的漆黑物件。他轻轻解开了綑扎的细绳,将那根「腰带」拿在手中,内劲灌注其中,那「腰带」真的弯成了一圈,首尾相衔。 柳开山抽出了剑身,并未见半点光亮,剑身漆黑如墨,又窄又薄,与寻常的宝剑很是不同。这是一把可以弯折的软剑。 柳开山持剑舞动了一下,惊讶道:「这似乎是真的青丝剑,而非仿品。此等柔韧又锋利的材料并不是中原所产,听说是以天外陨铁铸造,世间罕有第二件。」 谢无药点头:「晚辈也觉得不是仿品。不知柳盟主想让谁去北国?此去行刺,九死一生,魔教的势力在北国或许比中原更强盛,晚辈想劝柳盟主,不要让观晴去。」 柳观晴惊讶道:「无药,你什么意思!去北国行刺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我。你太不够意思了,路上半点口风都不告诉我,非要见了我爹的时候摆我一道是不是?白照顾你那么久了。反正你若是去,我肯定也要去。」 柳开山呵斥道:「观晴,别胡闹了,你那点功夫,去了也是扯人家后腿。」 「爹!又不是明天就行刺,我从今天开始好好练功,起码做好后勤和接应的事是可以的吧?我都去了,您忽悠别人去不是更容易一些?」 「你若有三长两短的,你母亲会担心的。」当年邢子卉去行刺的阴影还在柳开山心中没有散去,怎么可能同意让亲儿子冒险。他和周氏仅此一子,自从周氏怀孕后,他就再没有碰过她,与女人行那种事对柳开山而言感觉不到快乐,只是一种责任能避免就避免。
第105页 「有人担心我,就没人担心无药么?」柳观晴声音激动道,「爹,无药这一次被叫回谢府打断了肋骨一身的伤,谢前辈还让他去行刺。他若是回不来,他的母亲也会伤心难过的。」 「无药,令慈还健在?」 「家母是谢府僕妇,不过她患病懵懂如幼童,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们很多年没有说过话,谢府有人照顾她,也有许多孩子陪着她。」谢无药简单的答了一句并不展开,而是转回话题,「此去北国除了行刺,主人那边也会安排人,趁乱秘密接太子殿下回国。每件事情都需要人手,危险也很大。柳盟主请思量一下,如何安排,如何交待,切勿走露风声。」 柳开山低头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上次行刺邓涛成功之后,谢大人秘密送了一份剑谱给我。应该是抄录的左手剑法以及习练心得。他是希望有人能以魔教的剑法,再加上青丝剑和透骨钉坐实魔教行刺的事情吧?可那左手剑法并不好练,事涉魔教,我也不曾将那剑谱拿给其他任何人看。」 谢无药当然知道柳开山的谨慎,主动坦言:「主人曾为研究破解左手剑法,用我餵招。我对此剑法略有心得,或许主人是想请柳盟主帮忙参详一二。您当年也与姜渺交过手,如何能让左手剑法看起来更像魔教的人,还请您指点教导。」 柳观晴紧张道:「无药,你的伤还没好,就想着要练剑么?」 谢无药笑道:「我又没说现在练。对了,以观晴的天资,十天半个月的想来也能练成。若你练不成,就不要去北国好不好?」 柳开山当然知道自家儿子的成色,那左手剑法看起来并不复杂,但是用惯了右手的人很难一下子改变用手的习惯和出招的逻辑。不妨就用这剑法说事,儿子练不会,不让去,合情合理。他于是不再拦着,而是承诺只要儿子练成了左手剑,去北国也没问题。 柳观晴见父亲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不免留了个心眼问谢无药:「无药,当初你练左手剑练了多久,都用了什么法子?」 谢无药如实说道:「我当初练了半年才勉强像点样子,能接住主人几招。最开始练的时候,右手都是被主人卸脱臼绑在身上,以便能习惯左手出招。与主人交手,能多支撑一刻,就可以少挨十鞭。至今我还没有不挨鞭子的记录。你确定要用这个法子练?」 柳开山听得动容。 柳观晴更是一下子垮了脸,转了转眼珠说道:「我觉得吧,非要拿武功卡我,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我还会别的,使团总需要厨子和乐师吧?吹拉弹唱做做饭,一两个月的时间,以我的天赋肯定能练出个模样来。」 人比人气人,货比货要扔,柳开山怎么看都觉得别人家儿子好,自己这儿子还能重新生一下么? 第48章 临行之前 从密室出来, 谢无药特别娴熟而自然的霸占了柳观晴的大床,宽衣解带准备就寝。 「晚饭还没送来呢。」柳观晴提醒了一句,「本来我想吃了饭之后就去洗澡, 我爹却说考教我武功, 无药你要给我留着被子啊。」 「那你吃饱点,练武回来再洗澡, 我乖乖躺床上等你,被子给你留一半。」 「我觉得我爹看我的眼神不对,他不会是也想用谢前辈那套教导的方法激励我吧?无药……人和人是有差距的,我破一点皮就疼的要命。」 谢无药躺着说话不腰疼,安抚道:「令尊也是为了你好, 要不这样,再过几日,我肋骨的伤好一些了, 我用左手剑法与你对打。让你感受一下被魔教的人攻击的场景, 你也好练练怎么逃跑?」 「无药,肋骨断了哪有那么快长好的?而且你那种打法,万一我一走神没招架住, 缺胳膊少腿了怎么办?」 谢无药也有点担心:「你说的对,还是与令尊过招切磋更靠谱。不过主人教人武功的法子比令尊高明。这次喊我回去, 一招招教我怎么对付你们柳家绝学分海十三式,我觉获益匪浅,改日我定要与令尊再比划一下, 看看是不是能坚持更久一些。」 柳观晴惊讶道:「谢前辈连我家的分海十三式都会?那几招我还没有融会贯通呢, 你都能破解的话,将来我拿什么防身?」 「我相信你大器晚成。」谢无药鼓励了一句,又笑吟吟的说道, 「在我面前你还想着防身?晚上乖乖缴械!」 柳观晴高兴的亲手做了一晚迟到的生日面,又逼着厨子拿出看家本事做了不少可口饭菜,陪着谢无药一起吃了。两人甜甜蜜蜜磨叽了一会儿,看着柳观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门,谢无药打了个饱嗝,餍足的躺下休息闭目养神。 迷迷煳煳之间,只见院子里突然亮了起来,有僕人进了卧房推开了窗扇。 映入眼帘,是一片彩灯形成的灯海。柳观晴的院子不算很大,桃树和海棠居多,枝干错综,如今藉助这些枝干,悬挂了许多绳索形成了绳网,下面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就像是将街面上各家店铺里最好看的灯都买来,全挂在了院子里。还有那盏巨大的走马灯,也用了一张桌子摆好。 柳观晴笑吟吟道:「无药,好看么?你还想要哪样的灯,我明天再多买一些,都挂在院子里给你看。肯定比上街还好看。」 原来柳观晴一直惦记着,他在街上没有看够那些灯,特意在院子里布置起来讨他欢心?谢无药怎能不感动?心中喜悦,脸上笑得幸福,得寸进尺道:「我要看画中人都是你的走马灯。」
第106页 「哈哈,这难不倒我。我母亲最擅绘画,从小到大她画了不少我的画像,我让她拿出来做成灯画给你看。」柳观晴沉醉在谢无药的笑容之中,练武的疲惫瞬间消散。 看了一会儿灯,柳观晴又怕天寒冻到人,催着关上了门窗,打发走了下人,只与谢无药两人腻歪在床上。 柳观晴恳求道:「无药,去北国的时候带上我吧。我保证遇到危险就跑路,不给你添麻烦。」 「这事听令尊的,他不同意,你求我也没用。」原书情节柳观晴当然是去了北国,若不是主角受拼死相护,估计就回不来了。谢无药可不想柳观晴涉险,行刺纯怡太后、护送太子归来,一不小心都是送命题。在杭城家中等他不好么? 可是也正因为去了北国,主角攻受同患难,才发现了彼此的真心。不过……虐文套路你们懂,肯定不让主角攻受好过就是了。确认真心之后再误会什么的肯定要发生,到时身心俱虐,谢无药觉得自己消受不起啊。 「无药,如果总是让我避开危险,我如何能成长起来?你每次都是以命相搏,武功进境才如此迅速。我只是与父亲或同道中人切磋,他们多少都下意识手下留情,我又怎么能提高呢?遇到危险,让我也歷练一二,好不好?我不想日后都要你护着我,我也想为你遮风挡雨,让你能轻松的躺着不再受伤。」柳观晴动之以情,又展开温柔攻势,「再说,出门在外,没人盯着,你又不好好吃饭,再被什么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谢无药刚想反驳说谁敢欺负自己,他不去欺负坏人就已经是行善了,忽然又意识到没有柳观晴在,等开春他去北国路上混大锅饭,吃一路冷干粮,越往北越冷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实在是太辛苦了。要不然就让柳观晴跟着,等到危险临近,再提前赶跑他?如果柳观晴也去,柳开山一定能派更多的武林高手去,到时总有人能保护柳观晴,他们的计划执行起来也会更顺利。 「无药,你再想想,万一将我一个人留在杭城,被父母逼婚,或者又被旁人觊觎了,没你保护我,我可怎么办?」 「被逼婚你就应了呗。你也二十好几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你还违抗父母之命?」谢无药嘴上说的轻松。 柳观晴急道:「才不,我要去北国,我也要建功立业,才有资本娶个更好的老婆。」 谢无药眼睛一瞪,威胁道:「你还真敢惦记着老婆的事情!你不是说不娶妻么?」 见谢无药吃味,柳观晴心里可甜了,忙不迭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与你比我差远了,怕你嫌弃我。武林盟主又不是世袭的,改日我爹不罩着我了,你又看上了别的年轻才俊,我可怎么办?所以我要守着你,不能让你有机会接触到比我还优秀的美男子。」 「哈哈!」谢无药就喜欢这样憨憨的痴痴的柳观晴,有一般男人那种自大自信,也有超乎一般的敏感与温柔,说什么都能逗他开心。 第二天一早正是正月十五,柳观晴跑去找母亲要自己的画像,说是做走马灯。 周氏心细,不免疑惑道:「你将你的画像做成走马灯给谁看?听说你在京中相亲了好几家,各种挑剔别人家姑娘,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到底是谁,和我们也透个底。」 柳观晴否认道:「没,没有喜欢的姑娘。做灯给无药看的。」 「你和谢无药同食同宿,如胶似漆,他可是喜欢你?故意缠着你不让你认识别的姑娘?」周氏忍不住挑明道,「若他对你心存邪念,你却傻傻的被他迷惑,可怎么办呢?」 柳观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解释道:「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药不是那种人,是我对他心存邪念,总想变着花样讨他欢心。」 周氏嘴唇动了动,心头担忧,面上却不敢直接驳斥,而是委婉劝说:「男子之间情意深重没什么不对,不过你们早晚都要各自成家立业。如果只是你一人喜欢他,他迫于身份不敢忤逆你,你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也喜欢我。母亲,我自幼就不喜欢女子,您和爹肯定是知道的。我原本也想过,听从家里安排,娶妻生子。可遇到无药之后,我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只想时刻守着他,看他高兴我就高兴,看他难过我也难过。」 「孽障啊!」周氏感嘆了一句,联想到与柳开山这么多年特别的「夫妻」关系,终于没有再劝。只觉得或许儿子年轻,一时被情爱左右,谢无药那孩子又是那么好,是让人难捨。不过等将来各自都有归宿了,或许自家儿子也能想明白。就像柳开山一样,总会做出符合主流的选择。 柳观晴知道母亲一贯如此温柔如水,从未对他有过半分苛责言辞,此时不劝不怒,并不代表母亲不介意。他便继续恳求:「母亲,我与无药的事请您不要责怪无药。他过去吃了太多的苦,没人对他好,我只是稍微善待他,他便不忍拒绝我。您若因此误会是他引诱我,是对他的不公。一切都是我主动,我先强求。我也会对他负责。」 「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哪里管的了。你是不是还想说不打算相亲,要陪着他闯荡江湖?」 「如果能不相亲最好了。母亲,您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不能总是窝在江南。这次朝廷要派使团去北国,爹接了信函会安排高手随行。我也想去,无药肯定是要去的,我要陪着他一起。」
第107页 周氏质疑道:「无药是有危险的任务去北国吧?你去拖他后腿么?」 「母亲,你怎么和爹一样,都质疑我的本事?去年这会儿你们还夸我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今年武林盟大会上肯定能挣得十大青年才俊的头衔。那些虚名我已经不在乎了,哪有为国家做实事有意义?」 「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万一此去……」周氏的语气里含着深切的担忧。 柳观晴却自信道:「母亲,我和无药一起,互为依靠,他武功那么好,我也没那么差,我们一定能平安归来。」 「明日我去灵隐寺给你求个平安符。」 「求两个呗,我和无药一人一个。」柳观晴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周氏只好答应道:「符给你们求,你能不能去,还要你爹点头同意。」 为了能让父亲放心,柳观晴这几日也是拼了。早起晚睡,卯足了劲习武。左手剑不会,他们柳家祖传的剑法不能再差了,分海十三式都无法贯通,说出去他都觉得丢人。 谢无药也没敢荒废时光,或许是体内各种奇怪药物的影响,他的肋骨断茬不到半个月就长好了,他便也抓紧向柳开山请教左手剑法的事。 柳开山曾经仔细研读过剑谱,又与姜渺交手数次,对于左手剑法自有感悟。通过实际对战,耐心的指点,谢无药已经不用「自动攻击」,左手剑法也日渐纯属凌厉。比当时遇到卞成刚时的花架子煳弄事威力大大提升。 在谢无药看来,自己不过是恢復肌肉记忆,适应手感,而柳开山根本不知道谢无药此前的武功进境,在他看来谢无药只是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剑法精进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这绝对是百年罕见的习武天才。 柳开山又尝试着与谢无药操练分海十三式。谢无药经过谢浩然那种超高难度的「调」教,对如何破解柳开山的分海十三式,理论上已经站上了新高度,再加上了与柳开山亲自过招理论结合实际进步更快。没几日功夫,竟能与柳开山缠斗百招难分胜负。 接下来谢无药对武学方面的领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发现熟练度积累到一定程度后量变就变成了质变。沉下心来,对手的动作看起来就会慢半拍。这短暂的时间提前能让他做出更多的预判,他也没有古人的门第之间,只要合适的招式才不管是不是魔教的剑法亦或者柳家的剑法。他左右手切换自如,多种剑法信手拈来,融会贯通,威力比单纯只用一种剑法更大。 柳开山这些年难得遇到这般花样百出的天才,而且对方仿佛能预判他的所有招式,切磋起来酣畅淋漓,每天不与谢无药过招就食不安寝夜不能寐。要不是谢无药意志远不如身体坚强,陪着柳开山切磋一天不停手都完全能支撑的。 这种切磋,真让柳观晴羡慕的不行,又心疼无药伤势未愈,他与父亲约法三章,让他们每天切磋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到点就必须放人。否则无药的身体哪里吃得消,还哪有空陪着他吃喝玩乐。 柳观晴是督促着父亲严格控制与谢无药的切磋时间,不过父亲消耗不完的那些习武的激情,就都转嫁到他身上承受了。 所以每天上午谢无药与柳开山切磋完,吃饱喝足睡个午觉,到掌灯的时候柳观晴才能被放回来。柳观晴往往已经是筋疲力尽,走路都不稳,两人别说出门了,只能是躺在床上说话。吃了晚饭,柳观晴倒头就睡,压根没力气洗澡,更别说有精神研究床上的运动了。 搂着睡的死死的柳观晴,想第二天还要面对沉迷剑法的柳开山,谢无药只能将自己种下的苦果吞回肚子里。谁让他更怕死呢。最近是苦了一点,但他与柳观晴努力练好真功夫,将来面对真正的敌人就能少受点伤,好日子还长着呢。 谢浩然看着杭城传来的日常通报,有关无药的只有寥寥数语。无药进了柳家之后再没有外出,住在柳观晴房内并无单独的居所,据查柳家父子沉迷武学,日日与无药比武过招,无药不是在密室就在柳观晴房内,很少走出房间,行动被完全限制。 谢浩然想起当初无药回来的时候,他质问过在柳家无药都做什么。无药怎么回答的,比武过招和在床上「休息」?无药这一次伤势严重,若是每天还要被逼着与人比武过招,在床上服侍那对父子,身体恐怕根本吃不消。将无药一直关在房内限制他走动,是怕他与柳家其他人接触,暴露了他们父子的邪恶行径吧? 「影七,这月你去柳家给无药送千霜的解药。带着我的信函,和柳家召集的高手一起出发,到北国去。替我看好了无药,别让他在行刺之前就死了。」 影七大着胆子问道:「主人,如果柳盟主他们不肯轻易放过无药呢?」 谢浩然语气凉薄的吩咐:「信函里我会写明,让他们暂时克制一下,只要无药武功还能用能完成行刺就行。等任务完成了,我就会将无药的身契给他们,那时随便他们怎样处置他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月底了,有营养液的读者来浇灌我吧,不用下月会消失的。 第49章 适当低调 二月初九, 柳观晴生辰,一早上柳家就开始准备,酒宴的安排、招待客人的各色布置都考虑的全面, 务求让柳家独子能过得开心舒服。 中午柳家就陆续到了许多年轻一辈的江湖人, 他们大多都是家住在杭城附近,父辈与柳盟主交情不错, 家中子侄辈以前与柳观晴也有往来。俊男美女,锦衣劲装,骑着好马带着宝刃,提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光鲜亮丽的来柳家做客。
第108页 最近这几个月,他们都听说了柳观晴去了一趟京中, 做成了不少大事,获得了圣上表彰。若是依着他以往的性子,肯定要与朋友们聚会吹嘘一番, 这次竟极为低调连门都不出, 苦修武功。这些同辈中人自然是又钦佩又羡慕,打算趁着他生辰,来凑热闹一探究竟。 柳观晴过去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次也的确是得了圣上的表彰和封赏。可是他这点成绩比谢无药做过大事实在是差远了,也根本就是占了谢无药的功劳, 他哪里好意思在人前吹嘘? 朋友们将他吹捧的越高,他的心越虚。午宴之时,饭都没吃踏实, 只说下午与几位好友比武切磋。这总比被亲爹关在密室里操练能节省一些体力, 顺便也检验一下自己究竟有了多少提升。 都是江湖儿女,酒足饭饱,柳观晴主动提起比武切磋, 大家就在院子里施展开来。柳观晴本来就是年轻这一辈里武功最出色的,这些时日发愤图强,武功进境更加明显。以前一打一都需要纠缠几刻,如今他一人对多人联手也能从容支撑。虽不会胜的那么轻松,却渐渐领悟了分海十三式的精要之处。 切磋完毕,众人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柳观晴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而是飘去了谢无药身上。 今日他生辰,父亲放他一天假招待朋友。不过父亲钻研武学的劲头丝毫未减,一大早就直接拉着谢无药进了密室。午饭聚餐,柳开山匆匆打了个照面,并未参合小辈们的宴席,讲了几句勤勉激励晚辈的话就急急的回了密室。 谢无药一直被留在密室里,没能出来。用柳开山的原话说,以谢无药目前的武学修为,根本不用与同辈中人切磋,那纯属浪费时间。要提升,必须是与柳开山这种级别的高手实战才有意义。 柳观晴心说,还不是亲爹难得找到一个对手,才这样死霸占着不放,也不问问无药喜不喜欢。明明年轻人一起不只是比武切磋的活动,大家谈天说地吃喝玩乐才更有趣吧。 谢无药也很无奈,柳观晴过生日宴会朋友,他其实也想参加,了解一下江湖中的正常少侠们都关注什么。结果却被按在了密室里,与柳开山这个老头对打。以前每天是只打两个时辰,意志力还能支撑,今天柳观晴放假了,他要全天陪同柳开山,简直是苦不堪言。 当日太阳还没落山,柳观晴就已经急匆匆将朋友们都送走,谎称还要与父亲修炼剑法,这才得以脱身。 实际上他晚饭都没吃,前脚送走客人,后脚就跑去密室里解救谢无药。一整日五六个时辰,柳观晴都没见到谢无药,心慌的很。若是再像上次那样,无药被父亲打伤,该如何是好? 进到密室里,就见谢无药果然身上已经挂彩,剑锋划破衣物,数道伤口鲜血渗出。柳观晴紧张的扑过去检查,嘘寒问暖道:「无药,伤到哪里了?」 柳开山则倚靠墙壁扶额嘆息:「观晴,你怎么不问问你爹有没有伤到?」 「爹?您一定没事,赶紧放无药离开。我答应过他,今晚还要与他一起过生辰呢。」 柳开山说:「无药的武功一日千里,上次我能百招内伤他,这次他便也能伤到我。」 谢无药也说道:「对不起,刚才柳盟主让我用青丝剑做武器,那软剑我不太熟,没有控制好力度,柳盟主被我刺伤了。观晴,你先扶着令尊到上面好好修养。我这边都是小伤没事的,我回房等你。」 柳观晴这才走到柳开山边上,果然见父亲那深色的衣袍下摆沾着血渍,他于是特别双标的说道:「爹,您毕竟上岁数了,岂能整日的练剑?该吃吃该喝喝,有空陪我母亲弹琴聊天不是挺好的?没事总缠着我的无药干什么?现在您腿上有伤,总该消停的休养几日了吧?」 柳开山吹鬍子瞪眼道:「臭小子你皮痒了吧?明天照例来练功,早上就来,为父在边上督导,你和无药过招,从早到晚练满至少六个时辰才行。什么时候你能在无药的剑下支撑百八十个回合了,才算合格。为父才会考虑许你去北国的事。」 柳观晴眼睛一亮:「爹,您终于同意我去北国了?」 「只是考虑。无药也劝了我,不给你歷练的机会,不让你与真正的敌人交手,你人是安全了,武功进境却也慢了。你好好练功,将来跟着无药去北国见见世面,万一真回不来了,我就与你母亲再生个孩子。你放心去吧。」柳开山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 「……」柳观晴觉得是不是与无药一对比,他这亲儿子就显得各种不行,已经被亲爹嫌弃的不要不要的,都打算再生一个了。 这一次谢无药的伤势只是普通的剑气割裂,一丝丝浅淡的血口,按照以往身体的恢復速度,不敷药三五天肯定就都长好了。有过肋骨折断和内伤的体会之后,他对于这种皮肉小伤的耐受度提高了不少。 等着柳观晴照顾完父亲,再来给他敷药疗伤的时候,谢无药主动推辞:「柳大哥,我想看看如果不用药,伤能几天长好。千霜的毒性有否减弱,也正好能用伤情恢復的速度判断一下。」 柳观晴心疼道:「无药,你不用如此苛待自己,好药我们家有的是。」 「不是,我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断骨都那么快就长好了,我觉得以后这种小伤都不用浪费良药。说不得两三天就自己收口,测试一下而已。以后去北国,上等的伤药都要省着点用。北国那边药物成品的质量可比中原差远了。」
第109页 「唉,都听你的。明天指点我武功的时候高抬贵手就行!」柳观晴说不过无药,转开话题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谢府来信,说是本月派影七给你送解药,还让他也留在我身边。将来影七会跟着我们一起去北国,咱们该怎么应对呢?」 谢无药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说:「这不是人还没来么,我们先吃饭,烦恼的事明天再想。今天可是要专心给你庆生辰。」 柳观晴中午陪着朋友们吃了不少,晚上其实并不饿,他亲自煮了一大碗长寿面,一多半都分给了谢无药。 谢无药高强度活动一整天,多少吃的都来者不拒,吃着碗里还盯着锅里,恨不得将柳观晴那一份也都吞入腹中。 柳观晴见他吃的兴起,又讲了讲与朋友们聚会时的事情。大家都说他武功又高了许多,都夸赞他获得了圣上的表彰做了那些个大事。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无药一边吃饭一边点评,「你的武功本来就比他们好,圣上表彰的事情也都是你做过的。我看上的男人,当然是优秀出色的。」 「无药,与他们比,我是有自信的。可是论武功和功勋,我不如你太多。江湖中也完全不知道还有你的存在,你……明明那么强,本该站在台前被人称赞崇拜。你却受了那么多委屈。」 「我若是那么高调,还没出门就被人盯上了,怎么去行刺?为了我能活得久一点,出任务的时候压力小一点,你现在可千万别在人前吹嘘我。等将来完成了北国的任务,主人说要收我为义子,那时候再扬眉吐气不迟。」 「他真的承诺要收你为义子?」 「正月初五从谢府离开前,主人亲口对我说的。我当时也挺惊讶,不过主人言出必践,这对我是个好消息。起码我现在做的事,他是认可的。将来护送太子殿下平安归国,这功劳我可不会让给你。」 「我一定帮你实现这个心愿。今年七月武林盟大会我也要让爹发正式邀请函给你,只是给你,并不是谢府。邀请你参加十大青年才俊评选,你一定要来。」 「好啊,若是评上了,有什么奖励?发钱还是发吃的?」 柳观晴眼珠一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武林盟大会,江湖高手云集,各大世家不是有弟子来参会争抢十大青年才俊的头衔,就是长辈们为晚辈物色对象。抛开普通的财物和虚名奖励,十大青年才俊反正是不愁找对象。挤进十大,求亲的踏破门槛,或者直接发你几个媳妇,你要么?」 「……」谢无药想了一下自己被诸多江湖女子围追堵截的场面,抗拒道,「我觉得吧,这活动令尊令慈肯定希望你参加。要不然我还是在边上喝茶看热闹吧。发媳妇没兴趣,发美少年我可以考虑一下。」 「……」柳观晴故作委屈的抱紧无药,「无药,不要抛弃我。不许你看上别的才俊。」 「那他们若是觉得我好,不介意我的身份,愿意与我交朋友,请我吃饭,邀我一起游玩,我能直接拒绝?」谢无药试探的问了问。 柳观晴本心虽然想独占谢无药,不过无药如此优秀,将来若是光明正大参加武林大会等等活动,肯定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他岂能阻止无药与人结交?旁人喜欢无药,也是正常的。他难道还真能用身份束缚,将无药圈在自己身边,不许他认识新朋友么? 谢无药那么聪明,自然能分辨别人对他的好意是真是假,若是超出了普通朋友关系那种,像他这般爱慕,也像他这样敢于表白呢?无药是不是也不会拒绝? 柳观晴心慌了:「无药,你交朋友我不会阻拦。但若是有旁人也对你表白,请你告诉我好不好?让我知道是谁,让我能明白他好在哪里,我可以学可以改,给我公平竞争的机会。」 谢无药笑了:「柳大哥你想太多了。我心眼小,先被你填满了,再来别人,且让他们慢慢排队等着去。比你长得好看,比你做饭好吃,武艺高强性格端方,温柔如水热情如火,这么好的人除了你,这世上多半就是我自己了。」 真,大言不惭。柳观晴觉得谢无药实在太可爱了,免不了放松下来,还敢挑刺道:「你确定你做饭比我好吃?要不明天你做饭?」 「……我不就是顺嘴一吹牛么,你那么较真做什么!快想想怎么对付影七。他可不是无医那种来看看就走的,主人要将他也留在你身边。我看等他到了,我也该收敛收敛,做回一个正经的僕人。免得被他看出破绽,给主人打小报告。」谢无药担心影七来了之后自己好吃懒做的舒服日子就要结束了。 影七是影卫,与谢无药年岁差不多,原书之中记载谢府的这一批影卫都是谢浩然训练主角受的工具人。编号从影一到影九,没少被主角受打,刚开始是单打独斗,后来是群起攻之,都不是主角受的对手。当然人越多,主角受赢的就越吃力,往往每次比斗之后,主角受也是伤痕累累。 「无药,要不然你直接用武力威胁影七,他若是不肯听咱们的,你就揍他。他肯定打不过你对不对?」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主人训练的人,骨头都硬的很,还特别忠诚,他虽然打不过我,却也不会因为我的威逼就屈服。他也不像无医那么好说话,性格别扭特别轴,替主人办事一直尽心尽力。我看,要不然先给我安排个普通的僕人房间,我和影七住一起,平时就当我们是正经僕人使唤。
第110页 你若觉得演戏太累,那不如去北国之前都专心练武便是。深居简出,没事就在密室练武,叫我陪着你,好吃好喝的都放在密室,关起门来吃小灶,不让影七进去。等将来随团去北国,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太亲密,正好有影七监督,我们克制一下,我也低调一些,一切等完成了任务再说。我们以正经的主僕关系相处,影七也不会认为你就是个坏人,慢慢对你改观,这不是一举多得么?」 柳观晴虽然不舍,却也明白轻重缓急,他与无药自由自在耳鬓厮磨了这么久,若想将来天长地久,如今必须暂时收心忍耐专注正事。此去北国若能成功行刺纯怡太后,将太子殿下平安护送回国,绝对大功一件。他武功就算不是最好的那个,也不能拖了后腿,一定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助无药一臂之力。 影七赶到杭城柳家的时候是二月十二,他入城的时候先与城中谢府的探子打听了一下情况,听说几天前柳观晴庆生辰请了不少朋友,不过无药并未出现在生日宴上。据说一直都被关在柳家的密室。 影七的心一沉,琢磨着该怎么能早点见到无药。 因着影七也不过是个僕从的身份,他送上谢浩然的信函给柳开山后,就被领到了僕人住宿的院子。 按照柳观晴和谢无药提前商量好的计划,专门找了一处僻静的没别人的院子安置影七,谢无药也在这里拥有了一间独立住房。两间房子比邻,家具布置都是柳家普通家僕的那套标配,与谢府里差不太多。 谢无药因着平时更多时间去柳观晴的豪华卧室蹭吃蹭住的,对自己的这间居所根本不上心,比照着谢府里自己那间小破房子随便弄了一两件家具。隔壁那边给影七预留的配置则挑了相对齐整的家具和摆设,毕竟影七还要在柳家住几天,不能怠慢了客人。 影七被领到自己的屋子休息,得知隔壁就是无药的住所,免不了好奇去看看。因为所有情报显示,无药在柳家是没有独自住所,一直被限制行动。他心说柳家还挺会装的,知道谢府来人了,竟然真给无药弄了间屋子。 推门进屋一看,发现屋子里打扫的还算干净。床铺被褥,桌椅板凳与自己那间比虽然略显破旧,却比谢府里无药那间房子好了太多。房顶不漏,门窗都能关严,被褥也是新的,新的仿佛没有用过一样。 谢无药上午陪着柳观晴练武,中午大吃大喝一顿在柳观晴床上睡到自然醒,快到晚饭的时候听说影七来了,急忙穿好了柳家的僕人衣裳,恋恋不捨离开柳观晴的床,走去了给他分配的房间。 房里没有贵重物品,门没锁,影七正在他的屋子里端详。见无药进来,影七先将二月份的千霜解药递给他,又问:「无药,平时你住这里?」 谢无药说:「嗯。」 「你那被褥好像没用过的样子,不会是刚给你的吧?」影七质疑。 谢无药如实说:「平时我几乎都睡在柳少侠房内。或者在柳家密室里,陪他们过招切磋,很少会回来这里住。」 影七心疼,又想起当初亲眼见柳观晴丢给无药餵马的豆饼,无药还格外珍惜捨不得吃掉的事,不免再次试探道:「主人让我来,也是给柳少侠做随从。信函交接完,晚上看起来也没我什么事,我初来乍到不熟悉,不如你带我去府里的饭堂一起吃顿饭吧?」 谢无药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的都是柳家主子们的饭食,或者柳观晴小灶单独给他做的饭,哪里知道柳家大锅饭在哪里吃。他迟疑了一下,惭愧道:「我也不知道,要不等一会儿问问别人……」 谢无药心虚的看了一眼影七,只觉得对方那眼神,不用问,一定是对柳家误会更深了。 第50章 悽惨人设 影七没再提吃饭的事, 嘆息道:「无药,你受苦了。你之前那些伤养好了么?我出门的时候,三公子特意拿给了我一些好药, 你需要么?」 谢无药本来只想言语推辞, 后来决定用事实说话。初九那天他被剑气割伤的口子,他故意没上药, 到十二这一天已经基本上都长好了,说明千霜的毒性其实减弱了一些,他的自愈速度逐渐恢復。他于是撸起袖口自信满满给影七看:「伤都好了,你自己看,不用药。」 影七看到无药手臂上有一些新伤疤, 虽然不是豁开口子露着血肉,但伤痕歪歪扭扭根本是不曾敷药治疗自然癒合的样子。无药故意只撸起袖子给他看,说不定是因为身上还有许多狰狞的伤口没有长好。 记得初五无药离开的时候, 肋骨断了两根, 内伤外伤都很重。柳家虽然派了马车来接,不过怎么可能对一个僕人精心照料?说不定就是由着无药一路昏迷回到了柳家。杭城的探子说,柳家的马车回到杭城的那天是正月十四, 无药推开车窗看街景,人消瘦脸苍白, 片刻不到车窗就又被关上了,此后无药再没有出过门。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天天与人比武打斗, 时不时受伤, 还没吃没喝住的地方都没有的无药,敢说他的断骨之伤已经好了?旧伤或许真的长上了一些,可是新伤也添了不少吧。 「无药, 今晚你还要服侍柳少侠么?」影七语气中带着愤满的问了一句。 谢无药敏锐的发现了影七的脑补状态比无医不差,试图趁早将这种事解释清楚:「影七,我是与柳少侠有那种亲密关系,不过……我是自愿的。他对我也很好。」
第111页 给吃的就比不给吃的好?还说什么自愿,不是「自愿」就会被折磨的更惨吧,影七为无药正在经受的悽惨生活难过,无比同情道:「无药,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分担的么?」 「要不明天,你陪着柳少侠比武过招?」谢无药心说让影七亲身感受一下柳观晴的温柔,他总该信了。 「好。」影七痛快答应,暗中磨牙,柳观晴若是肯与他过招,那他一定藉机好好教训一下柳观晴。 两人就这样各自愉快的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这时候天完全黑了,有柳家的僕人送来了炭盆,只给了一个放到了影七的房内。影七抓住那僕人询问吃饭的地方,而后又问为什么无药那个房间没有炭盆。那僕人被影七狰狞的表情吓得不行,连声说不晓得,匆忙就跑了。 谢无药淡定的说道:「影七,你把人吓到了。没有炭盆就没有,以前在谢府我不是也这样么?早已习惯了,我内力深厚不怕冷。再说,晚上我还要去柳盟主那里,很可能不回来睡。」 影七嘴唇翕动,似乎是强忍着没让情绪爆发,深吸一口气才又说道:「无药,主人说,等去北国的任务结束之后,要将你的身契给柳家。」 谢无药的表情一僵。回忆起正月初五晚上,谢浩然的承诺,说什么护送太子平安回到京中,就正式收他为义子的话,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对谢浩然的人品太乐观了。影七从不会骗他,用谢浩然的逻辑推演,认为柳家虐待主角受,等着将主角受榨干再将身契丢给柳家,这种邪恶的事谢浩然多半是真能说到做到的。 所以那天晚上,谢浩然果然是在哄他卖命么?这终极boss真是太难攻略了。还好他一早已经与柳观晴串通,乖乖等着身契被丢给柳观晴,不是正好?本来他还想要不要在行刺后死遁之类的,现在看来还是应该再苟一苟,弄成个重伤难愈命不长久奄奄一息的模样,骗谢浩然先将身契给了柳观晴。到时候柳家发恻隐之心放他自由身,他也能全了忠义的美名,一时感激迴光返照重伤痊癒也是可以的。未来一片光明,真是个好消息! 影七看着谢无药精神恍惚,脸上似是带着某种微妙的笑容偏又沉默不语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想了半天,笨嘴笨舌的说:「柳家这般苛待你……主人怕你熬不住,无法完成任务。主人给柳盟主的信中应该是劝他们先让你休养一些时日,我也会留下来帮你。」 「影七你不用说了,主人安排的任务我会努力完成。若我死了,能让主人消气,也算是有点用处对吧?」谢无药悽然惨笑,绝美容颜越发哀伤。 他已经想好了,继续苟着,争取早日弄到身契,今晚就赶紧告诉柳观晴顺便争取一下说服柳开山,上下串通好了,之前他艹的悽惨人设一定不能崩。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被主人发现他在柳家享清福,那他的身契就不容易搞到了。 到了饭点,影七刚想拉上无药一起去吃饭,谁知柳家僕人说柳开山要见无药,硬生生将他带走了。 谢无药被领到密室,柳开山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柳观晴练剑。见到无药来,兴致勃勃道:「无药,你看观晴的分海十三式是不是有了进步?我这几天琢磨用分海十三式破解左手剑法的事终于想出了一点眉目。无药你用五成力,让观晴和你操练一下,看看我那法子是否有效。」 谢无药饿着肚子应了一声,不过他也挺希望柳观晴能尽快掌握克制魔教武功的法子,心甘情愿陪练餵招。 柳开山又将青丝剑拿出来给谢无药:「无药,别用寻常武器,你也趁机将青丝剑用熟练一些。」 谢无药有点迟疑:「柳盟主,这软剑异常锋利,万一我控制不好伤到了观晴怎么办?」 「练武切磋哪有不受伤的?观晴知道疼了下次才会努力。」柳开山爽朗的说着毫不在意。 柳观晴新想,这是真亲爹么?亲爹腿上的伤还没长好,就想着亲儿子也被剑刺几下?然后他乖巧的望着谢无药,没打就先讨饶:「无药,你手下留情啊,我真打不过你。你看我不行了一定要收手。」 柳开山吹鬍子瞪眼道:「说什么丧气话,我之前教你的那些招式,你都记住了么?我们柳家的分海十三式若是用好了,克制左手剑法手到擒来,你别给你爹丢脸!」 柳观晴心说若真能克制,怎么亲爹还被打伤如今坐在椅子上说话?拿他这个做儿子的当实验品,硬着头皮上。 他心虚手软前三十回合就被谢无药五成功力给揍了。 柳开山不服气,硬说柳观晴出招的顺序不对。还威胁柳观晴,如果撑不到五十回合,今晚上就别吃饭别睡觉一直练剑。 柳观晴在威胁恫吓之下卯足了力气,谢无药又偷偷放了一点水,卸了七成内力,总算让柳观晴撑满了五十个回合。 柳开山暂时满意,柳观晴的倔脾气却上来了,说道:「无药,你看不起我!我爹让你用五成力,你却只出三成。刚才不算,再来!」 说完这话,柳观晴挥剑杀来,出招威力比刚才果然有提高。 谢无药心里也想过,若总是不见真章,柳观晴提升也慢,反而是害了他,不如就给他一点压力。谢无药也认真起来,将内劲灌注在青丝剑上,拿出了七八分的功力,加快了出招速度。 青丝剑比一般的剑锋利许多,谢无药的内力也比柳观晴高出一大截,剑锋所过之处,柳观晴的衣裳轻松被割裂。他却并无畏惧,被激发出了更多的潜能。
第112页 也许柳观晴的悟性是比主角受差了一些,不过勤奋努力,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到今晚,又加上了柳开山冥思苦想的破敌套路,让柳观晴的招式威力竟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谢无药乍然见到招式被克制,心头也有点慌乱,内力一时失控,就见软剑已经刺向了柳观晴的要害。谢无药急忙撤招,磅礴内力一下子退回来反噬到自己身上,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出来。柳观晴那边的一套连招也已经用到了最后关头,难得剑气爆发收不住直接将谢无药周身颳了一遍。 柳观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激发出这样强的剑气,说实话分海十三式的精妙他此时此刻终于算是领悟了一点门道。却见谢无药被自己打伤,全身都是血口,顿时愧疚不已。 「无药,刚才你突然撤招是什么意思,怕我受伤么?」 谢无药默默调息,苦笑:「青丝剑太锋利,我又是一贯杀人的招数,怕你……咳咳,没想你这么快就领悟了分海十三式。当初令尊就是这招剑气将我割伤,你也练得有模有样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了。」 柳开山亲眼见柳观晴的进步心中自然高兴,又心疼陪儿子餵招的谢无药,说道:「无药你过来,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受内伤了,帮你调息一下。」 柳开山的内力与谢浩然不相伯仲,而且是走纯阳路数,输入人体内暖暖的,治癒效果不错,谢无药高高兴兴接受柳开山的好意,片刻后内伤已无大碍。 柳观晴正想着再拿一些上等伤药打热水来帮谢无药处理伤口,却被谢无药阻止了。 谢无药将影七的话简单转述一遍,末了恳求道:「柳盟主、观晴,我真的很想拿到自己的身契。若是你们肯帮我,我也能早日解脱。只是你们的名声肯定要因此被连累,若是不肯帮我,我也能理解。」 柳观晴见父亲一脸犹豫,便又将谢无药在谢府遭受的那些委屈都说了一遍,跪在柳开山边上说:「爹,反正影七早就信了我对无药不好,您只要不戳穿我就行。」 谢无药也说:「柳盟主,您和观晴都是正人君子,我在柳家也一直是被照顾的很好。也只有我家主人心有隐疾,才会用成见推测。待北国之行回来,他将身契给出,他们若敢污衊你们,我自会站出来澄清一切。」 柳开山自然相信谢无药的为人,也对谢浩然当年的各种手段深有体会。如今能坑谢浩然一次,机会难得。不过他担心的是另外的事,犹豫道:「观晴,你真的已经与无药发生过很亲密的关系了么?你不说,为父也能看出你对无药的感情不一般。」 柳观晴羞涩的点点头,又想起母亲当日的质疑,赶紧解释道:「爹,我对无药是真心的。也是我强迫他与我好,您不能怪他……都是我的错。」 柳开山转头看谢无药,问道:「无药,你真的是自愿的么?还是为了哄观晴帮你逃离苦海,才这般委曲求全?男子之间,很难长久。」 「柳盟主,是我先看上了观晴,也是我处心积虑纠缠才造成了如今这种麻烦的局面。观晴坦荡善良,是被我迷惑了。」谢无药实话实说,「他真心待我,我却并非如他那样爱他那么多。您说的没错,我可能真的是利用他。甚至想过等将来他娶妻生子,我便离开不再烦他。」 柳观晴愣了,满眼委屈。 柳开山便说:「观晴,你怎么想的?你们两个男子本就不该在一起,无药如此明理,今日就将话都说明,为父敬他有此等勇气。你还要继续沉迷么?」 柳观晴倔强道:「无药,你平时莫非都是骗我的?」 「你对我那么好,我也不忍伤你。可是你父母都希望你能有正常的生活,不被人指指点点。你是柳家独子,早晚要继承家业娶妻生子。我现在以僕从身份陪着你,将来若得了自由,岂能再继续祸害你?」 柳观晴一开始觉得谢无药是在演戏,可是话说到这种地步他自己也有点含煳,郑重问父亲:「爹,您也希望儿子这样薄情寡义,就为了自己的名声,玩过了别人又抛弃掉么?您也觉得无药是那种处心积虑的人,等他得到了他要的,然后离开我是应该的,就是对大家都好么?」 柳开山只觉得一阵心虚气短,无言以对儿子的质问。 当年他的选择真的对么?对邢子卉爱而不得,见他娶妻生子,他便也赌气的娶妻生子。实际上他对不起周氏太多。他给不了周氏爱情,只能假装承担丈夫的责任,耐心教导儿子,但他的感情同样无人回应空虚寂寞。 别人眼中他与周氏是天造地设神仙眷侣,他不纳妾没有绯闻,身为武林盟盟主受万人崇敬。可他一点都不高兴。邢子卉当初割袍断义他伤心的在密室里哭了好久宿醉多日。邢子卉一去北国数年,他担心的夜不能寐。邢子卉回来后一蹶不振隐居深山对他避而不见,到死都不曾对他的深情有任何正面的回应……他也只能将那份痴念永远藏在心中,旁人都只道他是感怀手足之情。 喜欢另一个人,就因为他们性别相同,就那么见不得光么? 在感情一途,他走了太多的弯路,是他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他难道还要用这一套枷锁,束缚住自己的儿子么?他以为那样就真的是对儿子好么? 扪心自问,让儿子重蹈覆辙,逼着他永失所爱,就是对的么?
第113页 无药对观晴是否真心,凭着刚才那番话,无药处处为观晴考虑不惜贬低自己,就已经能看出端倪。若真是处心积虑只为了利用观晴,又怎么会当着他们的面明说出来?观晴真是个傻孩子啊,他与无药明明是两情相悦,却不如无药聪明。不过越聪明的人受到的伤害也越多。 结合着无药曾经遭遇的那么多非人折磨伤痛过往,柳开山对无药的怜惜更多了,又怎么捨得真的拆散他们?难得儿子有了喜欢的人,那个喜欢的人也敢于承认,他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 不过还是要试试儿子对无药是否真能做到不离不弃,他不介意自己做恶人。于是柳开山板起面孔,对儿子呵斥道:「观晴,既然无药都说了只是利用你。你们两人现在无非各取所需罢了。毕竟你还没有成家,又是年少轻狂,总要有人帮你纾解。你既然喜欢无药,他也愿意满足你,为父便不干涉。等将来你功成名就,为父会给你安排门当户对的亲事。无药也是明白人,等你玩腻了他自会离开,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么?」 「无药,真的是这样么?你终会离我而去?」柳观晴眼中含泪,质问道,「你回答我,你敢对着我承认么?」 「我……」谢无药不敢直视柳观晴伤心的眼眸,也做不到违心的承诺。他并不想离开柳观晴,哪怕嘴上忽悠的再像,他也没有真的打算过要离开。他只是在柳开山面前刷一下自己的正面形象,没想到刷过了头,让柳观晴这般伤心。 见谢无药如此反应,柳观晴笑了:「我知道你演戏呢。你才捨不得离开我对不对?」 「我就不能是贪图你年少多金,温柔体贴,家世良好,还能救我于危难么?」谢无药低着头口齿伶俐的辩解。 柳观晴笑的更自信了,朗声道:「没错,我是堂堂武林盟盟主之子,年少英俊家财万贯,温柔体贴还那般喜欢你,你怎么可能一点不喜欢我?只要你有那么一点心动,我就不亏。爹,你也别试探我了,不要打着我的名义祸害别家女儿。我早就决定终身不娶,要娶也是无药。将来天涯海角他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儿子不孝,您和我娘趁年轻再生个孩子传宗接代继承家业吧。」 柳开山故作被气的不行的样子,一瘸一拐走出密室,末了还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孽障啊,好,你们不是要做样子矇骗影七么,为父就成全你们。密室隔壁还有个房间,以前是审讯江湖败类的,你们看看还缺什么刑具,为父让人立刻送下来。做戏要真打,你想帮无药就帮到底,卖点力气别心软。为父闭关几日,你们好好玩,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51章 正经切磋 影七从僕人饭堂多带了一些吃食回来, 等了一夜却没有等到无药,第二天他被柳观晴召见,不免忧心忡忡, 趁机问了问情况。 柳观晴一脸凉薄道:「昨日无药陪我爹过招, 居然让我爹受伤了。如今我爹在气头上,让将无药关入刑房, 好好反省一下,何时我爹伤好气消了,再将他放出来。」 影七一听顿时急道:「我家主人说了,过几天有重要任务需要无药完成,他不会是……」 「你操什么心?无药的伤好的快, 我也只是关他几日,让他吃点苦头,又不是废他武功。哎, 这几天他没法陪我, 要不你随我去密室里切磋切磋吧?」柳观晴大大咧咧的提了一句。 影七暗中冷笑,比武好啊,切磋之时哪有不受伤的?这可是柳观晴自找的。 等到了密室之中, 路过那处隐蔽的刑房,柳观晴还带着显摆和挑衅的口吻说道:「你要不要亲眼确认一下无药的情况?免得一会儿你被我打趴下了, 都没力气说话?」 影七的确是担心无药的处境,不敢呈口舌之快,顺从的跟着柳观晴去了刑房。 推开刑房厚重的铁门, 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昏暗刑房之内灯影摇曳, 铁链绳索各种刑具遍布墙壁,阴森恐怖。 影七只见无药被锁链捆住手臂,吊在房间正中, 脚腕有石锁禁锢,双臂被铁链拉扯到两边,身体却只能维持着跪姿在冰冷石地上,垂着头,墨色的长髮披散。阴冷的房间内,无药周身只裹了一件被血水浸透的单薄外袍,没有鞋袜,从手臂到腿脚露出的肌肤上都是绽裂的新鲜血口。他跪着的青石砖坑洼不平,积了一片血渍污浊。 旁边有一桶浑浊的血水,里面浸泡着几根皮鞭,其中一根皮鞭上还混编了许多锋利的金属薄片。这种鞭子打一鞭就能在人身上划出无数血口。 影七喊了一声:「无药!」 谢无药咳了几声,投并没有抬起来,只虚弱的答道:「嗯,我没事。」 柳观晴不敢让影七多看,怕看多了露出破绽,大力将影七拉出了刑房锁好了铁门。 进了密室之内,柳观晴就说:「影七,听无药说你武功也算是谢府里顶尖的高手了,今日陪我过招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回头就多抽无药几鞭。」 影七原本是想趁着比武揍柳观晴的,听他这样说,又有点犹豫了。若是真惹恼柳观晴,无药岂不是又要挨罚? 两人交手之后,柳观晴发现影七的功力与自己差不多,正是切磋的好对手,不免也认真的比拼起来。柳观晴心想这是谢浩然教出来的人,自己不用手下留情,拼尽全力出手。 影七也早就想让柳观晴吃点苦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虽然控制着不会真留下伤痕血口在柳观晴身上,不过一些看不见的磕碰青肿总是在所难免的。
第114页 两人你来我往争强斗狠,竟然是缠斗了两个时辰,亏得柳观晴昨晚上将分海十三式融会贯通,否则今日还真打不赢影七。 影七也发现柳观晴比自己想像中要强,虽然比无药差了许多,不过武林盟主之子,分海十三式的威力的确不容小觑。除非是让柳观晴受伤的恶毒打法,影七还真没有取胜的把握。 「今日不打了,你先回去休息。」柳观晴收了剑,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 影七忐忑道:「柳少侠,你怎样才肯放过无药?」 柳观晴有点不耐烦,只想尽快将影七打发走,他好将无药从铁链中放出来,冷声道:「你根本没资格和我谈什么条件。无药不过是件玩物,一会儿我会亲自照顾他的。」 「如果明天我能赢你一招半式,可否松开无药身上的锁链,容他休息片刻。」影七不死心。 「你若输了,又该如何?」 「换我替无药挨罚。」影七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 「你又没有无药长的漂亮,会伺候男人么?你若是输了,我就多抽无药几鞭如何?」柳观晴其实是想逼迫影七用全力,他倒要看看自己是否还能赢的了影七。 好不容易撵走了影七,柳观晴赶紧去了隔壁刑房。 关上刑房的门,谢无药忍不住抱怨道:「怎么打这么久,再这么晾着,我都要冻病了。」 柳观晴七手八脚挪开了谢无药脚腕上的石锁,刚想解开他手腕上的镣铐,谢无药却说:「不用都解开,你将铁链的长度放松一些。我先在刑房里住几日,你也好好与影七切磋切磋。他刚才没出全力。」 柳观晴听话照做,恨恨道:「我就知道影七没出全力。我连你们谢府的影卫都打不过,将来肯定会拖你后腿的。」 「单打独斗影七是影卫中最出色的了,你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行刺之事不光要靠武功,还需要计谋与团队配合。将来去北国路上我们仔细筹划就是。你肯定能有用武之地。别说那么多了,先给我拿床被子,再弄点吃食。对了,还是老办法,米面不要,弄点精华给我吃。饿瘦点,出门的时候也容易遮掩。」 「无药,你为何总是委屈自己?」 「我是前几天吃太多好东西有点上火,自我调节一下。你别乱想了,为了帮我你都牺牲了名声,我自己再不努力,怎么行?」 影七第二天路过刑房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一眼,只见无药脚腕上的石锁已经放开,手腕上虽然还拴着铁链,不过裹着一床被子席地躺在刑房角落里,处境比昨天算是好了一点,也不知是否还醒着。他叫了两声,没有听到回应。 柳观晴解释道:「让他睡会,昨晚上他服侍的很卖力,我就让他舒服的躺会儿。今日看你表现,说不定他还能得到一些吃食。」 影七今天打的更卖命了。搞得柳观晴都有点不好意思。无药在刑房里挨饿受冻,这边影七努力陪他切磋,他的武功进境比前几日更迅速,实在是受益匪浅。 今日影七险胜一招,柳观晴将他撵走前就说:「昨天我说的话算数,今天可以解开无药的锁链,不过下午和晚上我要与他再切磋切磋,研究出胜你的法子。明日定能打的你跪地求饶。」 「……」影七终于明白了柳观晴的险恶,无论输赢这厮就是想折磨无药,明天比武到底要不要直接将柳观晴打晕呢? 等着影七离开,柳观晴揉着被打肿的手腕惨兮兮去找无药。 谢无药在隔壁刑房裹着被子正喝参汤呢。米面都不吃,汤汤水水总要管饱。见柳观晴哭丧着脸就问:「是不是被影七揍了?哪里肿了,我帮你揉。当初十几号影卫围殴我,我最清楚他们打人可阴险了,特别疼,外表还看不出来。」 柳观晴顾不上自己被打的全身青紫,特硬气的说:「我没事,就是他今天胜了我,我明天也想赢他。你吃饱了没事,陪我练练吧?等过了十五,咱们启程之前,我爹肯定考教我武功,我定要让他放心才行。」 谢无药这几日闷在刑房也正好需要活动一下,另外他也不想自己的男人被影七揍。让谢无药解开了锁链,去了隔壁密室里,正经切磋起来。 他身上的伤就只有上次柳观晴剑气所伤,不过没有敷药治疗,动起来还是会出血也会痛,消磨一些精力。为了图省事,他衣服也没穿齐整,就随便裹了袍子打斗。光着脚,感觉不太习惯,一开始竟然让柳观晴占了上风。 柳观晴担忧道:「无药,要不我先帮你疗伤吧。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千霜毒性又提前发作了?」 经柳观晴提醒,谢无药才想到今天是二月十四了,怪不得伤口的痛比昨天明显了一些。明天十五,估计白天可能就会毒发。要不一会儿就将解药先吃了,明天让柳观晴全天陪着他在刑房里,多摆几个火盆。 至于影七,让柳观晴想个法子,将影七支开,明天别来这边捣乱就行。 柳观晴却说:「不,我明天要揍一顿影七,再安排他出门帮我办个事。无药,今天你一定要将我训练的能够轻松揍影七才行。」 谢无药无奈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观晴,你的习武天分比你的厨艺还差了那么一点,一天两天的怎么可能轻松赢了影七?」 柳观晴退而求其次:「要不这样,只要能赢他,或者让我多揍他几拳都行。」
第115页 有着主角受过去记忆的谢无药,自然能指出影七的破绽,不过让柳观晴能利用这些破绽进行攻击,嘴上说说效果不大,必须真实的演练,一遍遍餵招。 等吃了晚饭,柳观晴又练了一阵才算是自觉满意,高高兴兴离开密室,跑去找影七耍嘴炮:「影七,明天一早我们再比过,肯定赢你,让你跪下叫爷爷。」 影七看到柳观晴衣襟上沾的血,心疼被逼餵招的无药,恳求道:「让在下跪地求饶被你揍都没问题。你不要欺负无药了好么?明天就是十五,他吃解药了么?」 「哦,对了还有解药的事,正好用来威胁他,让他今晚好好将我服侍的舒服了,再给他解药。」 影七真后悔提醒这个衣冠禽兽。 柳观晴对上影七仇恨的眼神,觉得自己脸皮越发厚实了,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明天无药毒发,我还要好好照顾他。明天我们切磋之后,你替我跑腿送些回礼给我的朋友们。上次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会有几名女侠长得还不错,与我都是门当户对的。我娘亲嘱咐让我与她们多往来。这次我要远赴北国,说不定几个月都见不着了。怕那些美女会想念我,我送些小礼物给她们寄託情思。」 影七咬牙切齿,柳观晴这人渣,夜夜让无药服侍,还惦记着与女侠们交往?送礼好啊,他就去跑一趟,礼物肯定要送到,不过也要提醒这些女侠,千万擦亮了眼睛,不要被柳观晴这种人蒙蔽了。 柳观晴看影七的神情就觉得自己这次妥了,事后一定好好感谢影七。那些在生日宴席上对他含羞带怯明示暗示爱意的姑娘们,他终于可以全都摆脱掉了。可惜了母亲精心准备的那些礼物啊,如果能光明正大送给无药多好。 影七第二天一早与柳观晴切磋,果然被抓住了破绽,一顿剑气在身上添了不少小伤口,衣服都废了好几件。还好柳家给下人们发了两套冬装,他换了一套体面一点的,立刻拿了礼物出门藉机祸害柳观晴的名声去了。 奔走一天送完了礼,影七没着急回柳府,而是兜了个圈子与杭城的谢府探子秘密接头,说了说无药的情况。 第二天上午,谢浩然就收到了杭城来的飞鸽传书。那是根据影七口述整理的,薄薄一张纸短短几行字,看的谢浩然怒从心头起。 按照影七亲眼所见,柳家那父子竟然真将无药当成了玩物,不只是要他屈辱服侍,还用他餵招练武,打不过就关在刑房里折磨,实在可恶。要不等无药真的接回了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将身契丢给柳家了。收无药为义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远在密室里,搂着柳观晴抗毒发的谢无药,莫名的一阵恶寒。 「无药,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不舒服?我再去给你拿一些保暖的东西下来?」 谢无药现在可不想松开人型暖炉,只说:「我怕主人那边真对我生了恻隐之心,回头捨不得将我的身契给你,那我岂不是就亏了?」 柳观晴自我检讨了一番,也有点含煳了:「要不明天就放你回你的房间休息几日。二月十八启程出发,父亲明天考教我武功,然后休息一天,也不用你和影七再陪我切磋。」 「也是个办法。往后出了门,你对我稍微和善一些,提升一下你与影七的好感度,关键时刻他也能救你性命。」谢无药很认真的分析,「再者你差遣他去送礼,利用他让那些对你有好感的姑娘们断了念想,你不谢他,我也要好好谢他。」 「可他打我也很疼。」柳观晴委屈。 谢无药安抚道:「你今天上午不是已经赢了他么,有一就有二。他也不敢真的伤你,平时没看出来,关键时刻他还是蛮讲义气的,为了让我少吃苦,他竟然忍着没打你脸。」 「……」柳观晴忽然觉得早上赢的不够光明磊落了。等去北国路上,再好好与影七切磋一下,就不信以他的勤奋刻苦,将来动真格的还能输给影七? 二月十六的早上,谢无药在柳观晴的精心服侍之下洗干净全身血渍污浊,穿好了柳家僕从的衣物,趁着毒发的虚弱还没过去,回到了影七的隔壁,铺开被褥裹好身体,倒头就睡。 影七听到无药的房间有了动静,等了片刻又归于平静,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敲门。 谢无药知道影七不看一眼不死心,只好说道:「请进。」 影七端着自己那屋的火盆进来,看无药躺在床上没动,露在外边的髮丝上还凝着水雾,脸色苍白比前几日瘦了一圈,心疼的说道:「无药,需要我帮你疗伤么?」 「没事,我回来之前已经处理过了,就是有点累,让我自己躺一会儿就行。」 「那我去饭堂帮你领一些吃的?」 「嗯,比照你的饭量帮我领一份。柳少侠已经能同意让我休养几日,听说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要不我们拖延几日也行,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休养两日能行么?」影七很是担忧。 谢无药继续安抚道:「一点皮肉伤没事的。你对主人那边也别说这些,与柳盟主他们切磋多日,我的武功大有进益,不会耽误了任务。」 「无药,你武功比柳少侠高,为什么还要任由他摆布?你毒发前,他用解药拿捏你,你就不会抢来么?解药我原本给到你手里,怎么又被他拿去了?你怎么就让他那么欺负你?」 「影七,我喜欢柳少侠。这不是主人的命令,是我真的喜欢他。」谢无药很认真的说,「我也对主人说过,可主人不信。他怕我支撑不住,却不知道我甘之如饴。柳少侠人挺好的。」
第116页 影七本来想反驳,可是想了想主人对待无药的方式,或许还真的比柳少侠更狠厉。如果他是无药,只要遇到一个稍微对他好一点的人,说不定也会很喜欢,捨不得离开。而且无药大概是从来不知道,不痛是什么滋味。会觉得准许他养伤的人,就是好人? 影七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无药,你知道正常的朋友相处是怎样的么?」 谢无药故作不解道:「你与我这样,算正常朋友么?还是你其实也想睡我,才说要帮我疗伤?对不起,我不能陪你睡,柳少侠会生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影七面红耳赤的回答,「疗伤和□□没什么必然联繫。」 「所以你关照我,只是遵从主人的命令对不对?」谢无药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和三公子当初对我那些照顾,都只是主人吩咐的。你们并不喜欢我,我也没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你不必那么勉强对我好,我也不想总是麻烦你们。我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柳少侠也不喜欢见别的男人与我太熟络。」 「不是这样的,无药。你……算了,我嘴笨不会说。你别胡思乱想,先休息吧。我去饭堂,你有什么爱吃的我多帮你拿点?」 「随便,什么都挺好吃的。」什么都不如柳观晴亲手做的好吃,谢无药的口味被养的越来越刁,已经不能满足于普通的饭菜了。不过饿了几天没吃米面,他现在还真的什么都吃得下。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月底不用会消失,求灌溉。 第52章 启程北上 二月十八, 从杭城启程,走的是水路。 从杭城往幽州有一条大运河,当年是为了方便往北方边境运粮食, 将北边的皮毛药材往南运, 先朝的帝王力排众议,徵召民夫数十万人花费数年, 人工开凿了一些河道,与原本的河湖贯通,直直往北。这么做反正是加重赋税徭役引起了民乱,却让后来的朝代捡了便宜。因为水路行船比陆路运输省时省力,南北贸易从此更加繁荣。 南朝的京城是金陵, 水路纵横,沿江东去,最终也是汇入大运河的。柳家徵召的江湖人在大运河的一个镇子上约好与京中的使团汇合。 柳家的人都知道柳观晴并不喜欢坐船, 原是安排了车马, 可柳观晴自己提出来坐船。 「少爷,看你脸色苍白身形不稳,我们要不然还是去岸上骑马追着你家的船, 总不会耽搁太久的。」谢无药改了改亲昵的称唿,谨守主僕之别, 扶着柳观晴略有些担忧。 柳观晴心中窃喜,他故意选择坐船一方面是练胆子,一方面也是表现出「娇弱」的模样, 就能理所当然要求自己的僕人无药贴身服侍百般照顾。无药也有伤, 骑马颠簸伤口再裂开怎么办。所以他只用克服对水的恐惧,就可以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他能行的。 影七是谢府送来的影卫, 出门的时候自然是不露明面,躲在暗处护卫。让那影七自己藏着啃干粮去,看看无药对他这个少爷多体贴照顾,柳观晴这么一想就暗爽。 「无药,我没事的。我水性比小时候好多了,现在若是掉水里给我一块木板,我绝对不会松手。」柳观晴压了压翻江倒海的肠胃,「娇弱无力」依靠在谢无药怀里吹嘘。 谢无药低声道:「以你现在这体重,一块木板怕是不行,早沉底了。」 柳观晴赶紧自己站直,检讨道:「无药对不起,是不是又弄疼你了,晚上让我给你好好揉一揉。」 谢无药提醒:「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下个渡口令尊的朋友们就上船了。」 柳观晴嘆了一口气:「无药,此去北国一个多月行程,船上狭小不是谁都有单独的房间。我不想你与别人睡在一起。」 「嗯,这个不难,你仗势欺人硬安排一个独立的单间,我肯定接受的。」谢无药用很细微的声音说着很霸气的话。 「……」柳观晴知道言语上说不过谢无药,便假装兇狠拔高声音道,「你以后每晚将我伺候的舒服了,我就准许你睡我舱室的地上。」 影七躲在暗处,听到这话立刻给柳观晴的小帐本上又狠狠记了一笔。 柳观晴感觉到暗处隐隐有杀气,知道影七盯着他看呢,动作表情略略收敛了一些,让无药跪在边上给他烹茶。他自己忍着晕船的不适,看着外边的风景,心想影七再生气也只能干看着,他就明晃晃霸占着无药谁也没法与他抢。坐船除了晕到吐,没什么胃口,其余的体验都是太好了! 二月的江南,沿河两岸树木已经生了新芽,嫩黄和嫩绿的枝条随风而动纵横交错,在水中倒影斑驳,春.意朦胧。到现在那些图册里的画已经都记在了柳观晴脑海里,时不时过一过,想着那些柳枝纠缠,琢磨着什么时候再与谢无药操练一下。 到了下个渡口,柳开山的两个好朋友方知祝和周长贺各自带了两个弟子上了船。 周长贺是柳观晴母亲周氏的隔房堂兄,柳观晴见了要喊一句舅舅。他早年离开周家拜入铁砂掌段平的门下,练的童子功一生未婚,如今收了两个徒弟。其外家功法到了至臻的境地,双掌轻易就能断了旁人的兵刃,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两个徒弟也是正值壮年二十多岁,如两座铁塔一般,厚实的衣物之下藏不住全身肌肉鼓鼓的,一看就是枪林箭雨里基本可以毫髮无伤的体格。 方知祝曾经是周氏的追求者,后来周氏嫁了柳开山,方知祝便投奔了武林盟,甘为柳开山驱策。他轻功不错,擅长暗器,家学渊源也精通奇门阵法机关之术。他带了自己的两个侄子。他有个女儿前几天还去参加过柳观晴的生日宴,回来后就痴痴盼着父亲能为她去柳家提亲。不过此去北国任务艰巨,方知祝哪里捨得爱女涉险,让家里把女儿看住了,只带了两个侄子出门。其实在方知祝心中,早就将柳观晴当作自己的女婿来看待。他当年追求周氏未果,小辈们若能联姻倒是能满足他心头的遗憾。
第117页 柳开山这两位好友都是他亲自去请的,而且告知了真实的任务内容,谢浩然那封密信写的与那日谢无药说的基本一致,只是多了一些细节安排。柳开山让两位好友看了谢浩然的亲笔信,叮嘱他们暂时守口如瓶,对家人以及带出来的晚辈也不要透底。 柳开山没有跟着大队伍,计划的是在暗中组织人手接应。一旦能将太子殿下秘密带离北国都城,柳开山就会与朝廷那边的接应队伍一起行动,做好后援工作。 这两人见柳开山竟然捨出独子去北国,在明面上吸引魔教的人,心中也都是万分敬佩,打定主意要好好守护柳观晴。 柳开山还说了一下,谢府派了两个高手护卫柳观晴。一个是影卫,平时躲在暗处。另一个是谢无药,以寻常僕从身份与柳观晴形影不离。谢府也算是极为重视这次行动,让他们不要小瞧了谢府的高手。 方、周两人带着弟子上船之后,茶水刚好烹得。 谢无药在现实世界里就练过烹茶的技术,如今收敛了心性,低眉顺目,布置好茶盏,动作纯熟为众人倒茶捧杯。他穿的是柳家僕从的衣物,新上船的众人只是惊讶于他雌雄莫辨的绝色容貌,却并没有用正眼看他。 柳观晴心中为谢无药鸣不平,便主动介绍了一下:「这位是谢府借给我的僕人无药。」 谢无药谨守尊卑礼仪,向众人施礼,继续为僕从之事,沉默不语。他特意收敛了内息,举手投足本色出演,从头到脚根本没有半分会武功的样子。大家高谈阔论,夸赞柳观晴之前做下的功绩受到的表彰,吹嘘江湖大事,他也不插嘴,仿佛与他无关。 一开始几个年轻人还问谢无药打听他都会什么,谢无药便谦虚的说只会烹茶煮酒铺床叠被这等伺候人的事,半分不露自己的真本事。柳观晴见那些同辈中人被谢无药煳弄的死死的,他也不戳穿,毕竟谢无药将要做的是行刺纯怡太后的大事,越是低调危险越小。 方知祝和周长贺却不敢真将谢无药视为普通僕从。柳开山私下里和他们说过,这次行刺北国太后的主力就是这个谢无药。当年万军丛中取了邓涛人头的也是这个谢无药,此子武功极高心性坚韧行事低调,柳开山自承正经切磋三百招之内根本赢不了他,若是以命相搏先死的可能就是柳开山自己。 方、周两人相信柳开山不会骗他们,杀邓涛的是谢无药,不过武功高到连柳盟主都不是对手,他们之前是怎么也不信的。一个比柳观晴还年轻的人,娘胎里就开始习武,也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武功。能杀邓涛,多半只是投机取巧擅长行刺罢了。 如今见了真人,清瘦苍白温顺乖巧,穿着最普通的衣物,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僕人。他们才隐隐察觉,这个谢无药至少内力相当高,收放自如且擅长伪装,近距离相处,各种细节竟然感觉不到他是个会武功的。谢无药又生的如此俊秀,据说那纯怡太后养了不少美男子在身边,说不定像谢无药这样的更容易接近。就算纯怡身边都是高手,若是能瞒过那些高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行刺成功的几乎应该更大一些。 可当年以邢子卉的武功都没能杀的了纯怡太后,这一次谢无药又能有几分胜算呢? 柳观晴请诸位喝了茶,又说了几句家常,就称自己晕船,带着谢无药躲回了自己的舱室。与京中的使团是明天才聚在一起,到时候人更多,说不定还夹杂着谢府的各种明里暗中的人,他就更不容易对无药献殷勤了。 所以还是抓紧享乐。 船舱狭小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的舱室之内是没有影七藏身的地方,关上舱门,别人就看不见他与无药在里面做什么。他和无药小点声,卿卿我我的便是。就算是舱室隔音并不是很好,不过让方叔叔和周舅舅发现了他与无药的关系又如何?周舅舅无儿无女无所谓,方叔叔的女儿他也没想过要娶,柳观晴甚至还盼着找个机会直接与方叔叔挑明,他就是喜欢男子,千万不能让方叔叔嫁女儿给他。 影七一直等到了晚上,才看到谢无药被放出了柳观晴的舱室。无药的嘴唇有明显的红肿,影七禁不住现身,问道:「无药,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我看不见却能听见。」 柳观晴接吻的技术比武功长进的更快,谢无药沉迷其中,两人在床上躺着,钻研了许久,他嘴唇肿的明显,无非是他本就生的白皙,唇色浅淡。柳观晴唇红,肿了也不容易看出。 「我没事。少爷晕船不舒服,我给他拿些饭菜在屋里吃。」谢无药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伺候他吃,你自己也抽空去吃点东西。」影七心说柳观晴居然晕船,看不晕死他。 谢无药说:「不用,你又不会伺候男人。我多拿点好吃的,少爷吃不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无药居然只能吃剩饭,影七又给柳观晴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黑帐。 柳观晴那边也不能由着影七这么清闲总盯着他,趁着方、周的弟子们来看他的时候,就吹嘘影七武功可高了,自己与影七切磋也不是次次都能赢,撺掇着这四个年轻人每天抽空与影七切磋。 于是当天晚上,影七被那四个年轻人车轮战了一番,虽然那四人各有绝技,不过都输在影七手里。影七自己也累得没了那么多心思找柳观晴麻烦,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躲着休息。心中却想柳观晴还算有点良心,不曾让那些人与无药比武,虽然无药比那些年轻高手的武功更高,但是架不住这些小伙子们精力旺盛斗志昂扬。他们约好了以后每天晚上都要与影七切磋,真的是太难缠了。
第118页 当天晚上,感觉影七已经不在附近,谢无药终于放开了一些,哄着柳观晴在床上实践了一下图册上的新姿势。晚上是停船靠岸的,柳观晴的晕船也缓解了不少,认认真真卖力气讨好,谢无药大大满足了一把。 第二天早上,影七见谢无药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劲,不禁又问:「他昨晚上又让你服侍了?需要伤药么?」 谢无药沉默不语,衣领高高立起,却遮掩不住一晚上缠绵的痕迹。他知道柳观晴是故意的,就为了能让方知祝断绝了嫁女儿的念想。这时除了影七堵着他,方知祝恰好也在附近。他决定还是帮柳观晴一把,于是假意冷淡道:「影七,你我各有任务。我就是主人借给柳少侠的贴身僕人,他怎么对我,我都精心伺候便是。你做好自己的事,别管我。」 影七痛心道:「无药,你何必如此委屈。你若是不想,他也打不过你的。」 「我何时忤逆过主人的命令?」谢无药反问。 方知祝听得咂舌,转身进了柳观晴的房间。小小舱室之内,床榻上一片凌乱,柳观晴衣衫不整的躺着,见了前辈来探望,他赶紧裹好了衣裳,一脸做了坏事被家长发现的表情。 方知祝关上了舱门,以难以置信的语气低声问道:「观晴,无药是不是贴身服侍到你床上了……」 柳观晴承认道:「方叔叔,无药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也的确有那种亲密的关系。当初也是我沉迷他美色,特意向谢前辈讨要他到身边的。」 方知祝的鼻子都气歪了,责问道:「你爹妈知不知道,你与一个男子搞成这样?你父亲还说无药武功极高,出身谢府的他怎么可能会任你摆布?」 柳观晴戏精上身,无良道:「我爹妈当然知道了,无药在我房内贴身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无药不过是谢府的僕人,他的身契还在谢前辈那里。我知道他武功高,不过他敢不从,谢前辈自会狠狠责罚他。何况谢前辈也直说了平时拿无药做消遣便是。方叔叔,此去北国那么久,又不能随意沾染女人,有无药这等绝色美男伺候岂不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消遣?要不让他也去服侍服侍您,您尝过了滋味就知道妙处了。」 「胡闹!」方知祝怒道,「你个小兔崽子,这等荒唐行径,我女儿是哪知眼睛看上你的?」 「那天我过生日,好几个姑娘对我都有意思,母亲说会替我选一位良妻,将来再纳些妾多开枝散叶。现在我还是单身,又没定亲,逍遥放纵一下不是很正常么?大男人三妻四妾,我可不能学我爹那样,只娶一人。哪个喜欢我,我都娶回家中,轮番宠爱便是。」柳观晴油腔滑调的说着,「方叔叔您有一妻二妾,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方姑娘性格爽朗,那天对我说非我不嫁,若我父母也觉得可以,娶她为正妻也行。」 方知祝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万万没料到神仙眷侣教出来的儿子这般风流性情,不仅想着三妻四妾,还男女通吃。出门完成任务,竟将谢府派来的高手都给睡了。 「你休要再打我女儿的主意!」方知祝自己虽然有妻有妾,不过轮到自己女儿找对象他就严重双标了,希望女婿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女人,像柳开山这样后院清静的最好。原本以为柳观晴这样从小看起来品行优良洁身自好连通房都没有的,是个好女婿的人选,谁料这臭小子多半是被家里管束的太严了,如此叛逆。现在飢不择食,男人都能搞到床上。 影七在门外听着这些话,也是恨得磨牙。万一路上真遇到魔教的人,要不要先让柳观晴多挨几刀? 谢无药暗中赞嘆,柳观晴的演技实在太厉害了,比他不遑多让。他听着都快信以为真了。 影七愤愤不平道:「无药,这你也能忍?他若让你去伺候别人,你也听他的?」 谢无药心说自己不能输给了柳观晴的演技,调整了一下情绪,悽然道:「主人将我出借给他,让我护他平安好好服侍他高兴,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这是任务的一部分,若我做不到,主人知道了肯定要责罚。之前我已经欠了一百鞭,下次责罚的时候会翻倍。我怕再犯错,就真的受不住了。影七,你我之间并没那么深的交情,我劝你将心思收敛一下不要总盯着我,我一向禁打不会那么快就死。你若有空多琢磨琢磨怎么能活着完成任务就好。」 原书剧情里北国这一趟任务,影七没能活着回来。谢无药看似言语冷漠,其实还是很不想影七就这么死了,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真心关照主角受的人。每个帮过主角受的人,谢无药都不想放弃,比如左家,将来会因为站错队被牵连,谢无药并没有忘记。这一次他若护着太子平安回国,肯定要藉机取信太子多刷点好感度,以便将来关键时刻能保下左家保下更多人的命。 京中使团是一艘更大的官船,随行还有几艘小舰,将整个河道堵的满满的。京中早有传闻,消息灵通的商家也知道南朝要与北国开通幽州互市,边贸向来都是最赚钱的生意,就有大胆的人也雇了船,跟在官船后面,打算着互市一开,抢先做几笔买卖。 柳家这艘船与官船相比,体量小了太多,坠在后面也就是寻常商船的模样,并不明显。 不过北国的探子也不是瞎子,早就知道武林盟派了人跟从京中的使团北上,船没到幽州,探子们就已经将南朝这次的使团都有什么人,以及那些随船的江湖高手的名号都传回了北国的都城。
第119页 受僱于北国新帝的卞成刚自然也得了消息,率领魔教众人出了盛京都城往南而去。与中原武林的旧帐,是时候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恳求营养液,不用就清空了,求大家灌溉,我会努力日更。 第53章 幽州城外 在幽州城东几十里外有通县, 是大运河航道上大船的终点。再往幽州城内去,水道渐浅,吃水深的大船一般都在通县这里停好, 有货物还需往城内运输的, 就拆分到小船。 通县的码头也因此相当的红火。这才刚开春,河道冰雪消融, 码头上就已经是人来车往,各种车子和苦力穿梭在大小船只上倒腾货物。 京中使团的官船是大船,在这里进了官方的船坞停靠保养,使团们也上岸修整几日。继续往北的路程都要改为陆路车马而行。幽州城守已经安排了数辆车子,从船上卸下使团的行李和货物, 这些货物大多是送去北国的礼物。 幽州是当年曾经被北国人攻占过的幽云十六州之首,也是城池最大最坚固的一座州城。北国人以铁蹄踏破城门,屠戮百姓, 抢掠金银和粮食, 占据城池将近一年为非作歹民不聊生。当年弃城的将领被南朝皇帝赵涪给斩了,换了新的统帅北上。南朝北国拉锯战打了两三年,互有输赢, 赶上北国天灾,纯怡太后和新帝又有了点误会后继乏力, 北国这才不得不同意从幽云十六州撤兵。代价是让南朝将太子送去北国为质。 消息传回来时嫡皇子赵毣还不满十一岁,却也当了五年的太子。后族彭家虽是不舍,可太子之位以及贤良的名声经营已久, 岂能拱手他人?于是赵毣在十二岁这一年的开春启程去北国为质。临行前圣上曾经许诺, 一定在五年内将太子接回南朝。 如今太子已经在北国为质两年,年满十四岁,在中原很多人家十四岁的孩子就开始谈婚论嫁, 男女定亲,等着十六岁以后婚娶。中原礼仪繁复,光是从提亲开始到婚事定下,一般就要一年半载,筹备婚事准备嫁妆有的甚至是从孩子生下来就开始操办。 太子身为南朝储君,婚事更是马虎不得。南朝使团也打算用这个说事,再加上此前已经按照北国的要求,送了邢子卉的尸体、宝剑和天丝宝甲这些,认为开始商议将太子接回金陵筹备大婚,总是能张得开嘴了。虽然北国人当时还提了要完全开放边贸,开海运,南朝不可能一下子都答应,不过只试着开幽州一地的互市,也都还能谈。 太子赵毣在北国为质,换北方边境安宁,百姓们自然对太子的风评甚好,都盼着太子殿下能早日回国。如今听说了与北方进一步和谈,极有可能先开放幽州互市,南来北往的客商们也是欢喜非常。都期盼着若是两国不再交战,边境生意做起来,甚至海运也能开,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柳观晴他们这一队人随着官方使团上了岸,不过没有去驿站住宿。他们在驿站边上找了个条件更好带着温泉泡池的客栈住下。 两方人马短暂会晤,柳观晴这边以能言善道的方知祝为首、周长贺为辅,出面应酬。柳观晴作为晚辈与其他那四个年轻人站在一堆。谢无药依然是柳家僕从的打扮,站的更靠后一些。影七干脆隐身暗处,没有在明面上出现。 他们这一队不与官方人马住在一起,也是担心魔教的人会找柳观晴生事,因此先分开住,却相距不远,也能有所照应。 从北国人的角度看,这一次南朝使团带了礼物去北国都城盛京,事情还没谈,礼物是肯定会送到,北国官方犯不着现在就对使团有什么动作。反正远来是客收了礼再说,事不办将南朝人打发回去便是。如果真想杀人报復邓涛被行刺的事,那回来的路才不太平。 但是私下里魔教为了报私仇,袭击武林盟的人,这事北国人肯定也不会管。就像是当初南朝不承认派人暗杀邓涛,都推给江湖恩怨上,北国人也能有样学样,只说魔教作乱。 柳观晴因此必须低调一些,混在两位长辈身后,也不提武林盟的名字。官方那边对北国人的说辞也统一了口径,就说使团之中带了稀世珍宝,僱佣几个江湖高手帮忙看着,免得黑道宵小之辈打劫。 南朝派出的正使是礼部的正二品高官秦录,当年南朝北国停战议和的时候,秦录就参与过,与北国那些高官打过交道。使团的副使是兵部侍郎巩靖,代表着军方的一些利益诉求,也有临时权限能调动边境军队。明面上巩靖负责整个使团的安全,实际万一两国谈不拢又发生争端,巩靖有调兵权限,起码能及时的做出应对。 使团队伍之中还有一位核心人物,是宫中派出的大内二总管段七言段公公,这位段公公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却已经是宫内的实权大太监,常年伺候在今上身边,地位仅次于谢浩然。 双方会晤完毕,柳观晴回到客栈内还问谢无药:「那位段公公看起来好像是认识你的?方叔叔他们与使团的人见礼说话,段公公看了你好几眼。为何使团内还派了这些内侍官呢?」 谢无药伏在柳观晴耳畔小声解释道:「段公公算是我主人的首徒。当年今上只是普通皇子,我主人还不是大内总管的时候,救下了刚进宫的小太监也就是段公公。主人见他根骨不错,就认了他这个弟子教导武功。宫中内侍官也都是师徒传承,他跟着我主人除了学习宫内那套规矩,一起伺候今上,武功一途的造诣也相当的高。北国太子殿下如今身边那几位会武功的内侍官都是段公公教出来的。」
第120页 「哦,那段公公武功比你如何?他年纪比你大十几岁吧,既然是首徒,又是内侍官,更容易接近北国太后对不对?他去行刺,是不是比你更容易成功?」柳观晴突发奇想。 「几年前我与段公公比试过,他虽然培养了一大批大内高手,不过宫中事务繁杂牵扯精力也多,他自己的武功进境略有停滞。百招之内我定然能重伤他。」谢无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算不上主人的正式弟子,当年段公公也心高气傲认为必赢,却被我打败,自然是对我印象深刻。」 「那他来干什么?」 「段公公本是常年在宫中保护圣上安全的几大高手。这次圣上派他出来大约是为了能顺利接回太子殿下。」 「有你在不就行了?」 谢无药轻轻嘆息:「万一我行刺的时候死了,或者伤重不治,或者被人盯上了,自然要有更周全的人手护送太子殿下。那时你也别管我,千万不要让魔教的人伤到了你。」 柳观晴却正色说道:「如果真是那样也好,有旁人去管太子殿下的安危,不用我费心。我定要与你共进退的。」 「与你同来的两位前辈和那四位青年才俊,肯定想的是建功立业,他们未必贊同你的想法。行刺毕竟见不得光,他们将来能拿出去说的,只能是护送太子回国。你也不要让他们太失望,不要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脏活累活都是你做,没人管你死活;人前风光都是旁人的?你啊,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柳观晴搂着谢无药哽咽道,「无药,方叔叔他们爱怎样怎样,我跟着你走。将来若你受伤,我来照顾你。」 谢无药假装嫌弃道:「算了吧,魔教左护法的仇人是你们柳家,万一我被殃及池鱼了怎么办?」 柳观晴不服:「你不是已经和卞成刚讲了么,你护着我,他就先不杀我。大不了,你将青丝剑给他就行了。」 「如果我是卞成刚,先拿到了剑,肯定将你杀了出气,反正你也打不过他。所以青丝剑在我们手上这事暂时不能泄露,我还能拿这个吊着他胃口。」 「对了,一会儿你陪我去泡温泉,我将那『腰缠』给你。」 柳观晴说的腰缠,就是青丝剑,不过剑鞘重新做了一层伪装,环在腰间外观看起来像普通的加粗版腰缠,实际原本极窄的剑身和剑鞘都藏在了腰缠之内。这样随身戴着,一点都不起眼。从杭城出发的时候,腰缠在柳观晴身上,如今柳观晴要将这东西给谢无药 「无药,这本来就是你主人交给你的东西,出了幽州便是北国的地盘,你总要有防身的武器,不要抢了别人的用不顺手。」 「其实我习惯武器用了就扔……」谢无药当初觉得「腰缠」虽然做的挺好看,不过他一身僕从衣物戴上腰缠感觉不太搭调。可是到了幽州之后,北方比江南一带冷了许多,需要再裹一层袍子在外边,将腰缠穿在里衣之外,外边裹上两层衣物,也不显得突兀。他身材又是偏瘦那种,多少衣服穿上都不臃肿,有一层腰缠裹住腰腹还挺保暖的,免得受了风寒。他于是改口道,「也罢,这个平时不用就好,丢了我怕被主人扒一层皮都还不上。」 吃了晚饭,两人结伴去了温泉泡池。 这家客栈是几重院落,除了正常客房,还另外辟出了一个院子,设置了温泉泡池。有几人一起公共露天的大池子,也有设在包房内的私密小池子。柳观晴自然捨得花钱,包了个小池子带着谢无药进去,不想让旁人见到谢无药的身体。 说是小池子,其实也能泡三五个人不嫌拥挤,还是内外套间。 外间陈设精良,有矮榻衣架,茶几上放着温热的茶水和点心,可以更衣也能休息,还能叫人给按摩甚至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客栈里就养了一些专司此等服务的,雅致的客人一边泡温泉一边听曲子,简单直接一些的客人就在矮榻上把事办了,要求一条龙全套的服务。 能花钱包房的客人自然不差这点特殊服务的银子,在矮榻上享受完了,还能一起在温泉池内再嬉戏,比一般的风月之地又多了别样的体验。 影七眼睁睁看着无药被柳观晴带入了一间包房,他不放心的也跟了过去,潜伏到那房子的屋檐上。他不放心的自然不是柳观晴的性命,而是影七很清楚这种小房子里都是干什么。一路走过,别的房子里各种羞耻的声音不绝于耳,柳观晴那个衣冠禽兽拉无药进去,肯定不是为了请无药泡温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没多久,影七就听到了无药略隐忍的喘息声。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影七听无药说:「嗯……求你,松一些……绑的太紧了。」 影七心中恼恨,柳观晴居然绑着无药行事,是怕动作太粗暴,无药会反抗么?还是柳观晴就喜欢这种调调,无药便也由着柳观晴如此欺负? 事实上,房间内的柳观晴正在给谢无药穿那个腰缠。 温泉水比较热,两人毫无遮拦的泡了一阵自然就发生了什么。不过到底并不是客房内,周遭总有人来人往,他们不敢玩的太放肆,很有节制的早早就结束战斗,开始穿衣服。 柳观晴自告奋勇帮着无药穿那件特殊的腰缠,一开始他看着无药的腰比自己细,将带子勒的紧了一些,于是被抱怨。他又只好乖乖放开了一点带子,来回调节了半天。
第121页 最后搞得谢无药都穿好了衣服,柳观晴自己还只是穿了里衣,裤带都没有系好。 谢无药看着衣衫不整的柳观晴坐在矮榻上,衣服半遮不遮,周身水汽湿漉漉的在漂亮的肌肉上透着致命的诱惑,他又忍不住来了兴致,将柳观晴扑倒在了矮榻上,从上到下吻了一路。 影七推门进来,看到的正是这场面之后更劲爆一点的内容。 柳观晴双手向后撑在矮榻上,双腿分开仰面坐着敞着怀,一脸享受的样子。谢无药则跪在他腿间,顺从的埋首。两人贴的太近,姿势太过暧昧。影七又突然闯进来,柳观晴一阵羞涩和紧张,那里还被拿捏着,顿时忍不住,匆忙将谢无药推开却还是晚了。 影七心疼极了,却只见谢无药沉默不语的用手抹了抹唇畔脸上那些可疑的液体,像是习以为常有点平静到麻木的样子走到内间温泉池那里,打水洗脸漱口。 影七单膝跪地,找藉口说道:「柳少侠,刚才有可疑的人在您的客房附近探查。属下怀疑是魔教的探子。等离开了边境,恐怕魔教的人就会出现了。」 柳观晴故作镇定,急匆匆将衣物穿戴整齐,一脸被打扰了雅兴的厌烦道:「就这点事,什么时候说不行?还是你也想来服侍本少爷?你长的比无药差远了,就算主动投怀,本少爷还真看不上。」 「……」影七忍了忍自己的火气,瞥见无药低眉顺目的跪在矮榻边上,又说道,「刚才段公公给我传了话,今晚三更要单独见一下无药。可能主人有事交代,无药往后几个月的解药应该都是段公公给他。」 「哦,那三更的时候我会将无药放出屋子。」柳观晴又扭头看了一眼无药,凉凉道,「无药,你见完了人,快点回来,爷在被子里等你。」 如果眼神能杀人,影七已经将柳观晴杀死好几遍了。 当天晚上不到三更,谢无药从柳观晴的屋里出来,影七站在门外为他指了指段公公所在的方向,谢无药便施展轻功飞身离开。 影七自己却守在了柳观晴的房子外边,心里再是恼恨这个衣冠禽兽,也不敢忤逆主人的命令还要暂时充作影卫。他不免盘算着等到了北国地界魔教的人若来真格的,他大不了先观望着,等晚点出手,借别人的手让柳观晴吃点苦头。 按照原书剧情,这位段公公虽然不在使团内担任职务,却是行刺纯怡太后加接回太子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段七言出身微寒,五岁净身入宫,后来受到谢浩然庇护和教导,一步步爬上了高位。在段七言的心目中,谢浩然绝对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师父、恩人和偶像。用现代人的话说,段七言就是谢浩然的重度脑残粉。 段七言的言行举止都可以模仿谢浩然,谢浩然的好恶就是段七言的好恶。在段七言的认知中,谢浩然说的一定都是对的,就算不对那也是别人错了。谢浩然遭遇过的那些事,段七言大略上都是知道的,也能猜到无药的来歷。但谢浩然不说破,段七言也就假装煳涂。可是对无药的态度,也与谢浩然一样。那些让谢浩然受到伤害的人,段七言也会恨之入骨。 因此当初比试武功,段七言败给了主角受,受到的打击非常大。论入门习武的时间,段七言比主角受早了十年不止,可是论武学修为居然输给了算不得谢浩然正式弟子的主角受,他怎能不气? 好在这一趟去北国,大局为重,段七言暂时并不会明目张胆公报私仇,但对主角受的态度也延续了谢浩然当年那一套,算是后妈作者为了实现虐文情节的另一只触手。 谢无药看到段七言等在一棵大树下,手里还拎着一根鞭子,月黑风高乌云遮住星光,周遭景致越发阴森。 段七言穿的是内侍官的服色,又是幼年入宫身形相貌更偏阴柔,嗓音尖细,见无药来了,便冷冷问道:「无药,今日见你在柳少侠身边过的好像还不错?」 谢无药虽然能在武功上占上风,不过段七言是行动总指挥,稍微给他穿小鞋,他行刺之后还能否活着回来就不好说了。经过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实践,谢无药认为对付谢浩然的脑残粉,绝对不能逞一时之勇。他依着规矩跪伏在地,维持着主角受人设,且听听段七言要说什么。 没想到段七言不讲正事,只挥了挥手中那根混了金属丝的鞭子,狠狠说道:「师父交代说你还欠了二百鞭责罚,怕一次都打了你受不住,让我分几次罚你。我想了想,不如每天晚上打你二十鞭,十天功夫就能完事,也不耽误去北国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想看看大家留言想看啥,打还是不打? 第54章 那根刑鞭 我艹, 早知道不来了。按照原书剧情,今晚上段七言明明只是来说去北国的任务啊,代谢浩然实施鞭打是以后几天的事。谢无药心说, 难道是此前他改变了一些剧情, 导致主角受受伤次数减少,所以才会又被「加戏」, 以维持虐文世界观?他现在扭头就走还来得及么? 谢无药衡量了一下段七言与谢浩然的关系,与无医或影七不同,段七言对谢浩然有着超出理性的崇拜。谢无药有把握去争取无医的支持,能利用影七的愚忠,却不敢轻易挑战段七言的信念。在段七言心目中谢浩然就是完美的神邸, 任何有违神邸意志的人都是仇敌。 从谢浩然还是少年时就与段七言相识,两人之间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某种相互依存的亲人关系, 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清醒的认识。
第122页 谢浩然心有所属, 段七言也从来不敢表露出对谢浩然的不敬。所有感情都转化为脑残粉那套,极致的模仿与復刻,本来开朗阳光的段七言, 生生活成了沉稳而冷静的老成样子,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语调每一个细节都要学到极致。若不是两人容貌半点不像, 说是亲兄弟亲父子都有人信。 也正是因为极力模仿另一个人,段七言早就丢失了自我。他更像是谢浩然的影子或者替身。 既来之则安之,扭头跑了后患无穷, 谢无药想着要不今晚就从段七言这里, 试试谢浩然的想法和态度。段七言肯定被谢浩然耳提面命过,除了详细了解任务计划、拿到千霜的解药和透骨钉,一定还有谢浩然对一些事一些人的特别叮嘱。段七言也是认识原书主角受的, 谢无药不敢冒进露出破绽,让段七言发现他与之前的主角受有什么不同,话越多越容易出错。 于是他默默解开了上身的衣服,两层外袍和腰缠以及里衣全都脱掉,露出了遍布各种疤痕的嵴背,肌肤上尚有刚才与柳观晴温存后的可疑痕迹。他以最标准的姿势伏跪,双臂支撑在地,平静从容的说道:「请段公公开始吧,若有其他吩咐一边打一边说。柳少侠还在床上等着下奴去服侍,耽搁太久会有额外的责罚。」 段七言回忆着谢浩然叮嘱的那些话,不用问就已经完全相信,无药在柳观晴身边遭的那些罪,不过他心中也有自己的情绪在,最终一咬牙,第一鞭带着强劲的内力狠狠挥了出去。 谢无药像当初对付谢浩然一样,将护体内力强行都卸去。与普通的鞭子不同,混着金属丝的皮鞭能一下子割出更多的血口。那一鞭重重砸在嵴背上,割裂肌肤,他眼前金星乱冒几乎都跪不住了,喉头腥甜胸腹翻腾,痛的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心头暗暗后悔,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己还是太高估了段七言的道德。这人不会真的想假公济私的整人吧? 一口血从唇畔溢出,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紧紧咬住嘴唇。下一鞭若还是这么重,他肯定要用内力抗刑。 段七言也没想到谢无药根本不用内力招架,生生受了一鞭,皮肉翻卷血花飞溅,伤口最深处几乎可见白骨。他顿时有点慌了。莫非这孩子真的是受了太多委屈,盼着早点被打死早点解脱么?那怎么行?行刺之事,光指望武林盟那几个江湖高手根本没戏。无药作为最锋利的一把剑,一定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十九鞭,段七言收了内力,打的浮皮潦草。 谢无药能明显感觉到段七言下手的前后差异,不过就算是打的轻也还是打了,没有第一鞭那么重,也还是在嵴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痛的窒息。他此时觉得自己还是图样图森破,高估了谢浩然和段七言的良心。或许是谢浩然根本没变,心病反覆无常甚至加重了,又或者谢浩然并没有对段七言提起什么,段七言还记着当年被打败的仇。 不,谢浩然一定是已经暗示了什么,否则段七言绝对不会私自放水如此手软。 无论如何,接下来那一百八十鞭谢无药肯定不打算再挨了,明天一定要想个法子,给段七言找点别的事情忙。 段七言是谢浩然的首徒,那些江湖高手应该很想与他切磋吧?今晚上回到房内,他也要与柳观晴串通好。既然段七言已经相信他的悽惨人设,那就让柳观晴直接将那余下的一百八十鞭帮忙给「打」了,反正柳观晴早就上了好几个人的黑名单,也豁出去了名声。他们大不了明天再卖力气的秀一番演技。 打的过程中,段七言竟然一个字没说,不会真的只是叫他来打一顿鞭子吧?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原书情节,主角受那时候被连番折磨不得休养,身心俱损气色极差,段七言直接没捨得打?而现在谢无药的气色比想像中要好一点,所以反而挨打了? 这就是典型的虐文逻辑,正经事不说上来先一顿打。 谢无药忽然明白了,也可能段七言本来要说的那套计划,之前在谢府刑房的时候已经被谢无药提前说给了谢浩然。这一次行动计划的大方向与他说的没有任何变化,而那些具体实施细节都需要到了北国之后随机应变,现在肯定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剧情生生变成了这样,段七言第一面就带着鞭子来了。 段七言当时听师父说起整个去北国的计划时万分的崇拜,末了他还问何时将这计划告诉无药,以便执行的时候能有侧重,谁料师父说不必讲,因为这计划就是无药设计的。原本以为无药只是一把锋利的剑,没想他还如此聪明。 可即便是这样出色的无药,此时此刻还不是温顺而卑微的跪在地上挨鞭子。 打完了二十鞭,望着无药鲜血淋漓的嵴背,段七言心头的怒意被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挫败感取代。身为师父的首徒,竟然比不得这个下奴,论武功不如,论智谋也差得远。若不是因为无药有那样一个人渣父亲,或许无药才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 「段公公,请问主人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此去北国,下奴该做什么?」谢无药一边咳血,一边虚弱的问。 「事关机密,到时候自会吩咐你去做事。使团会在这里停留四天,明晚上同样时间,你来这里继续受罚。」段七言冷冷的说了一句。 谢无药心说段七言大半夜不让人睡觉,自己也不需要睡觉休息么?他小心答道:「段公公,下奴每晚都需服侍柳少侠,若要受领刑罚,是否可以改个时间,免得影响了柳少侠休息?」
第123页 「你若不想服侍他,那我找他去说,让你这段时间先跟着我,我再好好教导你规矩如何?」段七言这句绝对是好意,既然跟在柳观晴身边会吃苦头,他也不能见无药太过损伤身体。 谢无药听得心一凉,唯恐真就被段七言扣下天天挨打受罚,于是说道:「下奴知错,段公公若无别的事,下奴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谢无药捡起地上的衣物并没有穿上,只是抱在手里,起身往回走。 段七言讥讽道:「怎么,还要找人帮你穿衣服么?」 「下奴就这一套衣物,反正一会儿也是服侍柳少侠不用穿的。」谢无药听段七言那意思是不会阻拦他离开,他也不再废话,施展轻功回到了柳观晴的房间外边。 影七正等在那里,见谢无药抱着衣物赤着上身回来,嵴背上遍布新伤,不免关切道:「段公公责罚你了?」 「是之前我欠的二百鞭,段公公代主人责罚,每晚打二十鞭,十天就还清了。」谢无药特意控制了一下声音,不过他确信柳观晴一定醒着,支棱着耳朵听呢。 「他喊你去就为这个事?」影七愤愤不平,握紧拳头,復又松开,嘆息了一声,「我先帮你治疗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一会儿还要服侍柳少侠。」谢无药被疼痛消磨着精力,也没想费脑子再编什么其他的说辞,表情冷淡,内心其实对影七还有点小愧疚。 门口聊天几句话给了柳观晴充分的准备时间,再推开门果然看到柳观晴的表情已经调整到位,语气声音切换成那种拽拽的少爷样:「无药,你还知道回来?影七,去把我的马鞭拿来。」 影七取了鞭子回来,柳观晴和谢无药两人也已经趁机商量妥当。 柳观晴拿了鞭子,邪魅一笑,吩咐道:「影七你在外边守着,别让人打扰我。你也不要闯进来坏了我的兴致,否则我就将无药拴到院子里让大家一起看他挨罚。」 影七看了一眼勉强支撑伏跪在地的无药,忍着恨意应诺,退出了房外。 不一会儿房间内传出了鞭子挥动的声音,以及无药压抑着咳嗽虚弱报数的声音。偶尔无药或许因为痛,一时喘息中断了报数,那鞭子声音却没有停,显然没报数的鞭子挨了也不作数。 影七听得心焦。无药数到一百多鞭的时候,柳观晴将断了的鞭子扔出房间,感嘆道:「这鞭子怎么如此不结实,明天还是问段公公要那根特制的刑鞭来玩玩。无药,你觉得呢?别装死,好好将爷伺候舒服了!」 影七捡起了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断鞭,耳听无药发出了痛苦的口申口今声,他的心也莫名难受。 第二天一早,柳观晴就像没事人一样衣冠楚楚出门去吃饭,房门开合的瞬间,影七看到无药蜷缩在床边地上,周身只裹了一件血渍斑驳的袍子,下衣都没穿,赤着脚,看起来已经昏迷。 柳观晴却反手将房门锁了,对影七说:「你去趟段公公那里,问他将昨晚上打无药的那根刑鞭借来。」 影七大着胆子问道:「柳少侠,无药欠的责罚,昨晚上在您这里也已经还清了吧?」 柳观晴心说不将那根鞭子销毁掉不踏实啊,表面上却凉凉说道:「谢前辈对无药的责罚怎么能与我这里混为一谈?少啰嗦,快去借鞭子。对了,段公公是谢前辈的首徒吧?他的武功是不是比你高明一些?」 影七瞬间想到了一个计策,难得表情恭顺的答道:「是,属下觉得应该让段公公与属下一起,陪着方前辈他们趁机多切磋切磋。据说还要在这里休整几日,柳少侠不妨也与我们一起勤练武功?」 影七果然不傻,自己吃过的亏,也懂得拉段公公一起再去吃一遍。方叔叔和周舅舅两个人素来崇尚武学,喜欢与高手一起切磋。柳观晴决定这几天一定要哄着那两位前辈多下场,趁着休整的时间好好消磨一下影七与段公公的精力。 「说的也是,要不让无药也一起?」 「……」影七颤声问,「无药他是不是还昏迷着?」 柳观晴说:「他的伤不是一向好的很快么,让他休养一天,明日应该就能缓过来了吧。」 将人打了一百多鞭,扔在地上不闻不问,将房门都锁上明显是不让人照顾,还说什么「休养」?影七对柳观晴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了下限。为了少生点气,影七咬牙切齿没再多说,去隔壁驿馆找段公公借鞭子去了。 与幽州城守会务,调度安排人员,应酬官场上那套事,段七言并不参合,需要他出面就露个脸,不需要他就在驿站里修身养性。影七求见的时候他正好有空,就见了见。一听居然是来借那根刑鞭的,段七言的火气不比影七少。 影七的语气里满是担忧的说道:「昨晚无药回去后,又被责打了一百多鞭,鞭子都打断了。柳少侠还让无药近身服侍,如今人昏迷的被关在房内,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属下斗胆劝了一句,柳少侠却说他的责罚不能与您这里混为一谈。段公公您今晚还要责罚无药么?」 「这刑鞭先借给柳少侠,今晚对无药的责罚就算了吧。本来还欠着一百八十鞭,或许柳少侠都已经代为责罚了。」段七言没想到柳家那小子如此狠的心肠,「你看好了无药,别让他寻死。昨晚我执鞭,他居然连内力都卸了。」 影七越发担心无药,怪不得无药一直咳血,段公公是主人首徒,内力修为自然不容小觑,说不定无药比表面上看起来伤的更重。莫非无药真的已经没有了生念,所以才任由这些人折磨,又拒绝治疗,根本是破罐破摔在自寻死路?
第124页 「求段公公手下留情,暂缓对无药的责罚。他自从中了千霜之毒后,又受过几次严重的内伤和外伤,在柳家他也根本得不到休养。如今您见他那样子,无非是在强撑着。万一死在路上……耽误了任务怎么办?」 「保证他不死是你的任务,他若死了,任务不是还有你我么?又不是非他不可。」段七言说了一句气话。 影七不与他做这种无效的争辩。 果然段七言又缓和了语气,说道:「剩下的责罚等完成任务之后再说吧。」 影七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房里裹着温暖被子躺在床上捧着手炉的谢无药,耳听着影七回来的脚步声,无奈的撩开被子,再一次躺倒在床边地上。 早春时节,幽州比江南的隆冬差不多的冷,青砖地面散着寒气沁人心脾凉的要命。谢无药侧身躺着,将长发披散开垫在地上,默运内功也阻止不了身体的热度消散,勉强维持而已。他身上裹的是特意从柳家带出来的一件「道具」,提前就染满血渍遍布各种鞭痕的破烂单衣,昨晚上又特意用来擦了擦嵴背上新绽裂的那些血污,估计接下来几天都要一直穿这件了。 希望影七能听话的就在房外候着,千万别冲动的进来帮他疗伤。 影七拿了刑鞭回来,并没有急着去找柳观晴,而是偷偷摸摸熘回客房这里,将窗纸捅破了一个小洞,往房内看去。只见无药与早上一样,还在床边的地上躺着,他轻声喊道:「无药,你醒着么?」 谢无药脸朝里,咳了几声,虚弱道:「我没事。今晚段公公还召见我么?」 影七答道:「段公公说等任务结束后再责罚。」 谢无药觉暗中给影七点赞,安慰影七道:「别担心,我死不了。你也不要惹恼柳少侠,他已经允许我养伤。」 影七愤慨道:「无药,他让我去段公公那里借了刑鞭回来。」 谢无药轻描淡写道:「段公公那根刑鞭,比柳家刑房里那根好多了。而且,只要我乖巧一些满足柳少侠,他也捨不得打的太狠。」 「嘎巴」一声,影七将手里那根刑鞭硬生生震碎了。 柳观晴恰在此时出现,眼见影七震碎了那根邪恶的刑鞭,对影七的勇气也暗贊了一下「干的漂亮!」,不过面上却假意不满道:「哦,这根鞭子也如此不结实么?还好附近有手工作坊,影七,你去看看能否修好了。否则段公公责怪你我怎么办?」 见影七拎着震碎成几段的鞭子走了,柳观晴熘进房内锁好了房门,将谢无药扶上了床,谄媚讨好道:「无药,没想到影七也是个心善的。要不我们将真相告诉他吧?看他为你也是操碎了心啊。」 谢无药说道:「随缘吧,影七不会做戏,若他知道了,或许会被段公公以及其他的探子察觉。反正你都背了这么久的黑锅,也不差后续那几个月的。」 第55章 有敌来袭 柳观晴委屈道:「无药, 我感觉影七看我的杀气特别重,可能段公公也恨我入骨了。我这次去北国,会不会危险倍增?」 「你放心他们都以大局为重, 任务完成之前都不可能针对你做什么。等出了幽州, 我们遇到的第一波敌人,应该会是魔教的人。你自己多小心。」谢无药提醒了一句。 柳观晴一脸期待的说:「有你保护我的。」 「我昨晚上刚挨了一百多鞭, 三四天功夫哪里缓的过来,刚好可以偷懒。顶多与你骑一匹马,帮你挡挡暗器,别的事你真捨得劳动我?」 「当然不捨得了。」柳观晴正色道,「无药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是不是提前卜算过了?出门还让我带上那么多道具,那个挨鞭子的皮枕头,听声音与打在肉上一样一样的。还有这件血衣, 简直是以假乱真。不过你嵴背上那些新伤真的不涂药不治疗么?」 「没事。你都说了我能掐会算的, 有些事当然要提前准备。这几日我可不想总窝在房内,出门要穿整齐一些。那些伤留着,更真实一点。」谢无药盘算着打也已经挨了, 还不如趁机再利用一下。而且这一次随行的高手这么多,若遇到魔教的人, 先让别人上,他有伤在身偷懒不出手也情有可原。 影七去修鞭子,自然是空手而回, 说是那作坊里的人讲, 东西留下需慢慢研究看能否恢復如初,估计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修好。他便将鞭子寄存在人家那里,等着将来回程路上再取。 谢无药觉得影七被逼急了与「恶」势力斗智斗勇的水平直线上升, 等将来他们若真能完成任务,肯定不会是大摇大摆的回来,一定是偷偷摸摸谨慎行事,哪还可能有闲心回来取鞭子?甚至可能那鞭子已经被影七扔到河里彻底「毁尸灭迹」了。 第二天中午,影七就见无药走出了客房。无药穿着之前那套衣裳,外袍上都隐隐能见到从内往外渗出的血渍,他不禁心疼道:「无药,让我帮你治疗一下?」 「不必,你的伤药也不是白来的。这几日你与那些江湖高手切磋,难免磕碰,往后任务也少不了受伤。那些药对我没什么用,你自己留着吧。」谢无药语气冷淡,并不接受影七的好意。 影七无奈,也不可能真将无药拖到无人的地方,扒了衣服给上药。就算无药伤重至此,影七也没把握能打得过无药。 接下来几天,柳观晴果然撺掇着方叔叔和周舅舅带着弟子们去隔壁驿馆找段公公切磋武功。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带着影七一起,也少不得让影七下场一同比武。无药则留在这边客栈里,没事就在院子里发发呆晒晒太阳,趁着柳观晴带着那些人不在的时候,无药也好肆无忌惮大吃大喝几顿,反正有柳观晴结帐。
第125页 到了使团出发的那天,影七发现无药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不过无药的举止仍然虚弱无力,还被柳观晴强制同乘一匹马。无药嵴背上那么多伤,柳观晴还贴无药那么近,将无药搂在怀中,实在是……太可恶了。 谢无药觉得后背有人挡风,骑马也不那么冷了。柳观晴看似贴得紧,不过距离掌控的非常好,绝对不会碰触到他的伤口。只是两人毕竟在一匹马上,姿势亲昵,少不得引人遐思。 方知祝看着就来气,趁着中午休息,将谢无药单独叫到一旁,避开别人询问道:「无药,你毕竟是堂堂男子,又是会武功的,何必如此作践自己?柳家那小子若再欺负你,你揍他就是。」 谢无药心说这位前辈正义感爆棚,实在很值得敬佩,可惜这是耽美虐文的世界啊,不搅基的好人都死得快。按照原书剧情,方知礼也没能从北国回来。他不禁微微蹙眉,恭敬的言道:「下奴是自愿服侍柳少侠。等任务完成,下奴若还活着,或许被主人召回谢府。想必那时柳少侠也已经玩腻了,自会听从家里安排娶妻生子。您且不要生他的气,他只是血气方刚一时沉迷下奴姿色而已。」 方知祝觉得自己与这些年轻人可能有代沟了,为什么他们的认知偏差如此巨大。按照无药的说法,无非就是临时的玩与被玩,不谈情,只讲利益交换而已。一个人怎能卑微到如此地步?何况还是一个绝世高手,真的是想不通。 谢无药也想不通原书主角受脑子有坑的神逻辑。不过行刺之前,他还是要尽量低调。柳观晴的这些前辈和朋友,本意都是维护他的,他岂能让他们再分心照顾他的感情问题?说成是一场交易,将来真的遇到危险,那些江湖人才更容易做出取捨。到时候大家都一心保护柳观晴或太子便是,他自己的生死不用麻烦别人惦记。 「真是不识好歹!」方知礼一贯的风雅,除了亲近的晚辈,骂旁人也不过是这样斯文的语句。 谢无药长揖到地,并不以为意。 影七在边上看着,却将方知礼也记录到了小黑帐上。这帮道貌岸然的江湖人,没事不去管柳观晴的作风问题,找无药来说教有什么用?若不是主人吩咐,样样都如此出色的无药,岂能任由柳观晴摆布? 出了北边的长城关口,又行了几里路,已经进入了北国的地界。 作为南朝的使团,在北国那边行走,轻易不敢接近军事要塞。北国临近边境的大城镇还有一天的距离,周遭小村镇的人也不敢随便留宿南朝人,因此他们到了夜晚自己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并不靠近北国的村镇。 使团的队伍里有二百士兵,柳观晴等人这时候也并未与使团掺合在一起。谢无药提醒这几日或许会有魔教滋事,他们便只远远跟着使团,免得拖累旁人。 卞成刚在不远的瞭望台上看见了柳观晴等人,算上与柳观晴同乘一骑的谢无药,外加隐身暗处的影七,他们统共只有九个人。其中两个年长者武功都不弱,探子提前打听过那几个江湖人的来歷。 魔教看起来人多势众,可武功层次比那几个中原高手差远了。除非卞成刚亲自出手,或许能有几分胜算。不过谢府那个下仆无药也在……一想到青丝剑,以及无药的母亲郝氏,卞成刚难免心烦气躁。 这时一个生得妩媚的女子走到他身边,娇声问道:「左护法,你上次说郝氏之子就是柳观晴马上那个美人吗?看着单薄清瘦柔弱可欺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伺候人?」 卞成刚对于姜渺之女姜缇,如今教中这位圣女大人也是很无语的。明明小时候单纯可爱端庄大方,谁知父亲死后,姜缇少了约束本性暴发,越发放纵,不仅不谈婚论嫁,还过尽千帆最爱收集各色美男子。幸亏此前他们是在西域蛰伏,否则以姜缇这等放浪形骸的生活作风,他们肯定是正统眼中的异类。 卞成刚不禁再次提醒:「圣女大人,这个无药或许是教主与郝氏生的,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姜缇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听说在金陵那边你和他交过几次手,他武功如何?」 「无药的武功比同龄人高出许多,或许已经得了谢浩然真传,而且他会左手剑法。若有高人指点,不出三五年,我也不是他对手。」卞成刚如实回答。 姜缇冷哼着质疑:「左护法是什么意思?他武功高长的好,合你心意,你就给他编造个身世,想用他做傀儡教主么?」 「他之前说过是知道青丝剑下落,也愿意与我交易的。而且他在谢府也只是个下人身份,做别人奴僕挨打受骂有什么意思,如果我们给他更好的路走,他为什么不选?如今这些南朝人来北国存的什么心思,我们的探子不好查,可是无药一定清楚。」 姜缇表态道:「左护法我知道你的野心,只要你弄到青丝剑替我杀了谢浩然那个老阉货,你想当教主,我第一个拱手臣服。根本不用再假么假事的找个别人做傀儡。教中规矩都是人定的,我爹也死了,你何必墨守陈规?你若觉得不踏实,那我嫁给你,与你生个儿子,岂不是更贴心靠谱。」 姜缇睡过的男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卞成刚又不喜欢女人,姜缇都是知道的。这种表态的诚意实在是太低了。他干咳一句:「圣女大人如今就已经做的很好,主动与北国新帝结盟,待北国铁骑踏平中原之时,我们的大仇自然能报。」
第126页 姜缇不以为然道:「若不是新帝长的还行,又年轻温柔,我才懒得陪他睡。啧啧,那个无药,要不我夜里去试试他伺候人的功夫?」 「还是我去吧。他武功不容小觑,我还能压制一二。」 姜缇却道:「真不懂你们男人都想什么。若是我,直接将这些南朝人都杀光,抢了他们的礼物给兄弟们一分,多干脆?」 「新帝大约是想再敲诈南朝几笔,自然要留使团的活口。」 「那就不碰使团,只将这几个碍眼的江湖人都杀了,留下你看上的美人不就得了?」 「圣女大人,若是这么快就解决了南朝的江湖人,我们还拿什么与新帝谈条件?这次我们袭击是要去,不过不动真格的,只看看他们的武功水平。等着新帝害怕了,求到我们头上,我们再卖力气干活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卞成刚老谋深算的分析。 姜缇又质疑道:「不会是那几人根本很难对付吧?毕竟当年你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你有几成把握,就凭着咱们人多,将来便有胜算么?」 卞成刚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拐弯抹角说道:「中原武林这些所谓白道人士,比黑道人的奸险丝毫不差。当初他们若不是用下九流的伎俩暗算教主和我,绑了教中的老幼妇孺作威胁,我们怎么会输的那么惨?圣女大人当时也被囚在金陵的地牢,肯定深知那种滋味。这一次我们又岂能再与他们讲什么光明正大的对决?所以我才想对无药威逼利诱,看看能否作为突破。咱们省点力气,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更好?」 「左护法,有件事我提前要明说,免得你将来做事有顾忌束手束脚。我要说的是,就算无药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一直被养在那老阉货身边,又有几分可信呢?若你无法说服他,干脆就栽赃他是我们的细作,让他里外不是人,说不定更容易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为我们所用。」 听了姜缇这句话,卞成刚不免暗中感慨,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谢无药窝在里柳观晴的怀里打盹,按照原书剧情,今天夜里卞成刚他们会来偷袭,但应该只是来摸摸他们这边的底细。若是遇到了合适的时机,卞成刚或许顺手杀了柳观晴也不是不可能。一旦有魔教的人出现,方知祝他们肯定是要出手。他自己守着柳观晴,以防不测。 「柳大哥,今晚上我们睡一起。你也提醒方前辈他们小心提防,我之前算了一卦魔教的人今晚极有可能来骚扰。」入夜扎营的时候,谢无药提醒柳观晴。 柳观晴又去找方、周两人,提出了加强防范的建议。同行九人,除了谢无药之外,其余都安排轮流守夜。谢无药只守着柳观晴一个。若是魔教真的敢来,他们就手段强硬的打回去,魔教妖人一个不留。 是夜,月朗星稀,北风唿啸。 谢无药与柳观晴睡在一个帐篷里,靠着彼此体温和手炉取暖。柳观晴没有谢无药那么大条,明知道晚上有人来偷袭,还能倒头就睡着,他满脑子都是各种担忧焦虑。刚刚有了一点困意的时候,外边却来人了。 柳观晴看无药挣扎着爬起,心中不舍:「无药,你是不是伤痛不舒服,不必勉强,再躺一会儿吧。」 谢无药刚才就是侧躺着睡,压得一边腿有点麻。嵴背上浅淡的鞭伤已经癒合,只那一鞭带着内力砸上去的还有点渗血,其实这种程度上的虚弱,完全是心理作用。如果是原书主角受,别说挨了二十鞭,就算一口气将二百鞭都罚了,休息三五天也照样能爬起来干活了。 「魔教的人来了,我听见卞成刚在附近藏着。他们应该只是让一些喽啰出来骚扰。」谢无药凝神细听的出结论。 柳观晴说道:「那我们继续躲在帐篷里?还是出去帮忙将那些小喽啰都收拾了?你坐在边上看着就行,让我也活动活动筋骨。」 谢无药劝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卞成刚的暗器手法很厉害。你若现身跑去打小喽啰,说不定他暗中偷袭给你来几根透骨钉。」 按照原书剧情,卞成刚还真的偷袭了柳观晴,不过被主角受挡了回去。主角受因为带着一身伤,不敌卞成刚,被打晕掳走,可是中途主角受趁机逃脱了。 在被卞成刚劫持的那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卞成刚给主角受灌输了不少邪念。比如说郝氏当年曾被魔教教主强制拘禁过,自然也发生了不堪的关系,说不定主角受是魔教教主之子,还逼着主角受吞了一枚毒药,威胁其为魔教提供消息。 主角受才不怕毒药,也趁着卞成刚不备,终于逃走。可是回到柳观晴身边后,大家对他与魔教的关系难免不产生一些质疑。魔教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莫非其中有什么内幕交易和阴暗的猫腻,主角受才被放了回来? 主角受本来就得了授意,将来要伪装魔教的人行刺纯怡太后,便顺势利用这种「机缘」,假装为魔教做事。主角受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魔教教主之子,产生了深切的自我厌恶,自虐加被虐前前后后被各种误会,吃尽了苦头。唯有柳观晴相信主角受是好人。 这种虐文的桥段,谢无药可不想亲身体验。他肯定不是魔教教主之子,也清楚卞成刚与姜缇那些妖人打算利用他的邪恶计划。所以这一次卞成刚如果敢来,他不妨好好「招待」一下。
第127页 「好像卞成刚偷偷贴近了。」柳观晴此时也能感应到高手靠近的杀气。 谢无药用极低的声音贴在柳观晴耳畔叮嘱:「一会儿你假装被我打晕,我与卞成刚谈的事情你也听听,千万别冲动。我是为了借魔教的身份,将来让他们背行刺的黑锅。请你信我。」 第56章 给谁洗脑 卞成刚熘进这间帐篷的时候, 外边的喽啰们与那几个中原高手正打的难捨难分。柳观晴怒目而视,拔剑要打。卞成刚还没说话,就见柳观晴身后衣衫不整的无药突然出手偷袭, 戳晕了柳观晴。 卞成刚目露凶光挥刀往柳观晴颈项砍去。 谢无药却拦在中间, 低声道:「青丝剑你还想要么?」 「……」卞成刚的手停顿了一下,到底是没砍下去, 冷笑道,「不杀他,你就会给我青丝剑么?」 谢无药将上衣扯开一角。 卞成刚面露狐疑之色,讥讽道:「打不过我,也不必这样引诱我。」 谢无药心说果然是耽美虐文的三观啊, 男人看男人脱衣服,就不能不往歪出想?他转身,露出遍布新旧伤痕的嵴背, 让卞成刚看了一眼, 又迅速将衣服裹好。所有动作都很快,全身戒备着卞成刚的偷袭,面上却演绎着悽苦的套路:「不是引诱你, 就是让你看一眼我在谢府和柳家过的都不好。我隐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离开南朝, 这一次肯定要做一票大的,让他们都后悔。我以为我能做的事,正好是你们魔教需要的。」 卞成刚喜欢美少年, 尤其是那种柔弱中带着凄艷的调调。无药那一身的伤, 以及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清瘦却肌肉匀称的身体,虽然只是匆忙一闪, 却看的他两眼发直,顿时失了最初的清明,犹豫道:「你说说看能帮我们做什么?」 「南朝使团去北国肯定不是送礼,你们也想知道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我身为柳观晴的僕从,又认识使团里的不少人,我这里得到的消息肯定比你们费尽心思打听的更真切。」 「你有什么条件?」 「现在不能杀柳观晴。他们给我下了毒,我需要解药。柳观晴死了,我也活不成。」 卞成刚故意质疑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使团里带了那么多的礼物,你们若不是将人都控制住,很难有机会一一翻找青丝剑。而我是谢府僕从身份,受主人差遣去找寻什么东西,至少使团里少有人会怀疑,有很大的把握能拿到那把剑。」谢无药说这些话的时候挺胸抬头气场全开,绝非平时低调卑微的姿态,而是一种甲方对乙方的强势, 「而且你好像认识我娘,让我猜猜,莫非我亲爹是魔教中人?既然如此,你我之间天然存在着一定的信任度和合作的基础。我若叛出南朝,唯有入教寻求活命的机会。那时我拿了剑献给你,买你将来在教中对我的庇护,这是各取所需对你我都有利的事,对不对?」 卞成刚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在无药的身上看到了教主姜渺的影子,恍惚道:「我凭什么信你的消息就是真的?」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若没有你们配合,将来怎么去偷青丝剑?那剑就在使团的礼物中,不过藏的很深,现在我也打探消息呢。」伪装成青丝剑的腰缠此时就在谢无药身上繫着,他说起谎来却理直气壮。 谢无药忽悠的一套一套的,听得假装昏迷的柳观晴都快绷不住了。 「周长贺他们靠过来了,你先走吧。等北国人派了官方接待使团,你们的人也好混入其中。你给我留个接头的暗号,我有了新消息之后就告诉你。」 卞成刚说了一句魔教的接头暗语,谢无药以前也在书上看过,只一遍就记住了。卞成刚更是惊嘆无药不仅习武根骨极佳,脑子也聪明,居然过耳不忘。 卞成刚本来偷偷熘过来,是要将无药掳走,或者是杀了柳观晴再给无药洗脑的,却被无药忽悠了一顿,人没杀,自己还满怀欣喜的离开。这也算是为色所迷的典范了。谢无药感慨,怪不得当年魔教被赶出中原,教中的骨干们都太好骗了。 等着卞成刚走远,柳观晴才带着满腹疑团开口问道:「无药,你亲生父亲不会真是魔教中人吧?」 谢无药笑道:「柳少侠,若真是那样,我早拿着青丝剑跑了。虽然主人没对我明说,不过这么多年我自己也暗中查过,我亲爹是谁我大致已经有了答案。如今忽悠卞成刚,是为了取信魔教。如果你也疑我,那我实在是……百口莫辩了。」 「可你刚才的神态语气言谈话语都讲的那么真,我都信了几分。」 「大年初一主人喊我回去,不只是责罚,也讲了今后行事的计划。包括青丝剑和魔教相关的事,他那边也会配合动作,让魔教的人相信我这种身世,方便将来栽赃给魔教。」 谢无药坦言,「魔教当年肆虐中原做下无数血案,如今又助北国人想要杀我南朝太子,吞我南朝国土祸害中原武林,这等狼子野心之辈,我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就算我亲爹真是魔教中人,当年我母亲也一定是被逼无奈遭受欺凌,那样的亲爹我不认也罢。反正我是不会辜负了主人对我的栽培与信任。」 「无药,你……为什么那样相信你的主人?他用你母亲和千霜的毒药牵制你,这么多年对你如此苛责。若是我,可能早就支撑不住了。」柳观晴感慨。
第128页 谢无药说道:「若主人真是大奸大恶之辈,又岂会耐心教导我武功,让我懂得明辨是非,为我讲述各种计划,给我这些建功立业的机会?看着南朝百姓安居乐业,看着两国不再起烽烟,我就算伤痕累累满手鲜血,也会有满足感和成就感。主人常说本事越大的人,责任也越重,达则兼济天下,不能总想着自己逍遥。家国破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堂堂男儿生在这世上总要尽己所能,不可埋没了才华。 我若是想隐姓埋名混日子,有的是机会逃走。如今我选择继续完成任务,就是知道这事能影响更多人的生死,关乎两国的时局。我若能成功,两国或许再停战不止十年,那能救下多少人的命?两国之间真能开放边贸海运,北国以药材皮毛换南朝的粮食丝绸,经济繁荣百姓富足,用钱能换的安乐日子,何必用命去拼?」 「可是上位者谁不想开疆扩土?」柳观晴对于时政了解的不多,对于经济的认知还只停留在小生意买卖的层次,根本不会像现代人那样深切理解经济的作用。 谢无药知道不能直接灌输超前理念,毕竟空口白牙的说,经济改变人的意识和三观这种事,古人接受度有限。他便捡着柳观晴能理解的讲道:「并不是所有上位者都那样想。至少北国的新帝和我们的太子殿下,都与他们的父辈不同。因此早点除掉那些阻挠大计顽固守旧的人比如纯怡太后,势在必行。两国也不是只有打仗这一条路。」 「北国新帝若没有了纯怡太后,收拢军方势力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正好接回太子,也趁机休养生息对么?」柳观晴似懂非懂,不过已经抓到了一些要点。 「可以这样理解,而且新帝之前发来的国书条件,提了开放边贸与海运,这说明他其实也关注民生,并不是一味的只想南下抢一票就走。」谢无药一点点启发柳观晴。 「那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的想法呢?他那么小就去北国为质,或许会被欺负受了委屈。回到国内难道不仇恨北国人么?」 「我曾在东宫陪伴过太子殿下,他人很好,比今上更有明君的气质。」谢无药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 「你认识太子殿下?」柳观晴好奇的问。 谢无药讲解着原书剧情:「嗯。那一年太子殿下还不满十一岁,得知要去北国为质,惶恐难安,噩梦连连。主人就让我入宫,给太子殿下解闷。段公公那时负责东宫侍从的训练,也对我管教的比较严厉。太子殿下见不得我三天两头挨打,颇为维护。」 「那个段公公与你有仇么?这次也是,带着那种刑鞭来罚你。」柳观晴微微握拳,愤愤不平。 谢无药嘆了一口气,又认真的解释道:「段公公与我应该不算有仇,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我主人,主人的好恶自然是他的好恶。那刑鞭也未必就是段公公自己的。 当年我被送入东宫的时候,并不是什么正经身份。宫里规矩森严,不能随意放入外男,那时我也是十六七岁了又非内侍,就在手脚上锁了镣铐关在笼子里充作那种可以被任何人随意打骂出气的玩意而已。 主人也是藉机磨练我的性情,看我是否足够乖巧温顺……太子殿下却不嫌弃我身份低微一身污浊,吩咐人为我疗伤,赐了衣物,许我不必睡在笼子里。段公公知道我会武功,就坚持不许解开镣铐,别的都依了太子殿下。」 柳观晴眼眶微红,颤声道:「他们竟然如此折辱你。」 谢无药自然没有亲身体会过这种折磨,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歹让我与太子殿下结识,开阔了眼界长了不少见识。」 柳观晴心痛的不行,无药衣不蔽体锁链加身,却那样豁达,在遭遇到不公的对待之时没有自怨自艾,只想得了机缘开阔眼界,实在很让人敬佩。 「……那段时间太子殿下时常做噩梦,半夜惊醒。他会让我跪在他床边,听他说说话。他并不知道我能听懂,只是太多的话他不敢让旁人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 他讲的都是政见上与今上不同的分歧,他那时就想过要开通边贸,用生意买卖赚北国人的钱,弱化他们的杀伐之心。他还说,如果北国人有正规渠道,能用牛羊和药材公平的与南朝换粮食布帛与精美的器物,他们就会少养战马多养牛羊,青壮也会上山狩猎或採集药材,没人也没功夫再去练兵。 我们南朝人多地广气候温润,粮食产量高,手工业也发达,自给自足绰绰有余,剩余的物产留在国内只能贱卖。可若是卖去了北国,能换更多银钱,那时百姓们也有了更多的营生,不种地还可以去作坊里做工,照样养家餬口。」 柳观晴一直生活在江南,杭城是一座不算小的城市。城里和周遭村镇有大量的作坊,僱佣了青壮做工,作坊的出产五花八门,其中常见的印染布匹加工生丝、烧瓷器酿酒等等作坊,甚至还有招收女工的。听说那些女工十几人围着一台大型的织布机工作,比普通家用的织布机日产的成品量能翻十倍,赚来的银钱补贴家用、或为自己攒嫁妆本也是谋生的手段,不比男子田间耕作赚的少。 但是随着作坊越来越多,出产的货物也日渐积压越来越贱,劳工赚的钱远不如当年那么多了。倘若能开闢出新的销路,将中原物产贩售到北国换回他们的特产,肯定比现在的状况会好,对百姓改善生活更有益处。
第129页 谢无药看柳观晴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跟上了节奏仔细思考,他便继续宣讲先进理念:「海运也是这个道理,为了广开销路,提升出货运载量。陆路运输大宗货物,耗时长久而且重山峻岭各种行走困难。贯通南北的运河就比陆路运输要省力。只是再往北,有大山阻断,穿山凿河几乎不可能,如今只能是靠骡马和人力背负,远不如行船那么惬意。 若是开了海禁,从海上行船,走杭城那边出港,沿岸一路向北,都是近海,风浪也不算太大,船却可以比内陆河流的船只更大,一次运输更多的货物。 而且目的地不只是北国。太子殿下说沿海还有数个小国家,都不如中原物产精良,但那些小国却出产大量的金银铜铁矿石。若能与他们开展贸易,无数金银矿产源源不断流入南朝,自然国富民强。目前只有我南朝能造出大船,假以时日垄断了海上运输,掌控周遭诸国的贸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柳观晴是见过大型船坞的,江南船工技术之高,可以造出更大的船。只是限于目前河道的通航能力,暂时用不到更大的船而已。柳观晴也去看过海,碧波万顷一眼望不到边际,比河道宽广数倍。在海上行大船,一船往返能运送的货物肯定比牛马车队要多得多,还能节省成本。听说前朝有海运,本朝却因海盗猖獗而禁海,着实可惜。不过随着南朝日渐富足,应有余力制造战舰建设海防,他日若能主动出击,清剿海盗,护卫海上航线,占住海疆垄断海上贸易,或许并不是空想。 「但是圣上认为那些沿海小国都是化外蛮夷,能有什么值得贸易的?根本不必理会。唯一值得防范的就是北国,万一开通边贸,让北国的细作更容易混入我们南朝,等他们再次集结南下抢掠,我们该如何应对?与豺狼做买卖,也要自家足够强硬,才会有公平交易的机会。否则北国人仗着兵强马壮就是明抢,南朝人连声都不敢吭。那就吃大亏了。 圣上的顾虑固然是对的,可是若一直封锁敌对,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觉得太子殿下的设想更有远见,不过实现起来也很难,还需要机缘需要天时地利上下齐心。太子殿下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些道理,最终鼓起勇气去北国为质,暗中筹谋。在旁人看来去北国是危险屈辱的事,可他能够走出宫闱离开中原,亲眼去北国看看。沿途风光百姓民生,各地物产身临其境,都比一辈子在皇城里听别人讲能感受的更真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验证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 柳观晴一开始是心疼无药曾经遭遇的折磨,而后竟被这些新颖的施政之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若真的能彻底休战,南北开通边贸,开放海运,与周边国家做生意,南朝其实有很大的优势。而南朝得到的利益不仅仅是金银,更是中原文化正统的地位。这种精神上的崇高地位,以及百姓实际得到的致富实惠,都不是穷兵黩武闭关锁国能带来的。能坚持这种政见的太子殿下,真的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无药,这也是你接受任务,努力想要接太子殿下回国的原因吧?」 谢无药点点头:「将来太子殿下辅政,能得以施展自己的治国理念,说不定百姓的生活会更上层楼,我南朝也能蒸蒸日上越发富强。国富民强,把控周遭国家的经济物产,谁又敢轻易来犯?太子殿下在北国为质这几年,或许言行之中也影响了北国的新帝。否则新帝怎么会提出开放边贸为条件,才肯放回太子殿下呢?」 柳观晴满眼崇拜的看着谢无药:「无药,没想到你除了武功那么好,还懂得这么多道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以前的我太无知了。」 「我也是学了别人的,随便说给你听听而已。你平素接触的都是武林人士,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治国的方略。现在我只一提,你就能想明白关键,可见你也是极聪明通透的。」谢无药很真诚的夸赞了一句。 这时候外边骚扰的那些魔教的人已经被完全肃清了,卞成刚早走了,其余喽啰没跑掉的死了一地。方、周二人带着弟子处理那些喽啰的尸体。 刚才影七一直没见到无药,不免有点担心,现身在帐子外询问道:「柳少侠,你们没事吧?」 第57章 好好招待 「魔教左护法来过, 被我和无药打跑了。」柳观晴回了一句,在无药没明确表态前,他会小心守着无药的秘密。只有无药与他知道的秘密, 连影七都不告诉, 这样一想柳观晴的优越感立刻爆棚了。 影七又问:「无药,你没事吧?」 「没事。」谢无药的声音很稳, 没有半分虚弱的架势。 影七这才稍稍放心,不过魔教左护法武功相当高,无药能将人赶跑,或许仍会受伤。只是无药惯于忍痛,一直不肯露面躲在帐子里说话, 是怕让人见了那些狰狞的伤会担忧吧? 影七恳求道:「柳少侠,请给无药休息的时间,不要总是欺负他。」 每晚被当人型抱枕自走暖炉, 餵饭穿衣无所不能的柳观晴感嘆, 这世道怎么就颠倒了呢?他堂堂大少爷每天无微不至百依百顺予取予求贴身服侍自己的僕人,还总被旁人怀疑居心不良。他实在是冤枉啊! 柳观晴撩开帐篷大步走出来,一脸没好气的说道:「行了, 无药武功那么好,我还能欺负他?」
第130页 之前无药被锁链吊在密室, 一身血渍睡在冰冷地上的场景歷歷在目,影七才不信柳观晴的鬼话。无药自幼被训练的逆来顺受,从不忤逆主人的命令, 才会让柳观晴这种衣冠禽兽一再得逞吧。 卞成刚回到了魔教的地盘, 找了姜缇关起门说话。 姜缇摆弄着北国新帝赠送的豪华饰品,娇声笑道:「这个无药听起来倒是识趣的,正好我让新帝也给安排了一个光鲜的身份, 改日与北国的官员们一起招待一下南朝的这些客人。既然无药是僕人身份,叫他来服侍我,顺便再勾兑一下消息总可以的。」 卞成刚不得不再次提醒:「圣女大人,无药真有可能是你的亲弟弟。」 「唉,那可惜了。见他长得如此好,偏又不能真的尝尝滋味,实在是遗憾啊。」姜缇感慨了一下,又质疑,「左护法不会是已经被无药迷了心窍,才答应他一起合作吧?他若是存心耍咱们呢?那老阉货教出来的人,不能不防着。」 卞成刚没有反驳,点头道:「没错。我总觉得无药过于冷静,见识不凡,不只是习武天分高,脑子也很聪明。他若是真拿到了青丝剑,跑来要当教主,你能同意么?」 「他若能杀了那老阉货,我肯定认他这个弟弟,奉他为教主又有何不可?到时候就怕二位护法大人不服啊。」姜缇明白卞成刚在试探她的态度,她也不想这时候就为了一个陌生人与左右护法产生什么隔阂,还抛出足够的甜头说道,「当然,你若能拿捏住他,将他拴在你身边做禁.脔,我也不会干涉。」 一提起这个,卞成刚的脑子里就浮现起了之前看到的无药那遍布伤痕的身体,比卞成刚以前睡过的美少年都更具有诱惑力,关键无药还是个高手。区别于普通那种柔弱伶人或卑贱小.倌,享受一个强者以各种屈辱的姿态被他百般玩弄,卞成刚身不由己的兴奋。怪不得柳观晴霸着无药不放,沉迷其中,大约不只是无药在床.上功夫也好,怕是更喜欢这种征.服和控制另一个强者的滋味。 那么妙美人儿,怎么才能搞到手呢?不如假意温柔,先帮着无药谋事,等着拿到了青丝剑,再把人哄入教中,那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姜缇瞥了一眼精虫上脑的卞成刚,内心嘆息。当年卞成刚被大内高手俘获,听说就是被美男细作迷惑才失手被擒,害得教主断指相救。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不见卞成刚有长进?那个谢府出身的无药,长得再美,编的理由再怎么真,又岂能轻信呢?就算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弟弟,那也要看看他的心在哪边。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毁掉就是。 次日,南朝使团被姗姗来迟的北国卫队迎接到附近的城池。虽然已经是开春,不过北国地处北方,树木都还是冬季的枯黄模样,户外寒风阵阵出门行走的人明显不如繁华的江南那么多。北国的城池高大是高大,但城内建筑远不如南朝那般精緻,风沙一卷,漫天扬尘,明明是城内,却透着塞外的蛮荒之意。 柳观晴私下里问谢无药:「听说再往北走,除了北国的都城盛京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城池了,是么?」 「他们的普通百姓以村镇聚居,地广人稀,很难形成人口多的大城市。有时行几日路都不见人烟。沿途有一些占据要道的军堡,屯兵为主,军堡之外散居着一些依附军队生活的平民。那里看起来更繁华一些,不过与中原规规矩矩修建城池的城镇的确有很大区别。」 同行的年轻人好奇问道:「无药,你来过北国?看你年纪比我们都小,居然走过这么多地方么?」 「嗯,以前来过几次,不过也没有去过盛京,都是道听途说。」谢无药谦虚的说了几句,并不提来北国做什么。 柳观晴心说,谢无药何止是来过,北国兵马大元帅的儿子邓涛就是无药杀的。为了那次行刺,肯定前前后后准备了不短的时间。邓涛是从盛京押送着犒赏边军的东西一路往南,沿途哪里最适合伏击,哪条路线逃跑,无药肯定都清楚。 那几个武林后辈见无药一直沉默寡言,别人问三句,他也只答一句,很是无聊,渐渐就把精力转移到了最近的切磋心得上。段七言和影七的武功相当高,又与自家师长的路数完全不同,每天不赶路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肯定缠着他们过招,以增加实战经验。 柳观晴看这几人互相吹捧,说什么今日又领悟了某某剑招,明日又找到了谁谁的破绽,一个个就好像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一样,他不免暗中偷笑。那段七言和影七都是谢无药的手下败将,两人加一起都未必是无药的对手,这帮小年轻竟然还觉得那两人是高手,各种崇拜,怎能不让人好笑? 方、周两人因为年长,修为更深实践经验丰富,看待段七言与影七的招数自然比年轻人更深入。他们发现尽管这两人都是谢浩然教出来的,不过段七言的武功碍于天资或心性,一直是处于某种瓶颈,而影七或许一直是身在暗处出招少了各种顾忌。若真是行刺杀人,影七成功的概率比段七言更高。 作为柳观晴的长辈,方、周二人也免不了考校柳观晴的武功。抛开生活作风问题不谈,论武功,柳观晴比之去年有了显着提升,分海十三式用出来有模有样,对阵影七也能从容不迫赢面甚至更大一些。 毫无疑问柳观晴是年轻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个,仅次于段七言。至于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无药则压根没有当众出过手,无论言行都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让人丝毫无法察觉其武功深浅。单就这种宠辱不惊的心性,就不是寻常年轻人能有的。
第131页 北国卫队的招待整体上不算太热情,虽无明显的过失,也毫不掩饰他们骄傲的态度。试想一下,将太子都送去北国为质的南朝人,在北国人眼中就都是孬种。为了接回太子,南朝此前又答应了新帝的各种要求,这种退让更加剧了北国人的自信与傲慢。 柳观晴这群江湖客之前避着魔教与使团是分开的,如今北国官方出面招待,魔教的人暂时也不会明里再骚扰,他们便于使团合在一处,入住到了北国人指定的驿馆之中。 新帝曾给姜缇封了皇家禁卫军副统领的职务,作为有官衔的人,她也堂而皇之出现在了迎接南朝使团的接风宴上。 宴席上无非是东拉西扯吃吃喝喝,席间姜缇熘达到江湖客这边。她生的貌美,姿态风流,故意讲一些北国武林中的故事,吸引年轻江湖人的注意力轻而易举。 谢无药却在柳观晴耳畔暗中提醒:「这位副统领或许是魔教的人。听闻魔教教主之女名唤姜缇,现在是教中圣女,行为放.浪的很,你可千万别被她迷了心窍。」 柳观晴打趣道:「我又不喜欢女人,他们若是派个长得不错的男统领,我或许能多看几眼。」 谢无药暗中捏了柳观晴后腰一下,威胁道:「他们哪个有我长的好看,你莫不是眼瞎?」 姜缇见那两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贴那么近神态暧.昧,已经确认这就是柳观晴和无药了。衣着鲜光阳光灿烂的是柳观晴,另一个略显清瘦面色苍白的是无药。不过无药虽然是一身僕从装扮,却丝毫遮掩不了他绝世容貌温顺的气质,姜缇只觉得自己都有点心动了。 「柳少侠,你这个僕人长的不错,今晚借我玩玩?」 姜缇这句话一出口,周遭武林人士的表情都震惊不已,藏身暗处的影七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那几个刚才还对姜缇产生了什么想法的青年才俊,此时都不耻于姜缇的无理要求,别过头去暗中猜测北国竟然如此开放么?这副统领是什么来头,官居要职可好歹也是女子,岂能随意讨要男僕,还大咧咧说出来是玩一玩,知不知羞?在礼仪之邦的南朝,绝对不可能有女子说出如此不顾脸面的话。 柳观晴犹豫了一下,没有明着拒绝,却代为解释道:「恐怕让副统领大人失望了,我这个僕人只会伺候男人。」 姜缇没想到柳观晴这么道貌岸然的拒绝。她若说带回去给自己养的男人玩,好像也没必要。如果无药之前对卞成刚说的属实,柳观晴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还不如她这种直白提出要求的人正直。 姜缇微微一笑,声音娇柔道:「各位哥哥们长的都是一表人才,我们北国民风开放,与你们中原女子不同,遇到喜欢的男人都不会藏着掖着。我未嫁,你们若有未婚的,两情相悦露水姻缘结一晚也是可以的。」 方、周两个年长之人此时已经满面通红,不知道该对这等不知羞的放□□子说什么。周长贺自己练的是童子功,怒气沖沖带着两个弟子找个藉口迅速离席而去。方知祝身为这一桌的负责人,只好硬着头皮委婉将姜缇劝离。 是夜,柳观晴和谢无药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悄悄议论姜缇。谢无药有原书剧情作为参考,很快就推断出那女子就是魔教圣女姜缇。见她是这样的作风,说不定已经将新帝也睡过,才换来了官职。 谢无药不免缩在柳观晴怀里瑟瑟发抖:「还是柳大哥今日给我撑腰,没让那妖女把我借走。」 柳观晴说:「你就装吧,那妖女武功一定不如你对不对?」 「卞成刚也一定在附近。我现在打不过卞成刚,他又是觊觎我美色已久,很难搞。若是真强行叫我去服侍……」谢无药装出柔弱模样。 柳观晴也很是担心。 却不料谢无药下一句话说的是:「那我只能先将他杀了。」 谢无药并不是说大话,之前他已经大幅降低了卞成刚对他的防备,而且此前他们交手两次,卞成刚都是占上风的,卞成刚还怀疑他是教主之子,自然猜不到谢无药会突然下杀手。两人武功的确有差距,不过轻敌的那个肯定敌不过处心积虑要杀人的。 「你没杀他,莫非留着他还有用处?」 谢无药点点头:「卞成刚会用左手剑法,这事连姜缇都不清楚。姜缇自己虽然也练的左手剑,不过功力远不如我。将来我若想栽赃给魔教,卞成刚会左手剑法这事或许是能利用的点。另外还有透骨钉,是卞成刚的绝学,想来段公公这些时日也能将那套暗器手法模仿一二。」 「但卞成刚毕竟是高手,早晚是要杀了他对不对?姜缇也很过分,居然当着我的面要抢你。我都不想再见到他们。」柳观晴委屈的瘪瘪嘴。 「你自己好好练功啊,和姜缇过个几百招应该没问题,而且她看见美男子就腿软。你若肯出卖色相,说不定也不用动真的刀枪。」谢无药揶揄。 换成柳观晴瑟瑟发抖:「无药,不,我可没你那么会忍。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太可怕了。」 「反正将来你少不了要与她交手,实在打不过,你也要使诈啊。」 柳观晴说:「她万一真是你姐,知道你在我这里过的不好,压根就不打算给我活路呢?」 「护身符你带着了吧?」谢无药不置可否的说,「听说灵隐山的神仙都挺灵的,临时抱佛脚吧。」
第132页 「你……求神拜佛哪有求你管用,你到时候可要将我从妖女手里救出来。」柳观晴一翻身,将谢无药压到身下。 谢无药温柔笑着欲拒还迎:「你先将我服侍舒服了,否则才不要理你。」 次日一早,影七就见僕役抬了一大桶热水进了柳观晴的房间。昨晚上能隐约听到房间内的羞耻声音,等着柳观晴衣冠楚楚的出门,影七果然瞥见无药还在那桶里泡着,也不知道是否太过疲惫还是伤痛难支撑。当然可能是柳观晴身为主子先洗了,才准许无药再用那桶水。 其实是无药与柳观晴一起洗的,洗的时候还不安分,又被柳观晴给办了。如今他让柳观晴去拿餐饭,自己餍足的泡在已经有点凉的水里反而比刚才那种燥热舒服许多。 吃了几次千霜的解药之后,谢无药已经确认那解药里掺了别的东西。那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慢慢积累,到最近越发不好压制了。虽然他这个身体百毒不侵,不过像千霜解药里掺杂的这种特别的媚药,仍是无法完全免疫。发作的时候总是让他贪恋那种亲密的事,身体燥热难安,不被抚摸使用,就只能是浸泡在冷水里才能稍稍舒服一些。 好在这种发作也只是偶尔,他也与柳观晴在一起,随时能得到所需的安抚。 「无药,你没事吧?」影七隔着房门问了一句,「我看水都凉了,要不我让人来再给你换一桶热水。」 「没事,凉的也挺舒服。」谢无药如实的答了一句,「每个月吃的解药里可能掺了别的东西,药性发作的时候泡在冷水里会好一点。」 影七暗自心惊。 他作为影卫训练的时候听人说过,有一些主人为了训练那种近身服侍人的奴僕细作,会给他们吃一种媚药,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敏.感而yin盪,免得他们放不开手脚不能全身心的伺候好目标。无药不会也是那种药发作了吧。所以无药为了缓解身体的不适,才任由柳观晴的欺负,而非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客讥讽的自甘下贱。 第58章 盛京雪景 有了北国的护卫队, 南朝的使团行动范围被严格的控制了起来。使团一共将近三百人,护卫队是四百人,人盯人还有富余, 日夜监督着南朝人的一举一动。 姜缇负责柳观晴这边几个江湖客, 她带着的侍从也都是魔教里的好手,卞成刚却不知去了哪里, 一直没有公开露面。 柳观晴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怀疑每天晚上在使团行李车附近熘达的那些人里就有卞成刚改扮的人。他们的目标是寻找青丝剑。比起北国新帝给的那些优厚条件,魔教的中层以上更期待的是青丝剑。只有得不到权的人,才会对钱更执着,而有了权, 钱就不再是问题。 魔教能在西域缓过来,一点点又发展出如今这么多教众,无非是用钱权两样东西, 武功只是暴力的约束手法。魔教愿意来到苦寒之地的北国, 为的也不是在西域时龟缩的目的,而是看中了北国想要南下的野心。 卞成刚自认为是魔教之中眼光最长远的一个,他的野心是当教主, 带领教众杀回中原,成为能堂堂正正在人前的一方势力的首领。当然若是能将魔教改为国教, 他也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国师,这才是终极目标。 姜渺没有做到事,却成为卞成刚印刻在骨子里的念想。比起姜缇的随性, 比起右护法杜沁的保守, 卞成刚更渴望成功,渴望被更多的人顶礼膜拜。 谢无药当然也知道卞成刚的这些想法,才更容易用对方渴求的东西作为操纵的手段。卞成刚比任何其他人, 更希望得到青丝剑,成为教主,而且他自负的认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教主的位置,包括姜缇。 而姜缇走了更加随性的路线,年幼时的她在中原也有过锦衣玉食的日子,逃去了西域,千里戈壁百里黄沙,吃穿用度虽然也不是很差,却没有中原的繁华。她只是想要回到中原,她甚至可以抛却以前的身份,只要有美男子陪伴,不愁吃穿就好。可她是教主姜渺唯一的血脉,教中圣女,别人还可以不思进取,她必须在人前装成沉稳老练,一心为教众谋算的样子。很累,越来越大的压力迫使她沉迷在与各种男人的肉.体交流中。 突破口选谁,怎么栽赃? 谢无药在漫长无聊的路途中仔细思索过这个问题。按照原书剧情太虐,他轻易是不会去主动尝试。现在这个样子,他能与柳观晴亲密无间的在一起,耳鬓厮磨甚至玩玩情趣都能及时被满足,已经比原书的境遇好了太多。 可是他之前见识过剧情的顽固,如今过的舒服,并不代表将来不会吃苦。杀人行刺,是力气活。好在他知道先机,知道为什么以前那么多行刺纯怡太后的人都会失败。 纯怡太后是天麓派的秘传弟子,在嫁给北国先帝之前,她已经是派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天麓派不仅是北国武林最有名的大门派,也不只是在武学一途有深厚的积淀。纯怡还擅长摄魂术,是门中少数几个习成了此秘术的高手。若非纯怡嫁入帝王家,将来天麓派的掌门说不得她也能手到擒来。 放到现代科学知识领域去理解,纯怡练的所谓摄魂术,应该就是某种高级的催眠术。并不是谁都适合习练,也不是对什么目标这种催眠术都能立刻见效。 不过纯怡已经用这套不二法门将先帝和新帝牢牢控制住了。断腕太后,能那么受到拥戴,也不排除她对臣下长年累月的洗脑和心理暗示。至于那些想要行刺她的杀手,武功低的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武功高的也少有能敌得过她亲自出手的。
第133页 她还喜欢将刺客捉了之后,用摄魂术洗脑控制,让那些高手成为她予取予求的工具人。餵招也好暖床也罢,反正是人尽其用。 当年邢子卉能从纯怡身边逃出来,只是偶然。是他心中对柳开山的情,打破了她施加给他的禁咒。可惜几年时光的洗脑,让邢子卉已经回不到从前。他的头脑中仿佛存在两个人格,一个是被纯怡奴役的卑微的他,一个是高高在上曾经骄傲的他。对过去所有的情与爱,已经变得模煳且支离破碎。 原书主角受去行刺纯怡,按照虐文的套路自然不会成功,必然是沦为了纯怡的玩物,被洗脑后自认为是最低贱的奴隶受尽屈辱。还是柳观晴察觉到了主角受的状态不对,以真爱锲而不捨的唿唤,主角受才从奴役状态中挣脱出来,给了纯怡致命一击。 谢无药觉得自己再怎么小心也绕不开纯怡会摄魂术这件事。在催眠大师的面前,谢无药和柳观晴两人的秘密是瞒不住的。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会成为纯怡捆绑他们精神的枷锁。 原书情节纯怡太后没有质疑柳观晴,是因为柳观晴对主角受的虐待伤害,各种复杂情绪是实打实的,没有做假。所以主角受沦为卑贱玩具的时候,纯怡才会邀请柳观晴一起观摩欣赏主角受被人凌虐的场面。 当然柳观晴也是长的很英俊的一款,符合纯怡的审美,想要尝尝滋味。可惜柳观晴对女人毫无感觉,怎么撩拨都没法用,只能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主角受丢给合欢香发作的柳观晴,安抚那躁动的「野兽」。 谢无药对于抵制摄魂术的科学方法是有一点概念的,不过在虐文世界里很少有能讲科学的机会。他以为自己准备的天衣无缝,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很可能破绽百出。他只能是尽量避免自己和柳观晴太早的进入到纯怡太后的视野里,再留下更多的提示,让柳观晴可以早做准备。 比如提前和柳观晴讲讲摄魂术的神奇之处,灌输一下稳固心神免遭操控的科学手法。至于书中人物柳观晴能否逃开这个虐文世界的规律,会不会用科学方法就能抵抗摄魂术,他无法保证。 而且他深切怀疑,如果自己的主意识被催眠,那么主角受的意识会否觉醒呢? 谢无药无法与沉睡的主角受意识沟通,只能将线索留给柳观晴。 「柳大哥,如果突然有一天你发现我与现在的性情不一样了,对你陌生而防备,不像我现在这样乐观开朗,那我一定是被人控制了。我算过纯怡太后活不过这两个月,但行刺的过程很是曲折。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纯怡不仅武功极高不弱于邢子卉,还会摄魂术。」谢无药循序渐进的给柳观晴渗透后续的情节。 「你前几日提到的那种摄魂术?我以前听爹说过。爹知道的也是从长辈们讲的江湖故事里听来的。说是前朝的时候,天麓派就辅佐如今北国的皇室称霸一方,当时他们仰仗的除了武功,还有各种禁术。摄魂术只是其中一种,他们还会做一些厉害的机关。这也是当初邢前辈在去北国前就要走了天丝宝甲的原因。他们当时认为纯怡太后起居出行的地方都有机关守护,如果没有护身的宝甲,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机关暗算。」 「纯怡太后日常居所确实有机关,只是他们的机关对真正的高手,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谢无药嘆了一口气,「我担心的是摄魂术。只要被纯怡太后盯上的目标,或许一早就被她施术而不自知。此番我们随使团来,纯怡太后对我们肯定是格外的重视。我们行刺是一个任务,护送太子回国是另一个任务。行刺可以失败,护送太子回国不允许失败,那才是重中之重。」 「营救太子的事情,段公公他们不是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么?方叔叔和周舅舅他们也都是各有擅长的,我们专心顾着行刺的事情,一看事情不妙,先熘走吧。」柳观晴在旁人面前肯定不会这样说,可他不怕无药看不起他的胆怯。既然护送太子是最重要的事,行刺不成又何必死磕丢了性命? 「你说的对。本来我还想劝你切记保命第一,别总是想逞英雄,现在看来你觉悟还挺高的。反正若是确认那纯怡太后不好杀,我肯定不会硬拼。不过若我被摄魂术所害,我就指望你能拉我一把了。」 「你放心,不过,我怎么判断你是装的还是真被人祸害了?你平时在人前一副卑微的被我欺负的样子那么惟妙惟肖,将我的名声毁的一塌煳涂。唉,你不知道影七看我的眼神,杀气极重。我已经有点吃不消了。」柳观晴撒娇诉苦。 谢无药笑道:「我相信你能分辨的,举个例子,正月初一,我急匆匆离开你家回京中谢府,你是不是觉得我与往常不太一样。对你很冷很生分?」 柳观晴细细回想那时候的情况。那一天的无药的确与往日不同,比往日伪装出的样子还卑微,而且对他的称唿都变了。无药那么熟悉摄魂术,那是不是其实他也被摄魂术控制过?虽然有怀疑,不过柳观晴没有着急质问,而是郑重答道:「无药,我懂了。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忘了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不够,你一定要将我变回现在的样子才行。记住我与你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如果我忘了,你就一点点讲给我听,让我想起来。」谢无药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以防万一,提前打预防针,却不想在未来某天真的能救了自己的命。
第134页 在进入盛京的那天,下起了大雪。 柳观晴这批江湖人都是骑马,顶风冒雪的行路着实难熬。 谢无药当初为了装惨逼真,是硬挺着只穿一套下仆衣裳,全身上下最厚的不过是一件夹袄,里衣之外就是单衣,也没有斗篷和遮蔽雨雪的东西。如今只能缩在柳观晴的怀中,偏偏那药又突然发作了。 闻着喜欢的男人的气息,两人同乘一骑,身体贴的那么近,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的听到。粗布衣料摩擦着谢无药的肌肤,马儿又有节奏的上下起伏,隐秘之处一阵阵酥麻,越发难熬了。 「无药,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烫?是发烧了么?」柳观晴摸了摸谢无药的额头。 肢体上的碰触,让谢无药的嘴里下意识的溢出了一声羞耻而压抑的口申口今:「柳大哥,是那药发作了。」 「什么药?」柳观晴大吃一惊。 「大概是每月吃的千霜解药里加入了那种药,以前我对那种药都没感觉的,可能是他们又做出了什么新的药,拿我试药。嗯,啊……」 「我怎么帮你?」柳观晴心疼的搂紧那清瘦的人。 「别,不要碰我。再碰我可能就失去理智,大庭广众之下,在你的马上,我才不要做那么丢脸的事。」谢无药强忍着身体燥热的折磨,恳求道,「你将我丢下马去,我自己在雪里走走。寒冷的东西能让我好受些。」 「不行,这么大的雪怎么能让你在下面走,你只穿了布履,衣服又太单薄。影七看了会骂死我。」 这一次药性发作比前几次更勐烈,谢无药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要与男人做那种事。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可能会在马上与柳观晴搞起来。他索性把心一横,自己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满是伤痕的嵴背,跳下马去,迎着风雪跟着马儿疾行。 柳观晴知道这是谢无药的选择,他虽然很想将他拉回马上,可无药身体的异样他也很清楚。多少个夜晚,他们纠缠在一起,无药有的时候索求的特别疯狂,甚至在浴桶中还撩拨他,或许那也只是药的作用。无药,他实在太辛苦了。 远远跟着的影七,只看到柳观晴在马上对无药动手动脚,无药似乎在抗拒什么,最终竟然脱掉上衣,下了马,赤着上身走在风雪之中。是那可恶的药发作了么?一定是柳观晴想趁机占无药的便宜,无药却选择了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无声的反抗。 雪片如鹅毛一样大,铺天盖地的袭来,天色昏黄渐渐已经看不清前路。众人的斗篷上落满了雪,功力浅的早就被寒风暴雪冻的瑟瑟发抖。谢无药却赤着上身,任由风雪刮过燥热的身体,虽然很冷,但是能让他更清醒一些。 谢无药咬牙切齿的诅咒着那个让人在解药里试验这种药的人,不过骂了也没用,那人和主角受还是近亲。问候那人上下十八代,等于连自己也骂了。 可是风雪天里两条腿走这么久,全身都冻僵了,那里还是那么热,稍一走神脑子里想的都是柳观晴强壮的身体。他可不想下衣也脱了,亲测一下能否让药性缓解。 他的手,有点控制不住的摸上了自己的裤子。如果是主角受,一定能忍得住这种痛yu交加的难过,可他真的有点支撑不住了。 他故意跌在地上,让自己在雪地之中滚了一圈。他的鞋袜早就湿透了,跌倒后全身都沾上了冰冷的雪水,果然比只晾着上身似乎又舒服了一些。 还好这身体内力高深,这样走了两个时辰,普通人早就冻僵了,谢无药的身体还勉强能撑住,意志却早已经有点熬不住了。 到了盛京的迎宾馆,主子们自然都安排了房间,谢无药在车马院子里缓了片刻,准备去找柳观晴,却被影七拦住了。 「无药,你是不是那药发作了?」影七关切的问了一句。 谢无药心说这还用问,没看见他脸色不对,身体都快冻成冰棍了么?还拦着他耽误时间干什么!柳观晴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吃喝在房里等他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能做那种事,如今住店进了房间,也不需要再忍耐了。那种药发作,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自己的男人缓解,光靠冻着实际上治标不治本。 怪不得以前并没有如此明显的发作,肯定是这几天在姜缇的监视中,他与柳观晴收敛许多,亲热的次数少了。这药最终的成品对身体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伤害,是今上为了给心上人用的,自然要找个修习同样内功的人试验。 千霜的解药是谢浩然委託太医院调配,本来就加入了奇怪的东西,又被圣上的人混入了另外的药。各种药物再加上千霜本身的毒,产生了新的药效,才让谢无药这种抗药性都受不了了。 「嗯。」谢无药含混的答了一句,满脑子想的都是各种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可能根本走不到柳观晴的院子,就会失态。他咬牙快步走到车马院的水井边上,打了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身上,冲掉身上的泥垢也让自己的身体彻底降温,浑身散着寒气语气不善道,「影七,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就要去柳少侠那里,迟了他会生气的……」 「无药……」影七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柳观晴打着伞找了过来。 柳观晴的手里除了伞,还拿了一段麻绳:「无药,过来。」 谢无药相当配合,将双手併拢伸了出去。柳观晴用麻绳将谢无药的手腕紧紧捆住,拽着剩余的绳子,冷笑着瞥了一眼影七,讥讽道:「怎么,影七,你今晚上也想一起伺候?等无药晕过去了,倒是可以考虑你,虽然你长得差了点,凑合用吧。」
第135页 影七屈膝伏跪,双手握拳,语气却软下来,恳求道:「虽然在下没学过服侍男人,不过若你肯放过无药,让我做什么都行。」 柳观晴看了一眼唿吸急促眼神都已经有点迷离的谢无药,拽了拽手里的绳子,装出恶狠狠的语气说:「影七,是不是你以前就与无药有一腿?如今才这样护着他?无药,别磨蹭,今晚上好好给我说清楚这事。」 第59章 心里委屈 影七在房外听了半夜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总算才平息下来,很可能无药已经昏迷不醒,被丢在地上所谓的「休息」, 他暗中攥起了拳头, 偷偷熘去了段七言的房间。 「段公公,属下有事求见。」影七在房间外小心探问。 段公公一贯睡眠少, 这个时辰还在打坐并未入睡。 这段时间与武林高手切磋,他已经隐隐摸到了瓶颈的门口,那个困顿了他好几年的瓶颈,说不定可以突破。他思索过为什么自己的武功进境会止步不前,一来是在宫中各种俗务缠身, 二来是缺乏生死关头那种歷练。无药能后来居上,怕是因为每次任务都拼尽全力,你死我活的搏斗才激发了潜能, 让他不断突破, 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 影七的武功虽然不如无药,这几年的提升也很快。他问过师父,才知道影卫们的训练方式比寻常师傅带徒弟严苛太多。十年训练, 只能留下十分之一的人,剩下那些不是在平时考核中重伤残废, 就是受不了高强度训练和各种体罚早早退出。 影卫是奴籍,月钱高一些,立了功还能发媳妇、脱离奴籍。可是拿命换的, 淘汰率那么高, 有没有命活到立功都很难说。不当影卫还是奴籍,无非是做些服侍人的活计,好歹有命。 影七和无药一样, 都是在豁出命的拼杀之中才迅速成长起来。无药又是天资极高,才能那般出色。师父教出了这样的弟子,虽然从不在口头上承认,只说那下奴如何如何,段七言却也感觉得到师父的骄傲与欣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有别人能做到能让师父高兴,他是不是该感谢那个能做到的人? 而无药,这些年过的实在太苦了。明明那样优秀,替师父完成了一个个惊天动地的任务,却只能卑微的跪在地上活着。就因为无药是那个人渣的儿子么?这次行刺九死一生,说不定无药再也回不去了,因此师父才在临行前说了那些听起来好像是关照无药的话?毕竟将无药养在身边那么久,师父对无药不会毫无感情的。 所以,如果无药侥倖能活下来,也应该让无药知道师父对他的关照。段七言头一次开始认真思量,是不是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改善一下师父与无药之间的关系?哪怕由他来做这个恶人。他将师父对无药的恶担下来,让无药只从师父那里看到更多的怜惜挂念? 「进来吧。」段七言吩咐了一声。 「段公公,千霜的解药里是不是还掺杂了有别的药?」影七大着胆子开门见山问了一句,虽然是跪在段公公的面前,不过他语气里已经带出了些许的责备之意。 段公公收起了刚才的思绪,先帮师父背一口锅,以凉薄的语气说道:「是我趁机放了别的药进去,那是圣上让人研制的用以余兴的药。不过那药又不是毒药,无药又是百毒不侵的。我就是拿他试试,看那药最高的量能用到什么地步。自从见了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还以为是吃的次数少,量不够大,要不然就是无药对那种药也已经没感觉了。」 「可是,那种药已经发作几次了。无药虽然忍耐力极强,却也因此在柳观晴那里吃了不少苦头,会不会影响我们后续的计划?」影七并没有尽信段七言的话,现在追究是谁下药已经不重要了,千霜的解药又不能不吃。他本着大局的思想,试图从段公公这里打开一点缺口,「那药是否有解?」 「即使那药有解,可能对无药也没多大用处。他吃过那么多毒药,说不定是因为他的血和那种新药混合才有了这种效果。不过那种药发作的时候,与人行事纾解了便是,据说还可以得到更多快0感。这也是为他好,免得他不甘不愿的不懂风情,再让柳少侠厌弃。」段七言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影七闻言,激动道:「今天,无药赤身在雪里走了那么久,全身都湿透了。到了迎宾馆,他一刻不得休息还用冰水将自己沖干净了,被柳观晴拿绳子绑去房里伺候,现在恐怕是昏迷在地上。之前在柳家,他没吃没喝不是被吊在刑房,就是被关在柳观晴房里,天天被逼着给柳家父子餵招……这一路我也见过几次,无药都是被折磨的一身伤,衣不蔽体的在地上躺着。 无药也知道给他的解药不对劲,就只能生生受着。可他不是没感觉的工具,他也会痛到不省人事。主人让我盯着他,怕他寻死。他自己有没有不想活我不知道,可是这样下去,他还能活多久?」 段七言听得动容,却压下心中同情,继续装黑脸道:「明天我们去见太子殿下,要不了几日,该做的事就可以做了。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无药也死不了那么快。我才是师父的首徒,无药只是谢府的下奴,他应该感激师父给了他这次效力的机会,就算死了,最终也还能落下个为国尽忠的名声。总好过一开始就去作服侍人的低贱活计,浑浑噩噩的生死。」 听了这话,影七心中一片寒凉。主人对无药有多少怜惜影七不敢乱猜,但段公公怕是对无药有恨意的。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第136页 段七言见影七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的锅背稳了,就更进一步阴恻恻的说道:「那根刑鞭是怎么坏的?那可是师父赐给我用来管教无药的,回去之后我该如何对师父解释?还有你,身为影卫,应该把主人的任务放在第一位,看来最近你是太闲了?刑鞭究竟是你弄断的,还是无药不听管教故意抗刑震断的,怎么回復师父,谁会被罚的更重一些?」 「刑鞭就是属下弄断的,不关无药的事。段公公,您直接责罚属下便是。」 段公公轻飘飘道:「这事就看我心情了。再说,无药若是没命回去,责罚什么的也就不用挨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与惴惴不安的影七相比,谢无药正舒舒服服躺在暖暖的被褥里打饱嗝。白天卖惨少吃的东西,晚上在柳观晴这里一次补了个够。当初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吃饭都是用一套碗筷,一般都是一人吃了另一人再继续吃。今天吃完了一抬头,看见柳观晴眼巴巴的望着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高兴连他那份也都吃了。 饿着肚子的柳观晴搂着无药在被子里,委屈的嘀咕:「无药,看给你冻的。」 「我身上一直热的不行了,你怎么还说我凉?」谢无药觉得自己明明应该是滚烫的。 「你只有额头是烫的,你在发烧。」 「我那里也好热的,你一离开,就又热的不行,要不你再安抚我一下?」谢无药又咬上了柳观晴的耳垂。 「无药,你是不是药效还没过?可是你刚才都晕过去了。」柳观晴知道无药的身体中的毒受的伤太多,或许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不,我就要。」谢无药在柳观晴耳畔撒娇,「趁着影七现在不在,咱们再来一次?」 「无药你在发烧,身体很虚弱。你那些念头都是药的作用。」 谢无药明白柳观晴说的对,他要忍住,不能总是被药物左右了大脑。他们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次,再搞下去,柳观晴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要不然你将我打晕了吧。」 「才不!无药,你意志坚定一点。那么多痛你都忍过来了,这比千霜发作好一些吧?」 「不好,这不一样。你就在我手边,我怎么忍的住。」 「你拿我当解药啊,我说怎么这几天两眼发黑,腰酸背痛的,可能是纵yu过度。」柳观晴小媳妇一样的诉苦,「你还把我的晚饭都吃了。我又打不过你,饿着肚子卖力气,唉……」 谢无药也心疼自己男人,这万一肾亏了可不好补。他深吸一口气,撩开了被子,翻身下了床。其实冷风吹一吹就能缓解的,他内力高深,就是意志差了点。那么复杂的招式他都能练好,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 刚才柳观晴已经帮他穿上了里衣,现在倒是不用着急穿什么别的。虽然躺着的时候内力运行也畅通无阻,但要追求一点仪式感盘膝打坐内力运转效果更好,他希望能藉此让自己的精神转移到别处。 影七一无所获的从段七言那里回来,又忍不住心中担忧,终于还是悄悄捅破了窗纸偷偷往柳观晴的房内看,果然见到只穿了里衣的无药在房内地上坐着,看起来是运功打坐的样子。无药身上那件里衣已经很破旧,上面满是血渍斑驳几乎看不出本色。无药的脸色那么苍白,唇色却有着一种病态的潮红,手腕上被麻绳勒出来的红痕还在。他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看他这样吃力的打坐,应该只是用内力硬撑那些伤痛。 「无药?」 「……」谢无药听见影七叫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一直担心无药、又饿的睡不着的柳观晴已经不耐烦的吼道:「影七,干什么?」 「属下之前得了几块点心赏赐。属下不爱吃,想送给无药。」影七的谎话也是不打草稿张嘴就来。不过他还真的藏了一些点心,毕竟影卫工作吃饭也不规律,藏点吃的再身上有备无患。 柳观晴这才有了几分好心情,随手披了一件外衣,亲自去给影七开门。 影七只好拿了点心出来。 柳观晴一把将点心抢了过去,直接打开外边裹着的手帕,吞了一块在嘴里:「啧啧,这点心放几天了?硬邦邦一股怪味,一点都不好吃。」 影七赶紧将另一块点心抢回来,护在怀里,心疼道:「这是给无药的,是比不得柳少侠的金贵吃食,但总比餵马的豆饼好吃一点。」 柳观晴一看影七那样子,就知道自己被想像成了不给无药吃饭的坏主子,平时他还能忍的住不与影七一般见识。今天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晚上挨饿的是他,他抢影七一块点心算什么?何况还是这么难吃的点心,他恶声恶气道:「那你自己问无药,他需不需要吃的?」 谢无药吃了两人份的晚饭,哪里还吃的下影七那个不知道放了多久很可能变质的点心?他心虚的看了一眼柳观晴,琢磨着若说不需要,岂不是枉费了影七的一番好意?起码先把吃的留下来,让柳观晴垫垫肚子。他起身,结果因着不太习惯那么正经的打坐,隐秘的部位还有点不适,勐然站起来腿有点软麻,身形打晃。 见到谢无药虚弱的站都站不稳,影七和柳观晴都抢着冲过来。柳观晴一看影七是要搀扶无药的样子,怎么能让他得逞?他的无药,岂能被别人碰?他顿时改变了身法,用了十成功力出招,试图拦住影七。
第137页 影七自然已经想到柳观晴肯定会拦着。那个可恶的衣冠禽兽,一定弄伤了无药,无药身上肯定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伤才会这样,柳观晴居然还不给无药吃的东西。 谢无药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为了扶他打了起来,他只好苦笑着扶墙自己站稳,酝酿了一下情绪,復又跪在地上:「柳少侠,请停手,不要为难影七。他就是怕下奴寻死耽误了任务。影七,其实……我真的没事。柳少侠之前给我吃过的。」 影七执着的将手里的点心布包丢给无药。 谢无药只能先接了东西,却揣在了怀里,并没有直接吃掉。 影七却以为无药是有顾忌不敢忤逆柳观晴才没有当面就吃掉东西,他索性停手,任由柳观晴一下子扭住他的手臂,他反而冷笑道:「柳少侠若是没消气,属下可以奉陪。属下也可以像无药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给你餵招,陪你上床。你想怎么打怎么玩,规矩你定。只是请允许无药吃点东西,再多休息几日。」 柳观晴心说,谁要每天晚上和影七玩?他气的讥讽道:「就你这寻常长相,看着就没胃口。此前在杭城还不是无药伤重,我才与你切磋几日,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吧。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与你过招,还不够我浪费时间的。」 影七也气笑了:「柳少侠也知道无药伤重?」 「知道啊,他身上什么样子我比你清楚。」柳观晴带着一种炫耀的口气,顺便讥讽一下影七,「影七,我劝你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你现在还有侍从的样子么?看看人家无药多懂事多乖巧?再看看你,长得不行武功又差,脾气还这样暴躁,半夜偷窥主子,实在该罚!」 影七便跪在地上,硬气的说道:「属下愿意受罚。」 「罚你有什么意思,速速退出去,别在我眼前乱晃。无药早就说了,你们谢府若有人犯错,惹我不高兴,只管罚他一个便是。」柳观晴玩了个小心机,看影七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自作多情? 影七迅速消失到门外,谢府影卫那套规矩他很清楚,没有主人传唤,他就现身,还偷窥主人卧房的情况,这若是在谢府被鞭打是没跑了。这狠心的柳观晴竟然用这种藉口责罚无药,实在是……他虽然不敢再犯错,躲在屋外却也能听到里面隐约的声音。 「影七的点心呢?快拿给我!」柳观晴问无药讨吃的。 影七却握拳嘆息。自己人微言轻,不过明日去见太子殿下,殿下一贯仁善,当年对无药就很是维护,如今将无药留在太子那边休养几日或许不是不行的。按照行动计划的优先度排序,确保将太子安全接回南朝才是最重要的事,难道不该将他们之中武功最好的人留在太子身边才更稳妥么?行刺纯怡太后,让那些江湖人先去探探虚实,万一根本希望渺茫,那他不妨抢着去行刺的任务,让无药保护太子殿下便是。 第60章 太子赵毣 次日, 南朝的使团一早就去了盛京皇城,拜见北国新帝。这里能获准进到大殿中说话的只有使团的正使和副使,连段公公也只能在偏殿候着。新帝日理万机, 事情很多, 接见使团只是礼节性的收了国书和礼单,讲点套话, 实际上正式的商谈还要下面的人谈很多次,你来我往达成了共识,新帝才会再出面决策。 这种场合自然没有江湖人什么事,柳观晴等人也就规规矩矩在迎宾馆之内,所谓看守着值钱的宝贝。不过到了临近午时的时候, 段公公突然回来,还说请方、周二位侠士一起出门。 柳观晴早得了谢无药提醒,知道他们是要去太子赵毣那里, 便也央求着带无药一起去。只说听无药提起过, 太子殿下虽然年少不过饱读诗书仁善睿智,他也想拜见太子殿下。万一后续任务要分开行事,他们这些江湖人怕是不能再随意走动了。 段七言倒是没有反对, 大抵是因为看到柳观晴愿意带上无药一起,还体贴的让人备了马车, 一併拉着他们进了质子府。这样既能避免风雪天里骑马的辛苦,也能让江湖人少露面,更显得低调一点。 当年南朝太子赵毣到盛京为质, 他们从金陵一出发, 盛京那边就已经在皇城旁侧修整出了一处府邸作为质子府,将来安置南朝太子。这质子府有着北国建筑的粗豪大气,却少了江南园林的精緻秀美。而且从门外到门里, 多数都是北国人。说是为了保护质子安全,以防止不懂事的北国人闹事,其实还不是为了监视控制,不让太子赵毣随意走动。 太子赵毣轻易是不能出府的,外人若想求见,也要先问过新帝批准才行。今日南朝使团拜见了新帝之后,才得了首肯,能让他们在下午的时候,觐见本国的太子赵毣。 北国对质子的待遇一切比照自家宗室的那套,吃穿用度有人按时供给,僕从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至少外人匆匆看看排场,暂时挑不出毛病。实际上南朝北国之间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北国人对待南朝的质子能有几分尽心就很难说了。府外门可罗雀,府内也都寂静无声。 若不是赵毣身边带了二十名亲信随从,缺了什么或有哪里不顺手,都还能有体己人给操办,光是指望着府里这些阳奉阴违的僕从,肯定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没来之前,段七言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忧,怕太子殿下被困质子府,心态失衡。谁料见了太子殿下,却并没有想像中那般阴霾悽苦。几年未见,赵毣已经脱了稚气,长成清隽的少年模样,眉眼间平和安逸,气质如华,举手投足优雅尊贵,未见半分愁云。生活上肯定比不上在南朝时那样随心所欲,不过似乎也没受什么委屈。
第138页 段七言不禁怀疑,莫非真如盛京的暗桩所报,新帝与太子殿下性情相投,从未有刁难,表面上对这位质子冷淡一些不准其随意走动,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免得被北国那些主战派的人扰了清静? 太子殿下照例先与正使副使说些官面上的话,慰问了一二,也不提回国的事。毕竟周遭都是北国人的耳目,多说无益。而后,他又似天真的问段七言:「段公公,听说这次你们带了不少稀罕的宝贝来,还请了中原武林高手护卫,你也知道孤最是爱听那些江湖故事,不知何时能与真正的高手说说话呢?」 太子赵毣还未满十五岁,少年心性不问政,爱听江湖故事,这都没什么奇怪的。北国那些随从护卫也就没太在意。随着使团进入盛京的就那不到十个江湖人,城中常年驻扎天麓派的高手就有五十人,区区南朝的几个武林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而且这次来拜见太子赵毣的,也只是三个人加一个随从。就算让他们都留在质子府,也不怕。 光是埋伏在质子府里的北国高手就不只十人,他们这些明面上的百人护卫也都不是摆设。南朝人若真想在天子脚下玩花样,在没有得到新帝准许的情况下,将太子赵毣带离质子府是根本没可能的事。 太子赵毣说要见见中原来的江湖人,段七言这才让人去请了候在外间的方知祝和周长贺,外加柳观晴进来说话。 谢无药穿着单薄破旧的僕从衣物,本来跟在柳观晴身后,也想进到暖阁内,却被质子府的管事给拦下来了。他也不着急,就站在了门外,低眉顺目默不做声。心里却暗想,早知道北国这些管事的那么势利眼,他还不如穿的华丽一些也充作江湖人,到房内说话,茶水点心的肯定不会少了,又能暖和暖和。 不过冷只是谢无药心里觉得,以他这个身体目前的内力修为,昨天不穿上衣冒着风雪行路,后来还淋了冰水,也没有冻出什么毛病。所谓发烧,无非是那药发作弄的不适,经过柳观晴细心呵护,他自己打坐片刻,一切就都恢復正常了。 倒是柳观晴最近这些夜晚操劳的厉害,双眼之下隐隐有了黑眼圈的迹象,平白的显得老了几岁,让谢无药也不敢再放纵自己过度索求。 谢无药在外边站着,闲得没事就默默观察周遭的守卫情况,暗中搜索看北国高手埋伏的位置。他记得原书描写,质子府除了明面上的护卫随从都是北国人之外,质子府内还有一些杂役包括门口这位管事都是天麓派的高手,为的是防着太子赵毣逃跑。那些高手必须针对性的防备着或者干脆先清理掉,才好用金蝉脱壳留下太子的替身。 太子赵毣带来的那二十名亲信随从没有一个是护卫编制,十名宫女十名内侍。宫女有八个加两个管事嬷嬷,如今因来拜访的都是外男,就只有两个嬷嬷在房内边角的地方站着,很不显眼。正经在屋子里端茶递水伺候客人的是几名内侍官。 这些内侍,都是段七言早年间收的徒弟,亲自教了武功的。这些内侍平时不显山露水,其实负责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保障。便是那十名宫女也都是会武功的,她们和内侍一样,明面上做着寻常服侍人的活计,女红厨活,端茶递水铺床叠被,可若是真遇到了事,拿了武器就能独当一面,比普通人有更强的战斗力。光是这二十人的武力值,就能牵制住质子府里那寻常的一百名护卫。 更别说这一次使团还带来了二百护卫,不过护卫们暂时被留在城外,只有使团和僕役放入城中。只要让太子殿下能出了盛京城,那二百护卫便能派上用场了。 另外,段七言也从宫里和谢府带了一些内侍和僕从都是修习上乘武功的。其中一人,无论容貌身量都与太子赵毣相仿,将来只要稍加改扮,便可充作太子替身。 谢无药耳力极强,站在门外也能听见房内太子他们聊天的内容。江湖事天花乱坠的聊了几句之后,就听段七言说道:「……陛下怜惜殿下在北国无依无靠,特意让奴婢又带来了一些内侍与宫女,学了一些小戏和新曲,其中也有姿容不错年岁相当的宫女,教导殿下成人。若是使团因着商谈要逗留一段时间,也正好让他们早点进府伺候殿下。」 太子赵毣为难道:「当初新帝只许孤留二十亲随,如今你若是进新人,怕是要请示一二,恐不能再加人数了。」 段七言就说:「奴婢定会尽量争取多留些人,不过若是无法获准,那不如留下新人,奴婢带一些不中用的旧人回去。」 「善,他们背井离乡也不容易,若是能得机会先回去,想必也是乐意的。」太子赵毣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思乡之情,又问:「孤也想念父皇和母后,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段七言连连嘆息,似乎对商谈接回太子的事情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正使副使也只是说些不疼不痒安慰的话。北国人听着也觉得,看来南朝那边虽然是想接回太子,可是这种涉及到两国利益的大事,不是几天能谈的明白。就算北国这边提出来的各种要求南朝都能答应,到逐一兑现出来,没有个一年半载是绝无可能的。 因此那个内侍官才又带了新一批侍从来,不过就是些年轻的太监宫女,又不是兵将护卫,都留下还不是多几张吃饭的嘴,根本不足为惧。 新帝批准的使团来探望太子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时辰,正使副使不敢逗留太久。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们主动告辞,太子殿下以示尊重,主动起身,送着他们走出暖阁。
第139页 一撩起暖阁的棉帘子,太子赵毣就看到了那个清瘦俊美的人站在门外,不禁惊诧道:「无药,你怎么在这里?」而后将目光投向段七言,露出询问的姿态。 段七言赶紧解释道:「回禀殿下,柳少侠之前去过京中,受谢大人邀请小住了几日,看上了谢府这个僕人,无非是想要个消遣的玩意。这几位武林高手,一路护卫我们那么辛苦,将来回去少不了赏赐。谢大人便将无药先借给柳少侠玩些时日,玩腻了再还回去便是。」 段七言一般称唿谢浩然为大总管,而谢大人一般指的是谢府大公子谢承铭。 太子赵毣看了看衣衫单薄破旧面容苍白的无药,心内生出几分同情。在盛京这种地方初春都会下雪,无药却连一件夹袄都没有,透过外衫能隐约看见血渍斑驳的里衣,莫非又是被借给旁人当出气筒了? 太子赵毣扭头就对柳观晴说道:「柳少侠,你这僕从,孤以前也挺喜欢的。要不将他留下来,陪孤几日?等你们返程的时候,孤再将人还给你?」 柳观晴心说,太子殿下几年前认识无药的时候还不满十二岁,对无药再好,也不过是稚子心善几分同情。在外人看来,太子开了尊口,要借个以前相熟的僕人,柳观晴一个江湖草莽还敢不从么?何况这本来是谢府的僕人,也是暂时借给柳观晴用的。 但是柳观晴怎么捨得被人横刀夺爱?就算是仁善的太子殿下,也只将无药当作寻常僕人,哪里有自己照顾的精心?无药才不能留在质子府里受苦。 柳观晴面露为难之色,刚要开口推辞。 却见段七言主动站出来,对着柳少侠客气拱手:「柳少侠,既然无药还是谢府的下仆,奴婢也算是大总管的徒弟,能代谢府做点主,不如您就依了太子殿下,将无药留在质子府几日?奴婢那边也带了模样不错的随从,不用借,直接送柳少侠一个都没问题。」 谢无药虽然满心不愿意,不过也猜到段七言是打定主意让他先留在质子府。怕是后续要他这边暗中摸一摸这里的布防,一旦发现时机,里应外合就行动了。根本不用管明面上的礼尚往来那些繁文缛节的谈判,偷梁换柱将太子殿下先送出盛京城再说。等着太子殿下先离开了险地,他们再执行行刺纯怡太后的计划两不耽误,说不定更稳妥一些。 他偷偷对柳观晴使了个眼色。 柳观晴立刻会意,瞬间切成了无良人设,也对段七言拱拱手,客气道:「既然如此,草民肯定遵从太子殿下的意愿,也希望段公公回头再给安排一两个年轻貌美的男僕。像无药这样乖巧听话,禁玩的才行。」 谢无药心想段七言说不定还真给柳观晴送两个貌美的男僕,到时候看柳观晴如何消受了。反正专情是需要考验的,还有影七随时盯着,若他真敢碰别人,不用谢无药出手,影七多半就先杀上去了。 等着使团的人都走了,太子赵毣吩咐一个亲信内侍道:「你们带无药下去洗漱收拾一下,送到孤的房里来。今晚就让他陪在孤身边。」 这亲信内侍名唤奉书,是自幼就跟在太子身边的,当年也在东宫见过无药。 那时候无药是被铁链锁在笼子里送来的玩物,一身鞭伤气息奄奄,那些出身官宦子弟的东宫侍读与侍卫们看出无药很饿,就将饭糰踩碎,扔到笼子里让无药舔着吃。太子殿下出言维护,不让他们欺辱无药。还记得那时是隆冬,京中刚下过雪,外边很冷,无药若是一直衣不蔽体没吃没喝的锁在笼子里或许早就死了。还是太子仁善,让人将无药放出了笼子,赐了衣裳,准许他晚上睡在房内。 太子殿下有时噩梦惊醒,就让人还将无药带到床前,遣开旁人,与无药说说话。不过无药这等低贱下仆恐怕根本听不懂殿下说什么。 如今见无药仍是被出借给旁人的下仆,虽然容颜如以前一样惊艷,到底不过是贴身服侍男子的那种玩物,肯定要好好清洗干净了,免得脏了殿下。 殿下已经快十五岁了,寻常人家这个岁数的少爷,房里都要放几个知晓人事的丫鬟,殿下随侍的这八个宫女,环肥燕瘦或清纯或妩媚哪个都是绝色,偏偏殿下一个都看不上。却原来殿下也是喜欢男子的么? 奉书领着无药去了后面给僕人用的浴房,将人领到了便说:「无药,你自己清理一下,若是需要帮忙,就喊外边的奉墨。全身里外都要洗,免得殿下一时兴起让你近身服侍。」 谢无药心说自己这以色.侍人的名声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好在另一半「污名」有柳观晴扛着,他们半斤八两正好凑一对。至于不到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原书记载虽然是对主角受有那么一点特别的情感,却是同情大于所谓的爱。到后来太子殿下知道了主角受的身世,自然是愧疚和弥补的心态更多,只是他年龄太小无法分辨这种感情究竟是不是正常的爱。 有地方能洗热水澡,谢无药也不客气。虽然这里是僕人们沐浴之所,没有特别大的浴桶,需要自己打几桶热水,用布巾随便擦擦,那也比天寒地冻的浇一身冷水舒服。他麻熘的自己脱了全身衣裳,打了几桶热水,认真洗了起来。 忽然奉书又折返了回来,拿了一套新的僕从衣物。这套衣服崭新崭新的,里衣看起来柔软舒适,外衫虽然也是粗布的,却比之前谢无药身上穿的那套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谢无药看着眼馋,想了想却还是没敢换上新衣。自己这身血衣,其实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道具。若是换了新衣舒服一时,旧衣被人丢了,将来拿什么卖惨?新造一套血衣可麻烦的很。
第140页 这会儿无药身无寸缕,奉书看的清楚。无药那一身新伤旧痕,简直触目惊心。比当年见到的时候又多了不少狰狞的伤疤,有一些能明显看出来就是新近才长好的,仿佛动一动就会再裂开,腿脚膝盖上还有红肿青紫,不知是自己跌倒磕碰,还是被人打的。 「无药,你经常挨打?」 「嗯。」谢无药不敢多说,言多必失,这种档口少说多做,低调一点便是,他只是故作卑微的请求道,「奉公公,请问下奴可以不穿新衣么?」 「你还记得我?」奉书有点诧异,以前他接触过的下奴多是粗笨愚钝的,他过去也没有向无药介绍过自己,无药若是知道他,一定是听太子殿下喊过他名字。 「主人说殿下身边的内侍官大人都是奉字辈。」谢无药赶紧解释了一句。 奉书心说这就对了,他当年与无药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品级也还没这么高,面容服色都与现在有些变化,身高又窜了几分。多年未见,无药怎么可能还记得东宫里谁是谁。他定了定神:「你为何不穿新衣?」 「下奴怕这么好的衣物弄脏损毁……」谢无药幽幽答了一句。 奉书安抚道:「你别怕,殿下仁善,很少责罚下人。」 谢无药便乖巧的穿上了那套新衣,动作麻利的将伪装成腰缠的青丝剑也系回腰间,又恳求道:「这套旧衣能不要丢弃么?还能穿的。下奴就只有那一套衣裳。」 奉书嘆了一口气,脑海中不免又回想起当年无药衣不蔽体被锁在笼子里的悽惨模样,心软道:「这套旧衣我先帮你收着。其实只要你能服侍殿下开心,求殿下多赐你一些厚衣也是可以的。」 谢无药心说谁要别的衣裳,他只是想保住这套制作工艺复杂的道具! 第61章 与君夜话 太子赵毣此时已经换了一套寝衣, 端坐在床边。宫女们只候在外间,内里服侍的都是眉清目秀的内侍。 嬷嬷以前也安排过宫女想教导太子殿下成人,却被殿下推拒, 只说身在北国诸多不便, 不想过早考虑那些事情。初时大家只当殿下洁身自好行止端方,渐渐才发现殿下喜欢看眉清目秀的内侍, 时不时让内侍以暖床留宿。 虽然殿下并未与内侍发生更亲密的事,可殿下更喜欢男子,似乎也已经有迹可循。今上也喜欢男子,身旁服侍的都是些眉清目秀的少年内侍。不过这并不耽误今上广纳后宫,对那些妃嫔雨露均沾。殿下正是少年心性, 又暂未立后,这些宫女身份卑微不讨喜,殿下寻些新鲜又有何不可?这十名内侍也都受过近身服侍主子的教导, 殿下想取用便用了。 可是如无药这种成年男子, 毕竟与内侍是不同的,好在无药似乎也是惯于服侍男人的下奴。奉书将无药领到殿下的寝室外间,让他候着。若是殿下不传唤, 就不必进去。 谢无药表面上老老实实站着等候,心里却活泛的搜罗着周遭的吃食。若是太子殿下没什么事, 等他睡着了,他稍稍用点小伎俩就能将外间伺候的这几个点了睡穴,自己弄点吃食填填。那些内侍也恁的抠门, 都不给晚饭。不过这也是宫中规矩, 服侍男人的下奴,肯定是要断食洁身,免得弄出了什么污秽, 影响了主子赏玩时的兴致。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在里间吩咐道:「让无药进来,你们都退到房外去吧。」 谢无药应声进了里间,见太子赵毣已经躺靠在床上,一时不知自己该去何处。 赵毣柔声问道:「无药,你到脚踏这边来,他们可曾为你敷药疗伤?」 谢无药在床边脚踏附近跪好,低声答道:「下奴身上的伤已无碍,不用麻烦治疗。」 赵毣见无药已经换了新衣,新衣上也暂时并无什么可疑的痕迹,稍稍放心,又说道:「就像以前在东宫那时一样,我随便说些什么,你听着就好。」 「是。」谢无药其实也想听听赵毣会说什么。 按照原书记载,赵毣能有那等远见卓识,并不是他遇到了什么高明的师傅或者是天资聪颖,而是因为赵毣根本是重生之人。几年后,今上便因着个人感情问题无心政务,禅位给太子赵毣,留下一众能臣干将辅佐他中兴南朝。有关发展经济、开通边贸,垄断海外贸易这些事情,其实北国也在做。赵毣只是更勤勉一些,更执着一些,一路摸索着,走了不知多少弯路,花了更大的代价才渐渐明白了其中效用。 重生之后,赵毣自然不想如过去那般坎坷,他一直试图更早的施行新政,早一些让国家富强起来。他重生的时间点正是得知即将去北国之后。他数次秘密与父皇论证,可惜并未得到父皇认同。他忧思重重彷徨无助,噩梦连连,最终仿佛一夜间长大,背井离乡去了北国。便是他父皇和母后也都以为他是想通了,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只能屈从。唯有他自己满怀期盼,计划北国之行能收穫更多。因为赵毣知道,北国的新帝与他的想法很接近。他或许能以此契机,用上一世的那些经验作为交换,与新帝建立起某种共识。 若是能让南朝北国从此休战,双方比拼经济,甚至一起联手往周边小国倾销货物,总比他们两个大国一直打打杀杀互相敌视互相拆台要更利于民生。北国数次南侵,还不是为了抢掠资源和人口,若是北国特产也能换来更多的米粮钱财,他们何必豁出命去抢?男丁也不会都死于战火。北方本就产粮少,气候寒冷,养孩子不易,人丁又因战乱死伤,抢来的地盘都占不住,何苦饮鸩止渴。
第141页 赵毣也知道,那个看起来卑微虚弱的被谢府送入宫中的玩物,其实武功高的惊人。几年后,无药会去北国行刺纯怡太后,也会拼死护着他回到南朝。对于这样的无药,赵毣怎么忍心欺凌?他将无药叫入寝宫,说着那些父皇听不进去的新颖的施政方针。他其实知道无药早晚都能明白的。 但是这一次谢无药穿书而来,已经局部改变了剧情。营救太子的计划被排在了更前面,在南朝使团尚未抵达盛京的时候,盛京潜伏的暗桩已经开始谋划。 包括加速修建通往质子府的密道。密道的一端是赵毣的寝室床下,另一端是城里一家卖北货的店铺。这铺子自然是南朝的细作开的。而连通质子府的最后一段密道一直不敢修通。因着北国人每个月都会派人巡检质子府所有的房间,若是开的早了,难免出纰漏。 重生的赵毣隐隐察觉了与上一世经歷的差别,还在寻思其中问题,不过见了无药,用那种藉口将人留在床边,肯定不会只是闲聊。 这个时辰,北国的监视者只在院子外围布防,赵毣是打算与无药好好聊一聊,看看大计划是否有了改变。赵毣以很轻的声音说道:「无药,孤知道你是谢府的一把剑,可你们来的比孤预计的要早,密道恐怕还要几日才能修成。近期新帝也会召见孤入宫,孤暂时走不了。」 原书剧情太子赵毣也有此一问,不过主角受当时只是奉命行事的刺客,别的计划根本不清楚。他被留在质子府也是为查探一下府内北国高手的布防,自然是不会说什么能让赵毣满意的答案。 现在的谢无药一看对方居然开诚布公的发问,肯定要抓住机会与太子多联络感情,给太子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才能在这位未来的君主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他便凑的更近一些,几乎是在赵毣耳畔低声回復道:「殿下,您身边的奉画与桃红已叛,因此段公公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目前计划仍是待密道修好后偷梁换柱,过几日段公公应会送一些新进的内侍与宫女,其中一个名唤冬儿的宫女实则是男子,为您替身。您日后唤『她』侍寝,会有人从密道接应您离去。」 无药所说,与太子赵毣记忆中的前世经歷没有太大差异,甚至那两个叛徒与他的替身名姓也一点没错。只不过时间似乎提前了一个月。他记得上一世明明是使团到了一个月后,才有了动静。不过上一世他也并不晓得身边侍从有叛变之人,或许是因此,段公公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但是前世无药并没有说这些话。赵毣迟疑的看着无药,试探道:「孤记得当初你沉默寡言,如今这些是谁教你说的?」 谢无药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解释道:「下奴自从某次任务重伤昏迷后,突然开始做梦。梦中仿佛预示了未来,又似曾经经歷。下奴今日所说的计划,也只由梦中片段加上主人暗示的一些信息,模煳拼凑而成。待新人进到质子府,想必会有人将完整妥当的计划告知殿下。」 「在你的梦里,有关孤的事情你都知道什么?」赵毣颤声问,同时因着对方模稜两可的梦境描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初重生的那些记忆。他一开始也以为是一场梦,思索了许久才确认是自己再世为人。莫非无药也是重生,又或者是在梦中经歷过一世。这就是所谓天命么? 「下奴知道殿下终能平安回到南朝,您几年前对下奴讲述的那些新政也会陆续实施。」谢无药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 「那你呢?有关你自己的未来,你又知道多少?」赵毣继续好奇的发问。 谢无药轻轻嘆了一口气,从容道:「下奴行刺邢子卉的时候身中千霜之毒,此次任务或许如梦中那样能侥倖不死,但也没几年可活了。下奴只知道死前不久,圣上欲禅位给殿下。所以下奴才斗胆说,殿下的新政应能陆续践行。」 赵毣心中隐痛,上一世他亲眼见了无药惨死,却不知能窥见未来的无药居然能如此淡定的谈论这些。他忍不住安慰道:「无药,这些年你过的太苦了。如果此番孤顺利回到国内,会先免了你的奴籍,放你自由身。」 「殿下无需如此。下奴自有命数和要还的债。」原书太子也这样承诺过,不过……谢浩然没有同意。谢无药此时可不想自己空欢喜,讨论回国之后的那些恩典还太早,只要太子有这份心就不错。天晓得剧情会不会顽固的加虐戏。他还是先顾着眼前,保住自己的小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都能活着回去才谋算其他。 赵毣便不提这种空口许诺,但也下定决心回国后肯定要改善无药的生活。因为上一世,无药是豁出去自己的命,才救了他的命。救命之恩,只给人家免奴籍根本不够的。他还要给无药更多。 「无药,地上凉,你在榻上陪孤一起睡好不好?」赵毣柔声提了一句,就像是稚子不敢独睡,语气也软软的,让人捨不得推拒。 谢无药却浑身明显一僵,垂眸表态道:「请殿下恕罪,下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想再近身服侍旁人。」 换成别的奴僕,怎么可能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这种话?除了圣上,南朝最尊贵的男子就是太子殿下了。被太子看上,指名□□暖床,一个下奴哪来的胆子推辞? 赵毣先是生气,而后又捨不得打骂责罚无药,只是心中一阵委屈。他当然知道无药喜欢柳观晴,可上一世柳观晴怎么对待无药的?打他骂他疑他恨他,无药身心伤痕累累了无生念有一多半都是因着柳观晴害的。不过这些事现在还没有都发生,赵毣也不可能见面就说柳观晴哪里哪里不对,他只是语气里带出三分恼恨,提点道:「你喜欢的那人并非良人,他那般折磨你,你何苦为他付出真心?」
第142页 能说这种掏心窝的话,赵毣对主角受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下奴明白殿下是怜惜下奴。只是下奴身份卑微,主人也不会允许下奴玷污了殿下清誉,还请殿下恕罪。」谢无药换了一种说法,赵毣现在还年轻,未来也是偏事业的那种人,南朝还指望这个明君中兴盛世,岂能因着宠爱男子,搞得后宫鸡犬不宁。 无药搬出了谢浩然,赵毣顿时冷静下来。他知道无药是谢浩然的仇人之子。若是他真的宠幸了无药,那谢浩然定会认为是无药主动勾引,怀疑无药的忠诚和用心。无药会吃更多苦头。 「也罢,孤不该勉强你。你出去吧,让奉书进来伺候。」 候在房外的奉书见无药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还转述说殿下召见,少不了多问了一句:「怎么,殿下没让你近身伺候?」 谢无药答道:「或许是下奴愚笨哪里惹殿下不喜。恳请奉公公赐还之前的旧衣,说不得往后还要挨打受罚,这新衣毁了就太可惜了。」 奉书说:「旧衣还放在浴房那边的橱柜之中,你自己去拿。殿下现在心情如何?」 「可能不太好。」谢无药留下这句话,又规规矩矩行礼,才退出了院子。 太子赵毣起居的院子与僕人的浴房离的并不近,谢无药去取衣裳,一路正好顺便观察了一下北国那些眼线和高手的布防情况。晚间与白天相比,盯梢的人少了一半。而且大约是已经成功策反了赵毣的两个亲信,这些北国的监视者们已经放松了防范。 毕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太子赵毣都是老老实实在质子府中,没有新帝传唤,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生事,也不与任何北国朝臣往来,看起来已经是不敢随便跑的人。再者听说此番南朝人就是来商谈接他回去的,新帝也没说这事不能谈。所以赵毣何苦节外生枝,乖乖等着谈拢了,跟着使团回国便是。 当晚质子府内的小风波并无人在意。而皇城内,新帝忙了一整日,入夜后还不得休息,又避开了旁人秘密召见姜缇和卞成刚。 新帝将使团呈上的礼单递给姜缇,说道:「姜副统领,你们说青丝剑在南朝此次送来的礼物之中,朕看了礼单,也让人清点了礼品,却未见到这把剑。」 卞成刚当然不死心,可是他没抢白,只以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姜缇。 姜缇好歹是与新帝有过一腿的,目前有北国的官身,说话比旁人更容易让新帝听进去。她便放低姿态解释道:「或许是属下的情报不准,不过恳请陛下能允许我们两人进入礼物存放的地方,自行翻查。」 新帝却说:「贵教的宝物那么有名,南朝人既然肯送来,定会写在礼单上,何必遮遮掩掩?也罢,你们去库房看看吧。若是找到了,朕肯定赐还给你们。若是找不到,你们也能死心了。」 两人求了新帝的首肯,自有人带他们去礼部的库房。进了库房一边查看,姜缇还一边埋怨道:「左护法,我早说过那个老阉货府里都没有好人。那个下奴定然是耍你,否则怎的这么多天了,也没传出什么有用可靠的消息来?连那放东西的盒子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们这样费力查找,白白让旁人笑话。」 卞成刚想的更多一些,看左右无人,就小声说道:「新帝也知道谁得了青丝剑就能来当我们的教主,我们也没见过真的礼单是什么样子,也可能礼物本来是有那件东西,新帝不想轻易就给我们呢?毕竟我们那点功劳在新帝眼中怕是算不得什么。」 这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姜缇却也开始狐疑起来。她从来没觉得与男人睡过,就能相信那个男人,尤其是不缺女人的新帝。若是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所以新帝藏起了青丝剑这事也不是没可能。当然也或许是使团的确带了青丝剑出来,但并不是给新帝的礼物。 姜缇知道南朝人一直想离间新帝与纯怡太后,今日白天使团拜见新帝,礼物也不是都给出去了。还剩下了一批,一来打点今后要打交道的官员,二来肯定还要去拜访那些太后的嫡系党羽。南朝人可能也怀疑他们教中与新帝有什么交易,岂能轻易将青丝剑给了新帝,顺了旁人心意呢? 「左护法,今夜有劳你亲自与无药联繫一下,争取能问出更多信息。」姜缇说了一句。 卞成刚不置可否的说道:「来之前我问过探子,无药被留在质子府了。据说是太子看上了无药姿色,从柳观晴那里将人要过来玩几日。也不知道今晚无药还有没有功夫与旁人说话。」 「呵呵,听左护法这语气是感慨美人的滋味你自己还没尝过,却总是便宜别人?」姜缇叮嘱道,「质子府那边有新帝的人,也有太后的眼线。你自己小心行事。太后一贯是不喜欢新帝与咱们打交道的。」 第62章 蛊惑人心 谢无药换回了破旧衣服没着急走, 逗留在浴房里蹭热气。这个时辰不当值的僕人早就洗完回去睡了,当值的还在值夜。浴房里有灶上常年温热的水汽,还有火盆一直燃着, 比太子殿下的寝室还暖和, 又很清静。 结果半夜来了个不速之客,魔教左护法卞成刚。 不得不承认卞成刚的轻功相当高明, 对质子府也相当熟悉。知道僕人浴房防范的松,也可能质子府里混入了魔教的眼线,卞成刚才能如此畅通无阻。 谢无药看见人来,还是维持着懒散的坐姿在更衣长凳上,斜依歪靠在一旁的橱柜边, 长发披散,毫不遮掩一种脆弱的美。
第143页 卞成刚也不知为何,见了无药那一身血渍斑驳的衣裳和那虚弱凄艷的模样, 心内涌起了几分不舍, 张嘴却是忍不住嘲讽道:「无药,怎么,刚服侍完你们的太子殿下?柳少侠看来真是无情, 竟然捨得你伺候别人?」 yin者见yin,谢无药不与卞成刚做口舌之争, 平淡道:「在这里起码暖和。」 「别跟我装了,送给新帝的礼物里根本没有青丝剑。」卞成刚直接问正题。 谢无药一看卞成刚那跳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继续往歪道上忽悠:「那青丝剑没给新帝么?哦, 大概是他们想送给太后。毕竟离间他们母子,南朝获得的利益更大。」 卞成刚当初猜到了这个可能,听了这种答案也不意外, 还有点小得意。他又说道:「据我所知使团没什么门路能见到太后,而且以前太后也被行刺过,对南朝人很是防备。使团想去送礼也没人敢收吧?」 谢无药摇头:「我一直跟着柳观晴,使团们怎么走门路我不清楚。不过大概是买通军营里的什么小官,再一层层引荐吧。所以也不晓得何时能见到与太后关系近的人。那青丝剑确实还算是有点分量的礼物,不愁没人牵线。」 「其实我完全可以去你们使团的库房里翻找,若是仍找不到青丝剑,就是你诳我?」卞成刚诈了一句。 谢无药一脸淡定的答道:「你找不到是你笨。若是那么容易找到,青丝剑早就丢了。说实话,那几个江湖人也惦记着那把剑呢,还猜测使团带来的很可能只是仿品。这么有名的剑,既然都进了南朝的国库,怎么可能再送到北国。南朝那边赔了邢子卉的人命和剑以及那天丝宝甲,这代价已经够大了。」 卞成刚冷笑:「无知!青丝剑是天外陨铁造的,举世无双,根本不可能仿造。」 「纯怡太后也没见过真品吧?」谢无药见缝插针的往歪处引导。 他记得原书情节,使团的确是送了仿品给纯怡太后。那件仿品从外观到重量都与真品一般无二,唯一是材质不同,不能那般柔韧,也没有真品的锋利。纯怡太后收礼后没两天就说这是仿品,南朝使团的人则惶恐的解释带来的就是真品,怀疑被人掉包。而此前恰好是有魔教的人屡次骚扰过使团。 魔教目前是与新帝达成了合作的,魔教也有足够的动机去偷偷拿走本来属于他们教主的青丝剑。不过这种不告而取,实在是很容易让有心人多想。这不就是明摆着不信任太后,不觉得太后得了青丝剑会给魔教的人么?再往下分析,就是新帝与太后之间存着某种龌龊,以至于新帝不愿光明正大为了魔教的人,去向纯怡太后讨要青丝剑,才会纵容魔教的人暗中掉包真剑。 听卞成刚如此回答,谢无药已经放下心来,很肯定这位左护法根本没有政治敏锐度,从未想过仿品背后还能玩出的花样。其实这个坑还有更狠的地方,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纯怡太后收了青丝剑,过了两天才说是假的,但万一是她说谎呢? 「你什么意思?」卞成刚质疑,「太后娘娘若是真得了青丝剑,我们就求新帝出面,将剑要过来便是。」 「太后若是不想给,还说那剑是假的呢?」谢无药轻飘飘问了一句。 「太后娘娘为什么不想给?我们也是为北国做事的有功之臣。何况那剑本来就是我教中圣物。」卞成刚执着的跳入了谢无药挖好的坑。 谢无药于是特别真切的说道:「是因为,太后并不想新帝得了贵教的势力啊。表面上看,太后这些年一直协助新帝治理北国,可是一但拥有过至高的权力之后,你会轻易放弃么?新帝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也不会一辈子听太后的话。太后如果想保持如今这种唿风唤雨超然的日子,肯定要约束着新帝的势力范围。太后背后有军系,也有天麓派。如果新帝有了你们这等强悍的江湖势力,甚至封你们谁为国师,将贵教扶正,以此平衡天麓派,逐渐影响北国江湖乃至军系,也不是没可能,对不对?」 卞成刚和姜缇找北国新帝谈的事,的确包括由新帝出面,扶植他们教派扩大影响,最好能在未来敕封教主为国师的意图。 北国与南朝不同,更崇尚武功,朝中军系高官除了贵族家世之外,肯定也要去知名门派修行过才能得到认可。武举也很隆重,甚至与文状元一样让人追捧。毕竟武举考出来的人,不仅能得到高官厚禄,也能在江湖上扬眉吐气。这种情况在重文抑武的南朝是绝无可能的。 卞成刚只是没想到区区僕人出身的无药,居然能懂得那些道理。是什么人教他说的,还是谢府僕人随便一个也能有这等眼界? 谢无药却在思索北国南朝的兵力差距,不只是数量上,还有身体素质上的。提升全民身体素质,才能够组织更强的战力。北国崇尚武力,甚至能兼容魔教,大力推崇武举其实是被迫的。因为拼装备和粮草,北国根本比不过能工巧匠众多军工技术发达、粮食供给充裕的南朝。 家境贫寒的北国人,没钱送孩子读书,就会想尽办法锻鍊孩子体魄,达到满足习武门派收徒的标准。若是能得武林高手青睐,选入名门正派成为正式弟子修行,将来的前途未必比读书人差。就算只是外门弟子,也能强身健体,学点防身的本事免受欺负。 因此北国的青壮大多是会点拳脚的体型彪悍,应徵入伍之后单兵的体力比南朝的普通士兵强了一大截。北国又有千里草场,从不缺战马,养骑兵的成本比南朝低了许多。久而久之,北国的士兵武勇彪悍、铁骑横行的印象就深入人心了。
第144页 两国对垒,南朝人看着人高马大的北国士兵,自己未战先怯,气势上就容易输。北国军队以骑兵为主,以骑兵碾压步兵的作战模式已经成熟,攻城略地来势汹汹。当年南朝能夺回幽云十六州,根本是行哀兵之法又是数倍于北国兵力,再加上北国人无心恋战也不会守城池,才能在惨胜中收回了故土。 北国数次南侵,死伤无数,收穫最多的不过是抢掠来的财物和人口。如果能以和平的方式,通过贸易让北国人富裕起来,有钱赚有粮食吃,多生的孩子能养活,少死一点青壮,他们打仗的心思肯定就会淡了。 卞成刚见谢无药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伤痛难耐,终于自己先放软了语气:「无药,你若求我,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入我圣教,甚至收你为我弟子。」 「然后名正言顺近身服侍为你暖床么?」谢无药不屑道,「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武功,不用你教我也会,我要的是权势地位,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傀儡。左护法大人,你能承诺这些给我么?」 打算将无药圈在身边的卞成刚的脸一下子红了。对于一个有野心又聪明,武功也不差的人,卞成刚总觉得自己不太能用寻常的办法搞到手。可这样的美人儿更有挑战性,极大的激发了他无穷的念想。他于是本着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思路,抛出了一点好处,说道:「哦,那你说说看,我能帮你做什么?」 难得卞成刚主动放低姿态,谢无药肯定要利用一下。他沉吟半晌说道:「我想见到太后。」 「你见太后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攀附她?你会服侍女人?」 「我对女人没兴趣。只因我杀死邢子卉的时候中了千霜之毒,想找太后要解药。太后想邢子卉死,我做到了,问她要赏赐,她总不会不给吧?」谢无药的语气里掺杂着市侩的意思。 「什么,邢子卉是你杀的?他武功比你高,你怎么杀的了?」卞成刚虽然是质疑的问话,心中却早就信了几分。 「邢子卉也喜欢男人啊。再者他从北国回到南朝的时候心神恍惚,一直都在休养。我是投其所好,再猝然袭击,这才勉强得手。可惜还是中了毒,这毒应该是卞成刚从北国偷出来的。柳家父子对我百般折磨,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杀了邢子卉。邢子卉可是柳开山的老相好。」 谢无药的话怎么听都没有破绽,卞成刚也是喜好美少年的,也曾怀疑柳开山与邢子卉的情谊比普通结义兄弟更深。到此时被谢无药点破真相,他接受起来相当快:「这么说来,你的确有资格问太后讨赏。不只是要千霜的解药,还能要点别的好处?」 「没错,我将来若是入了贵教,不能只靠你庇护。如果有太后这个靠山,我岂不是腰杆能更直一些?」 「你将好处都盘算走了,我帮你能得到什么呢?毕竟我们现在是与新帝合作,太后并不喜欢我们缠着新帝。」卞成刚疑惑的发问。 谢无药就语重心长的说道:「贵教势力若是只攀附新帝,太后自然是不乐意的。但你们若是两边都来往,让太后觉得她能控制你们,不会让新帝用你们当成利器对付她,那她就不会排斥。我也是想了好几天才想清楚,我的作用和价值。你或许知道我生父是谁,若能藉机将我引荐给太后,将来我成为贵教的一份子,以我的武功不可能籍籍无名。太后到时借我点力量,两相权衡,贵教左右逢源从新帝和太后两边捞好处,获利不是更大?」 听着无药将后续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卞成刚不可能不心动。这计策和实现的路径看起来都很靠谱的样子,最关键无药很可能就是教主姜渺的亲生儿子,还杀了邢子卉。这等才智武功心思手段,都与姜渺当年很像,甚至青出于蓝,比只顾自己享乐的姜缇更有教主的风范。 「我倒是真有机会让你见到太后。不过我能办成这事,你给我什么实质的好处?比如让我杀了柳观晴为我弟弟报仇?」卞成刚也不是傻子,有来有往互惠互利。 谢无药大咧咧说道:「反正他们这次来北国,你以为新帝还会放他们活着回去?比起年少生涩的太子,柳观晴身材不错器大活好,我还没玩腻呢。且再让我玩几日?」 已经被放.盪的姜缇磨练出来的卞成刚,听见无药这样说话,虽然是对吃到无药的那些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他只是出于某种阴暗心思酸熘熘质疑道:「莫非你还喜欢被男人上?那你今晚陪我睡一下,我肯定不比柳观晴差。」 「你年纪大到够当我爹了,长得也一般般。光活好,还要往后再排排。你别心急,等将来我入了贵教,咱们有的是时间亲近。」谢无药冷嘲热讽,但也给卞成刚留了一点念想。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到嘴里就会百般挑剔。这点操纵男人的手段,他还是很会的。 卞成刚面露怒色:「在我面前你没资格挑三拣四。」 「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这里也不是你的地盘。你有本事就别用强,给我足够的好处让我心甘情愿服侍你,不是更有成就感?」 卞成刚活了这么大岁数,是有点腻了寻常的那种搞人上手的法子。无药这种带刺的玫瑰,不能从让他从心中折服,只用强的一点都没意思。那与花钱买小倌,或者街边强抢美人有什么分别呢? 「那你等着,这两日新帝就会让你们的太子殿下将你送到宫里去。那时我会安排人带你见到太后娘娘。」
第145页 「进宫的时候我能穿的齐整一些吧?」谢无药为防万一,还是要提前打听清楚的。如果是原书那种虐文套路,主角受基本上是逃不开锁链加身,衣衫不整之类的状态。他才不要那般狼狈。 「新帝又不好男.色。」卞成刚冷哼,「新帝与你们的太子每月都会在宫中对弈,太子身边带着的僕从偶尔换几个新鲜的,也不是不可能。你有什么才艺能引起新帝兴趣么?」 「长得好看算不算数?还有,我杀人的本事也不错。」谢无药开玩笑。 卞成刚被怼的咬牙切齿:「那我无能为力了。」 「别啊,其实还有个本事,我能卜卦,不算太准,可以当个戏法表演一下。」谢无药知道卞成刚已经到了忍耐的下限,就恢復到正经状态。 「这个倒是可以一试。也正好用这个由头,将你推荐到太后宫中露个脸。」卞成刚说完这个,一看时辰不早,只能先离开质子府。等翻出了墙头,他这才勐然意识到自己本来是问青丝剑下落的,结果没问出什么,却又揽了个新差事。这个无药,的确是有点本事,明明看起来身处劣势,却还能屡屡使唤旁人为他做事。这等心机手段,配上那让人怜爱的绝美容颜,实在是勾得人心痒痒。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已经全文存稿,日更,偶尔双更到12月16日完结。新书大概12月14日左右开,有兴趣的可以在作者专栏预收。 第63章 行刺之机 卞成刚走后没多久, 奉书就来浴房寻无药了。那边他好不容易哄着太子殿下睡着,出来一看无药没在院中候着,问了旁人说见无药去浴房了, 好久没回来, 奉书不免有些担心。 等来到浴房,发现无药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身上还穿着那套旧衣,就以为他是伤病难熬,才昏睡过去。 其实奉书还没走进屋,谢无药就听到了,是装睡。奉书轻声唤他名字, 他便「悠悠转醒」,假装惶恐道:「对不起,下奴竟睡着了。不知奉公公有何差遣?」 「别担心, 是殿下临睡前吩咐, 给你在院子里安排一间房。刚才我让人帮你收拾了一下,你随我回去休息吧。」 谢无药露出感激的表情,跟着奉书回了太子的院子, 发现给他安排的居然还是个单间。虽然是倒座朝北的房子,面积也不大, 但是火盆被褥一应俱全,比谢府里主角受住的房子好太多了,他是真诚道谢。 奉书就交代:「明日卯时之前起床, 可以去僕人饭堂领餐饭, 在那边吃了饭食抓紧回来。殿下不需要你时刻伺候,若不传唤你,你只能在这房内待着, 不要乱走。你明白了么?」 「是。那么其他什么时辰能去领餐饭?」谢无药就关心啥时候吃饭。 「未时和戌时,会有人来喊你一起去吃饭。若没人叫你,就很可能是晚上要伺候殿下,你在亥时之前将身体内外清理干净候着就是。」奉书仔细叮嘱。 谢无药心说若是太子赵毣兴致来了每天晚上找他聊天,他一天就只能早上吃一顿饭,实在是太苦了。所以,今天早上要连吃带拿,以防不测。或者在太子面前诉苦,弄点精緻的吃食。反正他不会是原书主角受那样自虐,没人给吃的就不吃,遵循那些死规矩。 吃了早饭,太子照常读书习武。当时北国不让质子留下辅佐的臣子,也不许他延请先生进学,他就只有依着前世的记忆,将自己的一些治世之策写下来,再搜集市面上的一些书籍自行研究印证。 另外赵毣知道早晚要逃回国内,上一世他体弱,逃跑的路上就是累赘。这一世他身边的二十侍从都是习练上乘武功的,他也就偷偷跟着他们学了调息之法,睡醒了先打坐,打坐完了就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午后趁着暖和练习弓马骑射,总之身体肯定比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时候强健了不少。 在院子里活动的时候,赵毣忍不住看了一眼无药的那间房,却见房门紧闭,里面也似乎没什么响动。他就问奉书:「无药是在房内么?他身上是否有伤?」 奉书答道:「昨日奴婢已经按照殿下吩咐,将无药安置好了,叮嘱他没有传唤不能随意走动。想来他正在房内休息,虽然他身上没有明显的血口,不过遍布狰狞疤痕,还有一些青肿。昨日奴婢在浴房找到他,他是昏睡着。」 赵毣凝神担忧道:「你去库房拿百年药参,给孤熬点鸡汤。」 太子殿下虽然以自己的名义熬鸡汤吃,不过奉书自然懂得鸡汤是要分给无药的。他只是暗中惊诧太子对无药的宠爱。 「还是那句老话,你们也不要欺侮无药。否则早晚你们会后悔的。」赵毣轻声说完这句又压低声音叮嘱,「一直让你盯着奉画和桃红,他们近日可有异动?」 「那两人表面上关系正常,私下却偷摸往来。奴婢试探过,桃红只说与奉画投缘,想学宫中对食那套,在异乡也能互为依靠。」奉书如实的回答。 「这两日段公公会将一批新人送入府中,孤会安排你统一调配新人。最终把奉画和桃红换走,一开始却不要对他们透露半分。」 「殿下,这是……」 奉书虽然忠心耿耿,但到底年轻心思不够缜密,若是告诉了全部真相,或许会被奉画看出端倪。赵毣因此并没有将缘故说透,只吩咐:「你和其余十七人也不用担心,我们今年肯定能回到故土。当然,若有其他人对你表露出想先离开的意思,你自己捞点好处,就随了他们心意也不是不行。」
第146页 奉书更加疑惑:「殿下,我等来之前都已经发过毒誓,怎么可能弃殿下于不顾先行离去呢?」 「人心易变,强扭的瓜不甜。心中想走,强留不得。这不是派新人来了么?也不差那几个想走的。对了,来新人之后,都安排让新人值夜,你们这些老人多休息。今晚,还是让无药伺候。」赵毣让老人都不值夜,为的是麻痹奉画和桃红,未来他若是行金蝉脱壳之计,肯定是晚上走床下密道逃走,奉画和桃红轮不到值夜,自然也无法察觉异样。 「殿下,无药真有那么好么?他若是敬酒不吃,硬是不从,殿下还是直接用强便是。何必对一个下仆如此客气,还让他惹您生气?」奉书谏言。 「你们不懂,我若是用强,与那些欺凌他的人又有何区别?」赵毣这样说着,脑海中都是无药绝美而清冷的容颜。他的无药那么美,那么强大,岂是凡夫俗子能懂的?他不能心急不能勉强,反正就是先不将他还给柳观晴,留在身边慢慢感化便是。 无药的任务是行刺太后,但是现在使团还没有正规门路见到太后,而赵毣有自己的法子,或许能试一试。再过两日,就是与新帝相约,进入皇宫陪新帝对弈的日子了。那时他至少能让无药先熟悉一下北国皇宫的情况,说不准能有机会见到太后。 没想到当天晚上,段七言就送进来六名宫女到质子府。这是他花了不少代价争取到的第一批替换的人员名额。新帝防着南朝人藉机送来太多的人手,因此只批准了六人,而且只能是年少的宫女。 这六人都是长得标緻的少女,看起来身材不高,一个个都是赢弱的江南女子模样,与太子殿下年岁相当。段七言说是南朝那边特意採买训练,为了近身服侍教导太子成人的。若是太子一个都看不上,那就再换一批。不过统共也就那么二十几人,没太多挑选的余地。 谢无药吃了早饭,白白饿到晚上,才听说赵毣召唤了一名新送来的宫女侍寝,他只好继续在房内待着,好在房内有火盆也有热水能喝。闲着睡不着,还能练练内功。 盘膝在床上打坐,谢无药就能隐约听到太子房内的对话。果不其然,那个今晚被传唤侍寝的宫女是替身假扮,正假借服侍的名目,仔细的学习赵毣的言行。 可惜赵毣没那么大胆量,不敢在新帝传召的那天送替身去,一直还在坚持希望在见到新帝之后,再开启金蝉脱壳的计划。 谢无药并不贊同赵毣,人在险地夜长梦多,早走一步是一步。何况他提前也让卞成刚铺垫过,他此次一旦有机会进宫就是奔着行刺太后去的。能成则成,不成脚底抹油立刻就跑。因此太子殿下岂能在宫里?必须提前将太子送出去,进宫的时候让那个替身顶上。 原书描写,那个替身的潜逃本领很强,最擅长变装和伪装,就算是被独自留在宫内,也可以迅速模仿其他宫女或者内侍,先躲过一波搜捕,总之肯定比真太子存活的概率大很多。 次日上午,新帝就派人传话,说明日上午要在朝阳宫召见质子赵毣,让太子提前做好准备。 朝阳宫是新帝没有即位前的寝宫,如今新帝尚未有能进学的皇子,这里就成了新帝召见非朝臣要员的休闲地方。有的时候是邀请文人墨客谈经论道,有的时候请一些武林高手比武切磋,偶尔还会与太后一起,看看比武听戏解闷。 新帝继位后在朝阳宫内修了一座大戏楼,北国风雪多,半年的时光都不适合在室外坐着。看戏比武都在这大戏楼里,暖和舒适再好不过了。 这一天晚上,太子赵毣依然让那个宫女服侍,不过当晚谢无药听见了那边房间里的异样。虽然很细微,但是瞒不过已经知道床铺下面有密道的谢无药。看来段七言那边也不想拖太久,明知道第二天太子赵毣要去见新帝,也要坚持将太子真身带走。 这一招虽然冒险,不过与谢无药的想法很是契合。 次日一早,那替身已经穿戴好了太子赵毣的衣物,昨晚从密道里还来了一个小姑娘,顶替了替身原本宫女的位置。两人一唱一和的,演的毫无破绽。除了谢无药,便是奉书都没有察觉。 入宫的时候,那替身特意点了奉画、桃红和无药随侍,护送他们去宫中的都是质子府里北国派来的护卫。这与之前多次进宫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变化,除了近身伺候的侍从换了人,多了无药。 卞成刚早通过姜缇给新帝吹过枕头风,这个无药是新帝点名要见的人。入宫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被刁难盘问,一行很是顺利。 今天在朝阳宫的暖阁见驾,并未去大戏楼。不过途径大戏楼的时候,谢无药听见里边有人声响动,据说是太后娘娘在看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太后轻易不出寝宫,寝宫内布置了重重机关,对刺客而言非常不友好。如果行刺,选太后不在寝宫的机会更大一些。 新帝今天并没有一上来就下棋,而是问道:「羽慈,听闻使团给你带来了一些新的随从,其中有一个叫无药的,卜卦很灵?」 羽慈是太子赵毣的字,亲近之人才这样称唿。赵毣这两年与新帝交流过许多超前的治国方略,两人手谈对弈只是摆样子,更多时候其实是畅想未来,一起探讨南朝北国和平发展的可能路径。 在来的路上,谢无药一直与这位替身在一辆车内,两人低声交流过进宫之后的计划。那替身表明身份后告诉无药争取直接行刺太后,太子殿下真身已经被秘密护送到城外,几个江湖人先行秘密出城,保护太子与护卫大部队汇合,到此时他们应该已经离开盛京几十里之外。而无药则说了他已经走通魔教的门路,可能借用卜卦的机会见到太后。
第147页 两人都不说来龙,只讲去脉,也不关心对方将来如何逃脱,关注的都是最要紧的眼前的行动。这种务实的办事风格,和互相的新任,是谢浩然培养下属的一贯风格。 替身将赵毣的语调和神态学的十足,一如既往淡然答道:「的确,无药精通卜卦之术,可惜一日只能卜三卦,也未必每卦都灵验。只当是消遣解闷,上不得台面。」 谢无药今日进宫是在旧衣外边,又多穿了一层厚实的新袍子,不是怕冷,而是为了逃跑的时候,能多些防护,厚实的棉衣能有效的隔绝一些箭矢的伤害。听得旁人谈论他,他依然维持着躬身肃立的顺从模样,显得训练有素。 新帝颇有兴致道:「那不妨当着朕的面卜一卦,看看这等异术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替身这才让谢无药上前为新帝卜卦。 新帝早就打量过这俊美非凡的男子,既然是赵毣欣赏的人,他也就放缓了语气,和蔼问道:「那你算算朕的两个皇子,哪一个会是储君吧。」 新帝有两个皇子,都不满两岁,相差几个月,由两个地位相当的妃嫔所生。正宫皇后只育有一女,并未生出儿子。但那两位皇子因年幼,很少见到外臣。赵毣在北国这些年月也没亲眼见过,只有所耳闻,辗转打听才晓得两位皇子的母族是什么人。 新帝的考题很随机,也料到赵毣不可能随便对僕从讲他这两个年幼皇子的事情。 不过这考题对熟知原书剧情的谢无药而言根本是太容易了。北国的新帝寿数绵长,曾立嫡子为太子,不过嫡子到死都没等到皇位。那两个庶出皇子封王在外,其中一个常年奔走在海船上,为着北国开闢海运渠道贡献了不少力量。至于新帝最后封了谁做储君,原书并未记载。那不是耽美虐文世界关注的问题。 谢无药也不提见那两位皇子的事,只装模作样掐指卜算。 旁人却想着,这种问未来的题,也只能是未来才可以验证。中与不中,眼下都看不出一二,也不知新帝究竟图什么。何况刚从南朝来的臣僕,连两位皇子是谁怎样的出身都未必清楚,万一随便乱说了什么惹得新帝不喜,还不是要拖累旁人? 奉画和桃红两人则意识到今日入宫与往日似乎有点不同。这个无药究竟是什么来路,竟能引来新帝的兴趣?这无药不就是姿色好,为太子侍寝过么?从未听说还会卜卦啊。 谢无药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子孙繁盛寿数绵长,明年能得嫡子,或可当储君之位。现在两位皇子,其一人命格外向,有司掌海疆之能。」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说到了新帝的心中。 新帝的确暂无封太子的意图,毕竟皇后还年轻,生了嫡子再说。而现有两位皇子,其一母族是皇商出身,新帝的确有意想让这家开闢海中商路。唯一的不足是船只不够大走海运不稳当,北国的造船技术落后南朝,若是能与南朝达成合作,建造适合海运的大船,从北国的港口出发,往海对岸的高丽、扶桑等小国倾销货物,比从南朝的海港出发路途更近,也比翻山越岭走陆路能运送更多的货物。 新帝低头沉思,有自作聪明的侍臣便提醒道:「陛下,这等卜算未来之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印证。陛下不妨问问眼前半个时辰内能发生什么,不就可以看出这人的能力如何了?」 替身也附和道:「无药,你也别说那些未来的事。就说说过会儿发生什么,也好让人能知道你的本事。」 谢无药就迅速回復道:「在下今日或许能得太后娘娘传召。」 话音刚落,大戏楼那边就有一名尚宫女官款款走来,进了暖阁行礼后传话道:「陛下,太后娘娘听闻质子带来了会卜卦的侍从,很想借去问一卦解解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错了,偶尔双更一下,提前到12月16日完结。 第64章 密会太后 替身故意语带忧虑道:「陛下, 无药一日只能算三卦,刚才已经算了两次。若是……」 「既然是母后召见,朕岂能不准?羽慈, 让你的僕从随孙尚宫一起应召。」新帝对那尚宫女官吩咐道, 「无药刚才那卦卜算的还挺灵的,不过今日只余一次, 你且向朕的母后说清原委,不要勉强。」 孙尚宫应诺,带着无药离去。 谢无药出了暖阁,那孙尚宫却得空暗中叮嘱道:「卞护法让我传话给你,珍惜此良机。若是太后娘娘看上你, 想留你在身边玩几日,也不要推拒。」 纯怡太后在宫中豢养美少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凡敢拿这个说事的早就死透了。因此外臣之中长得好的, 不想成为太后入幕之宾的, 都会绕着走,轻易不进宫。进了宫被太后盯上的,一般也不敢跑, 耐心等着太后喜新厌旧的玩腻了,自会给点好处放手。 新帝没少接手太后打发来的「能臣」, 有些的确除了仪表堂堂之外真的有才华,便封官进爵在朝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有的实在是除了床上功夫其他都不太行, 远远打发出盛京, 随便安置一下也能解决。 当然太后更多玩的是一些俊美的僕从,玩够了放回去该干嘛干嘛,敢乱说话或者恃宠而骄不好好服侍的, 连尸骨都见不着。 不仅是太后的侍从,还有新帝或其他势力派到太后身边的眼线,见到孙尚宫带着一个俊秀少年,进了太后休息的房间私密接触,早就见怪不怪了。
第148页 在大戏楼里有几处装饰豪华的休息室,专供太后或新帝休息。太后这间休息室内,除了一应尊贵的摆设之外,还有一处铺陈柔软带了厚重幔帐的大床。 太后有时邀请外臣一起听戏,听得兴起,叫上看中的俊秀男子进到休息室内玩闹一番,早已司空见惯。因此这房内还常备着热水,以及各色的情趣之物。 太后与一般女子不同,对男子的赏玩并不是正常那种房.事,而是喜欢将美男子捆绑起来,以各种道具加身「蹂.躏」。尤其对那些身份低的僕从之流,下手更狠,往往是折磨得体无完肤,虐到奄奄一息。 原书描写在太后寝宫之中还设有专门的密室,关了不少正在「调.教」中的美男子。那些美男子都是曾经反抗太后,被摄魂术洗脑丧失自我,被剥去衣物如奴畜一般锁链加身,只能跪行舔食。太后兴致来了就选几个出来,用他们当脚垫马桶,伺候不周的就肆意鞭打折磨。 原书主角受就曾经沦为那样的奴隶,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如今谢无药被送入大戏楼的休息室内,一开始也没有被绑着,多少是因为走了魔教的一点门路。这待遇总比被送去那种密室里受虐强太多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但是屡次被行刺的纯怡太后,身边总是跟着三五个高手。这些人唯一会迴避的时候,就是在太后将想玩弄的男子绑好了之后。否则,他们都只是如影子一样静默的站在室内角落。 谢无药暗中评估了一下周遭那三个人的武功水准,比谢府的影卫差不多。这样的影卫,他一人能打十个。不过纯怡太后本人武功高绝,不弱于卞成刚,如果不是偷袭,很难得手。另外太后已经要走了天丝宝甲,若是出门穿了这件宝甲护身,攻击太后的胸腹要害肯定没戏。一会儿动手,直接对着太后的脖子以上出招才能十拿九稳。 「听说是你杀了邢子卉?」纯怡也不兜圈子,第一眼见到无药就觉得这男子生的好美,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容颜,带着不同于北方男人的清瘦与悽美的味道,气质卓然。虽然是奴僕之身,却有能杀掉邢子卉的能力。面对面近距离,也感受不到这人武功的深浅,实在是很有吸引力的玩物啊。 谢无药在规定的地方跪好,顺从道:「回禀太后娘娘,的确是在下杀了邢子卉。却也只是投机取巧,在下武功比邢子卉差了许多,因此中了千霜之毒,每月倍受煎熬。恳请娘娘赐解药。」 「倒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将本宫服侍高兴了,解药自然给你。」纯怡随着年纪见长,对于小奶狗类型的宠物更感兴趣,见无药年少貌美温顺乖巧,顿时被吊起胃口,脑子里想着将他剥光了再仔细看看,「来,将衣服脱了吧,让本宫好好疼爱你一下?」 脱衣服疗伤?见鬼吧!谢无药对纯怡的歪心思毫不怀疑,只略显羞涩的看了看左右站着的闲人,不用说,就是不太喜欢被那么多人盯着看的意思。 纯怡太后就说:「本宫知道你是圣教引荐而来,那也先将那酒喝了,暂时封住内力,免得生什么乱子。」 魔教入坑,谢无药安心了许多。这时有侍从递上了一杯酒,谢无药很干脆的仰头喝了。 那几个高手便退出了这间屋子。 这酒中含有封印内力的药以及助兴的媚药,对一般习武之人的确见效很快。不过谢无药的身体有异常人,那药酒的效果发挥得很慢,暂时是微乎其微。他收敛内力,装作四肢酸软头脑晕沉的模样,略显狼狈的又向前跪行几步,忍着内心厌恶,恳求道:「太后娘娘,在下以前只服侍过男子,并不懂得如何讨女主人欢心,还请娘娘抬爱。」 对于如此上道的美男子,纯怡太后并不打算用摄魂术。那都是为了教训不听话的奴隶,像无药这种有人作保,又是主动来投的美男子,纯怡的防备比寻常人低了许多。轮武功,纯怡十年前就高过邢子卉,眼前美男子才多大岁数,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修为也很有限。他能杀邢子卉,还不是因为邢子卉本就好男色? 虽然存了轻蔑之心,纯怡还是谨慎的命令道:「脱光衣物再过来,否则本宫就对你不客气了。」 「是。」谢无药停在太后身前三步之外的地方,宽衣解带,解的自然是青丝剑所在的腰缠。 朝阳宫中传出了阵阵急促的鸣锣之声,有人喊刺客来袭,宫中当值的护卫们率先保护着新帝撤离朝阳宫去更安全的寝宫躲避。大戏楼那边有太后的侍从,新帝也知道太后武功不凡还会摄魂术,倒是并不惊慌。 谁料,片刻后有人回报新帝,说是太后遇刺重伤昏迷。那位因着刺客来袭被人临时带去偏殿小心看押的南朝质子赵毣却失踪了。只剩下太子带来的两个侍从,奉画与桃红,一问三不知连连喊冤。那个会卜卦的无药竟也不知所踪。 南朝的正使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到宫门外指责新帝扣押了自家太子,新帝还在宫里搜捕赵毣和无药,自然是无果。 事后询问见到刺客的那些护卫,都说那刺客蒙着头脸,披着太后的斗篷,手里拿着一柄削铁如泥的软剑。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一个人身形清瘦,武功高绝。将太后击昏之后,持剑杀出大戏楼,太后随侍的诸多高手都不是那刺客对手。那刺客恍入无人之境,迅速往宫外逃去。虽然禁宫护卫放了乱箭阻拦,那刺客也似乎身中数箭,身形却毫不停滞。杀出皇城之后消失在了街巷,看去向竟是直奔魔教在盛京的盘踞之处。
第149页 新帝让封了盛京所有城门,一面下令搜捕刺客,一面私下派了亲信去找姜缇问情况。自己则亲临纯怡太后的寝宫。却只见纯怡颈项上缠满了染血的绷带,整个人昏迷不醒。 御医诊治,说是亏得太后随身穿了天丝宝甲,那刺客只能攻击太后颈项。那刺客或许已经在大戏楼内埋伏了许久,突然袭击,纯怡太后措不及防这才被伤到,若非太后武功了得,早丢了性命。太后如今昏迷,或许是刺客的利刃上有毒,御医已经在想办法破解毒性。 谢无药当然没有逃去魔教的地盘。他一逃出皇宫,就被蹲守了好久的柳观晴看到。无论谢无药是否蒙面,是否披了女人的斗篷,柳观晴都能一眼认出他。与柳观晴一起的还有影七,接过谢无药身上的披风,蒙了面,接着吸引追兵。 在新帝毫无头绪搜捕城里四处冒头的刺客之时,谢无药躲在城内的密室里,被柳观晴精心服侍着休养生息。 谢无药从皇宫重重围困中逃出来,不可能毫髮无伤。其实刺杀纯怡也没有一击得手。纯怡太后的武功比邢子卉还高了不少,只是色.欲薰心又轻敌,才让谢无药有机会出招。前段时间与柳开山几经切磋,对付比自己武功高的人该怎么用不要脸的打法占上风,谢无药颇有心得。加上手中的青丝剑销金断玉所向睥睨,不防守只强攻,目标明确锁定纯怡的颈项,那也是缠斗了数招,拼着挂彩才能得手。 得手之后一路杀出去,谢无药用的是左手剑法。此时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在作战。在盛京城内早已潜伏许久的暗桩和策应人员纷纷露出来。有的可能是宫中杂役趁机放火,有的可能是混入了禁卫队的细作各种捣乱干扰,甚至不惜豁出他们自己的命,混淆视听,才能让谢无药顺利出逃。 饶是如此,谢无药此番也是身中数箭,穿的再厚、青丝剑再锋利也没用。躲进密室的时候,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经被伤口涌出的血水浸透。 「我先睡会儿,帮我包扎的时候动作轻点。」谢无药撒娇了一句,闭上眼秒睡昏迷。意志力到了极限,在太后那里喝的药酒也不是完全没效果,只是比普通人发作的慢,到现在他完全撑不住了。 密室之中早就备好了医药用物和干粮清水,柳观晴心疼的为昏迷的谢无药清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盘算着段七言交代的后续撤离计划的可行性。 段七言给的计划是,如果无药受伤严重,就不用与大部队一起南撤。其实一开始,段七言只让影七接应无药,安排柳观晴与其他几个江湖人一起护送太子南归。是柳观晴自己坚持要与谢无药一起,作为最后一批离开的人。 这批人除了无药之外,还包括了策应此次行刺计划的所有可能逃生的人。逃不走,就要用自己的命在盛京搅出更大的动静,让新帝自顾不暇。逃得走,他们也要尽可能吸引所有追兵,为太子能顺利南归保驾护航。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18点还有一更 第65章 甩锅能手 影七彻夜在外流窜, 终于在凌晨时甩脱了追兵以及魔教那些尾巴,又藏到了第二天夜里,才去到柳观晴和无药躲藏的密室。 南朝暗桩的据点在盛京城内不只一处, 不过在面临全城封锁的时候每个据点能容纳的人数有限, 大伙逃命各自有目标点尽量分散,免得被人一锅端。 影七原本还有个藏身的地方, 只是他放心不下无药,害怕柳观晴不会照顾人,还趁机欺负无药。 进了密室,影七就发现自己所料果然不错,柳观晴那个衣冠禽兽竟然是将昏迷的无药搂在怀中, 两人裹了一床被子紧紧贴在一起。床榻下边丢了几件血衣,和一些残断的羽箭,清水桶里是一片暗红浑浊。无药受了很重的伤, 而且很可能没穿衣物, 他面色病态的潮红,昏迷中还发出了奇怪的喘息声。 「柳观晴你做什么?」影七怒目而视,冲上前就要将无药从柳观晴的怀里救出来。 柳观晴却紧张道:「别冲动, 影七你听我说。今天是十五,无药千霜毒发还有那种药也发作了。昨日我给他服了千霜的解药, 但是他应该在太后那里又中了催.情的东西,总之他现在很难受。」 「那你也不能欺负他。」影七嘴上坚持,动作却停滞了一下。 柳观晴继续解释:「我能让他舒服一些。那药效发作的时候, 我可以帮他。难道中途换人?你床上功夫行么?」 影七顿时萎了, 转身回到门边面壁,不过口气依然是兇恶的威胁:「解毒是解毒,你……总之无药不需要的时候, 你不要碰他。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们是要回南朝的,他也无需再为了迎合你百般隐忍。若是你『意外』死在回去的路上,我会作证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死在魔教手里。」 柳观晴心中委屈的不行,身体的动作却不敢停,努力的耕耘。 谢无药在恍惚之中一阵阵舒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餍足的喘息之声。 影七面壁听着这些不可描述的声音,身心都是煎熬。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床上那两人的声音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去再弄些热水。」柳观晴冷声吩咐。 影七乖乖的领命,不过煮热水也需要时间,等他抬着一大桶热水再回来的时候,看见无药已经醒了,正自己用屋里的冷水清理身体。柳观晴则裹着被子唿唿大睡。 无药身上几乎什么都没穿,除了那些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布条,那些伤大概是从皇宫之中杀出的时候,身中数箭,血口根本没癒合,遭逢毒发才又反覆绽裂。他颤抖着,强忍痛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揪心。
第150页 疼痛度低于常人的谢无药,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惨。见影七回来,还拿了热水,便笑道:「正好,帮我擦一下后背。」 一边说,一边随手拿了一个碗,从热水桶里舀了一碗水迅速喝了。 影七在外边躲了一整天,随身干粮都吃了,他左右翻了一下,看到密室中还有干粮,问道:「饿了么?趁着柳观晴睡着,我帮你疗伤,给你弄点热食。」 「可能昨天吃过东西,我不饿,就是有点渴。你有好药么?」谢无药不与他客气,思量着应该小心维护悽惨人设,以便将来能从谢浩然那里搞到自己的身契。刚才趁着影七烧热水,他已经与柳观晴商量好了,此前都背了那么久的黑锅,如今胜利在望,千万不能够掉链子。影七既然来了,就再忍几天。当然也可以择机看看能否与影七沟通清楚达成某种共识。 「无药,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逃回去就行。你何必再忍受旁人的欺负?」 谢无药一边熟练的用温热的水擦身体,一边很认真的说道:「影七,如果主人说的回去之后会将我的身契给柳家,我觉得也挺好的。」 「无药,你头没受伤吧?」影七表示深切的怀疑。 「比起主人对我说的,等太子殿下平安归国,许我谢姓收我为义子这种事,我觉得还是你说的更可信一些,不是么?既然早晚都是柳家的人,我现在与柳少侠的关系好一点,将来日子也能舒服一些,对不对?」谢无药平淡的说。 「主人……应该不会捨得将你的身契给别人。」影七用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语气劝慰。 谢无药心说千万不要是那样,否则之前他那些苦白受了,柳观晴也白背那些黑锅了。他别有用心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而且柳少侠是我喜欢的男人。」 「你真的喜欢他?不是因为那些药?」 「不是因为药,若我有半分不情愿,他无法靠近我的。」谢无药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很强硬。 是能让影七耳目一新的那种很少见的态度,与无药一贯的卑微顺从淡然隐忍完全不同的样子。影七迟疑道:「无药,你,你其实想离开主人对么?而柳观晴相对好控制,你才选他?」 虽然推理的过程乱七八糟吧,但是核心结论似乎没什么问题。谢无药心说,这个影七的思想进化的还挺快,说不定真能深入沟通一下。 「算是吧。」谢无药很诚恳的请求道,「影七,请你帮帮我,可好?三公子也知道的,他答应帮我。你也看到了,我其实与柳少侠相处的还不错。如果是这样,主人可能就不会将身契给柳家。」 这两人咋说的越来越歪?装睡的柳观晴听得有点绷不住了。 影七却觉得无药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似乎存在某种矛盾,他直白的将心中困惑问出来:「所以,如果主人问起,我说你过的不错,他是不会放你去柳家。可是说你过得不好,万一主人捨不得了呢?」 「主人怎么可能捨不得呢?」谢无药轻轻嘆了一口气,回归到正题,提醒道,「现在说那么远的事情没用,我们先想想怎么回到南朝。影七,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去的路上并不顺利。我梦到你死了。一起护送太子殿下南归的人,能活着回去的并不多。北国人会在边境设下了重重阻挠,我们可能都会死。」 「无药……」柳观晴说道,「好吵,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是。」谢无药应了一声,恭顺的坐到了柳观晴手边。 柳观晴霸道的一把拽无药上床,裹进自己的被子里,又说道:「影七,之前段公公说了南撤的计划,我们这批扫尾的人各有退路。你是打算和我们一起走么?」 「没错,暗桩已经在城里散布谣言,说是魔教的人行刺太后。柳少侠与魔教左护法有仇,想必只要一现身,就会被魔教的人盯上,新仇旧恨一併清算。」影七也不掩饰自己的打算,「到时候我和无药两人尽量保护你,牵制住更多魔教的人,减轻太子殿下那边的压力。」 「明白这点就好。我若是死的太快死的太早,魔教的人就会将重心全放在太子殿下那边。」柳观晴有恃无恐的说道,「因此,你也别想着暗中算计我。我好歹也是能赢得过你的战力。你也放心,一起逃命的档口,我不会对无药做过分的事情。还指着他保护我性命呢。」 话都说开,柳观晴主动表态,影七也不好再用言语挤兑什么。无药现在能有温暖的被子盖,之前也有食物,受伤能得休养,已经比以前的处境好了许多。 「那么请柳少侠吩咐,再看是不是还要叫些人手一起?之前入宫的那个替身已经脱险,他擅长藏匿和改扮易容,要不要叫他来帮忙?」影七提了个建议。 柳观晴沉思,谢无药则心念一动,建议道:「那替身是否能将我扮成柳少侠的样子,再将柳少侠改成普通面貌么?若是可以,请他来帮忙。」 影七会错意,心疼道:「无药,你这是……」 谢无药赶紧解释道:「魔教之中只有左护法卞成刚武功高过我,与其时刻防备他来追击我们,不如我早点诱杀他,以绝后患。我们设好陷阱三人合力,肯定能杀掉他。然后再用他的身份,拿着透骨钉,趁火打劫杀点北国的高官,岂不是更划算?我们人都辛辛苦苦来了盛京,总要多做几票,才对得起如今这么多策应人员的牺牲。」
第151页 柳观晴点头,这才符合无药的风格。在北国隐忍这么久,无药岂能不寻这些人的晦气? 纯怡太后遇刺,刺客手持一柄锋利的软剑,用左手剑法杀出皇宫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卞成刚就知道自己被无药给耍了。姜缇被新帝扣在宫中,虽然已经尽力辩解甚至以身为质,仍无法消除新帝的质疑。北国官员怀疑那刺客手里拿的就是如假包换的青丝剑,是魔教的人行刺。 毕竟姜缇很早前曾经莽撞的说过,要帮着新帝教训太后那个老妖婆。现在倒好,太后遇刺重伤昏迷,那么多人都眼睁睁看着刺客用魔教的武功。左手剑法非教主嫡系不得修炼,教主已死,教中如今会这剑法的不到五人。不过姜缇并不晓得卞成刚也会。 姜渺创此剑法的时候姜缇还没出生,他曾与卞成刚反覆演练拆招不断完善才将剑法定型,顺便也教了卞成刚。只是卞成刚后来基本不用那剑法,也不是左利手,有自己成名的武功招式,才瞒了许久。 再有,会这剑法的就是谢无药了。卞成刚敢肯定刺客一定就是谢无药。但是行刺的缘由却并不清晰。 卞成刚就是如此多疑。尤其是质子府里听无药说了那么多之后,他不得不多想一些。无药在谢府和柳观晴那里受尽屈辱折磨,自然不可能是心甘情愿听他们的命令。而且行刺之时南朝质子就在宫中,南朝能得到什么好处? 现在太后昏迷不醒,谁获利最大? 南朝使团刚进入盛京没几天,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行刺之时除了质子在宫中,南朝的正使以及诸多侍从还在指定的地方恭候传唤。如果真是有预谋的行刺太后,重要的人不是都该先跑路么? 如今大家要么怀疑是魔教杀人,要么怀疑是南朝人行刺,各种仇恨转移给旁人。新帝此时振臂一唿,岂不是就能收拢人心,以仇恨之名再次南下?再不济借着筹备战事安插自己人收拢军心,也能顺便用此把柄打压圣教。 无药随质子单独面见新帝,此后就发生了行刺之事,所谓质子可能就是被新帝藏起来了吧。而无药与新帝达成了交易,这也不是不可能。无药曾经想过让太后做靠山,但是新帝若是能给更多好处,无药为什么不选新帝?毕竟北国的真正主人是龙椅上的新帝。这也是圣教当时选择投靠新帝的主要原因。 太后不是新帝的亲生母亲,卞成刚以己度人,越想越觉得新帝的嫌疑更大,获利也似乎不错。 谢无药若是知道卞成刚如此「复杂」的想法,肯定庆幸自己给其洗脑成功了。 第66章 因势利导 「如何?」谢无药学着柳观晴拽拽的态度, 掐了个剑诀。这么长时间的耳鬓厮磨,他对柳观晴的各种习惯动作,甚至是说话的腔调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分海十三式, 他也能用出几分模样。他的身高与柳观晴近似, 只是身形偏瘦了一些。冬天穿的多一点,再有如今这种改易的模样, 在街上熘达一圈,不愁卞成刚不上钩。 卞成刚对柳家的仇恨一直是无法磨灭的,就算目前魔教已经是麻烦不断,卞成刚也不会放过落单的柳观晴。 几个时辰之后,卞成刚就进了陷阱。 谢无药装扮的柳观晴与真的柳观晴并肩站在一起, 宛若双生,他们布置好的场地也藏着卞成刚不知道的暗箭机关。影七和那个替身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偷袭。对付魔教,谢无药才不讲江湖道义, 当然是人多力量大, 该暗算该偷袭决不手软,速战速决。 谢无药和影七的武功都是杀人之术,柳观晴的招式虽然更阳光一些, 不过在面对一心要杀他的卞成刚时,他也不会手软, 拼尽全力,不所不用其极。 这一场实战,谢无药故意没用自己最熟悉的武功, 而是趁机偷懒, 换言之是给柳观晴更多的压力。影七更是狠,一开始都没出手,就是要让柳观晴吃点苦头。 卞成刚的武功与柳开山不相伯仲, 可是绝对不会像亲爹对儿子那种切磋。他杀意瀰漫周身,时不时用刁钻的手法还放出透骨钉和其他暗器干扰对手。甚至凭藉内力优势,试图从武功相对若的那一人撕开一条缺口逃逸。 在漫天暗器的压力和对方强悍内力的网罗绝境中,柳观晴的斗志被完全激发,生死关头一次次突破极限,大开大合的分海十三式进一步融会贯通,剑气纵横罡气护体,发挥出了远高于自身实力的威力。 卞成刚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早就看出哪个是真正的柳观晴,只是没想到柳观晴的武功进境在实战中突破的那么快。一个谢无药已经让他吃不消,这帮人存心像是用他给柳观晴餵招的意思,实在是太可恶了。与围猎他的谢无药等人相比,卞成刚心浮气躁,恼羞成怒,节奏被带到更偏。 谢无药到底还是捨不得让柳观晴真的受伤,见柳观晴的体力消耗差不多,卞成刚又目露凶光的时候,他及时顶上。他青丝剑在手,用的却是多种剑法的综合,招式信手拈来,轻灵迅勐,将那又窄又锋利的软剑最大优势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虽然谢无药此时的武功水平比巅峰时的主角受还差一段距离,不过他这几日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伤势好了大半体力算是极佳的状态,手里还有青丝剑这种利刃。在自己布置好的场地,柳观晴又消磨了卞成刚许久,天时地利人和汇聚此时,他再杀不了卞成刚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第152页 青丝剑切过颈项之时,卞成刚才恍然大悟,也许过去是自己想的太多了。谢无药根本就是想杀他,从在金陵城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无药的杀意就从未变过。他这辈子几次都栽在美男计上,上一次还有姜渺断指相救,这一次却是孤身一个在劫难逃。 然而能死在那么强的美男子手里,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解脱呢。 影七在卞成刚尸体上补刀的时候,看到那人腿间的龌龊,忍不住耻笑道:「这傢伙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到死还想的是何种噁心的事。」 那个替身却忙着测量卞成刚的脸部特徵,准备下一步易容的物料。 已经擦掉脸上伪装的谢无药,在尸体旁边面不改色的抓紧吃吃喝喝,与柳观晴讨论刚才招式配合中的问题。 确认卞成刚死的不能再死,搜颳了他手里所有的透骨钉,又身处在如此振奋氛围,影七终于放松了下来。影七专门练过透骨钉的手法,过几天他们就能装成卞成刚的样子,去霍霍北国那些高官要员了。 谢无药招唿道:「别看那个死人了,影七你也说一下,我和柳少侠的招式还有什么欠缺。若是单打独斗我们不可能赢得如此轻松。」 「没错,我觉得柳少侠的武功比无药还是差了不少。无药总是想着维护柳少侠,各种制肘,也不是全力发挥。说白来就是柳少侠拖后腿。」影七丝毫不给柳观晴留面子。 柳观晴心知影七分析的不错,面上却挂不住嘟囔道:「手下败将,你也就是奚落我。」 「那你问小白,他虽然武功不行,眼光还是有的。」影七怼了一句,「忠言逆耳利于行,柳少侠你自己不行,还不许人说么?」 小白是替身的绰号,因为总是演别人,并没有固定的名字。他也不喜欢名字,除了擅长易容模仿和逃跑,他的爱好就是喜欢扮演别人。这里其他人都很好看透,只有无药似乎与之前他了解的那些信息对不上号,很有趣。如果今后有机会扮一下无药,也不知道有几个能分出真伪? 四人小组休整了一天,由谢无药扮成卞成刚,在城中拿着青丝剑以左手剑法又杀了北国军系的几名要员,才扬长而去。 四人轻功都不弱,搅乱了城内布防,趁夜翻越城墙离开盛京并不困难。只是到了城外的补给点,他们突然接到了段七言的传讯和接应的人手马匹。段七言让他们扮作太子赵毣,向东南方向逃离,引开追兵。 原书也有这样的情节,主角受他们虽然暂时引开了部分追兵,不过到边境北国防守严密,太子那边的人手也折损了许多,四处躲藏徘徊不前,主角受又被召唤到太子身边,杀开一条血路,挡刀挡剑的,才算是冲破边防。 在那次战斗中,死了太多的人,太子身边的那些随侍还有段七言带来的好手以及影七全死了,几乎是用人命开出了一条血路。本来已经身受重伤的主角受用自己的血救醒太子和众人,让柳观晴他们护送太子先走,他断后阻拦魔教高手的追击。最终虽然是险胜,不过逃回南朝境内的时候,主角受自然是伤病到只剩一口气,昏迷了数日才勉强醒来,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元气大伤,短期内不能再动武。 谢无药可不想重复这种糟糕的体验。因此他先诱杀了卞成刚,再杀掉他知道的军系几个领兵的大将。如此一来追击他们的强敌就会减弱不少。杀兵不如杀将,若不是姜缇被扣在新帝身边,他肯定连姜缇一起杀了。 现在唯一没露面的隐患就是魔教的右护法杜沁了。那个杜沁擅长御兽和用毒,驱赶着各种野兽追踪太子的踪迹,还设置各种毒障。最后她假扮被北国掳走的南朝妇女,混入追随太子南归的百姓队伍,趁机给许多人下毒。只有主角受扛过了毒发,才救出了太子。 这个杜沁养了不少能识别人气味的动物,质子府里有太子赵毣用过的旧物,那些动物也是根据这些旧物的气味锁定了赵毣的去向。因此另外再扮成太子引开追兵什么的,效果并不理想。谢无药既然知道这个缘故,自己肯定不会瞎忙活。 让小白装成太子和接应的人一起照做段七言的吩咐,谢无药则带着柳观晴和影七直奔太子真身南归的路线。 「无药,公然违抗段公公的命令似乎不妥。」影七在路上劝了几句。 谢无药早想好了说辞:「是柳少侠要去救护太子。」 柳观晴咬牙背上这口锅,点头道:「谁都知道护送太子殿下功劳更大,我凭什么不自己争取一下?至于你们两个,都是我的随从,我说去哪里,你们敢不听?」 影七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虽然说不出无药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不过总之就是觉得从诱杀卞成刚开始,无药就变得更有主见和强势,而且连柳少侠都似乎很听无药的话。简直有一点点主僕倒置的味道。或许是柳观晴为了护送太子的功劳,指望着能多点帮手,才肯暂时顺着无药的话行事。总之,就算柳观晴对无药是百依百顺殷勤备至的模样,在影七眼里也觉得一定是有所图谋居心不良。 「无药,我怎么觉得影七对我还是有很大的成见呢。这几天我对你可是温柔呵护千依百顺,连干粮都是分你更多的。」柳观晴各种委屈。 谢无药本来还想安抚柳观晴几句,忽然听到了不寻常的响动:「嘘,好像附近有狼群。或许是魔教右护法杜沁的手笔。太子殿下很可能就在附近了,我们不能让狼群靠近殿下的队伍。」
第153页 「是去杀狼么?」对于武功高手来说,杀狼只是体力活,影七跃跃欲试。 谢无药说道:「控制狼群的另有其人,影七你去搜索殿下的位置,给我们留下暗记就行。我和柳少侠除掉魔教的人。对了,若是与殿下的人汇合,或许会遇到追随殿下南归的百姓队伍。你留意着,切勿让那些百姓接近殿下的护卫队。杜沁擅长用毒,若是给她机会下毒,后果不堪设想。」 「好,你们也小心。」影七领命离去。 谢无药又对柳观晴说:「我听着狼群中有两个魔教的人隐匿,以骨笛驱策狼群。我们一人杀一个,先杀人再杀掉头狼。比比谁动作快?不过若我先做完自己那份,就去帮你啊?」 柳观晴高高兴兴跑去干活,满脸掩饰不住要抢先一步展现实力,帮无药也将活计干完的计划。 谢无药却想着自己男人真好哄,他不如先消极怠工,等着力气活都让柳观晴抢着干了,他也休息够了,再去找太子殿下汇合? 谢无药找了避风的地方下马休息,并未急于去杀驱狼人。偏偏老天爷看不得他清闲,远远来了一队衣衫褴褛的百姓。他目力极好,耳力也不错,躲在暗处,很快就判断出那些人都是当年被北国人掳走的南朝人口。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太子南归的消息,自发组织在一起,试图追随太子一起逃回南朝的地盘。 这些人在北国都是被当作奴隶使唤虐待,大冬天的很多人都没有齐整的衣物。其中混入了几个有厚衣的老者,看着就有点扎眼了。 谢无药如果不是看过原书,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如果杜沁也能像谢浩然训练出的人那么拼命,与流民们一样少穿一点,大概还能再多藏几天。 一想到因为杜沁下毒,导致主角受大放血,谢无药就忍不住动了杀念。既然杜沁从他眼前过,他岂能放过她?现在就杀了她,以绝后患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18点还有一更 第67章 再次离魂 柳观晴杀了两个驱狼人, 杀了几只头狼,群狼无首,渐渐散去。他却始终没有见到无药。他去哪里了? 谢无药的马就在附近, 树上有个记号, 似乎预示着他的去向。 柳观晴找了一个时辰,才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昏迷的谢无药。他身旁都是头尾分离的毒蛇尸体, 不远处的石壁上钉着一具尸体,用的是青丝剑。 那个尸体是中年老妇人的模样,或许就是无药提过的那个擅长用毒的魔教右护法。 柳观晴知道寻常的药对无药没什么效果,他只能是用外力使劲摇了摇无药的身体:「醒醒!」 无药的手臂上有几处毒蛇咬伤的口子,其他只是普通刀剑伤, 山洞里还有几具尸体,看那些人的致命伤应该都是被无药杀的。 这个山洞有另外的出口,魔教的人随时都可能赶来, 并不安全。 谢无药在力竭倒地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地方。一直模煳的行刺纯怡太后的细节忽然清晰了, 他记起来是纯怡对他做了手脚。现在回想与其说是摄魂术,更像是一种诅咒,在他毒发或者是虚弱的时候就会发作, 让他的意识与身体分离。 与柳观晴在一起的日子,他都受到了良好的照顾, 身心相对很健康,所以直到今日才翻船。杜沁放出的那些毒蛇对他并不致命,却打破了他体内多种毒素的平衡。 他能看到柳观晴找过来, 却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然后他的身体动了动, 幽幽转醒的应该是原书主角受。他就像是被挤出了身体的一抹游魂,又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身体上,跟着飘。 「无药!你终于醒了, 吓死我了。是那些蛇毒发作,还是千霜发作了?」柳观晴担忧的问,接下来他发现无药的眼神变得陌生而惶恐。 在行刺纯怡太后的那一晚,谢无药见到柳观晴的第一句话就说过:「如果我昏迷后再醒来,有什么不对劲,那可能是中了摄魂术。不要让我独自乱跑,若是回了谢府就不太容易出来了。」 看柳观晴的表情,飘在空中的谢无药就确认,柳观晴一定已经发现了异常。 「无药,你别怕,你是谢前辈暂时借给我的僕人。还记得正月初一,你收到谢前辈的信么?」 无药的脑海中有大片的空白,以及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零散的碎片画面,基本都是与人拼杀的场景。还有一个女人,他记得那个人的容貌,那是纯怡太后。他去行刺纯怡太后了? 「信,是的。主人让下奴回到谢府……考校武功。」 「对,你中了千霜的毒,还有些健忘,不过这都不妨碍你执行接下来的那些任务。现在你已经重伤了纯怡太后,和影七一起杀了魔教的左护法。接下来我们要护送太子殿下归国。」柳观晴用强硬的态度简短截说,「那边是魔教右护法,你杀她的时候中了蛇毒。之前可能还有纯怡给你用了摄魂术。总之你能活着算是走运。不许胡思乱想,接下来听我安排,懂吗!」 无药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再说什么。他习惯服从,而且柳观晴他有印象。初一那天他应该就是在杭城柳家,是柳观晴拿了主人要的东西给他,准许他离开。柳观晴是他的临时主人。他于是换成了恭敬的跪姿,答道:「是。」 「站起来,跟我走。」柳观晴的情绪很差,语气也没控制住。这不是他的无药,很可能是摄魂术的效果,也可能是别的情况。但无论是怎样,他不能够放弃,他要有足够的耐心守在旁边,看住了。
第154页 他的无药不会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还那样错后几步,温顺的跟从在他身后。 他的无药不会一直沉默什么都不说,放任自己的伤口流血也不做任何处理。 他的无药还说过,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或许让他再次遭受更重的伤,痛到昏迷,也许能治好「离魂」之症。他虽然不懂,却相信他的无药。只是,事到临头了他才发现他根本下不去手。哪怕他已经确定这不是他的无药,他也不忍下重手伤害。 影七与太子的队伍汇合之后等了许久也不见无药与柳观晴,便又顺着来路一点点找过去,于是看到了柳观晴和一身伤没做任何处理的无药。 影七关切道:「无药?」 无药认出影七,但是不太懂自己这些小伤一点也不影响行动,影七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担忧的样子。是不是影七也知道自己忘了太多的事,或者可能他已经搞砸了什么。也对,好像还欠了许多责罚,这次若能活着回到京中谢府,一次将责罚都还清了,怕是又要昏迷多日。 柳观晴摆出一副大少爷的做派,冷声说道:「影七,魔教右护法已经被无药杀了。再来的追兵我们都很容易应付。咱们之间的主僕问题该明确一下了。无药已经明白了,你最好也想清楚。」 「你对无药做了什么?」影七责问。 「前几天那些游戏我玩腻了,无药刚才可能伤到头了忘了一些事,让我白费了功夫。你对他讲讲情况吧。」柳观晴现在思量着是不是能有什么办法不让无药受伤,就能唤回他的正常状态。 谢无药飘在空中无奈的吐槽,柳观晴还是太善良,对主角受下不去狠手。难道要指望冲破边境的时候,让主角受卖命受重伤自己才有机会再次鸠占鹊巢?吐槽完别人,他也自我反省。当初实在是太骄傲太冲动了,以为杜沁武功不如卞成刚,自己又不怕毒就只身跑去杀人,却没想到杜沁还埋伏了人手在附近,更是没有料到纯怡给他用了这种诡异的摄魂术。 现在唯有寄希望于柳观晴,希望他能克服心理障碍大打出手直接将无药搞晕,或者想到什么其他的法子能将他「找」回来。 太子的队伍不可能原地不动等着他们,尤其临近边境,夜长梦多,那队人马一刻不停走的很快。一直到天黑,柳观晴他们也没撵上,只好先找了隐蔽的地方露营。 路上三人分别骑马也没工夫闲聊天,所以直到扎营的时候影七才有空讲了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柳观晴想着天寒地冻的,要不晚上给无药弄点热水擦洗伤口,等他忙完之后,就见无药单独向着他走来,表情有点古怪。 「来得正好,把衣服脱了吧。」柳观晴吩咐了一句,水不用烧太热就能先弄出一些来给无药弄弄几处绽裂的伤。 无药很听话的脱掉了上衣,接下来将下衣也脱了,赤身卑微伏跪在冰冷的地上,面露可疑的潮红之色,却隐忍的说道:「下奴听影七说了,如今那药似乎又发作了,需近身服侍您。可下奴记不清以前是怎样服侍,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您指正。」 望着无药伤痕累累的身体,因着没包扎一直赶路,许多血口还绽裂着,无药竟然以为喊他脱衣服是要去他近身服侍么?纯怡那个老妖婆给无药下的什么咒! 柳观晴将衣服丢在无药身上,咬牙切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喊道:「影七,你过来。你都给无药讲什么了?」 影七立刻出现,单膝跪地,态度还算是恭敬的答道:「怎么,柳少侠还有哪里不满意?属下如实说千霜的解药里有别的药,发作的时候要服侍柳少侠才能解。免得无药自己忍着太辛苦伤了身体,也免得柳少侠得不到满足大白天的欺负无药。您喊无药来,让他脱衣服,难不成不是为这个?」 「无药,你说呢,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 「下奴……」无药努力拼凑着脑海之中的碎片,确实也有与柳少侠缠绵的景象,不过,那种愉悦和温暖的记忆是真的么,还是他自己虚构的幻象? 他只是谢府出借给柳少侠的下仆,影七也说他在柳家的时候,陪着他们父子过招,或者是在床上服侍柳少侠,时不时挨打受罚,一路北行若不是考虑任务的重要性,柳少侠才不会给他养伤的机会。因为他杀了邢子卉,而邢子卉是柳开山的结义兄弟,也是柳少侠崇敬的长辈。柳家父子用他出气,百般折磨再正常不过了。 按照常理推测,受过圣上表彰,武林盟主的独子、未来前程无限的柳观晴,早晚会娶妻生子甚至子承父业。而他这这等见不得光的下仆,柳观晴图的无非是一时新鲜,早晚玩腻弃如敝履。而他这只是一个任务,只用服从主人的命令,尽量满足柳家父子而已。 所以如果曾有温柔,应该也只是柳观晴一时兴起的游戏罢了。 可是,为何一想到终将会被柳观晴抛弃,他的心就莫名的揪痛?是千霜还是什么其他的毒发作了么? 柳少侠现在为什么生气呢?嫌弃他忘了怎么服侍人么?他的确没有学过如何服侍男人,也许在柳家,柳少侠教了他,将他训练到合用的样子。可现在,他乏味无趣,连怎么去讨好男人都不知道。 他只会用最卑微的语气恳求:「是下奴愚钝,请柳少侠重重责罚下奴便是,不要迁怒影七。」 柳观晴没理他,只对影七说道:「抓紧吃点东西,今晚上不睡了,追上太子殿下再说。」
第155页 不管影七怎么想,柳观晴自己是气的没胃口吃饭,没心思睡觉,也不想与这样的无药亲热。且让这个无药毒发一阵,说不定就能变回他的无药? 谢无药在虚空中感慨,柳观晴的想法或许不是不行,他捨不得自己虐主角受,主角受还会自虐呢。而且早点追上太子,实在是很明智的做法,可见柳观晴并未陷入恋爱脑,智商仍然在线,分的清楚轻重缓急。 这种时刻,优先保护太子顺利回到南朝的地盘才是重点,其他事情等着到了安全的地方慢慢再搞。否则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被北国的大军追上了,那才要命呢。 正说话间,箭矢破空袭来,铁蹄之声渐渐清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无药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现在没有实体,不必硬着头皮用武功御敌。让主角受发挥一下特长,他们三人冲出重围,与太子汇合还是希望很大的。 对于现在的无药而言,那一波波发作的媚药带来的难受滋味,比以往出任务一身伤的状态而言,其实半斤八两可能还更轻松一些。追兵来袭,他迅速将衣服穿回身上,完全下意识从腰缠里拿出了青丝剑。 直到剑在手,无药才觉得有点陌生。主人为了此次北国的任务,竟然将真的青丝剑给了他做武器么?顾不得思量那些费解的事,他已经率先迎向追兵,杀了过去。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必须将这些北国人尽量拖住,能杀多少杀多少、拖的越久越好,这样才能为太子殿下争取更多的时间。 柳观晴目测是三百人的骑兵先锋队,对方虽然是配刀弓远程近战都可以的轻骑兵,不过整体实力比魔教高手差远了。面对无药那种万军中取人首级、专门收割人命的强横武功,往往还来不及出招就已经身首异处。而且无药直接冲到了骑兵队列之中,那些人除非豁出去射伤自己人,否则也无法用乱箭袭击,弓马实力反而成了无用的短板。 柳观晴与影七只用在外围杀人,注意不让人骑马跑脱了就好。三百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全都搞定。他们还有心情再挑选几匹好马、捡几把结实的刀剑逃亡时备用。杀人多了,寻常的刀剑很容易卷边变钝,除了那把青丝剑之外,柳观晴自己带的祖传宝剑都有点吃不消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无药出门不带武器,因为杀人太多坏太快,都是现用现抢,用完就扔。 柳观晴不得不承认,这个无药杀人的效率似乎比他的无药更高一筹,只攻不守,为求快狠,自己受伤都在所不惜。莫非这也是一种摄魂术,生生压抑了无药的本性,将他变成了没有正常感情的杀人利器? 结合之前无药曾经说过的有关摄魂术的那些玄奥理论,柳观晴不得不怀疑,也许谢前辈也用过同样的方法打磨无药,才塑造了无药此时的这种人格性情,卑微又忠诚,不畏生死,只拼尽全力执行主人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谢浩然人在府中坐,锅从天上来!躺枪。 明天早上6点开始更新gb文《系统匹配真香》。文案如下: 「你的男人和娃已经配发到家……请注意查收!」 刚从末世魂穿到星际殖民时代的女主云朵有点蒙圈。 这身体的原主在某颗荒凉星上离群索居,自身诸多劣势,在生育系统里一直无法匹配成功。现在送上门的这套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含冤入狱的凌弃,果断参加系统匹配,所有筛选条件直接选最低限,只求早日匹配成功生娃育儿,以期持续获得减刑奖励。 当抱着娃风度翩翩博学多才的俊美男人出现在面前,云朵直觉感到事情绝对不简单。货不对板,人不可貌相,这是传说中星际监狱刑期二百年穷凶极恶的重刑犯? 来吧,正好她也想搞点事情。是相互利用还是彼此温暖救赎? 想那么多还太早,先解决一家三口的食品危机!于是她报名参加了「星际求生」真人生存竞技活动。 当云朵带着男人和娃站上年度「星际求生」总积分冠军领奖台时,有记者问:「听说你的初始异能等级只有b级,在参赛者普遍为a级及以上级别的情况下,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报名参赛?」 观众a:一定是想成为职业军人! 观众b:肯定是为了守护人类星域的伟大理想! …… 云朵一本正经的回答:「其实,我那时只想在初级阶段赛赚点奖金,给娃买一箱高营养的奶粉……」 食用指南: 1.cp:看似隐忍温顺实则白切黑男主x一心搞事业没长恋爱脑的女主。 2.男性通过人造子宫可代替女性怀孕。 3.伪科幻,伪星际,私设多,不科学恋爱,勿深究。 第68章 向南而去 接下来的数日, 柳观晴等人只是尾随在太子那队人马后面,承担着断后的工作,阻拦一波波追兵。这些追兵有北国的普通士兵, 也有天麓派的高手。 谢无药眼睁睁看着主角受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越来越重,却只是潦草的包扎, 根本没用过药。影七和柳观晴也时常挂彩,他们随身带的伤药不多经不起消耗,主角受就坚持自己用药也没效果不肯浪费他们的药,任由伤口自然癒合。 主角受的伤口的确比普通人癒合的快,只是敌人太多, 往往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再有千霜的影响和其他那些毒□□替发作,各种痛不断消磨着主角受的体力,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憔悴下来, 之前好不容易调养的略有起色的身体,再次衰败下去。
第156页 在影七看来,柳观晴就是故意折磨无药, 不给无药纾解那种媚药的痛苦也就罢了,以往的温柔笑语也都不见了踪影, 冷言冷语甚至沉默寡言。几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在柳家之时,若是影七表露出对无药的关心,柳观晴肯定对无药的态度更恶劣。以至于影七也不敢太亲近无药。 只有无药自己觉得一切如常适应良好, 还感激柳少侠并未找茬责罚他。毕竟这么多天他都不曾近身服侍柳观晴。至于那种药发作的时候, 淋些冷水打坐片刻,或者干脆因为劳累伤痛昏睡过去,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无药琢磨着应该是正值用人之际, 柳少侠大局为重,才不计较他这种「过失」,一切都等着完成任务之后,再统一责罚便是。 没有刻意的酷刑虐待,提前杀了魔教那些高手,就算追兵多、天麓派的人层出不穷,太子随行这些高手却还是能应付的。甚至冲过边境封锁的时候,有无药开道,段七言带着几大高手断后,竟然也没折损太多人就脱离了险境。 原书中死在北国的影七只是被狼牙羽箭贯穿了非要害的手臂,性命无碍。太子原本随侍的宫女和内侍也顺利逃回南朝十二人。太子虽然满面风尘很久没有打理过头面,却没有中毒身体还算健康,只有一些擦伤磕碰,状态比原书记载的重度昏迷好了太多。 相对其他人而言,伤最多最重的是一直冲在前面不畏生死的无药。 直到看见南朝官军接应而至,无药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昏迷。 飘了好久的谢无药终于等到了时机,正要抢回身体的控制权,抬眼却看到了率队而来的居然是谢浩然。我艹,谢浩然不乖乖留在京中保护圣上,怎么亲自跑到幽州来接应太子了?原书可不是这样写的啊! 谢浩然先是与太子见礼,安排接应的人协助太子进入幽州城内休整,紧接着就去看了无药。他因着伤重昏迷,被放在了拉货的板车上。太子的随从好心自行背走了行李,将板车留了下来让无药能躺平休养。 影七吊着一只手臂,腿脚也因伤不太便利,原想着与无药一起,结果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谢府随从强行带走妥善救治,只剩下伤势较轻的柳观晴守在昏迷不醒的无药身旁。 「谢前辈,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柳观晴看着面色不善的谢浩然,提心弔胆的问了一句。 谢浩然走到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无药身边,伸手擒住了他的脉门。脉象不会作伪,若不是这孩子内力深厚,身体已经亏损成这样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谢浩然嘆了一口气,默运内息输送到无药体内,帮他调理伤处经络,一边调着一边像是随意的问道:「不知无药这段时间伺候的可还周全?」 柳观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面上语气凉薄的回答:「或许是因着千霜解药里混了媚药,药效发作的时候,无药服侍的还是很不错的。谢前辈好像让影七转告过,此番若能护送太子殿下平安归国,就将无药身契送给晚辈,此事还当真么?」 无名怒火从谢浩然心底蒸腾而起,内息一时没控制住,直接沖入无药的筋脉。无药本来就内伤外伤交加,再受不住这种内力重创,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也痛醒了。 「主人?」无药自幼养成的那种对主人的敬畏,让他根本无法再继续躺平,而是挣扎着翻身下地换成了卑微的跪姿。这一翻动作连带着身上无数血口再度崩裂,痛的他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却死死咬住嘴唇,生生忍着默不做声。 谢无药掂量着自己的忍痛能力,觉得还是不要自我挑战了,万一好不容易上了身,又没能熬住谢浩然接下来的折磨,岂不是自己找罪受?要不然,再观望一下。 这时有人骑马飞奔而来,喊道:「大总管,太子殿下口谕,请您准许让无药随侍在殿下身旁。」 「咱家这就亲自面见殿下解释,无药伤势严重恐怕难当重任。咱家会安排其他护卫随从陪伴殿下。」谢浩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柳观晴,「柳少侠要不要争取在太子殿下身旁护卫,此去京中路途也不近,风险还是有的,功劳也一定不会少了你。」 柳观晴怎么可能离开无药?他正色答道:「听闻太子殿下要乘船南下回到京中,在下晕船怕水自顾不暇,难当重任,就不去殿下面前碍眼了。」 「哦,这么说柳少侠要走陆路了?那等柳少侠回到京中再去谢府,我自会将无药身契给你。不过现在无药需跟从我一起回京,乘船也方便休养。」 柳观晴特别自然的厚着脸皮说道:「那晚辈也恳请随船,与无药住一起就行。无药媚药发作的时候,还能帮帮他。其实这些时日晚辈一直忍着没碰他,如今再不纾解,怕他的身体真的出什么问题。」 谢浩然脸色微变,终于还是应了,临走时留下了一瓶上等的伤药,比柳观晴自己家里珍藏的好药不相伯仲。柳观晴心说,谢前辈看起来对无药还是有点怜悯之心的?所以接下来自己要拿捏好尺度,千万不能演砸了,让谢前辈太嫌弃或者是起了疑,再收回了成命。 等谢浩然走后,柳观晴看无药依然伏跪那状态也不像是恢復原状的样子,只好强行又将他架回了板车,问道:「等拿到你的身契,我会带你回杭城柳家。咱们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你有什么想法么?比如成为我的人之后,你有什么要求么?」
第157页 「下奴恳请能先回一趟谢府看望一个人,再……」无药低声答了一句,却发现柳观晴皱眉,似乎是不高兴的样子,于是他就没再继续说,眼中本就渺茫的希望全然消散,小心翼翼改口道,「下奴恕罪,柳少侠想让下奴做什么,下奴尽力做到就是。」 柳观晴心中嘆了一口气,他的无药早就说过生母郝氏在谢府的事,眼前人显然不是他的无药。真的是沟通困难啊,他的耐心一点点减少,表情也冷了下来。 自从谢浩然出现之后,无药脑海中闪现更多的都是以往在谢府的密室和刑房之内的场景,夹杂着一些在柳家密室比武过招和柳家的刑房内被吊起来的片段。他不知道为什么惹恼了柳观晴,不过根据以往经验,肯定是要因此受罚的。 其实对他而言,在哪里当奴僕有什么区别么?无非都是苟延残喘,他这残破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就算解除了千霜的毒,他体内还有其他的毒时不时会发作。如今又多了一种更加羞耻难堪的,必须将柳少侠服侍好才能得以缓解。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提要求?他刚才怎么就那么傻,柳少侠一问,他就答了?人家没准只是随便一说,想听的回答是表露忠心那一套而已。 也可能是伤痛的厉害,他才产生了奇怪的幻觉。可刚才柳少侠发问时,望着他的样子真的很温柔,充满了不似作伪的关心之意。是不是他太想要被人疼爱,到如今才会幻象丛生,以为柳少侠其实多少是在意他的? 主人可能也知道他命不长久,才将他的身契给了别人,就像是没用的垃圾早晚是会被丢弃的。 心绪波动的厉害,鲜血再次溢出,无药终于闭上了眼睛。他想,就这样死了,其实也不不错,假装有人喜欢他,担心他的性命。他不要再醒来,因为醒来后可能就回到了谢府冰冷的刑房之内,又或者是别人家的昏暗刑房。他实在太累,太痛,真的支撑不住了…… 谢无药只觉得自己「嗖」的一下被拽回了躯壳,之前好不容易习惯的飘浮感觉被彻骨的痛替换。动一下手指都痛的窒息,还好,周遭有柳观晴的气息,让他稍稍安心。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谢无药才适应了周身的疼痛,再次掌控身体,默运内力凝神细听,确认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这应该是回金陵的船,谢浩然也在这艘船上。 「柳大哥……」谢无药只有力气说这三个字,就痛的又有点窒息。之前被天麓派的高手震伤了肺经,后来谢浩然帮他调理时又遭重创,这种程度的内伤不是三五天能缓解的。更不用提周身那些翻卷的外伤,主角受之前根本就没有认真处理过,柳观晴也忍着想等他自虐到昏迷,现如今好多伤口都红肿发炎。虽然涂了谢浩然给的上等伤药,也需要时日才能消炎长好。 「无药,我的无药!」柳观晴激动的不行,之前那个无药是绝对不会这样称唿他的。果然只有当无药重伤昏迷时才可能回魂。 「碰到我伤口了,好痛。」谢无药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虚弱的说,「别太张扬,主人也在附近,先低调一点搞到我的身契再说。」 「无药,你前几天的样子吓坏我了,究竟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谢前辈也给你用过摄魂术?」 「不是,主人才不用那种邪术。」谢无药已经看出了谢浩然的心软和松动,这锅就不要再甩给他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对柳观晴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否则总让他提心弔胆的,实在捨不得呢,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其实那个才是认识你之前的我原本的样子。行刺邢前辈之后,我重伤昏迷过一段时间,就好像是突然生出了另外的想法,古籍上讲这是一种病症。两个都是我,就像是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不同的性情。大概是那个我过的太辛苦太压抑,才产生了现在这个我,活泼开朗热情大方阳光灿烂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此处省略五百字自夸) 柳观晴听得高兴,又一阵阵心酸,要经歷过多少痛才能压抑本性形成之前那种麻木卑微的性情,而眼前这个无药又是多么幸运的能再次回来:「无药,好在谢前辈似乎对你已经手软了不少,这几日你一直昏迷,他还亲自叮嘱让人送些有营养的吃食来。」 「……你没对他说你喜欢我之类的话吧?」谢无药不免担忧,摸不清楚谢浩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然不会说,我都躲着他。偶尔还当着他面吃一些你的营养品,他看到之后表情可精彩了。」 「我说我怎么这样饿,你贪污了我多少好吃的?」谢无药恼了。 柳观晴委屈的辩解:「你一直昏迷着,我嘴对嘴也餵不进去多少啊,吃不了放坏了多可惜。」 「嘘,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我的新文gb向的,《系统匹配真香》已经开始连载,喜欢的可以加收藏,日更。 另外推荐一直在追看的一本古耽《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那种开头虐身,过程虐心,宫廷权谋类型的,很带感啊,大家如果喜欢这种类型的去看看呢。作者是羽蛇,搜文名或者作者名就能找到。 明天尽量双更。 第69章 欲擒故纵 谢浩然走进这间舱室之前故意咳嗽了一声, 以提醒里面的人,免得直接推门看见什么不雅的场景。 然后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结束之后,柳观晴走来开门, 而无药已经伏跪在地, 身上只随便裹了一件单薄的袍子,随着他的动作, 袍子上印出了一些新鲜的血渍。
第158页 「无药,你醒了?」谢浩然问了一句。 谢无药恭敬垂首,虚弱的答道:「是的,主人有何事吩咐?」 这孩子还和以前一样,以为只要人醒着能动就是伤「好」了, 可以被吩咐去干活了?明明身上那么多伤还绽裂着,内伤也没好利索,说话有气无力的, 刚才指不定被柳观晴在怎么玩弄呢。所以才期盼着被吩咐去做别的事情么?谢浩然嘆了一口气, 说道:「太子殿下说一路南归多亏你冲锋陷阵,因此赏了不少好东西和上等的伤药给你。如今你既然醒了,就去前面船上谢恩吧, 免得让殿下惦记。现在就去,穿齐整一些。」 「是。」谢无药应了一声, 想站起来,却因着伤痛缓了片刻。 「你帮他梳洗更衣。」谢浩然就喊了一个内侍进来吩咐完,又对柳观晴说道, 「柳少侠, 我还有事与你商议,请移步来舱外走走。」 柳观晴担忧的看了一眼无药,便毅然跟着谢浩然走出了舱室。 谢浩然带着柳观晴在甲板上站定, 河上波浪起伏,船身上下飘忽,柳观晴的晕船症状自然是没什么缓解。 谢浩然也知道柳观晴晕船,好整以暇看他忍着眩晕差不多到极限时,才严肃的说道:「柳少侠,前几日我已经听七言和影七说了这一路北上的情况,你虽沉迷无药的姿色,却也能为了大局暂时克制,不算对无药太绝情。这几日,你与他吃住在一起,没有让他躺地板也算是照顾他了。其实,无药此番重伤元气亏损,三五个月内估计都不宜再动用内力武功,也可能活不了一年半载就会死。他不能再陪你们父子切磋,这样的他,你还想要么?」 「无药他……会死?」柳观晴一脸震惊,他的确没听无药说过,或许无药不知道,也可能是谢前辈危言耸听,不能慌!比起谢浩然,他当然更相信他的无药。 谢浩然看柳观晴虽然惊讶,却并不是十分担忧的样子,心中难免悲哀,嘴上继续说:「这事无药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内功之所以比同龄人深厚,是因为幼时用霸道的毒药提前催发,实则是极伤身体寿数的。为了平衡那种毒,又陆续给他用了其他毒药和解药,才造就了百毒不侵异于常人的状态。但是这种类似炼制药人的方法,註定了他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频繁动武受内伤次数也多,尤其他还中了千霜之毒,大概死的会更快一些。」 柳观晴沉默,面色凝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能表现的太激动质问,也装不出完全无动于衷。 谢浩然像是思量了许久,才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柳少侠真的对无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喜欢,希望你娶妻的时候,能放无药自由身。你按此发誓,我便将无药的身契给你。」 「我可能做不到……」柳观晴心想自己才不想娶妻,也不想让无药离开他。 谢浩然却显然会错了意,退了一步说道:「当然,你不愿意给无药自由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若你能等他死了再娶妻,在他活着的时候善待他,让他以为你对他还是有宠爱眷恋之意的,那我会送你一本秘籍,记载我生平所知所有武学感悟,以表谢意。」 柳观晴心中暗喜,果然不能答应的太痛快,越是犹豫,好处越多。这秘籍就当是谢浩然给无药准备的「彩礼」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前辈也知道我是家中独子吧?我虽能立誓,却也不能忤逆父母之命。」 谢浩然说道:「若是令尊令慈逼的紧,我帮你拖延也不是没法子。」 「其实我也想让无药活久一些,要不您再送我一些灵丹妙药?」 这无赖的嘴脸!谢浩然没想到柳观晴这样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不过影七说了无药的确亲口承认喜欢柳观晴,那么如果柳观晴能对无药好一些,无药总归是会开心一点的。无药显然是不会相信他这个主人的关爱,那只能让柳观晴代替了。 「无药去太子殿下那里谢恩,说不定已经得了上等良药的赏赐。柳少侠莫要太贪心,秘籍我会给无药,他若是觉得你好,自然会给你。」谢浩然也不是随便能被人敲竹槓的,话锋一转道,「当然除了柳少侠,喜欢无药的也不是没别人。太子殿下对无药也很欣赏,柳少侠若觉得我的要求太勉强,那我将无药送给太子殿下做护卫也不是没可能的。反正我没有当面对你承诺一定给你无药的身契,也不存在什么食言毁约。」 柳观晴感觉到了危机。回想前段时间太子看无药的眼神,越想越不对劲,莫不是也觊觎无药的美貌?不过太子是一国储君,想搞男风,比他这个武林盟主的独子更难。他的无药才不会选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太子。 「那谢前辈还是将无药送给太子殿下,免得殿下败了兴致再迁怒谢府。」柳观晴有恃无恐欲擒故纵。 谢浩然面色一变,气的拂袖而去。 阴阳怪气喜怒无常,不过这种反应更加印证谢前辈对无药是很在乎的。柳观晴暗中盘算,等拿到了无药的身契帮他脱了奴籍,他再登门向谢前辈请罪吧。 谢浩然自己回房生闷气。他刚才不过是一句试探,哪怕太子殿下真的是对无药欣赏喜欢,愿意对无药好,他也不可能将无药留在宫中留在未来的储君身边。 无药是厉王之子,是太子殿下的堂兄。前些年无药年少没有长开,容貌更似郝氏,可随着年纪渐长,眉眼和脸型都与厉王越来越像。曾经见过厉王又见过圣上和太子殿下的人,多少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万一有人藉此生事,怕是祸患无穷。
第159页 将无药放归江湖,让他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正常人逍遥自在的日子,比许比给他谢府义子身份,让他肩负更多责任将他强行拴在身边,对他更好吧? 至于无药也不是短寿必死这一条路,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给他一线生机。只不过,先看看无药能否适应正常的生活,让他认清什么人值得託付才行。 谢浩然恨恨盘算着,如果无药真就选定了柳观晴,那柳观晴这辈子就别想娶妻。柳观晴敢想与哪家姑娘订婚,他就动用关系给哪家姑娘介绍个更好的男人,朝野上下武林之中,谢浩然自问还是有很多人脉资源的,除了柳家有的是好人家。 谢无药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大食盒,里面全都是各种灵丹妙药还有精緻的点心,都是太子赵毣赏赐的。他跑去谢恩的时候,稍微表现出了一点虚弱无力,立刻就被太子殿下赐坐,还赏了这一大堆好东西。 在坐的江湖人以及一路南归的那些护卫侍从,对他更是赞不绝口推崇万分。毕竟武功实力不再遮掩之后,谢无药仗剑所向披靡的样子已经深入人心。他这么年轻这么俊秀,武功又这么高强。行刺太后、杀了魔教左右护法,以及北国那些统军的将领,后来有他冲杀在前,不畏生死以性命开出了一条血路,大家才能平安归来,实在是功不可没。 便是方知祝,周长贺这等□□湖也都是打心底佩服无药的武功和人品,若不是知道无药与柳观晴关系暧昧,大概会抢着推销自家女儿,招揽金龟婿。 享受着旁人的夸赞,成为宴会焦点的谢无药,心中当然是又美又爽,伤口都不觉得那么疼了。不过他的姿态肯定是要谦虚低调一些,免得谢浩然知道了又心态失衡。他只说是太子洪福齐天镇定指挥,段公公与各位大人、各位前辈以身表率,众人齐心协力才能平安归来,他自己实在是微不足道,无非听命行事尽力而为。 这等知情识趣的谦虚言辞,众人听了自然也是欢喜的。若是原书主角受,可说不出如此圆滑的话。而谢无药在现实世界里陪着领导和客户吃饭,什么场面没见过?三言两语将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转回太子殿下,点出殿下的高瞻远瞩雄才伟略,引得众人一番歌功颂德之后,便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 太子只能恋恋不捨让他离去,叮嘱他好好休养,说是到了京中再赐宴表彰众位英雄,请无药务必到场。 柳观晴听着无药讲完了在太子那里的情况,心思却根本没在表彰上,而是凝声问道:「无药,谢前辈说你幼时以毒药催发习练内力有损寿数,恐怕活不过三十岁,你知道么?」 「他真这么说了?」谢无药并不吃惊,原书也是这样写的,「主人是不是还问你,如果我快死了,你要不要我?或者提了其他奇怪的要求才肯给你我的身契?」 柳观晴点点头,将谢浩然的话如实转述了一遍。 谢无药也难免吃惊。因为原书情节直到主角受死的时候,谢浩然也只是掉了几滴眼泪,并未在主角受生前如此关照操心,竟然威逼利诱柳观晴为他这个「下奴」谋福利?莫不是他此前那一系列努力终于见成效了么?谢浩然提前悔过,想通了不再折磨他这个仇人之子了? 还是说,他这个身体真的命短,活不了一两年,早晚是个死,谢浩然再用他彰显一下慈悲之心,顺便收买柳观晴呢? 不过无论是何用意,肯将身契给柳观晴就行。 对于心理扭曲的谢浩然,谢无药觉得自己不应该用常人的逻辑推测。一时想不明白,就先不去想,当然他也要安慰柳观晴,便笑嘻嘻说道:「你别听主人说,他就是试试你对我有几分真心。我自己觉得身体没什么问题,今后少动手多动嘴,多吃多睡不操劳,心情好命就长。有啥事你罩着我,有人欺负我你替我摆平,我们的好日子还久着呢。」 柳观晴深情凝视谢无药的双眸,质疑道:「无药,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等拿到身契,我就是你的人了,还要百般讨好你,争取早日脱了奴籍。」谢无药笑得越发明艷,主动宽衣解带,「人生下来就会死,与其惴惴不安担心哪天会死,还不如及时行乐。来,抱抱我,那药又发作了。」 第70章 今上禅位 谢浩然走在皇城内的夹道上, 心思有些飘忽。他护送太子回来已经五日了,一直住在宫中。身为内侍大总管,他在宫中的居所与圣上的寝宫相距并不远, 这段路也几乎天天走, 不过今日与以往不同。 下朝前,圣上将他单独叫到身边, 对他说:「浩然,朕有一个秘密藏在心中很久,想要问你求证。稍后你送太子回东宫后,到寝宫找朕。」 当时他就觉得圣上的态度有一丝丝异样。 今日朝会,是太子殿下从北国回来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与群臣于大朝会上交锋, 殿下比之离开前成熟睿智了许多。看来在北国为质,殿下依然在努力学习,甚至很可能与北国的新帝进行过有关政治的辩论研讨。 太子殿下如今与群臣畅所欲言, 再无幼时的天真怯懦, 而是进退有度好整以暇,一旦抓住对方弱点便是毫不手软给予打击,以便加强自己的观点树立威信。殿下仿佛一直就在朝中, 甚至似乎对每个大臣的风格特点都瞭若指掌,把控人心、影响甚至操纵辩论的节奏, 以达成自身的目的,如此娴熟的手法比圣上不遑多让。
第160页 朝堂上这些臣子的情况,谢浩然只是在回京途中泛泛的提过, 从未讲解这么深, 但给了殿下一些参考资料。那些资料里有关朝臣以及圣上的决策和思路都做了简要汇总。没想到殿下竟然真的将那些资料都看完了,还研究透彻运用得当? 说实话,比之匆忙上位、登基后一点点学着怎么控制朝堂的圣上, 太子殿下的天赋和手段更高明,就仿佛是一个天生的帝王。 圣上大约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觉得欣慰,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有出息?虽然太子是彭后所出,不过自四岁启蒙之后,圣上就把太子带到身边亲自教诲,并且指定了独立居所,让太子搬出了后宫。太子十岁起就参加朝会,每次下朝,圣上还会考校太子的收穫,直到太子去了北国。 太子与彭后并不亲近,除了晨昏定省走走过场,更多的时间是与圣上在一起学习处理朝政事务,或者是被各种名师指点,文韬武略皆有涉猎。即使在北国为质没有名师和臣子跟随,也带了不少书籍。 谢浩然自幼陪伴圣上,有许多话圣上不明说,他也能看出来。只是今天,圣上的态度,与以往不同,说的话也让谢浩然心虚。 圣上莫非还是发现了无药的身世,打算责问这件事?毕竟之前太子百般恳求,说要将无药留在朝中封为侍卫统领或授军中职务,都被圣上强硬驳回,圣上特意声明不准敕免无药的奴籍。为此,圣上甚至在其他政见上与太子做了妥协,放了更多权利给太子试验什么经济策略,承诺只要太子能说服北国继续维持和平不起战火,开海运和边贸都可以逐一试点。 在圣上寝宫,所有闲杂人都被屏退,圣上招招手让谢浩然走到近前,宛若少年时,圣上身边只有他一个亲近侍从那样,防备着宫中其余势力的眼线。两人贴的很近,一坐一站,低声细语。 谢浩然恭顺的站去圣上身侧,不等圣上开口,便又伏跪在地,说道:「奴婢知罪。」 赵涪惊诧:「浩然何罪之有?」 谢浩然把心一横,答道:「想必陛下已经知道,无药是厉王之子。当年奴婢私自将他们母子带出思过宫,隐瞒身份养在谢府,欺君之罪,罪无可恕。」 赵涪轻轻嘆了一口气:「这事朕早就知道。也曾经气恼过你为什么瞒着朕,还以为你与厉王之间有什么朕不知道的秘密。朕很高兴,你主动愿意坦白。朕也早就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毕竟你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教导无药成才,用他之能为朕的天下做了许多有益之事,如今还救护太子归国。浩然,你暗中为朕付出了太多。朕都知道,也懂得你的心意。」 「陛下找奴婢并不是为无药的事情?」现在换成了谢浩然一脸疑惑。 「朕想更早一些禅位太子,别那么看着朕,今日太子在朝堂的表现比朕当年优秀太多,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能中兴我南朝。朕知道他的政见很新颖,更能利国利民。只是他根基未稳,心性不定,又尚未立后。朕还要再支撑一两年,为他清理掉一些不安分的因素。朕也要为他选一门合适的亲事,不能再是彭家,最好是他自己喜欢的女人。」 谢浩然隐隐意识到,圣上讨论的重点其实并不是太子,或者给太子安排婚事。 果然赵涪话锋一转,认真问道:「浩然,如果朕成了太上皇,不愿意住在宫中,你愿意继续陪在朕身边,还是……跟随新皇留在朝堂,守护天下?」 谢浩然毫不犹豫的说道:「奴婢自然跟随在您身边。」 「浩然,到那时候你跟了朕,就不可能再有如今的权势地位,朕是打算不再过问朝政的,还想出宫走走游山玩水,安享晚年。」 「陛下要求证的是奴婢的忠心么?」谢浩然正色说道,「奴婢当年就已经立誓,生随死殉,从未动摇。」 「生随死殉?」赵涪闭上眼,唇角颤抖,声音也不似刚才那样平静,而是仿佛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浩然,朕禅位前会分封其他子女去藩地,也会遣散后宫赐那些宫妃跟着儿女离京,或与彭后一样回娘家荣养。朕不会让彭家人再留在宫中,免得再有太后干政的可能。朕也已经立了诏书,待朕百年之时单独安葬,不用帝后和椁的形制。若你真想死殉,与朕同棺,可好?」 「这不合规矩,奴婢身份卑微,殉葬在外即可。」谢浩然慌忙接话,双手却被赵涪握住。 纵使谢浩然武功盖世,面对毫无内力的赵涪,他亦温顺的任由摆布。 赵涪动情道:「浩然,厉王将你囚禁的三个月,朕那时还没有能力救你。是朕对不起你,护不住你,反而让你牺牲了那么多,为朕挣这个抢那个。那件事也让朕明白了,权势地位的重要性。可是一旦坐上龙椅,一切事情依然身不由己……好在朕的太子终于长大,可以担当重任了。朕也可以放下那些责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与喜欢人在一起,再无人敢指责什么。浩然,朕心悦你。」 自登基之时赵涪就给了谢浩然充分的信任与权力,却再没有过少时的亲密举动。谢浩然也知道今上不仅勤于政务,对后宫也是雨露均沾,偶尔还会传唤一些美貌内侍服侍。他一直没有想过,也不认为自己还有资格能被圣上放在那样的位置。毕竟他曾经被厉王、甚至是厉王的下属羞辱折磨,身体脏污的连自己都厌恶。 「朕,心悦你。请你不要嫌弃朕有过太多别人,朕……」赵涪就如纯情的少年一样,从枕头下面拽出了几本画册,皆是男.男欢好之姿,也就是当时无医给柳观晴抄录的那套,面露羞涩之意递到谢浩然手中,「这些招式,朕都已经练会,浩然何时想要尝试,朕便与你演练可好?」
第161页 「……」谢浩然接过画册,脑海中很难不闪现当年被厉王囚禁时的画面,偏偏圣上眼中满是期待,他也就翻开假装看看。谁料,一看之下就发现了不同。这些姿势,竟然都是攻的一方各种讨好承受的那方,百般花样万种温柔。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心跳也不知为什么乱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朕不懂事,没什么技巧,肯定弄疼过你。后来厉王又对你做了那些邪恶的事,你一直不曾再主动亲近朕。朕还以为你是被伤的不愿再与人亲近。可后来朕明白了,若是两情相悦,技巧娴熟,能让彼此都达成愉悦。朕研究了好几年,终于略有小成。浩然……可否与朕一试?」 在今上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之时,少年懵懂欲.念萌发,却并不喜欢宫中安排的那些教导成人的宫女。那些宫女对不得势的皇子各种轻蔑敷衍,着实让人不爽。于是身为内侍,谢浩然曾帮赵涪纾解,两人也有更亲密的深入交流,照着一些图册摸索着行事。 却原来,兜了那么大的圈子,耗尽半生,圣上竟然一直钟情于他? 谢浩然想起自己书房里圣上的亲笔画作,回忆着江上小舟,只有两人的世界。 「小然子,如果你不是男子就好了。」 「奴婢本来就不是男子了。」 「你知道我的心意。」 「殿下慎言,奴婢……愚钝,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记得当时他就是那样绝情的回答,哪怕他已经近身服侍过赵涪。他却从未正面回应过赵涪一次又一次的表白。一次都没有,也许最接近的就是那句誓言「生随死殉」。那不是表露忠心的敷衍,而是真真切切的发自肺腑。 他以为圣上早忘了,或者对奴僕臣子的忠心习以为常。直到今天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在圣上心中,他竟是唯一想合葬同棺之人。 「奴婢愿意服侍陛下,试试这些花样。」 「不,小然子,你以前不是这样刻板的说话,你还埋怨过朕动作生涩。」赵涪得寸进尺。 「那时奴婢年少轻狂,出言无状,还望陛下恕罪,奴婢任凭陛下责罚。」 「罚,当然要罚。朕让御医研制了一种助兴的药罚你。」 谢浩然的眉间忽然隆起了一层忧色:「陛下让人在千霜的解药里加了那种药,用无药试药效和用量对吧?」 赵涪点点头,又嘆了一口气:「朕知道你对那孩子要求严苛,如今太子对他也很欣赏。只是朕有私心,当年就曾动过杀念要斩草除根。如今也绝对不会容那孩子在朝中,给太子留下任何隐患。」 「奴婢已经将无药的身契给了柳家,放他远走江湖。虽然柳家对他也不算太好,总比在奴婢这里,能让他少受些无端的责罚。」 「浩然你不必愧疚,换成是朕,也会忍不住要报復,根本不可能有耐心养大那个孩子,还认真教导他。你比朕善良多了。」赵涪真诚的夸赞。 谢浩然脸上发烧,心虚的解释道:「是那孩子太优秀,其实这些年奴婢对他比厉王当年更残酷。以至于,稍微有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以为对方是真的在意他,他便付出了真心。」 被谢浩然吐槽的柳观晴,此时正兢兢业业给他的无药挑拣鱼刺。明明知道无药的伤不在双手,可是见他那般苍白虚弱,柳观晴哪里捨得无药用力。恨不得日日伺候在跟前,好吃好喝的都送到无药嘴里。 他们如今住在牧宅的地下密室里,没在谢府,才能这般轻松肆意。 谢浩然真的将无药的身契给了柳观晴,在官府做了变更。谢无药也只是偷偷看了郝氏,其他什么行李都没带,一刻不留便跟着柳观晴离开。连谢府其他几位公子,都不曾道别。 以至于从太医院下值回来的三公子谢承镕,都没能见到无药最后一面。去给影七换药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的问:「影七,无药之前伤的那么重,难得义父没有责罚他,准许他休养几日,怎么如此匆忙就跟着柳少侠离开了?」 「哼,柳少侠拿到了无药的身契还不是原形毕露?根本不耐烦再装什么正人君子,抱着无药上马离开,天晓得到哪里去祸害无药。」影七气鼓鼓的回答,「若不是主人下令不让我们拦着,我早就追过去了」。 虽然柳观晴临走前私下里找过影七,解释过他和无药之间隐瞒过的那些事,不过影七才不相信那个衣冠禽兽的满口谎言。总之无药跟了这种人走,将来一定会被欺负的。他必须尽快好起来,争取下个任务能抽空去柳家打探一下消息。万一无药依然过得很惨,他一定要将无药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明天更新到完结——,特别感谢章章投雷的读者:清安,以及时不时投餵了营养液和各种打赏、各种留言鼓励的读者们,请大家放心,别太担心无药的身体,还有救。 第71章 双宿双飞 影七这个执着的念头一直憋了三个月, 直到武林大会召开前才终于有了机会,能出谢府去往杭城。 以往武林盟大会的时候,从没有朝廷的人关注过。但是这次太子殿下提议要重振武举, 从武林大会开始观摩, 争取来年朝廷正式举办的武举能学出北国的样子,广纳武林英才。 太子殿下说服兵部和礼部派官员去杭城列席武林大会, 其中就有刚刚从西北边疆被调回京中的谢府二公子谢承钧。
第162页 影七是以二公子影卫的身份,这才能名正言顺去杭城,而且心无旁骛的直奔着柳家。武林大会召开的地点就是在柳家的大演武场。武林盟主柳开山的朋友们早就陆续赶来杭城,故交们带着子弟都住进了柳家的客院。 南朝之所以现在还能腾出手来让太子挑梁搞内部改.革,都是北国目前内乱纷扰自顾不暇, 暂时不曾南下。双方依然休战,甚至北国都没提再让南朝送质子过去的事。 纯怡太后一直昏迷不醒,军中已经有一派倒向新帝, 姜缇没了左右护法, 却成了新帝的刀,专门帮新帝除掉那些不听话的人。以往左右护法在的时候,无论是保守的杜沁还是激进的卞成刚总是想着重振圣教昔日光辉, 而姜缇只愿享受花花世界,灯红酒绿的日子。 没了那两个老傢伙, 教中再无人倚老卖老指手画脚,姜缇作为教主之女又是圣女,武功上也不弱, 自然是收拢了人心, 先赚着新帝给的好处改善教众的生活。 魔教由此正式成为圣教,走上前台,虽远远比不过北国的大门派, 却也得了官方的许可能在北国公开设坛收徒。北国崇尚武力,以教中存下的那些秘籍广收门徒,如此徐徐图之,比在南朝人人喊打见不得光的样子,显然未来可期。 至于何时再踏上中原,姜缇觉得等自己玩腻了找个顺眼的一起生个孩子,又或者收留几个义子义女认真培养,说不得几代之后,就能做到了呢。反正她有生之年,觉得北国这边的生活已经够好的了。 当然眼前这些滋润的生活,也要付出代价,姜缇要替新帝做事,不能随心所欲跑去找中原武林的麻烦。 新帝如今头等大事也不是给太后「报仇」,说到底太后不是新帝的亲妈,如今也屡屡干涉他施政。纯怡太后一开始是真的伤重昏迷,之后为何醒不过来,那就是新帝做的手脚了。他趁机收拢了北国的军力,成为真正的北国之主,终于可以放手施为自己的治国方略。 新帝与南朝太子赵毣一样,推崇以经济富国。南朝有良港,北国也有不冻港,而且离着海边好几个小国走海路更近。以前北国不是没想过吞了那些小国,可是陆路翻山越岭太艰难。如果是建造了战舰,从海上带兵过去或者先从贸易开始,以北国之力控制那几个小国成为附庸,将那些小国变成材料的出产地、廉价劳工的供应国,北国也能适当弥补人力不足的缺陷。 赵毣对新帝说了许多大胆的设想,有一些实操性极强。如今被新帝逐一落实,唯恐晚一步会被南朝落下更多。只靠着铁骑和人命去抢掠,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自从太子归来,朝中年轻一辈的官员们屡屡被召见,慢慢也被渗透了许多新颖的思想,就连二公子谢承钧与人聊天的内容也不再是西北边疆那些枯燥的训练,而是充满了对海疆的遐想。 谢承钧说道:「影七,多亏了你们一路护送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殿下的眼界和设想实在是太高明了。若有可能,我会申请调往海疆驻军,甚至护卫船舰出海。殿下说海的那一边有大片土地,大量未知的物产和国家,开闢海疆贩售中原物产,宣扬文化礼仪,引万邦来朝,也许我此生能为殿下实现这个心愿……你呢,有没有想法?一辈子在谢府当影卫么?」 影七也听大公子和三公子说过类似的话,无不夸赞太子殿下的睿智,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当然他们也知道太子殿下能平安回来,对亏了无药的功劳。所有从北国活着回来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赏,便是内侍和宫女也都提了品级。只有无药……别说什么金银财宝的赏赐,在宫中开的庆功宴都没有资格去,伤没养好就被转手送给柳家继续为奴。 「二公子,您还记得无药么?」 谢承钧当然记得,自从习武以来,他就没打赢过无药,事实上若不是群起围攻,只单打独斗,谢府里唯有义父能敌过无药:「怎么可能忘了?听说从北国回来之后,无药伤病很严重,后来身契被送给了柳观晴,作为给柳家表彰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无药,我们许多人都不可能活着回来。连属下都得了纹银百两良田十亩。」影七的语气沉重,「无药与属下一样都是奴籍,却在表彰状上连名字都不曾留下……总之,他被带走的时候别说行李包袱,连件新衣都没有。」 「好在柳少侠是名门之后,仪表堂堂人品武功都不错,应该会善待无药。」谢承钧常年在外,对于中原武林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柳开山威名赫赫,柳观晴也是屡获表彰少年英才,隐隐有下一任武林盟主的气势。无药若是跟了这样的主家,不必再为朝廷的事情搏命,也算是一个好归宿了。 「二公子以为无药只是去当寻常的僕从么?」影七嘆息道,「柳观晴早就觊觎无药的姿容,当初借走无药除了切磋武艺,就是逼着无药近身服侍。因此恳请二公子,等到了柳家能准许属下私下探望一下无药。若无药与之前一样,仍被虐待欺凌,求二公子能做主将无药解救出来。」 「啊?」谢承钧正直憨实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乍听这种匪夷所思的「真相」,下意识握拳,满口答应下来。 正辛辛苦苦练武,准备明日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的柳观晴,忽然打了个冷颤,一个走神,嵴背上立刻被无药手里的木剑狠狠戳了一下。 「集中精神!今天的特训还有三个时辰呢,若是你不能在我手下走过百招,明天出去给柳前辈丢脸怎么办?」谢无药难得严肃认真的教学陪练。
第163页 柳观晴哭丧着脸捂着被木剑打肿的后背耍赖:「不,我没有,刚才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人骂我。一定是影七那小子要来!无药,你怎么下手这么狠,都肿了。晚上给我好好揉揉。」 「揉,光想着晚上的事,大白天的你正经点!如果是真剑,你后背早就是对穿的血洞了。虽然武林大会的比武讲究点到即止,不过大家也都是用自己的趁手兵刃,刀剑无眼,受伤难免。一天好几场,带伤接着比的事不是很常见么,这还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对你手软,你要特训,要稳赢夺冠。天赋本来就比不上你做饭和弹琴,再不下苦功夫练,怎么行?」 谢无药嘴上说的狠,其实心里也不想天天窝在柳家密室里练功。大好时节,杭城到处是鸟语花香,山里喝茶,湖里泛舟,各种美食都尝尝,那才是他嚮往的生活。 不过武林大会夺冠这件事,是必须要达成的。柳开山承诺,如果柳观晴能得第一,就不再逼他娶妻生子。而且为了防止无药与柳观晴一起作弊,禁止无药参赛,免得无药替柳观晴把那些潜在的对手都比出局。为此柳开山还厚着脸皮美其名曰说无药武功太高根本不用参加年轻人这种段位的比武,直接邀请无药成为评委。 评委有十来人,都是江湖名门正派的家主、掌门或长老,头一回有无药这种年轻的评委。但是无药之前从北国护送太子平安回国,一路拼杀展露惊人实力,让北国追兵闻风丧胆,方知祝和周长贺带着弟子们亲眼所见,无不敬佩万分。更别说几年前无药就于万军丛中取了邓涛首级,后来行刺纯怡太后、诛杀魔教左右护法……此等高绝武功,放眼江湖便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也未必能及。自然是够资格做武林大会的评委。 一想到将来父亲的承诺,柳观晴立刻又充满了力量:「好,我练!」 「别以为我是评委就能帮你,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评委在场,我不可能总为你说好话。」谢无药一本正经的叨念,脑子里却想着据说评委席有遮阳的凉棚和舒适的椅子,茶水点心管够,这可比大太阳底下晒着与人打打杀杀舒服多了。柳前辈相当的照顾他,到时他抓紧吃喝,别人问啥他都点头说好,少说话多吃饭,看看台上热闹,简直是爽翻了。 「其实你也别太大压力,若是拿不到第一,大不了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娶媳妇呗。反正你的个人财产都已经转到我名下了,你一穷二白的自己吃饭都要求父母或朋友,大约也没有什么侠女看得上你。」谢无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初回到杭城,柳观晴不仅第一时间跑去放了谢无药的奴籍,还为了讨其欢心,主动自愿将自己名下的庄子、铺子都更为无药的名字,另外还将攒了多年的私房钱都给了无药保管。到手的肥肉谢无药自然是不会放过,说是帮他经营投资,总归是不会轻易再还给柳观晴,每月看心情给点零花钱了事。 别看现在人前体体面面的柳观晴柳大少爷,为了要点零花钱那可是使劲浑身解数。打又打不过,身家性命全在谢无药手里攥着,柳观晴只能是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或者是白天弹琴晚上卖艺,哄得谢无药高兴垂怜。 柳开山见儿子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放任自流了,觉得与其指望柳观晴,还不如再生个孩子。无论男女,男孩子早早订亲,女儿将来招赘,总归是能继承家业的。柳观晴那孽障就当是没生过,养了这么多年白送给谢无药了。 影七跟着谢承钧进了柳家招待客人的院子,没顾上休整,自己就偷偷摸摸去了柳家的密室。果然看到柳观晴和无药正好从里面出来。柳观晴斜倚歪靠在无药身上,让人搀扶着走路,一副大少爷的做派。 影七立刻现身出来,明面上是行礼问安,实际上一脸不满,语气里都是嘲讽:「听闻柳少侠明日就要参加比武,就这样懒散没骨头的样子,还想取得名次?」 被无药的木剑打的浑身青肿如同散架的柳观晴,心里委屈正无处发泄,听影七如此说话,咬牙站直了,硬撑着反驳道:「本少爷就算懒散,那也是妥妥的十大青年才俊。你一个手下拜将,还敢笑我?」 「哼,就算你们十大青年才俊一起上也打不过无药。你却不让无药参赛。」影七气鼓鼓的责问。 谢无药赶紧解释道:「影七,柳盟主不准我参赛是……」 柳观晴才不让影七那么早知道实情,影七不是担心无药么?不是总以为他是个邪恶的坏主人么?黑锅都背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晚上,他立刻抢过话题答道:「怎么了?我爹是武林盟主,谁有资格参会他说了算。难不成还要听你的?无药已经不是你们谢府的僕人了,不用你如此操心。」 谢无药秒懂柳观晴的意思,想着自己这些天仗着武功高强欺负柳观晴那么久,就让他高兴一会儿吧。于是果断沉默垂眸,做温顺乖巧状,不再多说。反正明天大会召开的时候,一切就见分晓,影七早晚能明白柳观晴是无辜的。再者柳观晴黑锅那么多,多背一个也不觉得。 影七眼睁睁看着无药被柳观晴拽走,急的跳脚,转身回去找谢承钧。结果谢二公子这里围了一群少年侠士,本是询问军中的事。其中还有苏、周二人带去北国的弟子。他们当初与影七就时常切磋,一路护送太子南归,并肩战斗互帮互助,自然是过命的交情。
第164页 这一次他们来参会,希望能挣入前十,见到影七回来立刻围上去,热情招唿,自觉排队与他切磋。据说影七能与柳观晴打成平手,若是能与影七多练几把,肯定受益匪浅。 谢承钧自然不会拦着年轻人勤练武功,影七盛情难却只好陪他们过招。打斗中还不忘询问他们,有关柳观晴与无药的事情。 影七武功高,是能从容不迫问问题,与他对战的那些年轻子弟却没有如此闲情逸緻边打边聊天。断断续续回答一两句,影七拼凑起来越想越不是滋味。敢情无药一直被柳观晴藏着,都不让见人。这些人早到了柳家几日,本来想问无药讨教武功的,结果连人影都没见到过。 唯一听到的好消息是,当初影七替柳观晴送过礼物的那些侠女们纷纷都有了别的订亲对象,总之柳观晴好男风的事已经传遍了江湖,成了公开的秘密。就算柳观晴这次夺得比武第一,真成了什么十大青年才俊之首,有女儿的人家也不会找柳家提亲。 当日晚间,谢无药兢兢业业给柳观晴按摩上药,一边涂药一边打听:「听说咱妈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其实她自从知道了你我的事,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当初还是我机智的让影七去给几位门当户对的女侠去送回礼,估计影七肯定都提醒了那些姑娘。现在那些人家纷纷与别家订亲,我娘愁的头髮都白了好几根啊。」柳观晴假装唉声嘆气,「原本十拿九稳方叔叔家的女儿,也都不再提做亲的事,唉,我的名声扫地清白难保啊!无药,你若再甩了我,我就彻底没人要了。」 「那你拿个第一让我高兴一下。」 「若是拿不了第一呢?」柳观晴虽然知道自己提升的很快,不过旁人也在努力练功。他习武的天赋本来就不是很高…… 「在密室里我不是都说了么,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听父母之命就行。我卷着你给我的那些财物和房契、地契什么的离开柳家另过。从此我吃穿不愁还有这些家产傍身,有没有男人全看我心情了。」谢无药故意逗他。 「无药,别!我爹娘私下里早商量好了准备再生个娃,已经明确告诉我武林大会之后无论我名词如何,都将我扫地出门。你若不要我,我一穷二百身无分文可怎么过日子?」 谢无药将柳观晴按在床上,一脸欺压良家妇男的模样,动手动脚的笑道:「我家里好像还缺个暖床的僕人,最好长的英俊身材不错,多才多艺能兼当厨子、乐师和保镖的。敢问少侠可愿意屈就?没工钱,但包吃包住。」 「愿意!我愿意!」 …… 三年后,赵涪禅位之前,亲封柳观晴为忠义侯,赐暗行监察御史令牌,若发现贪官污吏不遵法纪之人,持此令牌可以先斩后奏。除了明面上的封赏,还送了两本秘籍和一对龙凤玉佩。 两本都是武学秘籍,一本是谢浩然当初承诺过的毕生武学感悟。一本秘籍是有关将内力传输给旁人的功法。这本书有谢浩然亲笔批註,说明若有人习练此功,可以用自身内力输送给无药延续寿数。 「拿给我看一下。」原书之中主角受早死了,而谢无药此时还活蹦乱跳的,只是偶尔会很睏乏,一睡多日不醒,睡醒了精神就能恢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不如看起来那么健康,但是谢浩然给的这种功法,若是对给他输送内力续命的习练者有损伤,他才捨不得柳观晴来练。 柳观晴抢不过无药,只温柔说道:「谢前辈写了,我若练了这功法,顶多是最后自身内力修为散尽,又没有性命之忧。我都已经得了十大青年才俊之首的名声,往后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有你保护我就行了。只要你能多活几年陪我一起,我心满意足。 若你不在了,我要这身武功有何用?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要那么高内力也没用,反正天赋有限再练也打不过你,还不是让你为所欲为?我有那闲功夫钻研武学,还不如多学几道菜再练几首曲子。来,这还有一对龙凤玉佩,是太子殿下送的礼物,你喜欢那块?」 谢无药一下子就抢了雕龙的那枚揣在怀中。 柳观晴瘪瘪嘴道:「为什么你拿那个,我觉得凤佩更适合你,咱俩换换吧?」 谢无药将秘籍里夹着的一张信笺丢给柳观晴:「你看这个,应该是太子殿下写给你,不让告诉我的事。」 柳观晴展开信笺匆匆一瞥,面色数变,还是将信笺递给了谢无药,心疼的说道:「无药,太子殿下查到了你的身世,却让我决定是否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必须知情,然后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听你的。」 「还当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呢,一定是太子殿下说我是厉王之子,他的堂兄是吧?这个秘密在认识你之前我就知道。等哪天缺钱了,我再去找太子殿下打秋风,现在有你给我的产业,咱手头宽裕得很。我只想与你一起江湖仗剑无拘无束过逍遥日子,我的心意你懂。」谢无药认认真真霸气外露的说道,「这对龙凤配是皇家血脉的信物。所以我拿龙佩,凤佩送给我的心上人,你有意见么?还是说你不想要?」 「要,我要,要药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