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第一美人》 第1章 没人宠,没人爱,没人管 永嘉元年,皇城。 七月的天,暑意已消,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过后,正午过后的皇城里一派清爽。 高高翘起的廊檐翘角,水珠子一滴一滴往下坠,活泼泼闪着明媚的日光。 瓦下的宫殿,却格外静谧安宁。 秦柳瑟睡不着,盯着那水珠子往下,已经数了不知道第几滴了。 舒月轩后院的竹亭下,有几个侍女正偷着闲,在碎嘴。 “这都躺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好?” “别不是什么绝症吧?” “我瞧着那位就是天煞孤星,你看我家才人入宫两个月,都承宠两次了,她跟着那位这么久,还是个姑娘。” 那位,说的自然是当今天子。 说完,侍女便开始大笑。 “就是,我可真羡慕你,跟对了主子有肉吃,我们这小院里的,瞧着格外出众,哎,中看不中用……” 碎嘴声传进来,秦柳瑟一时忘了数到第几滴水珠子,又从头开始数。 本该午憩的时辰,她实在是睡不着,在床榻里躺了快一个月,都快发霉了。 可做戏要做全套,即使快躺废了,也不敢随意出去院子里走动。 虽说是在自己宫里,但眼下她位份不高,与人合住一宫,戏要不做全,很容易就被人看了去。 原本等着拉她下马的人,就在隔壁住着呢。 她都死过一次了,再来一回? 那可不行! 在这个敏感时节,她重生了! 重生到永嘉帝刚登基六个月后,她差点出宫的日子。 说来有趣,她死去重生,归来仍是秦美人…… 不过别小瞧她只是个美人,虽说没宠爱,但多少正四品呢! 也是她是跟着永嘉帝从潜邸过来的,才得了恩惠。 皇恩浩荡,登基大典时,永嘉帝给所有从潜邸跟过来的妃嫔都晋了位份。 她这才升了官,不然眼下刚选秀进来的秀女,都要从采女御女熬起。 当然也有那例外的,但最高的也不过才人。 譬如她那名义上的姐姐,秦怀瑾,刚进宫就封了才人,那叫一个风光,下巴敲的跟村里河边的大鹅子一样。 秦家女能如此顺利,主要是沾了母家的光。 秦家出身名门,家父是大理寺少卿秦伯远,正是新帝刚登基的殿前红人,这才叫姐妹俩都沾了光。 说到这个“姐姐”,这个“母家”,秦柳瑟就气得踢开被子翻了个身。 上辈子,她之所以在这个年纪就香消玉殒,就是多亏秦家,托了秦怀瑾的福! 秦柳瑟虽也姓秦,却并非秦怀瑾的妹妹,不是秦伯远的女儿。 之所以会顶着秦家女儿的名头,被送进以前的王府,是因为那时先帝还在,太子不是如今这位永嘉帝萧衍。 那时,萧衍在先帝跟前全然排不上号。 秦伯远老奸巨猾,不忍心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选秀。 先帝日薄西山,想怀龙嗣几乎没盼头,即便是有了,前头那么多王子公主,能熬过谁? 要是忽而驾鹤西游,秦家女儿,要么去陪葬,要么年纪轻轻便守寡,要么送去守皇陵,要么去当尼姑。 往好了想,没被先帝看上,被选配给各家王府亲贵,算是还有路走。 但当时的太子已有正妃,把秦怀瑾送给其他王爷当正妃侧妃,秦伯远这个老狐狸都觉得不妥。 他是准备给自己女儿找最好的夫君,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的。 所以,时局未定,便不忍心出了这枚秦家最尊贵的棋子。 于是,秦伯远便动了在秦家宗族里,找一个亲戚姑娘做替身的心思,说是从小养在老家的二小姐,便也算秦家贵女。 秦家祖上在扬州,秦柳瑟并非秦伯远那一脉的嫡亲。 问了一圈,都没有人愿意把女儿送去伺候老皇帝。 最后,秦伯远不知道怎么说服秦柳瑟家人 ,把她送到京城里来。 想起自己上辈子,秦柳瑟就想抽自己几巴掌,那真的是糊涂! 她那时什么都不懂,被父亲哄骗着,真以为父亲是事事为着自己好。 殊不知,家里人只想通过她,攀上秦伯远这个在京城做大官的亲戚。 秦柳瑟上辈子,便是这般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来着。 要说老天也是眷顾她,她参加选秀,没有被选进后宫,而是分给了当时没人敢押宝的九王萧衍。 若是回到六个月前,跟人说萧衍能登帝,那真是鬼都不信。 偏生秦柳瑟跟对山头了。 可惜入王府后,秦柳瑟的路也不太顺。 先是萧衍远在天边,驻扎西北,足足半年多未归。 宫中分秀女给王府,并非娶妻,也不是娶侧妃,他也不用回来行礼。 后来他倒是回来了,但那阵子先皇病入膏肓,宫中繁忙,他也一天没几个时辰在王府。 再后来,先帝就驾崩了。 那段时间,王爷日理万机,秦柳瑟别说侍寝,连萧衍的手指都没碰过。 即使登基后,前三个月,萧衍也是未踏入后宫半步。 所以你说好笑不好笑……活了两世,当了两次萧衍的女人,位份都到美人了,她归来还是黄花大闺女。 就她那家姐,虽只是才人,却也是侍寝过了,如今就跟她一同住在这舒月轩。 皇帝登基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秦柳瑟也能理解。 毕竟他皇位坐的实在还不算稳,他实属皇子里的黑马。 无根无基,前朝需要料理的事情,需要稳定的各方权势,说一句让人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也不为过。 位子还没坐稳,后宫自然少来了,毕竟这是家务事,出不了大乱子,可以暂且往后搁置。 按照本朝祖规,萧衍原是准备守丧三年的,但太常寺和宗正寺都不允,连连在朝堂启奏,说是皇帝子嗣不多,依先帝的意思,江山社稷皇嗣为重。 都搬出先帝这座大山了,萧衍还能说什么? 不听劝,于先帝那就是不孝,于江山百姓那更是不妥。 于是,太常寺算了一卦,守丧三个月即可。 三个月刚过,立刻开始选秀,扩充后宫。 秦伯远那个老狗,总算逮着机会,如今他正得皇帝喜欢,后宫那个皇后,又跟没有一样,立刻把秦怀瑾送进来。 秦柳瑟抱着被子无声痛骂,还真给这个老狗押对了。 皇后体弱多病,确实是活不久。 上一世她去世后,飘了很久,就看到秦怀瑾守得云开见月明,最后真给她当上皇后,秦伯远真给他当上皇帝的老丈人了! 那时飘着的秦柳瑟,真是气得牙痒痒,可她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让她重生回到上一世即将走上歧路的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秦怀瑾刚进宫,还没得宠,就马不停蹄地给这个“妹妹”洗脑。 秦柳瑟在扬州活了快二十年,自然有感情,也有自己眷顾的人,那就是她的贾哥哥。 那是她的青梅竹马,那时秦柳瑟上京,两人依依惜别,贾哥哥还泪眼婆娑地说会等她一辈子。 上一世的秦柳瑟,也是个实诚的闺阁少女,单纯的可怕,信了秦怀瑾会送她悄无声息回扬州的话。 一碗汤药喝下,她昏睡过去,就这样被送出了宫。 结果她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了她。 秦怀瑾转眼就报了她与人私奔,全城搜查。 秦柳瑟如丧家之犬回到扬州,却发现她的贾哥哥已婚娶,娶的还是她在扬州时的闺中密友。 秦柳瑟绝望地找回家,却见亲娘已被爹爹休弃,爹爹攀上秦家这尊大佛,嫌弃娘亲,在秦伯远的安排下,另娶一个秀才的女儿,与她和娘亲断绝关系。 秦柳瑟那时才看清,爹爹哪有她以为的那般爱她,若是真爱她和娘亲,又怎会被秦伯远劝说成功,不顾娘亲的不愿,把她送去选秀呢? 又怎会三言两语,就同意休妻续弦? 可惜为时已晚,她带着娘亲想寻个清净地终老,结果路上遇见流氓,娘亲为了救她而亡。 她不愿被一群比狗还不如的臭男人凌辱,跳下山崖。 短暂的一生,最后一刻,她在想,真不如当初留在宫里。 至少永嘉帝本就是先帝膝下皇子中,最为玉树临风的一位,如今登得帝位,身上的气势便更是无人能及,单这一点,就能比过世间万千男子。 许是心中不愿,她死后,竟就那样飘回了京城,每日跟在秦怀瑾身边,看着她一步步,当上皇后…… 想到这里,秦柳瑟眼角已经滴下一滴泪珠。 上一世最后,她总算想明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为何要回去寻贾哥哥,为何要相信把她送进宫,压根没有姐妹情谊,还把她视作敌人的秦怀瑾? 在这宫里生存,得到皇帝的宠爱,才是一切。 上一世秦家欠她的,她要一点点拿回来! 但是现在来看,这有点难。 首先是这舒月轩。 虽说是在皇城里,但却偏得不能再偏。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居然被分配到这个边陲角落。 明明皇帝的妃嫔不多,难道还能少了住所? 当初宫里的人的解释是,多处宫殿需要修缮,就只能委屈她先住这里。 可如今修好了吧,也没见给她挪位置。 她这种跟萧衍几乎没打过照面,在皇帝心里没印象的妃嫔,住在这里,就跟打入冷宫差不多。 面见不到,心里没位置,夜里翻牌子的盘子就那么大,能放上去的绿牌子没几个,新进的秀女又这么多,皇帝能想起让她侍寝就怪了。 其次,她和秦怀瑾住一个宫。 秦怀瑾也住在这舒月轩里,有事没事就来找茬。 一个月前,知道秦怀瑾要劝她出宫,重生归来的秦柳瑟不愿意,直接装病,闭门不出。 秦怀瑾刚得宠,怕被传染,失去承宠的机会,也不曾踏足这里。 这一个多月,宫里的朝会,秦柳瑟都没去,都快忘记皇帝长什么样了。 其三,秦柳瑟其实能猜到她为何被分配住在这里,也能猜到为何秦怀瑾如此恨她。 她这副皮囊确实卓越。 上一世不以为然,回了扬州,被爹爹和贾哥哥伤透了心才知道…… 从小,爹爹就是打着把她卖个高价在培养她,吃的穿的,养的用的,从小到大,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能不养的好吗? 再加上爹爹和娘亲本就是女俊男俏,把她生的也好。 先天加上后天,秦伯远找人画来宗族闺女小像,才会一眼相中她。 除了爹爹,还有贾哥哥。 上一世回扬州,贾哥哥不愿被她痴缠,直接跟她挑明,他从来想娶的都是她的闺中密友。 人家的父亲是当官的,而她的父亲,只是个富商。 贾哥哥还跟她说,他以前是准备娶她,但不是做正夫人,而是做姨娘…… 秦柳瑟这才心如死灰,她原以为的深情,原倚重的感情,都是虚的…… 想到这里,秦柳瑟柔若无骨地坐起来,一双如玉的纤手撩开床帐,朝外间轻唤一声:“青青。” 贴身侍女青青闻言,立刻踱步进来,边走边撩袖子:“美人,可是要起了?” 秦柳瑟颔首说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鎏金镯子,是进京时贾哥哥赠与她的。 秦柳瑟将镯子从腕间取下,想了想,投进床边高几上的熏香炉里,而后抬起头,脸上带着畅然的笑,又问,“门窗可尽数打开了?沐浴的水可烧好了?” 青青笑嘻嘻地说:“都好了,都好了!”主子愿意起来,她比谁都欢喜,连忙补充道:“子衿在盯着呢!” 门窗打开,就意味着美人好了。 子衿是秦柳瑟另一个贴身侍女,从小伺候,后来跟着上京入宫,青青则是入了王府才买来伺候的。 秦柳瑟将腿伸到床边,“那伺候我更衣吧。躺了这么久,浑身没力气。” 重生以来,第一场戏已经演完,也躲过了后宫最忙乱易出事的几个月。 如今也是该起来了。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想清楚,老路就不会再走。那些想害她的人,她也不会让她们再如愿。 第2章 皇上不急 秦柳瑟由青青伺候着在屋里走动,活动筋骨,躺久了,四肢都要退化了。 一边听青青叽叽喳喳地说:“美人,您不知,今儿个,咱院里又有一个下人走了。” 秦柳瑟并不惊讶,这个把月来,她这座小院七七八八走了不少人。 人人都想往高处爬,“不怪他们,人各为其主,若是走了能找到合心意的主子,也是他们的造化。” 所谓好聚好散,秦柳瑟一点也不为有人离去而心有波澜,说不定以后他们想回来,都摸不到门路。 明月姑姑走过来,告知浴间汤水已备好,请美人前去沐浴,听到青青的话,伸手弹了弹她脑门儿。 “不是跟你说过,这些腌臜事儿,不要跟美人说吗?你呀,尽添乱。” 青青是秦柳瑟身边伺候的侍女里,年纪最小的,在王府跟着她时也不过十二岁,如今也就十四,人跳脱了些,话也多,但机灵。 “哎呀,我不过是想跟美人说,看看那些人多势利!”青青其实还想,“若是咱美人振作起来,有她们什么事儿啊!” 她虽人小,眼睛却亮堂,别的不说,就她进宫以来见过的,就没有生得比她家美人美的哩。 只是这性子,却不像外貌爱拔尖。 秦柳瑟朝明月笑笑,“无妨,我每日拘在这里,多听听这些话,磨磨耳朵也好。” 她躺在屋子里听的墙角,那些话比这些难听多了。 也不知那些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总之,好话并不多。 秦柳瑟不由就阴暗的在想,是秦怀瑾让人来这里嚼舌根给她听的,要叫她病重又添心病,病入膏肓最中下怀。 可惜咯,她一点病都没有,某些人上辈子的算盘,打不响。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浴间。 青青冲明月姑姑得意地笑,明月也笑着摇头,一边帮秦柳瑟脱衣服,一边闲聊。 “左不过是些墙头草的奴儿,不碍事儿,只是怕美人以后碰见了烦心。” 明月姑姑是以前在宫里伺候的老人,是新帝登基时,秦柳瑟入宫后,尚宫局分过来伺候的,有二十六七岁,比屋子里的人都年长,性子也稳重许多。 青青一边替秦柳瑟擦背,一边哼哼道,“美人你不知,他们走就算了,还有留在隔壁秦才人屋里的,这不是上赶着给我们上眼药吗?” 秦柳瑟叹息一声,“没事儿,不是我们的,便强求不来,该是我们的,便走不了。” 说着还拍了拍明月姑姑的手,心中有些复杂。 她是不得宠的妃嫔,又无依无靠,青青和子衿都是跟着自己进宫来的,有感情,“若要说进宫后最大的收获,这不是有咱们明月吗?” 明月听得动容,青青却气得澡都不想擦了,语带哽咽说,“美人倒是看得开!可我听子衿说,以前在扬州的时候,美人是夜夜用牛乳浴泡澡的,这般滋养,才叫美人有了这样嫩的能掐出水的肌肤,这样娇养的美人,如今这日子,美人不气,我倒是为美人不值!” 气得都直接自称我了,也是秦柳瑟待侍女宽厚,才能说这种话。 秦柳瑟又好气又好笑,“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不过我也知道,咱们青青是为了我好,可你急也没用啊,急,皇上就会自己到咱们这这么偏僻的舒月轩来吗?” 青青很容易被安慰到,听了秦柳瑟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又拿起帕子给秦柳瑟擦身体,“我知道,我就是每天看隔壁有赏赐搬来搬去,而且那秦才人才进宫多久,都侍寝了,可美人,美人还是闺女……我眼红啊。” 如此直白的话,也就青青说得出来,能听得秦柳瑟和明月不羞,反而都笑了。 秦柳瑟被扶着起身,坐到浴室的软榻上,由明月青青伺候着抹香膏,半晌才道:“在这宫墙里,没有恩宠前,凄惨点,是福气。” 青青似懂非懂的。 明月心里深以为然,越得宠的,越漂亮的,在这宫里敌人就越多。 伺候久了,也能知道柳瑟虽然心思缜密,但到底是血肉之躯,又想起月前的事情。 忍不住问:“美人,若是那边还要来问您是否要出宫?” 秦柳瑟闻言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明月,我躺了这一个月,算是看开了,不止这深宫贵苑,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又最能骗人的,便是情深二字。” 明月在心口堵了一个月的气,这才长长地吁了出去。 这宫墙里,可不是情字最不值钱。 明月一边替秦柳瑟绾发,一边看着秦柳瑟的身子,这样饱满柔软的身子,面若桃花,秋眸似水,这是何等的诱人。 迎着光看去,美人的身子就像凝脂一样,居然比那些玉器还要晶莹剔透,只待君王采撷,若能生下一儿半女,那便是享不完的富贵。 只不过,宫里不缺年轻的娇花,这富贵显然不会来得那么容易。 她愿意陪秦柳瑟熬下去,便看她这段时日对待下人的宽厚模样,明月就在心里想好了,要一直跟着她。 别的宫里,主子动不动打骂下人,不把奴婢当人看,在舒月轩,可还没见过。 刚穿完衣裳,秦柳瑟还坐着由青青伺候着抹脚,外间的门就被嘭的一声被推开。 子衿拦也拦不住,跑在秦怀瑾身前进来道,“奴该死,秦才人带着人把奴架开,奴实在是拦不住!” 秦怀瑾如今得宠,在舒月轩住的虽不是主殿,但气势却跟一宫之主一样。 秦柳瑟端详着她小绵羊一样我见犹怜的脸,旁人绝对想不到,这位平日里柔柔弱弱的秦才人,会有这样的一面。 而这一面,只对着她。 “不知姐姐来找我,有何要事?”秦柳瑟抬头说。 “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我进宫一个多月,你就躺了一个多月,不知道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秦怀瑾也是知道她病愈起床,才敢过来。 以前秦柳瑟怕她,现在的秦柳瑟,可谁都不怕了。 她笑笑说,“妹妹身体抱恙,自然闭门不见,怕传染给姐姐,免得错失皇上的恩宠,到时候就不知道该怨谁了。毕竟同姐姐一道选入宫的秀女这么多,姐姐又不是姿色最佳,自然是得宠一天算一天。” 秦怀瑾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开口,却被秦柳瑟堵住。 秦柳瑟接着道,“至于亏心事,是姐姐还是妹妹在做,想必姐姐比妹妹要清楚很多。” 这就是直接在挑明,一个月前,秦怀瑾试图引她出宫一事。 事情既没有成功,又没压倒秦柳瑟一头,秦怀瑾面露愠色,又看着眼前躺了一个月,却越发如胶似玉的人,那唇瓣仿佛跟要滴蜜一般,偏生还一副妩媚诱人的模样。 让秦怀瑾忍不住暗暗骂了句,贱人。 “要不是我们秦家,你还别想入宫,你这个乡下丫头,可别太得意,整天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要给谁看呢。” 秦柳瑟三两拨千斤,“你的意思是,皇上的女人,是狐媚子?那狐媚子的夫君又是什么?” 秦怀瑾一口气不上不下,指着高几上木盘子里的香露香膏,“我是说你就会使这些破玩意,勾引人。” 秦柳瑟依旧淡淡地道,“妹妹可没有这样的心思,要是姐姐喜欢,便拿去罢了。妹妹既跟了皇上,那便是一生一世都是皇上的人,不会想旁物,至于什么大富大贵,妹妹只求在这皇宫里安稳终老而已。” 这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大方得体,愣是饱读诗书如秦怀瑾,也找不到一丝破绽。 秦柳瑟盯着秦怀瑾五颜六色的脸,在心里暗叹,其实这位秦家贵女很聪明。 寻常在人前,她就是装的一副柔柔弱弱滴水不进的样子。 我见犹怜。 如今她不过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对付她罢了。 此时秦柳瑟真想问她一句,知道你扮可怜装柔弱,平时有多讨人厌吧? 不过这种话,秦柳瑟自然不会说出来。 大家都爱唱戏,便一起唱呗。反正最是实诚无用处。 秦怀瑾对着秦柳瑟的话无言以对,见一旁的青青正在收拾瓶瓶罐罐,有一个琉璃瓶没拿稳,哐当撞了一声。 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把气都撒在她身上,挥了一掌。 “主子在说话,你瞎折腾什么劲,不知道安分点,死奴才。” 青青被这骤然一吓,噗通的双膝跪地,纵使心中不愿,也不得不磕头求饶。 “才人恕罪!” 原本还气定神闲坐着的秦柳瑟,见自家人被欺负,猛的站起来。 把青青扶了起来,“磕什么头,你又没做错什么。” 秦怀瑾不满秦柳瑟不让她教训下人,“她一个奴才,毛手毛脚的,难道不应该教训?” “那也是我的奴才,轮不到姐姐越俎代庖。” “你!”秦怀瑾被噎住了,“乡下来的,就是不懂礼节,跟奴才出气,自甘堕落。” 酸言酸语的,秦柳瑟原不想和她闹,但她既然这样咄咄逼人,那她也不用客气。 秦柳瑟撩了撩散在鬓边的墨发,柳眉轻挑,眼尾朝秦怀瑾看去,轻飘飘地道,“要论礼节,那还是姐姐不懂礼节。我喊你一声姐姐,是念在咱们名义上的情分。” 秦柳瑟虚往前一步,看着秦怀瑾道,“不会我喊你姐姐,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我姐姐了吧?” “按照这宫里的规矩,谁先进宫,谁才是姐姐,你比我晚进宫,我位份又比你这个才人大。” “宫规森严,到底是谁不懂礼节?还敢闯进我宫里?我不跟你计较,你倒来我面前欺负人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秦柳瑟挑着眼朝秦怀瑾身后的侍女看去,看得一群人不敢言语,全都低着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确实是美人比才人高了足足一品。 但她欺侮在青青身上的,秦柳瑟没准备就这么算了,依旧看着她的侍女问,“你们倒说说,我说得对不对,到底谁才是姐姐?” 秦柳瑟说得有理有据,秦怀瑾的侍女面面相觑,纵使低着头,纵使都是秦怀瑾的人,也不敢逾越宫里的规矩。 这要是告到尚宫局去,她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连忙低声道,“美人,秦美人说的是。” 侍女愿意低头,秦怀瑾可不愿意,这里又没有别的主子,无人知晓她守不守规矩。 挥挥衣袖,便带着侍女回去,临走前,还不忘顺走秦柳瑟的香膏香露。 青青看着秦怀瑾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无语又生气地道,“秦才人每回来都这样,还要拿走美人的东西,怎么跟强盗一样。美人你也是,怎么净让着她。” 秦柳瑟慢条斯理走回里间,在妆奁前款款坐下,“不过是几瓶香膏香露罢了,咱们有的是。” 养成习惯,往后秦柳瑟自有用处。 那些香露香膏,都是他们自己调制的,秦怀瑾怕是以为用了这几瓶,就能跟她一样。 秦柳瑟挑了些香膏抹在手上,慢悠悠说,“人有贪欲,姐姐善妒,又爱攀比,以后有得她跳的坑。” “再说了,连男人都能跟她礼让,何况还在乎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她不怕这一时的礼让,不过几瓶小玩意,算不得什么。 -- 那边,秦怀瑾回了自己宫里,连忙使唤侍女替她抹香膏擦花露。 她自己抹着脸,手脚身上,就由侍女伺候着抹,然后套上手套和袜子滋养着,再悠哉悠哉地在美人榻躺下。 “才人,说不得隔壁这些香膏真有用,咱抹了这么久,瞧着才人的肌肤,比以往是更加细腻白滑了。” 秦怀瑾也是知道秦柳瑟从江南来的,懂得这些保养窍门,才时不时往隔壁去,心口不一地道,“都是些狐媚男人的烂招数。” 侍女笑眯眯的,“咱们才人貌若天仙,便是不用这些也极美。要不皇上怎么一个月来后宫不过六七次,就有两回召了咱才人去伺候呢。” 想到伺候萧衍的那些事,秦怀瑾忍不住就脸红。 那个男人的龙章凤姿,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男儿,还是个天子,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伺候这样的男人。 不过想到这里,想起另一桩事儿,秦怀瑾就有些生气。 要是当初爹爹不给那个秦柳瑟机会,现在哪会有这么多烦心事。 要是她在潜邸就跟着萧衍,那该多好。 明明她是秀女选进来的,却被安排在这个冷宫一样的地方。 一起进来的秀女,少说也都是去妃嫔的宫殿里住侧殿,位置也不至于这么偏。 这里可是全皇城最偏远的宫殿,离天子起居的宫殿,还有办理国事的书房都最远! 不仅植物多,夏日还有蚊虫,凉爽是凉爽,但天子有御花园,才不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当初刚刚得宠后,秦怀瑾找人打听过,据说是因为秦柳瑟住这里,管六宫的董贤妃觉得姐妹住一起有个照应,便把她也分到这里。 谁要跟她住一起?谁跟她姐妹情深? 想到这里,真是掐死秦柳瑟那个灾星的心思都有了。 第3章 翻绿头牌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这样,秦柳瑟最好永远见不到皇上,而她,还是挡不住有宠爱的。 想到那个男人,秦怀瑾是崇拜、爱慕,但更多是惧怕,天子的威严,真是无人能及。 每一回侍寝,她都是极害怕的,皇上话不多,脸上也无甚表情,办那事儿的时候,也不爱听她说话,就像公事公办一样。 但大抵天子都是这般冷面。 他应当是喜欢她伺候的吧,不然不会一个月让她伺候两次。 虽然他没说,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但一想到皇上的身子,还有他身上的力量,秦怀瑾就忍不住脸红。 不由又挥手吩咐侍女,“多抹点,多抹点,每一处都要抹到。” 她要让皇上对她欲罢不能! -- 秦柳瑟“病愈”后,时不时便会到舒月轩的院子里走动。 日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悠闲里度过。 七月很快就翻篇了,她还是没见过皇帝一面,皇帝也没召过她侍寝。 倒是隔壁的秦怀瑾,又被宣了一次。 青青和子衿都急坏了,只有明月姑姑,每日仍守着秦柳瑟,跟老僧入定一样自在。 “美人,你怎么不着急啊,眼见着新帝登基这么久,什么都稳定下来了,咱还一成不变的,这一年过了一半,很快就要翻篇了。” 八月的夜里,天空很远很明朗,月牙高高挂在天边。 秦柳瑟望着天上的明月,“别急,咱再等一等。” 还等? 青青见自家美人油盐不进,不由开始求明月助攻,“明月姑姑,你也劝劝美人呗,每天在这舒月轩里待着,能见着皇上才怪呢!” 明月站在秦柳瑟身后,轻轻替她捶背,笑道,“青青姑娘别拉拢我,我跟美人是一边的,美人说不急,我就不急。这皇宫里啊,宠爱是急不来的,要宠爱不难,如何持久,才是难。” 她知道青青子衿是每天看着隔壁的赏赐,心里羡慕,但那有什么用,哪一个正得宠的妃嫔,不是这样恩赐不断的。 皇上送东西,虽说是表示恩宠,但普通级别,侍寝后都有,就跟例行打发差不多。 可有几个能持久? 繁华散去,又待如何? 天子的心深如海,真的急不来。 这些道理子衿不是不知道,她比青青年长,年纪与秦柳瑟相仿,不过桃李年华,二十岁的光景,懂的比青青多。 可却也没有主子和明月这般淡定。 “美人,青青也是瞧着这几日,咱院里的吃穿用度一日不如一日,这才急了。”子衿拧着手帕子道。 从入宫到现在,特别是秀女入宫,自家美人称病后,那真是世态炎凉。 人走的走,吃穿用度,也被那些势利小人样样苛减。 一个婕妤,那真是活得不如得宠妃的奴才。 秦柳瑟也是心疼自己人的,“辛苦你们陪我熬这些时日了,我知道你们不会离我而去,但这日子,咱们恐怕还得再熬一阵子。” 她心中是有点算计的,但不想说出来给她们频添担忧。 秦柳瑟想了想,打开妆奁匣子,拿出一些平日里鲜少穿戴的小件珠翠首饰,又让明月取出些碎银来。 “这宫里人都势利,但没有人会跟银钱过不去,这些都是小钱,适合平日里塞给别人提点人情,你们都拿一些放在身上,该用了就用了。” 几人都不太愿意拿,秦柳瑟一个个分配好,塞到她们手里,“都拿着。钱财乃身外物,无所谓舍不舍得,我平日里戴得也少,放着也没用,若是能帮你们打通人情,才算它有些用处。” “可这些都是美人从扬州带来的,是老爷和夫人给的,都是咱们扬州的能工巧匠打造的,样样精巧,还有好多是老爷特地给美人量身定制 ,这怎么舍得。” 子衿是从扬州跟来的,所以知道的清楚。 秦柳瑟看着她的脸,才想起自己是重活一世,想明白了,知道爹爹的薄情无义,但子衿并不知情。 笑道,“这有什么?首饰年年都有,这去年不戴的,今年都过时了,在这宫里都不够看。再精巧,能有尚工局的东西好?首饰都是死的,能当银钱一样用才好。” 子衿虽然不愿,但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青青倒是个机灵鬼,“现如今美人在这舒月轩,走不到皇上跟前,这些首饰留着也没用处,能打通一点是一点,若是得宠了,还缺这些。” 秦柳瑟闻言笑了笑,是啊,若是有宠,只怕这屋子,都装不下这些首饰了。 果然,钱财一花出去,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好过不少。 每日的膳食,肉变多了,饭也变好吃了。 青青机灵又大方,银子花出去,和不少公公侍女都交了“朋友”。 知道今天宫里有什么事,谁侍寝了,还打听到,八月十五秋夕,宫里要举行家宴呢。 这还是永嘉帝登基后的第一回热闹,所以宫里格外重视。 连这被冷落的舒月轩,都有尚宫局的人来通知,说到时候秦美人也要出席宫宴。 青青开始着急了,宫宴,那是大好的机会啊。 “隔壁秦才人,上个月就在准备宫宴的新衣裳了,咱们美人也不能输!”青青纳闷,输在起跑线了,人家知道的比她们要快! 翻开衣柜,又开始发愁,这几个月秦柳瑟没得宠,好料子没有,尚服局的好衣裳也没有送来。 眼见各宫都开始发秋装了,但这也是看天子恩露的,尚宫局那些势利眼,发到舒月轩的,自然是被别人挑剩下的。 找来找去,并没有什么能艳压群芳的衣服。 “算了,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我们的衣服也不少,挑一件差不多的,改一改便又是新衣服了。” 青青气得快吐血,秦柳瑟却依旧十分淡定。 “难道我们要被别人压过去吗?这可是少有能见到皇上的机会了,下一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呢!”青青嘟囔道。 “担心这个?”最近秦柳瑟闲来无事就爱练字,人不得宠,尚仪局送来的笔墨纸砚也很粗糙,但能用便是。 她沾了沾墨水,道,“不用担心。咱们皇上,没有这个心思,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拿下这么简单的。” 她说得淡定,青青起初不信,但看着窗外的日光打在她脸上,狭长的睫毛往上翘,盛着日光,仅仅一张侧脸,就让青青看醉了,不由又对自家美人深信不疑。 子衿不似青青爱和人打交道,但她别有一番用处。 她用秦柳瑟给的首饰,打点了些能出入宫的人,买了不少香料药材,她打小照料秦柳瑟这方面的起居日用,所以用那些小钱钱,又给秦柳瑟倒腾了好些香膏香露。 明月姑姑也没有闲着,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当初一起进宫的那群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也有混到敬事房当值的。 嘴是用银钱撬开的,打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回到舒月轩,悄悄咪咪和秦柳瑟贴着耳朵说:“美人,我以前一道进宫的同乡,现如今管着承恩簿事宜,我塞了些银钱让她替我打听,才知道,原来美人的绿头牌,压根没放上去过!” 这要是能被翻牌子,那真是活见鬼了! 青青气得跺脚,“我就说,美人本是潜邸来的人,敬事房的人多少也该提点皇上一句,怎么像是被人忘弃了一样!到底是谁,和我们美人有这样的仇?” “实在是欺人太甚。”子衿想了想,“不会是隔壁的才人吧?” 手伸得这么深? 秦柳瑟想了想,摇头道,“她应该还没有这般能耐。” 第4章 招了皇帝的眼 秦柳瑟一时想不明白,那绿头牌子是谁撤下的,思来想去没有头绪,按道理说,她未曾冒头,能得罪什么人? 上一世,她在宫里的命运,就在一个月前就终结。 实在想不出谁会针对她,又觉得似乎谁都有可能。 挡路的石子都要被清扫。 这后宫不比王府,比她想的更加深不见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那撤她绿头牌的人,算盘是真打对了。 萧衍几乎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而直到八月十五的秋夕节上,秦柳瑟才时隔许久,再次见到永嘉帝。 上一回见他,还是在登基大典上。 至高无上的天子,被人簇拥着落座,宫殿里的奏乐声,臣子的跪拜声,似乎至今都回荡在她耳边。 帝王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似乎与众不同。 秋夕为大节日,在本朝是仅次于除夕的存在。 八月十五这日,宫里到处张灯结彩,楼角台柱,都挂着彩缎,处处摆着从洛阳刚送过来的鲜花。 虽说要大办宫宴,又是作为永嘉帝登基后,后宫的第一次家宴,但萧衍属意不铺张,所以可没少让董贤妃费脑筋。 皇后撑着身子骨,自登基大典后,更是一病不起,连秋夕的宫宴都来不了。 自打在王府里,彼时的王妃就已经病入膏肓,如今也不过是靠上好的汤药吊着一口气。 那时萧衍的家事,一直都是董侧妃在打理,入住皇城后,六宫之权,自然也交到董贤妃手上。 她是和皇后前后脚入府的,跟着萧衍十几年了,在一票鲜花妃嫔面前,资历年纪都长一些,算是妥妥的旧人。 有资格管理六宫。 秋夕宫宴,设在百花园邻水的圆月阁里。 众人由游廊款步走进湖心,既能赏月,又可观水,两旁皆掌着灯,通透明亮又别有一番意境。 据说董贤妃还安排了放烟花,待会看烟花倒映在湖里,岂非更美? 实在是巧思,不得不说这位董贤妃,是真的贤惠。 后宫的妃嫔跟鲜花一样,一茬一茬的,一个赛一个的艳丽。 秦柳瑟许久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有些不适应。 叽叽喳喳的女儿家的声音,有点晕人。 不过人多也有好处,就是你可以浑水摸鱼。 再加上她的位子偏一点,靠着游廊走进来的门边,自己坐着发呆,偶尔和旁边的人说上几句话,也没人注意到。 全场最忙的,必然要属董贤妃。 她当了皇后的职,位份没有皇后大,不能像皇后一样高高坐着等人朝拜,还得四处招呼打点,自然更辛苦。 皇帝日理万机,来得没这么早,妃嫔到齐后,有人问太后怎么没来。 董贤妃笑笑说,东太后不爱热闹,西太后身子不适,怕来了拘束大家,就都不来了,让她们这些年轻的好尽兴。 说不得秦柳瑟松了口气,两位太后来不来,关系可大了。 两座山一样坐在那里,再加上皇帝,能不让人害怕和拘束吗? 如今后宫,有两位太后。 东太后是先帝的皇后,膝下无子,住在皇城东侧的慈宁宫。 西太后是萧衍的生母,以前只是先帝的昭仪,没母家背景,也没多受先帝宠爱。如今住在西侧的永寿宫,所以便唤作西太后。 西太后虽然毫无家底,但人家儿子争气啊! 这不,萧衍一登基,她摇身一变,就是尊贵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母皇太后了。 秦柳瑟手里拿着零嘴,时不时往嘴里送。 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来,得垫垫肚子先,不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开饭呢。 坐在秦柳瑟旁边的,一边是秦怀瑾,另一边是钟才人。 钟才人和秦柳瑟一样从王府进宫,关系还不错,钟才人很是爱同她说话。 正胡思乱想着,就有公公匆匆跑过来,说是永嘉帝正朝这边来了。 皇帝来了,水榭里立刻换了副光景,众人整理仪容的整理仪容,归位的归位。 秦柳瑟将手中最后一颗瓜子送进嘴里,拍了拍手,随着众人站起来,在门边一列排开。 永嘉帝走进来的时候,秦柳瑟随着众妃嫔一起行礼,低着头,垂着眼。 直视龙颜是不合规矩的。 秦柳瑟的位子就在门边,看着那双龙纹金线鞋迈进水榭,就连天子的脚步,都和奴才的急促不一样,直直往龙椅去。 直到永嘉帝坐下,公公才召众人起身。 声音从高处传来,秦柳瑟垂眸退回座位坐下,也没敢东张西望。 这都是规矩。 “开始吧。” 永嘉帝低沉的声音传来,比想象中好听许多,像朝无波无澜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头,不知在场多少人的心都荡漾开了。 不过他只是在吩咐董贤妃开宴而已,并不是对众人说话。 董贤妃一声令下,便有舞姬乐姬鱼贯而入,在永嘉帝正前方的空地上表演起来。 董贤妃先敬了永嘉帝一杯酒,永嘉帝回敬了一杯,又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辛苦她代替皇后操办家宴云云的。 听在秦柳瑟耳朵里,倒不像是夫妇,而是君臣。 秦柳瑟自顾自观舞进食,说不得这宫宴的伙食,比她平日里尚食局送去的那些,好吃多了! 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多吃点。 她抓紧着用膳,别人都抓紧着献媚。 坐在她旁边的秦怀瑾,小半个时辰下来,筷子没动过几次,净顾着去看永嘉帝了。 这个角度,从下往上仰望,永嘉帝确实比平日里还要威严英俊。 但,秦柳瑟只想说,这人这么多,你就算望穿秋水,永嘉帝也注意不到你啊。 所以今日,秦柳瑟不准备跟她们凑热闹。 即使不去看他,秦柳瑟也仿佛能看见挂在永嘉帝嘴边浅浅的微笑,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总归你就是看不出他是喜是悲。 其实别说她看不出,就是永嘉帝的生母,西太后,也拿不准这位儿子的想法。 秦柳瑟端起酒杯自酌一口,永嘉帝看不透也是正常,不然他怎么能成为黑马登上帝位,要是能被看透,他估计早就死翘翘了。 席开一半,开始有妃嫔出来献艺。 先是几位宝林、御女一起献了舞。 紧接着,是最近正得宠的孟才人,琴艺出众,给永嘉帝献了一首《长相思》。 孟才人和秦怀瑾一起入宫,如今这两人,是皇帝跟前最受宠的新秀女,一直在互别苗头。 秦怀瑾见孟才人献了艺,自己也坐不住了,也给永嘉帝弹了一首《水调歌头》,不过不是抚琴,而是弹琵琶。 只不过永嘉帝依旧还是那张脸,秦怀瑾有些受伤地望着永嘉帝。 萧衍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回望一眼。 虽也是无波无澜,但已经叫秦怀瑾女儿家心态油然而生了,心里扑通扑通,脸蛋开始飘红。 献艺的妃嫔众多,像秦柳瑟这样端坐着的也不少,要么是没才艺,有自知之明,要么是懒得动,不想自降身份去争奇斗艳。 席间鼓乐声作,秦柳瑟心想,永嘉帝虽然对任何一个表演都不漏声色,但倒是很阔达,所有表演的妃嫔,全都有赏。 这就够她们高兴许久了。 这里头还有些位份低也放的开的,跳的舞那叫一个大胆露骨。 这天气穿的衣裳,贴身少布,多为轻纱布料,舞动间,便能看见那花容月貌下的丰腴之态。 董贤妃倒是一脸和皇帝齐乐乐的豁达心胸,但旁的不少妃嫔,虽是面带微笑,但估计心里早就想把那些人拆了。 譬如坐在旁边的秦怀瑾,筷子都要掰折了,一口一个“贱人”,“狐狸精”地暗骂。 秦柳瑟很想提醒她,别看皇帝好像在看着她们,可那眼神,明明就没在她们身上,不至于这样生气。 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也是她骂的“狐媚子”之流。 一舞下来,妒火中烧的人不少,温昭仪端了一杯酒,朝永嘉帝敬酒刷存在感。 温昭仪家境好,父亲是宫中老师傅,当过永嘉帝的老师。 其实就是萧衍儿时的启蒙老师,但温昭仪掐头去尾,传出来,旁的不知道实情的,就都以为永嘉帝是她父亲的徒弟呢。 也是因着出身好,温昭仪心气高,虽然不悦,但也不屑于跟那些庸脂俗粉争奇斗艳,觉得她们真是上不得台面,净会献媚争宠罢了。 有人带头,一时间便又有一群妃嫔朝萧衍敬酒。 永嘉帝是来者不拒,喝到最后,还是董贤妃忍不住道,“今天虽是秋夕,理当同欢乐,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宜多饮酒。” 秦柳瑟在心里可要爱死这位董贤妃了,真贤惠,这样她就不用也跟着去敬酒了! 永嘉帝脸上不见丝毫不虞,而是示意一旁的公公,立刻便有侍女执壶斟满一杯,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给永嘉帝。 永嘉帝道:“那便再饮这最后一杯吧。” 一时间,席间妃嫔皆端杯满酒,齐齐朝永嘉帝敬去,也算敬过酒了。 如此一番,也到了放烟花的时间,水榭里的人尽数涌到水边,望着天上五光十色的烟花连连赞叹。 烟花易逝,秦柳瑟一时感慨而惆怅地望着天上的火树银花。 因想起,这辈子的轨迹,到底是要同上一世不同了,只是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虽说她很有信心,但她只是重获一辈子,偷得另一次浮生,并无未卜先知的能力。 此情此景,心中难免惶恐不安,忽而就泪意涌上心头,赶紧吸吸鼻子,不让泪珠子落下来。 天上烟花明亮,屋内屋外灯火投映,衬得灯下美人是如此破碎而耀眼。 一旁离得不远处,秦怀瑾注意到秦柳瑟的泪眸,一时都被惊艳万分。 又瞥见水榭里,董贤妃正陪着永嘉帝静悄悄朝这边走来,没有带内侍,应当是怕人多了,坏了妃嫔的兴致。 秦怀瑾可不想秦柳瑟这幅狐媚样子,被永嘉帝看了去,一时计上心头。 秦柳瑟的眼泪没掉下来,倒是听见一旁有啜泣声,往一旁看去,居然是秦怀瑾在流泪。 秦柳瑟正掏出手绢给她递过去,就听见背后有人问,“秦才人这是怎么了?” 是董贤妃的声音。 永嘉帝走过来,旁边的妃嫔赶紧先福了福身。 秦怀瑾掉眼泪也是好看的,本就是我见犹怜的长相,此时落下金豆子,更加让人疼惜。 秦怀瑾抽泣着道,“回皇上,回贤妃娘娘,臣妾方才看烟花,心中想起儿时带我长大的老祖宗,又想到她如今不在人世了,一时感慨万千,心中彷徨,惊扰了圣颜,还望皇上娘娘恕罪。” 秦柳瑟低着头,心里直呼能人。 这既彰显了她善良,有孝心,又柔软,皇帝怎么会生气? 果然听永嘉帝道,“你也是有孝心的,无妨。” 董贤妃说,“快擦擦眼泪,这烟花错过了就没有了。” 秦怀瑾像小兔子一样抽泣着,鼻尖红红的我见犹怜,一边称是,一边恭送皇帝和贤妃离开。 永嘉帝走过时,秦柳瑟偷偷觑了他一眼,果然皇帝嘴角是带着笑的,他喜欢有孝心的人。 永嘉帝和董贤妃走后,孟才人拿眼尾轻蔑地扫了秦怀瑾一眼,是看出她忽的流泪,忽的走出来在小径边等着皇帝的伎俩了。 秦柳瑟心里一时也有了底,估摸着是瞧见她在哭了。 不由也轻飘飘扫了秦怀瑾一眼,对上的是秦怀瑾得意的神情。 孟才人和秦怀瑾互看不顺眼,却也不好在这场合闹开。 方才献艺,是孟才人的琴声更胜一筹,但刚刚这一出,就又是秦怀瑾招了永嘉帝的眼。 一时都在思索着,也不知道今晚会翻谁的牌子。 可直到宴席退散,也没等来永嘉帝身边的公公来传今晚招人侍寝的消息。 永嘉帝没有摆大驾回宫,而是选择步行回去,许是这良辰美景,步行更能领略夜里的诗情画意。 等皇帝的龙驾看不到了,百花园里的妃嫔才陆陆续续离去。 舒月轩离百花园很远,秦柳瑟没多耽搁,领着明月一路步行回去。 也不是她喜欢走路,而是她这个位份,还没有自己的銮驾,不得不走路。 可怜见地呐! 不过秋夕节,散步去酒意,也是极为惬意的。 微风拂面,一扫方才人多眼杂的浮躁,让她可以做回自己。 舒月轩偏僻,越走人越少,秦柳瑟心里却有些忐忑。 都说舒月轩人迹罕至,其实不然。 这里之所以叫舒月轩,是因为舒月轩后院的小竹林,在此处望月,是宫里的最佳之地。 但嫌少有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百花园的圆月阁最适合观月,其实不然。 舒月轩附近的小花园,种满竹林,曲径通幽,才是赏月的最佳场所。 而从上一世的见证来看,每年这一夜,永嘉帝都没有宠幸嫔妃,而是会自己到此处来赏月。 秦柳瑟没有直接回舒月轩,而是转道往舒月轩后面去。 刚跨上石径花道,就有声音喊住她,“秦柳瑟!” 是秦怀瑾的声音,她果然会跟过来找茬。秦柳瑟嘴角轻轻挽起。 等到回头时,已是一脸惊讶,“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你也是来赏月的吗?” 第5章 花前月下 这舒月轩后园,因远离宫中热闹区域,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夜里更是萧瑟寂静,连一盏灯都没有。 要不是秦柳瑟大半夜不回宫里,鬼鬼祟祟到这里来,秦怀瑾想看她要干什么,才不会跟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宴中饮了几盏酒,还无睡意,便走到这里来。此处赏月极佳,姐姐要不要一起来?”秦柳瑟好心问道。 “乌漆嘛黑的,谁要来这里赏月,你怕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吧?”秦怀瑾摸着袖子,觉得有点冷。 秦柳瑟抬头望月,指着月亮,偏头跟秦怀瑾说,“我是真的来赏月的,在皇宫里,皇上的地盘,能做什么亏心事,姐姐不要以己度人。” 此时的秦柳瑟侧着身子,对月朝她微笑,脸上只有圆月投下的光,真就跟仙子一样。 那样清透,那样如梦。 可就是她这副淡淡的神情,让秦怀瑾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秦怀瑾指着秦柳瑟道:“你不要老是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 此时的竹林偏处,有两个人影正走过来。只不过此处无灯照,竹林茂密,来人又刻意放缓动作,不竖着耳朵听,压根听不出有人来。 是永嘉帝过来了,旁边带着公公朱万喜。 透过茂密枝叶,能看见不远处桥边两个人影,瞧着是宫中女人,但看不清长相。 永嘉帝朝公公朱万喜侧了侧脑袋,朱万喜立刻上前小声道,“这附近的舒月轩,住的是秦美人和秦才人两姐妹,便是大理寺少卿两位千金。” 永嘉帝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宫里的女人向来表里不一,只静静站着,没说话。 秦柳瑟的耳朵动了动,知道那边来人了。 她小幅度地转了转身,朝秦怀瑾俏皮道,“我是你妹妹啊,姐姐以为我是谁?”声音带着些嗔怪,让人听了都觉得这清冷月色变得可爱。 秦怀瑾就讨厌她这副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以为你姓秦就是我妹妹,你这个乡下长大的,能和我比吗?” 永嘉帝皱了皱眉,没想到平日里宜嗔宜喜,柔柔弱弱的秦才人,竟也有这般恶语相向的时候,虽说语调不至于凶悍,但说出这话,脸上不会多好看。 “我难道不是你妹妹?”秦柳瑟提醒她,一边引她入套,道,“我叫秦柳瑟,姐姐叫秦怀瑾,你要不要让爹爹来评评理,看我是不是秦家的女儿?” 秦怀瑾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 爹爹是叮嘱过她,不能在宫里提及秦柳瑟不是她妹妹一事,这是欺君大罪,隔墙有耳,被人知道了,若是捅出来,到时候她们姐妹俩都讨不着好。 是以,对外就说秦柳瑟是在扬州养大的庶出女儿,到了议亲的年纪,才接回来京城本家。 动不得又说不得,不然秦怀瑾进宫时,也不会动了要把她挪出宫的心思,看着就碍眼。 秦怀瑾哼了一声,怕旁边有下人路过,不骂她一顿心中又不痛快,便道,“是我秦家之女又如何,我在京中长大,在爹娘膝下长大,你看看我的名字,再看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什么叫来路不正了!” 昏暗中,秦柳瑟觉得秦怀瑾肯定看不清她此时的笑脸。 她凑到秦怀瑾耳边,戏谑的声音低而坚定,“那又如何,总归我现在就是秦家女儿了,姐姐。” 秦怀瑾一听,都要炸了,“你就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何时见过一个小姐家,取名叫柳瑟的,真是比歌姬还不如,什么轻佻土包子。” “名字不过是代号,姐姐是不知,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连名字都没有,只能被人胡乱地依照排行,喊大娘二娘三娘的,直到逝去,名字又变成夫家的姓氏,我已知足。”秦柳瑟把这话说得,就跟湖边的杨柳一般,孱弱却坚定。 让永嘉帝都不由为她的见识而挑眉,这世间许多女子,确实连名字都没有。就跟路边的花儿一样,美则美矣,但没人会记得她来过。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你可知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怀瑾握瑜,穷不得所示’,出自《楚辞九章》,哪像你,庶出就是庶出,连名字都像街边捡来的一样。” 秦柳瑟只希望她说得更大声些,好叫一旁林子里的皇帝把全部都听了去。 永嘉帝自己就是庶出,也不受宠。 上一世,他登基后,从不重嫡庶之别,也不讲究出身,这才能揽括那么多能人志士为他效力。 如今听秦怀瑾这么说,无异于就是给他下眼药。 竹林里,不止永嘉帝,连朱万喜听了都直皱眉,在心里暗暗摇头,秦伯远那个老狐狸,怎么能养出这样两个不同的女儿。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位秦才人怕是像极了她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秦才人侍寝的时候,和皇上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这后宫的女人,大多都这样,朱万喜也习惯了。 说到最后,秦柳瑟眼中带着些雾气道,“妹妹一直都有个疑问,为何明明宫中这么多姐妹,姐姐却总是和我过不去,我一不受宠,二不招惹姐姐,究竟是为何?” 秦怀瑾冷笑了一声,“因为你现在拥有的,本该就是我的!要不是因为你,我应该住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而不是这破烂偏僻的舒月轩。” 秦柳瑟接着套话,“我倒是瞧着舒月轩挺好,远离喧嚣,也独有一番僻静。” “哪里好了?等皇上被其他狐媚子勾去,哭都没地方哭。这破地方,皇上来都不会来,等皇上眼里只有其他狐狸精了,我看还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董贤妃说两姐妹好互相照应,我怎么会住在这里。” 秦柳瑟叹了口气道,“姐姐想多了,皇上心中装着的,岂是这方寸大的后宫,皇上眼里,有的是江山社稷。” “我们不过能为皇上分忧便为皇上分忧,如若不能,也不该给皇上添堵啊。倦鸟归巢,这里是皇上的起居之地,是让皇上放松的地方。若是真想来,多远都会来的。” 这是秦柳瑟上一世观察了许久的结论,永嘉帝对后宫一向淡淡,后来立秦怀瑾为皇后,也是因为她装的好,不惹事,不挑事,能和稀泥。 挑事都是背后挑,惹事都是借刀杀人,永嘉帝不爱管女人堆的事,所以上一世后宫,也来得并不算勤快。 秦怀瑾听了这话,只觉得秦柳瑟假模假样,骂了她几句便扭头走了,“鬼才要来这破地方待着,你爱赏月,就赏个够吧。” 秦柳瑟却在心里暗喜,果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有用。 用秦怀瑾的招数对付她自己,连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秦柳瑟站在原地思索良久,一时也不顾皇帝就在林子里站着了,不想给他腾地方,他爱出来出来,不出来就站着吧。 林子里的朱万喜想出去清场,被永嘉帝阻止,“你回去,别来烦我。” 朱万喜知道八月十五这日,永嘉帝都会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打了个福就退下了。 “美人,咱可要回去了?夜深了,天有点凉。”明月姑姑提醒秦柳瑟。 秦柳瑟一时陶醉在这夜色里,柔声细语道:“再让我待一会儿吧。” 明月是不知道皇帝在林子里的,只以为她是兴起跑来赏月,但秦柳瑟确实被这月色迷醉了。 她缓缓走上洞桥,一条活水穿梭而过,两旁遍植金桂,由着秋风送到鼻尖,她忍不住望着月亮,深深吸了口气。 在她专心赏月的时候,林子里的永嘉帝却正在赏她。 今夜进圆月阁水榭,他便注意到她穿着与其他妃嫔不同,其他妃嫔都是极尽妍丽,而她,就穿着一身月牙般的嫩黄色。 如今在月下,水边,桥上,便见那袭嫩黄泥金宫纱裙好似会发光一般。 她穿着简单,只一条两掌宽的嫩绿色束胸缎带将衣裙束起。 夏日衣物轻薄,此时迎风而立,便能看见那宫纱贴着玲珑有致的身躯。 凉风袭来,捎着桂花香,难得的是没有女人浓烈的胭脂香气,真就如遗世独立的仙子,下一刻便要朝那月宫飞去。 永嘉帝每年八月十五皆心中不虞,此时见她临月下而立,心中烦闷竟然消退不少。 还有闲情逸致开始欣赏她含苞待放的身材,这般女子,永嘉帝确信自己是还未召过她来侍寝。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流畅有弧度的曲线,饱满而带着弹性,却没有一丝世俗之气。 让人不禁想,这腰肢,应当也是极有韧性的。 这般出尘,却更加让人有亵渎的冲动。 永嘉帝抬起脚步,没有再收着脚步声,开始往外走。 站在桥下的明月耳聪目明,朝桥上的秦柳瑟道,“美人,有人过来了。” 大半夜的与谁在宫里相会,不管男女,传出去都是不好的。 秦柳瑟虽然知道是谁,但此时理智回归,也顺着明月的意思,装作有些慌忙地匆匆下了桥。 听了明月的话,急急忙忙回舒月轩去了。 永嘉帝望着那慌忙逃开的倩影消失在竹林里,定定站在桥下望着,启唇露出今晚第一个笑。 秦柳瑟是没想玩弄帝心的,只是这君王之心,她猜不透,但总归知道,就这么容易得到,总是不值钱的。 上一世,狗皇帝可没有对谁长情过,她虽没奢望长情,但至少得拖得久一些,让她多一些筹码。 若是完完全全和其他侍寝的妃嫔一样无二,那永嘉帝定然也不会珍视她,权衡之下,这才没跟他碰面。 第6章 刻意勾引 这么处心积虑勾搭一个人,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 秦柳瑟本以为自己可以如老僧坐定。 但出乎意料的,夜里在床上辗转难眠,思绪纷杂,不由就卷着被子开始捋一捋思绪。 她可以确认,永嘉帝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的。 今年是永嘉元年,萧衍八月十五爱去舒月轩赏月这件事情,估计连他自己都还没形成习惯。 要不是上一世最后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也不会知道狗皇帝爱往这人最少最僻静的地方钻。 秦柳瑟叹息一声,她可以如此肯定永嘉帝不会知道她的小心思,还有一个原因,萧衍今日心情不好,来小竹林除了赏月,更多的是悼念故人。 东太后没抚养过萧衍,只是名义上的母亲,两人一点不亲近。 西太后跟他也不熟稔,虽是生母,但生下萧衍时位份小,人微言轻,便被送到妃嫔宫里养着。 儿时的萧衍,也不是被她把屎把尿长大的。 比亲生母亲还更像母亲的,是小时候伺候萧衍的姑姑。 那姑姑姓甚名谁,秦柳瑟也不知,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萧衍心里的分量极重。 有恩于他,又在他备受冷眼时护他周全,据说老姑姑最后并没能终老,所以萧衍心里才觉得遗憾。 自己有福给老姑姑享了,老姑姑却不在,这不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同样的遗憾。 也因此,秦柳瑟莫名对狗皇帝有一点点好感,虽然待后宫淡薄,但至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只是现如今他已经是君王,不能外露情绪,也无法表现太多。 秦柳瑟翻了个身,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也不知此时,永嘉帝是不是也望着这看得见摸不着的圆月盘呢? 只能睹物思人,就像她望着明月思念娘亲一样,不知她可还安好? 这辈子,她们也不知能否再见? 但总归比上一世好,至少娘亲没有因为她的糊涂而命丧路边。 只要她还在这宫里当这个不管有用没用的美人,父亲就不敢动休掉娘亲的心思。 秦柳瑟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没睡多久,就要起来去给东太后问安了。 当妃嫔有妃嫔的规矩,起早梳妆打扮,去董贤妃宫里汇合,再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太后宫里去。 这一折腾,太阳已经爬起来了。 她们起得早,东太后她老人家福气好,还在酣睡。 到了慈宁宫,便又还要等东太后醒来,梳洗,董贤妃代表永嘉帝伺候她用膳。 待到东太后老人家坐在凤椅上,早已日上三竿,前朝已经退朝,皇帝也要准备着过来了。 妃嫔太多,一个个聚一起,东太后不喜欢热闹,等挨个请了安,就让人赏了,把一个个遣走。 倒是有小公公走过来,悄悄让秦才人和秦美人留下。 秦柳瑟这才恍然大悟,想起秦家和东太后是有亲的。 秦伯远的亲娘,和东太后是表姊妹,名义上得称一声表姨奶。 但这一声,秦柳瑟可喊不出来。 倒是秦怀瑾自在,黏黏糯糯地喊了声姨奶奶,搞得秦柳瑟也不得不福了福身,跟着喊。 东太后拉着秦柳瑟的手,看了又看,又问道,“这就是养在老家的那个?果然比我们京师的女儿家出色。” 这话秦柳瑟哪敢接,只能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秦怀瑾暗暗努了努嘴,不满每个人见到她都要夸上这么一句。 东太后一边一个抓着手,“等来年,不用来年,今年就可以,如果你们都能给皇帝生个皇子公主,那我可就满意了。” 秦怀瑾听了一阵脸红,秦柳瑟也一阵脸热,却是燥的。 心里想这位东太后,要不是真糊涂就是装糊涂。 虽说久居深宫,面上不问后宫的事,但其实眼线比谁都多,所以才跟永嘉帝面和心不和。 她能不知道自己还没侍寝? 大概是故意说这话来着。 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永嘉帝的龙驾就到了。 东太后是不用行礼,但两个姓秦的,不得不行了一套礼迎接永嘉帝。 这一个早上,都不知道行了多少礼了,真的很累,秦柳瑟想着,便是为了少行礼,也要往上爬一爬。 看着别人对自己又跪又拜,那滋味应该很不错吧。 如是想着,永嘉帝已经走了进来,见太后宫里有人,似乎有些惊讶,“母后宫里今日可热闹。” 永嘉帝没喊起,秦柳瑟也不敢动弹。 东太后笑道,“今日她们来请安,老姑姑提了一嘴,我才想起这里头有两个我本家人,这便留下来看看。” 永嘉帝“哦”了一声,似是感兴趣一般,转过身俯视跪在地上的两人,“起。” 然后就盯着两人看。 这般赤裸裸的君王凛视,实在叫人紧张。 秦柳瑟慢慢抬眸,先将低着的下巴微微抬起,再慢慢掀起眼帘,从永嘉帝的鞋履,龙袍,慢慢看到他下巴的位置,也没直视龙颜。 两姐妹双双给永嘉帝请了安。 永嘉帝眼神在两人脸上扫过,挑眉,似乎是在回想什么,“这不是……” 秦柳瑟不安地吞了吞口水,他不会要说昨晚吧。 还没说出口,秦怀瑾先声夺人,“回皇上,昨夜宫宴,臣妾感怀落泪,丑态惊了龙颜,还望皇上见谅。” 永嘉帝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的也是这件事,“正是你了。” “皇帝昨夜宫宴,一大早还要上朝,又要跑来看我这个老东西,可要保重龙体才是。”东太后接话道,“也不知这两个丫头伺候得如何,她们若能替我多尽尽心,我也就安心了。” 瞧瞧这话说的,好似真多母子情深一样,秦柳瑟半垂着眸听话,没像秦怀瑾一般爱插嘴。 不是她不想,而是一个是假姨奶奶,一个是假夫君,都不熟啊! “这母后便不必操心了。”永嘉帝淡淡道,“既然是您的表外孙女儿,自然礼仪举止不会差。” 这话又说的,秦柳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狗皇帝瞧着冷冰冰的,暗箭伤人倒是很厉害。 把她和秦怀瑾称作东太后的表外孙女儿,那他可就是她们的表叔了。 虽说王室宗亲多的是这种姻亲关系,但不得不说,听到他这么说,秦柳瑟心里还是堵了一下 ,更别提东太后。 “可是‘怀瑾握瑜,穷不得所示’的怀瑾?”永嘉帝忽然就笑着朝秦怀瑾问道。 秦怀瑾喜笑颜开,为皇帝知道自己名字来头而雀跃,连忙称是。 秦柳瑟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更加确认,永嘉帝肯定是听见她们昨晚的对话了。 这明摆着在揶揄她,也只有秦怀瑾以为自己被夸了。 秦柳瑟心里无语又想笑,但脸上还是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名字。那你呢?叫什么名字?”永嘉帝忽然又看向秦柳瑟。 秦柳瑟忍住当场翻白眼的冲动,细声细气道,“回皇上,臣妾名唤柳瑟。” “可有什么来头?” 得,真是位肚子里都是黑水的皇帝。 秦柳瑟娇羞地摇摇头,“并无什么来头。” “原是这般。”永嘉帝淡淡道。 一旁的秦怀瑾已经咧开嘴,为自己的名字备受皇帝青睐而窃喜。 “既是亲上加亲,今日也没想到会在母后这里碰见你们,等会儿再让人给你们送些见面礼。”永嘉帝好似心情很愉悦一般。 秦柳瑟觉得自己是真看不透这位君王。 待回到舒月轩,皇帝的赏赐很快就来了。 赐给秦柳瑟的,是一株玉雕的青竹,苍劲有力,栩栩如生,那油质,真是秦柳瑟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 皇帝不愧是皇帝,随手赏人的小物件就如此精巧。 但秦柳瑟百思不得其解永嘉帝为何会赏她一盆玉雕的竹子。 不过当听到皇帝赏赐给隔壁秦怀瑾的是一盆玉雕的白莲花之后,秦柳瑟就没心思想自己的竹子了。 而是捧着肚子在榻上笑了良久,秦怀瑾爱不释手的,却不知永嘉帝是在讽刺她“出淤泥而不染”呢! 回宫的路上,秦怀瑾一路低喃着今晚永嘉帝肯定会翻她的牌子。 秦柳瑟心里却不这么想,永嘉帝今日,嘴上虽然挂着微笑,但那绝不是心情好的意思。 果然到了晚膳后,也没见有人来传召。 第7章 池中相见 那边承晖殿里,朱万喜正为永嘉帝不召人侍寝而着急。 这都三天了。 皇帝一天不临幸后宫,后宫就失了多少承雨露的机会,永嘉帝正当壮年,这是暴殄天物啊。 而劝导皇帝,是他们做奴才的职责。 “皇上,这是敬事房的人换了一遍的绿牌子,要不要再看看?” 永嘉帝脸上恹恹,扫了一眼木盘里的牌子,便让朱万喜退下,“别再换了,今晚不召。” 朱万喜欲言又止,在永嘉帝的目光下,还是选择了退下。 君心,左右不得啊。 可他跟了永嘉帝这么多年,他明明精力过剩,每日早早起来打拳,却不把这精力播撒在后宫的花朵上,真是浪费。 殊不知永嘉帝却以为,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了,还做什么皇帝。 他是有需求,而且自从帮先帝统领暗门血滴子,中过阴毒后,那需求就越来越大。 那阴毒虽被他压下去,但每月总有冒出来的时候,五脏六腑便似要烧起来一般,浑身燥热难消,若是此时召人侍寝,那得去掉那妃嫔半条命。 当然,只要他能熬过去,他的功力就会更上一层楼,但也因此,下一回阴毒发作,又会比现在这回更难耐。 每月这时,萧衍都会独自疗伤,不会翻牌子。 -- 秦柳瑟重生到现在,不知是不是前头一个月躺太久,到了八月,总是难以入眠。 既睡不着,便也不勉强,秦柳瑟披衣而起,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夜里清盈的空气莹润胸间,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忽而来了兴致,又系了件披风,绕出屋外,往舒月轩后院的竹林走去。 她慢慢踱步,也不知要走去哪里。 沿着小径而行,忽而想起这里有个莲花池,青青时常会来这里采莲收露水,拿回去给她煮了泡茶喝,这便是住得偏僻的好处。 夜里是看不清莲花的,但能闻见草木的清香。 秦柳瑟坐到岸边上,一时兴起,解开披风,铺在岸边,撒开裙子,脱了鞋履,双脚晃晃悠悠地伸进池子里,又采了一片莲叶,那拿在鼻尖轻轻嗅。 萧衍躺在草木药池里看着秦柳瑟,就见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泛银光的幼蓝色齐胸襦裙上,衬得整个人和眼前的画面浑然一体,美不胜收。 画中的美人正半垂着眸,侧着脑袋,鬓间乌发散落,纤纤玉手正从池子里折下一支粉莲。 好不惬意。 这莲花池连着一个小圆池,隐秘在竹林中,三面青竹包围,这个时辰,谁也瞧不见里面的小池子里有人正泡在里面。 这个小池子是永嘉帝遍寻宫中找到的场所,以前住在王府,每月这时,他可以去山庄别苑药浴。 他这阴毒,药浴需天地精华日月之光,寻常浴间的药浴是无效的。 只能在天地间的池子里,那药也不是撒进去的,而是池子周围种满药材,便是池子底部,也是种满药材。 秦柳瑟不知自己惹眼的姿态已经被永嘉帝尽收眼底,只满心欢喜享受独有的静谧。 鼻尖满是飘然香味,脚下淌着水,想着这里没人,索性开始踢水。 手里拿着一朵莲花似乎不够,想着再多摘一些,明早让子衿泡了喝也极好。 她绷直脚尖,试探了深浅,边缘的池底并不深,轻易就能够到底部。 池中的莲花坐在岸边摘不到,秦柳瑟不知道中间深浅,想着不要往池中去,就在边边上多摘几支便好。 这般想着,她两手将裙摆挽起,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皓足。 只是这般,便没手撑着岸边往下,秦柳瑟无奈,只能单手去拿裙摆,先掀至膝盖,再卷起,拿在手里。 慢慢滑进池子里,她没在皇城里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每一个动作都尤其带着新奇的试探。 期待那种在扬州撒野的感觉,又害怕这幅姿态不适合这个地方。 好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没人会来的,这么晚了,大概也只有孤魂野鬼与她为伴。 这么想着,秦柳瑟舒了一口气,但才刚刚摘下一支莲花,就听见身后有水流哗啦的身影。 秦柳瑟一颗心一下高高提了起来,这声音,是旁的畜生动物,还是有人? 不管是哪种,秦柳瑟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如果是畜生,被咬伤弄伤就惨了,如果是人,被看见她这衣衫不整的样子,那她真也是没好果子吃。 那声响越来越大,可惜秦柳瑟还没爬上岸边,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又拽下池子里。 “啊--” 秦柳瑟险些惊叫,但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那人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扣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拖进水里。 是个男人! 秦柳瑟睁圆了眼睛,惊恐地发现,如果这人现在把自己杀了,抛弃在这里,完全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秦柳瑟一动不动的,男人粗粝的手擦在她娇嫩的肌肤上,严密万分,腰肢上的大掌,也是单手就能掌控她。 她有些发抖,试图去抓他的大掌和手腕,示意他将她放开。 挣扎之间,秦柳瑟身上的衣裳已经湿了泰半,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里衣和肚兜。 秦柳瑟简直想抽死自己,方才念着只是出来走一走,只系了个披风就出来了,再加上夏日衣物轻薄,根本遮不住。 那男人俨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秦柳瑟脑筋飞速转动,察觉到头顶的鼻息,知道这男人比她高出不少,挣扎也没用,索性也不挣扎了。 待到她不扑腾了,脸上的大掌果然放开,只是往下,放在她脖子之下,胸脯之上的位置。 “浪荡子!快放开!”秦柳瑟气急,胸前气得飞速起伏,低声怒骂道。 头顶传来一阵冷笑的鼻息。 秦柳瑟还待要说话,那大掌慢慢往上,落在她脖子上。 “不放,你又要如何?” 那男人终于开口,秦柳瑟听了更气。 不止浪荡,还流氓! “本宫是皇上的人,你这般无礼,就不怕宫规处置!?” 头顶又传来冷冷的笑,男人依旧掐着秦柳瑟,俯身往下,薄唇贴在秦柳瑟耳边,说出来的话,让秦柳瑟一阵哆嗦。 “便是在这里要了你,你又能如何?” 秦柳瑟此时心里只有恐惧,听了简直都要哭了,这里说是宫里的“荒郊野地”也不为过,若是胡天席地乱来,那她这辈子,真的就完了。 秦柳瑟忍不住的颤抖,害怕得几乎哽咽,不知不觉间,眼里已满是雾气。 她羽睫轻颤,柔声细气,带着哭腔央求,“不知你是何人,想必是皇上的亲戚贵族,我不过宫里不受宠的无名之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永嘉帝视线往下瞥,除了看见她因为害怕,或是生气而急促起伏的胸脯,还看见月色下,她浓密的乌睫上沾染的泪珠子。 “我本只夜里无眠,想来这里纳凉,见池中有莲花,便想采走几支,明日起早让侍女泡了喝。” “未曾想惊扰了贵人,求你放了我,我这就走,想必贵人亦是皇上的客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但既是皇上的客人,想必断不会做对不住皇上的事情。” “我已是皇上的女人,若贵人硬来,那还不如直接将我摁死在这池中算了,我生时无名无分,在皇上心中留不下姓名,能否让我死后,能留下一些清誉?” 秦柳瑟简直都要跪下了,浑身无力,软绵绵的,要不是身后的男人扶着她的腰,让她依附在他身上,几乎就要软了下去。 也因此,肌肤相贴,秦柳瑟身量只到他胸膛之上,臀部正正好与他腹下的位置相嵌,全然能感受到他硬实的胸膛,还有健硕的双腿,且他身上热得仿佛铁块,让秦柳瑟实在有些心惊。 但此时的秦柳瑟,已顾不得这些,吃豆腐就吃豆腐吧,小命都要不保了,还顾得着这些? “想走?”男人的语气依旧强硬,“就这么让你走,岂非亏了?” 秦柳瑟真恨不得手里有把刀可以杀了这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求求贵人放我回去吧,就快到鸡鸣之时了,我衣裳尽湿,实在不妥,贵人便是念在皇上的面子上,也莫要为难臣妾。” 说到这里时,秦柳瑟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不知背后的人是不是良心发现,秦柳瑟察觉他手上一松。 她求之不得,慌乱地爬到岸上,抓着披风,披在身上,一溜烟地跑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 永嘉帝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脸色渐沉。 他确实有欲望,方才也动了用她来解毒的心思。 但更想确认的,是自己的行踪是否被人知道。 这药池子的事情,世上还没有另一个人知晓。 若是方才秦柳瑟当真刻意为之,不管是真知晓他来此处,还是故意勾引,他是真准备当场把她的脑袋拧下来。 永嘉帝闭了闭眼睛,心中已有了定数。 -- 另一边,待到跑出小竹林,秦柳瑟才放慢脚步。 秦柳瑟拍着胸脯,轻轻松了口气。 其实刚刚那个男子愿意放开捂住她的嘴时,她就猜到那人是永嘉帝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和她在那野地里胡来,她都是不想的,便装作不知道。 秦柳瑟一路回想着走回舒月轩,方才自己应当是没有露出破绽的。 永嘉帝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但从方才来看,姿态放软,应当有用。 这般胆战心惊地回到舒月轩,却没注意到经过正门时,屋子后走出一个人影,是秦怀瑾身边的贴身侍女。 第8章 私下夜会 次日,秦柳瑟又起了个大早。 虽说不是初一十五,或者是时节这样的日子,但按照惯例,秋夕节皇后没去宫宴,十六去了太后宫里,十七这日,就该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了。 张宝林行至皇后的坤宁宫外时,便见另一方向的秦柳瑟,穿着一袭奶蓝色宫裙款款走来,那纱裙在她身上,就像云雾一般,仙气十足,一时不由就看呆了。 张宝林身边的孟才人自然也瞧见了秦柳瑟,还有秦柳瑟旁边的秦怀瑾。 待到秦家姐妹走近,孟才人笑脸盈盈地对秦柳瑟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秦美人,秦美人走来时,那真是熠熠生辉,叫人都看不见旁的俗物了。” 秦柳瑟回敬她一个笑脸,夸她可以,但孟才人明摆着是借刀杀人,如此夸赞她,是为了让秦怀瑾心情不好。 说她旁边是俗物,那不就是在说秦怀瑾就是那俗物。 秦怀瑾果然一张脸跟茄子倒挂一样难看,在皇后宫里不好闹事,横了孟才人一眼,便先进宫里了。 秦柳瑟眨巴眨巴眼睛,她知道这两人现在斗得厉害。 狗皇帝左边一个孟才人,右边一个秦才人,是尽享齐人之福了。 可这两人,明争暗斗可从没少过。 秦柳瑟可不想淌这趟浑水,这一个个精得跟算盘一样。 譬如孟才人旁边这位张宝林,就是孟才人用来争宠的。 前头有一回,永嘉帝去了孟才人宫里,那天也没翻牌子,约莫是在后宫散步忽然走到孟才人宫外,便进去坐一坐。 可巧那天孟才人在月信期,自然是伺候不了狗皇帝了,但自己飞过来的鸭子,怎么能让他飞了。 见永嘉帝多看了一旁的侍女几眼,孟才人倒是豁得出去,直接让侍女伺候了永嘉帝。 永嘉帝当然不会白睡了人家,后宫难道会怕多这么一个妃嫔吗? 第二天,那个侍女就被赐了宝林的位份。 后宫都在传孟才人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秦柳瑟也是从秦怀瑾嘴里听来的。 但她却不这么觉得,只觉得这位孟才人够狠得下心。 抬举侍女,这有什么了? 后宫嫔妃这么多,再多这一位,与其白给了别人恩宠,还不如拘在自己身边。 民间多的是抬举丫鬟做姨娘的人家,秦柳瑟觉得这是一个道理。 当然了,当时孟才人和秦怀瑾争风吃醋严重,秦柳瑟估摸着,孟才人是不想白送永嘉帝去秦怀瑾那里,才出此下策。 毕竟永嘉帝一个月翻那么几次牌子,少了一次,就输了泰半机会。 受完孟才人和张宝林的礼,秦柳瑟就上了台阶,往皇后宫里去,留下孟才人和张宝林说话。 孟才人附在张宝林耳边轻声道,“那位秦美人,别看跟天仙似的,从潜邸就跟着皇上,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皇上,至今还未侍寝呢。” 现如今孟才人受宠,有的是有人想把这些事情讲给她听,这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张宝林瞪圆了眼珠子,十分意外,“居然还没有侍寝,那怎么都到美人的位份了。” 孟才人不以为意道,“哪位从潜邸跟过来的妾室没有得皇上隆恩,趁着登基大典进位份的,这不算什么的,名头而已,慢慢爬,我也成。” 两人正说着,旁边却有宫女急促的声音,“快让开让开,别挡着我们昭仪娘娘的路。” 孟才人和张宝林往后一看,是温昭仪过来了,赶紧挪到一旁让路并行礼。 温昭仪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等走过去,才想起来刚刚旁边有人行礼,便问一旁的侍女,“方才那两人是谁?” 侍女回:“回娘娘,是孟才人和张宝林。” 温昭仪摸着鬓发想了一想,想起秋夕夜上去皇帝面前献艺的两个才人,嘲笑道,“那不是最近正得宠的孟才人吗。” 她对那孟才人和秦才人倒是有些印象,孟才人生得珠圆玉润,丰、乳、肥、臀的,脸却是一般。 而那位秦才人,脸倒是楚楚可怜,却没什么身子,不过蒲柳之姿。 皇上就是喜欢新鲜的,这美人一茬一茬地入宫,再过几年,都不知道现在得宠的人会在哪里。 想当初同她一起入府伺候的得有快十人,现在就剩两个,所以温昭仪压根没把这些新人放在心上。 倒是秦家另一位女儿,那个秦柳瑟,倒是让她会多看两眼。那容貌是比秦怀瑾还好,而那副身子,也不输孟才人。 这样的尤物佳人,温昭仪觉得除了自己,这后宫再找不出第三位,也没想明白,皇上怎么还没宠幸她。 -- 到了宫内,秦柳瑟坐定,妃嫔陆陆续续进来。 位份比她低的,她就坐着不动,比她高的,便要随着众人起来行礼,一屋子女人进进出出,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别提多累了。 等人到的七七八八,一时有浓浓的药味飘来,抬头看去,果然是皇后出来了。 虽说秦柳瑟是见过皇后的,但此时看去,便觉得皇后的气色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么热的天,还穿着棉袍,很是畏冷的样子,可见身子多虚弱。 整个人看上去,要比永嘉帝大十来岁都不止,快差辈了。 皇后受了众人的礼,刚坐下,永嘉帝就来了。 众妃嫔朝永嘉帝行礼,皇后也想起来行礼,永嘉帝大步走过去扶着她,不让她行礼。 等扶着皇后坐好,才把地上跪着的众人喊起来。 皇后扯着嗓子有些吃力道,“多谢皇上心疼臣妾。” 秦柳瑟心道,这永嘉帝倒还是很敬重这位皇后的,虽说他们已经许多年没同房了,但正妻该有的排面,从未缺少过。 原本皇后不去秋夕宫宴,也不喜欢妃嫔来请安,众嫔妃都以为可以省了。 还是昨日去了东太后宫里后,永嘉帝吩咐了董贤妃,让大家今日来给皇后问安的。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秦柳瑟眼观鼻鼻观心,想着这狗皇帝真忙,昨夜还在泡池子呢,一大早又要见大臣,见完大臣还要跑来后宫安抚妻子。 这精力,真够旺盛的。 不像她,现在就想回去睡觉。 因着昨晚险些被永嘉帝“轻薄”,秦柳瑟不敢直视龙颜,只看了秦怀瑾一眼,又瞧了孟才人一眼,这两人,正都情意绵绵地望着永嘉帝。 只可惜永嘉帝此刻,正和皇后嘘寒问暖。 他关心人的时候,好像施恩一样,皇后满心感激受宠若惊,而秦怀瑾和孟才人眼里,都是羡慕。 两人的眼神交汇到一起,又各自冷笑着别开,差点就翻白眼了。 秦柳瑟却是觉得没必要,各自安好嘛,有什么好互相嫉妒的。 按照她上一世见证过的来看。 所谓花无百日红,在永嘉帝这里,她们的失宠现在已经可以倒计时了。 她们的敌人可不是彼此,而是世上千千万万开不完的鲜花。 向永嘉帝投入感情,还不如把他当做管吃饭的掌柜更靠谱,投入感情会让人面目全非,只有把他当老板,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秦柳瑟更加确认自己这段时日的方向是正确的。 想起昨晚在他面前装弱求饶的样子,虽说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条路,她是走定了。 皇后话不多,只听着皇帝和下头的妃嫔说话,小厨房的点心端上来后,妃嫔们就更加放开了。 特别是刚进宫的新人,因为皇后说不拘着,叽叽喳喳的,话特别多,一窝一窝地在讲话。 秦柳瑟和秦怀瑾、孟才人还有温昭仪坐一堆,正好离皇后近。 秦怀瑾巧笑嫣然地掰了个橘子,放在瓷碟递给永嘉帝,又温柔地笑了笑,朝皇后嘘寒问暖。 秦柳瑟自然不能做例外的那个,也问候了几句。 轮到温昭仪时,她和皇后说了会儿话,视线最后则落在秦柳瑟身上,“秦美人,我听说你住在舒月轩,这般远的地方,走过来累坏了吧?” 秦柳瑟跟这位得宠又有公主的温昭仪可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把话头抛给自己。 来跟皇后请安能嫌远吗? 这些皇帝的女人,一个个话里心里,都有百八十个心眼。 便朝她笑了笑,道,“臣妾不觉得远,臣妾好动,一路走过来,正好锻炼身子,平日里在宫里,也鲜少动弹。” 温昭仪笑笑,“倒是位玲珑佳人,我说美人怎么气色这么好呢,原来是爱动,看来我也得学一学。” 真是没话找话,秦柳瑟也跟着奉承道,“温昭仪这般仙子般的容貌,哪还用得着这些。” 温昭仪满意地笑了笑,一个个在永嘉帝面前,都格外和谐。 “我这妹妹,倒是真闲不住。”秦怀瑾突然状似天真地问,“我今早听院里的侍女说,晨间起来,就看见妹妹从外面回来,衣裳都湿了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和奉承,这纯纯是打脸,秦柳瑟纳闷了,这秦怀瑾真是见不得自己好啊。 用这样天真婉转的语气说出来,给她挖了个大大的坑。 一个宫妃,天还没亮湿着身子从外头回来,皇帝皇后都在场,是真在下她的脸。 秦柳瑟扫了秦怀瑾一眼,秦怀瑾一脸无辜道,“唔,我是听侍女说的,难道是那些下人看错了,还是乱编排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们。”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 第9章 私会外男 不过秦柳瑟倒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那见证人正好是皇帝。 脑子飞速转动,思索着这事情应该如何妥当应对。 皇帝既然静悄悄自己跑去那里,想必是不想别人知道。 她要扮演皇帝的解语花,又要扮演柔情似水的皇帝的女人,自然不能出卖皇帝。 那让皇帝给自己作证这个可能,立刻就被剔除了。 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呢? 和秦怀瑾闹得不堪这种事情,当然也不能显露出来。 以后能不能闹开不好说,但现如今,皇帝看她就跟看一朵花一样,毫无感情,定然不会特意偏袒。 而且她可以肯定,永嘉帝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窝里斗,也不喜欢参与后宫这些女人堆里的事情。 秦柳瑟想了想,咬着牙,笑得很温柔,四两拨千斤道,“那侍女没看错,我睡不着,想去园子里走走,走着走着闻见莲花池里的香气,便想着去摘几支莲花早晨可以泡露水喝。” “可不知那池水深浅,一不小心栽了进去,是丑态百出了些,以为那个时辰定然无人,没想到竟然被人看去了。” 秦柳瑟说着,还自嘲地捂嘴笑。 她不敢去对上皇帝的眼神,只在他端起茶杯喝水时,偷偷瞥了一眼。 见他不像不悦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步棋子又走对了。 永嘉帝不喜欢欺骗,谁也不会喜欢自己身边人是满口谎言的人,即使后宫这些女人,对皇帝来说,都只有开枝散叶一个功能。 她把碰见“外男”之事省略,但其他事情都是真的。 只要永嘉帝不是暴君昏君,那个人既是他,他就不会绕不去这道坎。 而根据前世来看,他确实不是暴君,也不是昏君。 那必然知道,她把这个环节省去,是无奈之举。 秦柳瑟如此坦然,这下,倒是轮到秦怀瑾咬着牙了。 但她惯来人前人后两模两样,语气还是天真的,“妹妹真有兴致,胆子也真大,那么黑的夜里,居然自己出去走,换做我,要是听见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吓坏了。” 这装的。好似自己是块豆腐一样,一碰就碎? 还嘲讽她太野了? 秦柳瑟正想开口,倒是孟才人轻飘飘地先开了口,“皇宫里有真龙天子在,便是风吹草动,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风吹的枝叶摇摆,才人以为,还能是什么?” 这话可把秦怀瑾给噎住了。 难道她可以说是鬼?有真龙天子在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些鬼神之说,这可是永嘉帝的忌讳。 秦柳瑟在心里偷笑,都不用她出马,这可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不过秦怀瑾也不是省油的灯,依旧柔柔弱弱地道,“姐姐这是何意?妹妹本就没有这意思,只是妹妹身子弱,容易受惊,吹不得风,倒是被姐姐说得好像是刻意为之,我真是……”说着说着,都语带哽咽了。 秦柳瑟在心中赞叹,这演技实在是高,男人多半吃这一套,难怪上一世,秦怀瑾都能当皇后了。 孟才人和秦怀瑾过不去,还待要开口,这回却是永嘉帝阻止了。 这是秦柳瑟怎么也没想到的,他一直都自顾自喝茶,好似不参与她们的闲聊般。 “虽秋夕已过,但白日里依旧燥热,莲花泡水清热宜人,秦美人倒是有心了。”永嘉帝忽然就扯到了秦柳瑟身上。 秦柳瑟眼睛在心里乌溜溜一转,琢磨着狗皇帝这话的意思。 和这种心眼比大米还多,又聪明至极的人说话,真是很费脑子。 她“娇滴滴”地低着头,不表现出知不知道昨晚那人是不是他的样子,只露出那最是低头一瞬间的风情。 低头道,“回皇上,莲花可镇心祛湿、又可清心凉血,臣妾近来夜里难眠,这才想着去采几支莲花来泡水。” 永嘉帝合上手中的茶盖,好像真的是在跟秦柳瑟闲聊一般,“这天气确实需要清心凉血,今日朕倒是得了不少莲花,等会儿让尚宫局的人给各个宫里派去。” 一时众人听了这话,又齐声谢过永嘉帝的恩典。 待恢复热闹,永嘉帝临走前,又说了句,“想去便去,那小竹林是个好地方,美人若是实在睡不着,多去走走也是好。” 留下这句话,永嘉帝就挥挥衣袖,带着朱万喜走了。 永嘉帝忽然对秦柳瑟感兴趣,给她招来了席间不少人的白眼。 温昭仪那不悦的眼神,今天皇帝可一点注意力都没在她身上呢! 还有秦怀瑾时不时飞过来的眼刀子,就没停过。 但秦柳瑟压根没空去在意这些眼神,只想着皇帝那句话的意思。 直到回到舒月轩,收到尚宫局的人派来的一篮子莲花,还在琢磨他那句话。 永嘉帝让她睡不着,便去那里走走? 这是不是在暗示她,今晚也过去? 永嘉帝本是不漏声色的,可今日最后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像是在看穿她一样。 秦柳瑟摸摸下巴,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吧? 打哑谜一样,让秦柳瑟有些头大。 夜里被伺候着合衣躺下,脑子里还在想这句话。 今晚,她是去还是不去? 永嘉帝会不会恼怒她,以为她在戏弄他? 秦柳瑟夹着被子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望着桌上的灯烛,觉得好难办! -- 过了子时,秦柳瑟果然还没睡着。 望着窗外的夜色,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睁着眼到了丑时。 这个时间,离她昨夜出去,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狗皇帝有没有去。 去吧,怕永嘉帝觉得她自作多情。 不去吧,更怕放了永嘉帝鸽子,影响她的荣宠。 想了想,秦柳瑟“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披了袍子下床。 守夜的明月听到里间的声响,“咚”地一下转身,没注意翻下了塌,摔了一声。 她爬起来,也顾不着疼着了,就匆匆走进里间。 看见正在穿衣裳的柳瑟,急忙问:“美人,可是怎么了?梦魇了?还是要放水?” “我没事儿。”秦柳瑟回她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在这里等我,就别跟着了。” 秦柳瑟走出舒月轩,深深吸了口气,成也今晚,败也今晚。 就看狗皇帝对她,能不能做到信任了。 而她,必须初步拿到永嘉帝的信任。 这样的恩宠,才会跟别人不同,不会是千篇一律的侍寝那般简单。 走去小竹林的路上,秦柳瑟一路都走得有些烦躁。 这次她没有摸黑趁着夜色过来,而是提着一盏灯,灯光昏黄,但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慢慢踱步到小竹林,走上石桥,迈向莲花池,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 话是狗皇帝说的,她来,便是失眠,不来,便是没失眠罢了。 她如是安慰自己。 沿着小径往前,走到莲花池边秦,柳瑟伸直了手,让灯火稍稍可以照见莲花池面。 可走了半圈,也没见什么人。 探头往里面的小池子看去,也看不出有人影的样子。 看来是她想多了,秦柳瑟拐道往回走,刚走向拐角,迎面就撞上一个高大的身躯。 这人实在高大,这一碰看似不重,却是结结实实的。 灯笼摇摆,地上的影子晃了又晃。 永嘉帝忽然从拐角处站了出来,差点没把她吓坏了。 秦柳瑟本来以为没人,吓得灯笼差点都丢了,还是永嘉帝眼疾手快,握紧了她的手。 “你在寻朕?” 低沉的嗓音传来,秦柳瑟心想,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还问? 但脸上是一派惶恐万千的样子。 秦柳瑟抬头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脑子有一刻的空白。 “怎么不说话?”永嘉帝迟迟未等到回应,垂眸认真的看着她。 昏黄的灯光从地上传来,秦柳瑟只觉得他的眼眸比夜色还深。 答案其实她早就想好了,只是一脸娇羞,做出一副心有骇浪的样子。 “臣妾,臣妾没想到真的是皇上。” 但永嘉帝显然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朕的。” 低沉的音色传进耳朵里,有些蛊人,带着一股默许的味道。 秦柳瑟在心底确认,自己离自己初步的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秦柳瑟神态娇怯,眼神却没有躲闪地看着永嘉帝。 萧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不然她低头,让她和自己对视,指尖微微摩梭着她娇嫩的下巴。 秦柳瑟觉得有点痒,眸里闪着难为情,“臣妾不敢欺瞒皇上,但请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臣妾今日,不是故意不说昨晚在这里有碰见皇上的。” 永嘉帝淡淡道,“无妨。” 秦柳瑟这才娇滴滴地道,“不瞒皇上,其实昨晚回去,臣妾躺在床上,就想明白了。” 虽说仍然在撒谎,但秦柳瑟说得特别真挚。 “哦?你想明白什么?” 他根本没用力,秦柳瑟却觉得自己的下巴一点动不了。 “臣妾昨晚实在太失态,脑子便不清醒。我回去躺在床榻上,就在想,前日宫宴没听闻有宗亲进宫,也没人留宿皇宫,纵使有,想必也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而这皇宫都是皇上的,那么晚能在宫里来去自如的,臣妾想来想去,公公们声音尖细,大皇子还未这么大,那么想来想去,也只有皇上了。” “而且……”秦柳瑟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害羞和犹豫。 在萧衍眼神的示意下,接着道,“而且昨日,臣妾以为自己被人非礼,可若是坏人,那一定不会放过臣妾,不说侮辱,侵犯宫妃是大罪,坏人为了保命,便是把臣妾灭了口也是有可能的。想来想去,臣妾以为当就是皇上了。” 永嘉帝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下巴,语带逗弄,“你倒也是机灵的。” 秦柳瑟垂眸,没有说话。 “今夜你倒是来得晚,叫我好等。” 这语气,居然还带着些宠溺,秦柳瑟惶恐道,“臣妾本是想早点,可又不知皇上昨夜有没有在恼臣妾失仪,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一时,一时便犹豫不决。” 秦柳瑟是真的害怕,但想来想去,除了刻意为之的事情,其他的事情,还是向狗皇帝坦诚为妙,永嘉帝可不喜欢别人骗他。 果然,萧衍并无不喜,而是道,“朕还以为美人是刻意吊着朕,你说你该不该罚?” ”臣妾不敢。“秦柳瑟心想,狗皇帝果然不是好骗的,她就是在欲拒还迎呢。 永嘉帝一手将她搂在腰间,语气像极了对情人的逗弄,“既如此,让朕等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该让朕什么时候罚罚你?” 萧衍的语调定在“罚罚你”几个字上秦,柳瑟觉得自己必然没有听错。 忍不住扭扭身子,觉得他也太下流了,亏他看起来还冷面无情的,原来在这事儿上,也怪火热的。 但这种话,叫她怎么回答? 难道可以说,你这个流氓想得美? 索性就不回答了。 好在永嘉帝还算君子,也没有为难她。 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到里面的小池,让秦柳瑟没想到的是,永嘉帝居然往池子里去了。 就径直坐在池子里,靠着岸边,两手摊开,很享受的样子。 他不是要让她也一起吧? 还是让她来看他泡澡的? 狗皇帝可以如此自在,秦柳瑟面上可做不到,只能装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拧着手帕子站在一旁。 永嘉帝倒很享受,眯着眼泡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旁边还有人一样,侧过头看了一眼。 就看见月光下的秦柳瑟格外晶莹耀眼,后宫这么多人,还没见过如此出众的。 秦柳瑟被他看得身上一紧,让她来看君王沐浴,真是羞人。 “你可以回去,不然就下来,替朕捶捶肩膀。” 秦柳瑟很想大吼一声,什么叫她可以回去,她能回吗? 把皇帝一个人撂下在这里,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她总算知道了,这人是故意逗她呢。 便坐下来,屈膝跪坐下,伸出手开始替他捶肩膀。 “不错,按按头。” 两人沉默着,除了皇帝偶尔一句吩咐,秦柳瑟只能认命当按摩技师。 秦柳瑟在心里默念,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她的手快要酸死了,伺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 永嘉帝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一样,似是泡够了,往前走了一步,回头,看见秦柳瑟歪着腿的坐姿,问道,“你这般跪坐着,手脚可还能动?” 秦柳瑟心里把他问候了个遍,不然呢,让她两腿张开,把脚放到皇帝肩上踩着吗?她有的选吗? 心里无语着,嘴上艰难柔媚地开了口,“皇,皇上……”意思就是有点发麻了。 这一声,带着嗔怪和轻微的不适,如潺潺流水一样,让永嘉帝舒畅下来的身子更加畅快了。 他眼色渐沉,忽的把秦柳瑟拉到了池子里。 秦柳瑟没想到他会拉自己下来共浴,低呼一声,因为脚下发麻也站不稳,整个人酸酸软软的,就匍匐在他怀里。 “皇上……”这下这一声可就带着愠气了。 秦柳瑟真是无语又生气,把她拉下水,她的衣裳又湿透了。 今天更好,连披风都没有带,等会儿就直接湿着回去,真是太妙了! 他的强势,她总算感受到了。 “既坐麻了,不如就下来陪朕泡一泡。” 永嘉帝搂着她,搂得倒是很享受。 他本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威严冷面,此刻和她在这里,却好似人世间普普通通的男女情人一般。 他这样威风干练的人,身姿又是远在其他男儿之上的帝王。 秦柳瑟很不齿的想着,难怪那些个妃嫔,一个个都飞蛾扑火的,甘愿做他的身下之人,被他予取予求。 永嘉帝正当壮年,可比先帝那种老男人,好太多太多了,身上也不会有老人味,有的只是男儿的安全感。 秦柳瑟觉得永嘉帝的目光有些炽热,赶紧眼神示弱,眼下可不能在这里侍寝,不然回头传出去,她可要成宫里永远的笑话了。 她是想特殊,倒也不用如此特殊哩。 “皇上,皇上可还要臣妾给你按摩?” “你身子真软,这宫里也就孟才人能与你媲美,但她丰硕,还是输了你一些。”永嘉帝从背后搂住秦柳瑟,这次他没再客气,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火热。 这姿势,秦柳瑟是真的感受到了,有些害怕,隔着湿透的衣料都有些震惊于他的热烈。 秦柳瑟大惊失色,她虽然贪生怕死,但理智尚存,赶紧弱弱地求饶,“皇上,臣妾害怕,能否……能否……”不要在此? 虽然她轻而易举能说出口,但想到自己毕竟还是黄花大闺女,不能在皇帝面前如此不顾形象。 永嘉帝手在她腰间放着,嗓音低哑笑道,“你怕朕在这儿办了你?” 秦柳瑟红着一张脸点头。 永嘉帝探着身子往前,唇瓣贴在她脸颊上,“既如此,你回答朕一个问题,朕便放了你。” 这狗皇帝真是太磨人了!秦柳瑟娇羞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跟着朕也一年有余了,这段时日朕忙着,倒是冷落了你这个好姿色的,这么久时间,算是阴差阳错全错过了,现在……” 永嘉帝薄唇轻贴在她嘴角,而后盯着她的眼睛,“准备好为朕破身没?” 这话说得秦柳瑟眼睛眨了又眨,觉得一定是自己昨晚给了皇帝错觉,让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才会这么问。 但永嘉帝问得实在太直白,秦柳瑟真不好回答。 只娇嗔了又娇嗔,眼神躲闪,“皇,皇上……怎么问臣妾这种问题呢!” 永嘉帝揉着她的腰,“你不说今晚就别想走。” 这人可真是霸道至极了!秦柳瑟在心里翻白眼。 又是娇嗔道,“这宫里,还有人等得像臣妾这般久吗!” 带着娇羞,带着嗔怪,这就是愿意了。 永嘉帝狗是狗,但果真松开了她的腰。 秦柳瑟此刻演的是一个羞愧万分的妃嫔,赶紧爬上岸。 她艰难地爬上岸,还不及永嘉帝在身后轻轻松松拖她一把,轻而易举就将她抱上去。 待她上岸,永嘉帝自己也一个翻身就上去了。 秦柳瑟朝永嘉帝福了福,“皇上,时辰不早了,臣妾得回去了,皇上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走,刚转身,又被狗皇帝一把拽了回来。 秦柳瑟快晕过去了,这狗皇帝还要干嘛,这都丑时快过了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结果永嘉帝只是把自己干净的里袍递给她,“换上。” 秦柳瑟愣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着,他把干净的里袍给自己,那他穿什么? 想了想,还是不要这么煞风景,只惊讶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莫要让他人知道我在这里之事。”永嘉帝忽然道。 秦柳瑟心想她不就是吗?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看来皇帝果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换上衣服离开时,秦柳瑟还在想,若是别的妃嫔,皇帝冷面冷心,想待人好时,又是真的好,忽而这样待人体贴,心还真很容易被他吸了过去。 若非她活了两辈子,对狗皇帝也无甚感情,不然也得像其他妃嫔一样了。 不过秦柳瑟并不糊涂,可不会以为永嘉帝这一刻待她有些不同,就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什么分量。 自己于他,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剂,这样的调剂品可以有很多。 他现在对她感兴趣,也只是暂时的,就算多少因为两人这几日的“偶遇”而不同,但和其他妃嫔,还是没什么区别的。 狗皇帝,还真是见一朵花摘一朵。 -- 丑时,应当是人人酣睡的时辰。 宫里这个时候,也就尚食局的人开始起来准备早膳了。 但秦怀瑾被侍女唤醒,就在院子里等着秦柳瑟。 果然秦柳瑟刚进门,就撞了个正着。 “妹妹真是好精神,每天夜里都睡不着啊?”秦怀瑾上下扫着秦柳瑟。 昨夜睡前,她便吩咐侍女,盯着门口,看她今晚还有没有动静。 果然未到丑时,就见秦柳瑟从舒月轩出去,这会儿才回来,可叫她一阵好等。 秦柳瑟已经犯困,身上又带着湿气,皇帝的衣服又有些不合身,拖拉在地。真的不太想理会秦怀瑾这个闲着没事找事的人。 “姐姐怎么这么好兴致,在这里等妹妹?” “我不过起夜,刚好碰见你回来而已。” 好一个偶然,秦柳瑟完全不想搭理,摆摆手道,“既然姐姐起夜,那方便完也可以回去睡了。妹妹乏了,要去安歇了。” 说罢,就往自己屋里去了。 留下秦怀瑾气的跳脚,但看到她身上明显不合身的男子衣袍,嘴角又弯了起来。 这风波,夜里没闹起来,但第二天,就闹到董贤妃面前了。 第10章 侍寝 昨日永嘉帝吩咐董贤妃给各个宫里送莲花煮水消暑,今日,秦怀瑾便和秦柳瑟到董贤妃宫里谢恩。 其实是可以不用来的,但秦怀瑾说许久未去董贤妃宫里坐坐,就拉着柳瑟一起去请安。 秦柳瑟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想到秦怀瑾会这么跟她过不去。 想来想去,应该是昨天皇后宫里,皇帝对她多说了几句话,又因为她说自己夜里采莲花,皇帝便给后宫发莲花,让秦怀瑾以为皇帝是因着秦柳瑟的话起的兴致,是以对她生怨恨。 秦柳瑟十分无语,这怎么可能呢?宫里采买莲花不用时间吗? 她十六日晚上,在小竹林采莲,隔天一早,永嘉帝就弄来那么多莲花,秦怀瑾这醋,真的是白喝了。 但秦怀瑾就是看她不顺眼,看不顺眼的人,她怎么着都不想对方好过,秦柳瑟算是想明白了。 上一世,也没见秦怀瑾这么稳不住,难道是因为那时候她不在,秦怀瑾没威胁,所以一直装的很好,才能在后宫如履平地? 可她那里有这么大能耐? 秦柳瑟一时间,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无语。 “秦才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地打哈欠,是不是身子不适?”秦怀瑾在董贤妃面前打了一个早上的哈欠做铺垫,董贤妃终于问。 秦柳瑟坐在一旁无语至极,很想凑到她耳边跟她说,打了这么久的哈欠,也不注意形象,不注意一下自己嘴里有没有味道。 如此促狭地不怀好意地想着,果然听秦怀瑾开始抱怨了。 “回娘娘,臣妾就是昨晚起夜,被惊吓了一番,回去躺着睡不着,并非身子不适。” “这还不是身子不适,都吓成这样了。”董贤妃语带怜悯,“你素来心软胆小,是什么将你吓得睡不着了。” 秦柳瑟本人很想一锤子给秦怀瑾揍过去,怎么说得她好像是鬼魅一样。 秦怀瑾眼带愧疚地看了眼秦柳瑟,又颤颤巍巍看向董贤妃,好似秦柳瑟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娘娘既问了,若是不回答,便是臣妾得不是。” 秦怀瑾做作地拧了拧手帕子,“臣妾昨夜起来,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便走出去一看,居然……居然看见了妹妹从外头进来。“ 秦怀瑾好像全都是无心一样说了出来。 董贤妃不解,”秦美人许是睡不着又出去走了走,怎么,这是你亲妹妹,这也吓到了。“那这胆子也太小了点。 秦柳瑟抿嘴偷笑,觉得永嘉帝找董贤妃这么实诚的人管后宫,也不是没原因的。 后宫还有宁淑妃、萧德妃两妃,永嘉帝偏偏选了她,想必是看中她这老实直白的性子。 秦怀瑾委屈的抿了抿嘴,“臣妾怎么会怕自己的妹妹呢。是妹妹湿着身子回来,身上,身上还穿着……” “穿着什么?”董贤妃问。 秦怀瑾一脸惶恐,好似忽然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一般,捂着嘴,“臣妾,臣妾不敢说。” 秦柳瑟皮笑肉不笑的,你若是不敢说,前面铺垫那么多干什么,真是闲的。 正说着话,还没说到最要紧的地方呢,永嘉帝就到了。 在皇帝面前,这下秦怀瑾可更来劲了。 行了礼,重新坐下,皇帝便问,“你们在说什么,接着说吧。” 董贤妃自然不会搁着皇帝不管,便把秦怀瑾刚刚说的,简略说了一遍。 永嘉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挑挑眉,好像也很有兴趣一样,“这有什么不敢说,你且说一说看到秦美人身上穿着什么?” 秦柳瑟一时有些无语,在没人看她的时候撅撅嘴,狗皇帝还跟她们演起来了,也是怪闲的。 秦怀瑾语气颤抖地说,“臣妾看妹妹外头罩着的衣服都快拖地了,起初以为是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来细细一想,一想……” 后面秦怀瑾刻意不说,只留给大家自己想了。 衣服太长,那还能是什么? 秦怀瑾的身子在宫妃里都不算矮,能快拖地的,那自然只能是男人的衣服。 倒是永嘉帝敢说,“你是说秦美人穿着外男的衣服?” “臣妾不敢,许是妹妹有什么苦衷吧。”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一点听不出有什么不敢。 “这怎么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正好今日秦美人也过来了,秦美人,你就说说,说一说就大家都明白了。”董贤妃实诚地说道。 秦柳瑟却是时刻记着昨晚临走前,狗皇帝叮嘱的话,他不想暴露他的行踪。 那她就难做了。 出卖皇帝不行,出卖自己? 那当然也不行。 想来想去,秦柳瑟决定当着皇帝的面撒谎,“想来姐姐是看错了,昨夜我出去,走在林间受了不少晨露,因此湿了身子,刚好碰见一位侍女,她见我身上尽湿,便把衣服给我穿了,我还想着得把衣裳还回去呢!之所以拖地,想必是那衣服做大了,或是体型偏大的宫女穿的吧。” “怎么可能,你撒谎!”秦怀瑾立刻就道,“那明明是男子的衣裳,寻常女子的衣裳,怎么会大成那样。” “你看过?”秦柳瑟扎心一问。 秦怀瑾立刻看着永嘉帝和董贤妃说,“皇上,娘娘,早晨过来时,臣妾的侍女去看了眼,果真是男子的衣裳。” 永嘉帝揉揉眉心,显然是有些不悦,不过还是道,“既如此,便遣人去取了过来。” 立刻有人转身往舒月轩去。 秦柳瑟心里一点都不慌,取来了,那也是永嘉帝的衣服,秦怀瑾还能说什么? 不料永嘉帝睁开眼,又说,“朱万喜,去把昨晚那侍女也找来。” 朱万喜立刻打了个福,称了是,往外去。 这下秦柳瑟心里开始打鼓了,天知道哪里有什么侍女。 第1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永嘉帝的人很麻利,办事极为有效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朱万喜的人就取了衣裳过来了。 这虽说没敲锣打鼓的,但从董贤妃宫里出去,早就传遍这皇宫了。 都在传秦美人好像半夜私会外男,不知检点,半夜外出溜达,回去的时候,还穿了外男的衣服。 真以为没人看见呢,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睛。 就是秦怀瑾起初没这个意思,传着传着,也都变了味了。 衣服拿到董贤妃宫里时,秦怀瑾还挺直了腰板,觉得这下人赃并获,能给秦柳瑟来个重罚,叫皇帝厌弃了最好。 秦柳瑟心里好笑,还真是人赃俱获。 赃物里袍在这儿被侍女捧着,人嘛,不就是永嘉帝吗?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但面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微微蹙眉,表现出对秦怀瑾的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的神色。 永嘉帝眼神示意,董贤妃成了第一个查看衣物的人。 结果董贤妃越看越无语,一句“荒唐”差点就脱口而出。 不过饶是再耿直,还是忍住了,在王府待那么多年,董氏也不是白待的。 董贤妃回到皇帝边上坐下,喝了口茶,想了想才看向秦怀瑾道,“可能误会的是秦才人了,秦才人不知,这衣服,是皇上的。” 秦怀瑾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没能消化这句话,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皇帝的衣服。 秦柳瑟心里偷笑,没想到吧,你没想到的东西,多着呢。 “这……这怎么会是皇上的。”秦怀瑾还是难以置信,半夜三更,秦柳瑟出去溜达就算了,怎么可能会碰见永嘉帝呢。 要知道秦柳瑟还未侍寝过,要说他俩约好,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呀。 “这还能有错?”董贤妃放在杯盏,“皇上的衣物,都是宫里独一份的,尚服局的司衣亲手缝制,每一件上,小到足袜,大到棉袄,都有真龙天子的金线标记,这还能错了?” 秦怀瑾一张脸,登时像极了打碎的瓷器。 却又是在这时,朱万喜进来报,说昨夜尚服局那位侍女找到了。 这下轮到秦柳瑟震惊了,这都能找到,其实压根没有这个人,一时间心头狂跳,十分不安。 可看永嘉帝满脸淡定,秦柳瑟忽地转念一想,这整个天下都是永嘉帝的,他要无中生有,却也是容易。 不过也因此,倒是给了秦柳瑟一个警醒,永嘉帝旁边这位朱万喜公公,怕也是位人物。 方才永嘉帝只说了句让他去把昨夜的侍女找来,也没吩咐别的话,只一个眼神,朱万喜就能全然知道帝王在想什么,还这么快就办妥了。 要知道这帝王心可不好琢磨,你要做得太过了,就是揣测君心,你要是猜不到,那就是你愚蠢至极。 只能刚刚好,也必须刚刚好。 所以朱万喜能在永嘉帝身边这么多年,以后更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刻的秦柳瑟就觉得,这位朱万喜,就是她的榜样。 要像他学习,才能在永嘉帝旁边,一直混饭吃。 “让她进来回话。”永嘉帝下令。 那位侍女被带了进来,车轱辘一样一下子把“来龙去脉”说完了。 “回皇上,回娘娘,回两位小主,奴婢是替皇上管衣裳的侍女小翠。昨夜奴婢去浣衣局的路上,碰见在花园散步的秦美人,夜深露重,见她身上湿了,一路打喷嚏,奴婢怕秦美人得了病气,便将刚拿回来的里袍,偷偷拿了件给她穿。” “灯火黑暗,奴婢本想拿皇上准备不要的旧袍子给秦美人披着。一着急,反而拿了新的一件,这两件差不多厚度,又都是一样的布料,奴婢摸黑,瞧不出差距!” “奴婢回去后,才知道拿错了,急得不得了,可太晚了,院里的宫门已经下钥,出去不得。今晨,奴婢正准备去舒月轩取回皇上的衣物。奴婢私自挪了皇上的衣物,还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秦美人不肯说,想必是为了奴婢,怕奴婢回去被尚宫们知道私自把皇上的衣物借给他们,会重罚。” 秦柳瑟没想到朱万喜这么会教,这么贴心,连她的借口都照顾到了。 “但皇上和娘娘在此,奴婢还是要说,不敢隐瞒。奴婢本是和秦美人说好,等回到舒月轩,今日再悄悄把衣服还给奴婢即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昨夜奴婢绕过舒月轩,并无见什么外男的身影。” “重重宫闱,便是侍卫也进不来,后宫也只有这些公公在了,想来这是误会一场,但奴婢私借皇上的衣物给他人有罪,求请皇上责罚。” 秦怀瑾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下轮到秦柳瑟人证俱在了。 而她,成了无端闹事的人。 “皇上,臣妾真的没想到,那会是皇上的衣物。”秦怀瑾说得,好像多内疚一般,眼眶里泪珠子都要出来了。 皇帝没有理她,而是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 秦柳瑟面带求情看着永嘉帝和贤妃,不想侍女为她说话,还要被惩罚。 董贤妃见状,出声道,“错了宫规是得罚,不过念在她年纪小,心地也好,就罚她一个月的月银吧。皇上觉得怎么样?” 永嘉帝点点头,秦柳瑟心里也松了口气。 侍女交待完差事,退了出去。 只剩下秦怀瑾一个人在尴尬。 秦柳瑟见状,知道接下来是她该扮演好人了,便款款道,“皇上,娘娘,姐姐也是一时情急,说到底也是为了皇上,才会失了分寸,请皇上和娘娘莫要责怪姐姐。” 永嘉帝没有说话,而是意味不明地端详着她。 倒是董贤妃开了口,“那这样可就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秦柳瑟笑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又没人冤枉,这是最妥帖的。” 如今前朝秦伯远正是朝野红人,也是永嘉帝的用人之际,要是后宫秦家姐妹争宠姐妹反目这样的风声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永嘉帝这性子,既不希望后宫出事,也不希望事情闹大。 这样处理,可以卖给皇帝一个人情,她自己也不吃亏,秦柳瑟觉得很值。 董贤妃看向永嘉帝,试探的问,“那这事儿就翻篇,当做是个误会,皇上以为如何?” 永嘉帝喝了最后一口茶,留下一句“可”,就带着朱万喜走了。 回去舒月轩的路上,青青在秦柳瑟身侧忍不住道,“美人,方才你怎么还帮着才人,她都这样阴你了!” 为什么?秦柳瑟还没有傻到以为皇帝这次偏袒了自己,给自己收拾了尾巴,就以为自己受宠了? 满打满算算起来,她和永嘉帝,还没有永嘉帝和秦怀瑾亲近呢。 至少人家是真夫妻了,睡一起过的,还不止一次。 她现在顶多算一个对永嘉帝来说,有些新鲜感的玩意儿。 她还没有权利在皇帝面前折腾,今天她要是不懂事,和秦怀瑾闹大了,那她这没到手的恩宠,估计就飞了。 孰轻孰重,她还是有点数的。 在不委屈自己的情况下,按照永嘉帝的要求办事,她还是很愿意的,不吃亏,还能让永嘉帝念着她的好。 青青还小,比较稚嫩,秦柳瑟忍不住叮嘱和教导青青,道:“你呀,小心说话,这宫里到处是眼线。” “你要知道,我名义上和她是姐妹,皇上会想看我们相争吗?” “这种事情,是皇上的家务事,要是传出去,朝中的人知道了,多难听。” “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皇上的家宅后院。你得记住这点,这可不是以前在王府了。” 青青果然不敢再乱说话,心里一直想着秦柳瑟那最后一句话: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 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做,而是要琢磨皇上想怎么做! -- 今日秦柳瑟这般作为,不得不说确实正合永嘉帝的心意。 回到舒月轩,用午膳的时候,就有人来通传,说今晚皇上传秦美人侍寝。 朱万喜来舒月轩的时候,是秦怀瑾先看到的,赶紧迎上去,满怀期待。 结果就看着朱万喜问了句秦美人在哪儿,然后径直去了秦柳瑟屋里宣旨。 秦柳瑟没看到秦怀瑾的脸色,但听青青说,不是一般的难看。 旁的时候,都是敬事房的小太监来的,有时候夜里才翻牌子,来得更急促。 什么时候,第一次侍寝,居然有朱万喜来通传? 秦怀瑾气得牙痒痒,回到屋里就开始摔东西。 侍女春桃一边拦着,一边劝秦怀瑾道,“姑娘,切莫动怒,秦美人这么久才侍寝,这不值得你置气,免得气坏了自己啊!” 春桃是从小伺候秦怀瑾的,也就她敢这样劝说了。 秦怀瑾还是很生气,“今日的事,倒让皇上想起她来了,还让朱万喜来通传,我倒是抬举她了。” 春桃拦着她的手,劝道,“正是如此啊才人,你以后可莫要一时意气做这种事情,今日是你给了她这机会,要不是这么一闹,跑到贤妃娘娘那里去,皇上会想起她来吗?” 秦怀瑾如今想起来也是后悔至极,为他人做衣裳,最是气人。 可又有什么用? 只能看着隔壁宫殿里在忙忙碌碌地,准备今晚的事情。 -- 明月给朱万喜塞了个大大的荷包,把他送出舒月轩,“多谢公公,劳烦公公特意前来。” 回来时,秦柳瑟还在发着呆。 “美人,可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秦柳瑟摸摸脑门,确实有些不习惯。 虽说都准备好了,但等临门一脚,又开始担心了,她真的要侍寝了? 说起来进了王府也一年多多了,若是一进去就侍寝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忐忑。 因着托的时间久了,跟永嘉帝有了几次不像寻常妃嫔的交集,倒让她心里有种别扭的感觉了。 第12章 天子的气派 午后休憩,秦柳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今晚要侍寝的事情。 明月觉察到秦柳瑟的不安,拿着扇子过来,一边给她打风,一边安抚,“美人这般可心的人儿,谁不得抢着要,谁得了不得捧在手心里。美人初次侍寝,心里自然会有些不安,待过了这个坎,都会好的。” 女儿家,总有那么第一次。 秦柳瑟转过身来,脑袋枕在明月腿上,嗔道,“明月,你就会笑话我。” 明月笑了笑,“奴婢说的可都是真话,美人这么招人疼,便我要是男儿身,一定也要拜倒在美人的裙下。” 秦柳瑟红着脸假装掐了她一把,有了明月来跟她开玩笑,让她放松了不少,总算睡了一觉,打了个盹。 待起来时,青青子衿便张罗着给她选衣服。 本朝的规矩,侍寝妃子要在自己寝宫沐浴更衣,去皇上的承乾宫时,再经由宫里的老姑姑教习一番规矩,检查身子,沐浴完后,再送进皇帝的寝殿。 青青子衿把衣柜里的衣裳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这件如何?” 青青举着衣裳问,是一件艳红色的叠纱裙。 秦柳瑟摇摇头,“太艳丽了点。” 思来想去,道,“把那日那件子衿和明月改制的淡蓝色泥银裙拿出来,就着那件吧。” “会不会太素净了?”青青问。 秦柳瑟摇摇头,“皇上每日侍寝的人,多是大红大绿,看久了也心烦。” 其实她还有个心思,那就是那件衣裳有点来头。那日她往后花园去时,穿的就是那件。 她想在永嘉帝心里留点印象,虽然不知能不能奏效。 和永嘉帝如何相处,她还在摸索,用寻常妃嫔那样的套路跟他相处,保险,但是效用不大。 是以秦柳瑟得花点心思,一步步试探。 青青闻言,便把这件衣裳取出来,喷香露,熏去褶皱的地方。 虽然她喜欢那件艳红色的,但是她更相信美人的眼光,美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选完衣裳,那边浴间的水也倒好了。 秦柳瑟由侍女们伺候着,美美地从头,到脚趾缝都洗了个干净。 结果就在这时,门被秦怀瑾推开了。 秦柳瑟拿手帕子捂着胸口,不知她又发的什么疯。 “这么早就沐浴了?”秦怀瑾从屏风后绕过来,路过浴间外的美人榻,指尖从一堆瓶瓶罐罐上划过,“果真是狐媚惑主,这么多香膏香露,用得着这么多吗?别回头熏到皇上了。” 酸言酸语的,秦柳瑟无语又无奈,“姐姐喜欢拿过去便是了。不知姐姐来此有何贵干,妹妹正在沐浴,不便待客。” 秦怀瑾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妹妹头一回侍寝,不懂规矩。我今日前来,是来教妹妹一些道理,尽一尽姐姐的职责,免得冒犯了皇上。” 秦怀瑾走到秦柳瑟浴桶跟前,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吊着眼睛说,“毕竟你爹娘离得远,也没人教你。这些事情,别人又不好跟你说。” 秦怀瑾凑到秦柳瑟耳边,咬牙切齿说,“别使出那些狐媚手段勾引皇上,也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丢秦家的脸,伺候皇上的时候端庄点,别太丢人!” 要是换做上辈子的秦柳瑟,这会儿一定是懵懵懂懂的,但上一世她在宫里飘了那么久,还真看过不少床帏里的事情。 这次,还真听懂了…… 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和她说这些。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秦怀瑾不安好心,不是来教导她,而是怕她受不住,又把皇帝迷住。 秦柳瑟有些无语,她在秦怀瑾心里,分量和能力有这么大吗?还没侍寝,就忌惮成这样。 但脸上还是装作黄花大闺女该有的样子,看着秦怀瑾天真道,“姐姐什么意思呀?那不端庄,你伺候皇上的时候,还能是什么样子的?” 这句反击,是为的秦怀瑾骂了娘亲。说她父亲的不是可以,但是,娘亲绝对不行。 秦怀瑾没想到秦柳瑟会回答她的话,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好像真什么都不懂一样。 秦怀瑾眯了眯眼,有些生气,顺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水壶,将水往里头倒。 明月惊呼一声,“使不得,那是滚水!” 还没说完,那水已经倒进浴桶里。 明月和青青连忙过去拦住秦怀瑾,好在水壶里的水不多。 秦怀瑾出了气,拍拍手就走了,知道这样反正出不了什么事儿,临走前还警告秦柳瑟,“记住我说的话,别丢人现眼!” 秦柳瑟忍着一口气,忍着想把水壶朝她砸过去的冲动,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待到明月扶着她出来,坐在美人榻上,就看见腿边的皮肤红了一小块,拇指那么大的红痕。 青青都快哭了,“美人,可还疼着,一定很疼吧?奴婢这就去跟董贤妃禀告!” 秦柳瑟拽住她,“不用,不打紧,也没烫伤,我没事儿的。” 青青眼里含着泪,“难道美人要一直这样吃她的亏吗?明明当初是他们家来求着我们进京的,现在,却又处处看不惯你,对付你,这是什么人啊?” “现在就算去跟贤妃娘娘说,咱们也没有证据说这就是她烫的。”无凭无据,闹出来只会让人心烦,秦柳瑟淡淡道,“这就是人人性。” 子衿取来烫伤药,想要替她擦上去,秦柳瑟又阻止了。 “别擦,待会还要去承乾宫,身上不宜有药味。” “可是这样真的没事儿吗?”子衿担忧道。 秦柳瑟看着腿根的皮肤,“只是这一点,就现在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秦柳瑟还藏着自己的心思,等今晚验证一下,到时候再给秦怀瑾果子吃。 明月想的跟秦柳瑟一样,出谋划策道,“青青,你去端盆井水来,拿手帕子沾湿了拧干给美人敷一敷。子衿和我先给美人上妆,不然要来不及了。” 青青手忙脚乱的,赶紧跑出去端水。 明月扶着秦柳瑟坐到妆奁前,开始给她绾发梳妆。 “就描一描眉毛,点个口脂便可,旁的就不用弄了。”秦柳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 子衿担心,“这样会不会不够庄重?不过美人皮肤细腻,又白里透红,确实不上粉更自然更好看。” 明月也赞叹,“我瞧着美人这个主意好,侍寝与白日里不同,应当是越简单越好,天然去雕饰,便是美人这般了。” 等穿上衣裳,明月望着镜子里的秦柳瑟直点头,美人本来就娇媚天成,妆容往素里装扮,确实多了些清水出芙蓉的味道,让人怎么看都挪不开眼。 秦柳瑟其实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她知道,永嘉帝不喜欢伺候的妃嫔画浓妆。 现在他刚登基还不明确,但或许是妃嫔们连侍寝都要争奇斗艳,他腻烦了胭脂味,后来,敬事房是明令让侍寝的妃嫔少擦点粉的。 秦柳瑟位份不高,现在侍寝还得走着去。 好在八月的傍晚,风清气爽,一路走去,也算多给她一些心理准备。 到了承乾宫,却还没能见着永嘉帝。 永嘉帝还在前头处理国事,但秦柳瑟也没闲着。 刚到承乾宫,就被带到偏殿,由着老姑姑检查身子,还有教习伺候皇帝的礼仪。 检查身子主要是怕妃嫔对皇帝不敬,或是身上藏有什么利器伤害皇帝。 所以到了皇帝宫里,方才插在鬓发间的步摇,又都取了下来。 秦柳瑟心道,现在真是素净到极致了。 检查身子,还有一个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地方,没想到在永嘉帝之前,倒是老姑姑先看了她的身体。 秦柳瑟在屏风后脱了衣裳,侧躺在美人榻上。 老姑姑一边检查一边教导她怎么伺候皇帝,一边啧啧称奇,“美人真会养身子,今晚皇上有新得趣了。” 老姑姑又是摸,又是说个不停的,听得秦柳瑟闹了个大红脸。 一切准备就绪,秦柳瑟也只能在侧殿待着,要等到皇帝回宫,沐浴更衣完了,才能到皇帝的寝宫去。 闲来无事,仿佛待宰的羔羊,秦柳瑟坐在窗边看书打发时间,等到亥时,终于有人来请秦柳瑟过去,说是皇上传召了。 -- 永嘉帝的寝殿,比旁的宫殿都要亮堂。 大殿庄严肃穆,门口还站着御前侍卫,仿佛假人一般一动不动,秦柳瑟知道这些御前侍卫也都是权贵子弟,是天子跟前自带的气势。 秦柳瑟被扶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这一切,都是臣服在宫殿里,那个男人脚下的。 是属于天子的气派,包括今晚的她,也是归属于皇帝的。 第13章 她属于天子的 朱万喜把秦柳瑟送进殿内,便没有跟进去。 “皇上,秦美人来了。”朝里头通报了一声,便退出去,把门也关上了。 殿里的熏炉里熏着香,却没有让秦柳瑟的紧张情绪有所缓解。 原本以为里头只有永嘉帝的,结果走到里间,就发现门边还站着两位女史。 这是来记录皇帝宫闱之事的侍女,手上还拿着本子。 秦柳瑟忽然尴尬至极,这还要给人听,给人看? 秦柳瑟低头走进去,就看见了永嘉帝。 与她的忐忑不同,他正躺在床榻边上,手里拿着一卷书,闲适地在翻阅。 见秦柳瑟进来,朝她招手,慵懒地示意她过去。 秦柳瑟听话地走过去,脱了鞋履,钻进了皇帝的床榻里。 永嘉帝嘴角挂着笑,视线跟着她走,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秦柳瑟觉得这人是极坏的。 看上去慵懒至极,寝衣领口微微敞开,悠然自得,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永嘉帝勾勾手,示意她躺到他怀里。 秦柳瑟瞅了一眼里间门边站着的女史,尽管她们就像雕塑一样,低着脑袋,但她还是红了脸。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她,“难为情?” 秦柳瑟红着脸没有回答,但很明显就是了。 永嘉帝笑了笑,“你倒是脸皮薄。” 然后挥挥手,示意那两个女史,“去外边守着,别进来了。” 秦柳瑟这才听话地趴到他胸膛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这样可以吗?会不会逾矩了?” “也是。”永嘉帝悠悠的,“那,要不,我让她们进来守着?” 这人真是坏透了。 瞧着冷面无情的,还真会逗人。 “皇上……”秦柳瑟的声音软的都能滴出水来。“请皇上恕罪,但臣妾真不想被人围观。” 永嘉帝低低笑了声,心情很愉悦。 永嘉帝一手拿着书,一手拉着她的手,将她白嫩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你何罪之有。” 秦柳瑟脸上耳边,都是一片飘红,大着胆子在他胸膛上埋着脑袋,笑了笑。 “今日你穿的,是那日在小竹林那套?” 秦柳瑟抬头看他,眼露惊喜,娇滴滴地道,“皇上,你看出来了?” “这衣服,在这床帐里,倒是更加好看。” 刚刚缓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 这哪里是夸奖,明明就是调戏。 秦柳瑟水灵灵的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好了。 床帐里的烛光昏黄,衬得秦柳瑟是温婉娇柔的好看,还有衣裳下,隐隐有一股美人独有的香气。 永嘉帝声音有些低哑,“老姑姑可有教你?” 秦柳瑟垂下娇媚的眼眸,“教了。” 永嘉帝伸手摸了摸柳瑟白皙细腻的脸,“怕不怕?”好像真把她呵护成豆腐一样。 秦柳瑟像不安的小绵羊,只轻轻摇头,又咬着下唇,缓缓点头。 到底青涩,永嘉帝又比她高大这么多,她匍匐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娇小。 力量悬殊,总归是怕的。 “既教了,那便开始吧。”永嘉帝授意道。 秦柳瑟按照老姑姑教的,将本就轻薄 衣裳褪下,露出里面青白玉色的肚兜,白嫩泛着粉光的藕臂在烛光下有些晃眼。 秦柳瑟开始有些怕了,因为永嘉帝的眸子就好像暗夜的孤狼一样,她从没见过如此幽亮的目光,好像底下有火在烧一般。 幼蓝色的衣裳刚褪下一半,秦柳瑟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就已经被他反客为主,整个人覆在身上了。 永嘉帝也没想到自己见过这么多女人,居然还能这么急色。 而秦柳瑟则是在哀悼自己这件衣裳,永嘉帝是嫌她太慢? 此刻她的纱裙,已经成为几块碎布,飘落在地上。 -- 秦柳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裂开了,在他的惩罚下,嘴角还总是抑制不住地发出“斯斯--”的声音。 实在是他力道太毫不留情,今晚被秦怀瑾烫伤的地方,还在疼呢。 只是狗皇帝常年习武,体力也太惊人了,完全超乎了她的承受能力。 沉沉浮浮。 也不知到了几时,反正她已经要散架了。 云歇雨散后,永嘉帝还很有精神,搂着她在胸前,靠在床榻上。 当真是爱不释手,那肌肤就跟牛乳一样,后宫佳丽里,还未见过容貌和身子都这般美的。 秦柳瑟已经无力顾及自己,只闭着眼休息,但还是知道扯一点被褥,遮遮羞。 却被狗皇帝拿开了。 他就要看。 秦柳瑟虽然想骂人,但也只能随他去。 “你当真是尤物。”永嘉帝盯着她某处道。“却藏在朕后院这么多年。” 忽然又摸着腿上的红印,问,“这里怎么了?” 办这种事,不至于红到这里。 “没事儿,就是臣妾今日,不小心弄到了。”不过也得多亏这伤,不然秦柳瑟今晚,绝不会一直“斯斯--”的低呼,结果把狗皇帝点燃了。 听见里头没动静,两位女史立刻进来问,“皇上可要叫水,奴婢遣人送美人回去。” 按照宫里的规矩,妃嫔初次侍寝,是不能在承乾宫过夜的。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让她们退下。 “你睡吧。”永嘉帝摸摸柳瑟的脑袋说,好像真情深意切一样。 秦柳瑟满足地睡去,真以为皇帝是这么好心。 结果不知过了多久,又被皇帝撺掇醒了。 “先儿可能会疼,歇了这么久,这次应当不会了。”然后便俯身而下。 秦柳瑟呜呼哀哉,就知道皇帝没有那么好心,还让她休息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结果这次,永嘉帝果然比方才更不管不顾了。 -- 一晚上,永嘉帝越战越勇,最后还是在秦柳瑟连声求饶下,才放了她。 次日,永嘉帝是神清气爽去上朝了。 秦柳瑟却在舒月轩躺了半天,即使外面秦怀瑾在跳脚,她也没空搭理,只想睡到天昏地老。 结果下午,朱万喜又来传话,说永嘉帝今晚,还是传了她侍寝。 秦柳瑟只想装死! 这还是永嘉帝登基后,第一回在妃嫔初次侍寝后,连着两天召同一人侍寝的。 皇帝昨夜睡了谁的消息,是每时每刻后宫的第一手谈资。 一时间,后宫议论纷纷,都在说着这花无百日红,孟才人和秦才人还没开完,就轮到秦美人了。 也有人在看笑话,秦家两姐妹,这不就对付上了? 不过人家到底是姐妹,相互扶持,这下孟才人还怎么跟她们争? 秦柳瑟无暇顾及这些八卦之言,她不可能改变今晚还要去伺候狗皇帝的事实,毕竟谁敢抗旨嘛。 所以就闭上耳朵,直接睡到午后要起来梳妆打扮的时辰,就连午膳,都是在床榻上用的。 人一受宠了,就借着皇帝的光开始绽放,后宫多的也是想来和秦柳瑟打好关系的妃嫔。 不过秦柳瑟还是秦美人,没有一夜就升级,所以来的,也都是些比她位份低,住在舒月轩附近的。 想着刷刷存在感也好,以后多少能分一点恩宠。 妃嫔们喜气洋洋地来祝贺套近乎,都被明月挡回去了,说是秦柳瑟身子不适,不方便待客。 都是伺候过永嘉帝的,如何能不懂,真龙天子的器量,头一回,可把她们给折腾坏了。 这边喜气洋洋的,那边偏殿里,秦怀瑾是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 从昨夜秦柳瑟大半夜还没回来,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侍女春桃直直叹气,把又热了一遍的饭端进来,“才人,你好歹吃一点东西进肚子里。” “拿开!”秦怀瑾生气道。 “才人,你这又是何苦?皇上后宫这么多女人,没有这秦美人也有别人,这是何必呢?而且才人的恩宠也还在,皇上不过是召了她一夜,有什么要紧的?” “哪里是一夜,皇上都没让我伺候两夜过。”秦怀瑾眨巴着眼睛,她本以为昨夜是秦柳瑟,今晚就该轮到她的。 “那才人更该多吃点了,你身子没隔壁的硬朗,瘦弱了些,这怎么承宠啊,也不好受孕啊。” 这话秦怀瑾倒是听进去了,闻言坐了起来,示意春桃伺候她吃东西。 “让她张狂,只要我在,就不让她好过!”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她的,那个贱人! 与此同时,趁着舒月轩来来往往混乱的人群,朱万喜派来的小福子在门口逗留了片刻。 视线在下人里头扫来扫去,然后逮着一个后院打扫落叶的粗使侍女到角落去。 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朱万喜,此刻就在角落等着。 但脸上全然没有平时的和气,他的好脾气只对着主子,在下人里头,他就是头头。 朱万喜满脸的戾气和压迫,让那侍女好一阵心惊。 “大公公,公……”连声音都在颤抖。 -- 秦怀瑾在舒月轩待不下去,看着来给秦柳瑟登门祝贺的人就心烦。 吃了饭,换了衣裳就去别处坐坐串门,走着走着,又走到董贤妃那里。 永嘉帝有一后三妃,虽说现如今是董贤妃主理后宫,但处理后宫事务时,董贤妃偶尔还会让宁淑妃来商议。 萧德妃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是俗话说两个和尚抬水喝,但是要是凑齐三个和尚,那就没水喝了。 所以董贤妃没有找萧德妃,而是时常都跟在家里排行是老大,做姑娘千金时,管过中馈的宁淑妃商量。 “今儿个贤妃宫里热闹了,这么多人哪!” 宁淑妃进来时,刚好与秦怀瑾碰见,到了屋里,就见还坐着温昭仪几位。 款款在董贤妃旁边坐下,宁淑妃和董贤妃一样,都是跟着永嘉帝多年的老人,原本在王府就是侧妃,新帝登基,顺理成章成了四妃之一。 “大家都闲着没事,天气也好,就走来坐坐说说话。”董贤妃道。 “也是,一茬一茬的美人给皇上摘了,这宫里可不得越来越多年轻人嘛。”宁淑妃没有董贤妃老实,说话可就没那么顾及别人的想法了。 宁淑妃笑着打趣,她今儿个也听闻永嘉帝召了秦柳瑟侍寝的消息。 那美人很低调,但她在王府就见过,那可真是美,但在王府,人家就不爱往男人面前凑,不像其他女人。 结果话头一抛,才知道刚才众人也在说着这件事呢。 宁淑妃早就看开了,如今这些人经历过的,她都经历过。 皇上一直喜欢新人,她早就是老秧子,不奢求帝王独宠。 她虽没生得皇子,但有皇上的大公主,娇俏可爱,她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这公主身上。 皇上虽宠幸她不比以前,但顾及老人情分,偶尔也会去坐一坐,她至少有公主,当然了,如果能再来个一儿半女,也是极好。 不过想虽这么想,要做到却难。 譬如看到这还盛气凌人,却说着酸言酸语的温昭仪,就忍不住扶了扶鬓边的鎏金步摇,呛她一句,“妹妹这么说可就奇怪了,皇上有精力连宠两日怎么了?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人呐,最怕不自知。姨娘的命正室的病,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皇上正妻呢,皇后管的都没有你宽。” 秦怀瑾和孟才人听了这话都愣了一愣,不过宁淑妃是四妃排行之二,前头就差一个贵妃,德妃和贤妃都是排在她后面,她确实有权利和地位教训人。 而且瞧着宁淑妃的姿色,容貌肌肤,确实比贤妃要好,更别提皇后了,可见年轻时,也是美艳佳人。 其实宁淑妃也不是无缘无故说这话,之所以她能在四妃拍第二,当然是因为曾经她也是永嘉帝看重的人,得过恩宠。 那时候啊,男女年少,皆有精力……那真是不想了,不过别的宁淑妃可没忘。 当初在王府,她盛宠万千,那时永嘉帝还只是九王,没说日日去她院子里,但可着她会伺候人,三天两头是少不了的。 可偏偏那时候,温昭仪刚进府里,三天两头头疼胸口疼,嚷嚷着没有永嘉帝睡不着。 每回,都是把王爷从她院子里抢过去,那阵子,王爷就没有在她屋里过过夜。 温昭仪正喝着茶,听着宁淑妃的教训,慢悠悠道,“臣妾不敢,皇上的正妻只有一个,臣妾自当有自知之明。” 这是在嘲讽她也不是正妻,不配教训她? 宁淑妃横了温昭仪一眼,冷冷道,“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以后要是再胸疼头疼,就自己去挠墙吧,皇上可没空搭理你了,别没男人抱着就睡不着。” 这话说得,底下的人比温昭仪位份低的,又都不敢笑,只能咬着牙忍着。 温昭仪却也脸皮厚,坐得依旧直挺挺的,“不知淑妃娘娘在说什么,皇上不过是疼惜臣妾,才去了臣妾屋里,没空搭理娘娘,纵是臣妾的不是便是了。” 这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样子,实在是太气人了。 宁淑妃冷笑了一声,瞪着她的眼睛都在发火,“真是好样的,你就且再看看皇上如今,还做不做你的贴心人罢了!” -- 温昭仪虽在董贤妃那里忍着没发作,但回到自己宫里,就开始逮着奴婢们出气了。 “淑妃那个老虔婆,仗着自己是个妃位,又生不出皇子,只有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前还有点姿色,现在生了公主,人老珠黄的,耀武扬威什么!皇上要是真宠爱她,干嘛不让她当贵妃,愣是空着贵妃的位置没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的侍女看见温昭仪处于发怒的边缘,不敢劝,只弯腰躬身道,“皇上还是更疼惜咱们昭仪的,瞧着宫里,还没有所出,就能封昭仪的,也就温昭仪您了。” 结果温昭仪听了却没有高兴,而是忽的掐住侍女的手腕,直接将水泼到她身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生不出来?” 侍女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浑身都在颤抖,“昭仪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知错了,求昭仪娘娘饶了奴婢。” 温昭仪穿着鞋子在她手上踩了一脚,狠狠地碾了碾,这才消了一点气,“用了晚膳去把皇上请来,就说我,就说我肚子疼,疼得起不来床吃不下饭了。” 侍女脸上一片惨白,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连连说“是!” -- 那边,秦柳瑟时辰一到,已经又到了承乾宫。 刚走进去,朱万喜就笑着道,“请美人到偏殿梳洗。” 还是和昨夜一样的流程,不过这次少了教习的部分。 待洗漱完毕,今夜永嘉帝回得早,梳洗完,柳瑟就马不停蹄地往寝殿去了。 永嘉帝惧热,只穿了件轻袍,秦柳瑟进去时,他正站在书案边写字。 “过来。”永嘉帝把她招过去。 拉住她的手,一阵沁凉,揉了揉,“你倒是不怕热。” 秦柳瑟笑道,“臣妾体寒。” 永嘉帝把她拥在怀里,很喜欢她身上的温度。 昨夜的温香软玉后,便难以抑制的,脑子里都是她。 就想着她那双柔媚勾人的眼,还有轻轻的低吟,更有她身上的幽香,所以才破例的,又传了她来侍寝。 永嘉帝放下笔,牵着她的手,“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名字?” 秦柳瑟看着纸上的字,有后宫的宫殿名字,还有些,看着像是封号……他要给她升位份,换宫殿住所? “皇上?”秦柳瑟眼里带着惊喜,认真地抬头望着永嘉帝,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 “怎么,不喜欢吗?” 秦柳瑟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在看,心里却在想,狗皇帝,真是一套一套的。 要是真想给她升官,应该今天就下了圣旨了,哪有还等着和她来商量的? 而且虽说她是受了宠,但是今天舒月轩可没有流水一样的赏赐进宫,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秦柳瑟仔细瞧了又瞧,这才又抬头道,“皇上的心意臣妾领了,但这些,臣妾可以不要吗?” 第14章 使劲地薅 秦柳瑟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边为自己的狗腿觉得厉害,一边又鄙视自己的狗腿真是越来越狗腿了。 秦柳瑟的嗓音里,有天然的温婉娇气,永嘉帝瞧她的眼神,难得都快比那夜色还柔了。 永嘉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不喜欢?那朕让人再挑几个。“ 秦柳瑟微微转身,仰头望着永嘉帝,目光澄炽地道,“皇上赐予臣妾的,臣妾都喜欢。只是,臣妾觉得臣妾如今也不无什么不好之处,比起这些,能与皇上相伴,才是臣妾心之期盼的。” “皇上刚立业不久,要用银两的地方也多,若是换了宫殿,那屋子大了,伺候的人也要多了,不说翻修宫殿,便是布置,也要好大一笔钱。” “臣妾想着,如今臣妾还年轻,并不急着要这些,还是皇上的大业为重。” 这话,不说有没有听进永嘉帝心里,但说完,永嘉帝确实是眼带惊喜。 后宫的妃嫔,比荣宠,都是比谁位份高,比谁从他国库里拿的东西多,比谁的宫殿更华丽,倒是还没听过有这样的见解。 永嘉帝倒不是缺这点银子,而是秦家两姐妹,顾此失彼,若是两人差距悬殊了,又不是因着有龙嗣拉开的差距,那确实就是偏宠了。 是以永嘉帝确实以为,暂且如此最好。 秦柳瑟知道狗皇帝是喜欢她这番答复的,因为下一刻,她就被皇帝抱着坐在了龙案上,捧着她的脸,黏黏腻腻亲了好一会儿。 良久分开时,她早已气喘吁吁,永嘉帝盯着她的眼睛道,“朕喜欢你不涂脂粉,以后来伺候朕,便都如此甚好。” 秦柳瑟喘着气,吐气如兰,她果然又猜对了,狗皇帝不喜欢浓妆艳粉的女人。 上一世,她瞧过不少他的后宫事宜,办事是办事,几乎鲜少去碰妃嫔的脸。除了偶尔一两次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对方的嘴唇,除此之外,没有见过。 所以今日狗皇帝捧着她的脸,从脸上亲到嘴边,再沿着脖颈,又堵着嘴亲不停,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怎么不按照以前的套路来呢! 永嘉帝拇指在她下巴轻柔地摩挲,哑着声音问她,“今日便在这里吧?” 问是在问,其实也不是在问。因着狗皇帝已经又堵着她的嘴了,脚下也没有要挪到里间的意思,分明就是只是通知! 秦柳瑟无语。 却在这时,外面朱万喜说有事通传,永嘉帝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她脸上挪开。 语带不悦,“何事?”那语气,好像如果不是大事,就要将他宰了一样。 朱万喜赶紧跪下,“回皇上,方才温昭仪那边派人来说,说温昭仪腹痛难忍,吃不下睡不着,想请皇上去看看。” 朱万喜觉得自己也是难做,温昭仪皇上也是宠着的,若是不说,又怕回头被算账,真是太难了。 谁知道永嘉帝的回答,压根不是朱万喜以为的。 他冷冷道,“朕又不是太医,腹痛难忍,找朕做什么?” 朱万喜这下明白了,不去! 朱万喜赶紧行了礼,低头飞速退出去,假装进来时什么都没看见,他可没看见皇上和秦美人吻得那叫,一个天雷勾地火。 朱万喜这下心里有底了,这个秦美人,后头还有大福气呢。 他跟在萧衍身边快三十年,当年的九王爷虽不得势,但因着生的乃是俊俏儿郎,从来不缺女人投怀送抱。 后来成了皇上,从小到大,何时如此主动吻过这些莺莺燕燕。 趁着这个空挡,秦柳瑟赶紧喘气,皇帝既然自己拒绝了,她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假贤惠把皇帝撵过去。 只两手搭在皇帝肩上,就看见他又恢复了方才的灼灼目光,“气这么弱?” 这是嘲笑她? 秦柳瑟逃避地眨眨眼,低头,嗡声说,“臣妾无用。” 永嘉帝兴致倒好,“多练练就会了。” 于是又铺天盖地席卷下来。 片刻后,永嘉帝一手摸到腰间,戏弄一般,三两下就将她的衣裳除了干净。 “怎么,还难受?” 秦柳瑟颤着眼睫,紧张地绞着他的衣袍,“臣妾,臣妾害怕……” ”怕什么?“ 那种失去意识,以为自己快不行的感觉,秦柳瑟真不知怎么形容,埋在他肩上,“皇上,轻点……” “那可不成。” 在这事上,永嘉帝仿佛是没得商量的。 仿佛一叶扁舟,惊涛骇浪之后,秦柳瑟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牢牢依靠着永嘉帝。 云雨初歇,永嘉帝抬手揉了揉她的乌发,又将她额前抖落的几缕,轻轻别到耳后。 根据秦柳瑟的经验,昨晚初次侍寝都折腾了两次了,今晚肯定不止,所以只闭目养神。 直到狗皇帝说,“你此处,怎还会红?没抹药?” 秦柳瑟红着脸看着被秦怀瑾烫伤的地方,细若蚊声地开口,“皇上别看了。” 但她没抹药,其实就是为了让永嘉帝多看到几眼。 永嘉帝很痛快,说了句“好”,就又站了起来。 “那你说说,怎么受伤的?” “就是臣妾沐浴时,不小心打翻滚烫的热水,不过并无大碍。” “你的侍女手脚如此不麻利?” 秦柳瑟怕永嘉帝怪到侍女头上,“不是,是臣妾自己。” 永嘉帝亲了亲她的脸颊,对秦柳瑟的心善愈加喜欢。下午朱万喜来回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听闻是那秦才人…… 秦柳瑟还没休息够,永嘉帝又将她从案上抱下来,让她匍匐在案上,从背后搂着她。 秦柳瑟又羞又惊呼,但奈何身娇体软,反应哪里比得过萧衍这个常年浸染花丛的人,任由他带领,完全没有抗衡的余地。 -- 明月高悬,深宫静谧。 这一夜,承乾宫里叫了五次水,女史进去收拾的时候,看见那纽得不成样子的褥垫和被毯,都不由脸红。 皇上何时这样过,书案上,龙床上,最后在浴间都泼了一地的水…… -- 秦柳瑟回到舒月轩时,已过鸡鸣之时。 浑身无力,好在今夜永嘉帝念及她走不动路了,特意恩准她坐轿辇回去,不然她得在半路软下来。 秦柳瑟再次睁开眼时,日头已经快到正头顶,还是明月在耳边轻轻唤她起来吃东西垫垫肚子,秦柳瑟才舍得醒过来。 “美人,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吧。” 秦柳瑟长叹一口气,她是真什么都不想吃,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 直到明月说,“朱万喜公公来传旨了,美人得起来谢恩啊。” 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怎么夜里要折腾,白日里也要变着法来折腾呢? 除了秦柳瑟一脸没睡饱的样子,其他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笑脸。 真是辛苦她自己,一屋子的人得幸。 永嘉帝自然不是来给她抬位份的,也不是来让她换宫殿的。 这方面的恩宠没有,但是那赏赐的东西,朱万喜足足念了快半盏茶的时间。 接过圣旨的时候,秦柳瑟有些惶恐,心里想着,狗皇帝这是弥补她? 地位上的东西觉得委屈她了,所以才赐了这么多好东西,倒是还挺有心。 末了,秦柳瑟行了礼,站起来,以为结束了。 居然还没有。 朱万喜笑眯眯地跟她说,“皇上特意吩咐了,今日午膳美人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让尚食局皇上的厨子给美人做了送来。” 这秦柳瑟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皇上真疼咱们美人,这尚食局皇上的厨子,可没给别人做过菜呢。”朱万喜说到,一时没听见秦柳瑟的答复,以为她是高兴坏了。 不得不说这狗皇帝还挺会宠自己的女人的,秦柳瑟在心里琢磨着,这恩宠方才不放在圣旨里说,特意让朱万喜宣完旨意再说。 这不就是特意表达是独一份的宠爱,那种亲近感……谁说君王只有威严的,他想让你舒服的时候,也可以让你如沐春风。 若不是秦柳瑟,而是其他妃嫔,被这样的恩宠迷了眼,估摸着就要一头栽进去了。 秦柳瑟心里想着,她辛辛苦苦伺候他两天,任人宰割,吃他一顿皇宴怎么了,真该每次都吃呢。 于是便道,“朱公公,不知尚食局可能做一道阿胶红枣乌鸡汤?” 这两天熬夜可快把她熬坏了,得补一补肝。 朱万喜一拍手,“当然有!美人尽管点,想吃什么点什么,其他的,再由他们想办法。” 老天爷,这是何等霸道的宠爱,秦柳瑟觉得自己不应该笑,应该哭一哭以表感恩。 “那就再来一道栗子炖鸡,肉沫炖豆腐,蒜蓉蒸丝瓜,土茯苓赤小豆汤,行了,就先这样吧。”秦柳瑟绞尽脑汁地报了菜名赤小豆汤是为侍女们点的,最近她们操碎了心,得补一补。 朱万喜笑着回去办事儿,心里想这个秦美人果然与众不同,若是旁的妃嫔,得了这样的恩惠,哪敢点这么多啊。 或是推推让让的,再问问皇上平时都吃的什么,连吃饭,都要附和皇帝表示喜好跟他如出一辙。 哪会像秦美人这般自在。 这样,朱万喜也好办差事。 等朱万喜走后,青青才道,“美人会不会点的太多啊?”她怕自己主子给永嘉帝留下一个饭桶的印象。 秦柳瑟不以为意,狡黠地笑了笑道,“这里头有你们的份。” 一开始,青青子衿和明月是有些担心的,但听了这话,不得不说都十分受用,觉得自己主子真的好,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主子。 连皇上赏饭吃,都没有忘了她们。 等尚食局把菜端来,一件件摆在舒月轩的饭桌上时,不止几个侍女,秦柳瑟都惊呆了。 这前后对比也太大了。 前头不受宠那时,别说这些山珍海味,就是想要新鲜点的菜都难。 能入口,那就很不错了。 所以当下看着眼前的大餐,青青感慨地揉着眼角,说,“美人得了宠,真好。”日子仿佛完全不同了。 -- 秦柳瑟是带着今晚不用侍寝的心态去午憩的。 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由明月伺候着去净房。 “哎呀,美人裤底,怎么一滩红啊。” 秦柳瑟瞧了一眼,有一小滩血渍在亵裤上。 “可是美人的信期,还要再两天啊。” 秦柳瑟从凌晨回来,就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连着走路都有些疼,估摸着应该不是来小日子。 却在这时,青青从外头跑进来,兴奋地道,“美人,朱公公又来了,皇上又宣了美人侍寝呢!” 青青高兴的不行。 秦柳瑟差点昏过去。 也不带这么新鲜她吧。 后宫这么多花朵,也不用逮着她使劲地薅吧! 第15章 难以捉摸的狗皇帝 秦柳瑟拧着眉头,估摸着,应该是被永嘉帝的过分不克制弄伤了。 虽说起初时,他也照顾着她能适应才进去,但适应过后,到底还是初期承恩。 要是还去侍寝,她是不是得坏了。 心里把狗皇帝骂了个遍,给她赏赐,请她吃饭,就是为了更没负担地薅吧。 秦柳瑟觉得不成,这样下去,她没病也得病。 想着信期也就这两天的事情,脑筋一转,就跟明月商量着,和青青说,“青青,你去和朱公公说我小日子来了,然后去跟敬事房说一声,不用把我的牌子挂上去了。” 青青出去回了话,朱万喜虽有些遗憾,但贵人来小日子这也没办法。本朝规矩,来了小日子是不能上龙床的,这是大忌讳。 回去给永嘉帝回了话,萧衍正觉得阴毒发作的几日,有了称心的容他之处,听到秦柳瑟伺候不了,虽然有些不喜,但也没说什么。 朱万喜走出宫殿,还在想着,要是今天秦美人来成了,那后宫估计得许多人坐不住了。 连宠三日,这是谁都没有过的。 而且依照他来看,皇上明显兴头正盛,三天再往上,还真不一定呢。 摇摇头,觉得真遗憾。 -- 那边舒月轩,秦柳瑟可一点不觉得遗憾。 不用侍寝,她今晚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本来以为第二天信期会来,结果等到第四天才来,这下可好,连着休了十一二天。 等遣人去敬事房通传,再把牌子挂上去,想着永嘉帝大概会传她侍寝,结果压根好像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她八月十七侍寝,十九撤了牌子,九月初重新把牌子挂上去。 可九月初旬都过了,永嘉帝还是没有传她。 倒是秦怀瑾,被传了两三次,每次回来,都要来秦柳瑟面前耀武扬威,话里话外,说她不过伺候了两日,永嘉帝却已经像忘了她一样。 这泼天的恩宠,可是比花无百日红的百日短多了。 院里的侍女也急,只是秦柳瑟自己淡定依旧,没有一点急躁。 反而有些高兴,放个小长假什么的,不是挺好的吗? 再说了,其实她也猜不透皇帝怎么了,是真的对她没兴趣了,还是她一不小心得罪他了? 想来想去,没有的呀。 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永嘉帝之前,秦柳瑟选择沉默,先匍匐前进。 弄不清原因,就这么扑上去也是受罪。 要是实在弄不清原因,那就让时间淡化一下皇帝的气,也好下次碰见的时候,真生气也变成少了一半气了。 秦柳瑟安慰青青和子衿,“前朝伺候皇上的女人多如羊毛,这里面只承宠一次的,也不是没有,我已经算好了,两次了呢!” 可惜这话,一点没安慰到三个贴身侍女。 青青子衿担心的是失宠,明月担心的是得罪永嘉帝而不自知,那可就难办了。 人一不得宠,这待遇立刻也就能显得出差别来。 这日,是去董贤妃宫里请安的日子,着实可热闹了。 温昭仪进来请了安,刚坐下,看见秦柳瑟,就揪着她道:“哟,这不是最近皇上爱得紧的秦美人吗?哦,不对,听说已经许久没见到皇上了吧?” 秦柳瑟微微一笑,给温昭仪请了个安,在心里已经把她唾弃千万遍。 皇上又没把她打入冷宫,怎么一个个净开始踩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和温昭仪正面杠起来,她现在位份太小,不能以下犯上,只能任人宰割,低调做人。 再说了,说两句又不会死,秦柳瑟不在意这些。 主要是她还知道,宁淑妃和温昭仪不对付,前尘往事多得很,宁淑妃现在都是妃位了,自然不会像在王府一样让着她。 就是不喜欢她秦柳瑟,也不会让温昭仪痛快欺负人,而事实是秦柳瑟又没得罪过宁淑妃,所以宁淑妃定然不会当哑巴让温昭仪张狂。 果然,温昭仪刚说完,便听宁淑妃对着秦柳瑟笑道,“瞧温昭仪说的,别说皇上,秦美人这脸蛋,连我都喜欢得紧。秦美人这姿色这身段,咱宫里,我瞧着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是拿她来打擂台了,秦柳瑟笑得勉强。 又听温昭仪说,“是啊,皇上有了秦美人这样天仙一般的美人,自然看不下那些年老色衰的了。” 这话可真是诛心,温昭仪谁都瞧不上,又占着永嘉帝的宠爱不尊高位,秦柳瑟实在佩服。 不过转念一想,这宫里虽是处处是规矩,但皇帝的宠爱最大。 他宠你时,你便是无视规矩也无妨,就譬如温昭仪这样。 别人听了不痛快,但也没人敢无视帝王的宠爱。 宁淑妃听了到底不悦,白了温昭仪一眼,说,“昭仪说得实在有理,在皇上眼里,现在除了秦美人,其他人大概都跟年老色衰一样差不多吧。” 这可替秦柳瑟得罪了一屋子的人。 瞧瞧,这就是失宠之人的待遇,要是她现在得宠,看那些听了这话的人,敢一个个给她白眼吗。 如果她得宠,那些人即便是听了,也只敢在心里生气。 秦美人笑道,“娘娘莫要打趣臣妾了。” 别的话,思来想去,还是不回答的好,要是谦虚了,人家说你矫情,要是认了,人家说你不要脸。 这样模棱两可地打太极最适合她现在的处境。 董贤妃见状,赶紧开始救场,把话头由秦柳瑟身上转到天气转凉,宫里该置办换季过冬的问题上。 秦柳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永嘉帝能选董贤妃代掌后宫不是没有原因的。 后宫可是个是非之地,两位太后,一个皇后,这三尊大佛摆在那里,管事的不能找一个爱惹事的。 宁淑妃虽大气貌美,但性格不沉稳,董贤妃虽不得宠,但有永嘉帝的倚重,日子也不会太差。 皇帝需要的,就是她这样的帮手管理后宫,不偏袒,不得罪,实诚但不蠢。 秦柳瑟深以为,这宫里压根就没有蠢人,有的只可能是装蠢,不然早就死翘翘了。 像今日温昭仪,时不时拿话刺她,那就是在装蠢。 倒是谢婕妤,看了秦柳瑟便说,“看见秦美人和这些新人,我倒是知道皇上这段时日为何不来找我了。” 话里是带了众新人,但重点还是落在秦柳瑟身上,还挤着眼睛,好像是真生气了一般。 秦柳瑟觉得,这位谢婕妤,虽然跟秦怀瑾是同一批秀女,但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才能这么快就爬到婕妤的位置。 其他比秦柳瑟位份低的,倒都没怎么言语攻击她。 只是秦怀瑾,看到秦柳瑟时,眼神都有些带着不屑。 秦柳瑟印象比较深的还是孟才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不说,如果不是她知道孟才人推了侍女出去承宠留住狗皇帝,还以为她真的如此不争不抢,贤淑宁静。 —— 日子说快也快,一眨眼,距离秦柳瑟初次侍寝已经过了快一个月,然而永嘉帝还是没有召见她。 而且侍寝前,她在后宫和皇后,太后宫里请安,偶尔能碰见永嘉帝,这段时日,是一次也没见着。 真是奇了怪了。 若不是这个月他没停着宠幸妃嫔,秦柳瑟真要以为他忙得没空踏入后宫了。 仿佛上个月,秦柳瑟连宠两日掀起的波澜,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好似都是假的。 青青心里急,但谁又能逼着皇帝翻牌子,点美人。 秦柳瑟有些无奈,没被召的是她,结果反倒是她,一直在劝几个贴身侍女看开点。 时值深秋,秋风萧瑟。 这日,秦柳瑟从董贤妃宫里走了一趟,回舒月轩路上,走到一半,有个小公公跑过来让行人肃静。 秦柳瑟猜想着是永嘉帝来了,伸了伸脖子一看,果然永嘉帝正坐在轿辇上,往这边来。 青青不动声色戳了戳秦柳瑟,示意她上去问安。 秦柳瑟摇头,这太招眼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闹笑话。 忽的,想起那日侍寝时,温昭仪来说肚子疼请皇帝过去。 她若此时这么做,就跟那日的温昭仪一样,而且以她对永嘉帝的了解,他肯定是轻蔑地居高临下看着你的。 她才不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 随着永嘉帝靠近,所有奴婢磕头跪下,秦柳瑟因是妃嫔,不用行大礼,只是也要福身埋头,不得窥见天颜。 不过一会儿,就见抬轿辇的公公们走近,不出意料的,永嘉帝没多做停留。 可就在与队伍刚平行时,永嘉帝忽的摆手,朱万喜喊,“停驾。” 秦柳瑟没有抬头,毕竟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停下来的,贸然抬头,会显得很突兀。 没想到真是,永嘉帝忽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秦柳瑟这才抬头,“回皇上,昨日贤妃娘娘吩咐尚服局给臣妾添置冬衣,臣妾今日来给娘娘谢恩。” “哦。”永嘉帝接着问,语气听不出情绪,“怎么走这里了?” 秦柳瑟真的要跳脚了,他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她刻意走这里来偶遇他? 真是见鬼了。 不过这条宫道,确实不是她平日回舒月轩走的路。 秦柳瑟纵使不悦,还是得回答,“回皇上,今日臣妾见秋高气爽,又快要立冬了,这条宫道飘着梧桐树叶,臣妾觉得甚美,便想一路走着,一路欣赏到这边来。” 秦柳瑟没被喊起,就一直半曲着身子,空气凝滞了片刻,只听见狗皇帝说,“那你好好欣赏吧。” 秦柳瑟心想,这狗皇帝怕不是有病,床上好似把你捧在手心多柔情蜜意一样,现在,直接不认人了。 果然是帝王,凉薄。 直到听见轿辇的声音远去了,秦柳瑟才站直身子,继续往前走,欣赏她的梧桐叶。 忽的听见后面一阵躁动,回头一看,原来是秦怀瑾急急忙忙从侧门冲出来,险些惊了圣驾。 不过永嘉帝却不像待她那样一般冷淡,也没有被冲撞的怒气,而是喊了她起,还有闲情逸致地跟她闲聊起来。 秦柳瑟没有多看,回头顾着自己走路,又想着,永嘉帝少来后宫,这难得来一次,不知要碰见多少这样的“偶遇”呢。 所以,方才他应当也以为自己和那些妃嫔一样,按捺不住,来刷存在感来了? 这么一想,估计现在永嘉帝心里,她虽然起初有些许特别,但总体来看,在他眼里和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算了算日子,这日已是九月十六。 是上个月她在小竹林撞见永嘉帝的日子,上个月的明日,是她承宠的日子。 但却恍若隔世,怎么好像隔了很久一样。 这皇帝的恩宠啊,真是跟一阵风一样,抓不到摸不透。 正心里感慨着,思考着这回该怎么引起狗皇帝的注意。 结果回到舒月轩,朱万喜随后就来了,说,今晚皇上召了秦美人侍寝。 好嘛!秦柳瑟更加觉得,这狗皇帝的心思啊,真的比女人还难捉摸。 若不是有一点前世的经历,他想的,他做的,她真的难以看透。 第16章 老姑姑没教你? 时隔一个月再到承乾宫来,秦柳瑟心境似乎有所不同,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轻车熟路。 秦柳瑟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了。 朱万喜领着秦柳瑟去偏殿梳洗,心道这位秦美人,倒真是位妙人。 这个月来,后宫的传闻朱万喜不是没听过。 结果这位当事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能悠然自得的,好似并不受影响。 换做旁人,若是时隔这么久没恩宠,早就诚惶诚恐的,一个劲地跟他套话了。 其实秦柳瑟是惶恐的,只不过她不是那种外放心理的人,多的是将情绪藏在心里,而不想影响别人。 秦柳瑟由老姑姑伺候着净身,查身子,因为不知道永嘉帝哪里出毛病了,更加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羊一样。 梳洗完毕,走出净室,朱万喜还在门边等着。 秦柳瑟看到朱万喜有些讶异,朱万喜笑笑说,“皇上今晚可能会回得晚,让美人先过去等着。” 这狗皇帝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 秦柳瑟受宠若惊地跟着他去了寝殿,永嘉帝果然还没回来。 皇帝的东西也不能乱动,秦柳瑟无聊地在榻上坐着,心里想着,下次来,得自己带本书过来打发时间。 永嘉帝从御书房回来,梳洗完走进寝殿时,就见秦柳瑟整个人已经趴着在榻上睡着了。 其实刚刚回来时,朱万喜就要去叫醒她,是他阻止了朱万喜。 深秋的衣裳,已经没有上个月那般轻薄,但是几层的衣物,也掩不住她的香甜可人。 永嘉帝坐到她边上,一只手把她的藕臂抽出来。 秦柳瑟虽然打盹了,但还是明白自己今夜是来侍寝上工干活的,被永嘉帝一折腾,立刻醒了过来。 看见坐在旁边的皇帝,连忙站起来,行了礼,“皇上,可要臣妾伺候你更衣。” 永嘉帝皮笑肉不笑的,“朕都沐浴完了,还更衣?” 秦柳瑟真的烦他没事找事的样子,心想那要不伺候你脱衣,但总归没好意思说出来。 “那皇上,可要就寝了?”秦柳瑟敏锐地察觉到狗皇帝心情似乎没有他表情那么好,礼貌地问,就怕他的火气出在自己身上。 “还早。”他又说。 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秦柳瑟露出有些惶恐的表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等他先出招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永嘉帝忽然看着她,端详了一会儿,说,“多久没见美人了,美人似乎更标致了。” 瞧这话说得,好像没一起睡过一样。 秦柳瑟垂眸道,“回皇上,算上今日,足足快一个月了。” 永嘉帝忽的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摩挲,微微抬起她的脑袋,双目直视,问她,“可想朕了?” 秦柳瑟提着一口气,心想这人真是变脸变得比天气还快,今日在宫里相遇,还跟不认识一样,到了夜里,就好像情人一般了。 但秦柳瑟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永嘉帝把她当做情人了,顶多就是每日都可以换的工具。 笑着,娇羞地点了点头。 永嘉帝好像很满意一样,看着她又说,“那你是怎么想朕的?” 秦柳瑟露出一脸“不太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老姑姑没教你?” 秦柳瑟明白了,狗皇帝让她伺候他来着。 他就那样大喇喇地叉开坐着,秦柳瑟下定决心,心想主动便主动,这也没什么嘛。 前世那些妃嫔,都是这样伺候他的。 便除去外面的衣物,只剩一件薄薄的丝衣,然后靠近他,微微地摩擦,勾着脖子,找上他的薄唇。 结果永嘉帝愣是像被逼的一样,全程不动,就由着秦柳瑟在他身上像蛇一样动。 秦柳瑟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他这样对待,还有他戏谑的眼神,搞得脸上身上都红透了。 这是几个意思,他不回应,却也不躲闪。 待到她快要放弃时,他却忽的直接将她抱起,放在他腿上,直接就这般将她…… 全程依着他的手臂出力,他抱起她时,就像拿一本书一样轻松,秦柳瑟虽有些惊吓,但也实在佩服且惊叹于他的臂力。 “你的身子真软。”永嘉帝轻声叹息说。 骨肉均匀,不会过瘦,又不是圆得过于丰腴,让人只想一直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待过了三次,皆是在榻上完成。 秦柳瑟以为这样便完成任务了,休息了一会儿,便准备起来谢恩离开。 谁知刚刚福了福身,还没穿上衣裳,只是把衣服拿在手里,就被永嘉帝抢了过去。 秦柳瑟一时有些慌,因觉得他是不悦,却不知他为何不悦。 永嘉帝直接把她的丝衣用来缠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毫不留情地拉到床榻里,丢进去,将她的手套在栏杆上。 一整个动弹不得。 “你就是这样想朕的?欲拒还迎的伎俩,玩一玩便算了,还想将朕玩弄在手里?” 他的声音不大,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实地,让秦柳瑟感觉背后有些凉。 发的什么疯? “皇上,您在说什么,臣妾没有……” 永嘉帝扯开她刚穿上的肚兜和亵裤,语气冰冷,“朕还不至于糊涂到不知女人的小日子来几日,你倒厉害,一来半个月?” 秦柳瑟总算死也死明白了,才知道原来是在这里得罪了狗皇帝。 秦柳瑟心里直呼冤枉。 想开口解释,粉唇已被他封住,变成无尽的索取。 这下可好,手动不了,嘴解释不了,腿被他架着。 到最后,秦柳瑟都不知自己被折腾了几次,只每次都以为,自己这辈子怕是也要结束了,要没命了。 等她意识清醒过来时,已在舒月轩里。 明月和子衿青青皆怜惜地看着她,心道这份荣华富贵,来得也并不容易。 秦柳瑟看了眼周围,知道回到舒月轩了,开口问,“我几时回来的?” 开口,却发现嗓音已经沙哑。 狗皇帝,秦柳瑟婆娑双眼,昨晚,真是一点不想回想起来。 明月眼带疼惜,“美人是寅时三刻才回来的。” 好家伙,天都快亮了,难怪她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明月想起早晨的画面就心惊,回来时给美人换衣裳,身上的痕迹叫她换着换着都想掉眼泪。 知道秦柳瑟肯定连路都走不了,三个侍女都心疼至极。 秦柳瑟知道自己快散架了,但还不明就里,不知她们为何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醒过来没多久,子衿就来说,“老姑姑来了。” 明月带着老姑姑进来,实在是他们不知如何处理,只能去请了有经验的人来。 老姑姑一边看一边在旁边的箱笼里找药膏,疼惜道,“皇上也……” 想了想觉得不能说皇帝,“皇上对美人荣宠万千,但以后美人还是莫要由着皇上了。” 老姑姑欲言又止,点到即止。 想了想又说,“敬事房那边,就老奴替美人说去,美人这得歇息几日,不能再放任了。” 秦柳瑟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听得整个人都红了,只瓮声瓮气地应好。 躺着的时候不觉得,等老姑姑离开,起来梳洗用膳,秦柳瑟才知道多遭罪。 那真是动一下都疼。 秦柳瑟在心里彻底把永嘉帝骂了个狗血淋头,折腾到天亮,结果用完就给她丢回来了。 秦柳瑟在床榻上躺了三四天,好在逐渐入深秋,这般躺着,也算是修养身心。 对于永嘉帝,秦柳瑟现在是眼不见为净。 人躺着的时候,躺久了,就容易想东想西。 想起前几日和永嘉帝那夜,他是带着满满怒气的,原来他在恼自己小日子绿牌子撤下太久吗? 他似乎以为秦柳瑟是故意不侍寝,找了借口撤下牌子的。 真是太冤了。 那这回老姑姑去说撤下牌子,他会不会又以为是这个缘故。 那她可就雪上加霜了。 而且这两日,永嘉帝那边也没有派人来看她或是问个好。 还真是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倒是董贤妃那边,有遣人过来问好,嘘寒问暖的,关怀备至。 所以秦柳瑟修养好后,能起得来床了,下了榻,第一件事就是去跟董贤妃问安,顺便感谢她的关怀照顾。 到了董贤妃宫里,秦柳瑟却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像是不屑,像是看笑话,像是不耻,总归不是什么友好的眼神就是了。 温昭仪一边喝茶,一边拿着茶盖遮着嘴偷笑。 孟才人看了秦柳瑟一眼,又好像刻意不看她一样,躲躲闪闪,立刻挪开了视线。 还有好几位婕妤、充容,只要位份比她高的,那都是毫不掩饰地眼角带笑。 秦柳瑟浑身都是疑问,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身上沾到脏东西了。 只不过吃茶聊天的时候还好好的,等散会了,从董贤妃屋里散去,秦柳瑟刻意走在众人之后。 果然出了门,就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 先是秦怀瑾好似和她感情多深一样,在门口等着柳瑟,朝她招手,“妹妹快来,咱们一起回去。” 秦怀瑾何时这么好心过,秦柳瑟觉得有诈。 结果秦怀瑾这话一说出来,就有人捂着嘴在笑。 温昭仪走在秦柳瑟后面出来,说,“哎哟我说秦才人,你就体谅体谅你这位妹妹吧,她刚病愈,走不快的。” 秦柳瑟不明所以,只说,“谢昭仪关怀,妹妹已经好了。” 温昭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这都躺了四天了,能不好吗?皇上龙体之姿自然是威武,但有的人呐……真是上赶着。” 秦柳瑟一下子脸上刷的红透了,原来这群人一大早都在偷笑她这件事呢。 见秦柳瑟埋头不语,秦怀瑾很“善意”地走过来,好像是替她解围一般,“昭仪笑话,只是我这妹妹,心急了一些,当时想着皇上一个月未临幸她,可能便不舍得挣脱开,承了太多隆恩了。” 真是气死人了,明明是狗皇帝干的好事,怎么变成是她不知检点,勾引皇帝了。 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嫉妒便罢了,还抹黑她。 -- 回到舒月轩,秦柳瑟刚坐下,关了门就问几位侍女,“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了?” 三个侍女互相看了眼,低着头,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和无奈。 明月开口叹息道,“这几日美人都躺着,青青子衿也是不想美人听了生气,这两个,那日知道后,在院子里气得都要哭了。” 秦柳瑟看向青青子衿,她可不会生气,就是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以后这种事情会多不会少,只要宠爱还在,就不会少,所以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瞒着我了,知道吗?” 青青和子衿点了点头。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秦柳瑟以手支颐,靠在美人榻上绞尽脑汁,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狗皇帝。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八卦,还带着他,当然要让他知道。 她可以让别人笑话,也可以受委屈,但不能白笑话,也不能白受委屈。 多少得拉着狗皇帝一起下水,这事狗皇帝也是当事人,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争宠了。 她没想去探究风声是谁传出来的,老姑姑是永嘉帝的人,这件事也只有她清楚。 再想想今日温昭仪那样子,也不像是她嘴碎,她肯定不是放风的人。 这般想着,就想到了住在隔壁的秦怀瑾。 -- 那边御书房,永嘉帝正用完晚膳,在灯下批阅奏折。 今夜北风起,永嘉帝用膳时饮了两杯酒,朱万喜见他心情不错,捧着牌子就弯腰走了进来。 “皇上,该翻牌子了。” 永嘉帝闻言,朝朱万喜端着的盘子扫了一眼,闭着眼睛没说话。 朱万喜便知道,这是没想要的了。 “皇上,这个盘子小,奴婢这就再去换一盘。” 永嘉帝依旧闭着眼,“不用。” 朱万喜着急了。 “你且说说还有谁?” 这可就考验朱万喜了,后宫嫔妃这么多,他哪能每一个都念出来,只能挑着皇帝的可心人说。 把温昭仪、宁淑妃、秦才人、孟才人、还有几位婕妤都念了一遍。 永嘉帝依旧没点头。 朱万喜这才如梦惊醒般,“倒是还有好几位撤了牌子的,譬如那舒月轩的秦美人,只是,只是……” 永嘉帝睁开眼,“只是怎么了?” “只是前日老姑姑去给秦美人看了身子,回来便说美人要修养几日不能侍寝,这牌子才没挂上来。” 见永嘉帝虽然没说话,但也没说不要,朱万喜又试探着问,“那要不要奴婢去请秦美人过来?” 永嘉帝摆手,“既身子不适,那便让她养着。” 朱万喜称是,又问永嘉帝还翻不翻牌子。 永嘉帝想起这两日来伺候的妃嫔,总觉得差点意思。 便说,“今晚免了。” 朱万喜有些遗憾地捧着盘子退了出去。 过了好半会儿,永嘉帝忽的把他唤进来,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朱万喜躬身说,“回皇上,现在刚过酉时。” 永嘉帝看了眼窗外的月亮,忽的站起来,说,“朕有些腻,出去走走吧。” 永嘉帝没说去哪,朱万喜却十分知情识趣地引着往舒月轩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便又问,“皇上,这都走到这里来了,要不要去舒月轩看看秦美人?” 永嘉帝淡淡说,“也好。” 第17章 都怪皇上 秦柳瑟没想到,这个时辰,永嘉帝会到舒月轩里来。 永嘉帝到舒月轩时,没让朱万喜提前通报。 首先发现的是秦怀瑾,她用了晚膳,在门口消食,恰巧就碰见永嘉帝进门走来,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一般,赶紧上去行礼。 永嘉帝只带着朱万喜,其他提灯的小公公,都在外头等着。 秦怀瑾走过来,永嘉帝示意秦怀瑾不要声张,然后问,“你妹妹,可在舒月轩?” 秦怀瑾像是当众被打了脸一样难堪,虽说这里没有旁人,但是皇帝特意强调是来找她妹妹。 她除了指路,还能说什么? 秦怀瑾咬着牙退到一边,指了指路,“灯烛亮着,妹妹应当是在的。” 永嘉帝闻言往里走,秦怀瑾跟在一旁,永嘉帝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且回去歇着,不用跟过来了。” 秦怀瑾看着永嘉帝的背影,只想跳脚。 —— 屋里灯烛高照,暖幽熏香。 永嘉帝进去时没人知晓,因着秦柳瑟屋里伺候的人本来就少,平时就三个贴身侍女在。 此时青青和明月正在浴间,替秦柳瑟收拾沐浴后的零碎,而子衿,则在寝间里替秦柳瑟上药。 永嘉帝自己走了进去,让朱万喜在门外守着。 走过正间,进了里间,有一座屏风挡着。 永嘉帝环顾了一遍秦柳瑟的宫殿,他去过那么多妃嫔的寝殿,这里是最简朴的。 “美人,可是还疼?”子衿替秦柳瑟上着药,瞧着是看不出来,但是怕她里头还没好全了。 “疼倒是不疼了,但是老姑姑不是说,这药得擦够五天,才能好完全吗?”秦柳瑟是个很听劝的人,她可不想因此落下任何后遗症,身子是自己的,那是她的本钱呢。 “都怨皇上,美人这般受罪,又有什么人知道,还得被人笑话。”子衿心疼自家主子地抱怨。 忽然却听见外头“扑通”一声,“皇上吉祥,给皇上请安。”是明月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青青脚步匆匆的声音,应当是听见外头的声响,出来也看见永嘉帝,也给他磕头行礼。 永嘉帝让了起,而后便走进里间,秦柳瑟一时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皇上……” 子衿连忙给永嘉帝请安,退到一边,嘴角是掩不住的喜悦。 皇上来看她们家美人,是不是说明她们家美人很得皇上的心意。 “你就不用行礼了。”永嘉帝倒是没想到她这个时辰就躺在床榻上了,想来是真的身子不适,便朝还在床榻上坐着的秦柳瑟道。 走到秦柳瑟床榻边上,问她,“怎么了,话都说不好了?” 秦柳瑟脸上闪过一丝娇红,她药还没上完,方才急忙忙起来想请安,裤子都没来得及穿。 此刻在永嘉帝面前,就显得很没有底气。 “皇上,你怎么会来臣妾这里?” 永嘉帝扫了旁边的侍女们一眼,又看向秦柳瑟,“怎么,朕还不能来看你?” 明月收到皇帝的眼神,赶紧知情识趣地拉着青青子衿出去。 秦柳瑟瞅着屋里只有两人,便开始装出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了。 低下脑袋,眨巴着眼睛,永嘉帝夸过她有一双比明月还亮的眸子,当然要利用起来。 委委屈屈地,好似不太敢亲近永嘉帝一般,“臣妾,臣妾还以为皇上在恼臣妾呢。” 她就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日永嘉帝之所以对她索求无度,还把她绑着手,不就因为还在生气? 这道坎,必须迈过去,把误会说清楚了,不然这心结会一直都在,秦柳瑟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 永嘉帝听了果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那日确实是朕不好。”一方面确实是气,另一方面,他那几日正好是阴毒发作,对她实在是欲罢不能。 得了。能有皇帝这句话,秦柳瑟就满足了。 如此万人之上的皇帝,居然会说出是他不好这种话,秦柳瑟深以为,也算是狗皇帝退步了。 秦柳瑟听了,做出一副受宠若惊表情,小鸟一般扑向永嘉帝怀里,匍匐在他胸膛上。 柔声细语的,像解语花一般,“臣妾不是怨怪皇上,只是要是皇上不给臣妾解释的机会,那臣妾岂非白受苦了。” 语气里还有着娇滴滴的委屈。 “受苦?” 秦柳瑟无语,她躺了四天,不苦吗? 娇嗔着道,“皇上是舒坦了,可是老姑姑说,老姑姑说臣妾差点就坏了。”秦柳瑟越说越小声,到底还是要脸要皮的人。 不过后宫的荣宠不易,为了自己的日子,这调情的话,如今秦柳瑟也是信手拈来。 永嘉帝听了在笑,“这不是没坏么?” 果然还是想着那些事儿,秦柳瑟手指戳着永嘉帝的胸膛,声音虽小,却听得清楚,“臣妾都疼了三天呢,都怨皇上,都怨皇上。” 永嘉帝想起那夜,确实让他酣畅淋漓了。 她虽吃着苦,却也不说,他便以为她是受得住他的。 她只呜呜咽咽地求饶,那声音跟猫儿似的,便又勾的他无休无止。 萧衍握住她的手,让她出出气。 秦柳瑟瞅着这情形,觉得作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开口,“臣妾上个月侍寝完,也是怪皇上,才又害得臣妾一个月没能侍寝。” “又怪朕?”萧衍亲了亲她白嫩的手指。 秦柳瑟声音又娇又媚的,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怨皇上,是臣妾没能适应皇上。那日回来,臣妾见红了,以为是小日子来了,便让人去敬事房把牌子撤了。” “见红了两天,才好呢,结果又停了,臣妾还以为自己小日子不准,怎的提前来了,又提前走了。后来第三天,是臣妾每月的信期,小日子真来了。臣妾这才知道,前头那不是臣妾的小日子。” 萧衍有些疼惜她,自己确实那几日不管不顾了些,她又刚承宠,怎么容纳得下他。 永嘉帝闻言促狭道,“哦,那是什么?” 秦柳瑟娇滴滴看了他一眼,“还不是皇上,一点都不疼着臣妾。” 永嘉帝笑,“朕还不疼你?一夜叫了几次水,非要朕把你疼到天亮,才算疼你?” 寻常的妃嫔,都是承宠一两次便抬走的,还没有她这般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或者是说,让他不想控制自己的。 秦柳瑟急忙忙捂住他的嘴,“皇上你快别说了,臣妾要羞死了。” 永嘉帝握着她白嫩的手在掌心把玩,他陪她玩笑这么久,却也不是忘性大好糊弄的。 调情归调情,言归正传,又问,“朕方才走进来时,听见你的侍女在说,有人笑话你,谁欺负你了?” 秦柳瑟心想,你可终于想起这件事,看来这永嘉帝,还不至于是那种色欲熏心的昏君。 她就怕他想不起,自己还要提一嘴,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秦柳瑟依偎在他肩膀上,两手攀上他脖子,假装体贴道,“哪有什么人笑话臣妾,臣妾只要皇上知道,臣妾是巴不得天天和皇上黏在一起,没有皇上以为的不想侍寝就行了。” 说得好似真的一般,殊不知不用伺候的日子,她有多自在。 永嘉帝听了,把她抱着放在腿上,亲亲她的脸颊,“你若不想说,我便问问旁人。” “诶,皇上……”秦柳瑟语带阻止,心里却在想,赶紧的去问。 永嘉帝让人进来回话,秦柳瑟想着这般姿势被外人看了不雅观,便想从皇帝身上下来,结果永嘉帝不肯,“就这般,朕舒服。” 你是舒服,她可得脸皮厚。不过秦柳瑟脸皮确实也偶尔可以厚。 永嘉帝把屋外守着的侍女唤进来。 一方面皇帝确实是九五之尊,坐在那里气场十足,青青进来时,看他面无表情地说话时,都有些发抖,心里想美人真是伴君如伴虎。 另一方面,青青着实有一堆话想说,憋了这么几日,终于有机会,还是在皇帝面前,赶紧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回皇上,前几日老姑姑来给美人瞧身子,便说,便说美人身子不适,不适合侍寝,回去给敬事房说了撤牌子,让美人休养几日。” “这几日,美人都在屋里,从未出过这舒月轩,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美人狐媚惑主,侍寝的时候不知检点,愣是把皇上给狐媚住了,才如此,如此,如此下不来床。” “今日,今日美人能走动了,第一时间就去向贤妃娘娘谢恩请安,可她们,她们又都在取笑,笑话美人……” 秦柳瑟适时喊住了她,“青青!” 这些话适可而止,让狗皇帝知道她受了委屈,还是因为他受的委屈就行,至于今日谁笑话她,这不重要。 秦柳瑟不想青青当这个坏人,至于永嘉帝要是想知道谁在背后捣鬼,谁笑话她,他若是真想知道,自己去查了便得了。 永嘉帝听了果然脸色有些沉,挥手让三个侍女出去。 秦柳瑟靠在他肩上,整个人仿佛柔若无骨一般,因着气氛怀疑,又想让永嘉帝自己琢磨方才的事情,便暂时没有说话。 心道狗皇帝应当是希望后宫安宁,他不乐于看这种妃嫔互斗的事情。 “皇上,嘴长在旁人身上,要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皇上知道臣妾不是便成了。” 秦柳瑟抬头,一双眼睛充满心疼,“皇上可莫要为这件事情劳心伤神,那就又成臣妾的不是了。” 永嘉帝低下头,凑在她唇瓣亲了一口,声音低了两分,面色却没有方才看青青时那般冷了,“你怎知我心情不好?” 秦柳瑟歪在他怀里,眨巴着一双情意绵绵的眼睛看他。 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然后便是眼睛,“臣妾看到了。” 秦柳瑟快被自己做作的样子无语得吐了。 她还从未对谁这般情意绵绵过。 秦柳瑟是冒着挨骂的风险摸的狗皇帝,天子的脸可不能随便乱摸的。 却没想永嘉帝十分受用,握着她的手笑笑,说,“你不是受伤了,可好得差不多了,让朕替你瞧瞧。” 秦柳瑟心里在流泪,狗皇帝脸变得也太快了,刚刚还一脸正经呢,转眼就又成了男人本色。 光天化日之下,秦柳瑟才不肯让他看呢,夹住下腿,“臣妾已经好了,所以今日才去了贤妃娘娘宫里请安呢。” “真好了?”永嘉帝似乎不相信,“那方才,你的侍女怎么还在帮你擦药?” 永嘉帝抱着秦柳瑟的双膝,把她放回床榻上,“朕来得突然,你们上了一半,朕替你擦一擦。” 一脸正经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要替她上药一般,秦柳瑟信了就真的是脑子有病了。 第18章 我都试一遍? ”皇上~我自己来就好!“秦柳瑟每个声调都在撒娇,连君臣之别都忘了,直接跟永嘉帝说了”我“。 这种特殊时刻,永嘉帝却也不在乎。 看见床头还没合起来的小药箱,拿过来看着一堆瓶瓶罐罐,问秦柳瑟,”是哪一个?“ 秦柳瑟这回是发自内心的脸红和羞耻,见骑虎难下,也不能一脚踹走狗皇帝,只能扭了扭以示抗议。 谁知道永嘉帝打定主意戏弄她,大掌纹丝不动,秦柳瑟几乎快要跪下求饶,最后在他的目光下,闷闷地指着,说,”那个。“ 真不知道狗皇帝还有这么多癖好,上一世,她时常跟在皇宫里,怎么就没发现。 永嘉帝很爱她这副娇娇媚媚,还发着小脾气的模样,也宠着她,问,”那个是哪个?你要不说,我都试一遍?“ 那可就是折磨了,那么多瓶瓶罐罐,得试到什么时候啊。 秦柳瑟探身,扫了一眼,指着一罐黑釉瓶身的药罐子,说,”喏,这个。“ ”成。“永嘉帝说着,拿起那瓶药膏,一手让秦柳瑟靠着床榻,背后垫着软枕,一手将她的腿拉过来,抓住,抬起。 方才,秦柳瑟因为永嘉帝的突然造访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所以打开时,永嘉帝的眼神,明显暗了暗。 ”你……“ 秦柳瑟以为他要说什么虎狼之词,难道以为她在自己宫殿里不喜欢穿衣服吗。 才不是呢! ”皇上,你刚刚来得突然,臣妾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秦柳瑟急忙忙解释道。 永嘉帝淡淡道,”朕知道。“ 然后便是他,好像真的专心致志在替自己上药。 ”是朕唐突,以后不会了。“永嘉帝看着她皮肤薄如蜜桃,细腻得不得了,却肿了起来,叹道,”不过,你也是娇气了些。“ 这还能怨她啊。 秦柳瑟心里不服气,娇嗔道,“在皇上面前,谁能不娇气啊,女儿家的身子,能和你们男人比吗?” 这可就是妥妥的大不敬了,哪有这样和皇帝说话的。 但永嘉帝倒不在意这些,他宠着她,自然也能宠着让她娇纵些,宫里的规矩,那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是没有你们女儿家娇软。” 秦柳瑟不想谈论这些,因为此情此景,很容易就让她想起永嘉帝的力量来。 四下忽然安静,却另有一番不能细想的尴尬。 秦柳瑟感受到他擦药的地方,有凉意略过,又有些痒,明明子衿上药的时候,不会这样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可是又不能催促皇帝,皇帝肯给一个妃嫔上药,说出去都是隆恩浩荡。 于是便咬着唇,忍着痒,故意偏开脑袋不去看他,心里只想着,狗皇帝能不能快点,上个药用得着这么久吗?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秦柳瑟倒是没想到,永嘉帝也有这般柔情的时候,好似真的把她护做珍宝一般。 这份冷面柔情,和他的体格,和他的脸,真是一点都不搭。 永嘉帝时不时看一眼她的脸,见她憋着又羞红了脸,脸上就快像猪肝一样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刻意一碰。 果然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秦柳瑟没忍住“嗯”了一声。 然后便嗔着看他。 看到永嘉帝在笑,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秦柳瑟扭头,刻意不去看他。 “好了。”永嘉帝收起药罐子,又把她 打横抱起来。 “怎么,难受了?”永嘉帝问。 秦柳瑟真是受不了他这样子,太温柔了,温柔得不像人,搞得她除了眼神躲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朕帮你。”永嘉帝说着,已经伸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秦柳瑟想要阻止,却被永嘉帝得逞了。 “你瞧,你是想着朕的。” “皇上,不干净!”怎么能让九五之尊做这种事情。 “无妨。” 秦柳瑟这下真的没脸见人了,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哼哼”着直到事毕,还是死死埋在他怀里。 但在这件事情上,永嘉帝有的是法子治她。“怎么,不过瘾,还要吗?” 秦柳瑟赶紧抬起脑袋,又娇又羞的,“不用了,不用了。” 永嘉帝拿起一旁的肚兜擦手,“朕可是第一回伺候一个妃嫔,等你好了,朕可要全部讨回来。” 香温帐暖,灯烛高照,美人在怀却不能碰,永嘉帝也是很难受的。 看着这般美人的媚态,却不能吃一口,真真是折磨。 所以完事后,没多久,永嘉帝灌下一盏凉茶,便领着朱万喜走了。 秦怀瑾就在门口守着,见永嘉帝出来,赶紧迎上去。 永嘉帝难得来一趟舒月轩,秦怀瑾当然想把他留下来了。 怎奈永嘉帝只是喊她起,一点没有要牵着她的手往屋里去的意思。 永嘉帝不是不明白秦怀瑾的意思,上下打量她一眼,连衣裳都换了,不是方才进门看到的那一套。 轻薄了许多,连脸上的妆都变重了。 不知为何,永嘉帝脑海里便浮现出方才秦柳瑟那张媚色无边的脸。 那真是天然去雕饰,连粉都没上,口脂都没涂,依旧挡不住的艳丽,怕是若是上了粉,反而欣赏不到她的媚态了。 这般对比着,就觉得秦怀瑾脂粉味重了些,只说了两句话,便扬长而去。 留秦怀瑾一个人在后面跺脚。 “皇上居然去看那个贱人都不来我这里。” 侍女安慰她道,“才人,秦美人对外说是病了,皇上这才来看她的。” “你见过后宫这么多妃嫔生病,皇上去看过吗?”秦怀瑾咬牙切齿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伎俩,把皇上勾成这样。” 侍女安慰她,“才人,皇上虽然来看她,不也没有留下来吗?这宠爱,给咱们咱都不要呢。” 秦怀瑾想想也是,皇上只是来看一眼,都没有留在这里过夜。 心里好不容易痛快了一点,可第二天听到,永嘉帝回去的路上,拐进了孟才人宫里,留在那里过夜后,秦怀瑾直接把早膳的碗都摔了。 “贱人,她怎么勾搭皇上进去的。” 侍女颤颤巍巍地收拾残局,心里想听闻是皇上自己走过去的,但哪敢说啊。 秦才人气得半死,秦柳瑟却一点不在意这些。 昨晚她都那般难受了,狗皇帝血气方刚的,她是侍寝过的,也感受到他的不适。 他当然要找地方泄火了,后宫这么多嫔妃,不是去这个就是那个,有什么区别。 心里还满意地点了点头,至少没有直接去秦怀瑾那里,那样可就有些打她的脸了。 -- 没想到刚用完早膳,尚宫局那边就有人来,领头的是永嘉帝的朱万喜。 小公公跑在前面先来,让秦柳瑟先妆扮接旨。 让秦柳瑟没想到的是,永嘉帝居然封了她做正三品的婕妤。 好家伙,这下直接架在火上烤,不知要有多少妃嫔,眼睛要喷火了。 秦柳瑟领了旨,站起来时有些恍惚,她侍寝的日子不算多,结果侍寝完一回,就有一次赏赐。 这次,直接封了婕妤了。 狗皇帝这是在弥补她被人取笑的委屈? 永嘉帝有这么喜欢她吗?秦柳瑟想了想,喜欢她的身子应该是有的,但旁的,要说在他心里分量多重,那还没有。 但总归是迈了一步了。 回想上一世这个时候,她正跟娘亲颠沛流离呢。 秦柳瑟红了红眼眶,好在,这一世她不糊涂了,没得害得娘亲受苦早死,自己也死无全尸。 朱万喜看秦柳瑟红了眼睛,赶紧又劝又安慰的,心想这秦美人真是性情中人,行事作风,总是和别的妃嫔不一样。 等回了御书房回复差事,朱万喜就把这事跟永嘉帝说了,“秦美人,哦不对,秦婕妤高兴得呀,眼眶都红了,奴瞧着,哎哟,都心疼,想来婕妤是感恩皇上,受宠若惊来着。” 永嘉帝挑挑眉,倒是没想到她会哭,这还是头一个,看来这委屈,真的是受大了。 -- 隔两日,董贤妃那边便遣人来让秦柳瑟过去。 秦柳瑟以为又是宫里的茶话会,马不停蹄地就妆扮完,带着侍女往那边去。 没想到到了董贤妃那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场面。 董贤妃拉着她在榻上坐下,秦柳瑟有些惶恐,她可还不配与董贤妃坐在一样的位置。 董贤妃拉着她的手,“这里就咱姐妹俩,别整那么多虚的,就坐吧。” 纵使秦柳瑟知道董贤妃人实诚,也不敢这么做,董贤妃能无所谓,不代表别人不会添油加醋。 要是被谁拿出来,转一转添油加醋说出去,不就跟她这回受的委屈一样,有口难辩。 末了,秦柳瑟还是坚持,董贤妃只能依了她,让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这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瞧现在把你吓得如此谨慎。”董贤妃说。 今天把她请来,也是永嘉帝的意思,董贤妃道,“前头的事我也敲打过她们,别再乱说,但你知道,我到底还是管不住别人的嘴。” “不过好在,说着说着,传进皇上耳朵里了。皇上可在意你了,让人去查了查,原来是那日,老姑姑替你检查身子,出去的时候碰上秦才人。” “老姑姑是皇上身边的人,嘴巴倒是很严实,但以为秦才人是你姐姐,关心你,便说了一嘴,谁知道秦才人那边,哎,许是身边的侍女说了出去,这才传成这样。” 董贤妃顿了顿说,“老姑姑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念在旧情没重罚,倒是其他妃嫔,那日在这里说你不是的,都被敲打了一遍,你且宽心,她们再不敢在这件事情上闹你。至于秦才人那边,你们姐妹也不好闹,我方才已经让人去传她来了,等她来了,我同她说道说道。” 这般处理,秦柳瑟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她倒是没想到狗皇帝会如此重视,还把那些妃嫔敲打了一遍。 秦柳瑟觉得她们都是活该,只有那位老姑姑,让秦柳瑟有些疼惜,真是白白遭了罚,她哪里能知道,其实她俩不是亲姐妹。 纵使亲姐妹,在这宫里都有反目成仇的,更何况她们这种,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此前压根不认识的。 永嘉帝一句话,果然比董贤妃千万句都管用。 秦柳瑟从董贤妃宫里出来,要离开的时候,正好碰见秦怀瑾过来。 后面还不远处,还有温昭仪。 以往她们碰见了,总是要笑话她几句,结果今日,全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只瞪了秦柳瑟一眼,嘴里什么也不敢说。 知道她们是来挨训的,可把秦柳瑟心里头给乐坏了。 第19章 得宠的女人 由正四品的美人,晋为正三品的婕妤,别瞧着只差了一品,那地位可是大不一样了。 只因着婕妤与美人,实在是永嘉帝后宫的分界线。 从婕妤往上,被封到三品以上的妃嫔不算多,而美人往下,那便是人挤人的存在了。 于是,如今秦柳瑟便算是永嘉帝后宫妃位不算低的女人了,再往上一位,便可以独大一宫,自己住一个宫殿当主位了。 成了永嘉帝的女人快一年,侍寝一个多月,秦柳瑟总算知道什么叫得宠的感觉了。 这般对比着,此前刚侍寝时,皇帝给她那些赏赐,还真是不够看的。 自从封了婕妤,连着几日,每日宫里都有皇帝送来的东西,隔壁的秦怀瑾,看得眼红,拧得手帕子都要破了。 “不就是封个婕妤吗?至于这样兴师动众的吗,搞得好像她是皇后一样!”秦怀瑾愤愤地说。 “才人啊,这话可不能乱说,隔墙有耳,要是被听去了,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侍女赶紧劝道。 秦怀瑾前两日刚被董贤妃教训完,还心有余悸的,就怕永嘉帝因此对她生了厌,赶紧闭了嘴,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对面的热闹生气。 那日董贤妃说了,皇上最厌恶后宫争宠,又是无事生非,弄得乌烟瘴气的。 董贤妃还说,秦美人既是他的女人,伺候他,这些妃嫔碎嘴说她的不是,便也是在指责皇帝的不是。 那日听得这话,秦怀瑾和温昭仪平日里鼻孔朝天的两个人,吓得赶紧忙说自己的不适,连连求饶。 她们踩着秦柳瑟,但谁敢说皇帝的不是啊。 想到这里,秦怀瑾像吃了大闷亏一样憋屈。 侍女春桃是从府里跟过来的,连忙劝她,“才人何必跟这些事情一般见识,咱们在宫里是一辈子的事情,奴婢瞧着娘娘近来许是有些着急,都要失了分寸了,这样可不好。” “才人可还记得府里老爷夫人的吩咐,在这后宫,切记明着生事,叫人抓住把柄,只要在皇上心里还有位置,以后就永远有可能。” 春桃见秦怀瑾没反驳,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接着说,”夫人当初不还说了,恩宠,再宠着也不是一辈子,赶明年,宫里又要选秀了。夫人说了,肚子里能生皇子,才是最要紧的。“有了皇子,一辈子就都不用愁了。 秦怀瑾手按在桌上,有些发白,近来她确实有些急躁了,失了以往的分寸,春桃说得很对。 新帝登基前五年,每年都是要选秀的,为的就是给皇帝开枝散叶,到了五年后,才改为三年一选秀。 眼瞧着都入冬了,一茬一茬的鲜花又要送进来,她确实不应该一个劲置气。 -- 永嘉帝的赏赐,跟流水一样送进舒月轩。 说来永嘉帝赐东西也不是随便赐的,而是经过了脑子,譬如这舒月轩还不够大,那赏赐里,大件的东西就不多。 只有屏风这一件,其余的,都是衣物和首饰,宝石珠翠,收得青青和子衿每天都笑脸盈盈的。 每日出门,青青子衿给柳瑟打扮时,就爱往她鬓发里,恨不得把全部金钗步摇都安装上去。 柳瑟这人脾气也好,不摆架子,就任由她们折腾,反正这后宫日子无聊,她们爱给她打扮,她乐于当这个人物。 不过最后要出门,还是得一件件拆下来,只留下那么一两件,不然走得头都疼,首饰什么的,真的有些重。 除此之外,便还有些上好的衣料,那都是以前摸都没摸过的。 柳瑟心道,果然皇帝的女人,单用眼睛就能看得出谁更受宠,就在这衣着首饰上,一眼就能看得出谁宠爱更多,总归那个更华丽,看起来更贵的就是了。 眼下,柳瑟自认为就是一个看上去很值钱的妃嫔。 他宠着你时,真是恨不得把世间好物都往你眼前堆。 柳瑟不会沉迷,但还是很享受的。 每日用完午膳,小憩起来后,柳瑟都爱去宫里走走,现在是初冬,动一动,浑身都舒服。 这日董贤妃领着众妃嫔去慈恩寺祈福,慈恩寺是宫里的内寺,但因着柳瑟来了小日子,还在尾巴上,就没有跟着去。 午睡醒来,柳瑟吃了盅燕窝百合莲子汤,便领着侍女去宫里走动。 众嫔妃都不在的日子,宫里是难得的清净。 柳瑟爱动,走到后山登高。其实也不算登高,宫里的山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就一个小山丘,但登高望远,能看见宫外的风景,也好让她看一看曾经生活的另一个世界。 走在小道上,刚站在凉亭里歇脚,就听见背后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有惊呼声传来。 柳瑟没了欣赏风景的兴致,丢掉手里的枯叶,朝明月道,”去瞧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明月领命前去。 没多久,就立刻跑了回来。 一走近,就凑在柳瑟耳边道,”美人,是张宝林。“ 这柳瑟倒是没想到了,张宝林一个低位妃嫔,这种时候居然不跟着去刷存在感,而是一个人跑来这地方,干什么? ”美人,你猜猜她在做什么?“明月趴在柳瑟耳边问道。 这柳瑟又没有穿透眼,自然猜不出来,扶着明月的手,就往那处去。 原本张宝林站在假石上,勾着缝隙里的花草,一见到柳瑟过来,似乎是没想到一般,直接滑落下去。 柳瑟赶紧跑过去,”怎么回事,有无大碍,可还要紧?“ ”宝林这屋里的人也真是的,怎么放宝林自己出来,也不跟着,这要是伤着可还得了。“明月说道。 虽说以前张宝林也只是孟才人身边的侍女,等级还不如明月这个老人,但明月还是实实在在地请了安。 张宝林想给柳瑟请安,却发现腿上有些动不了。 柳瑟连忙免了她行礼,让她不要动,这要是伤了腿,再乱动那就更严重了。 柳瑟招呼着,自己出来只带了青青和明月,都不是有力气的,想着,便让青青去舒月轩喊两个粗使侍女过来。 张宝林现在是在温昭仪宫里住,离这里太远,舒月轩离得近,就在山脚下,柳瑟便把人往自己宫里送去了。 青青跟着粗使婆子走,明月和柳瑟走在后面,一边走,明月一边和柳瑟说,”美人,这张宝林也是个可怜人。“ 柳瑟不解,别人宫里的事情,她还真没有这些侍女了解,侍女们每天干活扎一堆,消息传来传去,比主子知道的都多。 特别是张宝林这种位份低的,特别适合拿来当谈资,那些位份高的,一来是侍女们不敢随便乱说,二来也是宫里的人相对会守口如瓶一些。 ”可怜人?“柳瑟不解地问,说起来孟才人还年轻,这么年轻就把身边的侍女推起来的,没几个。 许多身边养着侍女的,都是宁淑妃这般三十好几的年纪,才会把年轻的侍女推出来固宠。 还有一些,是自己老了,便把亲人侄女、表侄女什么的接进宫伺候皇帝的也有,所以这皇宫里,有的是表姑侄女之类的亲戚一起伺候皇帝的事情。 明月小声地说着,”张宝林承宠后,皇上封了位份,就不再在孟才人身边伺候了,去了温昭仪宫里住。“ 温昭仪啊,那柳瑟明白了,那样一个跋扈善妒又高傲之人,在她手下日子肯定不好过。 ”张宝林原本就是侍女,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是去了温昭仪宫里后,贤妃娘娘让温昭仪分了人伺候她。“ 那这日子更不好过了,让温昭仪的人伺候一个侍女升起来的妃嫔,定是不尽心的,而且全都是温昭仪的人,平日里张宝林估计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温昭仪手里。 明月叹了口气,”这张宝林没有家世,那日皇上的宠爱也是暂时的,据说那夜之后,皇上就再没召幸过她,想来这日子,难熬。“ 柳瑟看着张宝林那白着一张脸的模样,一阵心疼。 到了舒月轩,柳瑟让拿着自己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一边跟张宝林说话,才知道她今日是为何去的后山。 张宝林苦着一张脸说,”臣妾前几日顶撞了昭仪,昭仪想闻鲜花的味,又说后山的药草可以治她的头疼,便让臣妾去替她采,臣妾采了好几天了,还没凑齐一锅。“ 这不是纯粹在为难人吗? 这个时节,树叶都要掉光了,哪里找那么多新鲜的花草来给她煮啊。 “你这脸色瞧着身子本就不适吧,怎的还爬上爬下的,你没跟昭仪说你身子不好?”柳瑟问道,张宝林这张脸,一看就是既没休息够,又思虑过多的。 张宝林眼神有些空洞,哽咽说,“臣妾说了,但昭仪说,就是因为臣妾身子骨不好,不康健,更要多去锻炼锻炼,她说等臣妾锻炼久了,身子骨就会结实了,不会动不动就生病。” 当初承宠时,还以为是改变了命运,谁知道那只是开始,后面的日子才难熬呢。 这后宫说靠家世,也不靠家世,只要得皇上宠爱,就不在乎家世不家世的,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世,没有宠爱,也没有美貌。 这才发现,当时只不过孟才人的一颗棋子,一颗只要皇上不去秦才人宫里,用来斗法的棋子。 柳瑟叹了口气,这可千万别出事啊,正想着,太医就来了。 张太医瞧着年纪不大,进屋后,知道找他来看病的不适秦美人,还有些惊讶,“微臣见过美人,见过宝林。” “快免礼。”柳瑟招呼张太医起来,“张太医,你赶紧给张宝林看看吧,她方才在后山摔着了,也不知有没有事。” 张太医顿了一顿,然后才拿着药箱过去,取出脉枕,给张宝林号了好一会儿脉,再替她看脚。 “张太医,张宝林可有大碍?” 张太医答道,“额,张宝林并无大碍,只是脚上扭到了,还有些淤青,这几日便不要走动的好,再吃些活血祛瘀的药水,便很快能好了。” 柳瑟听了,大大松了一口气。 等张太医给她敷了脚,便说,“要不宝林这几日就在舒月轩住下,等肿消了再回去。”舒月轩虽然不大,但住的地方还是有的。 张太医听了直说好,一边写药方子,一边说,“这药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次,替宝林补补身子。” 明月替张宝林接过方子,然后说好。 张太医收拾好药箱,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柳瑟将他送到门外,等他走远了,才转头对明月说,“你打听打听这位张太医,看看他和谁家有关系。” 想了想又道,“再打听打听,他都给哪个宫的娘娘号脉,平日里去哪个宫里多一些。” 明月也觉得这位张太医有些古怪,“方才他进来时,瞧见躺着的不是美人,似乎还有些失望。” 柳瑟觉得奇怪的正是这个地方,因着用她的牌子,惊讶是正常的,可是失望……那就让柳瑟觉得有些蹊跷了。 柳瑟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上一世,她见过太多后宫的腌臜手段了,所以难免心防重了些。 而这些腌臜手段里,用得最多的就是药。 所以回到舒月轩里,便逮着个机会,问子衿,“那药方你可看过,可有奇怪的地方?” 子衿从小跟着她,还是娘亲特意给她挑的,说是小娘子看病寻医不方便,往后是要去大宅子里做主母的人。 便在选贴身侍女时,给她找了个小医女,后来也一直让子衿习医。 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子衿轻声道,“那药方是给宝林养身的补药,瞧着无什么大碍,但是有几味药材,奴婢瞧着有些多余,也不知张太医是否还有别的用意。” 柳瑟是绝对相信子衿自己人的,便交代道,“你且注意着,看看这两日有无什么不对的地方,张宝林的药膳药水,你都要亲自看过后再给她送进嘴里,咱们宫里不能出事,得把她完完整整送回去。” 子衿点头说好。 第20章 还有温昭仪 秦柳瑟宫里伺候的人虽然不多,但却有一个好处,能出入近身的,都对她忠心耿耿,不是那些鬼心眼多的。 说起来,还要感谢当初备受冷落的那段时日,替她大浪淘沙,淘去许多墙头草。 这里面,如今除了三个贴身侍女,还有两个小公公。 一个小福子,一个小宝子,小是小了些,也没什么地位,毕竟有点异心的,那时候都跑了,便留下这两个一心一意的,但好在不势利。 小福子和小宝子都不过二十岁左右,当初许多人都走了,两人没走,主要是因为这两人都愿意跟着秦柳瑟,因为秦美人把他们当成人看了。 他们从小进宫,见惯了人情冷暖,爹娘为了钱送他们进来,断了他们的根,在后宫这地方,活得比狗还不如。 他们从小干粗活,到了冬日里,那手脚都不能看,裂的裂,糙得比墙还粗,后来资历有了,开始伺候前朝宫中贵人,过的依旧比狗还不如。 他们知道自己命贱,生来就低人一等,但谁不想比现在的日子,过得再好一些啊。 永嘉帝登基,他们换了主子,被分到了这舒月轩来。 秦美人不会打骂他们,不会直接称呼他们为阉人,没根的东西。 当初新帝刚入宫,分配到秦美人时,他们还以为,这样美若天仙的主子,一定是娇气跋扈得不能再难伺候的。 结果一整日一整日的,他们除了干点活,秦美人压根不使命让他们干活。 前头那么久没有宠爱,也不拿他们出气。 有一日,两人进屋收拾东西,秦美人看见他们手上的皮肤裂开,还赐了油膏给他们。 那天拿到油膏,小福子和小宝子立刻就给秦柳瑟磕了个头。 两人回到厢房,一边擦手一边在流泪,这辈子,亲娘都对他们没这么好,心里想着,以后是跟定秦美人了。 所以即使秦美人被皇上冷落那一阵,他们也没离开,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但确是在宫里过得最好的一段时日。 在后宫,平淡无事就是最好的福气。 也因此,小福子和小宝子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明月和青青子衿面熟,都不适合在宫里到处溜达,跟踪张太医的任务,就交在了小福子身上。 小福子身量小,不惹眼,长得也大众脸,和宫里许许多多小公公都差不多,穿着公公服,不认真看,还真的很难轻易认出是谁来。 小福子一大早就去了太医院门口蹲守,他打听到了,昨日不是张太医值夜,所以今日,张太医肯定会进宫来。 果然到了时辰,张太医便进宫来了。 太医每日的工作,除了在太医院候着,还要例行给后宫的贵人请平安脉。 所以张太医处理完太医院的杂事,便拎着药箱往后宫去。 小福子一路跟着,跟了一个早上,又把张太医送回太医院,这才回了舒月轩。 秦柳瑟问,“你把他去的地方和时辰细细说来。” 小福子一个环节都没漏,先是董贤妃,修容,美人……最后去的是东太后宫里。 秦柳瑟眉头一动,“他在太后宫里,待了多久?”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小福子说。 这就真是巧了,今日秦怀瑾,就去了东太后宫里请安了。 而且寻常请平安脉,压根用不着这么久时间。 太医毕竟是外男,和妃嫔相处,得有忌讳。 小福子低声又说,“美人猜一猜,奴婢还在太后宫外,瞧见谁了?” 秦柳瑟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问,”谁?“ 小福子顿了顿,说,“还有温昭仪。” -- 今日,张太医确实是在东太后宫里待得最久,自然也不是去看病的,号脉只是借口。 张太医到西太后宫里时,温昭仪和秦才人都已在场。 都不是第一回见的,也没那么拘谨,行了礼,温昭仪便问,“舅舅,怎么样?那张宝林可稳妥?” 温昭仪和东太后,是父家的渊源,秦怀瑾和东太后,是母家的亲戚。 只不过若算起温昭仪和秦怀瑾,这亲戚关系早出了五服了,所以不算亲戚,只有和东太后这样的,才勉强能算有亲。 张太医答道,“回昭仪娘娘,张宝林脉象并无大碍。” 温昭仪听了,撇撇嘴,只能说满意,又不太满意。 满意是这边还没发力,张宝林胎像要是不稳,就容易察觉。不满意是,又怕她脉象太稳,动她不得。 东太后坐在主位上,问,“听温昭仪说张宝林有喜了,可是真的?” 张太医刚说了“是”,地上就哗啦一声,是茶盏碎地的声音。 秦怀瑾手都要掐断了,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摔那么高,都摔不死她。” 东太后微闭着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念着,然后说,“那张宝林原是侍女,粗使人,身子自然会结实一些。” 秦怀瑾在心里暗骂了句“真是粗鄙”,然后便又问,“张太医,那现在如何,这事可办得妥当?” 张太医说,“昨儿个舒月轩那边请人来请太医,我瞧见是秦美人的牌子,便赶紧过去了,没想到躺在床上的是张宝林,不过想来无人怀疑,那药方也没有不妥之处。” 秦怀瑾有些急,“那她怎么还好好的,怎的还不滑胎?” 张太医恭恭敬敬的,“才人,这事急不得啊,又得是在秦美人身上出事,又得是在舒月轩,又要不露出马脚,还得是让那秦美人自己出事。咱们要是突然出手,就很容易成了我们的罪过了。” 温昭仪其实心里也急,要是等到张宝林脚好了能走路,回了她宫里,她再下手的话,那这锅就落在她身上了,“舅舅可有把握?” 张太医信誓旦旦的,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回昭仪娘娘,不敢说十足十,但九成九也是有的。” 秦怀瑾半眯着眼,待到张太医走后,不悦地抱怨说,“怎么她只侍寝一次,就有了孩子?”她们都侍寝多少次了,就是没动静。 东太后悠哉悠哉的,一边喝着茶一边说,“这就是人各有命,有的人要孩子,一直要不到,有的人,孩子就跟老天爷上赶着塞进去一样的,都是命啊。” 秦怀瑾知道这触及到东太后的伤疤了,太后伺候先帝那么多年,却只有一个公主,膝下没有皇子,不然也不用跟西太后平起平坐了。 东太后见状,摆摆手,“无妨,这么多年,哀家早就看开了。哀家肚子不争气,但你们可要争气一点,为皇帝开枝散叶,膝下有一儿半女,在这后宫,才能挺直腰杆。” 温昭仪恨恨地咬着后牙槽,“倒是让她捷足先登了,那夜我听说,听说不过一回,怎就,怎就让她肚子里有了呢。” 东太后半眯着眼,“皇帝今年也就三十有二,正是龙阳体魄之年,一回就有了,那也正常。” 这般说,倒显得温昭仪这个伺候多年的不太正常了。 东太后笑道,“你受宠这么多年,哀家本还想着,你能把皇帝的心给抓住呢,不曾想,如今却被那秦美人把皇帝勾了过去。” 温昭仪何曾不想把永嘉帝日日夜夜留在她宫里,只是永嘉帝对她宠是宠着,但也没有像对秦柳瑟那般,听说一夜叫了五次水。 至于这样吗? 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女人多狐媚。 东太后的意思,原是不想动张宝林肚子里的肉的,“阿弥陀佛,你真要和这孩子过不去?张宝林就在你宫里,她身份低贱,那孩子就当是为你生的也好,生下来你抱到自己跟前养着,皇帝也定然会时不时过去坐一坐。” 温昭仪是一点没考虑这件事,虽说可以抱到她跟前,可是她才二十三岁,大把的机会可以自己生。 要是被张宝林生了皇子,那可就是永嘉帝的第二个儿子,到时肯定是荣华富贵不尽,不说能不能让她自己养,给她封位份是肯定有的。 温昭仪可不想冒着这个风险,直接把张宝林抬上去。 秦怀瑾也是这么想,不过她的重点倒是和温昭仪不同。 温昭仪怕张宝林到时候反客为主,超了她这个主位。 秦怀瑾则觉得,这是栽赃嫁祸秦柳瑟的好机会,机不可失。 到时候张宝林孩子没了,秦柳瑟也失宠,简直一箭双雕,大快人心。 所以听了东太后的话后,秦怀瑾就立刻说,”这样低贱的人,皇上宠幸她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就别让她玷污皇室的血脉了。“ 秦怀瑾知道张宝林原是农家女,儿时天公不作美,庄稼没有收成,家中无粮,才被爹娘卖了当奴婢。 这样卑贱的血脉,怎么适合为永嘉帝开枝散叶。 温昭仪也说:“太后,臣妾才不想跟别人抢儿子!要生,臣妾自己能生,倒是那秦婕妤,太后何时看过皇上对人这般好过,这种女人要是留在后宫,以后一定是灾祸!狐媚惑主!” 要说秦柳瑟名义上,也是东太后的亲戚,她得宠,东太后理当也高兴的。 但前头知道了秦柳瑟不过一个扬州来的商户家养大的庶出姑娘后,东太后的想法便变了。 既不是自己族人,且从这两姐妹来看,二人并不算和睦,东太后自然就得做抉择,这后宫每个女人都互称姐妹,但真正的姐妹又有几个。 秦柳瑟是得宠,但一来不是自己人,二来,从这些时日来看,也不是好拿捏的,这么快就封了婕妤,可见不是个简单的人。 受宠是好,但要是受宠了却不听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听指挥的棋子,还不如喂出去。 “也罢。”东太后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儿,哀家也不想管,那张宝林身份是卑贱了些,生了皇子,委屈了皇帝,也委屈了那皇子有这样的母亲。” 东太后混了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白混的,“你们这样做,哀家本是不许的,但那秦婕妤确实不像能辅佐皇帝之人,你们闹归闹,可别闹出人命来。” 这是在把自己摘干净了。 温昭仪和秦怀瑾连连说“是”。 “你们俩,都生得可人,又得皇帝青眼,可别像后宫那些妃嫔一样争宠。好好联手,把皇帝笼络住了,就没有旁的莺莺燕燕什么事了。”东太后在提点温昭仪和秦怀瑾。 永嘉帝正当壮年,只有一个宠妃显然不现实,若有两个齐心协力,那又不同了。 秦怀瑾和温昭仪其实心里都不认同这话,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这两人都是心里傲气的人,谁也不服谁,谁都想爬上去。 不过现如今前面还有这么多人挡着,当然要先合作,后面等针锋相对了,再拔剑相向才差不多。 到了那时候,东太后要么不在了,要么早就是一个老太婆,哪里还能左右得了她们。 温昭仪和秦怀瑾又齐声道,“谨听太后教诲。” 出了东太后宫里,温昭仪和秦怀瑾前后走着,忽的偏过头问她,“秦才人,那秦婕妤到底是你妹妹,你这般为我办事,不会是计中有计吧。” 秦柳瑟不是秦怀瑾亲姐妹一事,这宫里除了秦柳瑟本人,就只有秦怀瑾知道。 欺瞒皇上,这可是欺君的大罪,秦怀瑾是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的。 秦怀瑾淡淡一笑,一脸的娇弱无辜,“回昭仪娘娘,正因为是亲姐妹,却从小不一起长大,她又不是我娘亲生的养的,一个小娘养的,才是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秦怀瑾眨巴着无辜的鹿眼,可怜兮兮道,“我把她当亲妹妹,可她何时把我当亲姐姐了,都说同富贵,可是她得了宠,可有在皇上面前提起我?赏赐流水一样送进了她屋子里,她又何曾想到我?” “那日,皇上到舒月轩看她,她竟然不让我进去。后来,皇上要走,她也不知把皇上留下来,她自己没本事伺候不了,可为何不让皇上去我屋里坐一坐。分明是不见得我的好。” 温昭仪想到这段时日,因着有了秦柳瑟,皇上也鲜少去她宫里,便冷着脸道,“这般霸占皇上的狐媚子,是不该在这后宫。” -- 第21章 静候佳音了 -- 那边舒月轩,秦柳瑟听到东太后宫里还有温昭仪时,眉毛微微往上挑,惊讶却不惊奇。 温昭仪既看张宝林不顺眼,用她来设计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张宝林这种无根无基,又没有家世的,在温昭仪眼里就是什么都不是。 只不过柳瑟暂时还没想明白,她们要怎么利用张宝林设计自己? 秦怀瑾牵扯进去她也不意外,倒是这个东太后,这么大年纪了,而且如今位置这么高,怎么还跟着两个小的胡闹。 柳瑟哪里能想到,东太后本来就是个搅弄后宫的好手,不然没有皇子,怎么坐得上皇后的位置。 柳瑟又想起上一世,难怪这永嘉帝和东太后不和了。 一山岂能容得下二虎,永嘉帝又是那种霸道性子,看是看不出来,因为永嘉帝鲜少情绪外露,但如今柳瑟是很清楚,永嘉帝其人,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是你顺从他,还是忠诚于他,要让他对你信任,都不简单。 秦柳瑟坐在美人榻上,歪歪斜斜地躺着,手指虚搭在扶手上,一手拿着一串白玉手串在手里把玩,想着这群人,到底要在哪里害她,在哪里等着她。 正想着躺着,张太医来了。 秦柳瑟赶紧起来迎他,和他一起去偏房看张宝林。 现如今,知道张太医心怀不轨,而不是真正妙手仁心的大夫后,秦柳瑟守着张宝林,比守着自己还重要。 昨晚睡觉前还在想着,自己这样救了张宝林,会不会多此一举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会不会心太软了。 可是昨天在后山碰见张宝林,知道她的故事后,柳瑟难免就也感怀自身。 说起来她何尝不和张宝林一样呢,也是没有家世,无根无基,因着看着张宝林,就好像在看自己,便忍不住救了她。 想着,就算再来一次,她应当也不会见死不救。 -- 张宝林躺了一天,整个人都清醒着,一点睡不着。 张太医例行公事地替她诊脉,替她将脚上的药换了,然后便开了药方,嘱咐了几句便告退。 规规矩矩的,好像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若不是她留着心眼,还真以为这世上的太医,都是治病救人的活菩萨呢。 秦柳瑟和平时一般无二地称谢,而后让子衿跟着去太医院取药。 子衿拿着药包回来时,秦柳瑟寻着没人的地方便问,”可妥帖,你跟着去太医院,可有察觉什么地方不妥?“ 特意把子衿派过去取药,就是因着子衿懂药理,更能看出门道来。 子衿摇了摇头,遗憾地看着秦柳瑟,”美人,那位张太医一切正常,太医院给宫里贵人拿药,都是登记在册的,抓药的时候,除了张太医在,还有两位医正。“这就是能把张太医本人撇的清清白白的意思了。 这般严密的程序,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乱。但柳瑟记得上一世,后宫出的乱子还不少,这里头都有不少都是从药里动手脚的。 所以,即使程序这么严密,若是真心想害人,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柳瑟把药包还给子衿,嘱咐她,”你亲自替张宝林煮药,不要让别人经手,多留点心眼,看看是哪里有问题。“ 这没发现张太医和她们要从哪里给她挖坑,柳瑟就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坐立不安,睡觉也没法安稳。 不过柳瑟也意识到了,她们开始把自己当做目标要清除,把她当成障碍,是不是证明她确实开始得宠,让她们觉得碍眼了。 这般想着,又觉得这件事情有荒谬的喜感。 她这才哪到哪,只不过伺候了永嘉帝几次,升了婕妤,倒成了眼中钉,她们这么快就想把她拔了。 她们要是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升婕妤,也有她们的功劳。 若不是她们说那么多风言风语,让永嘉帝觉得她太委屈了,怎么会让她升婕妤? 毕竟刚侍寝那会儿,永嘉帝的意思,摆明了是不想她和秦怀瑾差距太大。 她们这般弄巧成拙,要是知道了,岂不要更加气死。 这般想着,柳瑟就一个劲的琢磨,这会的事情,能不能变成她获得永嘉帝青眼和宠爱的另一个契机呢? 她该好好留意一下,谢谢她们送来的梯子。 -- 到了第二日,董贤妃给各宫贵人都送来了那日去慈恩寺祈福的供品。 那日祈完福,供品并没有立刻带走,而是在慈恩寺神像前供奉了两日,这才迎回来。 董贤妃马不停蹄地就给各宫的贵人都分了,有糕点水果,还有干货糖肉,零零碎碎,一个宫里发一些。 随着董贤妃的人发来的,还有太后的恩赐,送东西来的公公说,每个宫里都有,是太后想着天气冷了,该让各位小主都补补身子。 秦柳瑟现在每一步都留着心眼,便问,”请问公公,这是哪位太后赏的?“ ”回婕妤,两位太后都念着主子们过冬呢,东太后赏了补品,都是些极上好的药材,西太后赏的是白狐衣料,说让小主们做围脖,或是缝在披风上,过个暖冬。“ 柳瑟笑眯眯谢了公公,又让明月塞了个大大的荷包,等公公走了,这才让子衿去看那些药材。 子衿打开来,又看又闻,还掰了一些在嘴里尝一尝,”婕妤,这些确实都是上好的药材,温补活血的,冬日里炖了汤或直接煮了吃,对身子极好。“ 这么谨慎还是没能瞧出不对劲的地方,柳瑟有些受伤。 方才公公说了,因着张宝林在这里修养,温昭仪说也把张宝林那份送到这里来。 柳瑟想起先前张太医说,张宝林这身子需要补一补,柳瑟瞧着张宝林的脸色,确实需要补一补,便想说让子衿把那药材拿了去给张宝林炖汤喝。 子衿取了一份药材,自退出去给张宝林炖汤。 贵人入口的东西,子衿都十分谨慎,平日里秦婕妤的东西,也都是她自己盯着的,一步也不肯离开。 在小厨房炖汤时,隔壁秦才人屋里的春桃来了一趟,说是来烧水,坐在小炉子前时,还跟子衿在闲聊。 问她在炖什么,子衿说是给张宝林炖汤,春桃还想掀开锅盖看一看。 子衿立刻拍开她的手,不让她碰。 春桃自讨没趣,烧了水便哼哼的走了。 子衿却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烧水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春桃这种一等侍女来亲手做,隔壁又不缺伺候的人,位份比婕妤小,手下的人却比婕妤还多。 心里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多疑,子衿没有头绪,掀开陶罐盖子,拿了木勺挑出药材来看。 汤水咕噜咕噜的,子衿眉头微皱,又从一旁的药罐子里翻出张宝林药水剩下的药渣。 皱着眉头闻了闻,又看了又看,忽然心里一动,锅盖子差点没拿稳。 小厨房里还有人进出,子衿没敢声张,压抑住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的性子有个好处,那就是比青青要沉稳,所以当下也沉得住气,只等到汤药熬好了,拿篮子拎着回了屋里。 放下篮子,撵走屋里其他闲杂的侍女,子衿这才找到机会跟柳瑟交待:”婕妤,这药不对劲!“ 柳瑟眉头一跳,”哪里出问题了?“ 子衿压着嗓子,”单瞧着是没有问题,都是对身子极为好的药材。婕妤可还记得我昨天说的,张太医开的药方子里,有几味药材实则有些多余?“ 柳瑟点点头。 ”那几味药材平平无奇,便是加进去了,也可当做是只是为了温补身子所用。但是若碰见了东太后赐的药,那就是极好的活血之药,于女子养颜是极有用的。“ 柳瑟脑子转得飞快,活血的?张宝林? 又震惊又惊吓,”你是说?张宝林有喜了?“ 子衿点点头,”不无可能,奴婢也是想了许久,忽而想起以前师傅说过,这味药方对养颜极好,但也是极为活血的寒凉之物,对有孕之人副作用极大。“ ”张太医药方里这几味药的用量少,但这汤药每日两副,吃上两三日,那药量若碰上太后娘娘赐的药炖成的汤,若真有胎儿,那华佗在世都回天乏术。“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竟然敢这样残害龙嗣。“明月在一旁道。 青青也咬着牙说,“真是恶毒至极,无冤无仇的一个人,就因为她有了皇上的孩子,要害了她,要是她失去孩子时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那该多伤心欲绝啊!” 柳瑟捏着手腕,遏制住自己跑去隔壁撒泼的冲动。 她们或许正是明知张宝林有喜了,才设了这么一个局,温昭仪想除去她肚子里的龙肉,秦怀瑾想借机除了她,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到时要是张宝林在她宫里出事,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柳瑟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并没有看见张宝林这个人,后来的妃子里也没有她。想来是差不多这时候,张宝林就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吧。 这一世倒好,捎带上她了。 这样一个人,皇上不放在心上,也不知她有了身孕,便是忽然去了,皇帝也不知会不会为她感慨一盏茶的时间,想来是不会的。 急性子误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现下既然看出破绽,就要让子衿去验证一下。 柳瑟和子衿说,”你去替张宝林把一把脉,看看是不是有喜了。“ 若不是事情紧急,她也不会出子衿这张牌,子衿懂医术,会号脉,原本是她一直准备藏着的,好护她周全,要不然若是泄露出去,子衿也成了靶子被人对付就不好了。 这个顾虑子衿也想到了,她面露难色,”婕妤,真的要替宝林诊脉吗?“子衿私心里,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 柳瑟也想两全,她想了想,说,”你等她在睡着时,偷偷替她号脉,确定是不是有喜了,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子衿这才点了点头,她并不想为了救别人,而让自己以后不能默默为婕妤撑腰。 -- 那边,隔壁秦怀瑾屋里,春桃踱步走到秦怀瑾身边。 秦怀瑾见她过来了,挥退了屋里打扫的侍女们,这才让春桃开口。 “如何?太后的药材,可在用了?”秦怀瑾抚着鬓发问。 春桃语带欣喜,“才人,我进去小厨房时,那子衿正在熬汤药,她不让奴婢看,但是奴婢闻着味道,正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药材味道。” 秦怀瑾抿着嘴在笑,打开窗看向秦柳瑟的寝殿方向,“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第22章 她配吗? 第二十二章 张宝林用了张太医开的药之后,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可有将那些多余的几味药挑出来?”秦柳瑟问子衿道。 子衿点头,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手帕子包成的小布包,“都挑出来了婕妤。” 秦柳瑟点点头,“先好好收着,不要假手于人。”她后面有大用处来着。 —— 冬日里,太阳下山早,北风开始呼啸,舒月轩里门窗都关着,只留着缝隙透风。 宫殿里烧着暖炭,很是温暖,但秦柳瑟心里却发凉,因着子衿悄悄替张宝林诊了脉,是真的有喜了。 “婕妤,是喜脉,但不过两个月,所以并不显,脉象也薄弱。张宝林没什么反应,应当是她以前是干活的侍女,身子骨比较结实,耐折腾。”子衿替她庆幸道。 是啊,不然这段时日被温昭仪那样折腾,又是让她干活又是爬上爬下,欺负老实人,龙嗣早就没了。 “那这孩子,可能瞧出康不康健?”秦柳瑟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小的胎儿,哪有康健一说,改口道,“能不能脉出胎像,稳妥不稳妥?” 子衿点点头,笑道,“母亲受累,替孩儿受罪,这皇子命大,胎像很稳。” “那是好事,这孩子有福气。”秦柳瑟垂下眼眸,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 投到这样一个不折腾的肚子,也是这孩子的福分,不然唤作寻常娇气点的妃嫔,这龙种早就被折腾没了。 张宝林和孩子何等无辜,明明对温昭仪和秦怀瑾那种家世极好的贵女来说,应当是毫无威胁,偏偏她们也跟她过不去,就只因为有了龙胎。 张宝林受宠本就是偶然,这么多后宫姐妹里,永嘉帝大概鲜少会想起她。 也是老天爷有眼,给了她一个孩子傍身,不然以后没宠爱没孩子的日子,在后宫怎么熬。 偏生她们连这样苟活的机会都不肯给她,愣是要把她逼上绝路。 秦柳瑟在心中唾弃,为了争宠,这手段也着实阴毒了些。 秦柳瑟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杀死孩子这种事情的,大人斗归大人的事,所以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张宝林的孩子没了。 “行。你就只当做不知道。”秦柳瑟想了想,问子衿,“你可有办法让她有呕吐的迹象,或者是让她犯恶心就好,一下就可。”秦柳瑟怕子衿要是施针,下太狠的手。 子衿想了想,说,“用银针倒是可以,但可能反应会有些大,如果婕妤只想一时的话,奴婢还有别的法子,可让宝林只那一瞬有犯恶心的感觉。” 秦柳瑟点点头,“那你去准备准备,等宝林醒来便可用,事不宜迟。” 原本天色暗了,应当等明日再告诉张宝林她怀有身孕的消息,但秦柳瑟就怕中间再生事端,没了机会跟她说。 而且张宝林现在明显有些郁郁寡欢的意思,她想着,若是张宝林知道了,有孩子有盼头,定然能重燃希望。 秦柳瑟坐在张宝林屋里打了一会儿盹,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来叫醒她,说是张宝林醒来了。 秦柳瑟赶紧起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就往张宝林床榻那里去。 秦柳瑟招招手,子衿便端来一碗温水,递给张宝林。 张宝林被扶着坐起来,靠在床榻边上,背后垫着软垫,脸上有些泛红。 睡了这么久,屋里又有烧着炭火,她确实口干舌燥。 张宝林接过水就直接喝,还喝不到半碗,就捂着胸口,一派想要呕吐的意思。 明月早有准备,赶紧扶着张宝林,从床边拿了个痰盂放在她嘴边。 不过子衿用药,一向是心中很有数的,果然依照秦柳瑟吩咐,没有下手太重。 张宝林干呕了一会儿,便大口喘着气,坐直了身子,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子衿这才又端了一碗干净的温水给她喝,压压那股劲。 张宝林咕咚咕咚,喝下一整碗的水,等擦干净嘴唇,把碗交给明月时,就看见秦柳瑟正盯着她看。 张宝林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擦着嘴说,“婕妤,臣妾出身粗鄙,动作难免不雅观了些。” 张宝林以为秦柳瑟是在看她喝水的动作太快了,被吓到了。 毕竟她瞧着秦婕妤这样的美人,真是连吃饭喝水都是好看到极致的,姿态优雅,这怎么能叫人不喜欢。 反观自己,有时候她都会以为,那夜皇上临幸她,是不是错觉,全都是意外。 秦柳瑟赶紧否认,“当然不是。我是看你忽然在呕吐,突然想到一件事。” 张宝林不解,问,“婕妤说的是什么事?” 秦柳瑟卖着关子问,“不知宝林,这个月小日子有没有来?你的信期,可准确?” 张宝林不明就里的,老实地回答,“妹妹这个月还没来,以前倒是准的,许是我这个月身子不好,延迟了一些。” 秦柳瑟循序渐进的引导她,“你方才一直干呕,又小日子没来,宝林难道没想过,你可能是有了?” 张宝林还是不懂,“有?有什么?” 秦柳瑟这才对她的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张宝林就永嘉帝一个男人,且又没人教这些,不晓得有身孕会有什么反应。 这世间许多女子,多的是成亲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而且女子也羞涩,只跟着丈夫的意思走,所以就都以夫为尊,压根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思想。 便解释道,“张宝林可知道,女子若是有了身子,小日子便不会来,有的人来了反应,便会开始呕吐,那些反应大的,除了呕吐,还会有各种不适。” 张宝林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从迷糊中恢复神思,吞了吞口水,“婕妤的意思是,我……我有了皇上的……” 秦柳瑟拉着张宝林的手到手里,握着,“是,我猜着,你有可能是有了龙嗣了。” 张宝林当即眼泪就止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掉,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怀有龙嗣,她配吗? “你怎么不配?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穷。你把他带到这世上,还是这样顶顶的皇家,享不尽的尊荣,你该高兴,孩子该高兴,皇上肯定也高兴。”秦柳瑟发现自己安慰人还挺有一套。 “我怎么会?我怎么能?”张宝林哭得稀里哗啦的。 秦柳瑟拍拍她的手,“以后这种话莫要说,特别是在皇上面前,你说你不配,那以后孩子生出来了,别人又如何看得起他。你是他母亲,最不能轻视自己的孩儿。” 张宝林从来没听过这种话,又是怔住,又是鼻涕泪流。 秦柳瑟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泼冷水。 “不过这事暂时先别声张。”秦柳瑟问她,“怀孕之人身子总有些反应,此前你就没有些许不适?可在温昭仪宫里叫过太医?” 张宝林抽泣着,想了想,说,“妹妹前一阵经常觉得疲乏,使不上力气,温昭仪有替臣妾请太医来看,但都说只是身子虚,并没有说……” 张宝林说到这里,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 自从她去了温昭仪宫里,温昭仪就没少贬低她,拿她来调侃的,但之前都没有这般折腾她。 这半个月来,先是时常让她干活,替她捶肩膀捶捶腿,要么就是指挥她去后山采草药,说她身体不好,应该多多锻炼。 想到这里,张宝林又是后怕又是奔溃的,现在都这样了,那以后这十个月,她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吗? “可以。这事只要皇上知道,他定然会护着你。”秦柳瑟道,永嘉帝可能无情,但绝不是无义之人,跟过他的嫔妃,只要不闹事,不折腾,他基本上都不会亏待,更何况还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臣妾怎么让皇上知晓?”张宝林有些绝望,回去温昭仪宫里,她就活在她的阴影里,怎么接触到天子。 她自从侍寝后,就再没跟皇上说过话了,她又不似那些自信的妃嫔,敢去主动搭话或是勾一勾皇帝,张宝林一整个对自己就是毫无信心。 一想到之前给她诊脉的张太医都是温昭仪的人,她就更害怕了。 “莫要妄自菲薄,皇上也不是谁都行的。”秦柳瑟说的是真话,张宝林容貌并不难看,甚至称得上别有一番滋味,不比秦怀瑾差。“皇上既能看上你,就说明你多少能入他的眼。” “要不,要不我去求一求孟才人,她近来受宠,又能见到皇上,一定有办法护着我的!”张宝林眼带希望地说。 结果秦柳瑟毫不留情地给她当头一棒,“你确定吗?” 多的话也不用说,就让张宝林自己想想。 张宝林忽然眼神就暗了下来,想起那夜伺候皇上,虽说是孟才人抬举她,但是张宝林自己也明白,她清楚自己不过是孟才人争宠的工具而已。 若是孟才人真是那夜推她出去之前说的那般待她好,要她共享荣华富贵,会一直照顾她,才让张宝林点头伺候皇帝。 真这般,也不会这些时日她被冷落,都不帮着她了。 虽说每回宫里要去请安,孟才人都会跟她一道走,像是凑堆,其实更像是孟才人需要一个可以衬托她的人,而她就是这样的作用而已。 秦柳瑟看张宝林低下头,便开始安慰她,“我也不是质疑你和孟才人的关系,只是这事情,在皇上知道之前,越少人知道,你就越安全,你想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吗?” 张宝林疯狂点头,虽说还没生下来,肚子也不明显,但当知道自己成了母亲,忽然整个人就好像变得坚韧了许多一样。 “那这件事情得这样……”秦柳瑟开始跟她交代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说到最后,秦柳瑟问她,“你觉得如何?” 张宝林哽咽着说,“臣妾愿意一试。” 她脑子愚钝,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就觉得秦婕妤这办法已经是极好,周全了她,还不会苛待她的孩子。 若不然,她自己没了不要紧,要是孩子有闪失,她真的想和那个人拼了命。 第23章 龙胎 第二十三章 交代完毕,心头一块石头落下,秦柳瑟交代小福子和小宝子在张宝林殿外守着,又和张宝林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自己该回去梳洗就寝了。 张宝林感激地看着秦柳瑟。 秦柳瑟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让青青也在这边候着过夜。 青青机灵,总归着得把张宝林全须全尾的保护到事成那一日。 原本秦柳瑟还担心张宝林知道了,会高兴得睡不着觉,没想到回了寝殿卸妆梳洗,才洗到一半,那边青青就让小宝子来说,张宝林已经睡着了,让婕妤放心。 秦柳瑟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还怕这样反而会让张宝林担心呢。 子衿在一旁伺候秦柳瑟净发,一边说,“张宝林这段时期心悸慌神,夜里怕没少失眠,心里没有着落,如今有了孩儿,许是神思反而定了下来。” 秦柳瑟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人不怕受苦,更怕的其实是没指望的日子,心如浮萍,自然不仅身形上开始憔悴,神思上的憔悴,才是更可怕的。 如此也好,那个龙胎,反而让张宝林有了主心骨。 秦柳瑟今日了了好几桩心事,心情很不错,哼着小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子衿,太后娘娘赐的那些药,你与从张太医药方里挑出来的那多余几味药好好保存,我要好好用来养颜。” “奴婢知道了。”子衿真以为秦柳瑟是要美容,想着那些活血的药,对她这种没身孕的人是极好的,答应得很高兴。 等沐浴完出了浴间,到寝间坐下,秦柳瑟一边用膏油抹着手,一边吩咐明月和子衿,“你们这两日盯着隔壁一些,别让秦才人来坏我们的好事儿。” 明月和子衿齐齐称是。 -- 这几日,不止秦柳瑟盯着秦怀瑾,怕她给张宝林使坏。 秦怀瑾那边,也一直在盯着隔壁的动静。 一大早,秦怀瑾便发现子衿和青青不知道在院子里倒腾什么,又是用石臼凿个不停,又是用铁棒子捣药的。 秦怀瑾走到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便问子衿,“你们这是在捣腾什么?” 子衿躲躲闪闪说,“回才人,没什么的。” 秦怀瑾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又走向青青,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青青直接“哼哼”了两声,然后说,“才不能说呢,这是我们婕妤的东西。” 秦怀瑾很不悦,但又觉得自己身份尊贵,没必要和这些下贱奴婢一般见识,一直追着问,也显得她很上赶着一样。 便挥挥衣袖,回了自己的寝殿里。 但是回去后,秦怀瑾便立刻叫来春桃,指着外面跟她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她们又在弄什么小伎俩。” 春桃知道大概是自家主子又盯上隔壁的什么养颜方子,赶紧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秦怀瑾在屋里吃着早膳,等啊等,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春桃才踱步回来。 “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秦怀瑾问道,”怎么这么久?“ “回才人,总算给奴婢打听到了。”春桃说,“那青青子衿嘴巴都严实得很,我旁敲侧击好久,就是不说在做什么。” “然后呢?” “她们既然不肯开口,然后奴婢就去了后院,跟他们那边别的人打听,终于知道了。小福子说,那是他们婕妤的养颜秘方,可保青春永驻,那脸蛋就跟桃花一样美,说她们婕妤,每旬都会服用那种汤药呢。” 秦怀瑾想着秦柳瑟那张脸,心道难怪了。 她就说秦柳瑟怎么能面若桃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好看的,原来是内服外用都有。 “藏的真深啊。”秦怀瑾恨恨地道。 -- 今日,秦柳瑟起的也早,她喜欢早晨起来呼吸新鲜的空气,再在屋里打一套功锻炼身子。 她很怕冷,不动一动,就浑身都冷。 运动完,换了身干净衣裳,明月已经把早膳抬上桌了。 秦柳瑟现在的位份不低,又得宠,尚食局这种地方也很势利,惯会见人下菜碟。 因此送来的膳食也比以前好很多,样式丰富,有燕窝粥,窝窝头,馒头,还有豆糕甜点。 秦柳瑟刚动完身子,肚子里正空着,是以她每天早膳都吃得不少。 今日就着燕窝粥配馒头,吃得有滋有味。 明月笑盈盈站在一旁,就喜欢看她家主子吃什么都很香的模样,能吃是福,心中觉得秦柳瑟这样的人儿,一定会很有福气的。 正伺候着秦柳瑟用早膳,子衿就把汤药端进来了,“婕妤,汤药煮好了。” 秦柳瑟点头说好,“先放这里凉一凉吧。” 秦柳瑟一边说着,早膳已经用快完了,子衿走到门边守着,不一会儿,便急匆匆走过来,示意秦柳瑟说,“秦才人来了。” 秦柳瑟心想终于等到了,便端起汤碗,假装是吃完了早膳,就要吃汤药的样子。 “真苦啊。”秦柳瑟喝了一小口,一边抱怨着,与此同时,秦怀瑾也进来了。 明月道,“婕妤,良药苦口,要是太烫了,暂且先放一放,待会再吃。” 秦柳瑟叹了一口气道,“倒是不那么烫,就是苦了些。” 然后朝子衿道,“子衿,你去拿一块饴糖来。” 明月笑着说,“婕妤就跟小孩一样,喝药还得吃糖呢。” 秦怀瑾进来听了全部,走到秦柳瑟身边,问她,“你又吃的什么虎狼之药?” 秦柳瑟摆摆脸不理她,“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不过身子虚了补一补,什么虎狼之药,姐姐莫要乱说。” 秦怀瑾才不信,“我最近身子也虚,不如先让我尝一尝。” 秦怀瑾说着,立刻就端起那药,一饮而尽,好像生怕晚些了就没有一般。 秦柳瑟和明月连连“哎哎”了几声,好像都很不情愿,却没有要去阻止秦怀瑾的动作的。 等到秦怀瑾吃完,苦着一张脸,不满这药太苦了。 正好青青拿着饴糖回来了,秦柳瑟赶紧递给秦怀瑾,“姐姐要是喜欢便说,妹妹往后让人多备着点,也让姐姐屋里存放一些,想吃就自己煮,不用跟饿死鬼一样。” 秦怀瑾把饴糖塞进嘴里,还在嘴硬,“谁要你的破东西了,谁是饿死鬼,我就是尝一尝味道如何,谁要你当假好人,这破烂玩意,我还能稀罕。”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直直往外去,仿佛真的一点都不稀罕柳瑟的东西一样。 秦怀瑾走出去的时候,在院子里碰见了端着药要送去张宝林屋里的子衿。 秦怀瑾嘴角一勾,问了句,“这是谁的药?” 子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才人,这是张宝林的汤药。” 秦怀瑾心里有谱了,按照张太医的意思,这药量积攒到今日,也差不多了。 今日若是张宝林有什么大动作,扯到胎气,那这药立刻就会生效。 一想到这里,秦怀瑾嘴角勾起的笑意就更深了。 -- 张宝林前几日受的伤不算重,她身子骨算好,只是轻微扭到脚,起了些红肿,并没有伤筋动骨。 在舒月轩躺了快三日,也好得七七八八。 昨日温昭仪就让人来说,等好了要去董贤妃屋里谢恩。 张宝林本来是不想去的,是秦柳瑟让她必须去,就算原来温昭仪没让她去,秦柳瑟也要想着法子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 秦柳瑟猜到温昭仪和秦怀瑾打着的算盘应该是,让她在董贤妃宫里,碰到,或者是绊倒张宝林,好让她出事。 这样有这么多人证,再加上物证,也不怕秦柳瑟不认,好给她拉下马。 于是,用了早膳喝了药,时辰差不多后,秦柳瑟就陪着张宝林,往董贤妃宫里去了。 这日不是请安的日子,所以来的也就她们,还有些就住在董贤妃宫里的才人和美人。 只不过,秦柳瑟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刚踏进董贤妃宫里,她好好地走在张宝林背后,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直接往前,朝张宝林扑过去。 “小心。” 秦柳瑟高呼道,因着来的突然,虽说她早有防备,但这个角度扑过去带着台阶,生怕把张宝林磕到肚子。 于是,秦柳瑟用尽毕生的力气,使劲往旁边转了一下,但身子还是擦着张宝林而过。 张宝林难以避免的,还是摔倒了。 “啊啊啊,好疼,好疼。”张宝林捂着肚子,一直在高呼。 一个婕妤,一个宝林,都摔倒在了地上。 走在后面的秦怀瑾,感觉假模假样过来关心。 忽地,好像看到了什么,高声惊呼。 “快看,这里,红红的是什么?”秦怀瑾乐坏了,指着张宝林膝盖下衣裳里染出来的一小块红渍道。 一时间兵荒马乱,不知道谁喊了句“张宝林不会是滑胎了吧?”直接让混乱里的人群炸开了锅。 董贤妃从屋里出来,见状,也急得眉头都快烧起来了。 见张宝林一直捂着肚子,还在喊疼,赶紧让人把她扶到屋里躺着。 张宝林躺在床上,辗转喊着疼,董贤妃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就怕这真有了肚子,又怕这肚子出了事儿,那可真不知道怎么跟皇帝交代。 “哎呀,这铁定是有了,可这,这怎么会在这档口出事啊,本来天大的喜事,都变得……”温昭仪在一旁欲言又止的。 秦怀瑾假惺惺地说,“方才妹妹跌倒,一不小心碰到了张宝林,想来是磕到碰到了,不过妹妹肯定也不是有心的,谁能知道张宝林有身子了呢。” 董贤妃急着等着太医来,都没空理会这些人说话。 事情怎么样,谁的过错谁的职责,还要等看看龙胎在不在才好说。 “可是张宝林平日里身体挺好的,怎么会一跌倒就滑了呢,我瞧着那台阶并不高啊。”温昭仪开始给秦柳瑟上眼药,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她。 董贤妃听得烦了,”乱说什么,什么滑不滑的,别乱说话,皇上的龙嗣自有上天庇佑。“ 庇佑个鬼,温昭仪忍着笑收了声,一边和秦怀瑾对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张太医才姗姗来迟,替张宝林号了脉,发现已经没有了胎像,跪下来道,”娘娘息怒,张宝林的胎,已经没了。“ 董贤妃差点没站稳,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第24章 哦?关她什么事? 第二十四章 侍女反应快,赶紧扶住董贤妃,扶着让她在一旁坐下。 董贤妃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才有精力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昭仪又叽叽喳喳地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不信问问张太医,前段时日,都是张太医给宝林诊脉,身子骨好好的,怎么会一摔就没了呢?“ 想给秦柳瑟安上一个蓄谋已久的罪名。 有不明就里的才人插嘴道,”摔那么一下那么重,很容易就动了胎气的啊。“ 意思是张宝林现在这样,是摔的,而不是因为别的缘故。 温昭仪横了那人一眼,那才人心中一惊,吓得不敢再说话。 张太医说,”回贤妃娘娘,这段时日,微臣确实给张宝林诊过脉,前头宝林身子骨是很好,前两日胎像还不显,再加上前两日,因着扭伤,脉象有些乱,微臣便没诊出张宝林的喜脉,微臣该死。但按理说,张宝林这个身子骨,不应该一摔跤就出事的。“ 秦柳瑟无语地看着他们火上浇油,这还是御前太医呢。 张太医想了想,又一副不说出来好像对不起自己这顶乌纱帽一般,说,”微臣方才诊脉时,诊出张宝林近日食用了大量阴寒活血之物,想来此次滑胎,和这些药物大有关系。“ 董贤妃皱眉问,”近日张宝林受伤,药方不是你开的吗,怎么会有阴寒之物。“ 张太医磕头道,”微臣万万不敢,微臣给宝林用的药,都是滋补的,根本不可能导致她滑胎啊!“ ”那怎么会?“董贤妃头疼地问。 ”娘娘,这张太医没用药,说不得别人可能给张宝林用了错误的药啊。“温昭仪煽风点火的,”这几日张宝林都是在舒月轩养病,去舒月轩瞧一瞧不就好了。“ 董贤妃自然不会怀疑是秦柳瑟用了药,但这种时候,更重要的是服众,她看向秦柳瑟,”秦婕妤,这……“ 秦柳瑟朝她福了福身,无所谓且坚定地道,”臣妾没有做亏心事,不怕被人质疑,贤妃娘娘尽管派人去搜查。“ 董贤妃叹了口气,让宫里的老姑姑带着人去舒月轩搜查,一边看着秦柳瑟额头的伤口,疼惜地道,”这么好看一张脸,可别留下伤口。“ 董贤妃扭头指挥张太医,”张太医,你且先帮秦婕妤看看这伤口,好好处理一下,千万别留疤。“ 张太医磕头称是,然后便打开药箱,替秦柳瑟看伤口。 秦柳瑟咬着牙,忍着疼痛,清理完伤口上药时,疼得都快流泪了。 磕这么重,怕回头不仅有伤口,还要淤青呢。 秦柳瑟是很爱美的人,不然也不会养出这一身的好皮肉,为了这永嘉帝的孩子,为了刷好感,她也是拼了。 秦怀瑾和温昭仪都是有备而来,董贤妃的人去了舒月轩,有秦怀瑾的人带路,很快就找到了药材。 带着药渣回来,张太医早有准备,拧着眉头在药渣里翻来翻去,最后大喊道,”其心可诛啊!贤妃娘娘,微臣配的药并无问题,但是这药并非微臣的药啊,这药是活血之药,吃了会让人滑胎啊。“ 董贤妃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秦柳瑟,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秦柳瑟赶紧道,”贤妃娘娘,这是没有的事情,这药确实是臣妾让下人煮的,但这是美容养颜之药,并不是给张宝林吃的,这是臣妾自己的药,早晨,早晨秦才人也吃了。“ 秦怀瑾赶紧跳出来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董贤妃,“贤妃娘娘,臣妾不知道妹妹说的药是什么药,臣妾怎么会喝妹妹的药呢?妹妹定是一时着急,才胡乱说话的,求贤妃娘娘恕罪,妹妹一定不是有意的。” 秦柳瑟听得心里直翻白眼,不过见自己的目的也达到差不多了,这药被引了出来,还是张太医亲口说的,让董贤妃知道这药会让张宝林滑胎,事态也确实朝她所希望的方向进展。 便回头看了子衿一眼,子衿朝她颔首,方才过来时,她给张宝林施了针,可让脉象在短时间内变得微弱,这才能骗过张太医。 秦柳瑟福了福身子,朝董贤妃道,“贤妃娘娘,这些事情咱们稍后再说,当下之急,是处理好张宝林的事情。” 秦柳瑟看向还躺在床榻上的张宝林,又说,“张太医毕竟不是妇科圣手,请娘娘替张宝林请专看妇科的太医来看看,若是滑了胎,还得看看腹中龙嗣能否滑出来,不然张宝林的性命,也是危险啊。” 温昭仪和秦怀瑾一听就觉得晦气,要出血出胎儿的,怕折煞了自己的福气,赶紧自己走出去外间等着,不愿意和她们待在一个屋子里。 董贤妃听了,便请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来。 看着这么多人,只有秦柳瑟愿意在她屋里和她守着张宝林,恨铁不成钢地道,“要真是你,你可真是糊涂啊!” 董贤妃至今还不相信会是秦柳瑟搞的鬼,她现在这么得宠,怎么会想去害皇帝的龙嗣。 可惜偏偏又这么巧,张宝林这几日在舒月轩待着养病,还是秦柳瑟自己让她在舒月轩养着的。 而且人证物证都有,件件都指向秦柳瑟,董贤妃就是想保住她,也得看事实讲根据啊。 “贤妃娘娘,臣妾真的没有陷害张宝林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没有。”秦柳瑟趁这个空挡,赶紧道。 董贤妃叹了口气,想说这事儿等等再说,就在这时候,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终于来了。 董贤妃赶忙迎上去,然后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董太医听了,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道,“怪胎初期经不得吓唬,若是磕到肚子,动了胎气,就这么滑了胎也不是不无可能,让老夫来替宝林瞧一瞧。” 说实在的,这妇科圣手也是有点亢奋的状态。 先才路上过来,就听传话的公公说,宫里有贵人有身子了,董太医想着这好事啊,宫里多久没有喜事了。 他这个妇科圣手,这段时日,除了看妇科,都没看过小孩,皇帝孩子不多,当下怪胎的妃嫔更是没有,他在宫中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董太医一直被京城里的宗亲贵族借去,替旁的贵人看肚子生产,可还没在新皇帝的宫里接过活。 结果可好,才高兴一阵,那公公就跟他说,贵人的胎滑走了。 可把他给气的。 董太医打开药箱,取了东西在床榻上垫着,抚着白须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张宝林,“宝林这个气色和状态……”实在不像是滑胎的人啊。 哪有人刚滑了胎,一点不喊疼的,这肚子里的胎儿没有出来,一定是难受的,若是排不出,还得喝点药进去,那可就真是受罪了,搞不好一尸两命。 董太医将手指搭在张宝林手腕上,过了片刻,疑惑地抬头,看着张宝林,又疑惑地继续诊脉。 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医术。 秦柳瑟在一旁看得都只想笑,这位董太医,跟个老顽童似的。 “怕是不对啊。”董太医琢磨着,“宝林肚子里还是有胎儿的啊,这明明就是喜脉啊。” 张宝林咧开嘴笑了,秦柳瑟也抿嘴在笑,倒是董贤妃,还一愣一愣的。 董太医诊了两次脉,再次对自己的医术深信不疑,起来对着董贤妃行礼,“贤妃娘娘,这张宝林没事儿啊,这怎么乱诊脉,乱吓人的呢。” 董贤妃听了董太医的话,这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笑脸,喜出望外的,“董太医说的可是真的,龙胎无碍?” “好着呢好着呢!”董太医有些不太服气,“我的医术你还能怀疑?” 要说当今这位永嘉帝,当年也是他接生的呢,但这话董太医不敢说。 “太好了太好了!”董贤妃一惊一乍的,像是过年一般,招招手使唤来外面的人,“快来个人,去给皇上报喜,说张宝林有喜了。” 外头的温昭仪和秦怀瑾听了,难以置信地走进来,“娘娘,你说什么?” 两人齐声问。 董贤妃笑说,“太好了,这张宝林原来没事的呢!肚子里的龙嗣好着呢,想来是那张太医治惯了别的,对着这妇科不精通,刚才一时忙乱,诊错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算有了着落了。” 温昭仪和秦怀瑾的脸色,比墨水还黑,张着嘴巴想让董太医再看看有没有看错,可把秦柳瑟看得一阵舒爽。 收到两人恨恨的眼神,秦柳瑟道,“难道姐姐和昭仪听闻皇上得了龙嗣,不开心?” 这哪里敢啊? 温昭仪和秦怀瑾皮笑肉不笑的,朝董贤妃行了礼,嘴里道,“恭喜皇上喜得龙嗣。” -- 因着张宝林刚摔了跤,又本来身子就不好,董太医吩咐不能再碰到了,在硬朗的身子骨,也得好好静养。 董贤妃把张宝林的孩子,看得比自己肚子里的肉还珍贵,便不让张宝林走,就让她暂时歇在自己宫里。 一时间,早上来请安的妃嫔各自散去,秦柳瑟也回了舒月轩,剩下的事情,就各自发挥了。 待到午后,永嘉帝总算得空来了趟董贤妃宫里。 董贤妃把他送进屋里,说了好多吉祥话,便自己领着人退了出去,让皇帝和张宝林说说话。 方才情绪大起大落没想明白,但等人走了,细细想来,就知道这里面怕是有不少人祸在。 董贤妃想来想去,她以圣上为尊,这事情还是得看永嘉帝的态度,所以便留着机会让张宝林说话。 张宝林看着这个气度卓越的男人再次坐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恍若隔世,忍不住红了红脸。 “这一早上的事情,朕也听说了,你辛苦了。” “臣妾不苦。”张宝林赶紧道。 知道这件事情也肯定瞒不过皇帝的眼睛,顿了顿,才又说道,“还请皇上替臣妾做主,也为秦婕妤做主,要是没有秦婕妤,臣妾这孩儿,怕是保不住。” 永嘉帝听到张宝林无端摔倒已经觉得不对劲,此刻眼神冰冷,闻言,挑眉问道,“哦?关她什么事?” 第25章 一个劲撒娇 第二十五章 张宝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有些慌张 她还是第一回跟皇上说这么多话,生怕自己不小心就表现的不好。 拿着手帕子捂着胸口压了压,慌乱撞上永嘉帝的眼神,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永嘉帝等了片刻,开口道,“你只管说,只要真实,朕都不追究。” “皇……上,那天臣妾在后山……”张宝林这才倒豆子一样把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也因着有永嘉帝在,让她分外觉得安心。 永嘉帝听着张宝林的话,眼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看得张宝林说着说着,都快没底了。 “皇上,旁的事情,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吗?” “朕的孩儿,当然能。“永嘉帝看着她的无措,语气冰冷而平淡,把外头的董贤妃唤进来,吩咐道:“贤妃,张宝林腹中的胎儿,就交给你了。八个月后,朕要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婴孩出来。” 见永嘉帝站起来,像要离开的意思,董贤妃赶紧追问道,“那皇上,臣妾有个请求,臣妾能否将张宝林安排到臣妾宫里来住着,臣妾平时也忙,不在跟前看着,臣妾心里总是不安啊。” 永嘉帝看了她一眼,“朕既给了你理六宫之权,这些事,你自然可以自己做主。” “是。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董贤妃这下心里有底了。 后宫从来不缺争宠的人,皇上对这件事最后的定夺,她可以等。 但眼前,张宝林肚子里的龙种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不问永嘉帝怎么处理,只问了能不能把张宝林接过来。 其他的事情,总要让他先耳听八方,自己调查过后再决定。 方才永嘉帝过来,这宫里也只有张宝林和她,其他人都回去了。 董贤妃心里想着,就算旨意还没有下来,做了亏心事的那些人心里,也早就该急了。 -- 此时的温昭仪宫里,确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回了宫,她就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一直打发侍女公公去董贤妃宫里打听消息。 “怎么样?皇上去看了那张宝林没?” 一个急匆匆回来的小公公喘着气说,“皇上进董贤妃宫里去了。” 听到这话,温昭仪更加睡不着,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就等着下一个公公回来传话。 “都是那个贱人,那个秦柳瑟一定是看出来了,和张宝林演戏设计我呢!”温昭仪气得头大。 “真是贱人一个,还有那个张宝林,怎么跟个猪一样命大,那样都没摔死她?农妇的田地就是肥沃!这都还能留在肚子里!” 侍女在一旁安慰她,“昭仪娘娘,那个张宝林原不过就是孟才人的侍女,听说家中就是一农户,比奴婢还不如呢,自然贱命一条,命硬了些。” 做奴才的,除了张宝林那些被父母换成银子卖给人牙子的,还有她这样的家生奴才,父母是奴才,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才。 不过见惯了荣华富贵,家生奴才也有了小姐脾气。 温昭仪哼哼道,“一个地里刨食的,也想来跟我平起平坐,做她的美梦!这种肚子里生出来的,我都替皇上的孩子丢脸。” “那可不是,昭仪替她早点了结,不过是替她做好事,她还得谢谢咱们昭仪,不让她的孩儿一生下来就被人看不起。” 温昭仪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设计这一出。 那边迟迟没有风声过来,一朝没个定落,温昭仪就坐不下来。 “也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会如何,会不会龙颜大怒?”温昭仪担忧。 侍女劝她,“这件事情又没有成,张宝林肚子里的肉也好好的,就算有疑心,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昭仪,昭仪怕什么?越是怕,越容易被人看透了。而且皇上是老爷的学生,总是要看在老爷的面子上的。” 温昭仪听了才坐了下来,刚坐下,院子里就有小公公跑回来了。 气喘吁吁地喘不过气来,温昭仪立时又坐不住跳了起来,“如何,可是董贤妃宫里有什么动静?朱万喜往这边来了吗?” 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是,不是。” 温昭仪气急,一脚踢到小公公脸上,“狗奴才,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小公公心想他没有啊,他就是一路小跑回来,真的快上气不接下气了。 忍着快要断气的劲儿,断断续续说,“回昭仪,那边没有什么动静,皇上在董贤妃宫里坐了一会,就出来了。奴婢瞧着,也没见里面有人发火的样子,董贤妃也没动静,立刻就回来给昭仪报了。” 没有发怒,温昭仪这才顺了心坐下去。 旁边的侍女一脸得意,“奴婢说得对吧,皇上怎么会在乎那个下贱胚子的命?” -- 永嘉帝出了董贤妃宫里,就直奔舒月轩去。 不过此刻秦柳瑟并不知情。 因着早上又是摔倒又是受伤的,衣裳都脏了,回到舒月轩,秦柳瑟立刻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对着镜子瞧了好半天伤口,吃了午饭,小憩一会儿起来,依旧又坐在了妆奁前盯着自己的脸。 真是作孽, 永嘉帝到舒月轩时,就看见秦柳瑟穿了件素色的袍子,对镜而坐,嘟着小嘴,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 秦柳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额头的伤口,手里拿着药,心塞地想着,若是真的留下疤痕怎么办。 “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一脸苦相?” 手里的药膏被人抽走,秦柳瑟看着镜子里突然闯进来的男人,不是永嘉帝又是谁? “皇上懂什么,臣妾无才无能,也不聪慧,也就这张脸了,要是这脸上破了相,臣妾还拿什么讨皇上欢心?”虽然永嘉帝来得很惊吓,但是能猜到他今日会来,秦柳瑟脑子转的快,很懂得适时卖个惨撒个娇。 永嘉帝捏捏她的鼻尖,“你就这么看朕,朕有这么肤浅?” 秦柳瑟抬头嗔了永嘉帝一眼,这种时候调情倒是厉害,又垂下眸子,娇嗔道,“难道不是吗?” 难道永嘉帝看中的是她的灵魂? 想都知道不可能,满打满算,她侍寝的日子,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永嘉帝没有接话,他确实是馋她的身子脸蛋,因此看她额头的伤口,也有些心疼。 永嘉帝拿着上药的棒子,从药膏里取了一些药,轻轻替她涂在额头上。 “这么好的皮肉,留了疤确实可惜,回头朕让人把西域进贡的几盒美肤膏给你送来,有奇效。” 秦柳瑟说了句谢谢皇上,心里又在想着,只要是没有旁人在场,两个人独处的相处时光,永嘉帝真就像一个极好的情人,或者是丈夫一样。 只不过她只有他这一个丈夫,狗皇帝却那么多妻子,真是亏大了。 也不知道他对着旁的那些后宫佳丽,是不是也是这般? 这般宠你时,就好似你是他掌心的明月一样。 永嘉帝在她颈边嗅了嗅,让秦柳瑟有些脸红,赶紧推了推他,她可不想带着伤口做那事,到时候要流汗什么的,再扯到伤口,有她好受。 而且这才大白天,日头只是快要西斜了而已,永嘉帝怎么就开始兴致高涨了? 想来,好像自从那日他替她用手……就没召人侍寝过。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又红了脸,她本是不想去想这些事的。 只是那日也在这屋里。 此时,又只有两人,永嘉帝身上的男子气息太浓,又极为直接,只有两人在一起,气氛暧昧起来,弄得她总是不由自主就想着那些事。 “爱妃在想什么?” 这是永嘉帝第一次喊她爱妃,秦柳瑟努力控制住心里的疑惑,淡淡道,“臣妾在想,皇上去看过张宝林没有?” 永嘉帝挑着她的下巴,“就这么关心别人,也不关心一下你自己?” 秦柳瑟一张脸明媚动人,“臣妾这不是没事吗?是张宝林这两日,受了不小的惊吓,她需要皇上的关心。” 永嘉帝不欲聊这些,拉着她的手,道,“朕还没谢过爱妃保全了朕的孩儿。” 秦柳瑟眼带惊讶,似乎十分没想到一般,“皇上相信臣妾?”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朕还不老,不糊涂。” 后宫嫔妃争宠的手段千奇百怪,在皇宫长大,又当了王爷娶了妻,纳了不少美人,现如今当了皇帝,女人更多了。 这些争宠的手段,永嘉帝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搭理。 但是像今日这般,想要残害龙嗣,又想祸害别人的,永嘉帝不会坐视不理。 秦柳瑟心里打着鼓,虽说她早就猜到狗皇帝会相信她,但心里也不安,就怕永嘉帝会觉得她是将计就计,故意不直接在知道张宝林怀孕时就说出来。 秦柳瑟搂着永嘉帝精瘦有力的腰,呐呐道,“臣妾那时,是没想到张太医一个为皇上效力的医者,居然都会这么做,想来是有人指使,这才将计就计。” 秦柳瑟无辜地眨着眼睛望着永嘉帝,“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说了也不等永嘉帝答复,又扭着脑袋埋在他胸前撒娇,“臣妾不管,臣妾不管,皇上一定不会怪罪臣妾的。” 永嘉帝笑了,轻抚她的脑袋,“朕自然不会这样糊涂。” 若非如此,今日他失去的,不止一个孩子,还有眼前这个女人,永嘉帝知道自己是舍不得的。 他对一个女人的新鲜期一向无法长久,秦柳瑟才伺候他没多久,不知未来如何,但眼下,绝没到腻了之时。 跟过他的女子,他腻了虽腻了,但只要不作妖,即使腻了,他也会给她应有的外界看来的荣华富贵,不会亏待。 如今看来,那温昭仪着实自以为是了些。 秦柳瑟抱着永嘉帝撒了会娇,本只是想把他多抓在手里一点,没想到直接把狗皇帝惹火了。 感受到他兴致起来时,秦柳瑟立刻从他身上弹开。 狗皇帝,怎么这么容易擦枪走火! “你不想服侍朕?”永嘉帝低哑着声音道,“那日的伤还没好?” “当然好了!”秦柳瑟拿走他想要替自己验伤的手,在心里大骂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嘴上弱弱说,“不是臣妾不想,是不能。” 永嘉帝把她抱着坐在自己怀里,因着两人身高差距,身型差距本来就大,这一抱,秦柳瑟着实有安全感,也叫进来倒茶水的明月也红了脸。 “因何不能?”永嘉帝很有闲情逸致听柳瑟说话。 待到明月退出去,秦柳瑟才开口道,“一来,是臣妾受伤了。” 秦柳瑟摸摸额头,“臣妾不想用这副丑态伺候皇上,怕自己伤口疼,也怕伺候皇上时又伤到了,到时候怕别人又要说臣妾带伤上阵了。” “她们不敢。”永嘉帝淡淡说。 秦柳瑟心想当着面不敢,谁知道心里和背后怎么编排的呢,虽然她确实不在意,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来呢,是皇上难道不知道这次臣妾为何也被设计进去了?”秦柳瑟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为何?”永嘉帝给秦柳瑟喂了口茶水。 “那自然是皇上这阵子太宠着臣妾,臣妾太招眼了呗。”秦柳瑟抱着永嘉帝的脖子撒娇,“皇上,你还是雨露均沾的好。” “你倒是看得开。”永嘉帝淡淡道。 秦柳瑟闻言,立刻狗腿地道,“虽然臣妾舍不得。但皇上这段时日总是召幸臣妾,也给臣妾树了不少敌呢。” “那便怪朕?” “皇上……皇……”秦柳瑟趴在他肩膀上,柔若无骨地撒娇。“你就等臣妾伤好了嘛。” 软磨硬泡了一会儿,永嘉帝终于点头今夜不翻她的牌子了。 可秦柳瑟还没来得及谢恩,就被永嘉帝捧着脸,捏着下巴,嘴对上嘴,毫不留情地纠缠起唇舌来。 秦柳瑟一阵慌乱,还夹杂着一股香茗味,背后被他一只大掌撑着,着实毫无选择的余地,只能任人取舍。 待到快没气,永嘉帝才在换气的间歇跟她说,“许你了,等你好了,朕才能尽兴,但也得补偿一下朕。”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奈何永嘉帝技术高超,后面她也便顺从本能了。 第26章 好好等朕 第二十六章 永嘉帝像是要把秦柳瑟榨干一样,把她嘴里的呼吸都汲取了一个遍。 不知过了多久,秦柳瑟被气喘吁吁地放开,她觉得自己都要变成一滩泥了,软绵绵的。 永嘉帝捧着她的脸,只觉得眼前这张脸,怕是比桃花还要鲜艳,这秋眸,怕是比四月的风还迷离。 两人都知道彼此还没尽兴。 秦柳瑟眨了眨眼,下一刻,永嘉帝的吻又覆了上来。 只不过刚才是霸占地急切,现在变成了和风细雨。 又不知过了多久,秦柳瑟觉得自己的嘴皮都快破了,永嘉帝终于放开了她。 秦柳瑟在心里天人交战,看狗皇帝的眼神,还真怕他突然反悔,硬要她侍寝。 若是他硬要,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一个婕妤,真不好拒绝。 别说婕妤了,便是皇后能侍寝,遇到皇帝想临幸,也不能说不。 可那样,她的计划就有了变化。秦柳瑟眨巴着眼睛,等着狗皇帝的宣判。 永嘉帝端起一旁早就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秦柳瑟看着他喉结上上下下,竟然也跟着有些口渴。 偏开头,觉得这永嘉帝也是有点诱人的。 “你好好歇息。”永嘉帝站起身来,是要走了。 秦柳瑟如蒙大赦,赶紧起来给永嘉帝拿披风,“皇上,太阳要下山了,起风了,外面有些冷,臣妾替你把披风穿上。” 永嘉帝长臂一展,让秦柳瑟替他系上。 永嘉帝身型高大,秦柳瑟伺候他穿衣,难免就得踮起脚尖。 两人挨得近,鼻息相闻,气氛又变得氤氲。 从萧衍的角度俯视下去,也是收获满眼的绚丽。 等披风系好了,秦柳瑟要恭送他的时候,永嘉帝却忽然捏住了她的鼻子,“好好养伤,给朕等着,等爱妃伤好了,看朕怎么弄你!” 其实永嘉帝这个人,是从来不会考虑妃嫔能否承宠这个问题的。 除非来小日子是忌讳,或者是受伤不方便,就都是能侍寝,而像秦婕妤这种脸上受伤的,也一点不影响侍寝。 他原本也没准备将就她,这不是君王该做的事情。 哪有让一个帝王迁就妃嫔的道理? 但想到那日自己把她弄伤,让秦柳瑟被后宫嫔妃嘲笑,传流言的事情,永嘉帝不知怎的,便点头答应了,自己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心软了,这才如此欲求不满。 秦柳瑟脸上一阵飘红,嗔了狗皇帝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也只能装作一副娇羞的模样。 假装好像没听懂的样子。 -- 外头风大又冰冷,秦怀瑾已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了。 侍女春桃劝她回去屋里,暖和些,等皇帝出来了,她再出来不是更好? 但秦怀瑾就是不同意,生怕错过了永嘉帝。 “皇上都在里头待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秦怀瑾不知道第多少次念叨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威武无比的永嘉帝从秦柳瑟屋里出来。 “居然没留下来!”秦怀瑾在心里低呼,又惊又喜,看来秦柳瑟在皇上心头也不怎么样嘛。 那她,就是有希望了。 秦怀瑾连忙迎上去,福了福身子,“皇上,这时辰也快用晚膳了,皇上要不,到臣妾屋里去坐一坐吧?” 这是想把他留下来的意思。 永嘉帝看着秦怀瑾的脸,娇弱白皙,乍一看有几分秦柳瑟的影子,实际却是差远了。 秦柳瑟脸上,除了娇弱,还有一股骄矜和俏丽,比秦怀瑾要生动许多。 就连身子,也是比秦怀瑾要赢上很多的。 秦怀瑾纤细是纤细,却并无太多美感。 见皇帝没说话,朱万喜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往前走了一步说,“皇上,你刚才来得急,又在后宫待了这么久,御书房的尚书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秦怀瑾听了,心里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什么意思,国事岂是能耽搁的。 便朝永嘉帝行了礼。 永嘉帝走时跟她说,“去屋里歇着吧,外头冷。” 秦怀瑾因为他这句话而重获欢喜,但看着他的背影,又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今天一天,真是诸事不顺。 -- 其实哪里有什么尚书大人,永嘉帝又怎么会因为后宫的事情,就把国事撂下不管不顾,还跑来看秦柳瑟呢? 若是真有国事要处理,那他就不会往后宫去,也不会在舒月轩待那么久。 只不过是不想留在舒月轩秦怀瑾屋里用晚膳罢了。 这样忽然跑出来偶遇相邀的妃嫔不要太多,朱万喜也如此处理习惯了。 永嘉帝回到自己宫里,一边用晚膳,一边听后宫的人回报今日之事。 他虽不管后宫之事,只专注前朝,但也不是瞎子,后宫有他的眼线。 朱万喜瞅着永嘉帝的脸色,有些胆怯,知道永嘉帝听了这些话心情不好。 等后宫的人退下,这才找准时机,把敬事房的牌子端上来。 因着温昭仪一向受宠,牌子都是放在显眼的位置,永嘉帝扫了一眼。 朱万喜赶紧道,”今日温昭仪在贤妃娘娘宫里受了惊吓,定然伺候不好皇上,奴婢这就将昭仪娘娘的牌子撤了。“ 永嘉帝目光扫过牌子上的名字,宁淑妃,德妃,贤妃,秦婕妤,孟才人……想了想,问:”秦才人的牌子呢?“ 朱万喜躬身道,”许是这盘子放不下了,既温昭仪撤下了,奴婢这就让敬事房的人把秦才人的牌子放上来。“ 永嘉帝点点头,又说,”不用特意拿过来了,就宣她吧,把盘子端走。“ 朱万喜捧着盘子在头顶,弯着腰退了出去。 -- 舒月轩。 不需要秦柳瑟特意去打听,秦怀瑾要侍寝的消息,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 每回秦怀瑾要侍寝,都会不经意一样,在院子里朝这边走漏一下风声。 ”就她猖狂,不就是侍寝,有什么好炫耀的,还让人到处说。“青青不悦道。 ”哪里像我们婕妤,皇上一宠,都是好几天好几天的呢!“子衿也道,手上专心致志地给秦柳瑟按肩膀。 秦柳瑟瞅了她们一眼,笑道,”不用拍我马屁,也不用安慰我,我不在乎,不过,马屁我还是爱听的,多拍点。“ 青青和子衿听了只在笑,她们婕妤想得开就好了,还怕她伤心呢。 -- 那边,秦怀瑾掩饰着激动的心情,由侍女伺候着沐浴,梳妆打扮,去了承乾宫。 一路到偏殿,依旧是老姑姑伺候净身和梳妆打扮。 偏殿的浴桶很大,热气腾腾的,还撒着花瓣。 老姑姑替秦怀瑾擦着背,又伺候她擦干穿衣裳。 秦怀瑾是个人精,平日里虽欺负下人,但绝不会得罪皇帝身边的奴才,笑眯眯道,”多谢姑姑。“ 老姑姑笑着说,”奴婢先退下了,才人且先在这偏殿等着皇上。“ 秦怀瑾笑眯眯说好。 等了许久,才等到永嘉帝从御书房回来,秦怀瑾这才被请去了寝殿。 到时,永嘉帝还在沐浴,依着规矩,秦怀瑾便自己先上了龙榻,在里头等着永嘉帝出来。 只望着那明黄色的纱帐,都仿佛能嗅见九五之尊身上的气息。 等了好半晌,永嘉帝好像是沐浴完出来了。 他的脚步声坚实有力,一路走过来,就好像踩在她心尖上一样,秦怀瑾羞涩又期待。 永嘉帝自然不会像她一样,只是一如平常地掀开床帘,和以往有嫔妃侍寝的夜晚没什么两样。 ”安置吧。“永嘉帝下令。 秦怀瑾一张脸已经通红,因着刚刚沐浴完,永嘉帝穿得单薄,她隐隐约约能看见他坚实宽阔的胸膛。 ”皇上,让臣妾伺候你。“ 秦怀瑾说着坐了起来,匍匐在永嘉帝身上,解开他的衣裳,像蛇一样缠绕。 过了没一会儿,待到永嘉帝正要刀剑入库时,却忽然沉着脸,面色如冰。 ”这是?“ 秦怀瑾看着自己裤底一片红,吓得都要哭了,赶紧求饶,”皇上,这,臣妾……“ ”胡闹!“永嘉帝语带气平淡,却一点没商量的,把朱万喜喊了进来,让人把秦怀瑾抬走了。 秦怀瑾一路哭着回了舒月轩,进宫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碰过让她如此想撞墙的事情。 虽说事情发生在深夜,但第二天清晨,秦怀瑾来小日子还厚脸皮不撤牌子,只顾着争宠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而次日早晨,张宝林腹中胎儿差点被害一事,永嘉帝处理的旨意也下来了。 第27章 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二十七章 永嘉帝几日没宣人伺候,秦怀瑾本以为是血洗这段时日的耻辱,没想到去了承乾宫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送回了舒月轩。 不用到第二日,秦才人侍寝未成,被送回舒月轩的消息就在夜色里不胫而走,传遍了后宫。 笑得最开怀的自然是一贯和秦怀瑾打擂台的孟才人,侍女把消息传进她耳朵里的时候,孟才人就”噗嗤“了一声,毫不掩饰地笑出来了。 ”可有打听到是为什么?“孟才人好奇的不得了,心里想难道是秦怀瑾那人碰上了皇上床上的什么忌讳? 这要是有了,孟才人自己也要留心别触霉头。 可是皇上,不像是有忌讳的人啊。 他们行周公之礼的时候,皇上都是极为妥帖且威武的,怎会被送回去,真是好笑至极。 孟才人琢磨着,永嘉帝没问题,那肯定就是秦怀瑾自己的罪过了。 侍女点了点头,说,”奴婢听那边的人说,是秦才人来了小日子呢,没想到要来小日子的日子,居然不叫敬事房的人撤了牌子,真是丢脸丢到皇上龙榻上去了,皇上不罚她个触犯天颜,都是纵容了她。“ 孟才人把玩着手心的簪子,这根簪子还是皇上赏赐给她的,据说是一套,有两支,一支赏给了秦怀瑾,一支则赐给了她。 当初被晋了位份,碰见秦怀瑾时,那个贱人还要来睬她一脚,嘴上倒是说得轻轻细细的,说这簪子有两支,她那支大些,镶了十颗珍珠,而自己这支小些,只镶了九颗。 那日秦怀瑾怎么说来着,她说:还是姐姐这支好,小了些,但袖珍可爱,让人欢喜得紧。 孟才人最烦见她这副做作无比的模样,不过蒲柳之姿,真以为自己是易碎的明珠啊。 寻常里,话里话外总把皇上对她的恩赐说得好似独一份的一样。 可他们不都一样,只是才人位份,皇上宠她,怎么给她亲妹妹晋了婕妤,她连个美人都没混上。 相比之下,就能知道是秦柳瑟更得皇上龙心,皇上是九五至尊,心头可着一个人时,是毫不介意多给些宠爱的。 狗眼看人低那么久,总算有她秦怀瑾吃瘪的时候,还是在皇上面前吃瘪,这可比在她面前吃瘪,要让孟才人高兴上许多倍。 ”真以为她自己在皇上心里是什么位置啊,不过一个不起眼的才人,这不就显现出来了。“孟才人珍惜地把珍珠簪子插到鬓发里,笑道,”为了争宠,连小日子都舍不得撤牌子,有够丢她秦家的面子了!“ -- 随着秦怀瑾的人马回了舒月轩,秦柳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谋算成了。 秦柳瑟心满意足掩上窗扉,这一扇窗,正对着秦怀瑾那边的寝殿。 以前秦怀瑾侍了寝回来,那阵仗,不说敲锣打鼓,但也不差多少了,总要在她这边走过,嘻嘻索索一阵烦人的紧。 侍寝归来多是半夜,秦柳瑟没少被她从美梦里叫醒的。 但今夜,这还没到子时呢,秦怀瑾静悄悄地回来,那模样,真是看得秦柳瑟好生畅快。 那汤药是子衿熬的,自然知道自家婕妤的打算,她跟着秦柳瑟走出浴间,走回寝殿里,笑道,”婕妤这招真是妙,不过奴婢还挺怕今夜皇上不召幸秦才人的呢。“ 秦柳瑟在妆奁前坐下,由明月伺候着拆卸钗环,秦怀瑾的信期,她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这还要多亏狗皇帝这几个月的冷淡,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她自然得找点事情做。 每日里除了做自己的事情,就是观察这舒月轩的一草一木,当然了,自然也就观察到隔壁的动静。 实则是不想关注到都不行,秦怀瑾进宫之后,很快就侍寝并得宠了。 在这舒月轩里,她每日跟孔雀一样耀武扬威,让人都没法注意到。 秦柳瑟也是因此,观察到她每月的这几日,总是待在寝殿里,即使没有去侍寝,也没有随意出来她这边走动,就知道她来信期是这段时日。 镜子里的秦柳瑟,表情促狭又机敏,”今日张宝林之事,秦才人许是能逃过去了,但她想陷害我的心这么明显,我怎能让她依旧在这后宫如沐春风呢?“ 当然得给她一些教训,找些不痛快。 在这后宫,秦怀瑾最在乎的也就皇帝了,所以再没有什么,能比在永嘉帝面前让她出糗更加让人畅快,也让她秦怀瑾痛苦的了。 这小日子侍寝,既是皇宫的忌讳,也是永嘉帝的忌讳。 上一世,秦柳瑟就记得有一个妃嫔蓄意争宠,擦着信期也不愿意撤牌子,因此犯了永嘉帝这个忌讳,被冷落了许久。 这般算计她,只怕秦怀瑾这一两个月,是别想被抬上永嘉帝的龙榻了。 叫她猖狂! 还想一箭双雕,既算计张宝林肚子里的孩子,又算计她。 今日若是让她们得逞,便是永嘉帝相信不是她干的,为着张宝林肚子里的龙种,也定是要惩罚一下她以儆效尤。 幸好她机灵看出猫腻。 人不害她,她不害人,他人若害了她,她必然要叫她们好看。 宫里的女人明着暗着斗,秦怀瑾和温昭仪既然有心阴她,便不能怨她反击。 她能躲过去是自己的造化,同样的坑,挖给秦怀瑾,她没看出端倪,那可就不能怨她了。 既然出来混,那就总是要还的。 只不过这般下来,秦柳瑟也明白,以后自己是真的成为后宫争宠的女人之一了。 便是秦怀瑾蠢看不出来她在反击,东太后,应当能看得清楚。 往后在这皇宫,她还想要独善其身,就难了。 这般想着,秦柳瑟便觉得,这皇帝的恩宠,是真的得争一争。 ”皇上会不会召她侍寝我无法左右,但一个月里,皇上总要宠幸她两三日,不是这时候,咱们也还有机会。“秦柳瑟笑得跟小狐狸一样。 今日她那样在这里撩拨永嘉帝,任他予取予求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他今晚一定得翻牌子。 她知道永嘉帝自制力好,不会日日都宠幸妃嫔,但也知道,永嘉帝的需求极大,今日下午那般你来我往,永嘉帝今晚定然需要传召妃嫔去替他泄泄火气。 而秦柳瑟也是算准了,秦怀瑾若是知晓永嘉帝到她这里来了,是定然会在院子里拦着永嘉帝的。 这种套路,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而永嘉帝今日回来舒月轩看她,又是必然的。 因着秦柳瑟知道张宝林肯定会替她说话,永嘉帝念在她救人有功的份上,加上秦柳瑟也明白自己近日,正在永嘉帝的兴头上,他定然也会过来走一趟,不说嘘寒问暖,但天子一阵一阵的宠爱,便是如此。 下午,她和永嘉帝那般没羞没燥地接吻,永嘉帝的火早就被点起来了,偏偏她不肯给他,秦怀瑾的出现,又在他脑海里留了印象,那今夜侍寝,翻秦怀瑾的几率自然也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再加上承乾宫偏殿的浴桶,里头的花瓣也是有妙处的。 妃嫔泡了之后,除了有香气,还能活血,让肌肤白里透红,是永嘉帝钦点的,每个妃嫔都得过这一道工序。 今日秦柳瑟诓骗秦怀瑾喝下的汤药确实活血,也暖宫,能助小日子不准的闺阁小姐调理信期。 但若是加上那浴桶里的花瓣,那就会立刻见效。 这一环扣一环的,就不信那秦怀瑾不会栽跟头。 秦柳瑟展颜一笑,在手上抹了些桂花香膏,这是前一阵趁着秋夕,子衿替她收集制成的。 后宫女子生存本就艰难,若非她们咄咄相逼,秦柳瑟也不会走这一步棋。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人若犯她,那铁定就是要连本带利取回来的。 这一夜,秦柳瑟睡了个好觉。 而秦怀瑾,是整夜都睡不着,她躲在被子里哭了许久,哭到眼皮都肿了。 天知道这件事情,要在后宫闹成怎样的笑话! 更重要的是,她记着永嘉帝毫不留情让人把她送回来的画面。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但还是被永嘉帝那一刻的不耐烦给吓到了。 就怕永嘉帝从此腻烦了她。 她脑子里一整夜都在想这个事情。 秦怀瑾是秦家唯一的女儿,从小金尊玉贵,吃好喝好,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得是两天后才来,所以今日,她才没有让人去敬事房撤牌子。 怎么会突然就来了呢? 这几日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脑子里一个个地划过去。 秦怀瑾捂着自己的小腹,她好不容易取得永嘉帝的宠爱,她真的害怕那宠爱就此离去。 真是和她犯冲的日子,今日张宝林那件事没成,便宜了秦柳瑟那个贱人在皇上面前装可怜,皇上还特意来舒月轩看她,就因为她救了张宝林。 明明还是她推了张宝林的! 秦怀瑾心里十分不甘,没有就此一箭双雕,真的是太可惜了。 而且今日皇上来看望秦柳瑟,都不知道那个贱人会怎么在皇上面前哭哭啼啼装可怜呢。 皇上那个坚实有安全感的臂膀,都不知要被那个贱人沾了多少眼泪。 秦怀瑾这就是有些以己度人了,她自己对着永嘉帝会哭哭啼啼装可怜,动不动就搂着他的胸膛埋在上头,什么都怕的样子。 这些侍寝的时日,打雷,刮风,都被秦怀瑾以害怕的名义死死搂住永嘉帝,皇上倒是没有推开她,秦怀瑾觉得他是喜欢的。 也因此,秦怀瑾才以己度人,觉得秦柳瑟也是这样狐媚永嘉帝的。 殊不知秦柳瑟的段位,可比她高多了,压根不屑于老是在永嘉帝面前装腔作势。 一晚上,脑子里都是秦柳瑟那个贱人,秦怀瑾感受着身下的热流往外涌,就好像在提醒今夜的耻辱一样。 只是往常,她小日子第一天的时候,量都不会这么频繁,怎么这次…… 秦怀瑾脑子里忽然就闪过早晨在秦柳瑟那里喝的汤药! 秦怀瑾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就是这碗汤药搞的鬼,气得牙痒痒,咬着后槽牙更加睡不着了。 第二日,秦怀瑾瞅着时辰,看着天色大亮,便立刻从床榻里爬起来。 那边秦柳瑟一定已经起来了,这个时辰应当是在吃早膳或是梳洗装扮。 秦怀瑾披上风衣,裹得严严实实,气势汹汹地就往隔壁去。 秦柳瑟果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木桌前用早膳,一副桃花美人的慵懒模样。 秦怀瑾心里看了就厌烦,指着她问,”昨日那碗汤药,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第28章 好大一朵白莲花 第二十八章 秦柳瑟慢悠悠把最后一口燕窝粥送进嘴里,看着来势汹汹的秦怀瑾,依旧气定神闲的。 ”姐姐一大早胡乱说些什么啊,是不是还没睡醒?“ 秦柳瑟说完,又由着青青伺候她漱口,净手,喝了口温茶。 美好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我的小日子,往常月份里,明明要明天才会来,怎么会昨日就来了?“秦怀瑾质问道。 秦柳瑟一脸惊讶,”难怪姐姐昨日没有让人去敬事房撤牌子,妹妹还以为,姐姐是一时忘了。“ ”你别装糊涂,你快说,你是不是在那碗汤药里动了手脚?“秦怀瑾走到秦柳瑟跟前,眼睛快喷出火。 “什么汤药?”秦柳瑟假装想不起来,手指戳着太阳穴,做作地想了想,“哦,姐姐说的可是昨天早晨,你来我这里抢我的那碗汤水?” 秦柳瑟也是有够刻意,直接把这碗汤药定性为是秦怀瑾抢她的,那这不管怎么看,也不关她的事情啊。 “正是,除了那碗,还有哪碗?”秦怀瑾就差掐着秦柳瑟的脖子问了。 秦柳瑟又“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拍着脑门道,“昨日后宫太多事端,我一时没想起来。” 然后疑惑地看向秦怀瑾,眼神中带着不理解和受伤,“姐姐怎会这么想妹妹,你我虽不是亲生的,但在这后宫就是一家人,妹妹怎会做对不住姐姐的事情。” 秦柳瑟觉得自己戏真的挺足,但是对待秦怀瑾这种白莲花,就得比她更白莲花。 秦柳瑟捂着胸口,一副软弱无依的样子,“妹妹昨日也吃了那碗汤药,怎么妹妹的小日子就没来,姐姐小日子来了,怎么就怨怪到妹妹头上了。你我同住一宫,自当互相照应,如今妹妹虽然位份比姐姐大,但却是比谁都希望姐姐得宠的啊!” 这一句句可真是诛心。秦柳瑟的意思是,她一个正三品婕妤,怎么会跟秦怀瑾这么一个小小才人争宠。 这才人要升到婕妤,要么特别得皇帝欢心,显然秦怀瑾没做到,要么怀上龙胎,目前来看,秦怀瑾也没做到。 所以她图什么? 秦怀瑾听了,也差点被绕进去了,可是她内心里还是觉得这事跟秦柳瑟脱不了干系。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宫里除了你……”谁还跟她有别扭了。 秦柳瑟闻言立刻反问她,“姐姐是因何觉得妹妹想害姐姐的,难道姐姐做了什么对不住妹妹的事情?” 对上秦柳瑟好像能看透人一般的质问的眼神,秦怀瑾忽然哑巴了。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张宝林之事,她也有旁听,也没阻止,还引导温昭仪用秦柳瑟当棋子,设计张宝林和张宝林肚子里的孩子吧。 这要是被绕进去了,她以后就真的不用侍寝了。 秦怀瑾呐呐道,“我哪里知道你心里有多黑,许是你又在别的地方动了什么手脚啊?还有,你有什么不可能害我的?” “你家世没我好,嫉妒我在京城长大,身上流的是真正的贵族血脉,你有什么?一个乡下的商户女罢了!” 许是因为心虚,秦怀瑾也是越说越大声。 秦柳瑟冷笑道,“既然姐姐如此怀疑妹妹,那就禀报贤妃娘娘,让尚宫局或者皇上的人来查,妹妹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姐姐闹大了。” 她最痛恨秦怀瑾动不动用贵女的身份来踩她,要秦柳瑟来说,秦怀瑾身上没有一点了不起的地方,她嗤之以鼻的商户,看不起的老家亲戚,才是供养她的对象。 每年,秦家都不知道要在扬州老家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呢,不然以朝廷的俸禄,即使再丰厚,哪里过得上那样体面甚至是铺张豪奢的日子? 秦怀瑾见秦柳瑟这强硬的样子,一时心里也没底了,更怕要是真查起来,把她那些藏的好好的手脚都查出来了,那不是更加为他人做嫁衣? 秦怀瑾愤愤地看着她,感受到身下的暖流涌出来,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不满的挥着衣袖走了。 秦柳瑟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只淡淡道,“姐姐走好,妹妹不送了!” 实则以她婕妤的位份,哪里有需要送秦怀瑾的道理,只不过和她扮演姐妹情深,倒是让秦怀瑾踩到她脑袋上来了。 昨日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叫秦柳瑟觉得有些疲惫又兴奋,今日就准备在舒月轩好好窝着,养养心神,也养养额头的伤口。 而且,现如今张宝林就在董贤妃宫里头住着,秦柳瑟也没有半点担心。 这桩事,她完成得很完美。 她尽力过替她保下龙种,没有半点徇私,额头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昨日她可以不让自己摔到这么严重的,但那样的话,就会压到张宝林,孩子是无辜的。 她尽自己所能,剩下的就看董贤妃和张宝林自己了。 更何况现如今除了董贤妃,张宝林还有永嘉帝护着,秦柳瑟觉得既永嘉帝的旨意在那里,应该也没有人敢违抗。 而永嘉帝的威严和果断,果然没有让秦柳瑟失望。 才用完午膳,那边处置张宝林这件事的旨意就传过来了。 虽说永嘉帝没有那么正式地下旨,是董贤妃出来办的事,但是依照秦柳瑟的了解,要是没有永嘉帝的授意,董贤妃不会这么处理。 永嘉帝给张宝林抬了位份,如今和她平起平坐,是张婕妤了,连着抬了好几级,比前头她的主子孟才人的位份还要高不少。 说起来,新帝登基这么久,后宫鲜少有这样升得快的妃嫔。 秦柳瑟琢磨着,张宝林没有家世,永嘉帝是在给她抬面子,不然三天两头要对别人行礼,累得慌。 二来,这是永嘉帝登基后第一个孩子,到时候诞生年月,是他的年号,自然有些许不同。 依仗这个位份,张婕妤以后在后宫行走,遇到的泰半以上的人都不用行礼。 而有永嘉帝撑腰,撑腰撑得这么明显,便是位份比她高的妃嫔,知道张婕妤肚子里有龙种,也不敢让她行大礼啊。 因着永嘉帝这个判决,秦柳瑟愈加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后宫有个孩子伴身确实很有用。 即使永嘉帝不疼你不宠你,也不会不疼自己的孩儿。 母凭子贵,在后宫是很有道理的。 就算是生个小公主,其实也很不错,因着秦柳瑟看过了,宁淑妃的公主,永嘉帝是很喜欢的。 不过眼下秦柳瑟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她比较贪心,她既要皇帝的恩宠,也要孩子。 但如今她还在永嘉帝心里分量还不重,秦柳瑟不敢轻易怀孕,那这将近一年的空窗期,足够许多人捷足先登了。 她心里还是怕生孩子影响了自己的容貌的,天知道那个狗皇帝,有多喜新厌旧,秦柳瑟可不敢轻易尝试。 但倘若她没了恩宠,那这孩子,她巴不得立刻就生一个下来。 也是有够现实的。 除了张宝林,永嘉帝对温昭仪也有处理,这着实是出乎秦柳瑟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这事情没有对张宝林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永嘉帝不会太追究,毕竟无论从家世还是容貌来比较,张宝林都远远比不过温昭仪。 但听到永嘉帝禁足温昭仪十个月的消息时,秦柳瑟先是震惊,而后又是呆住,进而便是很想拍手叫好。 谁说后宫是女人的天地的,归根到底还不都是皇帝的地盘,只不过他想不想管罢了。 如今永嘉帝这般下旨,让温昭仪十个月不能出自己宫里,那到时候张婕妤龙嗣都生下来了。 那不就是明摆着不让温昭仪靠近张婕妤吗? 也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后宫的人,是温昭仪在对张婕妤的肚子搞小动作吗? 说不得永嘉帝还真是一个不迷糊,也不假装迷糊的君王,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 这个消息传到隔壁时,可把秦怀瑾的牙给咬碎了。 不就肚子里多了块肉吗?就这样当了婕妤。 那以后她碰上那个寒酸的女人,不知道从哪个农户家里走出来的,她秦怀瑾还得跟她行礼? 想想就觉得憋屈! 一连几日,秦怀瑾这个小日子,真是坐得如坐针毡。 因着那夜永嘉帝虽然没说什么,但秦怀瑾就是怕,就怕就这样在他心里埋下不好的印象,失了兴趣和宠爱。 春桃看秦怀瑾每日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赶紧劝她,“才人,不如等小日子过去,到东太后宫里走一走吧,叫她老人家给你出一出办法也是好的。” 秦怀瑾被春桃提点到了。 是啊,她可以去东太后宫里请个安,问她能不能帮自己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 就这么煎熬地过了七日,小日子干净了,秦怀瑾在去东太后宫里之前,还得先去董贤妃宫里问安。 这日,秦怀瑾身上干净了,便收拾装扮好,往董贤妃宫里去请安。 虽说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眼光,还是有些不适应。 与秦柳瑟一同走进去时,弄得秦怀瑾忍不住往秦柳瑟旁边站了站,挡住那些让人讨厌的视线。 秦柳瑟可不想替她当挡箭牌,赶紧跟前头的另一位婕妤打招呼,拉着她去一边坐下,不想跟秦怀瑾坐在一起。 那日她被编排狐媚狗皇帝,导致受伤下不了床的传闻,不就是她秦怀瑾传出去的。 那时那些人的目光,可比现在揶揄和难看许多呢。 毕竟一个是皇帝宠过头的女人,一个是永嘉帝没睡就退回去的女人。 前者的眼神是取笑中带着嫉妒,后者看秦怀瑾的眼神,那就只有取笑的。 今日这些人,可比那日看她的善意许多了。 为何还要叫她挡,秦柳瑟才不做这种事情! 就要让她也尝一尝,被人冷嘲热讽,当笑话一样是什么滋味,她秦怀瑾不是爱装白莲花吗?就让她装个够呗! 第29章 还没开始,就喊疼了? 第二十九章 秦怀瑾整张脸都绿了一半,掐着手帕想瞪秦柳瑟一眼,却也不敢,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瞪着她,面上还是一副软绵绵的模样。 孟才人这阵子日日来董贤妃宫里请安,一是知道皇上看中张婕妤心里的龙胎,她虽然不悦侍女比她先怀上,还是一次就中,但是孰轻孰重倒是分得清。 既然都是皇上的人,孟才人自然要顺着皇上的意思,她既然以前是张婕妤的主子,现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要来嘘寒问暖,不然皇上要是以为她是个无情之人,那可就真是轻重颠倒了。 二来嘛,她和秦才人自入宫就互相打擂台,都看不顺眼彼此,孟才人每日来董贤妃宫里,自然也是在等着她。 今日总算被她给等到了,孟才人一见秦怀瑾进来坐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盏,虚虚喝了口茶水。 仿佛自己没有在笑一般,旁人问她在笑什么,她便勾起红莹莹的唇角,“没什么,今日瞧见秦才人,又叫我想起前几日那档子事儿,秦才人也真是的,就算急着承皇上恩宠,断也不能连小日子都不管不顾啊,这要传出去了,多叫人笑话。” “这小日子里还急着争宠的,臣妾还是头一回听见,也是皇上仁慈不计较,不然啊……”那平日里看不惯秦才人的妃嫔,都跟着孟才人开始刺她。 “哪像我,小日子提前一日便将那牌子让敬事房的人撤下来,就怕吓着皇上了。”又有人附和道。 这里面许多都是和秦怀瑾差不多位份的,平日里在永嘉帝面前,没少见秦怀瑾装小白花博皇帝怜爱,这才都看她不顺眼。 眼下她好不容易出一个丑,自然要跟着踩一踩。 听了这么多,秦怀瑾心里早就恨极了,但她从来不会在外显露她那一面,只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微微倾着脑袋,拿手帕子捂着胸口。 连说出来的话都颤巍巍的,“妹妹当日,真是无心之举,要是知道自己会来小日子,怎会,怎会舍得去冲撞皇上……” “求各位姐姐不要再开妹妹的笑话了,若是让皇上再忆起那日的晦气,那多不好啊。” 秦柳瑟听着,默默在心里呕了一大口,也不知这秦怀瑾怎么这么会做戏,上一世,愣是给她熬到皇后的位置了。 一时间,秦柳瑟又觉得狗皇帝的眼光没那么好,真是瞎了狗眼。 正说着,那边宁淑妃就和董贤妃一起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秦怀瑾抹着绣帕在眼底下,好像流泪的样子。 宁淑妃觑了一眼,问道,“谁又惹我们爱哭的秦才人哭了?” 秦怀瑾压着声音给宁淑妃和董贤妃请安,然后说,“回娘娘,臣妾没有在哭。” 宁淑妃笑道,“我瞧着你好像伤心欲绝的样子。” 秦柳瑟听了只想笑。 董贤妃就比较贤惠了,赶紧问秦怀瑾这是怎么了。 秦怀瑾摇着头说没什么,被董贤妃一阵追问,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贤妃娘娘,臣妾真的没有故意不让敬事房的人撤牌子,你要相信臣妾啊,臣妾,臣妾就怕皇上也因此觉得臣妾不好,不再疼臣妾了。” 这是直接把董贤妃当成娘亲了,秦柳瑟在心里腹诽,不过董贤妃每日处理后宫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每个不懂事的嫔妃,大事小事也要哭哭啼啼找她,确实和老妈子没什么区别。 董贤妃果然宽慰她道,“说什么呢?皇上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那日,皇上不也只是让人把你送回去,没有处罚你吗?只是这种事情,下回可要自己记清楚了!”董贤妃贤惠是贤惠,但也不是只贤惠,也会警告她的。 倒是旁边坐着的宁淑妃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见大家都转头看她,才笑道,“你们姐妹俩倒是有趣,一个上赶着承宠连牌子都忘记撤了,一个……” 宁淑妃看向秦柳瑟,笑道,“一个倒是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几日不能承宠,这要是能调和一下就好了。” 众人听了都在偷笑。 秦怀瑾一张脸又绿了,给气的,可惜宁淑妃位份都排在董贤妃前头,是从王府跟过来的侧妃,给她三条命都不敢顶撞她,只能生闷气。 秦柳瑟听了倒是一点不气,只觉得宁淑妃这人倒是心直口快,虽说是揶揄她吧,可语气也不像其他人那般尖酸刻薄,调侃一下秦柳瑟早就能当做风一样飘过去了。 不过也因此,倒是也能知道为什么永嘉帝不让她管理后宫,后来也没让她当皇后了。 宁淑妃在王府就受宠,如今皇上也心里可着她,没有因为她年纪大了就不宠爱她,当然也是因为宁淑妃保养得宜,虽说生了公主了,但瞧上去,也就不过比她们大几岁的年纪。 受宠这么多年,是娇蛮了些,可以宠着,但是若是让她管理后宫,管是可以管,但是这性子,分分钟要生事。 董贤妃看秦怀瑾一脸怅然欲泣,也不想这事情闹大,斥责了几位碎嘴的嫔妃,“行了,都给我少说点话。别再说这件事情了,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以为你们有传播流言到处碎嘴,我可保不了你们。” 孟才人听了,自然也不会再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但以后和秦怀瑾私下碰面,倒是不怕没有话头了。 宁淑妃在这宫里位份最大,一袭紫色锦缎衣裳,上面绣着大朵的花卉,更加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的,她淡淡喝了口茶,她倒是不怕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 不过既然董贤妃说不说了,那便暂且搁置,她瞧了秦怀瑾一眼,淡淡道,“皇上那么多女人,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会记得这件事,你自己往后不提不一副抬不起头要哭的模样,谁会想起来?” 秦怀瑾听了很不甘心,她不过想卖个惨,要是能传到皇上耳朵里,自然是最好的,怎么好像被宁淑妃看出来了。 一旁的秦柳瑟,默默给宁淑妃鼓掌,姜还是老的辣,宁淑妃估计早就看出来秦怀瑾在装模作样了。 -- 回去的时候,秦怀瑾跟在秦柳瑟身边,走到人少的地方,才跟她说,“太后表姨奶让我们去一趟。” 去东太后宫里? 秦柳瑟只觉得不妙,她都多久没去东太后宫里了,这突然让她过去,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而且她听到秦怀瑾喊她表姨奶就觉得好像,这是哪门子的亲戚? 就算跟她秦怀瑾是,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吧? 按照这个姨奶奶的喊法,那不还得喊永嘉帝叫做叔叔? 真是想想就罪过,尽管她们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就算是秦怀瑾,也和东太后快过了五服,这样七拐八绕的攀亲戚,不过是东太后想丰满自己的羽翼,在后宫多点自己人罢了。 和秦柳瑟不同,秦怀瑾这亲戚攀得十分热络,一到东太后宫里,就亲亲热热地喊东太后一声姨奶奶,把东太后喊得眼纹都笑出褶子了。 秦柳瑟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却也做不到和秦怀瑾一样亲昵,只礼貌地站在一旁。 东太后没搭理秦柳瑟,只不过喊了声起,又和秦怀瑾说话去了。 过了片刻,东太后身边的老姑姑进来奉茶,看到秦柳瑟,笑着问了句,“听闻前段时日秦婕妤病了,如今可也大好了?” 老姑姑说这话时,秦怀瑾也偏过头来看着秦柳瑟。 秦柳瑟只当她是好心地问候,便道,”多谢姑姑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老姑姑看了,又说,“那便好,姐妹俩都好好的才好。” 一时老姑姑退出去,又只剩秦怀瑾和东太后在说话。 秦柳瑟兀自喝着茶,不知道秦怀瑾把她叫过来干什么? 充当配角?佯装姐妹情深? 等过了好一会儿,秦怀瑾和东太后的热络才算完毕,东太后这才抬了抬眼皮子,看向秦柳瑟,然后叹了口气。 秦柳瑟眼皮在跳,赶紧问道,“可是柳瑟犯了什么太后娘娘的忌讳了?” 秦柳瑟问这话时,虽无辜又委屈的,但依旧活色生香,叫人看了都好不生爱怜之心,东太后心道,这姿色,确实是比秦怀瑾要好许多,难怪那皇帝也被迷住了。 东太后板着脸,冷淡地道,“你给我跪下!” 秦柳瑟心里一抽,赶紧匍匐着跪下,给东太后磕头。 真是撞见鬼了,她多么遵守后宫纪律的一个人啊,居然还有被批评的时候,秦柳瑟心里愤愤地想。 秦柳瑟跪在地上,看着地面,也不敢抬头,就等着东太后的审判。 过了好片刻,东太后才问,“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秦柳瑟心想,她可一点错都没犯,即便是有错,也轮不到这个东太后来处理,这不还有董贤妃呢,再不然还有永嘉帝呢,有她这个老太婆什么事? 但嘴上还是委委屈屈地道,“臣妾不知,还望太后娘娘让臣妾明白。” 东太后叹息了一声,“我本不欲说你,可你这,也太丢老秦家的脸了。” 秦柳瑟心里想,你老不想说,那就别说啊,但还是道,“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实在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太后娘娘不悦。” 东太后一脸头疼的样子,“你和皇帝亲近是好,但何必,何必……”东太后一脸不耻,不好意思说出去的样子。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过去多久了,还能翻旧账。 东太后没说的,秦怀瑾替她说了,“太后娘娘,妹妹那时定然也是拒绝不了皇上,才伤到了自己。” 东太后不以为意,“做皇上的女人,除了遵从,还要知礼!怎么能学那些放荡的狐媚子,用这些狐媚之术迷惑皇帝,如此不自爱,传出去,多难听啊……” 秦柳瑟听得脸上在烧水一样,可算是明白了,秦怀瑾带她来这里,是来听这两人唱双簧的。 一个好像和她姐妹情深,一个好像为她着想,其实都假模假样的让人作呕。 怎奈秦柳瑟也只能跪着。 -- 踏出东太后宫里时,秦柳瑟觉得自己膝盖都要废了。 一路走回舒月轩,进了屋里,明月和子衿替她捶腿按摩,才发现膝盖都发红了。 明月心疼的看着秦柳瑟,可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是东太后,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磕头,你就得磕头。 秦柳瑟觉得这舒月轩实在闭塞,午后小憩完,还不知秦怀瑾要过来阴阳怪气什么呢。 这般想着,就睡意全无。 披上披风,往外头去散步。 不得不说,吸一吸凌冽清新的空气,虽然寒冷,都比在屋里对着秦怀瑾好多了。 明月跟在秦柳瑟身后,都有些心疼这位婕妤,这位主子真的是好主子,自己心烦,却也从来不恼,不打骂这些奴婢,只是自己一个人静静散散心,要是在别的贵人那里,早就把下人拿来出气了。 也因此,明月是更加心疼这位主子,只觉得这样的明珠美人,皇上不捧在心尖疼着,定然又是皇上的不是了。 秦柳瑟信步走着,悠哉悠哉的,绕过那小竹林,再接着往下走,便到了得月亭。 此处也是寂静之地,得月亭里还有阁楼,秦柳瑟也不进去,就在外头,此处背靠水阁,三面临湖,是观雪的好地方。 方才出来散心,秦柳瑟就让明月拎着一个盒子,放了不少小零嘴。 石凳子冰凉,明月替她铺上厚厚的坐垫,又在桌上放上糕点、干果,还有小酒,这才退到一边站着。 秦柳瑟正是来此赏雪小酌的,此时宫里的人都在午憩,这片寂静,只听得风声,看着白雪飘飞,真是享受。 “怎么自己在这里独酌?” 秦柳瑟手里的酒瓶被夺走,抬头一看,这么霸道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不是永嘉帝又是谁? “臣妾是来赏雪的,皇上怎么也在这儿?”秦柳瑟起来给永嘉帝行礼。 永嘉帝顺势坐了她的位置,然后把秦柳瑟强行搂到怀里,让她在他腿上坐着。 永嘉帝似乎兴致很好,自己仰头喝了一口,又摇了摇酒瓶,将瓶嘴喂到秦柳瑟嘴边。 秦柳瑟微微张开嘴,永嘉帝又忽然把酒瓶拿开,直接嘴对着嘴喂上去。 秦柳瑟气息急促,难免就被呛到了,“皇上,这里还有人呢!”秦柳瑟娇嗔道。 永嘉帝撇了一眼,朱万喜和明月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现在没人,只有你我了。”永嘉帝戏谑道。 这下秦柳瑟可拒绝不得,被永嘉帝你一口我一口,整整喝下了一小壶酒。 酒喝完了,永嘉帝却还不够劲的意思,一直在她唇边嗅,弄得秦柳瑟脸上都红的滴血了。 “想朕了没?快半个月了。”永嘉帝捏着秦柳瑟的下巴问道 秦柳瑟哪里回答得了这种问题,只垂眸,又抬眸,娇羞地看着永嘉帝,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呵气。 永嘉帝满意的笑道,“爱妃看来和朕一样。” 秦柳瑟心道,谁跟你一样? 只不过就是也不抗拒就是了。 毕竟再不承宠,别人怕是要以为她要失宠了。 秦柳瑟感觉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掌带着冷风伸进了衣服里,从她腰间往上,轻柔地覆上更柔软的地方。 就这样抱着,她还系着披风,从远处倒是也看不出端倪。 秦柳瑟在永嘉帝怀里轻轻叹气,永嘉帝则觉得这冰天雪地里,指尖的东西,实在趁手。 秦柳瑟仰着脑袋,任由永嘉帝在她脖颈间徘徊,忽然感受到一只手强硬地往下去。 秦柳瑟扭着想合上双腿,却发现自己是跨坐在他腿上的,根本合不了,便扭着身子道,“皇上,这里,这里不好吧,还是白天呢!” 心里又想,这狗皇帝也太猴急了吧,真要冰天雪地里在外面吗。 永嘉帝低低笑道,声音粗哑,“外面不好吗?”美景,美人。 秦柳瑟简直想骂人了,低低说了句“不好”,心里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外面就外面吧,反正外面的一草一木,每个奴婢都是狗皇帝的,这里应该也没有外男,只是被其他嫔妃知道了,只怕是又要嘲笑她了。 正心里骂着狗皇帝的无耻,谁知狗皇帝忽然就把她抱起来,往后面的阁楼里去。 秦柳瑟低呼了一声,觉得狗皇帝还是有点人性的。 阁楼里不像想象中的寒冷,很暖和,烧着火炉,秦柳瑟想着,刚刚永嘉帝是在这里头赏雪? 胡思乱想间,永嘉帝已经抱着秦柳瑟在窗前的美人榻边上放下。 永嘉帝拦住她的腰,慢慢撩拨着她。 衣裳一件件被他除尽,秦柳瑟浑身都在发麻,永嘉帝探身含住她的唇,又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几日不见,爱妃好像又玲珑了些。” 每夜想着的,哪有此时的亲眼所见来得动人心魄。 秦柳瑟原以为他要让自己躺在美人榻上,谁曾想永嘉帝是从后面揽着她的腰,压着让她跪在美人榻上。 秦柳瑟还是第一回这般伺候,害羞的同时,膝盖触碰到美人榻上,早上在东太后宫里跪着的伤口触碰撕扯到,有些疼。 秦柳瑟眼珠子一转,“斯哈”了一声,永嘉帝果然开口问,“怎么?还没开始,就喊疼了?” 第30章 朕喜欢你这般模样 第三十章 秦柳瑟一脸怯弱地没去看永嘉帝,心想自己这也是有些做作了,可是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好好利用,不就委屈了她,白瞎她在东太后宫里跪了那么久吗? 永嘉帝察觉到不对劲,将秦柳瑟反手抱在身上,坐下,“怎么了,朕看看。” 秦柳瑟上身还穿着一个肚兜,还是第一次和永嘉帝衣衫不整地谈论正经事,别说多尴尬了。 心里在想,还是这狗皇帝脸皮厚,方才还火急火燎呢,现在居然就能坐下来一脸正经的模样,反倒是她,有些骑虎难下了。 只需一扫,都不用细看,就能瞧见两边的膝盖都红红的,还有些破皮。 永嘉帝皱眉,“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受的伤。” 秦柳瑟瘪着嘴,也没卖关子,只是先道,“臣妾不想皇上因着这事疑神,便不瞒着皇上了,只是皇上便是知道了,也不要往心里去。” 永嘉帝亲了亲秦柳瑟的脸颊,“说吧。” 秦柳瑟靠在他肩上,细嫩的手轻轻攀附在他肩头,像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臣妾早晨去了董贤妃宫里请安,又和姐姐去了东太后宫里问安。” “许是臣妾太久没去请安了,太后娘娘耳闻上回……上回臣妾伺候完皇上便称病在床的事情,觉得臣妾那样做不好,便罚臣妾跪了片刻。” 永嘉帝冷笑,若真是只跪了片刻,还能跪出伤口来? 秦柳瑟细嫩的青葱手指往下,攀在他胸膛前,拧着秀眉,噘着嘴说,“皇上答应了臣妾的,不往心里去,这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皇上就当听过了就散去吧。” 秦柳瑟自然不会指望永嘉帝为了她和东太后敌对,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知道这母子面和心不和,她当然要利用一下,不能让自己白受委屈。 永嘉帝笑了笑,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你是真娇气。”语气里带着不悦,说的自然不只是膝盖的伤口,还有上回不过伺候了他几次,就受伤不起的事情。 那是她娇气吗!?明明是他不知满足,又不知轻重又那么久地折腾她,她没坏了都算好的。 秦柳瑟红着脸道,“皇上,你别再说了。” 永嘉帝捏捏她挺翘的鼻尖,“那你说说,太后说的你什么做得不好了?“ 秦柳瑟嘟嘟嘴,这种话自己说出口到底不好意思,颤颤巍巍眨着眼睛,整个人就像要碎了一般,”太后娘娘说臣妾不知检点,放荡狐媚皇上,不自爱,丢了秦家的脸。“ 最后觉得不过瘾,还委委屈屈道,”可臣妾觉得明明是皇上的错。“ 这话说得嗔怪又委屈,再眨巴着那水蒙蒙的秋眸,好惹人怜爱,饶是向来只把妃嫔当成解毒工具的永嘉帝,也不由盯着她的脸怔住片刻。 秦柳瑟看永嘉帝越来越深的眼眸,还以为自己玩脱了,差点就呜呼哀哉又要起来下跪求饶。 谁知下一刻,便被永嘉帝狠狠地压在这美人榻上,倒是没跪着了,但是那劲道,秦柳瑟只觉得会有新的伤口。 永嘉帝声音低沉,”不用理太后,朕喜欢你这般模样。“只是看着娇气,但真到了敦伦之时,那真是别的妃嫔比不上的。 永嘉帝哪里知道,秦柳瑟不过是在享受,遵从本能罢了。 因着外头十分寂静,一次次承宠下来,秦柳瑟比以往都要克制住声音,就怕这么折腾被人听去了。 毕竟这里不是寝殿,外头空旷,有人走过都不知道。 初战告捷,永嘉帝长吁了口,这半个月,可叫人熬了好久。 这般,当然也就没法一次了当。 秦柳瑟还在大口吸着气,闭着眼睛休息,脚踝又被永嘉帝抓住了,可把她整个人都羞红了。 ”皇上……这……“ 永嘉帝停下来,一动不动瞧着她,笑了笑,”怎么?不想?“ 秦柳瑟才不会这般倒胃口,软绵绵的,拿着手帕子,把自己的脸盖住了,白天什么的,真的太亮了。 永嘉帝满足地勾起唇角,就喜欢她这副知情识趣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永嘉帝神清气爽地披起衣袍,秦柳瑟昏昏欲睡间看他在穿衣袍,赶紧想起来伺候他。 永嘉帝按着她的肩膀阻止,让她继续在美人榻上躺着,”你且休息好,不用伺候朕,朕去叫你的人上来伺候你,这处阁子是朕的地方,平常没有人能上来,你且睡一觉再起,不用着急。“ 秦柳瑟听着觉得很舒心,正想谢恩,又听他说,”休息好了,今晚再到承乾宫来,朕今晚再宣你。“ 秦柳瑟心里裂开了,还要再来?他前几日在舒月轩说的那句等她好了准备弄死她,看来是真的。 心里苦着,脸上还要笑着谢恩,等永嘉帝走了,秦柳瑟脸上真是比哭还难看。 这后宫这么多女人,他的精力,怎么就跟用不完一样? 好在秦柳瑟一向想得开,既然必须面对,那她现下就先好好休息吧。 永嘉帝走出得月亭,唤了明月上去伺候,自己带着朱万喜离开了。 明月走进阁楼,看见散落一地的衣裳,不禁有些脸红,又看见侧躺在美人榻上的秦婕妤,心里都不由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即使是在白天,她家婕妤的身子,也是跟玉做的一样,比那些画册里的仙子还没,难怪皇上在这里便忍不住了。 虽说秦柳瑟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双颊还泛红,瞧着很累的样子,一地的衣裳也让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明月是真为秦柳瑟高兴,这些都是皇上宠爱的标志啊。 刚刚在楼下,她和朱万喜远远等着,就听朱万喜说,这间阁楼皇上从未带其他妃嫔进去。 就在午后时分,在他们之前,也有个婕妤在此处经过,在得月亭里坐了片刻,但皇上就没有按捺不住带那位婕妤进去,而是带了她们家主子。 明月脸上挂着笑,上前去伺候秦柳瑟,秦柳瑟双腿还不适着,一点不想动,便跟明月说还要再躺一会儿。 明月替她将地上散落的衣裳拿起来,外袍还好,只是这里头的,已经不能穿了,”奴婢回去舒月轩给婕妤取几件衣裳过来吧。“ 秦柳瑟连忙说不用,这一来一回一折腾,不知道引起多少注意,又浪费时间,她不过想躺半个时辰就走。 虽说皇上让她躺着,但到底恩赐这种东西,听听就好,不能完全承受。 看着那几件湿漉漉的里衣,秦柳瑟想起那几件衣裳方才的用途就脸红,真不愧是皇帝,龙精虎猛得不得了。 和明月说到,”我直接穿外头的衣裳回去便可,外面还系着披风,不冷。但是那几件里衣,要藏好,别被人看见。“ 明月自然知道,连声说好。 秦柳瑟在得月亭待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才起来由明月伺候着穿衣回去。 果然,回了舒月轩没多久,永嘉帝就让人来宣秦柳瑟过去。 今夜侍寝的,依旧是她。 而且朱万喜的意思是,永嘉帝让她过去伺候皇上用晚膳。 不仅侍女们,连秦柳瑟自己都惊呆了。 永嘉帝居然让她去用晚膳,别说她了,就董贤妃,之前的温昭仪,都鲜少有这种待遇吧。 这下可不得让多少人咬碎了牙了。 秦柳瑟由青青子衿伺候着沐浴更衣。 替秦柳瑟穿衣裳的时候,青青忍不住问,”婕妤,你怎好像不开心呢?“青青是看秦柳瑟一脸沉郁,好像在想什么,怕她这样子去了触犯到皇帝,所以忍不住提醒。 秦柳瑟看着妆奁里的自己,青青正在给她描眉,笑道,”没有,我就是午后没怎么睡,乏了。“ 其实她是在想,永嘉帝忽然这样偏宠她是什么意思?是真心偏爱她?还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和东太后打擂台? 不过这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只能选择靠边站。 而她很聪明,自然是选择站在永嘉帝这边了。 因着还要伺候晚膳,青青还想给秦柳瑟扑粉上妆,秦柳瑟阻止了,”就还是跟以前一样,上点口脂就好了。“ 不过青青倒是提醒她了,对着狗皇帝,可不能流露出这种神情,不能有一刻的懈怠。 秦柳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启唇笑了笑。 第31章 爱妃说的也没错 第三十一章 因着妆容素净,秦柳瑟的衣裳便挑了颜色鲜艳的穿。 水红色的衣裳,有的人穿了偏向俗气,但秦柳瑟气质出尘,肤色又比雪还白,愣是穿出一股少女的明媚之感。 青青看了都不由赞叹,“咱们婕妤生得这般好,什么颜色都压的住,平日里真多该多穿这些色彩鲜艳的衣裳!” 子衿也点头道,“外头雪白雪白的,到处又没有颜色,咱们婕妤这一身穿出去,倒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了,准分外夺目!” “子衿的嘴可真甜,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秦柳瑟笑着享受她们的恭维。 青青噘噘嘴道,“婕妤怎么只夸子衿姐姐不夸我?” 秦柳瑟见她这醋味,也不急,瞅了她一眼,笑道,“咱们青青啊,每回都是一样的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一套。” 青青被说得直跺脚,“婕妤就会取笑我!” 秦柳瑟之所以会这么穿,是因着还要伺候永嘉帝用晚膳,永嘉帝的宫殿灯火足,很亮堂,灯光照在衣服上,也会显得她的脸一片粉光。 而这一路过去有些冷,就还需要多穿一件。 选来选去,选了一件赤红地织金缎的披风,还带了个昭君兜,外边绕着一圈白狐毛,戴上去,脸蛋掩在其中,眼睛又大又水灵,真就跟冬日里坠落人间的天仙一般。 朱万喜带来的轿辇早就等在舒月轩外头,她现在是婕妤,可以坐轿辇去伺候了。 秦柳瑟走出院子,毫不意外地碰见了秦怀瑾。 秦怀瑾看她这一身的派头,还是朱万喜亲自来接,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 秦柳瑟笑眯眯喊了声“姐姐”,心中料定朱万喜在这里,秦怀瑾就是牙齿咬碎了,也不会做出往日的派头来。 自从知道秦怀瑾是东太后的人,知道温昭仪谋划张宝林要害她的事情之后,现如今,秦柳瑟连往日那虚假的姐妹情深,都不太想保持了。 见秦柳瑟这般笑眯眯喊她,明摆着就是在炫耀,但朱万喜在这里,秦怀瑾只能也扬起笑脸,亲亲热热喊了声,“婕妤。” 轿辇等在外头,但坐垫是小公公抱在手里的,见秦柳瑟来了,这才铺上去。 外面夜风已经开始吹起来,尽管太阳还没下山,但秦柳瑟却不觉得冷。 一路摇摇晃晃,宫内砖道都十分寂静,只听得见匆匆的脚步声。 来接人的都是永嘉帝的人,秦柳瑟也没什么话好说,头上戴着昭君兜,稳稳坐在轿辇上,微微垂着眼皮。 看着昏黄的日光照着红色的宫墙,被另一边的墙沿的阴影分出两片不一样的红色来。 秦柳瑟眨眨眼睛,不知为何,望着这一路的宫墙,忽然有些感慨,她重生到现在也就不到一年,但一切旧事,都恍若隔世一般。 这一世她也没有退路了,只能像这时间一样,日复一日地往前走,也只能像这坐在轿辇上的自己一样,被推着往前走。 忽然,轿辇慢了下来,秦柳瑟抬头看去,就见拱门里走出几个人。 被簇拥在中间的美人,正是永嘉帝的李充媛,正二品,位份在她之上。 秦柳瑟旋即就想给李充媛行礼,李充媛也是个玲珑人,见秦柳瑟坐在皇帝的轿辇上,赶紧阻止道,“行礼就免了,上上下下多麻烦啊。” 秦柳瑟稍稍倾身,给她福了福身,“谢充媛恩典。“ 李充媛笑了笑,朝另一边伸了伸手:“秦婕妤快去吧,那边皇上也快过来了。” 这是刚从承乾宫过来? 告别了李充媛,轿辇往前走,秦柳瑟看到她后面的侍女手上拎着食盒,想来是去给永嘉帝送吃的了。 -- 还没到黑夜,暮色下的承乾宫,看着比黑夜里少了几分神秘,但却多了威严。 下了轿辇,秦柳瑟被领进殿内,宫殿里静悄悄的,永嘉帝还没回来。 朱万喜笑说,“婕妤,皇上让奴婢把婕妤带到宫里等着,婕妤先自个儿坐一会儿,想来皇上也快从前面回来了。” 秦柳瑟笑笑说好。 承乾宫的地龙烧的很足,暖洋洋的还挺舒服,中间的香炉青烟袅袅,秦柳瑟一边解着披风,一边往里面走。 皇帝的东西她不好乱碰,便走到火炉边上烤火。 过了好一会儿,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秦柳瑟转过身,永嘉帝的手正好搭在她的肩膀上,护着她不撞上他的胸膛。 “皇上,你回来啦。” 永嘉帝没说什么,说了句“嗯”,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到桌前坐下,让朱万喜让人上晚膳。 很快便有侍女和公公鱼贯而入,一盘盘珍馐美味摆满桌面。 永嘉帝盯着秦柳瑟的脸,瞧了好一会儿,“你没上妆?” 秦柳瑟抬头,撞上永嘉帝探究的眼神,低下头,软软糯糯地回答:“是。” 永嘉帝笑了,“朕倒是知道什么叫却嫌脂粉污颜色了。” 秦柳瑟心想你倒是挺会夸人的,但还是只垂着眸,一副受宠若惊的羞涩模样。 然后替永嘉帝夹了一筷子鱼肉,“皇上饿了吧,快吃吧。” 永嘉帝还没开口,倒是站在一旁的朱万喜开口道,“婕妤,还请先让奴婢试过。” 秦柳瑟这才想起皇帝吃饭规矩是比米饭还多的,赶紧请罪道,“皇上,臣妾无知……” 永嘉帝摆手道,“无妨。” 然后看着朱万喜,让他出去。 朱万喜起初有些犹豫,但皇帝下令了,便只能带着伺候的人都出去。 “爱妃既然夹了,朕自当要尝尝。”永嘉帝笑道。 秦柳瑟心道你还怪会哄女人,只是平时真看不出来哩。 见永嘉帝吃了鱼肉,因为没有叫朱万喜验毒,秦柳瑟为了表示如果这有毒,那我和你一起死这个决心,也夹了一筷子。 结果送进嘴里,差点吐出来。 又腥又咸,还硬,真的是太难吃了,永嘉帝怎么可以吃得那么自如的样子。 要吐不吐,怕坏了规矩,要咽下去,又觉得委屈自己,还是永嘉帝开口道,“吃不下便吐了。” 秦柳瑟这才如蒙大赦,赶紧把嘴里的鱼肉吐了出来。 但接着夹的几筷子,不论是猪肉,牛羊肉,还是菜类,都只能用难以下咽来形容,跟前几日皇帝的御厨给她做的那些全然不能比。 秦柳瑟一脸心疼地看向永嘉帝,“皇上,你这皇位坐的怎么还不如我,吃这些?” 说到这里,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的什么话,太冒犯皇帝了。 但好在现在秦柳瑟受宠,永嘉帝对于他宠在手里的人,那是真的宠,一句话又算什么。 ”无妨。“永嘉帝苦笑道,”爱妃说的也没错,这皇位确实坐的不痛快。“ 第32章 老祖宗的规矩里就没这一条 第三十二章 秦柳瑟瞅着永嘉帝的神色,嘴角挂着一抹苦笑的意味,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垂着眸,站起身来,朝永嘉帝福了福身,语带害怕道:“皇上恕罪,臣妾并无他意。” 她可不是在内涵永嘉帝的皇位没用,就是,就是单纯地因为这伙食震惊到了。 永嘉帝是真的没生气,只是觉得这话以前别人都不敢说。 他自己吃久了,已经忘了自己的膳食难吃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填饱肚子的东西,囫囵往肚子里一送,就这样一顿一顿地解决,从来没在意过。 也不是没有别的妃嫔来这宫里伺候过晚膳,但这般没心没肺说出来的,还是第一个。 永嘉帝倒是有些珍惜她这样的没心没肺,让人觉得,这日子有些不同。 永嘉帝觉得好笑,微微倾身,牵着秦柳瑟的手把她扶起来,带着笑意,“不过,倒是还没人敢同朕这般说话。” 永嘉帝很顺手地就把她拉到怀里坐着。 饭菜难吃,自然不是皇帝的厨子不好的问题,上次秦柳瑟被赏了御宴,那手艺是没得说的,若是连他们的手艺都算不好,那这世上就真的是没有好手艺了。 但是再好的厨子,也不能没了宫里的规矩。 皇帝忙于政务,一日里,没有一顿饭是在饭点上的,而皇帝一旦传膳,尚食局的人又得立刻就送过来,总归不能让九五之尊等着。 皇帝的膳食动辄许多道,便是一道菜一个厨子负责,从开始烹饪到送过来,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 让天子等? 老祖宗的规矩里就没有这一条。 是以永嘉帝的膳食,都是尚食局的人提前做好,然后温在灶台上的,这些吃食都是早早就做好的,就等这边的人过去传话。 菜类就不必说了,做完稍稍搁置,只要不是立刻吃,不说卖相很快变老,那味道都会不同,自然不会多好吃。 而肉类的吃食,鱼放久了自然腥,鲜肉放久了肉质也很快就老。 冬日里倒是有许多熏肉腊肉,但是秦柳瑟本来就不爱吃这些,做小姑娘时在扬州,吃的多是新鲜现做的,而且为商之家不缺银子,在吃食上没亏待过她。 不曾想,居然在狗皇帝这里栽跟头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讨了狗皇帝的欢心,秦柳瑟的手被永嘉帝抓在手心,闻言有些心疼地看向他,“皇上倒还不如多去后宫蹭蹭饭。” 说着忽然瞥见桌上的一碟桂花糕,“皇上不如尝一尝这个,方才朱公公说是李充媛送来的,想必会比这些好吃些。” 秦柳瑟替永嘉帝舀了一勺,送进他嘴里,在他眼神的示意下,自己也尝了一口。 是比皇帝的饭菜好吃,但是这是点心,又怎能吃得饱。 “朕让小厨房给你做一些送来。”永嘉帝看秦柳瑟是吃不下这饭了。 秦柳瑟赶紧说不要,这要传出去,特意为她使唤小厨房,多招人烦呐。 背后是伟岸的身型,眼前是一桌看上去很好吃的菜。 屋里又没有其他人,两人又是叠坐在一起,秦柳瑟还真怕永嘉帝吃着吃着就乱来。 眼珠子一转,便道,“不如臣妾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可用的食材,臣妾为皇上做一道菜?” 永嘉帝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你还会料理?” 秦柳瑟努努嘴道,“臣妾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永嘉帝看她这般活色生香的可人模样,宠溺地揉了揉她的掌心,招来朱万喜,吩咐道,“带秦婕妤去小厨房。” 末了又加了句,“看着些,别让婕妤伤到了。” 朱万喜擦了擦虚无的汗,连忙称是,哪有做饭还要别人看着的。 -- 小厨房的厨子是随时待命的,是一位厨娘,除了替永嘉帝烧水,往日里小厨房基本没有开灶。 偶尔开火,也就是永嘉帝夜里馋嘴,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更多的是替永嘉帝温些后宫的妃嫔送来的小点心。 厨娘把秦柳瑟带到小厨房里,介绍说,“小厨房里也就备着些能久放的东西,就这些小料,几日没用,奴婢便会拿去尚食局换了,婕妤看看用不用得上,这里没有的,奴婢就替婕妤去尚食局取了过来。” 秦柳瑟摇摇头,说不用,“就用这些现成的就好,厨娘费心了。” 厨娘满意地笑着跟在旁边,这位主子是不会折腾人的,碰上那些爱显摆,难伺候的主子,硬是要在这小厨房里造出大厨的架势来,可把她折腾得够坏的。 小厨房里有个木架,木架上紧挨着一排排筐箩,秦柳瑟走过去看了一圈,有鸡蛋,有面粉,还有一些野菜。 心里有了底,决定摊几张鸡蛋薄饼,简单又速成,还好吃,不用永嘉帝久等,又不会染一身味道。 厨娘在一旁看着秦柳瑟那纤纤玉手忙忙活活,就连起火烧炭都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婕妤长得这般国色天香,倒不是个娇小姐,连生火都会。” 秦柳瑟在心里笑,她本来就不是娇小姐,笑了笑道,“我瞧着食料备多了,等会儿余出来的,厨娘便和伺候的人分了吃了吧。” 厨娘闻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冷的天,闻着这香味,早就食指大动了,但从来还没有一个主子愿意分吃的给她。 往常她这种低贱的人,就只配吃主子剩下的。 厨娘心中感动,但还是摇头道,“奴婢不敢,婕妤还是都拿进去给皇上吃吧。” 秦柳瑟笑道,“不要因着我是主子就拘束,这么多鸡蛋饼,若是全捧进去,皇上还以为我是街边卖饼的呢!” 秦柳瑟摊好饼,只挑了几张放一盘,“而且你瞧,这要是堆叠太多,等会儿下面的湿了软了,也不好吃,这么冷的天辛苦,厨娘快别和我客气了。” 厨娘听着,赶紧跪下来给秦柳瑟磕头,谢了秦柳瑟的赏赐。 -- 鸡蛋薄饼端进承乾宫,永嘉帝就嗅着味道看向秦柳瑟。 等下人退下,便伸手拿了张鸡蛋薄饼,卷起来咬了一口,“爱妃竟有这般手艺,好吃。” 秦柳瑟看他一点君王的架势都没了,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自己做的东西能被人夸好吃,她当然开心了。 不过秦柳瑟就不敢像永嘉帝那样吃了,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拿筷子夹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最后那盘鸡蛋薄饼,泰半都被永嘉帝吃进肚子里了,永嘉帝看着秦柳瑟,“爱妃这般高兴?” 秦柳瑟点点头,笑道,“臣妾方才还怕皇上会嫌这鸡蛋饼太简单呢。见到皇上这么喜欢,臣妾自然高兴。” 其实正是因为简单,才深得永嘉帝的心。 往日里那些来送点心的妃嫔,注重吃食的精巧,争相比谁送的更精致,味道更和他的胃口。 却都忘了情这一字,送来的不是填饱肚子的,而是想让他多瞧她们一眼,多翻她们的牌子。 永嘉帝牵起她放在桌上的手,“今日托爱妃的福,叫朕享了那寻常百姓夫妻才有的福气。” 望着永嘉帝那幽深的眼神,秦柳瑟心里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永嘉帝这话里的褒奖,那份量,含义可大了。 第33章 那道鸳鸯锅 第三十三章 天色早已全然黑得似墨,宫殿里灯火高照,尚食局呈来的晚膳未见吃了多少。 倒是永嘉帝和秦柳瑟面前,各摆着一副碗筷,装鸡蛋薄饼的盘子就在永嘉帝面前。 不小的一张桌子上,碗碟众多,此刻却就只像是只有那彼此的一副,还有那装鸡蛋饼的盘子一般。 永嘉帝两腿向着秦柳瑟,邻座而食。 秦柳瑟还没想好怎么回永嘉帝的话,他又说,“以前觉得这宫里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好,如今有了你这手艺,总算叫朕知道民间夫妻的那份情意了。” 虽说秦柳瑟早就觉得自己脸皮不薄,但是被永嘉帝这么一说,这个“夫妻”二字一出口,还真叫她无言以对。 你要是应了吧,又怕永嘉帝是玩笑话,是闺房里调戏女儿家的话,认真了,那就是对皇后的大不敬,而且皇帝妻妾成群,一天换一个,这两个字可不好担待。 你要是不应吧,又怕惹了狗皇帝不开心。 秦柳瑟僵直着脊背,有些无所适从,脸上一阵飘红,表现出来的样子,既是高兴,又是抗拒。 这样明显的别扭,永嘉帝不可能看不出来,不得不说,这位婕妤每一回的反应,都很能对他的胃口。 永嘉帝龙颜大悦,叫了朱万喜进来,把宫里今晚伺候的下人都赏了一遍。 待朱万喜跪谢出去,永嘉帝才把秦柳瑟抱在怀里,继续逗她:“怎么?不想和朕做夫妻?” 刚才还能装傻,现在可就装不得了。 秦柳瑟扭了扭,轻声细语道:“皇上,才不是呢!臣妾巴不得……巴不得同皇上像凡人心夫妻那般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呢。” 秦柳瑟脑袋贴在永嘉帝心头,抬头望着他,“可皇上又不是凡人,皇上是真龙天子,怎能因臣妾一人便同那凡夫俗子一样。” 不得不说,秦柳瑟再次被自己日复一日的狗腿给肉麻到了,和永嘉帝混久了,真是什么话都会说了。 瞧着永嘉帝的脸色,像是很喜悦的样子,秦柳瑟便又伸出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贴了贴,“这鸡蛋薄饼皇上喜欢,臣妾便往后多给皇上做。” 永嘉帝亲了亲她额额头,“朕是很喜欢。” 秦柳瑟知道他是喜欢这份寻常夫妻的平凡感。 这是搁在她身上找幸福感呢! 想了想,又道,“皇上喜欢的话,臣妾其实还有好多料理会做呢!” 永嘉帝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想到一个大臣之女,竟然还会下厨,寻常贵女,都是挑着学几样拿手菜,嫁做人妇时可以露两手便得了,哪里像她,学的都是这般朴实无华,农家菜一般的东西。 “哦?爱妃还有什么?若是不叫朕欢心,朕可是要罚你的。” 秦柳瑟噘噘嘴,装作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旋即又笑道,“这冬日里天冷,不如等改日皇上有空,臣妾替皇上准备一道锅子?” 秦柳瑟越说越来劲,好像自己已经在其中一般,“到时候准备些肉片,猪肉,羊肉都来一些,要生的,再备些蔬菜,臣妾再给皇上调几碟酱料,一边下锅,一边吃,哇,一定吃得皇上浑身暖暖的。” 永嘉帝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已经吃到嘴里一样,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是你嘴馋想吃吧?” 秦柳瑟埋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咪一样,“被皇上看出来了,不过这锅子,要有伴吃才好呢,要是臣妾一个人吃,却有些寂寞了。” 永嘉帝宠溺地笑道,“成,那便改日和爱妃吃这鸳鸯锅。” 秦柳瑟心想,你倒是挺会的。 这样的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又是蹭又是扭的,永嘉帝早就兴致抬头了。 只是瞧着她这高兴的小模样,不好也舍不得打扰她,现在告一段落,只慢悠悠将她抱到寝间。 秦柳瑟脸深深埋在他胸膛,自然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秦柳瑟知道自己今夜是取悦到永嘉帝了,因着他对她格外照顾和怜惜,只让她和他相对而坐,脸对着脸,整个人被他护着,每一下,都极尽温柔和力道。 一旦温柔了,这一折腾就不知过了多久。 事毕,瞧着怀里浑身泛红,脸上冒粉光的女人,又因着刚承宠完毕,艳丽妩媚不可方物。 永嘉帝心中畅快,一边让朱万喜叫人抬水,一边爱不释手地捧着佳人的雪肤。 秦柳瑟算是累趴下了,只像累极了的小猫咪一样躺在他怀里,永嘉帝心里正喜着她,也没有让她起来,管侍寝之事的侍女要来伺候秦柳瑟,也不让她们叫醒。 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然后自己胡乱披了件衣裳,抱着秦柳瑟去了浴间。 退出去的侍女面面相觑,还没见过皇上,亲自为妃嫔清洗的……登时脸都红了。 秦柳瑟被永嘉帝放到水里,那水温都是老姑姑们调好的,暖意袭来,只觉得浑身的酸劲都舒展开了,喟叹了一声,眼睛还没舍得张开。 永嘉帝看她贪睡的模样,心中好笑,想着替她清洗,便出去浴间屏风后,把衣裳脱了。 秦柳瑟魂魄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怎么在浴间里,且一个人都没有,她明明是来侍寝的啊。 心中忐忑,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心里又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没有规矩,居然这都能睡着,要是回头怪罪起来,真有她好果子吃的。 但一转身,就见永嘉帝赤条条地走进来,秦柳瑟当然立刻又坐了下去了。 她上一世在秦怀瑾身边飘着,怎么没见过永嘉帝有这爱好?还洗鸳鸯浴? 头疼。 “站起身,转过来。”永嘉帝走到浴桶边上,双手懒洋洋搭在边缘,似笑非笑地道。 这下秦柳瑟也不得不遵命了,手里拿着浴帕子,颤巍巍站起来,真讨厌永嘉帝这副模样,真是什么恶趣味啊。 捏着浴帕子的手放在胸前,秦柳瑟倒也不扭捏,所有的扭捏,只在这遮羞的一方手帕子上面而已。 永嘉帝喉间一紧,欣赏过后,自己也走进了浴桶里。 原本是准备替她清洗的,但秦柳瑟醒了过来,自然就由她拿着香胰子为他擦洗了。 秦柳瑟埋着脑袋也不说话,因为沾了水汽,整个脸就像刚招了晨露的桃花一样,更加娇艳欲滴。 “原是想就这么让你回去的。”永嘉帝眸色深沉,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口吮住了她的唇瓣,又这么没羞没燥地胡来了一遍。 事毕,浴间地上都不能看了,水渍溅了一地。 永嘉帝替她裹了袍子,抱到寝间,那绿幽幽的眼神,看得秦柳瑟心里发颤,有气无力地道,“皇上,快让人送臣妾回舒月轩吧,时辰不早了,皇上也该休息了。” 永嘉帝焉能不知她是在逃避,笑道,“你以为朕在想什么?朕瞧着爱妃的脸,这女人果然需要雨露滋润,爱妃比头一回侍寝,不知道娇艳了几倍。” 秦柳瑟红着脸,“那皇上以后可别忘了臣妾。” 永嘉帝笑道,“朕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永嘉帝叫人来伺候秦柳瑟穿衣回舒月轩,一边道,“明晚朕还叫你来伺候,你好好休息,明儿替朕准备一下那道,那道鸳鸯锅。” -- 到得第二日醒来,秦柳瑟都没空理会秦怀瑾的酸言酸语,只想着今晚还得伺候永嘉帝,还要准备锅子。 一整天都在让下人跑来跑去,通知承乾宫的厨娘让尚食局准备锅子需要的食材。 到了傍晚轿辇来接,秦柳瑟依旧在秦怀瑾嫉妒的目光下去了承乾宫。 好在厨娘早就把食材准备好了,永嘉帝还没回来,秦柳瑟便钻进小厨房,熬煮锅子的汤底。 那又浓又白又香的汤底,叫厨娘都快流口水了,直道,一个婕妤手艺都这么好,叫她们这些做厨娘的,都快没脸了。 前边传来永嘉帝从前朝回来的消息,秦柳瑟便张罗着让人把锅子和食材送到承乾宫主殿里。 秦柳瑟一样一样地摆弄好,等永嘉帝回来,心想他应该是会喜欢的。 结果没想到,都一盏茶的时间了,永嘉帝还没回来。 一炷香过去了,也没听见有人回来。 秦柳瑟心中疑惑,往外走,正巧碰见朱万喜。 朱万喜朝秦柳瑟打了个礼,似乎有些为难道,“婕妤,皇上让婕妤别等了,皇上,皇上今晚去充媛宫里了。” 秦柳瑟不死心地追问,“哪位充媛?” 朱万喜想了想苦笑道,“回婕妤,是李充媛。” 第34章 皇上有自己的打算 第三十四章 说不上有什么被争被抢的不悦和羞耻感,秦柳瑟心里也没有什么别样的感受。 后宫争宠的花样千奇百怪,临门一脚被人拐走不算什么。 上回,温昭仪不还称病让人来请永嘉帝去嘘寒问暖吗?只不过是被永嘉帝拒绝了。 秦柳瑟心里明白,永嘉帝不是傻子,相反的,聪明的很,譬如上回温昭仪那一次,他知道且心中不悦,所以就让人驳了温昭仪。 那这次……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真糊涂还是装傻,秦柳瑟心中也清楚,是永嘉帝自己愿意过去的。 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左右得了他,包括她自己,也做不到。 秦柳瑟倒是想得开,就是舍不得这桌子的锅子,准备了一天呢。 什么鸳鸯锅,夫妻锅,骗人倒是厉害。 朱万喜小心翼翼地瞅着秦柳瑟的脸色说话,“婕妤,皇上虽不回来了,这一桌子的锅子,要不婕妤用了吧?” 秦柳瑟震惊地伸直了脊背,她又不是饭桶,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知道朱万喜是在安慰她,叹了口气说,“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公公不用安慰我,这桌子菜也有点多,要不公公和宫里伺候的人吃了也不浪费?” 主子吃不完的赏给下人吃是常有的事情,但朱万喜可不敢接下这赏赐,连忙福身道,“谢婕妤赏赐,但奴婢这还得去那边伺候皇上,受不得这赏,要不,要不……” 朱万喜眼珠子一转,“要不奴婢派人把这锅子送回舒月轩,婕妤在这里不自在,回去那边吃也好。” 秦柳瑟心想这个朱万喜倒是鬼灵精,知道她在这里不自在,此情此景,那可真是非一般的不自在。 这锅子本就是她准备的,这样抬回去,破有种物归原主的感觉,怕不是又要叫人耻笑了。 但秦柳瑟脸皮厚,倒也无所谓,总好过放在这里原封不动,叫狗皇帝以为她闹脾气的好。 有时候耍脾气是退让,有时候耍脾气,便是得寸进尺了,秦柳瑟知道拿捏尺寸。 -- 最后,自然是打包回府吃了。 这么冰天雪地的日子,和几个侍女一起吃,确实比和永嘉帝吃要轻松自在得多。 一顿饭,几个侍女吃得喜笑颜开,却叫秦柳瑟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后宫开始的暗潮汹涌。 她知道越往上走会越难,只是没想到才走到婕妤,就开始被当做眼中钉了,今天有李充媛,往后还不知道有谁呢。 那永嘉帝,会像这次这样,被人一抢就走吗? 秦柳瑟心里又希望他被抢走,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放假不用伺候这个旺盛的人。 另一边,又似乎不希望他被抢走,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是不够重。 秦柳瑟在心里辱骂了永嘉帝千遍万遍,这被窝里还“爱妃”前“爱妃”后,对她呵护备至呢。 一转眼,都不知道在李充媛被窝里是怎样疼她的呢! 狗皇帝! -- 第二天去董贤妃宫里请安,秦柳瑟才知道昨晚永嘉帝为什么被截胡了。 李充媛也是从潜邸跟过来的,瞧着娇娇弱弱,但身子却比铁还能扛。 她统共给永嘉帝怀过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流掉了,最后一个生了个小郡主。 永嘉帝登基,现如今便是小公主了。 说不得永嘉帝真是有女人缘,一溜的孩子里,公主占了多数。 说回李充媛这里,那时,原以为她流了两胎,应该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好家伙,没多久,又让她有了,如今小公主也三岁了,牙牙学语的年纪,最爱缠着爹娘。 昨天,就是李充媛那边的人拦住永嘉帝,说是小公主病了,永嘉帝这才承乾宫的门都没踏进去,就被拉走了。 回舒月轩时候,青青暗暗对着那边啐了又啐,“生病就生病,皇上又不是太医还能治病,还硬要把皇上留一晚上,这后宫要是一人生一个王子公主,皇上能分成那么多份夜夜去守着吗!” 真犀利!秦柳瑟觑了青青一眼,心道这丫头还真敢说,和她一样压着声音说,“你呀你呀,少说点。” 青青跺跺脚,“婕妤,我是看着周围没人才敢说的,不就是这样吗!” 好吧,确实是这样。 秦柳瑟承认,怕青青口出祸言,提醒她,“但是腿长在皇上身上,没人可以左右的。” “好,我以后就在咱们屋里才说一说。”青青不满的鼓起腮帮子,显然对皇上也不太满意,晾她们婕妤一夜,昨天婕妤忙活了一天,最后全都端回舒月轩吃,虽然说便宜了她们,但是想想就郁闷。 秦柳瑟和青青走得慢,很快就被秦怀瑾风风火火地赶上,“哟,我说谁呢,妹妹是昨夜的锅子没吃饱,没力气走路吧,走得这么慢。” 秦怀瑾捂着嘴偷笑,笑得一点都不刻意,“还是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哭到现在都没力气了?” 秦柳瑟不怒反笑,“皇上不喜铺张浪费,锅子我自然要带回来吃了。不像有的人啊,犯了皇上的忌讳,被皇上连夜叫人抬了回来,也不知姐姐是不是把被窝都哭湿了。” 对待秦怀瑾,现如今秦柳瑟是一点不带客气的,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说,“那锅子是皇上叫我准备的,难不成姐姐觉得,给皇上吃的是什么不好的?怎么会吃了都没力气了?” 秦怀瑾被噎住了,气得用手指着秦柳瑟,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留下一句“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又走了,像是厌恶极了秦柳瑟,不想和她多待片刻一般。 见人影远去,青青愤愤地在秦柳瑟耳边不平,“秦才人也只有私下对着婕妤才这么跋扈,平日里人前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可人模样,真该叫人都来看看她的真面目才好!” 秦柳瑟笑了笑,心道白莲花是这样的,“我与她本就不是姐妹,一切都是虚的,她又见我如今位份比她高,自然不痛快。” 她不痛快,欺软怕硬的人,自然要在她身上找痛快了。 而这一切她的不痛快,都是上一世没有的。 —— 午后在舒月轩醒来,明月便来说,朱万喜又来传旨了,皇上今晚依旧召的秦婕妤侍寝。 说不得这倒是出乎秦柳瑟的意料了,狗皇帝这是几个意思? 补偿她?安抚她?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只能笑着接旨。 昨天的戏还没唱完,今天自然还要唱下去,永嘉帝可以不吃,但她还是得记着皇帝还没吃到他想吃的锅子,所以她还得准备。 秦柳瑟依旧让小福子去了趟承乾宫,让厨娘去尚食局,照着昨天的单子拿食材。 舒月轩里又忙活了起来,青青子衿替秦柳瑟梳洗妆扮,挽头发。 明月则拿着香炉,替她熏衣服。 秦柳瑟依旧提前去了承乾宫,和昨日一样一头钻进了小厨房准备,熬汤备菜,心道自己还真做起了厨娘,颇有些为夫君洗手作羹汤的味道了。 朱万喜是个讨人喜欢的,皇帝刚从前朝动身回来,就派小公公前来通风报信了。 秦柳瑟赶紧让人把东西都端进承乾宫里,和昨夜一样的步骤,把锅子碗碟都摆的规规整整,分外好看,一看就都是花了心思的。 结果历史惊人地相似,过了好片刻,永嘉帝还是没踏进承乾宫。 秦柳瑟压住心中的惊异,走出去,又碰见一脸无奈来传信的朱万喜。 朱万喜一脸为难还没开口,倒是秦柳瑟先开了口,“皇上不来了?” 朱万喜皱着眉,秦柳瑟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还是李充媛?”有孩子便是有这个好处,孩子可以争宠,还可以是借口,公主王子都金贵,一点小毛小病,就跟天塌下来一样。 朱万喜无奈的点点头。 -- 却说永嘉帝那边,一行人走到李充媛宫里,面无表情地大马金刀在主位坐下,便声音冰冷地问,“怎么?今夜又是哪里不好了?” 第35章 永嘉帝可没有那么好骗 第三十五章 都是生了公主的人,李充媛则比宁淑妃小心翼翼得多。 她没有宁淑妃那样持久的荣宠和娇惯,觑着永嘉帝的脸色,愈加颤巍巍一脸不安地道。 “回皇上,安乐自从前头太医给诊了脉,喂了药后,病情反反复复,臣妾也不想劳烦皇上日理万机中来一趟,只是安乐她病中不安,老是迷迷糊糊念着父皇,臣妾实在束手无策,才让人去请了皇上来。” 李充媛红着眼眶咬着牙,活脱脱一副为女儿操劳的慈母样,她知道自己不会让皇上改道,但是安乐公主的消息可以。 “臣妾听宫里的老姑姑说,公主病中,许是被邪魅叨扰,若是有真龙天子在此,那些邪魅定然会自行退散,不敢近身公主之身。” 永嘉帝冷笑道,“老姑姑?哪位老姑姑?” 李充媛一时呆愣住,这自然是她哄骗皇帝的话,不过怎么也没料到,永嘉帝居然会抓住这种细节反问。 李充媛哪里知道是永嘉帝心中烦躁,一方面不喜欢这些什么鬼神之说,另一方面,又对李充媛所说的话虚实多少有所保留。 是以才如此毫不留情地刺回去。 不过永嘉帝也没准备真揭李充媛的短,毕竟安乐公主身子不适是事实,只警告她道,“朕是安乐的父亲,不是什么法师,没法镇神驱鬼魅,你身为安乐之母,应当有母亲的样子,别她还没倒,你倒比她还脆弱。” 李充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何尝不是有这个小心思,宫里一茬一茬地进新人,如今当年的九王已经成了永嘉帝。 皇帝,自然会有数不尽的女人,那日她碰见秦柳瑟,虽不是第一回见到,但还是被那姿色扰乱了心神。 有了那般美人,皇上要多久才会想起她啊。 她把永嘉帝勾过来,既是有安乐公主的原因,也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 她知道永嘉帝是很有原则的人,性子也很强,她这般又是苦肉计,又是降低身段的,果然永嘉帝还是来了。 李充媛捏着手帕,红着眼道,“安乐今年才三岁,有不舒服也说不清楚,臣妾实在没法子了,以前常来宫里探脉的张太医也不在太医院当值了,安乐认生,见到新来儿科太医,总是哭闹,臣妾着实头疼啊。” 永嘉帝转了转手中的珠子,淡淡道,“多见几次,你哄一哄,自当就熟悉了。” 至于那张太医,自然是再也回不来了。 永嘉帝不会容许自己的太医院有这样深入后宫,企图残害他的子嗣还有后妃的人。 背叛,是皇帝的大忌。 既然是异心者,当然要杀之而后快了,那夜查清真相后,张太医似乎提前猜到了,也是狡猾,立刻告丧假要回乡。 永嘉帝让太医院的人批了他的请求,但回去的路上,山长水远,永嘉帝的人早就等着。 张太医心思缜密,做亏心事的人,总会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他的人马分成三队。 两队走陆路,一队走水路。 不过这自然都在永嘉帝的眼线中,下面的人来报,问要如何处理,永嘉帝眼睛都没眨一下,给出的答复是,全灭。 就这样,原本是准备回家“奔丧”的张太医,只能让别人去给他奔丧了。 不过这些事情,永嘉帝自然不会跟李充媛细说,而李充媛深居深宫,又没有耳目,自然也就以为张太医只是回了老家。 李充媛见永嘉帝似乎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她清楚永嘉帝虽女人无数,但总是疼爱孩子的。 李充媛和侍女招招手,“快去,看看公主醒了没有,抱来给皇上看看。” 很快,小公主便被抱到正殿,小脸蛋皱皱的,眉头也皱皱的,嘟着嘴,看到永嘉帝,立刻开始撒娇:“父皇,安乐不要喝药,安乐不要喝药。” 永嘉帝不是那种只会远远看着孩子的父亲,从乳母手里接过,虽然没有在笑,但对着孩子,神色到底柔和了不少,“行,安乐说不喝就不喝。” 李充媛看着永嘉帝这副模样,都有些痴醉了,这样好的男儿,要是能多留在她宫里多一会儿多好。 她上前替安乐弄了弄额前的头发,笑着温柔道,“安乐乖,父皇还有很多事情,让娘亲抱你。” 安乐闻言,立刻扭头扭着不依,想起今天白天母亲教的话,立刻开始闹腾,“不要,安乐不要娘亲,安乐要父皇抱,父皇,你今晚可以陪安乐睡吗?” 永嘉帝顿了一下,想了想,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看了朱万喜一眼,朱万喜稍稍颔首。 片刻后才道,“行,父皇今晚就不走了。” 李充媛脸上的笑意简直要藏不住了,赶紧让人准备晚膳。 因着安乐公主在病,晚膳后没多久,永嘉帝便喊就寝了。 进入寝室时,看见紧闭的窗扉,屋子里又是药味又是人味,安乐公主一张脸通红,永嘉帝皱了皱眉,让人把窗扉开出一条缝。 安乐公主精神头不好,闹着要睡一起,但李充媛作为妃嫔,岂能让永嘉帝照顾孩子的道理,便哄着让安乐睡在最里面,自己睡中间,永嘉帝睡在最外头。 安乐公主看到永嘉帝真的在这里安置了,开心的不得了。 但总归是病中,开心之余,很快就疲惫地睡去了。 李充媛看着旁边睡得香酣的女儿,又看了看一旁伟岸的男人,脸不由一红,这种安宁的快乐,是她祈盼许久的。 叫外头的侍女熄了烛火,李充媛便躺进被子里。 只是被子里的手脚却不安分,蹭啊蹭,蛇一般灵活的扭啊扭,匍匐在了永嘉帝身旁。 这具结实的身子,也是她想了许久的。 只是永嘉帝却不如她的愿,一只大掌便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皮也不抬起来,闭着眼,面无表情道,“安置吧。” 李充媛有些不愿意,好不容易把皇帝勾到自己宫里来,哪有只看着不吃的道理。 “皇上,让臣妾来伺候你吧。”李充媛声色绵软娇媚地说道,脑海中想起昨夜两人那一次,虽说只有一回,但叫她只觉得魂牵梦绕。 但昨夜安乐公主没和他们一起睡,永嘉帝允了,今夜李充媛没底,这才在试探永嘉帝。 永嘉帝却是依旧语气淡淡,眼睛都没睁开看她,“安乐在此,为母的,要有母亲的样子。” 永嘉帝都这么说了,李充媛真的就像一拳子打在棉花上一样,又是遗憾又是郁闷的。 都不知道自己让安乐撒娇,教她说要和永嘉帝一起睡来争宠把他留下来的行为,做得对不对了。 -- 一夜过去,后宫依旧是后宫,皇帝依旧按时早朝,只不过永嘉帝难得又两夜歇在一个宫里的消息又不胫而走了。 这后宫是没有秘密的,虽然一样是留了两夜,但都知道李充媛是因为安乐公主才留住皇帝。 一时便各有想法,有觉得永嘉帝真是个好父亲的,也有觉得失宠半年的李充媛终于复宠的。 还有那些肚子没有反应的,都在感叹有个一男半女真好,让永嘉帝过去都有借口,不像她们,毫无资本。 只不过这消息传到宁淑妃宫里时,宁淑妃却是一脸不屑。 她端坐在高榻上,磕着瓜子,把瓜皮丢开,把瓜仁送进嘴里,无语道,“真是没见识。” 皇帝要是这么容易留得住,那这后宫就简单咯。 这复宠要是这么轻而易举,皇帝会因为有孩子就这么好拿捏,那这后宫就更简单咯。 “孩子病就病了,还拿来邀宠,这李充媛也真是……”宁淑妃打心眼里是瞧不起 李充媛这种做法的,所以连嘴都不想嘴,毕竟那是永嘉帝的女儿。 像她,知道永嘉帝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就被拿捏,所以也从来不会用自己的长乐公主来做这一套。 而李充媛,效果是有的,结果也是她想要的,但宁淑妃却以为得不偿失。 永嘉帝可没有那么好骗,即使他看着是在配合你,仿佛你做得没错。 但他第二回过去,那本质就已经变了。 他是去看安乐公主,可同样的伎俩用两次,与其说他是去看她,不如说他是想去看她还想用公主玩出什么把戏来。 在永嘉帝心中的份量,也该重新掂量掂量了。 宁淑妃又往嘴里送了一颗瓜子,而后便拍拍手,去院子里陪长乐公主玩了。 -- 另一边,永嘉帝又留宿李充媛宫里的消息,自然又传到秦柳瑟耳朵里。 不过因为她昨晚就知道,所以倒没有那么惊讶,因为她早就猜到了。 今天朱万喜倒是没有来宣旨了,但是夜里,小福子从外头回来,却又带来一个消息,说永嘉帝又去了李充媛那里,还又是临时被李充媛的人带走的。 “事不过三,这李充媛怎么这样啊,整天颤着皇上不放。”青青无语道。 说实在的,秦柳瑟确实也意外,不过当听到青青这一句事不过三时,却突然另有想法。 李充媛这般,每回都在承乾宫门口截走永嘉帝,真的没事吗? 不过秦柳瑟也不得不佩服她,把永嘉帝的行踪摸得这么清楚,每次都刚巧碰上,只怕是一直叫人守着。 想到这里时,秦柳瑟心里一跳,是了! 李充媛这般窥探永嘉帝的行踪,真的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以秦柳瑟对永嘉帝粗浅的了解,这个行为,也跟拔老虎须差不多了。 而李充媛那边,今夜确实也不安宁。 第36章 朕没有瞎也没有聋 第三十六章 李充媛位及二品,可以自己主位一宫,就住在西边的毓秀宫主殿,是宫里位份最大的,殿里还同住着好几位妃嫔。 每日这些妃嫔,没事也都要去李充媛殿里走一走坐一坐,听听教诲或拉拉家常。 总而言之就是,同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周才人住在毓秀宫的飘絮苑,她也是新帝登基这批秀女入宫的。 太阳西斜,天上几乎已经只剩下暮色,此时的周才人,却没有在寝殿里梳洗用晚膳,而是坐在妆奁前,一脸期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侍女伺候着她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了一遍,这才袅袅婷婷地往主殿去请安。 -- 李充媛看到周才人花枝招展地走进宫里来时,脸都黑了半边。 脸上也没有面对永嘉帝时的温顺贤良,说出来的话,也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们最近夜里不用来给我请安吗?” 自从安乐公主生病后,李充媛确实是打着莫要常来她殿里,免得染了病气的名头,让毓秀宫的妹妹夜里都不用来请安,只需早上前来即可。 一个二品的九嫔,架子端的比皇后还大,不说皇后,就现如今管事的董贤妃,也没让人早晚请安的。 毓秀宫的人心里不悦,但也没办法,毕竟她在这宫里最大,随意就能让她们日子过得不顺心。 周才人心里也明白,李充媛这哪里是体谅她们怕她们染了病气为了她们好? 安乐公主得的又不是瘟疫,怎么会传染? 若是真会过人病气,李充媛哪里还敢把皇上请来? 不让她们来,不过是不想让她们见到皇上,不给她们机会罢了。 周才人可比谁都清楚,这两晚,皇上都歇在毓秀宫里头呢。 她一个借着公主生病把皇上勾来的,也好意思说这些? “李充媛,妹妹是想着早上没有来请安,刚刚用了晚膳,忽然想起,便过来走走。想看看安乐公主有没有好一些?”周才人垂着眼帘,曲着腿行礼,好像真的是来探望安乐公主一般。 “妹妹瞧着姐姐这两日忧心安乐公主,都憔悴了不少,可怜天下父母心,妹妹想着过来替姐姐搭把手,也好让姐姐休息一下。” 周才人看着李充媛那跟糊墙一样糊得厚厚,糊得面若桃花的脸,一点也不心虚地说谎,李充媛打扮的可一点不憔悴。 可恁是她说什么,李充媛都只觉得碍眼,“我这里又不是没人,哪里用得着妹妹,妹妹既没事,请了安便回去吧。” 周才人今日盛妆来此,却是打定了心思要在这里见到皇上为止,至少也得刷一刷脸。 皇上也不是没来过毓秀宫,但是每回都会被李充媛用各种办法支开。 便是出了这宫门,有什么宴会,李充媛也会想方设法把这宫里的姐妹都安排在一个离皇上远远的位置。 周才人也是想明白了,李充媛不满她们住进来的新人,都年轻娇嫩,想方设法地不让她们在皇上面前留印象,恩宠都只留给自己。 既然如此,她不仁,她又何须义? “今个妹妹是特意来伺候姐姐的,还请姐姐圆了妹妹这个为姐姐分担的心愿吧。” 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挥之不去,李充媛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心中的愤怒显而易见:“请个安,打扮得跟花儿似的,往常没见妹妹这般精致地来我这儿,这是准备来我这截走皇上吧?” 周才人的这点心思哪里逃得过李充媛的眼睛,但周才人也没在意这些,要是在意也不会来了。 周才人笑了笑,朝李充媛的侍女道,“劳烦姑姑,快去把安乐公主抱来吧,我替姐姐抱着,姐姐才好用晚膳。” “啪”的一声,茶盏朝周才人身上泼过去,留下深深一滩水渍,“你贱不贱呐!非要来和本宫抢男人,也不看你几斤几两?” 李充媛火气正在头上,三两步走到周才人身边,心里很想打她,但又怕被人看出来,只能扯走她的头花,对着周才人道:“什么贱蹄子,怎么,来本宫这里显摆还不够,还学那个秦婕妤的打扮?” “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货色,纵使和她画一样的妆容,戴差不多的头花,都只是东施效颦!” 周才人头上戴的是粉色的绢花,形似牡丹,栩栩如生,身上穿的也是牡丹花纹的衣裳,恰似今日去董贤妃宫里请安时,秦柳瑟穿的那样,只是细节之处不一样罢了。 就连眉毛,都一改往日的眉型,画成秦柳瑟近来常常画的秋波眉。 简直都快把秦柳瑟身外之物那套,直接套上去了。 “妹妹不知姐姐说什么,这些衣裳和首饰,都是尚服局的人依照每年入冬的时节送来的。”周才人实在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被泼了水,依旧稳稳当当地站着。 “好……”李充媛没见过比她还不要脸的人,伸出去的手都在颤抖,“好你个狐狸精,要发|骚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在我这里!?” 李充媛气得将她鬓发间的钗子用力摔在地上,周才人躬身去捡,李充媛气急,直接一脚踢过去。 周才人没有防备,直接被她踢得往前一扑倒在地上。 正好匍匐在一双绣着龙纹金线的鞋履旁。 也是巧了,永嘉帝正好走了进来,就看到了周才人倒在地上,抬头一看,便又见李充媛双眼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模样。 永嘉帝视线冷淡地在室内扫了一圈,淡淡道,“看来朕踩到点了,正巧来凑热闹?” 李充媛瞪了侍女一眼,是在质问永嘉帝进来毓秀宫,外面的人怎么没有通报。 她知道永嘉帝要过来,要不是外面放着人,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发脾气。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李充媛就已经脸色恢复如初,巧笑嫣然,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永嘉帝看错了一样。 笑嘻嘻走到永嘉帝旁边,“皇上来了,周才人来给臣妾请安,正要回去,没走好绊倒了,瞧瞧,钗子都掉了。” 李充媛一使眼色,立刻有侍女去伺候周才人,把她扶起来,替她把绢花捡起来重新插回去。 周才人咬着牙有些不甘心,也不知皇帝看了多少听了多少。 她心里飞速算计着,要是告状,永嘉帝会不会怨她生事?会不会不信她? 谁知永嘉帝却冷冷道,声音几乎没有温度,“李充媛,朕比你大不了几岁,没有瞎,也没有聋。” 这是听到了?周才人暗暗窃喜。 而李充媛,则是像被人锁住了喉咙,一阵愕然无措,整张脸都慌了,连忙跪了下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成心的!” 永嘉帝走了两步到榻上坐下,一副审视众人的模样,“那你说说,你有何罪?” 一时李充媛又纳闷了,摸不准永嘉帝到底有没有听见看见,或是听见了多少。 要是只听见尾巴,说多了就是错的更多了。 说不得和帝王说话,真的处处是坑,你永远玩不过他。 永嘉帝扫了李充媛一眼,又扫了旁边的周才人一眼,最后才慢悠悠回到李充媛脸上,“怎么,哑巴了?” 李充媛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下,笑着对永嘉帝道,“臣妾错在不该与宫里的人有口舌之争,臣妾今日实在疲乏,安乐闹了一天,情绪也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永嘉帝像听了又像没有在听,目光落在周才人脸上,道,“这是你宫里的人?” 李充媛咬着牙说是,周才人赶紧说,“皇上,臣妾周才人,上个月才伺候过皇上。” 永嘉帝听了,好像才记起来一样,盯着周才人的脸,“哦,是你。” 周才人听见永嘉帝记得自己,脸都红了,李充媛则气得只想掐大腿,又想冲过去扇她一巴掌。 “行,朕就去你那里看看。” 永嘉帝后面这句话,直接让李充媛想过去把她的衣服撕烂了。 而周才人听了,则是羞涩,又娇滴滴地应了声“是”,然后满眼期待地看向永嘉帝。 “皇上!”李充媛语带阻止。 “你不是让朕来看安乐的吗?安乐呢?”永嘉帝打断她的话问道。 一旁的乳娘过来说,“回皇上,安乐公主用了晚膳,吃了汤药便睡着了。” 永嘉帝抚了抚衣袍起身,“那朕这便去那边了。” 永嘉帝走到周才人身边,把她牵起来,李充媛气急,对乳娘咬牙道,“安乐睡着了,你便喊她起来,告诉她皇上在这里。” 乳娘说了声“是”,正转身要走,就听到永嘉帝冰冷冷的,几乎不带一点人气,不是发怒,却让乳娘直接往地上一跪的声音。 “谁敢?” 永嘉帝目光冰冷看向李充媛,“安乐是公主,不是你的工具,你要是不想养了,要不要朕重新替她找个母亲?”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了。 李充媛知道自己想让乳娘把安乐摇醒这件事触怒了永嘉帝,吓得也跟着跪下,“臣妾一时糊涂,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这会儿,永嘉帝话倒是比刚才多了,永嘉帝一双眼里不带任何情感,“朕便再告诉你何罪之有。你让人盯着朕的行踪,一次也便罢了,三番四次如此,又如此苛责宫里人。” “念在你照料安乐辛劳的份上,朕也不罚你,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 永嘉帝说完,便毫不留恋地抬脚和周才人往飘絮苑去。 李充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知永嘉帝怕是刚刚把她和周才人的话都听见了。 李充媛指甲掐着地面,恶狠狠地道:“这个贱人!” -- 毓秀宫这边的热闹,秦柳瑟暂时还不知道。 她悠哉悠哉地在舒月轩里用了晚膳,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又回到屋里,由明月伺候着拆卸钗环,准备去梳洗沐浴。 拆到一半时,小福子跑进来说,“婕妤,朱公公来了。” 秦柳瑟像是泄了气一样提不起精神,想到被放了两天鸽子,心里在想,难道永嘉帝宣了她? 不能啊! 永嘉帝今晚不又被截走去了毓秀宫李充媛那里吗?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郁闷又生气,对在外间通报的小福子也没个好脸色。 “你让他给我回去!回去!”说是这么说,但也是因为知道朱万喜过来会先在外面等着,听不见才敢这般大言不惭。 然后拿起手中的钗子,直直往门边帘子投过去,好巧不巧,直接射到永嘉帝身上。 永嘉帝倒是眼疾手快,一只手就接住了,大步迈进来,而后直勾勾看向秦柳瑟。 “这么不欢迎朕?” 第37章 雪夜 第三十七章 这可是差点“刺杀”到永嘉帝了,秦柳瑟脑门上差点冒冷汗,手都有些发抖。 明月和几个侍女明显也吓坏了,都跟着秦柳瑟一起跪下来请罪。 “臣妾鲁莽,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但永嘉帝一点没有要被“刺杀”的愤怒,反而一反常态的好脾气,甚至还当着众侍女的面,蹲下去把秦柳瑟拉起来。 牵着她的手,然后示意其他人退出去。 秦柳瑟心里一上一下的,一颗心差点被他吓出去,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难道就这么到头了呢! 算了算时辰,现在也就刚到戌时,永嘉帝回后宫晚,所以时辰作息一般也晚。 这个时辰,大约也就他刚用完晚膳没多久……所以他是刚在李充媛那里用完晚膳,就过来了? 却说秦柳瑟想的也差不多,不过把李充媛换成周才人,就全对了。 一时间,秦柳瑟也不知道心里算不算高兴。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永嘉帝顿了顿道,“还是只是不想同朕说话?” 秦柳瑟这才从疑惑里抽回神思来,偏头看向萧衍。 今晚,永嘉帝穿了一袭白金色祥云纹的袍子,披着黑狐大氅,整个人分外高贵挺拔,因着和她相处时,帝王之气鲜少显露出来,倒更像是京中哪位皇亲贵胄家里的贵公子,真真是俊美无双,好似就是来跟情人幽会一般。 秦柳瑟在心里唾弃,这个人的容貌,真是能唬人,总叫人不知不觉间便多在他身上停留几眼。 又因着是墨色大氅的,上头的雪花便特别显眼。 他进门连大氅都没来得及脱? “外头下雪了?”秦柳瑟摘了一枚雪花在手里。 永嘉帝牵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在出什么神,连外头下这般鹅毛大雪都不知?” 秦柳瑟是真的不知,方才用了晚膳,在外头散步消食时,还没下雪呢。 进了屋里,又烧着地龙和炭火,暖和的好似阳春三月,谁知道外头下雪没下雪。 想到这般深寂的夜里,永嘉帝冒着大雪走来。 在这深深宫墙里,这般俊俏的郎君,走来见女子,倒真的像有几分“人约黄昏后”的味道。 可是,他这般好似多深情的样子,又是何故? 明明前头放了她两次鸽子了。 想到这里,秦柳瑟便觉得有些委屈,他以为这样,就能轻轻松松安抚她吗? 妃嫔是要顺从,体谅皇帝,但是她是决心要把三分渲染成九分的人。 秦柳瑟咬着半边嘴唇,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忽的被永嘉帝这么一问,又好似多委屈一样。 她一边伺候永嘉帝脱着外裳,不一会儿,再走到永嘉帝面前时,金豆子已经在眼眶里快出来了。 永嘉帝揽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抱起来到榻上坐着,坐在他怀里,“怎的哭了?” 秦柳瑟突如其来的崩溃,对着永嘉帝又是砸拳又是扭头不肯看他的,“皇上就会欺负人,明明是皇上放了臣妾鸽子,偏偏又要冒着雪过来,好像给了臣妾多大的恩惠一般!明明是皇上的不对!皇上就会欺负臣妾!” 秦柳瑟低声哭叫着,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声音娇娇弱弱的,不敢说大声,却把永嘉帝听得心都融化了,恨不得把她都吞进骨髓里。 其实秦柳瑟在帝王面前这般举止,已经有些撒泼了,奈何永嘉帝就是受着,只轻轻揽着她的腰不让她掉下去,基本没有去躲避她的拳头,就由着她闹腾。 秦柳瑟力道渐渐减缓,永嘉帝伸手轻抚她的背,然后把她拢到自己胸口,将她按在自己胸前,轻轻抚着她的秀发。 “是朕的不是。”永嘉帝哑声道,“朕听朱万喜说你为朕备了两日的锅子,改日,你再替朕准备一次可好?” 这便十足十是帝王在放低姿态了。 秦柳瑟心里道,你想得美! 秦柳瑟在永嘉帝怀里闷声闷气道,“臣妾才不要!臣妾不愿意了!回头又扑了空!我才不要呢!”是一副准备闹腾到底了的意思。 永嘉帝今晚格外的温柔,心情好像特别好的样子,一心包容她的闹腾和任性:“不喜欢,那便不要了。” 秦柳瑟将脑袋从他胸前离开,看向他,声音有些脆弱无助,“皇上这便厌弃了臣妾?” 永嘉帝把她的手抓到嘴边亲了亲,笑道,“朕这几日,一直在想你,怎会厌弃你?” 秦柳瑟嘟嘟嘴,一脸她才不信的样子。 永嘉帝爱死了她这幅可人的模样,笑着将她整个揽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吹气道:“现在信了吧?” 那上头的热气,远不及下头的来得火热,永嘉帝刚才的动作……都无需动作,秦柳瑟已经感受到了。 “朕看着旁人的样子,总会想,要是你,定非这般神情,要是你,自然也不会那样和我说话,不会那般让朕心烦。” 永嘉帝火热的视线,都快把秦柳瑟灼伤了。 这话从帝王嘴里说出来,那可真是罕见。 秦柳瑟心里一动,彻底红了脸,原本是装模作样想多获得一点宠爱,但不知怎的,被永嘉帝说着捧着,似乎也情动了起来。 秦柳瑟害羞地撇开脑袋,不去看他,奈何永嘉帝瞧着挺规矩一个人,在这档子事情上从来不守规矩,这哭一哭闹一闹,马上也上火了。 自然又是一番娇声轻啼的缠绵,久久未歇。 一晚上叫了五次水,替永嘉帝记录此事的女史都不由红了脸,这比以往每一回都要多。 且这回同以往也不同,以往到最后,秦婕妤总是哭哭啼啼的求饶,但这回,永嘉帝也分外温柔,叫女史都听不懂,秦婕妤那似有若无的哀叹声,是在鼓励还是求饶了。 第38章 魏家女 第三十八章 次日,是要到东太后宫里例行请安的日子,秦柳瑟满心都是昨日伺候永嘉帝的事情。 却不是还想着那些旖旎,而是昨夜兴头上来情绪宣泄,没想太多。 今早起来把永嘉帝送走了,她独自静坐下来,才想清楚来龙去脉。 永嘉帝是从毓秀宫那里过来的,虽然是李充媛请了他去,但永嘉帝并没有在那里多做停留。 早晨小福子给她送来情报,说昨夜里皇上压根没在李充媛那里用晚膳。 秦柳瑟奇了,那还能在哪里? 小福子便挤眉弄眼地说了,是在周才人那里用的晚膳,本来毓秀宫里的人还以为永嘉帝要留在飘絮苑过夜呢。 谁知道用完晚膳,并没多做停留,就径直往外头去了。 毓秀宫的人还以为永嘉帝是要回去操持国务。 谁知道一转头,去了舒月轩秦婕妤那里。 这百转千回的,谁也摸不透圣意,但最后好处落在秦婕妤的屋里,总归都知道秦婕妤受宠。 主子睡觉,奴婢们起早贪黑,互相传讯,所以一大早,这消息就传到小福子耳朵里了。 却说,原本这些事情是传不到秦柳瑟耳朵里的,但自从上回张宝林那件事情之后,秦柳瑟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在宫里真是抓瞎。 没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知道消息才那么晚,所以后来才特意让小福子和小宝子多在宫里走动,多和那些人打交道。 于是一大早,这消息便顺利传到秦柳瑟耳朵里了。 秦柳瑟听了,没有小福子那般沾沾自喜,而是心道,这个狗皇帝,一次性给她又得罪了两个人。 真是她的好皇帝。 今日到东太后宫里请安的妃嫔不少,肯定又有一番口舌之快。 不过秦柳瑟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想得开。 正得宠的人是这样的,处处是敌人。 哎,没办法。 不看开点,也没办法。 这般想着,已经到了东太后宫里,秦柳瑟正了正神色,抬步走进去。 果然宫里的气氛莫名的奇怪,连一向爱热闹一直挂着笑脸的宁淑妃,都只是端坐着,手里拿着茶盏在喝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董贤妃坐在宁淑妃旁边,也是一脸为难的表情。 其他的妃嫔,倒是各有各的安静,实在是大的不说话,这些小的便也不知道说什么。 秦柳瑟一时有些为后宫这些女人的和谐而感到害怕。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跟被掐住喉咙一样? 难道昨夜她得宠的后劲这么大,大到所有来请安的妃嫔,都给她摆脸色? 可,她有这么大能耐吗。 秦柳瑟一时有些害怕。 待到请了安,抬头看见东太后身旁站着的人时,秦柳瑟觉得自己好像能猜到一二了。 站在东太后旁边的,不是侍女,而是一位嫩得能掐出水的美人。 不对,应该说是小美人。 不是不够美,而是因为年轻,所以让她的美多了些清纯和稚嫩。 确实是后宫这些女人所没有的。 不过秦柳瑟倒不以为区区一个美人就能让宁淑妃,董贤妃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都噤了声。 宁淑妃什么没见过啊,再说她自己也是个顶个的大美人,要是怕皇上身边有美人,那这些年早就思虑得白发苍苍了。 底下坐着的妃嫔里,有不少是刚进宫,可能会有些纳闷几位位份高的妃嫔的沉默,其实像秦柳瑟这种后来才进王府的也不太懂。 但是秦柳瑟却清楚她们为何个个都若有所思。 因为这位美人,活脱脱的就是皇后年轻时的模样啊! 不说九分像,八分也是有的。 秦柳瑟打量魏兰心时,魏兰心也在打量秦柳瑟,秦柳瑟以为她不过扫一眼,却不知道魏兰心已经知道她的大名了。 东太后笑眯眯地开口,“这位可人儿是魏家女,这次到京里来过年,我和她祖母是旧相识,看她机灵可爱,便把她留在身边住一段时间,瞧着也开心。” 众嫔妃齐声道,“太后娘娘慈祥。” 秦柳瑟却在心中道,是想小住一段时日,还是想让她以后一直在后宫住着,住进皇帝的承乾宫去? 那也就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难怪宁淑妃和董贤妃脸都绿了。 不说皇后还没死呢,就带了个一模一样的进来皇上面前晃悠,就说这活脱脱比皇后年少时还水灵灵的模样,她们能不心里堵得慌吗? 要是真给她成功了,皇上喜欢得紧捧成妃位,和她们平起平坐,这以后见着了,真是见一次堵一次。 “臣女魏兰心,见过各位娘娘。” 魏兰心不止比皇后还水灵,声音都比皇后好听,要甜一些,柔一些,甜腻甜腻的,像糊不开的糖。 宁淑妃皮笑肉不笑的,心想又是一位做作人。 她这把年纪了,见过这么多女人,是真可爱还是真做作,就逃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董贤妃就依旧贤惠了,连忙问起魏兰心住哪里,习不习惯,还需不需要添置东西。 不过东太后的意思,是让她住在自己宫里,平时没事就出去宫里走走。 秦柳瑟心里在想,这东太后为了把控永嘉帝的后宫,真的是操碎了心啊。 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图个安享晚年,愣是要和永嘉帝计较,难怪母子会不和,人啊,老了就该服老退位,不然都是矛盾。 永嘉帝那样强势的人,能任由她摆布吗?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外人眼里,不也是东太后的人吗? 大概跟这位魏兰心半斤八两。 秦柳瑟无语了…… 顿时就有些佩服那位西太后,明明住在后宫,却跟隐居一样,永嘉帝登基以来,除了登基大典,几乎就没在后宫露过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西太后是来后宫修行的呢! 不过想来她也是体谅亲儿子的不易,不然后宫两个太后出行,两尊大佛,大概是担心永嘉帝难办,所以选择了隐身。 这便是亲娘和非亲娘的区别。 介绍完魏兰心,逐渐便说起话来,几个一堆说,秦柳瑟扫了一眼,还真有过去和魏兰心搭话的。 不过都是位份低的,这里面就有秦怀瑾。 秦柳瑟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话,却突然被东太后点了名。 “秦婕妤,今日李充媛照顾安乐没来,你等会儿待我走一趟,给那边送一件瓷画过去。”说着,侍女已经把东太后所说的瓷画捧了过来。 上面画的是一个母亲为孩子织衣的画面,多么感人的一幕啊,如果秦柳瑟没有读懂她的另一层含义的话。 秦柳瑟简直想翻个白眼然后跑出去,皇帝替她得罪人就算了,东太后也来让她得罪人。 这么讨人嫌得罪人的活儿,东太后为何抓着她来办。 第39章 差事 第三十九章 不知情的外人,都只当东太后把秦柳瑟看做心腹,才把这样的差事交给她。 东太后一招祸水东引,就把秦柳瑟在这群女人里头架起来了。 而这里面,能看明白的大概也没几位。 譬如董贤妃,秦柳瑟是万万没想到董贤妃会替自己找台阶的。 “舒月轩去毓秀宫不顺路,还要绕一大圈,要不就让尚宫局的人去送就成了,也免得太后的人走这一遭。”董贤妃是真的不傻,知道秦柳瑟这一去,又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呢。 毕竟一个是婕妤,一个是充媛,充媛是二品,婕妤是三品,虽说是替东太后送东西而已,而这里面,又有太后探望的意味,但低位份去探望高位份,若是有心人,便可以做文章。 无所谓的人还好,要是心思多的,还不知道怎么膈应呢,而董贤妃以为,那个李充媛,就不是心大之人,所以才替秦柳瑟这么一说。 “不要紧,秦婕妤年轻,多走走也好,且她能替我带几句话过去,她办事,足够稳妥。”东太后话里话外,还有那看向秦柳瑟的神情,真叫人以为秦柳瑟就是她身边受宠的人。 只有秦柳瑟知道,这要是好差事,东太后怎么不叫秦怀瑾去?不让魏兰心去? 能轮得到她这个外人? 秦柳瑟纵使知道东太后这些小心思,却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毓秀宫去。 安乐公主病情已经大好,正在殿内正间,看着外面的侍女替她搭雪人。 这秦柳瑟倒是有些意外,昨儿傍晚,李充媛不还找人去拦截永嘉帝吗? 既然永嘉帝能火速赶过来,传的消息定是安乐公主不太好……可眼下这场景,安乐公主并不像是有多大病症一般。 想来这病情好与不好,真真假假又值得商榷了。 秦柳瑟走进去时,周才人也和几位毓秀宫的妃嫔,正在里头坐着喝茶。 秦柳瑟扫了一眼,眼皮抽了抽,真是一下子把两个冤家都聚齐了。 也不知道昨夜,李充媛把永嘉帝被抢走的怨气,算在她头上,还是周才人头上呢? 心里这么想,却也不担心会闹得不好看,顶多就是阴阳怪气一顿,毕竟这宫里的女人,最会的就是做表面功夫。 这般想着,秦柳瑟挺直了腰杆,走了进去。 “哟,是秦婕妤来了,瞧瞧,刚刚秦婕妤走进来,我还以为是哪位天仙来我这毓秀宫了呢!” 果然,李充媛马上把她捧到了天上。 但秦柳瑟可不敢站那么高,一不小心,就得摔个底朝天。 秦柳瑟笑笑,“姐姐哪里的话,我哪里能比得上姐姐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秦柳瑟往旁边站了站,指了指后头捧着东西的侍女,硬着头皮道,“妹妹今日过来,是替太后娘娘来给姐姐送东西的。” 李充媛闻言,喜出望外,谢过礼后,和宫里一众姐妹往那赏赐围了过去。 有妃嫔笑道,“瞧瞧,太后娘娘是在称赞我们充媛为母之慈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有母亲懂母亲,这几日充媛为了安乐公主殚精竭虑,可不是累坏了吗?” 这话可就诛心了,东太后膝下并无所出,公主都是抱来养的,虽然因为当了先帝的皇后,宫里所有皇子公主都要称她母亲,但其实根本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母亲懂母亲? 真是笑话。 而且不说毓秀宫外头的人,这里面的自己人还不清楚? 李充媛是真的殚精竭虑了吗? 那怎么还有闲工夫伺候永嘉帝…… 所以这话说出来时,秦柳瑟忍不住忍着狂跳的眼角,看了李充媛一眼,果然就见她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李充媛扫了乳母一眼,朝宫里的姐妹说,“你们下去,帮我看着点安乐玩雪,我和秦婕妤说几句话。” 那些花花草草便都退了出去,包括那位一直盯着秦柳瑟看的周才人。 “太后娘娘让我跟充媛说,这几日照料安乐公主辛苦了,便是担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秦柳瑟又硬着头皮,传达太后的意思。 真是把人得罪光了。 东太后哪里是在问候她,是在教训她,别孩子病着,都不忘了争宠。 李充媛脸色一红,不是害羞的红,而是尴尬,兼具着难堪,毕竟秦婕妤位份比她小,被比自己小的人“教训”,虽然只是传话,但是感觉也并不好。 秦柳瑟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聊一聊吧,也不知道聊啥,总归小的来看大的,就已经处处不自在了。 但总不能干坐着,便问道,“安乐公主身子如何?太医怎么说的?” 李充媛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偏偏还得在秦柳瑟面前装样子,毕竟她代表的是东太后,“秦婕妤还没生养,有所不知,这小孩子的病情就是这样,容易反反复复。药还在吃着,不过太医今早诊了脉,说已经大好。” 若是旁的妃嫔听了,定会膈应李充媛这话阴阳怪气,像是在说对方肚子不争气一般。 秦柳瑟却不是这样的人,她点点头,继续尴尬道,“这阵子天冷,还得好好养一阵。” 李充媛喝着茶,点了点头。 秦柳瑟又尴尬地和她聊了两句,觉得差不多了,也算是有坐下来聊天了,立刻抬腿就跑。 走出毓秀宫,秦柳瑟大大松了口气,东太后指派的差事,果然不好办。 而此时的飘絮苑里,侍女已经跑回去和周才人报告说,秦柳瑟从毓秀宫出去了,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周才人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玩雪的小公主,问道:“那副瓷画呢?” 侍女笑着低声道,“才人果然猜对了,秦婕妤一走,李充媛立刻让下头的人收进库房里,是看都不想看到呢!” 周才人冷笑一声,瓷画?慈母? 真也是笑话。 侍女望着外头枝丫上压着的雪,见周才人若有所思有心事的样子,“才人,那位婕妤可真是好看,但我们才人也不输。昨天皇上用完晚膳就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 周才人却也不会像寻常主子一样,没有恩宠就随意撒气,她笑了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但也知足。” 皇上昨晚过来用晚膳,虽说是因着李充媛才来的,但是结果就是来了,到她这儿坐了一趟。 皇上虽然最后离开了,但也不是厌弃她,一路过来都搂着她走。 也就是说,她还是有机会的。 -- 出了毓秀宫,秦柳瑟便径直回了自己的舒月轩。 用了午膳,睡了一觉,便起来煮梨水。 早晨起来,皇帝似是有些咳嗽,秦柳瑟只是关心了几句,早膳时有梨水,永嘉帝用了说好,便让秦柳瑟下午给送过去。 所以睡了午觉起来,秦柳瑟便又马不停蹄熬了梨水给永嘉帝送去。 秦柳瑟原本是准备交给朱万喜就回去的,哪知道朱万喜却出来说,“婕妤,皇上请婕妤进去。” 秦柳瑟脸一红,也不知道永嘉帝请她进去干什么。 深呼吸一口,这才往里头走。 殿内并无烧地龙,只烧着火炭,所以秦柳瑟也无需脱披风,手里还抱着汤婆子。 只见永嘉帝正在书桌后,提着笔,并未抬头。 等秦柳瑟行了礼,“请皇上安。” 永嘉帝才抬起头来看她,“起。” 见到秦柳瑟过来,替他把汤水端出来,永嘉帝嘴角缓缓翘起,“到那边坐着吧。” 永嘉帝指了指火炉边的暖榻。 秦柳瑟依言走了过去,永嘉帝似乎事情还没办完,又埋头写写画画,神色冷峻,到底不比夜里那般和煦。 过了好一会儿,永嘉帝才抬步走过来,将秦柳瑟一把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真香。”永嘉帝将头靠近秦柳瑟的脖颈边,吸了一口,“早上去看李充媛了?” 这突如其来的? 秦柳瑟心想,永嘉帝消息果然灵通。 正想说话,外头就传来朱万喜的声音,永嘉帝让他进来。 朱万喜低着头俯身进来,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秦柳瑟心道,难怪她方才想下去,永嘉帝抱着她都不让。 这朱万喜真懂事。 “皇上,外头周才人求见。” 第40章 书房 第四十章 坐在永嘉帝身上的秦柳瑟愣了一愣,难道永嘉帝不止唤了她来伺候?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永嘉帝这性子,花心是花心,风流也是真风流,但不是那种喜欢享齐人之福的人。 永嘉帝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朱万喜,“她有什么事?” 朱万喜依旧躬着身子,“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看周才人拎着食盒,想必也是来给皇上送点心的。” 老狐狸一只,一会儿说不清楚,一会儿便又说拿了食盒来送吃食。 秦柳瑟虽然在心中腹诽,但觉得朱万喜身上可以学习的地方还挺多,看似两边都不得罪,但其实很有自己的立场,不然也不会混到这个位置了。 永嘉帝一时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喜是怒,秦柳瑟琢磨着,自己何不也当一回好人。 便轻轻柔柔对永嘉帝说,“皇上,周才人提着食盒来,想来也是想亲眼送给皇上的。” 不直接让永嘉帝让周才人进来,那样有替皇上做决定的嫌疑,所以秦柳瑟才这么说。 果然有人在耳边吹风,永嘉帝便默许了让朱万喜去把周才人请进来。 秦柳瑟醒目地从永嘉帝身上下来,退到一旁伺候。 心里想自己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她在永嘉帝心里,还没有到可以为了她不理其他人的地位。 要是方才像一般的宠妃一样,闹着霸占永嘉帝,说不得会在永嘉帝心里留下怎样的印象呢。 永嘉帝每日在这御书房,虽不在后宫,但就连这御书房,也弥漫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味道,人人有心爬一爬。 周才人得了朱万喜的令,缓步走到殿内,朝永嘉帝和秦柳瑟行礼,“皇上万安,秦婕妤安。” 永嘉帝脸色淡淡地,喊了声起。 周才人站直身子,见端坐在榻上威严又气势的永嘉帝,差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捏紧手里的食盒,这才鼓起勇气说了来意,“这几日天气寒冷,臣妾炖了百合羊肉汤,想着皇上日理万机,御书房又不烧地龙凉的很,可以给皇上温补温补。” 御书房不烧地龙,只烧着相当于没有的炭火,这又是永嘉帝的另一番讲究。 只因永嘉帝觉得,若是书房里太暖和了,会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人间疾苦,所以这永嘉帝的书房里,是从来不烧地龙的。 妃嫔来送吃食是常有的事,永嘉帝也不意外,只道,“放着吧,朕有空再去看你。” 周才人闻言,红了红脸,将食盒揭开,端出一个蓝地团花纹汤盅来。 周才人小心翼翼地把汤盅放到榻上的小案几上,不知加了什么料,汤色浓白,散发一股醇香,连羊膻味都似乎没有了。 冬日里,看着就有胃口,秦柳瑟吞了吞口水。 “这汤臣妾熬了三个时辰,这个时节喝最合适,臣妾特意多呈了些过来,皇上和秦婕妤都尝尝吧。” 真是个玲珑人。秦柳瑟没想到周才人还会提到在一旁当背景板的自己,朝她看去,微微一笑。 周才人也朝秦柳瑟微微颔首一笑,然后便退了出去,一点也不留念的样子。 倒是真的来送汤水刷存在感的。 周才人走后,秦柳瑟便和桌上两碗汤大眼瞪小眼,这狗皇帝还真是有福气啊,每天都有人来献殷勤,真让人羡慕。。 永嘉帝正了正身子,看着那碗羊肉汤笑道,“爱妃替朕尝尝?” 秦柳瑟愣了愣,又有点开心自己有口福,这是要让她吃的意思。 秦柳瑟只好一脸惊喜地上前,捧起那碗羊肉汤,试了一勺,“皇上,这周才人的手艺真是不错,你要是不尝一尝……” 秦柳瑟刚说了一半,就被永嘉帝就势一带,又收入了他怀里。 这大白天的,还是永嘉帝的书房,都不知今日有没有大臣来,秦柳瑟脸色红了又红。 而永嘉帝却只是将她圈在怀里,然后自己端起汤碗来,尝了一口,觉得不错。 而后又舀了一勺,往秦柳瑟嘴边送去,秦柳瑟迷迷糊糊地,张开唇咽了下去。 如此这般,永嘉帝不知道哪一个根据神经错了位,居然就这般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碗羊肉汤给解决了。 叫一个皇帝喂自己喝汤,秦柳瑟有一种自己脸很大的错觉,方才还没下去的红晕,又飘了上来。 永嘉帝搁下碗盅,在秦柳瑟唇边缓缓吻过,舔了舔她丰盈润泽的唇瓣,好似多么意犹未尽一般。 “皇上……”秦柳瑟两只手都虚握成拳头抵在他胸前,忽然有种自己才是午后点心的感觉。 却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是朱万喜的通报声。 永嘉帝离了秦柳瑟的唇瓣,似是有些不悦,拧着眉头招朱万喜进来,“又有何事?” 朱万喜依旧低着脑袋,看着地上躬身走进来,心里也在打鼓啊,他也不想这种时候进来招人嫌啊,这不是两头受气没办法么。 “皇上,魏姑娘在殿外求见。”朱万喜道。 永嘉帝挑了挑眉,“魏姑娘?”好像想不起这人是谁一样。 朱万喜提醒道,“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魏姑娘,来宫里小住几日。” 秦柳瑟听了心里一紧,东太后的动作这么快?这么快就把魏兰心塞过来了?这后宫的人,人心真是浮躁。 既然是东太后的人,那不比妃嫔,永嘉帝自然是会见的。 朱万喜出去请人,秦柳瑟便推了推永嘉帝,又从他身上下来,永嘉帝脸色一沉,整了整袍子,却也没难为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魏兰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秦柳瑟心想,这送点心真是个好借口,要是后宫的妃嫔,谁都来送一遭,那永嘉帝真是一整天都吃不完了。 永嘉帝倒没有往门外的方向看去,而是朝一旁的秦柳瑟扫了眼,见她两颊飘红,白嫩的脸蛋就像三月的桃花一样,璀璨而耀眼,叫人想怎么爱怜都不够。 也因着只顾着看秦柳瑟,所以当魏兰心走到跟前行了礼,抬起头时,永嘉帝意外地愣了一瞬。 秦柳瑟思忖着,永嘉帝看来是第一回见到魏兰心。 看见这张和年轻时的皇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谁能不愣住。 秦柳瑟心中微微一动,也很想知道,东太后这回的计策能不能成功。 上一世她没见过有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她没注意过,还是这一世因着她的重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男人嘛,还是个皇帝,便是永嘉帝把她收入囊中,秦柳瑟都是不意外的。 而那边魏兰心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永嘉帝的声音,便悄悄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真是带着敬仰、娇羞和青涩,秦柳瑟在一旁看了,都想说东太后真会挑人。 不过永嘉帝总归不会是出洋相之人,只呆了一瞬,便道,“起来吧。” 魏兰心慢悠悠地起来,看向永嘉帝,娇笑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女,臣女十二岁时,跟皇上一起骑过马,说起来,臣女还得喊皇上一声表哥呢!” 好天真好可爱的调调,也是魏兰心这个年纪的人才有的轻快。 特别是那一声“表哥”,秦柳瑟都不知道,原来这两个字可以喊得这般缠绵、清纯,带着羞涩,还带着娇气。 这般出色,只怕是比年轻时的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道,永嘉帝会不会因着再见到皇后年轻时的模样,而也想自己重回少年儿郎时一趟。 第41章 争气 第四十一章 一个如秋末萧瑟,一个如春扫大地,秦柳瑟只道,原来同一张脸,竟然可以有这样不一样的调调。 皇后是端庄贤良的性子,虽说在王府时就已经病入膏肓,但秦柳瑟也算见过几面,是个很和蔼之人。 这位魏兰心就不同了,青涩娇俏,还带着女儿家的羞赧,这都是在皇后身上没见过的。 都是贵族之后,但这两位贵女,气质却截然不同。 想来便是皇后瞧见了,都要不禁感慨自己从未这般娇气可人过。 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皇后的嫡亲幺妹,家中最小的姑娘,往往都是这般,不说是任性,但因着还鲜嫩年少,这份任性便成了娇俏可人,让人不由会对她包容一点。 若是永嘉帝把她纳入后宫,说不得就是重回了一遍年少时光啊,毕竟他和皇后,是年少结发夫妻。 秦柳瑟心理活动很频繁,即使不抬头去看魏兰心,都能想象出她此时是在用什么样的姿态去瞧永嘉帝。 应该是娇美的,羞赧的,有这个年纪没有的大胆直白,也有这个年纪没有的羞涩主动。 “哦?”永嘉帝听她这么一说,语气倒是和蔼了一些,似乎是在回想这位表妹。 片刻后,他道,“过了这些年,朕倒是忘了。” 魏兰心似乎是有些失望,垂着眼眸,咬着嘴唇,看了一会儿地面,好似都要含泪了一般。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巧笑嫣然的神色,小姑娘的情绪便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抬眸,一片痴情地望着永嘉帝,“表哥就像那皓月星辰,臣女不过一粒尘埃,表哥不记得也是正常,不过臣女那时虽然还小,但依稀记得表哥的英姿。” 魏兰心越说越带劲,“还记得那时藩交使臣来朝,我们的皇家马球队在比赛中颓势渐显,结果表哥一上场,便将形势逆转,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为我方添了不少士气。” 秦柳瑟不是京城贵女,十年前也不过是个还在玩泥巴的黄毛丫头,并无什么才艺,也没见过大世面,对这些事自然不了解,也没有这种见识。 这般想来,还别说,人家魏兰心姑娘家时就芳心暗许,倒是和永嘉帝更加般配呢。 既然是京中贵子,想来当年为九王倾倒的贵女,也不在少数。 魏兰心叽叽喳喳喜鹊一样说着。 秦柳瑟原以为,永嘉帝被提及少年时期的英雄往事,这般辉煌的经历,应当是高兴的,毕竟谁不喜欢被人崇拜的感觉呢。 但没想到,移开视线朝永嘉帝看去,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的感觉,心里不由有些纳闷。 不过这并不阻碍魏兰心表露自己的心意,“从那以后,咱们皇家马球队就越来越骁勇善战,扬我国威,想来和表哥的开门红有很大的关系!” 这般辉煌的战绩,确实也让秦柳瑟刮目相看了。 永嘉帝是冷淡的性子,如今又做了帝王,还没到年老时爱回忆往昔的年纪,秦柳瑟想来想去,就只当他是谦虚了。 永嘉帝不过“嗯”了一两声,魏兰心便又像受到鼓励一样,滔滔不绝往下说,“臣女也有幸得表哥指点过一次,那回就在避暑山庄的秋闱,表哥虽然忘了,但臣女一辈子都记得!” 魏兰心说得敬仰又娇羞,秦柳瑟不禁为她这份直白,竖起大拇指。 想着若是她自己,这个年纪会这样倾诉自己的爱恋吗,秦柳瑟自认为自己好像没有这份勇气。 便是现在是不是对永嘉帝狗腿,时不时撩拨,但似乎是因着有目的,反而做得水到渠成,若她真是心怡一个男子,似乎,会内敛害羞一些…… 一时,秦柳瑟便觉得,自己站在两人旁边,真是有些多余。 “朕倒是不记得这些事了。”永嘉帝似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疏离地道。 秦柳瑟正想着永嘉帝这厮怪冷淡的,魏兰心说得这般活色生香,他居然理都不太想理的样子。 不对,是好像不想继续这话题的样子。 却听得魏兰心又道:“表哥一介男儿,每日都有旁的事,自然不记得,但臣女就想说给表哥听一听。” 秦柳瑟背上一阵激灵,魏兰心这般不顾女儿家的颜面,这番言语,可以说简直就是在变相地表露心迹了。 只可惜她的皇帝表哥不怎么领情,秦柳瑟一动不动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听他道,“今日你有心替太后跑一趟,朕让朱万喜赏。” 说完,永嘉帝便招来朱万喜,这便是在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秦柳瑟纳闷得不得了,方才周才人来,永嘉帝的话都跟现在差不多,没道理东太后的人来了,反而不多说几句。 虽说瞧着魏兰心那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定然是没察觉到永嘉帝的不悦,但是一直陪在这里的秦柳瑟,却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同。 也可能是和永嘉帝相处得多了,多多少少能捕捉到一些他的情绪变化。 要秦柳瑟来说,永嘉帝听到魏兰心提起昔日的辉煌战绩,压根没有一丝喜悦的意思。 秦柳瑟眼珠子在心里骨碌碌转着,便有了自己的一番猜测。 先帝在世时,九王萧衍可一点都不受宠,因着永嘉帝的生母身份低微,甚至在几位皇子里,都从来不是被重视的。 京中人提及九王,不是谈论他有多美好的未来,多半都是谈论他的英姿,也就是他这张脸。 永嘉帝少时,就是妥妥的俊俏男子。 据说当初先帝要给他指婚时,还挺愁的,因为母家没有背景,京中一些人家,特别那些被双亲指望做大人物正妻强强联手的贵女人家,闪闪躲躲,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倒是皇后是个真爱,虽然家里显赫,但不愿意去嫁给旁的世家,不愿意嫁给更有势力的皇子。 因为心中所属是九王萧衍,让家里人特意去向先帝请旨,才有了这桩婚事。 这般不被看好,又不是皇位的热门人选,就是到了先帝驾崩前,都没人猜到是九王登基。 可想而知,在九王萧衍年少时,那日子更不好过,更加不被看好。 所以当初的马球队比赛,秦柳瑟想着,从刚刚魏兰心的话听来,既然九王萧衍是临时上场的,那说明这比赛起初是没有他的名字。 这里面,可就或许会有很大的文章了。 谁会喜欢忆及自己的艰难岁月呢? 便是秦柳瑟自己,也是以上一世的经历为戒,时刻警醒自己,但并不想去回忆。 而至于究竟为何,秦柳瑟也只是猜测,不敢断言。 毕竟她只是重生了,并没有比前一世聪明,也没有知晓以前,预测未来的能力。 只能这般推测,魏兰心大概是误打误撞,想拍马屁没拍到点子上。 离开前,魏兰心还欲语还休地回头看了永嘉帝一眼。 秦柳瑟又暗自咂舌,想来这魏兰心,是准备一颗芳心都扑在永嘉帝这里了。 魏兰心走后,秦柳瑟便正了正神色,回到永嘉帝身边。 永嘉帝揽住秦柳瑟的腰,端起她送来的那碗梨汤让她喂他,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秦柳瑟一想,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永嘉帝见过这么多女人,这点小事怎么会心里起波澜,更别说脸上了。 “你说说,今日去毓秀宫,李充媛那边如何?” 秦柳瑟心里一怔,只想翻白眼,永嘉帝估计知道的比她还清楚呢,还问她? 他在这后宫,难道还缺眼线? 不过他既然问了,秦柳瑟便如实回答了。 “她并无难为你?”永嘉帝这问的是李充媛。 秦柳瑟不是会背后告状的人,笑着说,“没有,李充媛对臣妾客客气气的。是臣妾自己尴尬,没坐一会儿就跑了。”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有什么好尴尬的,你代表的是太后。” 秦柳瑟给永嘉帝舀了一口梨水,笑道:“臣妾年纪小,怕李充媛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臣妾,便跑了。” 两人难得这样闲话家常一般的说话,秦柳瑟也没有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永嘉帝似乎听得很愉悦,揽着她的手落到小腹上,笑道,“你肚子争气些,给朕个名头给你个昭仪做做,到时候就不尴尬了。” 秦柳瑟脸微微一红,不得不说皇帝说得她有些春心荡漾,但现下她还不准备要孩子,永嘉帝这么年轻,不急。 但脸上不显,“皇上说得容易,这是想有就有的吗?” 永嘉帝手往下,哑声道,“朕这阵子这么宠你,你说该不该争气些。” 秦柳瑟脸刷的红了,只觉得耳边脖颈上都酥酥麻麻,有点痒。 这晚上,自然是翻的秦柳瑟的牌子,又是一番滚烫和滑腻的缠绵。 接着几日,永嘉帝翻的都是秦柳瑟牌子,叫秦柳瑟都为他的专一和努力感到惶恐。 走在宫里,那到处的眼光,都是又敬又慕的。 这日下午,青青子衿又在替秦柳瑟熏衣服选钗环,却没等来朱万喜,到了晚膳后,才听得小福子来说,今夜永嘉帝翻的是周才人的牌子。 第42章 生气? 第四十二章 因着前几日的专宠,舒月轩的人都以为今夜永嘉帝定是又要翻秦柳瑟的牌子。 宫里的侍女早早就替秦柳瑟收拾妥当,就等着朱万喜的旨意。 结果没想到,今夜传的是周才人去伺候,这可是叫忙活了一天的下人们都觉得打脸了。 秦柳瑟还在屋里地软榻上坐着烤腿,懒洋洋的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倒是做奴才的心急。 所以小福子打听了消息回来,也不敢进去说,只和几个侍女在外头悄悄咪咪地说。 青青是最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抓着小福子问,“皇上今晚翻了谁的牌子?” “是毓秀宫的周才人。” “当真?”青青惊呼了一声问,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周才人。 “这还能有假?瞧着这个时辰,应当已经抬过去了。”小福子刚一路小跑回来,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宫里,也有些气喘吁吁。 “怎么这样啊!”青青手搭在袖子里面,不太满意地道。 “你小声点,小心被婕妤听见。”子衿在一旁劝青青冷静,“仔细伤了婕妤的心。” 可不就是嘛!青青就是担心,才见时辰这么晚了永嘉帝没让人来传旨,就打发小福子去打听。 “行了,也不早了。”青青打发小福子道,“你回去歇着吧,别在婕妤面前晃悠。” 小福子连连点头回了自己屋里歇下。 青青和子衿自以为说话说得悄悄咪咪,做贼一样,所以明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时,不由都吓了一跳。 “明月姑姑!你吓到我了!”青青抱怨道。 明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俩做贼一样,快别唉声叹气的了,婕妤让你们进去说,别在外头受冻。” 三个人说话都哈着白气,一溜烟地闪回了屋里。 屋里暖烘烘的,秦柳瑟悠哉悠哉地吃着零嘴喝着热茶,见青青子衿进来,笑道,“背着我说什么呢?还跑到外面去说。” 青青走过去,拿了个汤婆子塞到秦柳瑟盖着的毛毯里,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是去看明天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柳瑟一听就知道她在撒谎,也觉得她这样实在是好笑的可爱,“怕我知道了睡不着?怕我伤心?说吧,今晚皇上是不是去了周才人那里?” 青青和子衿跟铜铃似的睁圆了眼睛,“婕妤怎么猜到的?” 秦柳瑟拿了个桃酥放到嘴里,得意的道,“这有什么难猜的?” 青青看秦柳瑟没有一点神伤的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问,“婕妤不伤心吗?” 秦柳瑟掰了颗瓜子送到青青嘴里,青青吃进嘴里卖了个笑脸,就听秦柳瑟说道:“有什么好伤心?皇上不是这几日都在陪我吗?” 青青还是有些不悦,跺了跺脚,“可是皇上也真是的……” 秦柳瑟挑眉,“真是什么?你这个丫头可厉害了,还敢生皇上的气?那你说说皇上应该去哪里?” “天子的行程谁敢左右。”青青被她闹红了脸,“婕妤,你就会取笑我。” 秦柳瑟这才道,“伺候皇上可不是简单的活,又费神又费力,这种体力活,你总得让我歇一歇吧,拉磨的驴的不带这样薅的。” 青青被她那句“体力活”给闹得脸更红了,这种事因为跟着秦柳瑟,虽然见多了,也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 明月在一旁抿着嘴偷笑,见秦柳瑟又拿青青寻开心,青青又被闹得跟煮熟的虾一样,笑道:“皇上身不在不要紧,只要心里有我们婕妤,有宠爱,有荣华富贵,他心里装着几个人,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我们婕妤不……” 秦柳瑟见明月不好意思说下去,接话道,“只要不是没见到皇上就要死要活的,这日子就好过。” 秦柳瑟从来没想让永嘉帝独宠自己,反而希望他雨露均沾别给自己找麻烦,但只要有一份心捧着她,那才是最重要的。 要知道,真心这种东西,从来不存在于后宫,更不存在于帝王这种人身上。 青青和子衿听了,若有所思一般,不过总归是无论如何,跟着她们家婕妤就对了。 -- 另一边的毓秀宫,李充媛就做不到秦柳瑟这样淡定了。 “那个狐狸精,还真叫她把皇上给勾了过去了!”李充媛愤怒地把手里的梳子砸了,“真是给她能耐了,前头从我手里抢走,现在又从秦婕妤手里抢走了,要是怀上龙嗣,以后在这毓秀宫里,岂不是得让她横着走了!” 李充媛这么生气,有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以前没把周才人放在眼里,姿色不算过人,才情不算过人,所以忽然来了个跳跃,真叫人一时消化不良。 但她也明白,前几日永嘉帝来这里既然见到周才人了,心里记起这个人,总会有复宠这一天的,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没什么好惊讶的。 侍女瞅着李充媛的脸色,劝道,“充媛,奴婢瞧着皇上也没太把她当回事,不然怎么前几日在她屋里用了晚膳,转头又去了秦婕妤那里,今天才召她侍寝。” “奴婢瞧着,皇上不过是给她个面子在后宫做人罢了。”不然就那样被皇上丢开一次,在后宫真的有够丢人的。 不得不说,这话确实多少安慰到李充媛了。 “本宫就是看不惯她来我这里发骚把人抢走!贱人。”那日着实让李充媛在永嘉帝面前丢了面子,丢得还那么彻底。 这个仇,李充媛是不会忘的。 侍女见她还在气,又劝道:“充媛可千万别气到自己,要多为自己想想,何必跟一个才人过不去,充媛有安乐公主,有皇上的宠爱,那边那位便是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我……”李充媛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想到现在周才人在永嘉帝帐内承欢,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在我面前就做作成这样,去了皇上那里,都不知道装成什么样!” 侍女替李充媛把梳子捡起来,走过去给她捶捶背,“充媛,这宫里谁有充媛这样的福气,肚子也没有您争气。有孩子的统共没几个,等她能下蛋,再来跟充媛争还差不多。” 李充媛捏紧拳头,眼带狠意:“她能不能下蛋还是两说呢!” -- 却说承乾宫那厢,周才人在偏殿等啊等,总算等到永嘉帝回宫,朱万喜来传她过去伺候。 款步走到寝殿,周才人见到坐在窗边榻上的永嘉帝,心里扑通扑通的,连忙走过去跪下行礼,“请皇上安。” 隔了好几天没见永嘉帝,周才人又紧张又羞涩,说不得这种寒夜,倒是越显得永嘉帝的伟岸和男子气概,让人想跟他亲近,寻找他这个热源。 “起。”永嘉帝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周才人一眼,道:“安置吧。” 永嘉帝起身往床榻边走去,周才人赶紧起来跟过去。 “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周才人声音柔柔地道。 永嘉帝张开手,由着周才人给他解衣带。 周才人脸上红彤彤的,鼻尖萦绕着永嘉帝身上特有的味道,脑海中闪过一些衣服下的身躯的画面,心里期待又紧张。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朱万喜的声音。 永嘉帝放下手,沉声问道,“何事?” 朱万喜脸上冒着汗进来,低着头不敢乱看,“皇上,宁淑妃那边的人来了。” 这几天,皇上宠幸妃嫔就跟犯冲一样,时不时有事,每回朱万喜推门进来,想着要破坏皇帝的好事儿,都在心里骂娘,求天拜地别再来下一次。 听到是宁淑妃的人,永嘉帝挑眉问:“可有什么事儿?” 周才人到嘴边的肉没了,沉默着乖巧在一旁站着,可以说脸色是十分的不好。 朱万喜觉得自己真是太难做人了,擦着汗说,“宁淑妃的人说,淑妃娘娘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看看。” 宁淑妃可从来没找过这种借口来争宠,是以永嘉帝听了,并没有不快。 反而是立刻放下手把衣带系上,周才人见了,心中揪成一团。 却也没什么用,因为永嘉帝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事实是皇帝做事也不用跟她交代,已经大步走出去了,“摆驾长信宫。” 周才人藏在袖子里的手,重重地拧着,拧得手臂发白才没把情绪发泄出来。 她谋划等待了这么久,就因为宁淑妃一句话,皇帝就被勾走了! 第43章 宁淑妃 第四十三章 周才人望着永嘉帝头也不回的背影,方才还面色红润带着娇羞的脸,已经变得比雪还白,比霜还冻。 寝殿里烧着地龙,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浑身都冷,热热闹闹的屋内,因为永嘉帝的离开,一瞬间就清冷了下来。 床帐的钩子都还没动过,蜡烛还在燃烧着,火光摇曳,周才人有瞬间只想跌坐在榻上。 方才永嘉帝身上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指尖上,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触感,紧实精瘦。 周才人觉得身上都软了,正要坐下来,外面传来声响。 周才人立刻站直身子,挺起胸膛昂起脑袋,她是很伤心,但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进来的是永嘉帝身边的朱万喜,朱万喜打着千进来,朝周才人行礼,尴尬地笑道:“请周才人安,才人,皇上往长信殿去了,怕是回来也会晚了,皇上怕才人久等,让奴婢把周才人送回毓秀宫。” 周才人皮笑肉不笑的,永嘉帝哪里是会回来晚了,怕她等久了。 只怕是一定不会回来了,才叫朱万喜找了这么个借口。 朱万喜忐忑地看着周才人,见她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的,以为她是有意见,有些担心地问:“才人?” 周才人这才动了动身子,笑道,“那劳烦朱公公了。” 朱万喜笑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差事不好办,又得罪人,他还真怕周才人闹起来了。 识趣点好,识趣些,后头才有福气等着。 -- 永嘉帝体格好,精力旺,寻常不喜欢坐轿辇叫人抬过去,不管是远的舒月轩,还是近的长信宫,他都是步行过去。 到了长信宫,守门的侍女见到永嘉帝来了,立刻行了礼,走在前头掌灯引路过去。 永嘉帝心中担心宁淑妃,匆匆地大步走进了主殿。 此时,宁淑妃穿着寝衣,躺在床榻里,面色红润,目光烁然,见到永嘉帝来时,还会笑。 听见永嘉帝过来,笑脸盈盈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喊了声,“皇上来了。” 宁淑妃年近三十,又是被永嘉帝宠了许多年的人,身上早就没有了年轻妃嫔身上那股娇劲。 因着生养了长乐公主,又保养的极好,反而是多了那些小年轻没有的韵味和熟媚。 这一声喊得,永嘉帝都忍不住道,“爱妃瞧着倒不像是不舒服。” 虽然这么说,永嘉帝还是拉起宁淑妃的手,在她身边坐下了。 寝殿里还站着太医和侍女,永嘉帝和宁淑妃说了两句,这才喊了起。 宁淑妃拉起永嘉帝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嗔道,“皇上说什么呢,难道是臣妾还能诓骗皇上不成?” 也是宁淑妃才敢这样呛永嘉帝的质疑,不过这也是因为永嘉帝既然用这样和蔼的语气说出来,说明并没有真的质疑她,宁淑妃才好这般调情般说回去。 永嘉帝确实没有怀疑她,宁淑妃虽然脾气大了些,骄矜了些,但从未这般邀宠,是以永嘉帝并没有像前几日,对待李充媛以病争宠那样的不悦。 宁淑妃见永嘉帝在笑,又道,“皇上别瞧着臣妾不像个有病气的,臣妾是外头瞧着是好的,内里可大有文章呢!” 永嘉帝勾勾嘴角,“哦?爱妃倒是给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宁淑妃眼珠子溜溜一转,有几分媚色和喜色,把抓着永嘉帝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握着又往下,放到小腹上,“臣妾这个葫芦里,装着一个小葫芦,皇上说说,可不是折腾臣妾吗?” 永嘉帝听了,果然面露喜色,“当真?” 宁淑妃趴在永嘉帝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皇上播的龙种,皇上说难道还能假?” 这种话,也只有宁淑妃这样和永嘉帝老夫老妻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 一旁的太医听了永嘉帝这话,也立刻跪下道贺,“恭喜皇上,贺喜娘娘,皇上,淑妃娘娘是喜脉,已经快三个月了。” 满宫的侍女也都全跪下来给永嘉帝和宁淑妃贺喜,“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永嘉帝是真的高兴,立刻就让朱万喜差人赏赐。 宁淑妃坐在床榻上说,“臣妾知道皇上今晚召了人侍寝,但是这消息要是不第一时间跟皇上说,臣妾又觉得不痛快,便让人去跟皇上说了。” 永嘉帝捏了捏宁淑妃的鼻子,笑道,“你这叫说?分明是把朕骗来了。” 宁淑妃笑笑,“臣妾想自己告诉皇上嘛!” “多大了的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宁淑妃嗔道,“皇上是嫌臣妾老了?” 永嘉帝在她耳边说,“朕要是嫌你老,你能怀上朕的孩儿?” 宁淑妃红了脸,说不得老夫老妻确实也有老夫老妻的好,一句话里就意味十足。 永嘉帝确实时常夸她,伺候得比那些小年轻好多了。 宁淑妃想了想,又周全道,“不过臣妾确实抢了周才人的人,皇上你可要好好对周才人好些,不然倒成了臣妾的罪过了。” 说不得宁淑妃确实也是个聪明的,高兴归高兴,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 虽然说她这个位置的人,也不怕得罪周才人那样的小喽啰,但是永嘉帝的面子还是要顾,不能给永嘉帝留下坏印象,她不在乎周才人,但在乎永嘉帝。 永嘉帝点点头,“那边朕会处理的。” 既然是这般大喜事,永嘉帝都来了,今晚自然是在长信宫歇下了。 次日,永嘉帝倒是真像他和宁淑妃保证的一样,替她打点周才人。 既然让她落了空,下了朝,永嘉帝便让朱万喜亲自去给周才人赐了赏,连带着还提前传旨,说今晚依旧宣了周才人伺候。 朱万喜恭恭敬敬地带着人去毓秀宫赐了赏,白了一晚上的脸的周才人,这下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不少。 朱万喜赐了赏出来,便在啧舌地想,这秦婕妤能得宠,还真不只是生的好那么简单。 就说皇上放了她好几回鸽子,新帝登基后,先前也许久时间没有被宠幸,但秦婕妤也不会像周才人这般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实在寒碜。 朱万喜叹了口气,回去复命了。 第44章 偷窥 第四十四章 等永嘉帝的人都走了,侍女跟着送出毓秀宫又回来,看着屋里的赏赐,笑得很开心,“才人,你瞧皇上对你多好啊,给我们赐了这么多东西呢!” 周才人垂着眼眸,没有多喜悦的样子,淡淡道:“皇上这是在为宁淑妃弥补我罢了。” 想到膝下有长乐公主,眼下又怀了龙种的宁淑妃,周才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在这宫里,有个孩子已经很有盼头了,宁淑妃这一下有了两个,母凭子贵,这要是肚子里的是皇子,那风头,都要比皇后还强劲。 只不过人各有命,皇后有福气生下大皇子,却没福气享这个儿子的福气,看皇后现在那病入膏肓的样子,那真是有命生没命享。 侍女一边把永嘉帝的赏赐端过来一件一件给周才人过目,一边和她闲聊,“奴婢听说,当初皇后就是因为拼命生了大皇子落下的病根,从生下大皇子后,就一直躺着,再没伺候过皇上,要不是皇上对她好,到处用天南地北顶级的药材吊着,只怕这后宫早就无主了。” 因着周才人是今年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批秀女选进宫的,所以这后宫许多从王府里过来的事情并不清楚,这还是侍女从别处听来的。 周才人今日情绪不好,从昨夜被放了鸽子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她看着盒里的首饰,一瞬间竟然有些恶毒的在想着,要是宁淑妃也这般有命生没命养,生产前,或是生产时出大问题就好了。 不然等皇后去了,她要是生的是皇子,皇上那么宠她,那后位不就是她的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一时间周才人有些为自己这种阴暗的心思感到害怕。 她“嘭”的一下合上盖子,差点夹到自己的手,在心里默默念了句,“罪过罪过。” -- 接着几日,永嘉帝都没有来后宫,几日后第一位翻的牌子,居然就是周才人。 不过只伺候了一日,便又撂开了,但无论如何,确实让周才人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年底快到了,永嘉帝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这小半个月,周才人之后,又翻了秦怀瑾伺候。 如此雨露均沾,确实让尚宫局那些人,也紧着给后宫平日里这些瞧着不受宠的女人多点好处,譬如那吃食,譬如那过冬的炭火。 秦怀瑾少说也有个把月没见过永嘉帝了,就像那久旱的大地遇到甘霖一样,又活了过来。 因着从东太后嘴里得知永嘉帝的行踪,秦怀瑾有事没事,就爱去宫里的花园逛一逛。 东太后说永嘉帝在书房待久了,便会出来走动,不是个懈怠之人。 这一点秦怀瑾也瞧出来了,她还听说,永嘉帝即使要早朝,也会早起打拳动一动。 难怪了。秦怀瑾有些脸红,难怪皇上身子那么威武英气。 她以前做姑娘时,外出时,也见过男儿的身躯。 那些街上打赤膊的干活的,还有家中兄长长辈,那时她只觉得这些男子的身子真丑,有的过于壮硕跟熊一样,有的骨瘦嶙峋,有的大腹便便比有身子的女人还夸张。 从未见过像永嘉帝这样,不会过胖也不会过瘦的身子,一切便是刚刚好。 母亲常说,那些面额开阔,身上有肥肉的男子才好,说明家中有银子,才能吃出这身躯。 可秦怀瑾却觉得不尽然,特别是看过永嘉帝后,更觉得那些人的身躯有多难看了,还有说不出来的臭味。 这个时节,花园里虽依旧没什么生机,但梅花已经开满了枝头,再不到一个月,便要除夕了。 “才人,瞧瞧这梅花开得多好,等过几日从法门寺回宫,要是这梅花还开着,奴婢就摘一些回去屋里摆着过年。”春桃知道秦怀瑾几日都没蹲守到永嘉帝,心情不好,故而道,“你瞧瞧那边还有桃花树,等过段时日天气暖了,桃花陆陆续续也要开了。” 秦怀瑾四处张望着,没有回答春桃的话,就想在这里“偶遇”永嘉帝。 过几日,宫里的妃嫔都要跟永嘉帝去法门寺祭祀。 每年年底,朝中都有这个传统,祈求的是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国之大事。 去法门寺要住上两三日,这次秦怀瑾和秦柳瑟都在随行地名单上。 结果想到什么不来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怀瑾拐了个弯,没看见永嘉帝,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秦柳瑟。 刚刚春桃说过段时日要开桃花了,梅花色浅,现下这花园里冷清得紧,可不知为何,这秦柳瑟迎面走来,秦怀瑾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居然是:桃花精。 明明她穿的并不鲜艳,却就因为那张面若桃花的脸,让人不由闪了闪神。 秦怀瑾为自己的眼瞎而气愤,看秦柳瑟时,也一点没好脸色。 秦柳瑟只是路过,也没有准备搭理她,就径直都过去。 秦怀瑾没等来一声“姐姐”,咬牙切齿地转身从背后呵斥住她,“你是不是眼瞎?见到人不会打招呼啊?” 秦柳瑟顿住,站定,转过来无语地看着秦怀瑾,“这么冷的天,姐姐吃了什么火气这么足?” 秦柳瑟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秦怀瑾跟前,因着本来身量就比秦怀瑾高小半个头,再加上自从上次闹掰后,秦柳瑟对这种要害她的人也不想再维持表面的和谐。 这样一站过去,竟叫秦怀瑾隐隐有些气势不如人的窘态。 秦柳瑟悠哉悠哉地开口:“姐姐和我谈礼节?” “打招呼?上回不是已经跟姐姐说过了吗?姐姐怎么这般不记事?” 秦柳瑟居高临下看着秦怀瑾的眼睛,笑道,“今日我便再说一遍,是你,该给我行礼,而不是我得跟你打招呼。我不跟你计较,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秦怀瑾虽然气势弱了些,但心态不弱,看着秦柳瑟这般,只觉得她是在耀武扬威。 她愤愤道:“那次侍寝,是你设计了我。” 秦怀瑾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段时间,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可能,再无其他了。 这段时间看着秦柳瑟日渐被永嘉帝宠爱,秦怀瑾气上心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她的小日子那么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提前,一定是那碗药,还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虽然皇上后面还有召她侍寝,但秦怀瑾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在秦柳瑟侍寝前,明明她的风头很好的。 可如今,却越来越少了,害得她三不五时就得往东太后宫里跑,想找法子。 没人可以出气,是以这件事情,便即使无凭无据,也要强硬按到秦柳瑟头上。 秦柳瑟自然不会承认,便是证据摆在眼前,都要狡辩两句,更何况这般无凭无据的。 她笑得眉目生春:“姐姐是不是这段时日在屋里关久了,爱胡思乱想?没事还是多出来走走好,不然啊,这人脑子真的是会憋坏的。” 秦怀瑾咬牙切齿的,“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跟我装什么装,你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 秦柳瑟气笑了,秦怀瑾明明是始作俑者,可却比谁都懂得泼别人脏水。 秦柳瑟一点不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姐姐糊涂,谁说这里没别人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秦怀瑾正要发火,被秦柳瑟掰着脑袋往斜后方看去,立时嘴边像被封住了一样。 却并非别人封住她,而是她还没发出声音,就自己紧紧闭了嘴。 因为她看见永嘉帝走进花园了。 可惜的是,旁边跟着魏兰心。 虽然都是东太后的人,但秦怀瑾还没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冒了上来。 此处和花园入口离得远,又被假山树枝挡着,那边的人没注意到这里,因为魏兰心在,秦怀瑾也打消了过去“偶遇”的念头。 秦柳瑟和秦怀瑾难得默契了一回,都没有出声打扰。 就默默看着永嘉帝和魏兰心一行人走进来。 透过假山和树枝的间隙看去,只见永嘉帝和魏兰心款步走了过来。 魏兰心笑得比花儿还甜,在永嘉帝旁边蹦蹦跳跳的,却很守礼节,跳是跳,但隔着两个人远。 秦怀瑾咬着牙掐着手,秦柳瑟则是好奇,才知道原来偷偷看着的感觉这么刺激,难怪那么多当贼的。 “装模作样!”秦怀瑾暗骂。 哪只一眨眼的功夫,许是被绊住了,还是路面不平,亦或是下雪天路滑,总而言之,魏兰心一个没稳住,就直直朝永嘉帝扑过去。 秦柳瑟在心里暗叹这姑娘真豁得出去,这要是摔下去了还得了,地面又冷又硬,还有好些残枝,破了相就不好了,再加上人之本能,永嘉帝总要施以援手的。 要是和永嘉帝有身体接触了,那更给了永嘉帝睡她的理由了。 看着魏兰心伸长了手一副要去扑到永嘉帝的样子,秦怀瑾则是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在心里暗骂:那个贱人,真不要脸。 谁知一直走在两人中间位置往后两步的朱万喜,却是个身手矫健的,一个往前,直接把自己当成肉垫,垫在魏兰心下面,隔着好远,都能听见他那句惊呼:“魏姑娘当心!” 第45章 花园戏 第四十五章 结果就是,朱万喜一整个人弯着腰扑在地上,把自己当成人肉垫子,垫在地上托住魏兰心。 魏兰心是一根汗毛,都没碰到永嘉帝这厮。 这画面实在是滑稽,秦柳瑟抿着嘴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魏兰心狼狈地被侍女扶起来,一张脸的脸色又红又绿的,没得逞扑到永嘉帝怀里,还被这么个阉人碰到了,气得咬着牙却不敢表现出来。 即使方才倒下时,魏兰心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皇帝,但永嘉帝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扶她的意思,不知道这个小美人要怎么伤心了。 秦柳瑟心里却想得开,永嘉帝就这样,甭管私下两人怎么交缠做些最亲密的事情,但是在外头,一向就是这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样子。 不过,现在冷冰冰,说不定今晚就把人家占为己有了呢。 只是魏兰心哪里晓得,一时间又羞又气,却还只能强装镇定,以表示自己真的是雪地路滑被绊倒的。 胡思乱想着,明明这边没有动静,可永嘉帝不知为何忽然朝这边看来。 秦柳瑟往后退了一步,一颗心提了起来,但想到这里间隙这么小,是很难发现她们的,一颗心又放了下来。 现在那边那样,出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要没人发现她们,躲在这里当做不存在,是最好的事情。 要知道要是被魏兰心发现自己的丑事被这么几个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结仇呢。 秦柳瑟想也不想,拉着青青就往回走,快步离开了。 秦怀瑾也不蠢,没有要出去往枪口上撞的意思,秦柳瑟走后,她也转头离开了。 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在春桃耳边吩咐道:“你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在,要是没有就……” 春桃听了,连连点头,自去办事了。 永嘉帝到花园本就只是散散步,见魏兰心无大碍,很快便又回去书房。 魏兰心和侍女在花园里走着消气,路过刚刚秦柳瑟和秦怀瑾站的假山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刚刚她虽然慌乱且气恼,但却心里也有些狐疑,只因她由侍女扶起来时,一直在等永嘉帝去扶她,所以一直盯着永嘉帝看。 谁知永嘉帝非但没有搭理她,反而一直盯着这里看,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虽说没看多久,但不知道是不是女子的直觉,魏兰心就觉得不对劲。 于是,走到这里,魏兰心便不自觉停住,朝四周扫了一眼,没见到什么人。 但心里还是觉得别扭,抬眼看到不远处的小径旁,有粗使侍女在扫雪,指挥侍女道,“你去问问,方才这里有没有什么人。” 侍女闻声而去,很快便回来了。 在魏兰心耳边小声地说:“回姑娘,那老婆子说,刚刚舒月轩的秦婕妤在这里停留了片刻。” 魏兰心眯了眯眼,显然很是不悦,语气也不太好,“片刻是多久?” 那侍女又道,“奴婢算了算,应当就是姑娘陪在皇上身边的时候。” 魏兰心捏着手心,好不容易褪去火气的脸,又燃烧了起来。 她原是得了东太后的指点,想做得悄声无息的,没想到,居然被人看见了。 其实这东西被人看见倒是没什么,既然敢做出来,就自然会咬死是不小心摔倒的。 但是这件事没有成功,本就让魏兰心不悦。 再者刚刚永嘉帝那一瞥,就让魏兰心觉得定是因着这秦婕妤,永嘉帝才走了神,没留意到她,叫她计划失败。 而且秦婕妤看到了,却不出来拜见皇上,魏兰心此时只想着,她是躲在这里看她的笑话。 不知道刚刚躲在这里偷笑成什么样呢! 东太后果然说得对,这个秦婕妤虽然是秦才人的姐妹,但心不在东太后这边,不然,刚刚就应该出去看她一眼,看她有没有摔到碰到。 受宠,却不听话,这就更让人讨厌了。 其实秦柳瑟也是冤枉,被秦怀瑾陷害就罢了,魏兰心也是乱射箭。 虽然魏兰心怨她没出来在暗处看笑话,但方才那个场景,秦柳瑟其实出没出去都是错,都要被事败的魏兰心怨怪。 “姑娘,外头冷,咱们赶紧回去吧,姑娘刚刚摔了一跤,别染了风寒才好。”侍女在旁边提醒道。 魏兰心还愤怒着,但闻言也立刻掉头回去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大冷天在外面晃悠,要不是为了勾住永嘉帝来此碰面,才不会出来吃冷风。 魏兰心掐着手,那个秦婕妤的帐,改日再算。 -- 魏兰心走后,隐在不远处的秦怀瑾和春桃笑着走了出来。 “这魏兰心倒是个机灵的,自己会打听,也不用我费心去告诉她。”秦怀瑾满意地道,若是魏兰心没有自己主动去问,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把秦柳瑟方才在这里的消息送到她耳朵里了。 好在魏兰心不是个蠢的,倒是替她省了不少功夫。 想到这里,秦怀瑾偏过脑袋问春桃:“那个老婆子可靠谱?” 春桃笑嘻嘻地邀功,“才人放心,靠谱。” 春桃说靠谱,却也不是说秦怀瑾的手已经长到伸到花园这地盘了。 而是这老婆子是宫里最低等的奴婢,压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认得这花花绿绿的妃嫔。 所以刚刚春桃走过去,故意撞到她,那老婆子一见是穿得整整齐齐光鲜亮丽的侍女,就知道这是贵人的人,赶紧赔不是。 春桃没有仗势欺人,而是也给赔了不是,然后还塞了些银钱,说看她老人家冰天雪地里干活,想起自己的娘亲。 春桃说得跟真的一样,老婆子听得也要流泪,说了两句,春桃便“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舒月轩秦婕妤屋里的人。 就这么在老婆子心里埋下了印象,所以刚刚魏兰心的人去问,那老婆子想也没多想,就说刚刚看到的人是秦婕妤。 秦怀瑾笑得得意,扶着春桃的手,走出花园的时候,忽然想到那许久未见的温昭仪。 温昭仪自从被永嘉帝禁了足,就再也没踏出宫门半步,所以不管是在董贤妃那里,还是在东太后那里,秦怀瑾都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 秦怀瑾自然不会把温昭仪放在心上,对手自然是少一个算一个。 但是温昭仪住的宫殿,就挨着这花园,这才忽然想起来,便想着过去走走,坐一坐。 张宝林自从怀孕后,便成了张婕妤,寻常也是只在董贤妃宫里活动,现如今肚子早就显怀了。 “我没生养过,瞧着那肚子倒是看不懂,但是宫里怀过身孕的姐姐都说,瞧着,像是个皇子。”秦怀瑾一来,就特意告诉了温昭仪这个消息,还在“皇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温昭仪听了,果然神色动了动,显然是不屑又不悦的。 是皇子,那可就大不一样了,荣华富贵还在后头等着。 秦怀瑾很懂得适可而止,旋即便不提了,而是转而关心起温昭仪,“姐姐许久不见,像是瘦了,若是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想传达的,便告诉我,我去和太后说。” 温昭仪笑了笑,“也就只有你和太后还想着我,皇上早就不知道把我忘记在哪里了,托了你们的福,我才能在这花园里走走。” “这有什么,妹妹实在是看姐姐闷得慌,才让太后去跟皇上请了这个恩赐。”秦怀瑾一句话,便又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说起来这又是另一桩事情,起初温昭仪确实是连宫门都出不去,后来东太后觉得永嘉帝这惩罚实在是严重了些,要关到张婕妤生产,就怕把温昭仪憋坏了。 既然东太后都自己开口提了,永嘉帝也给了个顺水人情,说就让温昭仪一日可以到这花园里走一趟。 反正这花园挨着温昭仪的住所,离董贤妃和张婕妤的宫殿很远,一个东一个西,因着那边也有花园,寻常张婕妤是不会走到这里来的,所以永嘉帝才允许温昭仪出去看看。 但就这么一句话,秦怀瑾自己就拦了大半的功劳,天知道这件事情,哪里有她的事,她在永嘉帝面前,说话远远没有那么重的份量。 都聊到这里了,温昭仪自然也得关心一下东太后和秦怀瑾的近况。 秦怀瑾先是笑道,“太后她老人家身子骨好着的。” 说完,又一脸强颜欢笑地道,“至于我,就还是那样,这偌大皇宫,有我一个,没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温昭仪一听,就觉得有事情,赶紧追问什么了。 “我本是不想把这些烦心事说给姐姐忧心的。”秦怀瑾叹了口气,便道,“我那位妹妹,姐姐是知道的,皇上这阵子都把她宠上天了,在皇上面前是那样,回到舒月轩,又对着我们这些不得宠的耀武扬威。” 温昭仪拧着眉头,“她不是你亲妹妹吗,怎么是这样?” “亲妹妹又如何,还不如姐姐待我深厚呢。”说到这里,秦怀瑾俨然又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那你可跟太后娘娘说过?”温昭仪问道。 秦怀瑾又悠悠叹了口气,说,“妹妹不想烦太后娘娘的心,而且太后最近,也没空管我了。” “这又是如何?”温昭仪抚着怀里的猫,惊讶地抬头问。 秦怀瑾看着那猫儿,顿了一会儿,才道,“太后宫外来了个亲戚,叫魏兰心,生得听闻就跟皇后……” …… 从温昭仪宫里出来时,秦怀瑾脸上早就不再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挽着嘴角朝后面看了一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扶着春桃的手,转身朝前走了。 第46章 哪里紧张? 第四十六章 魏兰心胸有成竹地去,败兴而归,回去的路上,一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姑娘,你莫要气着自己,来日方长,太后娘娘都说了,要留你在宫里过年,宫外那边,老爷夫人也都答应了,姑娘见着皇上的机会还多的是。”侍女一边走一边安慰魏兰心。 魏兰心家境好,家中长辈都偏疼,因着长得好,人也机灵,从小都是被夸赞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魏兰心气呼呼地道,“都怪那个死阉人,坏我好事,没根的东西就爱做这种事情,往地上钻。死阉狗一个!” “不过皇上身边一条狗,张狂什么!自作主张坏我好事,谁要他扶了。晦气!待会回去,这身衣服我都不要了!” 眼见着就走进东太后宫里了,魏兰心才嚯嚯地骂出这些憋在心里的话,今日的一切,总归是把账目算在秦柳瑟和朱万喜身上了。 却在拐进廊下时,撞上了正要走出来的朱万喜。 朱万喜笑眯眯的和魏兰心行礼请安,当然换不来魏兰心的好脸色。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朱万喜,这个时辰,他不应该在永嘉帝身边吗? 魏兰心看见他就心烦,却也不蠢,知道不能得罪皇上身边的人。 自小在这个圈子长大,魏兰心比谁都更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便冷冷地说了声起,看朱万喜身边还带着人,便问,“朱公公,你们这是还要去哪儿?” 朱万喜原本起了身是准备直接就走的,但被魏兰心一问,心里打了个转,抬头笑嘻嘻的说,“回魏姑娘,奴婢这还要往舒月轩去呢!” “舒月轩?去那里干什么?”魏兰心追问道,想到舒月轩不就是秦家两姐妹的住所吗? 朱万喜恭恭敬敬地答道:“回魏姑娘,奴婢去替皇上传旨,今夜召了秦婕妤伺候呢。” 魏兰心闻言,气得什么话也不想说了,直接甩了袖子进宫里去。 这边,朱万喜出了东太后的宫殿,步履匆匆走在宫道上,身旁的徒弟不太愉悦地道,“师傅,这魏姑娘也真是的,要不是师傅救了她,她都要摔开花了,还骂我们是……” 虽说不是当着他们的面,却也因为背着他们,说出来的话就更加是心里话了。 朱万喜面上早就没了在东太后宫里面对魏兰心时的笑脸,淡淡道,“她为主,你我为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了想又冷着一张脸,目光也带着寒意道,“没了根的也是人,这日子还没走到尽头,谁比谁好还不一定呢。” -- 秦柳瑟原本以为今天永嘉帝就会把魏兰心这个佳人收入囊中,没想到居然召了自己侍寝。 得了朱万喜的旨意,秦柳瑟便让明月赏了朱万喜几人的热茶汤,热热情情地把人送了出去。 朱万喜的徒儿一路上又笑眯眯的说,“还是这秦婕妤人好,又生得美,性子也好,倒不像是那些瞧不起人的。难怪皇上这么疼她。” 朱万喜嘴上在笑,像是赞同,但还是敲了徒弟一把,“少说点话,皇上喜欢谁看上谁,这是你能嚼的舌根吗?” 徒弟晓得利害,立马收了嘴。 -- 晚上,秦柳瑟到了承乾宫时,永嘉帝回来的也早。 她踏进宫里,女史和朱万喜便退出去,关上门,走进寝间,就看见永嘉帝正坐在暖榻上看书,正背对着入口的方向。 “过来。”永嘉帝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秦柳瑟还没绕过屏风呢,就被他瞧见了似的。 寝间里很暖,秦柳瑟解了披风,随手搭在一旁的高凳上,而后走过去给永嘉帝请安。 永嘉帝招手,秦柳瑟便走过去到他身边坐下,“皇上在看什么书?” 被永嘉帝搂着腰靠在他胸前,秦柳瑟才看清了他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看董贤妃递给他的账目和年末的安排。 于是秦柳瑟就闭嘴了,这要是看书还能聊一聊,但事关朝政的,事关后宫这些她不能管且没权限管的事情,那就是坏了规矩了。 永嘉帝脑袋轻轻搁在秦柳瑟头顶,翻着本子一边道:“要除夕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年底时,后宫都会给各宫嫔妃赏赐,这本子里也写着董贤妃和尚宫局呈上来的单子,所以永嘉帝才看似随口一问。 秦柳瑟窝在永嘉帝高大的身躯里,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柔声道,“臣妾现在当真什么都不缺,只祈求国泰民安,皇上龙体安康,臣妾也身子康健,这般便比什么都好了。” 秦柳瑟说的是真心话,当然也有讨好永嘉帝的意思。 但是她对身外之物的要求从来不高,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毅然决然出了宫去找贾哥哥了。 只可惜她虽然有这幅心肠,却没碰见一个疼惜她的好心肠的人。 “真的不要?”永嘉帝将手中的本子合上,“别人求之不得,朕可只这般给你开后门。” 秦柳瑟心里想,都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来侍寝的妃嫔都会听到这句话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这番话来试探他的女人。 她抬头看向永嘉帝,“皇上的心意臣妾知道便好,可若是皇上给了臣妾特例,那皇上和董贤妃也难做。” 永嘉帝扫了秦柳瑟一眼,“朕对谁好,还不用看别人脸色。” 秦柳瑟却准备把这个贤惠好人做到底了,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羞涩模样,“那,那臣妾就求皇上一个恩典。” 永嘉帝摸了摸秦柳瑟如瀑般的青丝,刚刚从偏殿过来,还带着一股香胰子的香气,“说吧。” 秦柳瑟撅着嘴抱怨道:“臣妾求皇上让臣妾带几本书放在这寝殿里,不然每回等皇上,臣妾都要先睡着了。” 永嘉帝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是这种请求,这种事情还不简单,当即就应下了。 永嘉帝用手指了指秦柳瑟的额头,“朕让你来这儿,可不是让你来看书的,你倒好,把朕的寝殿当书房用了。” 秦柳瑟鼓起腮帮子,“呀!那就不要了,让臣妾等着皇上好了。” 永嘉帝笑道,“还有脾气了,倒成了朕的不是了。” 永嘉帝冷声道,“旁人等朕都是越等越精神,你可好……”还要带书来打发时间。 秦柳瑟不笨,听出了永嘉帝语气里的不悦,心里想着难道是这请求提的不好?还是今夜永嘉帝本就心情一般,她撞上了。 一时便没说话。 永嘉帝冷笑一声,“怎么,就那么急着回宫?这般想敷衍朕?” 想那么多干什么?秦柳瑟在心里无语道,怎么还在意这么多细节,是不是朝政还是不够忙了。 虽然心中也不爽,但秦柳瑟还是娇嗔道,“臣妾明明每回,都是姐妹里回宫最晚的。” 永嘉帝捏着秦柳瑟的下巴,四目相对,秦柳瑟原是想说两句调情的话缓解气氛的,不曾想,被永嘉帝越看越没底了。 和老虎对视,就有种虽是要被吃掉的恐慌感。 心里有些发虚。 片刻后,永嘉帝才道,“今日在花园,你可看见我和那魏家女了?” 秦柳瑟这才肯定,原来那时,永嘉帝往那边看,真的注意到了假山后有人。 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秦柳瑟只道他是为着别的事情不悦,说这件事是随意提起。 便老实道,“我和姐姐那时确实也在花园里,是看见皇上和魏姑娘了。” 秦柳瑟努力适应永嘉帝审视的眼神,“只是魏姑娘出了糗,还是越少人知道为妙,臣妾这才和姐姐都离开了。” 秦柳瑟没想明白,永嘉帝这是不悦她和秦怀瑾没有出去给他和他的心上人请安吗? 为魏兰心打抱不平? 永嘉帝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不知为何,秦柳瑟总觉得永嘉帝这话怪怪的,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在夸她就对了。 “多谢皇上夸奖。”秦柳瑟想了想还是道。 “跟我装傻?”永嘉帝这下是捏着秦柳瑟的腮帮子了。 秦柳瑟嘴巴被他捏得彻底撅着,无语地娇嗔道,“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啊。” 永嘉帝唇瓣几乎和她相贴,有些咬牙切齿道,“话不投机白费唾沫,倒不如做点别的配合默契的事?” 说着,便一把将秦柳瑟打横抱起,秦柳瑟只感到一阵悬空,眨眼的功夫就被他扔到床榻上了。 秦柳瑟扭着身子往上躲,永嘉帝除去自己的衣物,伸手一抓,便把她如白玉细腻的脚踝握在手里。 挑眉看着她,慢悠悠地往下拉,秦柳瑟便又在他身丨下。 “怎么了?不想?” 这高大的男人实在太有压迫感,气势也足,秦柳瑟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惹他为妙,便柔柔弱弱地道,“臣妾几日没伺候皇上,只是有些紧张。” 永嘉帝笑着匍匐到她身上,道,“紧张,因何紧张?” …… 这话说得秦柳瑟不由一阵颤栗,只在心里道,看来是把他惹得透透的了。 可直到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拔了老虎须了,真冤枉。 第47章 揣测 第四十七章 末了,秦柳瑟整个人早已化成一滩烂泥,睡眼微扬,粉腮泛粉,永嘉帝叫了水,这回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亲自抱了她过去浴间。 而是直接丢开了她,叫秦柳瑟懒散地侧躺在床榻里,自己起身,披了件里袍,然后头也不回地自己去了浴间沐浴。 秦柳瑟原本就惺忪的睡眼,但感受到永嘉帝不同寻常的反应,这时却不像往常一样能心安理得地合上赖床。 想睡,却有心事地睡不着。 秦柳瑟幽怨着眼神爬坐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狗皇帝了。 把她弄得这样筋疲力竭,却还撂开不管了,真是无情。 秦柳瑟心里别扭着,半撑着身子,坐在床榻里思索了许久,想来想去也无门。 只知道永嘉帝是在恼她,心情不好,泄了火,大概是不想看见她的,不然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管了。 这么想着,秦柳瑟便决定赶紧离开,不要碍着他的眼。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拨开床帐,找自己的衣裳。 可是可恶的永嘉帝,方才兴致正高,把她的衣裳都丢得七零八落。 不好在没有撕碎,秦柳瑟赤丨着身子下床,找到自己的肚兜,先将里衣穿戴好,再从地上一件件将其他衣裳捡起来。 永嘉帝走回来时,发尖被浴间的蒸汽染的有些湿漉漉,倒不像秦柳瑟般疲倦,瞧着并无半点疲惫的样子。 他只凌乱披了件寝衣,连衣带都没有系上,露出里头精壮有力的身躯。 “臣妾告退,请皇上早些安置。”秦柳瑟衣裳也穿得差不多了,回头见永嘉帝站在她身旁,心里不由一惊,赶忙跟他告了退。 虽然已经穿好衣裳,但在榻上缠绵了这么久,一头青丝早已凌乱。 秦柳瑟脸颊上还有没消退的红晕,娇颜生媚,秋眸生春,还没来得及穿好的领口露出一片雪肤。 秦柳瑟跪完安,没等到永嘉帝的意思,便自行起来了。 永嘉帝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秦柳瑟还在拾掇衣裳,就见他忽的俯身过来,搂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又丢进了床榻里。 “皇上!”秦柳瑟低呼一声,搞不懂永嘉帝今晚发的什么疯。 “着急走?”永嘉帝啧啧道,只见过不想走,只想整夜缠着他的,还没见过像她一样着急离开的。 说着,也随着秦柳瑟,跨步上了床。 秦柳瑟看了永嘉帝片刻,被他眼底的火气给吓到了。 她抓着被褥往后退到床角,吞了吞口水,娇娇弱弱地解释道,“臣妾不是急着走,臣妾以为,臣妾以为是惹了皇上不开心,以为皇上不想看见臣妾。” 永嘉帝手长腿长,身量高大,一伸手,就摩挲上了秦柳瑟的下巴,“朕若不想看见你,怎会看见你就这般……” 这般什么?秦柳瑟旋即就知道了。 秦柳瑟从来不知道,皇上的龙床,还有这么多功能,她都怕那龙床随时都要散架了。 一番融合过后,秦柳瑟觉得永嘉帝这个澡是白洗了。 刚结束,就被他拥在怀里,两人叠躺而坐,仿佛刚才的怒火都不存在一般。 这下秦柳瑟再蠢也知道永嘉帝是真的在恼她了,却也猜不准是因为什么,便就由着被他抱在怀里,犹如羊脂玉一样被他在指尖摩挲。 因为摸不准老虎须,秦柳瑟选择了闭嘴,也不敢提要告退的事情,更不敢问是为什么。 刚刚的事情,已经是很好的教训。 永嘉帝却还能跟她聊天,只是语气里也听不出有什么情感就是了。 永嘉帝指尖从一片柔软转到腰间,“你还是瘦了些,冬日里多吃些进补的。” 说的是秦柳瑟的腰,弄得他有时候都不太敢使劲。 秦柳瑟“嗯嗯”地搭话,又听他说,“不过你腰这般窈窕,怎的这里却这般丰腴?”宫里旁的嫔妃,便少有她这样,每一处都生得极好的。 要是身子好了,却脸蛋差了,要是跟她一样丰腴了,腰却也不够窈窕;要是有两处都好了,却又让永嘉帝觉得,性子没有秦柳瑟这般可人。 可这话听在秦柳瑟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并不觉得永嘉帝是在赞扬她。 他是皇上,龙心难测,尽管她重活一世,一心想争着抢着往上走,但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是没有底的。 她是想攀附着永嘉帝,可她对于永嘉帝,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现在这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就相当于一个玩物。 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呢? 本来就累极了,混混沌沌间还要招架这个霸道至极的男人,还被永嘉帝这般说,一双秋眸里,不由就掉下了金豆子,委屈得不得了,却也没出声。 永嘉帝没等来她的答复,往常事后,他都这样搂着她,要说好一会儿话,即使困了,她都是叽叽喳喳地回答,从来没这样安静过。 永嘉帝一只大掌把她的脸掰过来一看,有些不解地样子,“你倒是还哭上了?理都给你占了?” 秦柳瑟觉得难受极了,身上酸,脑子也累,一耍脾气,就拍开了永嘉帝的手。 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欺君便欺君吧,死便死吧,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 但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她妮妮囔囔地道,“臣妾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惹皇上不开心了。” 永嘉帝自然没有被她拍开,而是反手一握,反而牢牢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哭得可怜,好似找不到家的孩儿一样,却只落泪,也没有哭声。 永嘉帝在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他平日里虽然喜欢她的懂事乖巧,却忘了秦柳瑟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 “就这个?值得哭?”永嘉帝十分的不解。 秦柳瑟不语,眨巴着扑簌簌的大眼睛,有晶莹的珠光在睫毛间闪烁,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永嘉帝没忍住就伸手替她揩了揩眼泪,秦柳瑟偏开头不让他碰,又被他强硬地掰了回来。 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解风情,“你将来是要为朕生儿育女的人,有的人像你这个年纪,已经为人母了,你怎的这般像个孩子?” 秦柳瑟抹着眼泪,抽着鼻子没说话。 默了一会儿,永嘉帝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不仅要服从朕,还得懂得知道朕在想什么。” 秦柳瑟不解地去看他,永嘉帝是在教她要揣测龙心的意思? 可是揣度圣意,在宫里可是大过啊,再说了,皇帝的心,是那么容易猜测的吗? 虽然这段时日,她确实也一直在揣测,但揣测归揣测,却也不知对不对,该怎么做。 这样想着,秦柳瑟就直接说了出来,“可是皇上的心思,哪里是臣妾可以揣测的?” 永嘉帝用替她将眼角的眼泪抹去,这回秦柳瑟倒是不往后缩了,“这种宫规。你瞧着有几个人在守?” 永嘉帝这是在给她指路? 秦柳瑟都不知,从何时开始,永嘉帝居然对她这般看做自己人了。 他不仅希望自己乖巧地服从他,还希望自己猜测他的心意? 是在鼓励她和其他嫔妃一起争宠的意思吗? 可是永嘉帝不是最厌恶后宫争宠吗? 可惜永嘉帝说了一半,却不继续往下说了,本身这句话,就是在教她揣测龙心的意思? 秦柳瑟神色懵懂,永嘉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床帐里烛光有些昏黄,轮廓都带着暧昧的气息。 但秦柳瑟此时却是累极了,困极了,没有那些心思。 可看着永嘉帝宽阔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就将两条藕臂攀在他脖子上,脑袋靠着他的胸膛,“臣妾伺候皇上不到半年,不懂的还有许多,但臣妾会努力的。” 她软绵绵靠在他身上,因为凌乱而领口露出一片雪丨峰,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温香暖玉贴在身上,永嘉帝目光沉了沉,拿开了她的手,“你回去吧。” 秦柳瑟很明显的愣住了,以为狗皇帝怎么又生气了? 刚刚不还是在指点她怎么做人吗?这刚说完就赶她走了。 永嘉帝在她身上某处重重地咬了口,“困得都成真绵羊了,脑子也转不动了?” 永嘉帝将嘴从她身上离开,“快些走吧,不然你今夜不用睡了。” 秦柳瑟愣了愣,这才知道他让自己离开是什么意思。 秦柳瑟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神,由侍女伺候着穿戴整齐,这才回舒月轩。 第48章 四季园 第四十八章 侍寝完从承乾宫里出来,已是深夜中的深夜。 呼呼的寒风吹着,叫人困意一下子全无,虽说今晚秦柳瑟因着永嘉帝的怒气,也是毫无睡意,只觉得萧瑟。 从台阶下来,在院中走出去时,秦柳瑟回首,望了眼永嘉帝尊贵无比的宫殿。 像是黑暗中一只猛兽一般,叫她向往又害怕。 因着这段时日,永嘉帝待她呵护至宝,又常常宠爱,叫她居然生出一种永嘉帝待她与旁人不同的错觉来。 秦柳瑟深深吸了口凛冽的寒气,让自己清醒。 受宠是好,但就像迷魂药,时常会叫人丧失知觉。 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容易生出恃宠而骄的脾气来。 譬如那温昭仪,还有譬如那些被永嘉帝一时捧在手心,因着捧得高高的,对自己的地位得意得忘了本分,最后就会跌的重重的。 她虽然时时警醒自己,只怕险些也要往这种路走过去。 今晚便是如此,险些失了分寸。 玩物便是玩物,即使是皇后,那个宝座上,也是能换人的。 她,秦柳瑟,于永嘉帝,亦是如此。 秦柳瑟回头,登上轿辇,随着深夜中前行的小队伍,隐入在深沉的宫道中。 -- 后日,宫中便要启程去法门寺祈福。 法门寺在京郊,亦是皇家寺庙,此去仪式多,还要住上几日。 所以次日醒来,侍女们便忙活着在替秦柳瑟收拾箱笼,祈福的宫衣庄重,怠慢不得,就怕出了差错。 又因着去法门寺主要是为了祈福,也不好带太多东西,不好太艳丽。 所以明月便只能精简秦柳瑟的行囊,只求让自家婕妤即使行装简单,但该有的还是得有。 秦柳瑟闲来无事,又吃了早膳,少不得例行公事又要去花园里走一遭,散散心,活动一下筋骨。 走进花园,走了没多久,也是冤家路窄,就碰见秦怀瑾也迎面走了过来,“妹妹今日怎的来的这么早?明日就要出发去法门寺了,怎的不就在舒月轩打点行囊?” 瞧瞧这话说的,仿佛两人感情多好似的,还寒暄一番。 “姐姐操心了。”秦柳瑟也客客气气的,至少表面上显得特别客气。 对秦怀瑾这种人,实在得随时提高警惕,毕竟上一世是坐到皇后宝位的人。 她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想的,她做的也不一定是不想做的,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放松警惕就对了。 “姐姐不也来园子里散步了吗?明日之事,自有侍女们去操心。”秦柳瑟淡淡道,说着,就要和秦怀瑾告别。 谁知秦怀瑾却说,“我瞧着今日天气好,园中的梅花开的也正好,不如我和姐姐一道看看,要是瞧见好看的,还能摘一些去东太后宫里让她老人家看看。”秦怀瑾说得分外有孝心。 秦柳瑟灵敏的嗅觉开始发挥作用,秦怀瑾邀她一起赏花? 这怎么想就怎么离谱! 平日里,秦怀瑾可是最瞧不起她的那个。 无论是她的出身,亦或是她的种种,只想毁了她,可从没见过她盼着她好的。 可秦怀瑾都搬出东太后来了,要是拒绝,岂不是就是大不敬? 秦柳瑟有些头疼,不知道秦怀瑾突然发的什么疯?或者准确地说,是不知道秦怀瑾肚子里又在想什么坏事了。 思来想去,秦柳瑟还是宁愿顶着不敬的罪名,“不了,我屋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大不敬还能有理由,那些不知道在哪里的坑,可是不会给她机会找借口的。 谁知秦怀瑾也不是蠢的,直接上来挽着秦柳瑟的手一起走,“宫里的事,还能绕的过太后去?太后娘娘说了,许久未见我们,要让我们过去呢,折几支梅花过去给她老人家瞧一瞧吧。” 秦柳瑟无语又无奈,且还有些无力,秦怀瑾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不去简直就是要抗旨。 于是,也只能被她挽着走,只不过心里在暗暗的提防,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四季园里种的不止梅花,之所以叫做四季园,正是因为一年四季到这花园里来,都有景可赏的缘故。 是以树丛遍植,景观也多,只不过冬日里,有了雪,结了冰,多了些寂渺的味道。 秦柳瑟和秦怀瑾一起走着,刚拐过一处凉亭,就看见魏兰心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魏兰心这架势,可快比宫里正得圣宠的宠妃阵仗还要大。 阵仗大说的却不是这人多,而且魏兰心身上的行头,那珠钗熠熠生辉,那华服也是少有的好料子,都叫永嘉帝赏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花园摔倒一事,永嘉帝对她有所怜惜。 这两日,听说可赏了不少好东西,珠翠玉石,绫罗霓裳……叫宫里人都觉得,魏兰心的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比皇帝的女人还像皇帝的女人。 本来只是东太后的亲戚,现如今,永嘉帝俨然有了要染指美人的意思。 本就是该魏兰心给秦柳瑟和秦怀瑾请安的,但秦柳瑟却觉得魏兰心这两声“秦婕妤”,“秦才人”,喊得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要不怎么说永嘉帝的恩宠像毒药,前几日魏兰心还没入了永嘉帝的脸那会儿,说话的调调可是跟现如今截然不同的。 秦柳瑟受了礼,亲亲热热地喊了魏兰心起,心里头却在想: 恁是你今晚就被永嘉帝收入囊中,成了后宫的姐妹,但顶多也只是从才人熬起,再不济永嘉帝给东太后面子,让魏兰心做美人,那也有的熬,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得意什么。 秦柳瑟和秦怀瑾正往前继续走着,快要和魏兰心擦肩而过,却在这时,不知道从前方哪里冒出一只黑猫过来,猛地往秦柳瑟和秦怀瑾这里飞扑过来。 秦柳瑟这辈子,最怕这种黑猫了,灰不溜秋地充满了野性。 一时害怕,猛地就往旁边躲开,听着那黑猫的叫声,她都有些腿软。 谁知那猫却凶狠地往她的身上抓过来,秦柳瑟惊呼之余,往一旁毫无章法地躲开,周围炸成一锅。 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道,那猫扑她,秦柳瑟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往魏兰心那边扑过去。 好家伙!这是要让魏兰心当她肉垫了! 一瞬间,秦柳瑟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难怪秦怀瑾会忽然亲亲热热地好像和她多好一般。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下了好大一盘棋。 却说一念之间,秦柳瑟是想往旁边用力闪开,宁愿伤到自己也不愿意去扑魏兰心。 可她压根动不了,因着魏兰心似乎也害怕至极,胡乱之间,惊叫着抓住她的衣裳领口,两个人直接摔成肉饼了。 当然了,是魏兰心垫在她身下,秦柳瑟则没什么痛感。 魏兰心当即就鬼哭狼嚎起来,却说她刚刚确实可以自己躲开的,只是想到昨日之仇,被秦柳瑟看见自己在皇上面前摔了,全然没了面子。 魏兰心就想报这个仇,所以宁愿受皮肉之苦,也不想躲开。 第49章 惩罚 第四十九章 “哪里冒出来的畜生!居然敢冒犯宫里的贵人!”秦怀瑾站在旁边惊呼,可是一转眼,那只黑猫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秦柳瑟从魏兰心身上起来,却见底下的魏兰心已经哭成了泪人,秦柳瑟心道不妙。 果然,魏兰心泪眼婆娑的,“秦婕妤,臣女怎么碍着你了?我好好走路,怎的却被你推倒,还成了你的肉垫子。” 秦柳瑟头疼,赶紧要去扶魏兰心,“魏姑娘,方才有只泼皮猫扑过来,我实在怕黑猫,这才一时失了分寸,你可还好,快些起来。” 秦柳瑟自己还半蹲着缓神,魏兰心好似受了多大罪起不来一般还在地上,秦怀瑾先过去扶还在地上的魏兰心,“魏姑娘,可伤着了,可还起得来?” 说着,便又招呼旁边的侍女,“快去看看有什么轿辇,能不能来把你家主子送回去。” 因着只是闲来无事到园子里走动,所以秦柳瑟和秦怀瑾都只带了一个侍女,魏兰心倒是带的多,有三四个,所以眼下,就成了人多势众的局面。 魏兰心脸上发白,有些无辜和懵,看着秦柳瑟道,“秦婕妤何故这般说,方才那到底是猫还是旁的畜生,也没人看清楚,我瞧着那畜生是朝秦才人扑过去的,怎的秦婕妤反应却比秦才人还要大?” 这意思就是秦柳瑟是故意撞她的了。 魏兰心后面的侍女趾高气昂地道,“是不是黑猫谁知道呢?方才那么着急,谁也没看清楚,秦婕妤颇得盛宠,最近我们姑娘也入了皇上的眼,说不得是有的人,眼红了呗。” 那女子说得言之凿凿,秦柳瑟还没回话,秦怀瑾就先怒斥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贱婢,秦婕妤也是你能嚼舌根的?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用得着你来教训秦婕妤?” 秦怀瑾则看似是在帮秦柳瑟,其实更像是给她惹事得罪人。 秦怀瑾说着,转身跟身后的春桃道,“快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尚仪局的人,把这个贱婢拖过去教训教训,看看她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话来冒犯姐姐!” 那侍女自知冒犯了贵人理亏,一时成了哑巴,可那些人的眼神,显然都是把账算在秦柳瑟身上的。 秦怀瑾“帮着”秦柳瑟教训完人,又温温柔柔地朝魏兰心道,“那畜生该死,可畜生狡猾,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方才我确实也吓得不轻,秦婕妤她也是吓到了,才会这般冲撞到魏姑娘,你可别怪我这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的,便是秦柳瑟本不是故意的,也被秦怀瑾引导得好像是故意的了。 秦柳瑟难道还能不明白,这不管是不是她们设的局,不管那猫有意无意,但事实发生了,秦怀瑾自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变着法子往她身上引导呢。 秦柳瑟拍拍手站起身,“好了,别说这些话了,快看看魏姑娘伤势如何,能不能走路,起不起得来,若有事,我自当不会推脱。” 秦柳瑟说得淡定且坦然,殊不知听在魏兰心耳朵里,却成了轻蔑和高高在上。 “秦婕妤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明明是你推倒了我,还叫我垫在你身下,怎的好似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是我这一摔,简直是白摔了呗。” “知道你得皇上宠爱,可也不用这般颐指气使吧?宛若推倒的只是一株花花草草,我这么大个人呢!” 秦柳瑟却是不知,因着昨天那桩事被秦柳瑟偷看了,魏兰心是打定主意要出一出气了。 永嘉帝没扶她,毕竟永嘉帝她碰不得,不敢怪罪,朱万喜她心里怪罪,又不敢说出来,只有秦柳瑟,能让她解一解心里的怨气。 秦柳瑟简直无语透了,心里觉得这种人要是真进了后宫,那以后仗着东太后撑腰,自己又神似皇后得永嘉帝垂青,那真是永无宁日了。 秦柳瑟知道这锅自己背定了,笑道,“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便是妹妹想秋后算账,也不是这种时候。快找太医看看吧,不然要是落下个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以后怎么当娇花?后宫中,还没见过缺胳膊少腿的妃嫔呢!” 这话说得无不刺人,且又不是粗俗之言,叫魏兰心气得脸色涨红。 秦怀瑾倒是没想到秦柳瑟会说这话,想到魏兰心一瘸一拐在永嘉帝身边的模样,就想笑。 魏兰心瞧着秦怀瑾憋笑的样子,真是对秦柳瑟更恨了。 说话间,侍女去搬的救兵也到了,抬着轿辇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魏兰心扶了上去,急匆匆去了东太后宫里。 见人走了,这场闹剧暂且落下片刻,秦柳瑟叹了口气,也不去东太后宫里添堵了。 回到舒月轩,秦柳瑟唤来了小福子,“你去打听打听,这宫里有什么贵人在养猫,又有谁在养黑猫,先看看四季园附近的宫殿。” 虽说秦怀瑾和魏兰心语焉不详地不肯定那是黑猫,但秦柳瑟却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只有面对自己真正恐惧的东西,她才会那样害怕得无法自制。 且秦柳瑟还以为,这件事估摸着和秦怀瑾脱不了干系。 今日一进入花园,就那么巧碰见她,秦怀瑾还一反常态地对她这般亲热,着实不对劲。 更要紧的,她每日虽然都会去四季园逛,但时辰都是不定的,这么能盯着她的动静的,也就秦怀瑾这个和她同住一宫的人了。 秦柳瑟看着窗外另一边秦怀瑾的屋子,心里在想,不愧是上一世能做到皇后的人,比谁都懂得挑拨离间,也懂得怎么害人,即使破绽百出,但你愣是就没证据说是她做的。 她的段数,实在不低。 屋子里青青子衿还在替她收拾行囊,秦柳瑟看着那些衣裳和钗环,想着都不一定用的上了。 按照魏兰心那个架势,还有被秦怀瑾三番五次拱起来的火,定然不会轻易过去这件事情,肯定会借机找永嘉帝要一个说法的。 这般想着,到了晚膳前,永嘉帝的人果然来了旨意。 是朱万喜来的,舒月轩一行人跟着秦柳瑟忐忑地跪下接旨。 “传皇上口谕,后宫嫔妃,理当贤良淑德互为恩好,为之天下表率,今婕妤秦氏,于后宫突生事端,致臣女魏氏……念其功过相抵,却不惩不以儆效尤,故秦婕妤禁足一月,侍女罚俸三月……钦此。” 青青和子衿今日没有跟着秦柳瑟和明月去四季园,皇帝的旨意来时,还以为是恩赏,现下一听,都慌了神,“婕妤,这……怎么会这样?” 禁足一个月,那明天的法门寺是不用去了,那她们收拾了一天的行囊,不是用不上了? 明月和秦柳瑟对视一眼,却都比较淡定。 朱万喜倒是过来虚扶了秦柳瑟一把,还在笑着说,“秦婕妤,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在宫里养着。” 秦柳瑟会意,点头和朱万喜道了谢,知道朱万喜这是在指点她。 这惩罚听着吓人,其实并不重,不过禁足一个月而已,过了个年便就过去了,秦柳瑟自己是不怎么当回事的,永嘉帝需要给东太后和魏兰心说法,这样的处理,没让她遭罪,她倒是不在意。 第50章 美美的日子 第五十章 朱万喜走后,没过得多久,小福子便急匆匆地回来了。 给秦柳瑟请了安,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再加上小福子人缘好,机灵滑头,要在后宫问出点什么来并不难,看他这样,秦柳瑟便知道小福子问出点什么来了。 “奴婢打听了一圈,可算给打听出来了,这宫里啊,养猫的贵人不多,且又鲜少养这黑猫的。” “奴婢听说,那温昭仪宫里便有一只,不过这只黑猫却不是她养的。” 秦柳瑟挑眉,不知道小福子这是什么意思。 小福子又道,“温昭仪养了一只不假,不过是花色的,但宫里还有些宫人散养的野猫,神出鬼没,这黑猫与温昭仪那只投缘,总时不时要往温昭仪宫里去,这才叫那附近的奴婢们留意到了。” “现如今,皇上不是开了恩,让温昭仪每日可以到四季园走一炷香的时间,让她透透气吗?前头啊,就有人瞧见她抱着那只黑猫。” 这可不好打听,不是不好办,而是一般人不会问的如此深入。 还是小福子辗转问了一圈,又给四季园洒扫的老姑姑塞了大大的荷包,这才打听出来的消息。 秦柳瑟轻轻点了点头,温昭仪的住所就在四季园旁边,这黑猫从温昭仪宫里跑出来也不奇怪。 只是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叫她说不是刻意为之她都无法相信。 这温昭仪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好好的在宫里禁足待着不行,非要来掺和一脚,是看她有多不顺眼? 这种秦柳瑟都能打听来的消息,她不相信永嘉帝会查不出来,所以此时,秦柳瑟对永嘉帝的态度就十分好奇了。 是要装作不知道让这件事情过去,还是当做是个巧合,毕竟畜生要怎么跑,怎么找借口都行,永嘉帝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不过有东太后这座山头在这里,秦柳瑟以为永嘉帝是要给面子的,毕竟魏兰心的矛头,是指着她。 正想着,就又听小福子在嘀咕,“方才奴婢回来,正巧碰见朱公公了。他还安慰了我几句,真是没想到,朱公公会安慰我。” 小福子道,“而且朱公公是往东边去的,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去给东太后回话?” 小福子嘀咕,秦柳瑟却听出了不对头,连忙问,“东边?” 小福子点头。 秦柳瑟心头一动,立刻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朱公公是去哪里了?” 秦柳瑟心中有些忐忑,永嘉帝的宫殿可不走这个方向,那里…… 果不其然,没多久,小福子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却不是像刚才那样苦着一张脸,而是难掩的笑容。 “婕妤婕妤!朱公公去的是温昭仪的宫里。” 秦柳瑟有些惊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大快人心,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惊喜,永嘉帝居然没放过温昭仪。 小福子说,朱公公的阵仗不小,拿着皇上的旨意,把温昭仪吓了个半死,从正二品的昭仪,贬为四品的美人。 这个惩罚,可比禁足多少天多少个月都要丢面子。 以后走在宫里,就得跟那些往日温昭仪瞧不起的人平起平坐,尾巴再也翘不起来了。 小福子还说,朱公公走后,温昭仪在宫里鬼哭狼嚎的,拉着朱公公的手说要求见皇上,说自己没有害人,都是冤枉的。 可朱万喜用永嘉帝的一句话,就把温昭仪堵死了,他说,“温美人,皇上说你要是不服觉得冤枉,这件事就再请尚宫局的人查一查?” 温美人绝望地把手放下,永嘉帝这样罚是不给面子且严重,但也没明说她如何如何,她是怕,要是查了,新账旧账一起算,那她真的是复宠无望了。 秦柳瑟听了小福子的话,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看来永嘉帝是真容不得后宫有沙子,也不屑于和这群女人虚以逶迤,是非对错,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如此的帝王也好,不糊涂不软弱,这样才能依靠。 就是这一幕,莫名地觉得很熟悉,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 次日一早,宫里的贵人都起得很早,赶着出宫去法门寺,隔壁秦怀瑾那里,天还没亮就起来折腾。 因着秦柳瑟被禁足,倒是闲得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比平时都要快活,也不用早起迎着寒风去请安。 舒月轩空荡荡的,没了秦怀瑾,她自得其乐。 这次出宫祈福,连董贤妃都去了,后宫暂时由萧德妃操持,据说是这位萧德妃不爱凑热闹,没随着大家去法门寺。 所以这次董贤妃才去的成,不然按照她这种代理后宫的妃嫔,皇帝不在了,她是要留下来的。 秦柳瑟美美地睡了一觉,美美地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又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秦柳瑟简直巴不得永嘉帝他们就在法门寺住下了。 可惜啊,只去四天。 她准备这四天,都这么美美地过去,谁知道第二天刚用完午膳,就有人来报,说皇后那边一群太医正在赶过去,突然病得很严重。 秦柳瑟一时间头大了,宫里婕妤以上的妃嫔,几乎都跟着去了法门寺,现如今宫里能去侍疾的没几个。 可她又在禁足中? 要不要去呢? 但是这就是抗旨了。 秦柳瑟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原来留在宫里还会遇到这种难题。 哎。 明月和青青伺候秦柳瑟穿衣裳,明月犹豫地问,“婕妤,真的要过去吗?” 秦柳瑟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的,忽然灵光一现,斩钉截铁地说,“去!” 她想起来了! 上一世,是秦怀瑾自导自演被黑猫所伤,给温昭仪泼了脏水,成功把温昭仪斗倒了,得了永嘉帝的怜惜,但上一世永嘉帝,也是连她也罚了。 而这次去法门寺,她因着养伤的借口没有去,皇后病情转下,秦怀瑾就是抗旨出宫去了皇后那里侍疾。 后来永嘉帝回来,非但没有罚她,还因此对她另眼相看了! 秦柳瑟穿衣裳的动作加快,又说了一遍,“去!” 这么好的例子,当然要学。 永嘉帝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一边是皇后的性命垂危,一边是宫妃禁足,孰轻孰重,只要不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都分得清。 更何况是永嘉帝这种帝王。 第51章 婆婆 第五十一章 皇后因着身体不好,这次法门寺祈福自然去不了,舟车劳顿的来回,怕也是要去半条命。 秦柳瑟穿好衣裳,简单挽了个发髻,也没有怎么上妆,就急匆匆的,径直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宫里人不多,但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不是在煮药的味道,而是这宫殿浸染许久,似乎连宫墙都熏出了药味。 又不是药铺那种让人沉静的药材味,而是一种暮色沉沉,好似许久没见到阳光,浑浊的味道。 萧德妃已经坐在皇后床榻边,紧紧皱着眉头,见到秦柳瑟进来,知道她在禁足,倒没说什么。 只看了她一眼,微微露了个笑脸,便又去和皇后的贴身侍女,还有太医们打交道。 秦柳瑟关怀地问了两句,原来是皇后昨日贪嘴,多吃了点腥膻的肉汤,觉得身子热,在屋里闷得慌,脱了件外袍,站在窗边,又吹了些冷风,这才今早起来便加重了病情。 而此时的皇后,正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屋里的地龙烧的很热,热的秦柳瑟都觉得像夏天了。 可皇后还是脸上不见多少血色,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又不像,喉咙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整个人很不安宁的样子。 秦柳瑟在心里摇头,这吃个肉都……这身子是真的快回力无天了。 秦柳瑟在心里算算日子,上一世皇后的大限,似乎就在这几日,也没剩多少时日了。 却说这萧德妃,平日里倒是鲜少看见,秦柳瑟不由就多看了几眼。 萧德妃的身子,要比宁淑妃瘦削一些,模样比董贤妃好,但不及宁淑妃娇媚,是清冷那一挂的。 萧德妃膝下也有一个公主,但鲜少出来和后宫的妃嫔混,也不太爱说话,瞧着性子比较冷。 不过印象中永嘉帝是疼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秦柳瑟觉得萧德妃并不喜欢和永嘉帝相处的样子。 等那边说得差不多了,秦柳瑟这才着急地问,“德妃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德妃性子冷,却也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高高在上,而是冷淡中带着温婉,她和秦柳瑟说。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也受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已经好几日几乎没进食了,只喝些比水还稀的清粥,昨日倒是吃了些肉,以为总算能吃得下了,结果,结果却是更糟了。” 秦柳瑟问,“那太医怎么说?” 萧德妃把太医们送走,摇头说,“太医们也只能用药吊着,前头皇上赏了千年人参,正吩咐人去炖了吃。” 秦柳瑟知道太医的意思是没救了,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 现如今这几日后宫无主,许多事情都得由萧德妃说了算,各个局的尚宫排队等着见萧德妃。 秦柳瑟看出萧德妃的忙,便跟她说,“不如德妃娘娘便去忙吧,这边我帮德妃娘娘看着,太医走了,现在这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萧德妃看向床榻上的皇后,刚刚太医替她施了针,现如今皇后已经瞧着没那么难受,睡了过去。 想了想,便和秦柳瑟点头,“那劳烦妹妹了,我忙完了就回来。” 秦柳瑟点点头。 萧德妃走后,趁着皇后的侍女去忙活的功夫,秦柳瑟找了个无人的间隙,悄声问子衿,“可有什么法子让皇后娘娘好受一些?” 说来这些太医们医术虽然了得,但皇家规矩在这里,许多太医纵使有办法,也不敢说。 因着在濒死的人面前,许多法子都是冒险且没有办法保证万无一失的,他们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太医,就怕帽子保不住。 所以许多太医,即使知道有法子可以试试,也不会说。 毕竟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快死的人,早点去和晚点去有什么区别,与其法子交出来效果却不能保证,倒不如不试。 人总归要去,还不如假装不知道,保全自己的帽子要紧。 子衿摇摇头在秦柳瑟耳边低声说,“皇后娘娘这情况,已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就看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要收了她。” 秦柳瑟叹了口气,看着地面,有些失落,想起这一年多时间,在王府不受宠,却也没被拘着太多规矩。 不然一个正妃,自己心情不爽了,有的是法子叫她们这群侍妾不痛快,皇后,九王妃,是心善的。 子衿视线在皇后宫里扫了一圈,又说,“不过奴婢瞧着,有个法子倒是可以让皇后娘娘吃点东西进肚子里。” 秦柳瑟一愣,听着子衿的建议,一边点头。 -- 秦柳瑟听了,觉得这法子可以一试,可是她位份不高,怎么也没有在皇后宫里发号施令地权力。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只能找来皇后的贴身大侍女,与她讨论了一番。 那大侍女听了秦柳瑟的话,有些惊讶,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见惯了大场面,让她即使不同意,也不会直接拒绝,更不会颐指气使用皇后的身份压人。 只是笑着道:“秦婕妤所言是有一番道理,可是皇后娘娘的病症之一就是怕冷畏寒,吃不下喝不下,怎么可以将窗户打开,把被子掀开。” 秦柳瑟知道这些话也是有些吓人,道,“不是把窗户打开把被子掀开,是我瞧着这屋里闷得慌,皇后娘娘一直闻着这里头的味道也难受,我的意思是给屋子换换气。” 从刚刚踏进门来,那扑面而来的浑浊空气,就让秦柳瑟有些受不了。 “大姑姑一直在这里面待着,可能没注意到,这屋里的空气和味道,着实浓了些,我想着是不是该透透气,皇后娘娘盖着那么厚的被子脸都没见几分血色,想来也是许久没有吃食的缘故。” 吃不下,自然会出大问题,人又不是神仙。 秦柳瑟绞尽脑汁地解释,因着不想暴露子衿会医术的事实,只能尽量说得通俗和像土方子一些。 她虽然想让皇后好受点,但也不会傻到因此就把子衿这个好棋子推出来,她得给自己留着,这后宫的日子还远着呢。 见那大侍女面色犹疑,有些在思考的意思,秦柳瑟又道,“肚子里没东西,自然脸色不好,而且这里头这般浓的味道,熏久了都要头昏脑涨的,等她好受些,想来自然也知道饿,知道饿,那就好办了。” 大姑姑面露难色,秦柳瑟的意思她知道,可是连太医都没法子,要是真这么做了,出了事,谁能负责。 可另一方面,她伺候皇后多年,确实也不想看着她难受成这个样子,想想昨夜,皇后娘娘吃下一口肉时,她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大姑姑是心疼皇后的,正犹豫着,就听见后面有人说,“就按这位贵人的意思办吧!” 是个不太熟悉的声音,秦柳瑟和大姑姑齐齐回首一看,居然是永嘉帝的亲娘,西太后。 第52章 启程归 第五十二章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西太后,也没想到这么冷的天,西太后老人家会过来看皇后。 一时间有些昏,但还是没忘记礼节,赶紧跪下行礼。 西太后喊了起,然后由侍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秦柳瑟朝西太后看去,虽然是永嘉帝的亲娘,但现如今瞧着,居然就跟里头躺着的皇后差不多的年纪一般。 这病魔,实在是太费人了。 西太后不似东太后丰腴,也没有东太后年轻,鬓发里能看见几丝银发,不多,但皮肤是极好的,也很有光泽,透着血色。 想来是早年为永嘉帝操心,但如今当了太后,底子好,多多少少养回来了。 秦柳瑟这是第二回见到西太后,不免有些紧张。 被送到永嘉帝府里时,她这种无名无份的侍妾,没有玉牒,是不用进宫里拜见当时的皇帝皇后还有生母的。 第一回见,还是在永嘉帝的登基大典上,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那回也是隔着远远的,没太看清楚。 所以这一次,其实能算是第一次见面。 秦柳瑟说不得有些忐忑,没想到她和大姑姑的谈话被西太后听见了,西太后居然赞成。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腿软,赶紧请罪道,“臣妾唐突,只是看着皇后娘娘难受,心中也跟着难受,才提出这个建议,还望太后娘娘见谅!” 东太后跟着永嘉帝去了法门寺,西太后大约也是不想自己儿子两边难做,不患寡而患不均,被人说闲话,所以才没跟过去。 西太后道,“傻孩子,我还能怪你不成。” 然后又看向皇后的侍女,说,“去吧,先把窗户打开,我刚才进来,这屋里的味道,也都要把我熏得升天了,你们这些整日进进出出的没发现,那些糊涂太医,倒是都装作不知道。” 西太后看了床榻上的皇后一眼,又看向皇后的侍女,说,“有什么事我来背,这秦婕妤也是好心,别人都怕死不敢说,她要是想害皇后,也不会挑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活了大半辈子,西太后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世上,多的是装糊涂不抗事的人。 大姑姑被说得有些脸红,说不得她也是在担心皇后会因此受害,毕竟等皇后的位置没人了,后宫那群人,又不知道要怎么争抢呢! 人人都来关心她,一副比她还疼的样子,但人人都巴不得她家娘娘早点死。 想到这里,大姑姑就难受,她是从府里陪着皇后娘娘进王府当九王妃的,当时何等风光。 当初她家姑娘一腔热血嫁给九王爷,无人看好,她不忍心自家姑娘受苦,一个人难捱,便跟着陪嫁进了王府。 九王爷人倒是着实不错,敬着她家姑娘,品格也好。 那时候她就在感伤,这般好的皇子,偏偏投在不值钱的肚子里。 谁知道后来,九王爷如此争气,竟然当了新帝。 登基大典那天,她陪着自家九王妃穿着华服,站在高台上受人跪拜,眼圈都红了。 真是老天长眼。 当初那些嘲讽她家姑娘的人,后来都得在她面前跪下! 现如今,后宫鲜花摘不完,她家皇后却没福分享福,倒是变得跟太后一样年纪似的。 大姑姑红着眼睛,自去让人开窗通风了。 因着西太后的支持,秦柳瑟少不得对这位太后多了许多好感,至少比东太后那种表里不一的两面派好相处多了。 如果没有西太后点头,她这个法子,怕肯定是没人敢实施的。 西太后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倒是和秦柳瑟以为的很是不同。 更没想的是,西太后人还挺和蔼,坐下来后,招手让她过去,拉着秦柳瑟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家常。 最后还跟她说,要是没事,可以到她宫里坐一坐说说话。 这又是秦柳瑟没想到的了,但她觉得西太后只是在说场面话,并不能当真。 西太后没有在皇后宫里久留,待了小半个时辰,等萧德妃回来了,和她说了几句话,又问了些皇后的事情,便回了自己宫里。 萧德妃说这边的情况会随时让人传话过去,西太后这才安心地回去了。 秦柳瑟陪着萧德妃在皇后身边守着,萧德妃也没什么话跟她说,但也没有让她回去。 如此相处,倒是不尴尬。 到了夜里快子时,皇后总算醒了过来,睁开眼在找大姑姑,还说着想吃东西了,叫秦柳瑟大大松了一口气。 皇后身边的大姑姑激动的都快哭了。 萧德妃也欣慰地笑了笑。 后面的日子,永嘉帝和后宫的嫔妃还没回来,秦柳瑟便陪着守着在皇后身边侍疾,让萧德妃有功夫去料理后宫的杂事。 法门寺的行程原本是四天的,祈福三日,再休息一夜,第四日再回宫。 却没想到宫里的人送了消息过去后,第三日祈福完,永嘉帝就立刻回了宫里,没有在法门寺待着。 那些妃嫔自然也得跟着回来,是以第三日夜里,秦柳瑟就在皇后宫里见到了永嘉帝,还有一众几日不见的后宫姐妹。 永嘉帝一回宫,就来了坤宁宫看皇后,又和太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回到正屋坐下。 整个屋子里,坐满了跟着来探望皇后的妃嫔。 但永嘉帝不准她们全都进去探望,怕吵到皇后,有人来看她,她要起来应付,也很费体力,是以便让她们在正殿里坐着,坐过就当做来探望过了。 来探望病人,又是在永嘉帝面前,这群妃嫔也没有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模样,都变得格外娴静,轮流说着好话为皇后祈福。 秦怀瑾就坐在秦柳瑟旁边,两人的椅子也在永嘉帝右手边。 秦怀瑾善解人意地跟秦柳瑟道,“妹妹为了皇后娘娘,这才无可奈何出了舒月轩,皇上念在妹妹的善心上,定是不会责怪妹妹的。” 第53章 偏袒心 殿内整整齐齐端立着专程过来看望皇后的妃嫔,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秦怀瑾此话一出,异常的沉默。 现今永嘉帝心里着急皇后的身体,不一定就会注意到秦柳瑟出了舒月轩,纵使看见了,也不一定就会想起她违了旨意。 但被秦怀瑾这么看似不经意的提醒,即使不注意,怎么着也能想起这个人,这桩事了。 秦柳瑟心中极其厌恶秦怀瑾的阴阳怪气,恨不得冲过去扇她一巴掌,叫她多管闲事。 可谁让她们是姐妹呢? 是后宫的姐妹,皇帝的妃嫔,而且她俩还是“亲姐妹”,谁先忍不住,谁就输了。 是以,秦柳瑟也没有被秦怀瑾一句话就激起怒意,只是在心里又给秦怀瑾记下一笔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再全都跟她清算回来。 秦柳瑟没有理会秦怀瑾的话,而是作出一脸十分惭愧和忏悔的模样,嫩脸修蛾,略带憔悴,直接从旁边走出来,跪在皇帝的脚边。 “臣妾听闻皇后身体不虞,便一时心急,出了舒月轩,违了皇上旨意,还请皇上责罚。” 能屈能伸,这才是皇帝的女人应该有的模样。秦柳瑟低着头,在心中冷笑,秦怀瑾不是会装吗?她也会,谁还不会做戏了。 换个角度想想,秦怀瑾这一提,倒也是让永嘉帝注意到她来这里帮忙了,也真该多谢她。 秦柳瑟可以说是十分虔诚地跪在皇帝的脚边了。 “你何罪之有,朕还不至于糊涂。”永嘉帝丝毫没有秦怀瑾想要的反应。 躺在里间床榻上的皇后,神思混沌间,也记得是秦柳瑟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皇后由侍女搀扶着走出来,沙哑着喉咙,咳嗽了几声,看着永嘉帝,为秦柳瑟求情,“皇上切莫怪罪秦婕妤,要不是她出了计策,皇上今儿个回来,估计就看不到臣妾了。” 皇后气弱体虚,短短一句话,断断续续才说完。 永嘉帝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看到她出来后,立刻大步走过去把她牵着到暖榻上坐下,拍拍她的手,“皇后放心,朕都明白。” “皇上。”自打永嘉帝回来,一直站在边上沉默不言的德妃,也适时走出来,一并跪下,“还请皇上莫要责罚秦婕妤。” 秦柳瑟心里一惊,皇后为她说话她或许不意外。 可没想到,德妃也会出来为她求情,要知道这位德妃,虽然位列四妃之一,但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后宫嫔妃的茶会里。 秦柳瑟跟德妃打过几次照面,知道她性子清冷,不喜欢凑热闹,不喜欢扎在皇帝的女人堆里,即使德妃也是皇帝潜阺的“老人”,跟着永嘉帝很多年,在后宫却有些与众不同。 据说在如今的皇后,当年的九王妃入府之后,第一个被纳进九王的府里的,就是德妃。 可惜德妃不争不抢,并不像宁淑妃和董贤妃一样,常常出现在人前,跟后宫的妃嫔比较熟络。 思及此,秦柳瑟一时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比狗皇帝并无怪罪,都让她更加感怀。 “那日皇后娘娘情况危急,太医都束手无策,当日若非秦婕妤,今日皇后的状况,可能没有这般好。”德妃说话就跟她的人一样,简单冷清,说了两句话,就不再多言。 永嘉帝点点头,示意德妃知道了。 德妃也轻轻颔首,然后便拧着手帕子,退回边上。 皇后屋子里的妃嫔虽多,明面上是都来探望皇后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着急。 但心里真正担心的又有几个呢,就比如现在,每个人心里都端着一碗水,在打量皇帝和德妃。 皇帝龙颜威武,自然不好一直盯着他看,这是无礼,是以只能偷偷用眼尾余光去瞧,主要还是在德妃和皇帝之间打量,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就比如有的人会觉得,德妃虽然位列四妃之一,可皇帝似乎不怎么宠她的样子。 不然怎么会只是这样朝她点点头,而德妃的反应,也不如寻常妃嫔热络,不是也说明了一切吗。 只说了两句话,永嘉帝点头后,便乖觉地退到一边。 此时一定有很多人在琢磨,德妃这般冷淡若竹的模样,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不见她巧言令色驳皇帝欢心,也没有看到永嘉帝对她有什么不同。 可偏偏她,坐到了四妃之位。 不过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曾经受宠过,现在失宠了。 毕竟德妃的长相,不说容貌多国色天香,但就像兰花一样,清幽绵长,也是极好看的。 永嘉帝拍拍皇后的手,这才亲自走过去,亲自把秦柳瑟扶了起来。 秦柳瑟抬头,正好就对上秦怀瑾那喷火的眼神。 一看到她这个眼神,秦柳瑟就更加开心了。勾着唇角,回看了她一眼。 因祸得福,也不过如此。 因祸得福,也更加叫那些始作俑者生气? 秦怀瑾气的牙痒痒,绞着手帕,生闷气。 谁知道永嘉帝把她扶起来之后,又说,“不过宫规如此,你既然违了朕的旨意,自己从舒月轩跑出来,朕还是要罚一罚你的。” 一瞬间,秦柳瑟和秦怀瑾两人的表情,换了个。 此时,秦怀瑾估计很想在皇后宫里大笑起来。 秦柳瑟的脸都要垮下来了,虽然知道永嘉帝不过是在走程序,为的是宫中的章法,惩罚估计也只是做做样子。 只不过她还是在强颜欢笑,却早就把眼前的男人骂了个遍了:“臣妾知罪,还请皇上责罚。” 永嘉帝想了想,“朕方才回来,听闻太后老人家昨夜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你就替朕和皇后,还有董贤妃尽尽孝心。” 永嘉帝把大掌放在秦柳瑟手上,“朕就罚你,为太后抄一遍金刚经,两日便得完成,抄完拿去慈恩寺,再亲自送到永寿宫去,你可能做到?” 永嘉帝这话说的有学问,敬孝心这种事,一般只有皇上和皇后两人,是轮不到贤妃的。 毕竟贤妃位分再高,也是皇帝的妃嫔,并非像皇后一样是永嘉帝的结发夫妻。 是以,秦柳瑟自然而然就把这话解读了一下,理解成,第一件事是永嘉帝让她抄金刚经为西太后祈福。 至于贤妃,秦柳瑟琢磨了一会儿。 第二件事,这是让秦柳瑟去伺候西太后的意思? 现在贤妃回来了,自然要照顾皇后,太后那边分不出闲工夫来。 可这哪里是惩罚?说是美差都不为过。 众所周知,西太后喜欢独处在宫里,比东太后要难接触多了。 可西太后又是永嘉帝的生母,这层关系总之要比东太后这种养母,要牢靠许多。 后宫的这些妃嫔,不是不想投靠皇帝的生母,而是压根没机会接触到西太后。 没想到,她直接被皇帝给指过去了。 秦柳瑟立刻换成一脸甘愿受罚的表情,又跪下来朝皇帝和皇后行礼,“臣妾定当为皇上和皇后尽孝。” 刚刚还想取笑秦柳瑟的秦怀瑾,一时间,脸上一阵黑一阵白,手里头的手帕子都恨不得撕碎了。 —— 接着两日秦柳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舒月轩抄写金刚经。 屋内有地龙,很暖和,但抄着抄着,秦柳瑟有些昏昏欲睡,害怕如此下去,两日之内完不成皇帝的圣谕。 便叫人将南窗打开,将书桌搬到南窗前,如此提笔落笔,时而还能抬头仰望天空,便能看到碧蓝如水,却透着莹莹光亮的天空。 明月姑姑担心秦柳瑟誊抄经书,时间长了对眼睛不好,烧热的茶水,便都给她加了几朵菊花,时而还会进屋提醒,让秦柳瑟多走动走动,看看外头的天。 到了第二日,秦柳瑟总算把金刚经都抄完了。 放下毛笔,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誊抄完经书,还要将抄下来的经书拿到佛堂供奉三天,才能给西太后送过去。 慈恩寺是宫里的内寺,坐北朝南,在宫里的最北角,离舒月轩的距离很远。 秦柳瑟誊抄完经书,便在青青和子衿的簇拥下,往慈恩寺走去。 宫道和夹道纵横交错,东转西转,两边的赤色宫墙,如同一条盘踞在宫里的巨龙,要不是秦柳瑟上一辈子在宫里待了很久一段时间,这些路真的走不明白。 去慈恩寺,要经过宫里好几座小花园,有的花园因为位置偏僻,也极为僻静,住在这些小公园附近的,多半都是不怎么受宠的嫔妃,就如同舒月轩一样。 冬季里,宫中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 但过几天便是除夕,尚工局将整个皇宫都装点了一番,树上有的挂着红色丝绸,有的挂着小灯笼,远远看去,就像开了一朵朵红艳艳的花一样。 秦柳瑟一边走,一边看着,竟然也有些流连忘返。 走着走着,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交谈的声音。 “美人,你说这德妃娘娘到底受不受宠啊?听闻皇上自登基以来,都没有去过她宫里,这个位子,她到底是怎么坐上去的?”听上去满嘴的不屑。 秦柳瑟不由放慢了脚步。 第54章 奇相遇 珍怡园是宫中小小一座偏僻小园,但飞檐卷翘,亭台修竹,冬日里虽树木枯朽,但黄绿两色的琉璃瓦油亮如新,端的一派盛世富贵之气。 秦柳瑟和几位侍女默默站在暗处,又听另一个声音说,“要不我怎么说你脑袋空空,受宠嘛,曾经当然受宠,不然怎么做到四妃,但今时不同往日,德妃老了,宫里美人这么多。皇上再看她那张脸,便又觉得没意思了呗。” 这样的语气,傲慢自负,无不张狂。 明月姑姑凑到秦柳瑟耳边低声道,“婕妤,这位应该是翠微阁的杨美人。” 秦柳瑟轻轻颔首,明月姑姑记性极好,这一方面从未出错,细致谨慎,几乎认得宫里所有贵人,秦柳瑟十分信任她。 她和明月姑姑相视一眼,想的都一样,宫里居然有如此蠢笨之人,以为这里偏僻,背后嚼舌根不会被人听到。 殊不知,这后宫就没有不漏风的地方。 那边又在说,“美人说的对,这宫里就不缺美人,像咱们美人,年轻貌美。奴婢说句不该说的,美人站在德妃娘娘旁边,一下子就能把她比下去。”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德妃虽不算国色天香,但气度雍容典雅,哪里是杨美人能比的? 杨美人自视过高且就罢,一个小宫女,怎么也跟没长眼睛一样。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下人也不容易,要讨主子欢心更不容易,秦柳瑟表示理解。 那一小宫女又说了几句,杨美人说,“听闻德妃时常称病,敬事房压根就没有把她的牌子放上去,哪里会有宠爱。” “德妃娘娘为何如此想不开,居然把自己的牌子都撤了。”侍女一声惊呼。 “谁知道呢?许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皇上不想理她了呗。” 秦柳瑟听到这里就觉得无语,且不说宠与不宠,至少上一世到后来,即使秦怀瑾当了皇后,德妃依旧安然无恙坐在四妃的位子上。 这就足以说明永嘉帝待她不薄,也说明萧德妃并非蠢笨之人了。 至于这个杨美人,秦柳瑟可是没见到她走到最后。 蠢人往往更爱说别人是蠢人。 就比如这个杨美人,颇有几分蒲柳之姿,入宫以来,因知道永嘉帝宠爱谁,她便刻意模仿谁。 譬如刚入宫时,永嘉帝去宁淑妃和温昭仪宫里多,而杨美人那时只是个小小的杨答应,便学起了温昭仪的装束。 温昭仪画蛾眉妆,杨答应便也画,殊不知温昭仪也是学的宁淑妃。 东施效颦,人人都想成为西施,偏偏都学成了东施。 这几人里头,站的最高最久的,都是宁淑妃。可见一味的模仿别人,是不行的。 秦柳瑟和明月,青青,子衿在廊下停留了一会儿,待到她们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这才假装路过地转了出去。 一走出去,果然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水红宫服,头戴珠翠的女子坐在亭中,满脸骄矜。 不是那杨美人又是谁? 身旁的宫女还没看清来人时,也是满脸不忿模样。 只不过终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杨美人的位分比秦柳瑟低,一看到秦柳瑟款款走来,目光一敛,站起身,便退到一旁,福了福身,喊了句秦婕妤安。 秦柳瑟却没有她们以为的只是路过,立刻便走,而是在亭中也停下脚步,微笑着,“我刚刚远远过来,听到杨美人在谈论德妃娘娘,不知道是在谈论什么。” 小宫女脸上忽的慌张起来,盯着地面,绞着手里的帕子,不知道她们说的话,有没有被秦婕妤全都听去。 杨美人目光稍露怯色,但收了收神,依旧淡定,心里算着他们的脚程,她们聊德妃都过去一会儿了,走过来,应当是没有听到的。 便笑着回,“臣妾前日一见德妃娘娘真容,只觉得她美貌如仙女,所以刚刚正在说着这事呢。” 那侍女也连连点头。 秦柳瑟淡淡的笑道,“德妃娘娘自当如此,当初她进皇上的潜阺,正是因着容色入了皇上的眼。” “杨美人进宫晚,恐怕不知,德妃娘娘擅舞,那时在宫里花园练舞,不慎跌落,正巧扑到皇上身上,这才掳获了皇上的龙心,让皇上从先皇那里把她求回府里。” 杨美人是永嘉帝登基后入宫,自然不知道这些,闻言还有些惊讶,她只知道德妃以前不过是一个宫女,是当时的九王跟先皇讨的人,所以心中对她有些不屑。 哪知原来还有这些故事,这下心里有了点底。 无根无基能得到宠爱,说明自然有一番功夫。 秦柳瑟看她深信不疑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侍女往慈恩寺去了。 秦柳瑟一离开,杨美人便朝着旁边的侍女说,“不就比我高一个位分吗?神气什么?看到她刚刚看我那眼神了吗?” “那可不是。”侍女和杨美人一个鼻孔出气,“不过总有一天,咱美人一定能和那个秦婕妤平起平坐。” 杨美人瞪了她一眼,立刻又改口说,“奴婢糊涂,美人肯定能位居在她之上。” 杨美人这才得意地笑了笑,被侍女扶着重新坐下,“皇上之前专宠了她一段时间,看把她给神气,宫里哪个得宠的嫔妃不是这样?昨日在皇后的宫里,看她那副模样,装里装腔的,皇上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还不如德妃呢。” “德妃娘娘一求情,皇上就应下了。” —— 秦柳瑟主仆四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杨美人说的话,全都听到耳朵里。 青青性子急,听到这话就想冲出去。 明月姑姑和子衿立刻拉住了她,朝她使了个眼色,摇摇头。 “莫要使口舌之快。”秦柳瑟提步离开,明月姑姑和子衿两个人,一左一右搀着青青往前走。 一盏茶的功夫后,四人终于到了慈恩寺。 慈恩寺虽不大,但飞檐斗拱,金光灿灿,极为气宇辉煌。 既然在皇宫深苑,自然是一个带根的男人都没有。 寺里现在的主持是明镜师太,身在深宫已有三十年。 秦柳瑟恭恭敬敬的朝明镜师太行了礼,这才把抄写完的经书,递到她手上。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婕妤心慈,老身自当为婕妤抄写的经书诵经三日,宫中有惯例,凡是为皇上,皇后和太后准备的经书,都须呈到佛寺里沐浴三日,等三日之后,婕妤再来取走即可。” 明镜师太絮絮说了一番,秦柳瑟恭恭敬敬地行礼,这才领着侍女退下。 —— 回到舒月轩,青青想起今天在花园听到杨美人说的那番话,一边替秦柳瑟按摩双手,一边忍不住问,“婕妤,你说皇上是真的厌弃德妃了吗?” 这两天秦柳瑟双手抄经书,抄得很酸很疼,肩膀也酸得很,闻言,微微睁着眼睛看她,“胡说,怎么可能?” “那杨美人不是说……” 秦柳瑟觉得青青这个脑子,有必要细细掰出来跟她说,“你啊你,听风就是雨,你这个脑子,很容易就被别人带跑了。” 秦柳瑟淡然说着,“要是皇上待她无情,你看她现在还会是德妃吗?” “可谁知道她背地里过的什么日子啊?”青青替秦柳瑟揉着每一根纤纤玉指,不是很服气。 就说他们舒月轩这几天,秦婕妤才一阵子不得皇上恩宠,加上皇上罚了她抄写经书,那些势利的人一个比一个耳朵灵,尚宫局送来的菊花,越来越小,哪像一开始,一朵菊花,完完整整一朵,就可以泡一壶水。 明面上,秦柳瑟还是婕妤,可这日子好不好,谁知道呢? 秦柳瑟看青青这的样子,就想笑。 “皇上可没有苛待过她,不管以前宠不宠,现在宠不宠,永远是德妃该有的份例,一概不会少。” 这是秦柳瑟上辈子在皇城观察那么多年后得出来的结论,也是她这辈子为什么选择留在皇城当永嘉帝的女人的原因。 一个男人好不好,不仅要看他与你恩爱时对你好不好,更应该看他对那些失去宠爱的女人,是如何的? 单就这一点,秦柳色敢说世间上的男人都比不过永嘉帝。 就说寻常人家的妾室,如果主人家玩腻了,随时随地可以被变卖成银子,或者是送给友人玩弄,亦或是跟人换任何物件,书本花瓶,甚至是一匹马。 还有那些把妾室歌姬贡献出来,任由一群男人玩弄的……秦柳瑟无法接受。 想到男人可以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兄弟,她就反胃。 但是永嘉帝可不会,只要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纵使后面他对你没兴趣了,但该给你的荣华富贵并不会少。 至于青青说的这些,本来就不是她该享有的,不过是因着她得宠,尚宫局拍马屁,给了不属于她的份额罢了。 秦柳瑟摸摸自己的头发,上一世德妃确实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她的小日子,过得一直都挺好的。 青青听了点点头,“还是婕妤看得深,奴婢真是想不明白这一些。” 秦柳瑟笑了,嗔了青青一眼,“又开始拍马屁了。” 青青吐了吐舌头,“我就是没有婕妤聪明嘛!” —— 接着两天,秦柳瑟都在舒月轩调养身心,无聊时,便到花园走一走散散心,等太后的经书取出来,再去拜访她老人家。 秦柳瑟派人到皇后宫里去打听,听到皇后的身体越来越好,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但不由得也在想,自己那日的举动,似乎延长了皇后娘娘的阳寿。 如此甚好。 永嘉帝这两天都没有招人伺候,也没有召幸秦柳瑟,秦柳瑟也乐的自在。 这天,她从皇后宫里往回走,路过花园,就看到朱万喜急匆匆的从旁边走过去。 秦柳瑟赶紧抓住他问,“是怎么了,朱公公。” 朱万喜火急火燎的,“哎,秦婕妤,这个后宫的嫔妃,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拍完马屁,朱万喜才言归正传,“杨美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在皇后隔壁的花园练舞,皇上原以为她是排练除夕家宴的舞,谁知道这舞,一跳就是一个下午,皇上从花园走过去的时候,杨美人还往皇上身上扑。” “皇上立刻就斥责了美人,不知贤德,自私自利,在皇后还在养病的时候,特意喧闹吵人。奴婢这是去传皇上的口谕,让杨美人在宫里禁足一个月,为皇后娘娘祈福呢。” 秦柳瑟听笑了,活该。她设计这一出,也算报答了萧德妃那日为她说话的恩德了。 第55章 送经书 秦柳瑟笑得像个得逞的小孩,勾起唇角,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眉间还有些许不屑。 她不喜欢被杨美人那样编排,也不喜欢听她那般说德妃的不好,至少在皇帝跟前,德妃还帮过她说过话。 前几日听见,少不得胸口一闷,凭那个杨美人,还配编排她装模作样? 是以秦柳瑟少不得心生一计,就当做报答了德妃了。 —— 回到舒月轩,青青感慨道,“还真是巧,那位杨美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秦柳瑟笑了,殿内只闻她得意的笑声飘在床帷上,“她就是想得太开,想的太美。真以为自己可以跟德妃媲美呢?” 蠢货。 “总是有东施想效颦。”秦柳瑟悠悠的拆着头花道。 —— 到了第三日,便是去慈恩寺迎取金刚经到西太后宫里的日子。 说不得秦柳瑟还有些紧张,皇帝让她去伺候西太后,也不知道西太后待见不待见她。 秦柳瑟嘴角挂着一弯笑容,似乎是要借此来消弭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慈恩寺的经书比比皆是,除了有空中贵人抄写的,还有从宫外的寺庙送进来的,都是虔诚的誊抄经书,为天家祈福。 宫中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就连封面,也是带着金光,阳光投射下来,封面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辉。 明镜师太将供奉在佛前的经书,双手捧着放到盒中,捧过来递给秦柳瑟。 秦柳瑟忙恭恭敬敬的接过盒子。 和明镜师太客客气气的说了一番话后,这才离开慈恩寺。 拐入花园时,一个不想看到的人却出现了。 “秦婕妤那日那番话,难道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杨美人禁足被永嘉帝罚抄经书,也准备送到慈恩寺里来,才能出来走这一趟。 看到秦柳瑟,忍不住就直接质问。 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 “杨美人说的是什么话?那日我何曾提过,不过是你说德妃娘娘不知因何得皇上宠爱,我才多说了两句。”秦柳瑟淡淡一笑,瞟了她手中的经书一眼,是女四书,皇帝果然嫌她不贤德。 杨美人咬着嘴唇,脸色极其难看,她当然不能承认是自己争宠,也不会承认自己蠢,所以便把锅推到秦柳瑟身上。 这话说出来,不管杨美人信与不信,秦柳瑟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自己能否在这深宫走下去。 能在后宫活得长久的,就没有蠢货,就算有,最后也会被蠢死。 像杨美人这种里里外外都蠢的人,秦柳瑟一点功夫也不想浪费。 秦柳瑟一边款步往永寿宫走,一边在思索如今自己在宫中所处的局面。 越往上走,就越难独善其身,为今之计,既然永嘉帝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么她就得抓住,最好能把西太后这个靠山拿下来。 只是像她这样,被永嘉帝明着罚暗里捧的人,容易在后宫招风。 秦柳瑟看着手里的盒子,心里有些打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从佛经送到慈恩寺,她就没有碰过,如今这样取回来,没有过目便送去永寿宫,别人要害她,应当很容易。 后宫的女人表面笑嘻嘻的,但都藏着一把暗箭,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支暗箭就会放出来伤人。 这也是她对德妃印象好的原因,像德妃这种表面清冷带着距离,不会主动跟人套近乎的妃嫔,难接触是难接触了点,但总比那些表面笑眯眯背后藏刀子,口蜜腹剑的女人要好的多。 秦柳瑟心中怀疑有人会用佛经来陷害她,比如替换了一本,或者是将她抄写的经文毁坏。 不管哪一种,要是被西太后看见,那就是冲撞太后。 一气之下,谁也不会思考她是否被人诬陷,到时候她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拐进一个凉亭,木盒放在石桌子上,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 看到封面还是那个封面,秦柳瑟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是在打鼓,把佛经的封面翻开,开始检查里面的经文。 “婕妤,你这是在做什么?”青青一头雾水的问,不知道秦婕妤怎么忽然拐进了小路,“我们不是要去西太后宫里吗?” “我查一查有没有出错。” 青青正说着,“这怎么会。” 结果就透过秦柳瑟的手,看到了盒子里的经书。 表面看是没什么问题,但翻开来,就能看到有好几页经书被撕成两半,剩下的一半,倒是还夹在书里面。 而这要是被西太后翻开,那就是不祥之兆,他们得杀头的。 “这怎么……”青青换了一副语气,这回是惊恐不已,腿都软了。 秦柳瑟脸色一变,又迅速地翻了几页,里面有三四页都被撕成两半,原原本本被放在经书里。 做这件事的人,真是有够毒的,撕了倒是撕了,也不丢了,就原封不动夹着,耀武扬威地摆给秦柳瑟看。 经书还在,纸张还在,就是一翻开,便是断裂。 过于猖狂! “断”,这快过年了,这不是暗示西太后,命不久矣吗? “到底是谁,这么歹毒的心?”青青吓得都要哭了,今天就是去永寿宫的日子,压根没有机会重新誊抄。 “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秦柳瑟屏住呼吸,她都没想到,在那些人的眼里,自己的威胁,居然都这么大了。 这般要逮着每个法子,拉她下来。 秦柳瑟深吸了一口气,拢紧手指,把经书放回原处,将盒子盖上,然后缓缓地吁出气,扫了周围一圈,“走,咱们回慈恩寺一趟。” “婕妤是怀疑明镜师太吗?” 秦柳瑟摇摇头,“不太可能。” 要真是明镜师太,那她就不会回去了。 那个要害她的人,确实算得很准,这经书虽是在慈恩寺出问题,可是是到了她手上才发现的,这样一来,秦柳瑟就说不清,是不是自己弄坏的了。 但秦柳瑟更知道,明镜师太一个真正相信佛法的人,是不会让人来玷污她内心中神圣的东西的。 上一世她便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能在慈恩寺主持这么久。 快到慈恩寺时,又在门口碰见回程的杨美人。 “哎,婕妤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杨美人幸灾乐祸的,虽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去而复返,肯定是出事了,捂着嘴在偷笑。 乌鸦嘴,青青狠狠的瞪着她,可是也不敢说话。 杨美人落井下石正畅快着,冷不丁却听秦柳瑟吓唬她,“要真出事,我拉你一起陪葬。” 秦柳瑟的声音冷冷的,“反正杨美人也刚好出现在这里,脱也脱不了干系。” 杨美人一脸惊恐,然后便落荒而逃,一点也不想跟秦柳瑟沾上关系。 青青却一脸快要哭的样子,“婕妤,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的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得罪皇帝,她家婕妤还能吹吹枕边风,得罪了太后,那真是没救了,想不出法子来。 走进慈恩寺,正好碰见明镜师太,青青扑通一下就给跪下去了,“明镜师太,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动了婕妤的佛经,怎么会变成两半啊?” “什么两半?”明镜师太的声音依旧沉着冷静。 秦柳瑟打开盒子,将里头的经书翻开。 明镜师太微微眯着眼,显然有些意外,可这么多年的修行,让她不会轻易发怒。 “怎会如此,看来我这慈恩寺,是被人插入手脚了。”明镜师太双手合十,望着佛堂,悠悠的说着。 “今日便是将经书呈去永寿宫给太后的日子,明镜师太,能否帮我一个忙?”秦柳瑟问道。 “什么忙,婕妤请道。”明镜师太看向秦柳瑟。 第56章 拜山头 秦柳瑟拨着梨花木盒上繁密复杂的海棠花纹样,静静吸了一口气,“明镜师太能否让我看看从宫外送进来的经书?” 慈恩寺里有宫中贵人得空抄写的经书,也有宫外送进来的庶民经书,秦柳瑟跟着明镜师太走到后室,浣过手,打开整齐摆放的箱奁,看了一圈,找出几本金刚经的经书。 宫内贵人誊抄的不能用,若是被贵人发现挪用,那是得罪大了。 宫外权贵家眷抄写的经书,秦柳瑟也不敢用。 至于庶民的经书,是用来给国运祈福的,也不好随意取用,搞不好,就要被有心之人,按一个破坏国运的罪名。 “唉,怎么办呢?”青青急得团团转,“要是实在没办法,咱们去跟太后娘娘请罪算了,太后娘娘仁慈,一定会饶了我们的。” 秦柳瑟其实也急得冒冷汗,但没表现出来,她心里很明白,若是第一眼就被看出来,那么第一个被拖出去的,肯定是青青,而不是她。 她不愿牵连青青,而她少说歹说,也是永嘉帝的女人,有这个靠山,顶多就是罚一罚,再不济打入冷宫,出不了人命。 但这些都不是秦柳瑟想要的结果,她还想挣扎一下。 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却在要将箱奁盖上时,放在盖子上的一块布料,掉到秦柳瑟脚边。 “明镜师太,这个是?” “这是外面的百家布,当初是太后千秋寿宴,用来包裹庶民的经书的。” “那就这个吧。”秦柳瑟看向明镜师太,“敢问的师太,这个可否挪用?” 秦柳瑟弯腰把地上的布料捡起来,明镜师太微微一笑说,“这是不要紧的物件,当初包裹过来的多的是,但多半都拿走了。这一块布料应当也是盖在书上,没有取走。” 旁边的青青纳闷得都忘了自己在哭,“婕妤,这个有什么用?” 秦柳瑟把那块布料拿起来,抖平,然后放在经书旁边对比了一下,应该是够用的。 这种布料放到后宫里,给贵人们拿来当垫脚布,估计都会被嫌弃,但为今之计,秦柳瑟也只有试一试了。 —— 半个时辰后,秦柳瑟重新出现在永寿宫门口。 西太后常年隐居深宫,不见妃嫔,他们只能静候在门外,等宫里的人通报,太后点头后才能进去。 秦柳瑟心里忐忑着,一边等着,一边在琢磨着,她这个经书到底是谁动的手脚,不是明镜师太,至于慈恩寺里的其他人,那就太多了。 慈恩寺里,不仅有真正远离红尘的师太,也有一些宫中贵人犯了事儿去带发修行,里面还有好几位先帝的嫔妃,只不过没有子嗣,无处可去,便去了慈恩寺修行,也算是有个窝身之地。 可秦柳瑟自问入宫才多久,面都没有见过,怎么能得罪到那些人头上呢?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低头在青青耳边吩咐,“青青,你去让明月姑姑我打听一下,慈恩寺里……” 青青听了,点点头,朝秦柳瑟行了礼便离开了。 永寿宫她进不去,待会秦柳瑟进去面见太后,她也只能在外头等着,与其无聊,不如听秦婕妤的话,去给她办事。 正在思考着,就有一名公公从永寿宫里弓着腰出来,恭恭敬敬的请秦柳瑟进去。 秦柳瑟捧着经书,跟在公公后面,进了永寿宫。 西太后礼佛,素日深居简出,只见皇帝和皇子公主,后宫的妃嫔,一概非召不见,秦柳瑟对永寿宫少不得有点好奇。 可永寿宫比她以为的还要简朴低调,不如东太后的坤宁宫那样奢华金贵,就连宫殿里伺候的人手,也没有东太后宫里的一半多。 倒真像是来了哪一个隐居山人的宫里。 秦柳瑟心里打着鼓,眼睛里都是着急,但踏进永寿宫的那一刻,事情已成定局,便收了收心神,强装镇定。 秦柳瑟深吸一口气,宽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她都活了两辈子了,难道还会怕死。 想坐上皇后的宝位,总归没有那么容易,她就当成自己是在历劫好了。 永寿宫正殿门口的公公传唤到,“舒月轩秦婕妤觐见。” 秦柳瑟款步踏进永寿宫正殿,殿内人不多,用眼角余光能看到西太后稳稳坐在主位上。 旁边站着的便是她的侍女,秦柳瑟都认得,一个是芳华姑姑,还有两个年轻的侍女,一个是珠翠,一个是碧珠。 秦柳瑟捧着托盘,跪下来将手中的托盘,一并盒子高高举起,“臣妾秦柳瑟,见过太后娘娘!” 许是那日见过秦柳瑟还有些印象,西太后的声音传来,倒让秦柳瑟的心神安定了不少。 “你就是那日在皇后宫里的那位婕妤?” “回太后娘娘,臣妾正是。” “是皇帝让你为哀家抄写经书的?” “回太后娘娘,皇上担忧太后娘娘凤体。便让臣妾抄写金刚经,为太后娘娘祈福,愿太后娘娘寿比千秋,康体安泰。” “行了,不用这么见外。快起来吧。”西太后相处起来,和东太后一样是平易近人。 不过东太后是表面如此而已,她时常和蔼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亲娘,让秦柳瑟总觉得瘆得慌。 至于西太后,秦柳瑟觉得还有待观察。 听她这么一说,秦柳瑟谢了恩,捧着东西站起来。 而此时,太后身边的珠翠,便过来将秦柳瑟手中的托盘拿走了。 秦柳瑟一颗心彻底提上来了,手里拧着帕子,低头看着地面,吞着口水忐忑不安,就等着太后的反应。 太后身旁的侍女将盒子打开,把里头的经书取出来,呈到太后手里。 “这经书的封皮,倒是与众不同。”西太后笑着开口,寻常的经书表面,皆为精美华贵,但今天这一本,外面是用布料包成的书皮。 太后身边的侍女也赞叹道,“这好像是娘娘千秋宴,外面的国寺送过来的百姓经书包的布皮。” 秦柳瑟心想,这珠翠还真是好记性,这么久远的事情,又是这么零碎的,这都能记住。 果然能在太后身边留下的,都不是寻常人。 “这孩子有心了。”西太后摸着书皮道。 可当西太后翻开经书,她老人家还没开口,旁边的珠翠却是提前惊呼,“岂有此理,竟敢用这样的东西来糊弄太后娘娘。” “封面用书皮包裹,原来是里面的经书裂开了,用布料粘起来,糊弄娘娘呢。” 秦柳瑟的字迹很美,娟秀有力,但里头有的纸张,是用细如尾指的布条两面粘起来的,精巧是精巧,但一看就知道是书页裂开了。 秦柳瑟立刻跪下来,“臣妾不敢。” “不敢你还把这经书送到太后娘娘面前来?”珠翠厉声替太后教训秦柳瑟。 秦柳瑟心里算是认清一个道理,宰相的门房七品官,而太后贴身的侍女,这么看来,少说有二品妃。 就跟皇帝身边的公公一样,官小威严大,说的话,只怕比后宫八成的嫔妃都有份量。 她一个婕妤,怎么说也是正三品,居然能被太后的侍女这么教训。 她这个婕妤的身份,真是不怎么值钱。 这怎么反而是,奴才在教训主子了。 这后宫,真是一个山头压着一个山头啊。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暗下决定,西太后这尊大佛,更应该紧紧地抱住。 第57章 得心意 西太后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轻咳了两声,又将佛经翻了几页,很快便能看到其他也同样用布条糊起来的书页。 “这本书,怎的裂了好几页?”西太后没有珠翠那样大的反应,而是微微皱眉,一边翻着佛经,一边开口问。 “回太后娘娘,正是如此。”秦柳瑟原本也没打算隐瞒,只是她这样坦白,倒是把其他人惊讶到了。 一时间,西太后身边的几个宫女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秦柳瑟为何要这样糊弄太后娘娘,祈福的佛经纸张裂开,这可是不敬的大罪。 如此粗鄙不堪的布料,在偌大的宫里,都很难找到一块,用来给贵人擦脚,都要被嫌粗糙的。 “那你又因何要用这百家布来糊弄哀家?”西太后翻完,便将经书合了起来,觉得许是有话说,便开口问,但脸上的表情变得淡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秦柳瑟看西太后这副神情,就知道她果然和东太后不一样。 东太后年岁不大,以前颇得先帝宠爱,争强好胜,性子不好相处,看着好相处,那也是因着她装。 但西太后,因着出身不好,不得宠,这么多年,儿子还没当皇帝之前,都要看着比她高位的人的脸色过日子,是以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子,神色变化不会太大。 但秦柳瑟明白,她这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要知道西太后原本出身就不好,用这种料子,要是被她们解读为是故意用下等料子来侮辱太后,觉得她只配用这种粗布,那就不好了。 秦柳瑟深吸一口气,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西太后虽然出身不显,但还有个特点,那就是仁慈心善。 秦柳瑟抿抿嘴,额头嗑地,又抬起来回话道,“回太后娘娘,这书页内,确实是无意间损坏了,但这是御赐之物,又是皇上对娘娘的一片孝心,臣妾不敢随意替换。臣妾跟随明镜师太赏阅其他金刚经时,听闻那是太后娘娘千秋宴时百姓为太后娘娘誊抄的经书,那时,这块布料正好掉落出来,臣妾便觉得这是天意。” “是上天在指引臣妾为娘娘祈福,臣妾有闻,民间父母爱用百家布为儿祈祷康健顺遂,臣妾便想着,用这百家布为太后娘娘包经书,佛祖自当也知晓臣妾所求,且太后娘娘心怀天下,不喜铺张浪费,纸张贵重,臣妾想着,若是将这经书重抄,倒是舍弃了皇上和太后的本意了。” “臣妾斗胆,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秦柳瑟一番话说出来不带停的,有理有据,又深入浅出,连永嘉帝都计算上了,方才珠翠还想着骂人的,一时之间被她说得晕晕乎乎,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西太后确实低调仁慈,又心怀天下,珠翠什么也不好说,不然不就是说太后不是如此吗? “皇上能看上你,果然有他的道理。”太后以为,皇帝应当是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到她这里来的,要么是他自己喜欢的,要么是品性极好的。 太后虽相信自己的儿子,但为人母,便也存着为自己儿子探探虚实,看她是真心善,还是装糊涂好人。 要知道后宫的女人,虽不是唱曲子出身的,但那装模作样的伎俩,真的比那些唱曲的要强不少。 太后这么些年,就是在这样互相唱曲的后宫存活到今日的。 也是她儿子争气,她才不用再看人脸色。 太后的声音从座位上传来,带着笑意,秦柳瑟心里松了口气,一块大石头放下来,知道这一关,大概是过去了。 “你有心了,来,快些起来,让哀家看仔细些。”西太后朝秦柳瑟招手。似乎是很喜欢她的样子。 第58章 不顺眼 就这么着,秦柳瑟正式在西太后面前露了脸。 她原是被永嘉帝禁足了一个月,现在被遣来孝敬西太后,秦柳瑟便自觉将这一个月,变成来孝顺西太后的期限。 是以接着每天,都起早贪黑,去跟西太后问安,一待就是半天的。 因着在皇后宫里打过照面,西太后对秦柳瑟的印象算是不错,就觉得这个妃嫔,有寻常宫妃没有的果敢和敏锐。 偏偏还生的这样玲珑可爱,性子也不蛮横,讨人喜欢得很。 西太后是因着那日冒着寒风去看皇后染的风寒。 病去如抽丝,更何况是西太后这样的老人家。 岁数在那里,染上病了,好的特别慢。 秦柳瑟每天都风雨无阻地往西太后宫里去,永嘉帝给了她这个机会,不管他初衷是为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为她好,但能接触到狗皇帝的亲娘,她自然会珍惜。 机会难得,她是想要好好表现,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珠翠似乎不太喜欢秦柳瑟,并且也是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 虽说她确实是来伺候西太后的,喂药伺候换衣很正常。 但每回珠翠把这活交给她,都有些不情不愿。 “不过是皇上厌弃了的妃嫔,跑咱们这里来献什么殷勤,难道还妄想太后娘娘会帮她的忙?” 珠翠拉着碧珠在树下说这番话的时候,秦柳瑟路过影壁,刚好听见。 不过珠翠倒是说对了,秦柳瑟确实存着这份心思。 虽说不是希望永嘉帝因为西太后而再次宠幸她,但总归跟西太后搞好关系,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珠翠对自己的敌意这样明显,秦柳瑟不由就要多费心思琢磨。 虽说她是永嘉帝登基后,第一个来永寿宫献殷勤的妃嫔,但凡事都有先例,这应该不是珠翠不喜的原因。 如果是怕自己分走西太后的宠爱,可同样是太后的贴身侍女,碧珠并不会这样对她。 那么,便就是性子的问题。 珠翠的性子确实不沉稳,说好听是爽朗耿直,说不好听,便是说话不经大脑,和碧珠还有芳华姑姑那样的玲珑人,全然不能比较。 但既然可以在西太后身边伺候,还做到这么高的贴身宫女的位置,可见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只不过秦柳瑟暂时还没看出来罢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也是秦柳瑟觉得最有可能的。 那就是珠翠仰慕永嘉帝的缘故,所以自然而然,就把秦柳瑟当作情敌,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当然也是因着秦柳瑟空有一张脸,位份还不高,还没有子嗣,所以珠翠敌意才这么大。 后宫的地位,来自于宠爱,来自于位份高低,也来自于肚子争不争气。 秦柳瑟撩撩自己的刘海,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这样就没办法了。 永嘉帝爱宠幸的是她,可不是珠翠这种宫女。 她总不能按着皇帝宠幸珠翠,或是为了珠翠,不要永嘉帝的宠爱吧。 那么,便只能继续委屈珠翠看她不顺眼了。 -- 既然是来太后娘娘跟前卖好的,那自然就是他们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一个三品的宫妃,身段放得比宫女还低。 “做低俯小的,谁知道她打什么心思。”珠翠又背着她愤愤地说,可又被出去给西太后倒水的秦柳瑟听见了。 秦柳瑟在心中叹气,果然不喜欢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能找到各种不好的角度来苛责自己。 做人真是不容易,要做永嘉帝这种桃花多的人的女人,更不容易。 好巧不巧,却在这时候,宫门外传来公公的唱声。 “皇上驾到。” 公公的声音传来,太后宫里的下人,不管在做什么,都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出来跪迎永嘉帝。 永嘉帝跨门而入,他今天身上穿的是一身炫白色的衣袍,绣着皇家特制的金丝,因是白色,倒为他平添一种世家贵族公子的气质,削弱了疾风皇帝的威严。 真是有心了,穿如此行装来见亲娘,秦柳瑟少不得又为永嘉帝找出孝顺的优点。 秦柳瑟起身后,悄悄抬起眼皮,果然看到珠翠的目光就停留在永嘉帝身上。 珠翠也不老实,目光落在永嘉帝身上,又游离到秦柳瑟的身上。 因着她方才看到,皇上的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不知是在看什么。 虽说只是轻轻扫过,但珠翠心里有异样情愫,自然也爱多想。 动了情的人,总是格外敏感爱想东想西。 珠翠自然便以为皇上是在找秦婕妤,忍不住就在心里瞪了秦柳瑟一眼。 说起来,秦柳瑟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永嘉帝了。 皇帝就是皇帝,他这个年纪,正是男儿最威武的时候,所以即使皇后那边有什么事,似乎在他身上也看不出一点被影响的痕迹,依旧是让人仰望的存在,女人只是他生活的一小部分。 秦柳瑟不慌不忙地起来,转身告退,出去干自己的活。 时辰快到了,她要去小厨房给西太后倒药。 再过不到一旬,就是除夕,宫里宫外节庆氛围正浓。 永嘉帝这一趟过来,是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西太后,例行公事一般问了几句家常话。 但他日理万机,没有在永寿宫停留多久,秦柳瑟捧着药回来的时候,永嘉帝已经离开了。 秦柳瑟捧着漆盘往大门望去,只看见一抹玄白的衣角,正好消失。 来太后的永寿宫伺候的这几日,虽然时间很短,但秦柳瑟仿佛与那个深不可测的后宫断了联系一般。 就连永嘉帝,如今看着,也是那么的遥远。 秦柳瑟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罐。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狗皇帝给的,包括来西太后这里伺候,包括别人都以为秦婕妤失宠了。 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永嘉帝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她知道这回皇后那件事,永嘉帝并没有怪罪她。 但也不知道这番错过,什么时候,才能再得永嘉帝的宠幸。 毕竟没了她,说不定何时,永嘉帝又有了新宠儿呢。 到时候秦柳瑟免不了又要下一番心思了。 永嘉帝对她忽冷忽热好像又不是个例,他似乎对每一个后宫的嫔妃都这样。 秦柳瑟的目标,既然是永嘉帝身边那个位置,那当然看中的也不是眼前的利益。 只不过像永嘉帝这种让人猜不透的性子,要逐渐获取他的宠爱,并且是长久的宠爱,并不容易。 秦柳瑟咬咬娇艳欲滴的唇瓣,可那又如何,如果永嘉帝是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女人绑死的寻常男子,沉迷女色,昏庸无道,那她这辈子重活回来,也不会选择他作为依靠。 烦恼理清,秦柳瑟心中有谋断,有自己的打算,抬起头来,又恢复了一张柔媚甜美的笑脸。 端着药罐子,进去伺候西太后吃药。 一走进去,就看到珠翠站在西太后床边上,“皇上一来,秦婕妤莫不是一颗心都跟着皇上飞出去了。” 背着秦柳瑟骂人的那些话,珠翠当然不会当着秦柳瑟说出来。 毕竟明面上,她还只是一个宫女,不能对皇帝的女人不敬,所以说出来的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秦柳瑟不用想也知道,永嘉帝来太后宫里坐了这一下,又让珠翠春心萌动了。 但她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只是笑了笑说,“珠翠姑娘说什么呢?臣妾既然是皇上的人,自然满心满眼都贴在皇上身上了。” 侧面承认了珠翠的话,可不得把她气疯了。 珠翠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在心里暗骂,“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秦柳瑟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有些好笑,永嘉帝这个皇上生得太英俊非凡,看来也是坏事。 像先帝那种垂垂老朽的尊者,因为有皇帝这个身份,都有了一堆权臣皇亲,抢着送家里的女儿来到后宫争宠。 要一朵朵鲜花,插在那棵风烛残年的枯树上,浪费姑娘家的青春。 半个身子进棺材都那样了,更何况是永嘉帝这种正值壮年,气宇轩昂又有能力的皇帝。 自然到了哪里,免不了就是拈花惹草。 不是他自己招蜂引蝶,而是只要他在这里,就会有一堆花花草草、蜂啊蝶啊扑上来。 真的很烦人。 跟她秦柳瑟又有什么关系,可偏偏他的女人,总是要把矛头对准她。 秦柳瑟只能安慰自己,只当是自己太有魅力,这些女人看着她才这么不顺眼。 芳华姑姑走过去,扶着太后娘娘起来,和秦柳瑟一起伺候她吃药。 -- 珠翠的火药味这么明显,当然不止秦柳瑟一个人闻出味道来。 等她端着喝完的药罐子出去,西太后又睡下,芳华姑姑和碧珠忍不住就拉着珠翠说,“珠翠,你这般可过于失礼了,不能仗着太后娘娘看中你,就对后宫嫔妃这么无礼,主子终归是主子。” 可珠翠从来没有当着秦柳瑟的面骂她,当然嘴硬着不承认,“我哪里有,我对婕妤,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嘴硬。”芳华姑姑和碧珠对视一眼,摇摇头,又无奈的笑了笑。 没办法,珠翠就是这个炮仗性子,什么都写在脸上,可太后娘娘就喜欢她这一点,耿直,但心眼不坏,倒是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事来。 —— 西太后虽然生病了,但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晚上,秦柳瑟回了舒月轩,宫里只有自己人,她躺在床榻上,皱皱眉头问,“我们珠翠怎么待那位秦婕妤如此不和?” 珠翠拧了拧棉帕子,热乎乎地给西太后一边擦手一边说,“我哪里有,我不过是不喜她为了讨皇上欢心,特意跑到咱永寿宫来献殷勤罢了。” “这还没有?”西太后笑了笑,看着珠翠说,“哀家知道你心悦于皇帝,女儿家感情用事,你喜欢皇帝,便时时都想着他的好。怎么想不通,秦婕妤到哀家跟前来伺候,如果没有皇帝的授意,她敢到这里来吗?” 这意思便是,秦柳瑟是永嘉帝亲自抬举的人。 珠翠撅撅嘴巴,西太后的永寿宫确实不好接近。 一直以来,太后娘娘都在宫中静养,许多妃嫔来探望,也都是让芳华姑姑打回去的。 那些妃嫔,想接近想讨好,都找不到门路。 西太后叹了口气又说,“做皇帝的女人有什么好,特别是你这种啊,一心一意爱慕着真龙天子的。” 西太后却不是吓唬她,也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把珠翠当成子孙疼,才会这样跟她说,即使那当皇帝的,是自己儿子。 后宫雨露均沾,如若心中有爱意,那等皇帝的宠爱不在了,多美的人都像颓败的花儿一样,日渐憔悴。 西太后宠珠翠,知道她这种性子不适合当妃子。 没人庇护,早晚被人当成垫脚石,并不希望她过这种需要时时警醒的日子。 当初她便没想过萧衍能当皇帝,她是想着儿子外放驻守边疆,能把她这个生母太妃带过去,过过小日子安享晚年,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最好的归宿。 而女儿将来,一旦用情至深,就容易不管不顾。 想到这里,西太后不由把话说得严重一些,希望她早日清醒,“你要当皇帝的女人不是不行,总能给口饭吃,但这也得是皇帝心中有你,想跟你同房,可你瞧瞧皇帝,他来咱们这宫里多少回,有多看过你几眼吗?” “而且哀家也不是没有试探过他,想把你送到他身边,做他的人,但皇帝可说了,他没这个意思。” 西太后护着珠翠她的面子,特意挑着芳华姑姑和碧珠不在的间隙,跟珠翠说这番重话。 珠翠也知道太后是为她好,可有用的话都很难听,听了心里确实难过,听着听着眼珠子就哗啦啦掉下来。 第59章 惊圣意 第二天,秦柳瑟一早到永寿宫,便发现珠翠对她,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没了之前那样言语相激了。 在屋里不同她说话,在廊下看见她,就瞪她一眼,什么话都不说,气呼呼带着风,直接走过去。 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秦柳瑟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位姑奶奶又怎么了,这小脾气,还挺大。 “珠翠这丫头,年轻气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西太后一边喝着温水,一边和秦柳瑟说。 “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不懂,珠翠姑娘待臣妾并无不妥。”秦柳瑟假装不懂地道。 宫殿里只有两人,秦柳瑟知道,西太后是特意挑别人不在的时间跟她说这话。 和珠翠之间的事情,既然没有爆发过,也只能当做不存在。 每一回,都是珠翠说着,她经过刚好听到,秦柳瑟不当回事儿,听过便左耳进右耳出。 两人并没有正面冲突过。 是以,从头到尾,秦柳瑟都没有说珠翠一句坏话。 西太后轻笑一声,弯着嘴角说,“你真是个可人儿。” 也不知道是在夸秦柳瑟,还是说她哪里不好。 但秦柳瑟琢磨着,她这个语气,应该不是厌恶她的意思,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她思索着西太后的意思。 是因为她将这件事处理的妥帖了,没有激化矛盾,无端挑事,西太后觉得甚好,对她刮目相看的意思? —— 西太后早年生了九王爷,因为身份低微,并不受宠。 后宫的人都是势利眼,尚宫局那些小人,给她的也都是劣等物件,所以身子骨一直不好,好在早年底子好,才能撑那么久。 这场风寒虽然不严重,但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完全好过来。 到了这天午后,西太后又有些发热。 太医来了之后,替太后请过脉,说,“太后娘娘身子有亏损,有此反复乃是正常,不碍事,只需好好卧床调养,保持心情愉悦,再过几日必然痊愈。” 永嘉帝今日在前朝宴请群臣,派了朱万喜过来打听。 芳华姑姑将太后娘娘的状况告知朱公公之后,朱万喜点点头,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又带着人回去复命。 珠翠性子耿直是真,情真意切担心太后也是真。 她一脸忧愁地一直待在小厨房,和秦婕妤一起为太后娘娘熬药。 熬完药,秦柳瑟很快就把汤药端进去,轻柔着声音和西太后说,“太后娘娘,可以起来吃药了。” 芳华姑姑取出一根银针,替太后娘娘试了药,见并无异常,这才安心地把药给太后喝。 银针装在一个雕得很精致的木盒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秦柳瑟嗅了嗅,夸到,“太后娘娘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好香啊。” 芳华姑姑笑着说,“这是西域进供的樊木香盒,是当初先皇赐给娘娘的。” 秦柳瑟一边舀着汤水,喂到西太后嘴边,一边又扫了那个盒子几眼。 芳华姑姑看秦柳瑟的神色有些古怪,收了银针,便又问,“婕妤,是怎么了吗?” 秦柳瑟确实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既然是先皇赏赐的东西,又用了这么多年都没问题,自然无事。 便笑着说,“我就是闻着这香气扑鼻,又觉得这名字很少听到,觉得好奇。” 说归说,但晚上回了舒月轩,秦柳瑟却立刻拉着子衿询问。 “你可知道西域进贡的樊木?用此木材制成的盒子,可有什么厉害之处?” 子衿想了片刻便说,“樊木本身是无害的。若长期与一味药物合用,气息混淆,不会有什么大病症,但日积月累,便会在体内产生毒素,亏损人的精气。” 秦柳瑟听完,心里突突突的跳,莫名的紧张和惶恐,“是什么药物?” 子衿看秦柳瑟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声音变得有些低,“是扶?,倒是常常用来补身心的药物。” 扶?是很常见的药材,今日去西太后的小厨房,秦柳瑟特意翻了翻药渣子,别的不懂,但因着这味药很常见,她记得里面确实有这味药物。 秦柳瑟抓着帕子的手拧紧,心中一阵咯噔,勉强笑了笑,镇定心神。 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忍住身体的颤抖,“好一个厉害的害人法子,那味药物很常见,可那种木头又不常见,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出来害人。” 子衿握住秦婕妤的手,紧张地问道,“婕妤,是谁要害你吗?” 秦柳瑟无力地摇摇头,便把太后娘娘宫里的事情告诉了子衿。 难怪这几日西太后的病总是不见彻底好转,明明用了药,却还是显着病态。 想来是这么久用过来,身子已经亏了不少。 而且如此谨慎隐秘的法子,把脉又把不出来,太医也不会喂太后喝药,更不会进太后的小厨房。 若非她有心留意,又有子衿这样可靠又深知医术的人,谁能看得出来。 这般想把西太后置于死地,想都不用想,这后宫当中就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那位闲不下来的东太后。 太后这个位置,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不可能会是永嘉帝这个亲儿子要害亲娘吧。 只是东太后这一招用的实在是太高。 秦柳瑟想也想不明白,为何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还要看西太后不顺眼。 而且更让人心寒的是,既然东太后的手都能伸到西太后宫里,也就是说,在西太后的永寿宫,说不定就有东太后的眼线。 只是不知道,这味药是药方里就有的,还是东太后让人特意加进去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西太后的永寿宫,是真的被安插了很深入的人。 “婕妤,你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后娘娘吗?” 秦柳瑟点点头,自然是要说的,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子衿懂医术,而且是十分精通,无亚于太医院的太医这件事情,秦柳瑟并不想暴露。 如果把子衿暴露出来,以后对秦柳瑟自己可能是个威胁,保不齐哪一天,谁找个法子就把子衿从她身边拔掉。 要对付她不容易,毕竟是永嘉帝的人,但像子衿这种下人,脑袋在不在脖子上,就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情。 后宫的女人如此爱用毒药害人,到时候,她就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第二天,秦柳瑟带着一本医书,去了永寿宫。 特意选在只有芳华姑姑和西太后两人在宫殿的时候,才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珠翠太耿直,秦柳瑟害怕以她的脾气,守不住秘密会打草惊蛇。 而碧珠,秦柳瑟不知道她是不是西太后的心腹。 但芳华姑姑跟了西太后这么多年,总归是自己人。 “臣妾平日里闲来无事,爱翻阅医书查找调养身体的方子,昨日听到这木材特殊,似乎有些熟悉,心中觉得甚是怪异,便回去翻了医书,却被臣妾看见,这种木材与一味药物和用,于身子是有害的。” “臣妾十分受惊,太后娘娘服用滋补药物这么久,这件事情臣妾不敢瞒着娘娘。”秦柳瑟一边把医书翻开,一边一脸紧张又惶恐的看着西太后。 西太后见过大风大浪,脸色淡定,芳华姑姑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还是变得十分难看。 她捂着胸口一阵发闷,忍不住唾弃了一口。 “慈宁宫那个浪荡贱人狐狸精,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娘娘!……” 芳华姑姑骂的实在是粗俗有力,秦柳瑟不由也震惊了一下,心想芳华姑姑这真的是气到了。 西太后歪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也难为她这么多年,还在跟我过不去。” 秦柳瑟等了好一会儿,见气氛慢慢平静下来,才问道,“如今看出来了也好,太后娘娘以后可就不要再用那盒子里的银针了。为今之计,先把宫里的眼线抓出来才是要紧的。” 西太后倒是一点不惊不慌,似乎这么多年,已经看惯了这些争斗的伎俩。 她笑的慈祥,对秦柳瑟的有勇有谋甚是满意,摸了摸秦柳瑟的手说,“也难为你这么替哀家着想。” 第60章 混乱账 第二天,秦柳瑟和往常一样,去了永寿宫伺候西太后,给她端茶倒水喂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因着来这边伺候的日子多了,秦柳瑟又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太后宫里其他的侍女看到她也并不陌生。 早晨起来,碧珠命人去了尚宫局,替西太后要了几个新木盒过来装银针。 秦柳瑟踏进永寿宫,就看见三个身着浅绿色宫服的侍女,捧着漆盘,端立在门口。 漆盘上罗列着好几个雕刻的很精致的木盒,不知道的,还以为永嘉帝又给太后娘娘送东西了呢。 “那些是什么啊?”宫里洒扫的粗使宫女在交头接耳。 “是装银针的木盒。” —— 与此同时,永寿宫里就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开。 说是太后娘娘发现,用的药和装银针的木盒相克,所以现在吃药喝药,也不用那个木盒里的银针。 秦柳瑟状若不知,到了永寿宫后,按部就班向太后娘娘请了安,然后便依例去了小厨房,给娘娘照看汤水。 她拿了块抹布盖在陶罐子的盖子上,把盖子打开,冒出滚滚的热气,取了一条木勺,拨了拨里面的药渣子。 果不其然,那些扶?已经不见了。 昨日禀告西太后真相后,秦柳瑟便讨要了太医开的药方子,可是里头并没有扶?这味药。 可见是有人浑水摸鱼,偷偷加了药材进去。 知道这味药无毒无味,乍一看还以为是都以为是进补的药,所以很好蒙混过关。 秦柳瑟重新把盖子盖上,假装什么都不知情,一点没有打草惊蛇。 等汤药熬好了,又把陶罐子和瓷碗放在漆盘上,端过去正殿给西太后吃药。 永寿宫里所有的侍女,全都被芳华姑姑喊出来,此时此刻就站在院子里。 芳华姑姑眼神扫着底下的人,好似烈火燎原,朝珠翠和碧珠说,“齐了,开始搜捡吧。” 秦柳瑟心无波澜,搜查结果出来之前,都不关她的事情。 收回视线,便端着药,自顾自的去里面伺候西太后。 底下的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着脑袋,各有所思的样子。 “太后娘娘,可以喝药了。”秦柳瑟甜甜地道,撩开珠帘,绕过屏风,把汤药放到床榻边的高几上。 喂过药,忽然外面动静变大,西太后缓缓睁开眼,“你出去看看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秦柳瑟行了礼,这才院子里过去。 珠翠和碧珠带着两个心腹搜查一番,果然在后院厢房里搜到一个包裹,里面装着稀碎的扶?。 芳华姑姑正拿着那袋子,对着宫女一通训斥,“识相的快些出来自己承受,太后娘娘还能网开一面,不然等被揪出来,看你们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那人狡猾,袋子虽然找出来了,却不是在某人的专属区域找到的。 早上听到风声后,眼见太后把宫门锁了,出不去,那人就把袋子扔到窗外面的枯木丛里。 眼下只知是哪个院子的人,并没有办法确认是谁做的,芳华姑姑抬手擦拭了额头上虚无的汗珠。 按她的想法,是想让一屋子的人,全都拉出去交给慎刑司。 可心里又顾及到太后娘娘是个慈悲的人,如果一下子取了一屋子人的性命,过年过节的,莫不是为太后娘娘平添了些罪过。 早上的天气并不好,不见阳光,阴沉沉的,眼见的像是要下雪。 秦柳瑟在芳华姑姑耳边说了几句话,芳华姑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立刻冷厉了神色道,“你们不说也不要紧,等会儿证据确凿,看你们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日头。” 芳华姑姑唤来碧珠和珠翠,吩咐他们按照秦柳瑟的意思去办事。 一炷香的时间后,碧珠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过来,怒气汹汹的,面带杀气,精准的压住了院子里的宫女秋菊。 “看你还不招来,贱婢!” “冤枉啊!”秋菊环顾四周,甩着胳膊,但一个姑娘家的力气,怎么能比得过健壮的婆子。 “芳华姑姑,碧珠姑娘,冤枉啊,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秋菊一个劲地不认账。 “还说不是你!”芳华姑姑眼神之冷淡如冰,是秦柳瑟从来没有见过的。 想来芳华姑姑如今是位居高位,收敛了当年的锋芒,年轻时,应当经历了不少,才能养就这个能把握大局,足以御下的气质。 “扶?无色无味,但食起来有甜味,方才若不是让碧珠找了蚂蚁到你们床榻上去寻味,在你塌下找到一堆没来得及收走的细碎粉末,还真给你越到太后娘娘头上去了!” 芳华姑姑目光如刀,“到底是何人派你来害太后娘娘的?” 秋菊见事情已经败露,毫无回转之地,像疯狗一样开始乱咬人,“是珠翠姑娘,是珠翠姑娘指使我的!” “你个下贱胚子,我什么时候要让你害太后娘娘了!”珠翠一听,立刻就炸了,指着她气红了脸。 秋菊见珠翠急了,脸上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就是珠翠姑娘,珠翠姑娘记恨太后娘娘不把她送给皇上,她爱慕皇上,她记恨太后娘娘!对,就是这样!” 秋菊说得语无伦次的,仿佛疯了一样,“珠翠让我把太后娘娘毒死,她是孤儿,无父无母,到时候她就可以求皇上收留了她!” “看我不把你打死!”珠翠听了她这话,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她原以为她爱慕永嘉帝是只有自己和太后娘娘知道的事情,没想到秋菊一个小小的在小厨房干活的宫女也知道了。 姑娘家到底脸皮薄,一时间,珠翠也是又羞又气又急,恨不得把她的嘴皮子撕烂了。 “珠翠别冲动。”碧珠过去拦住珠翠,安抚她别被激怒,着了别人的道行。 芳华姑姑眼光冷如冰刀,一个永寿宫,竟然被人搅成一团浑水,好像市井骂街一样。 “什么害人,什么害人,我没有害人,都是别人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是秋菊姑娘陷害我的,其心可诛,冤有头债有主!”说到最后,秋菊真的跟疯了一样。 这些话难听又聒噪,秦柳瑟皱眉,正想让芳华姑姑先把她关起来,谁知在这时候,秋菊嘴边居然流出一道血渍,睁圆了眼睛。 下一刻,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先站在她身边的人,一下子都退开了,“死人了,死人了。” 一群宫女在乱喊着。 “瞎嚷嚷什么?”芳华姑姑也没有想到,但却很淡定的走过去,捏着秋菊的嘴巴看了一眼。 然后擦擦手,站起来说,“自服毒药,畏罪自杀。快叫人来抬出去,将这里打扫干净,大过年的真晦气。” 因为秋菊自尽,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死无对证。 第61章 除夕夜 “这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让她死了?” 珠翠十分的不服气,刚刚被泼了脏水,自己的清白还没回来,秋菊就自己死了一了百了,“还有太后娘娘的事情,真凶不抓出来,怎么办才好?” 芳华姑姑心里也不痛快,但好在下药的人找出来了,也算没全盘皆输。 如此来看,这座永寿宫并非铜墙铁壁,居然被那边的人渗透了这么久,她们都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芳华姑姑就吩咐碧珠留在外面,让她和珠翠教训这群宫女,全都得敲打敲打,自己则转身进了正殿,去向太后娘娘禀告这件事情。 西太后听了芳华姑姑说的话,思考了片刻,吩咐芳华姑姑低调处理。 “明儿就是除夕了。不好让这些事情糟了皇帝的耳朵,就把那个宫女拖出去让慎刑司的人处理干净,再把咱这宫门看严实了,别再让外人有机会进来。” 秦柳瑟站在一旁,在心里叹气,心想太后果然是永嘉帝的亲娘,什么事情都替他着想。 这么大的事情还可以低调处理,实在是当母亲的才能拥有的心胸。若是东边那位碰上这种事,绝对要把整个慈宁宫翻过来。 可秦柳瑟却心有余悸。 她带着永嘉帝的旨意,就在太后娘娘这里当差,少不得就是差点遭殃了。 虽说她只是来侍疾的,东太后的目标应该是想拖垮西太后的身体,把她早点送上西天。 可要是好巧不巧,这次西太后真的身体出事,那她这个侍疾,到最后可能就是她也得受牵连。 所以秦柳瑟一颗心,一点都不敢放下来,至少在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次日,便是除夕,永嘉帝一大早就给后宫各妃嫔送去了五福甜汤,与阖宫同喜。 但秦柳瑟无福消受永嘉帝的甜汤,因为她起了个大早,便去了西太后的宫里。 这段时间,去西太后宫里仿佛成了秦柳瑟吃喝拉撒就寝之外的另一个习惯。 因着起早贪黑的,没有参与后宫姐妹的聚首茶会,仿佛在这个皇宫置身事外,甚至于和秦怀瑾都许多日没碰上面了。 一来,秦怀瑾起的没有那么早,二来,夜里回来时,乌漆摸黑的,大概也懒得找茬。 不过倒是听留在舒月轩的青青和子衿说,这几日永嘉帝都没有传召后宫的妃嫔去侍寝,想着他那个龙武精神,也是实属难得了。 —— 每天去西太后宫里,秦柳瑟还会带一些宫外来的新奇小玩意,拿去逗西太后开心。 两人虽说隔着不少年岁,但相处起来也算和谐。 西太后看着眼前给自己跳绸缎舞的秦柳瑟,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本来应该在皇帝面前讨他欢心,却来这里陪我这个老人家。” 今天是除夕,皇帝虽然不想大办,也没有宴请群臣,但宫里自然少不了家宴。 秦柳瑟看着外面的月亮,估摸这个时候,一群宫妃,正使出浑身解数,在永嘉帝面前争奇斗艳,希望永嘉帝今晚把自己这朵娇花摘回去的。 西太后称病,便又没去参加宫宴。 只谴了小厨房赐了甜点,就像永嘉帝虽没有宴请群臣,但也会在今日除夕一大早,给京中权贵勋爵赏赐甜汤一样。 秦柳瑟一点不觉得遗憾,倒觉得和西太后相处的机会更可贵。 她在西太后面前,一直都是笑脸盈盈的,听闻她这话,脚步轻快地走到西太后旁边。 然后坐在她脚边,双手轻轻搭着她的膝盖,一脸乖巧的仰着脑袋看她。 “臣妾才不这么想呢!若是去了前头,那么多娇艳的妃嫔,皇上哪里看得见臣妾,还是来太后这里好,太后眼里,全都是臣妾呢!” 西太后听乐了,“你这张小嘴啊,真甜。哀家却是觉得,你这个容色,去了恐怕皇帝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秦柳瑟一脸受用地红了脸,“太后就会笑话臣妾。” 不过还真给西太后说对了。 却说回后宫家宴那边。 今夜是除夕,除了宁淑妃,萧德妃和董贤妃这几个大的,其他的妃嫔,确实都铆足了劲在永嘉帝面前争奇斗艳,想留点印象,让他今晚翻自己的绿头牌。 永嘉帝唇角勾着,像是在欣赏,可你又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但表演的妃嫔,全都有赏赐,还都是皇帝私库的宝贝。 个个都以为自己得了永嘉帝的欢心。 但要是秦柳瑟在场,肯定会说,你们都想多了! 永嘉帝这个神情,压根不是欣赏,只不过每个起来助兴的,自然都要打发一下。 这是做君王的气派而已。 众人喝着酒守岁,迟迟没有等到皇帝宣今晚招谁侍寝。 直到退了席,回到各自的宫里,也没有人等到永嘉帝宣旨要谁去伺候。 要是此时秦柳瑟在场,估计又要说,这你们便不知情了。 寻常人家最喜过节,但永嘉帝并不喜欢。 秦柳瑟以为,这约莫是同他的儿时经历有关。 别人喜爱的团聚佳节,他不喜欢,要不怎么说他不是寻常人呢。 —— 永嘉帝这边提前离席,那边秦柳瑟还在太后宫里和她老人家说话。 今晚太后不知怎的,看她特别顺眼,想把她留在永寿宫里守岁。 秦柳瑟当然愿意了,便让人去通知舒月轩的侍女,安安心心留在西太后的宫里。 西太后很仁慈,只留了几位亲近的宫女在身边陪着守岁。 其他的小宫女,一概不让她们伺候,天气冷,就让她们回各自的屋里守岁,还给每人都派了宵点,压了赏赐,让大家过个好年。 快到时辰,碧珠从小厨房里端着点心进来了,让西太后吃点甜甜口,也让几个宫女分着吃。 珠翠方才回屋换衣裳,秦柳瑟看芳华姑姑要陪着太后,碧珠又要张罗点心的事情,便自告奋勇出了寝殿,去珠翠宫里把她喊来。 外面寒凉,秦柳瑟披上一件绒毛披风,又戴了一个昭君兜,这才出了门。 行至珠翠的厢房,里头亮着烛光,却屋门紧闭。 秦柳瑟抬手敲了敲,“珠翠姑娘,前头太后那边问姑娘可准备妥当了,碧珠姑娘的丸子都端上来了,得趁热吃。” 谁知过了好半晌,还是没人应答。 “珠翠姑娘?珠翠?”秦柳瑟又敲了敲门,以为是珠翠还是不喜欢自己,所以故意没有回答。 秦柳瑟心里生出一股不对劲的感觉,珠翠再不喜欢她,也不是没礼貌的人。 原本是准备离开,可想到这里,心中觉得不对劲,秦柳瑟便立刻又走回去,用力的把门推开。 打开门的那一刻,秦柳瑟的心仿佛掉落下来裂成两半一样。 她极度惊恐的看着屋里的场面,珠翠不是不回答,而是回答不了。 此时此刻,珠翠正被一个黑衣人捂着嘴,她手脚并用,却还是无能为力,眼看就要断气了一样。 秦柳瑟推门进来,珠翠眼里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泪珠翻滚地望着秦柳瑟。 秦柳瑟深吸一口气,高声朝屋外喊了好几声,一边喊着,然后便冲过去,死死抓着黑衣人掐住珠翠的手。 秦柳瑟手脚并用,二话不说朝他踢过去,那人一动不动,秦柳瑟又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狠狠地戳他的手,珠翠这才能吸上一口气。 黑衣人踢开秦柳瑟的簪子,又要去掐珠翠。 秦柳瑟一边拉着他,一边朝屋外喊着,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何等娇弱,和黑衣人比起来,半点力气也无。 却在这时,一位身着简单宫服的宫女从屋外进来,像一道闪电,方橙还没看清楚,那人就已经擒住了黑衣人。 第62章 圣上恩 那名宫女身手极好,像闪电一样进来,秦柳瑟还没看清楚对方,三两下,就直接把黑衣人制服。 秦柳瑟心中忐忑,害怕殃及池鱼,但也过去将珠翠扶着护在怀里,怕她被吓坏了。 那名宫女,正是永嘉帝安排过来的女侍卫,武力超群,因着是女身,出入方便,能长久出入后宫,不用在意男女之防。 所以才被派来安顿在西太后宫里,只是旁人都不知道,是永嘉帝悄悄塞进来的。 前头那银针被识破,宫女却自尽身亡,秦柳瑟为着这件事,这两日几乎都没有睡好,就怕又有人来害了西太后。 秋菊被抓,虽然太后不愿意叨扰儿子,但永嘉帝毕竟是一国之主,也是后宫之主,这件事还是传到他耳朵里。 秦柳瑟碰上来永寿宫问候的朱万喜,便也跟他说了这事,还请他去让永嘉帝派位身姿矫健的侍卫到这边守着,就怕再出什么事。 永嘉帝的动作倒是快,不过半日不到,就有这一位看着平平无奇的高手进了永寿宫,让秦柳瑟对他的敬意和能力,又多了几分认识。 大半夜的,这般动静,实在不能算小。 听到方才的声响,不一会儿,只见一群宫女公公,手里拎着宫灯,浩浩荡荡往珠翠的屋里来。 珠翠刚刚被吓得花容失色,现下还没缓过来,就抱着秦柳瑟,浑身还在颤抖。 碧珠走进来,看到屋里混乱的场面,还有被绑起来的黑衣人,听着秦柳瑟和她简短说了来龙去脉,忍不住皱皱眉。 大过年的,又有人不想好好过年,净搞得到处不安生,存心添乱。 芳华姑姑一声令下,女侍卫已经将她脸上的黑布取下来。 是一个女子。 芳华姑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微眯着眼睛,言辞冷厉,“你是何人,是谁指使你来伤害珠翠的?” 除夕夜,永寿宫忽然出现一个陌生女子,还看不出是何人,以芳华姑姑在后宫这么多年的经历,也没认出这人是谁。 黑衣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芳华姑姑再怎么问,也撬不开她的嘴。 一炷香之后,慎刑司的人来了。 慎刑司的宫人就没芳华姑姑那般敢说话了,捏着她的嘴巴,查看了那位黑衣人后,跟芳华姑姑说道,“这人被割了舌头,说不了话。” 芳华姑姑皱眉,这要是死士,那可就难办了。 芳华姑姑心里担忧,但永寿宫不是公堂也不是大牢,她不想在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用刑。 无奈之下,只能让慎刑司的人把黑衣女子提走。 这个除夕夜,永寿宫的宁静里,掩盖了许多汹涌。 两日之后,慎刑司送来消息,说那名女子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已经撞墙死了,但直到死了,也不肯招认。 芳华姑姑闻言叹气,还真是死士,死士的嘴,本来就是撬不开的。 但除夕夜的事情,倒是差点把珠翠吓坏了,不知道为何要冲着她来,连着两日还没缓过来。 “太后娘娘不会以为真的是奴婢吧?” “当然不会,这本来就是他们设计的局。”秦柳瑟不忘开解她,“那日秋菊指证了你,那在暗处的人想死无对证,如果你也死了,用一条白绫把你挂起来,就给你安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这下所有的罪,就都被珠翠承担了,秋菊的尾巴,也顺利收拾了,撇的一干二净。 而那暗处的人是谁,秦柳瑟没有多说,但谁能猜不到? 除了慈宁宫那位东太后,还能是谁。 可偏偏她老谋深算,谁也拿不住把柄,只能说她实在是够狠,每一招,都用对了人。 珠翠听了心有余悸,吓得不得了,捂着胸口喘气,终于明白她被卷入了一场阴谋里。 好在她本就是和碧珠同屋,不然夜里都不敢回屋里睡觉。 “你放心,现在皇上派了几位女侍卫在这儿,不怕了。”芳华姑姑笑着和珠翠说,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件事传到皇帝耳朵里,永嘉帝自然愤怒,在后宫出现死士,还出了这种命案,全然是罔顾皇权威严。 但永嘉帝也在后宫长大,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在后宫,并不少见,只不过以前出这种事情,他父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不触及他的权威,他都可以当做女人争宠的小打小闹。 永嘉帝却是准备守株待兔,也担心生母的安危,是以便又在太后宫里加了几个人手。 秦柳瑟在心里感慨,这般闹腾也好,闹的越大,那边的人就不敢再轻举妄动,而且永嘉帝让人守着永寿宫,以后倒也可以放心了。 这个年过得有惊无险。 太后的病情也慢慢转好,秦柳瑟每日伺候着,看太后一天天气色变好,都有些感动,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亲娘一样。 这是相处久了,培养出感情来了。 永寿宫风浪叠加,后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本以为大过年的,永嘉帝国务难得不多,应该是日日摘花的,不说颠鸾倒凤,也得雨露均沾。 却没想到过了除夕,连着几日,皇帝都没有宣人侍寝。 大过年的,后宫却平淡得一如寻常日,无波无澜,都在等着谁会是新年第一人。 不管是谁,秦柳瑟觉得都不会是自己。 因着许久没受宠,尚宫局那群奴才,狗眼看人低,给她的待遇都降了几番。 秦柳瑟原本是不觉得的,是因着这段时日一直在太后宫里,所以不察。 但这日初六,她休养在舒月轩,没去伺候西太后,才察觉出不一样来。 她不在,那群人都给些远不如宠爱时期的东西,她不在,尚宫局给几个侍女的东西,只能说是糊弄。 包子只有菜叶,肉菜里不见几块肉,秦柳瑟用完午膳躺在软榻上小憩,琢磨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得让皇帝知道,又不能刻意,还得让那群狗奴才长记性。 —— 永嘉帝萧衍走到舒月轩门口,只觉得这地方实在僻静,若不是他闲来无事,漫无目的走到后园来,平日里断不会来这里。 抬头看到舒月轩,永嘉帝看着门墙不知在想什么。 朱万喜见了,便在一旁“善意”地提醒,“皇上,这是秦婕妤的居所,就是不知她今日有没有去太后宫里。” 这就是做奴才的聪明之处了,用很恰当的方法,提醒永嘉帝,秦婕妤住在这宫里头。 永嘉帝面上没有表情,颔首示意随侍别跟着,然后便自己走了进去。 舒月轩的院落并不大,小径曲折,但该有的都有,秦柳瑟和秦怀瑾,一个住在东边,一个住在西边。 永嘉帝没想到的是,大白天的,他走进秦柳瑟的地盘,居然都见不到一个伺候的人。 这个时辰,想来都是在打盹了。 永嘉帝是不怎么睡午觉的,他精力好,用了午膳不是接着见臣子处理国务,便是像今日这样出来走走。 他从小厨房后面走过,听见里面有动静,便在后窗的位置多站了片刻,就听到那里头有人叽里咕噜的。 “今日午后,婕妤的点心要做点什么?” 另一个人说,“还能是什么?这几日拿来的就这几样。” 永嘉帝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因着在这站了一会儿,他又实在有些显眼,舒月轩便有在外面溜达的公公看见有男眷出现,赶紧跑过来。 一看,居然是永嘉帝,心里又是惊又是吓又是喜的,就像变天一样。 永嘉帝难得出现在这里,连通报都没有,可不得把人给吓死。 “你们家婕妤呢?”永嘉帝脸色阴沉的问道。 “回皇上,婕妤这会儿应当是在打盹。” 永嘉帝挥挥手,不让小公公跟着,然后便自己往秦柳瑟的寝殿走去。 永嘉帝在秦柳瑟的宫殿门前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看着院子里空旷的景象,又看了一眼屋里。 此处人烟甚少,伺候的人也不多。 这个规制,实在不像是一个正三品的婕妤该有的,就那些四五品的才人,伺候的人大概也跟她差不多。 她还真是节俭。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龙天子的气场太强大,明明永嘉帝什么声响都没有弄出来,但在里屋的明月姑姑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总觉得外头好像有人。 明月姑姑心里疑惑着,从里屋走出来。 还以为是哪个小公公大中午的在外面打扫,谁知道,踏出门,就看到了永嘉帝。 明月姑姑慌慌张张的就要跪下来行礼,却被永嘉帝抬手制止了。 “你家婕妤呢?”永嘉帝问道。 明月姑姑快步走到永嘉帝旁边,知道他不想弄太大阵仗,不然也不会连朱万喜都没带过来。 走到他跟前,低声的说,“回皇上,婕妤她在里头午憩呢。” 永嘉帝轻轻点头,然后便从明月姑姑跟前大踏步走出去。 “回皇上,婕妤近来去伺候太后,许久没歇息,今日中午也是吃完饭乏了,才到软榻上歇着,要不奴婢去替皇上叫醒她。”明月姑姑是怕永嘉帝回头怪罪秦柳瑟没有接驾,太无礼了,所以才赶紧问道。 “无妨。”永嘉帝留下这句话,就已经跨过门走了进去。 屋内暖香扑鼻,绕过屏风走进去,就见秦柳瑟正歪在软榻上歇着,闭着眼睡的正香。 永嘉帝站在屋里,环顾着秦柳瑟的寝殿。 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还有些简朴低调。 跟她只是个才人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永嘉帝走到秦柳瑟的软榻边坐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她的脸。 秦柳瑟好像以为是有什么苍蝇,皱着眉头努了努嘴,伸手将永嘉帝碰过的地方挠了挠。 然后便翻了个身,自己往里头躺着,继续睡觉去了。 永嘉帝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想着,她倒是会享受,大过年的人人都忙得很,就她自己美滋滋的在这边睡大午觉。 这般想着,永嘉帝忽然也有些乏了,便摘了鞋,躺在秦柳瑟的旁边。 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香气,永嘉帝一时间神思放松,许久没有这么舒服。 与此同时,朱万喜依旧和随侍们等在舒月轩门口。 永嘉帝没有吩咐,没有出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能在这边等着。 秦怀瑾从花园里散步回来,就看到朱万喜灯在门口。 笑的比花儿还灿烂走过去,问朱万喜,“朱公公,皇上来舒月轩了吗?” 秦怀瑾一边问着,一边还不忘整理自己的容装,心里想着,今日这个时辰,秦柳瑟那个贱人肯定是去了永寿宫。 那永嘉帝来这里,肯定就是来看她的。 女为悦己者容,秦怀瑾当然想给永嘉帝留个好印象,好让他今晚能照自己侍寝。 谁知朱公公却说,“回秦才人,皇上确实来了这舒月轩,就在里头呢。” 秦怀瑾兴冲冲的就想冲进去,谁知这个时候朱万喜又补充了一句,“眼下,皇上想必正在秦婕妤的屋里。” “皇上不让奴婢们跟着,想来是不想叫人打扰。”朱万喜这也是在提醒秦怀瑾,别去凑热闹,刚刚永嘉帝可一句没提到她。 秦怀瑾的脸立刻就跟四月的天一样,一下子变得阴沉沉。 客气客套话都没有跟朱万喜说,气呼呼的就回了自己屋里。 第63章 圣人归 屋内烧着地龙,宛若暖春一般和歆舒适。 冬日里,这般寒冷的冬季,睡个午觉什么的,实在是太美了。 秦柳瑟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何时,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还做了很美的梦。 睡梦中还迷迷糊糊的想着,可能是这段时间在永寿宫太操劳了,以至于回来打个盹的,都如此舒服。 谁知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看到永嘉帝躺在她旁边。 秦柳瑟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掐了掐自己的手,有些疼呢,可永嘉帝还没走。 又揉了揉眼睛,眨眨眼,还是在。 看来是真的。 秦柳瑟眨巴着眼睛,又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永嘉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醒了?”永嘉帝似乎没有睡着,因着秦柳瑟睁开眼醒过来,他便也睁开眼,眼神幽暗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皇上,你怎么在这?”秦柳瑟小声的问。想了一下,今天是初六,永嘉帝早就忙于朝政了,按道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太久没见到永嘉帝,一时间让秦柳瑟心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午后睡前,她正在想着他来着,有大用处,他这就送上门了。 秦柳瑟的眼睛是她这个人的点睛之笔,又灵又亮,这样懵懂天真地看着永嘉帝,让人心情不由就跟着变得明朗,“朕在书房呆的乏了,便出来走,走着走着就到你这来了。” 看秦柳瑟还是一脸惊讶的,永嘉帝忍不住问,“怎么,朕到你这来,这么不欢迎?” “当然不是。”秦柳瑟装模作样的心想,她这几日没让青青子衿去找尚宫局的人,果然是对的,今天正巧永嘉帝来了,正好就可以给他看看自己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有道是无晴却有晴,天无绝人之路,她正愁着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旁的妃嫔都知道过年要给朕送点什么东西,你可倒好,自己在这边,偷着过你的小日子。”永嘉帝抿住嘴角,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永嘉帝这是在质问? 还是在怪罪? 秦柳瑟脸红了,不过他这么说,想来这几日,趁着过年的由头,去给他献殷勤的人不少。 他这话里头,调情的意思,显然多于怪罪。 “臣妾这不是要伺候太后娘娘吗?早出晚归,也没时间去找皇上。”秦柳瑟小声的说。 “行,正巧你今日也休沐,便都给朕偿还回来。” 两人离得太近,秦柳瑟的脸又红的又红,因着永嘉帝这话,她可完全听明白了。 补偿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可太久没有侍寝,秦柳瑟不免又有些羞涩和扭捏,而且又是在自己的宫里。 都不知道外头有没有人在听墙角呢。 永嘉帝真是怪会挑地方的。 秦柳瑟动了动身子,想起来让人把门关严实了。 谁知道她刚坐起来,就被永嘉帝抓住手腕,直接把她拉下来,扑倒在他怀里。 “皇上……”秦柳瑟低呼一声,扑鼻而来的就是永嘉帝身上冷冽的清香。 门外刚想进来伺候的明月姑姑听到,立刻退了出去,笑着把门关了。 转过身,看见秦怀瑾脚步匆匆过来,明月姑姑赶紧走下院子,福身行礼,“请秦才人安。” “皇上呢?”秦怀瑾问道,颐指气使的,好像是明月姑姑挡到她的路一样。 她是想回自己屋里的,但想了想,不过来看看心里不痛快,也不知道秦柳瑟勾着皇上在里头干什么。 明月姑姑也是知道怎么气人的,面露尴尬,意有所指地扫了屋内一眼,“皇上正在婕妤屋里,现在恐怕不方便接见才人……还请才人等会儿再来,免得皇上责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秦怀瑾也不是黄花大闺女,看她这个眼神,再看这大白天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能不知道屋里是在干什么。 却又在这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类似于娇软的声音。 秦怀瑾当即就唾弃了一口,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简直太不要脸。 然后扭头就走了。 秦柳瑟确实是被永嘉帝狠劲吓到了,被他翻身压下来,难免就低呼一声,谁知居然被秦怀瑾听到了。 但此时此刻的秦柳瑟,压根也没有心思思考这些。 她就怕隔墙有耳,所以每一个声音都是收着的,听在永嘉帝耳朵里,就成了呢喃。 偏偏又遇上他太久旷着,好似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了她身上一样。 永嘉帝是真龙天子,虽不是真的龙身,但龙武精神用在秦柳瑟身上,真叫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末了,永嘉帝作怪地在她耳边道,“朕可知晓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了。” 秦柳瑟简直要恼羞成怒,她哪里有,要不是永嘉帝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她怎会这般? 这般?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但永嘉帝显然心情甚佳,拥着她在怀里亲了又亲,他可不像秦柳瑟一样质地纯良,轻笑道,“你果然是朕的女子。” 秦柳瑟想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一句话都不想再听,永嘉帝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再想想他平日里的样子,秦柳瑟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他,表里不一,平时看着多正经一位九五至尊啊。 云雨初歇,永嘉帝把她抱起来,秦柳瑟以为他要叫水,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永嘉帝是抱着她换了个地方,方才是在软榻上,这下直接将她抱到了床榻上。 床榻里更舒坦,空间更大,这下永嘉帝就放的更开了。 伺候永嘉帝,可比伺候西太后难多了。 直到永嘉帝吃饱餍足起身来,秦柳瑟才算又得了自由的呼吸。 捂着被褥,浑身上下粉的发光,喘息又害怕地看着这个男子。 永嘉帝起来先穿了衣服,便唤了明月姑姑来伺候她。 明月姑姑带着青青子衿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明月姑姑让青青子衿去伺候秦柳瑟,自己则去替他们收拾软榻。 看凌乱的软榻,饶是她这个宫里老人,都忍不住红了红老脸。 秦柳瑟还在缓着劲,由着青青子衿伺候着,穿完衣服便坐起来,来到皇帝身旁坐下。 伺候完两位主子,明月姑姑又去让人叫了热水进来,让永嘉帝和秦柳瑟沐浴。 永嘉帝是国君,按道理来说,应该让秦柳瑟伺候他沐浴更衣的,但等跟着永嘉帝进了浴间,替他宽了衣袍,秦柳瑟又忍不住避开眼睛。 就怕刚才的事情再来一遍。 永嘉帝看她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她出去。 “朕自己来便可,出去让人把朱万喜叫来伺候。” 秦柳瑟如蒙大赦,立刻飞也似的飞奔出去,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实在是太怕永嘉帝要要跟她梅开四度了,她本来想着今天就歇在舒月轩,养精蓄锐,养养这几日过度紧张的精气神。 结果一个下午什么都没干,全都被永嘉帝霸占了。 等两人都沐浴更衣完,秦柳瑟便开口吩咐明月姑姑,“皇上该饿了,去把小厨房准备好的点心端过来,给皇上垫垫肚子。” 明月姑姑看向秦柳瑟脸色似乎有些为难,但秦柳瑟还是说,“去吧,先盛上来垫垫肚子吧。” 秦柳瑟说得淡然,其实心里却激动得不行。 明月姑姑只能点头,去了小厨房把熬了一下午的红枣银耳羹端了上来。 银耳放久了,还有些洞,质地不好,泡不太开,煮不出粘稠的口感,永嘉帝山珍海味都吃过,怎么可能吃不出来。 但他只默默的吃着,没说什么。 秦柳瑟以为自己的计谋失败了,差不多可以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又在琢磨怎么在他离开前把这件事情捅破了。 谁知吃完点心,永嘉帝直接说,“朕等会儿,就在你这里用晚膳。” 第64章 为出头 秦柳瑟看他已经做的好决定的样子,也没有推辞,心中狂喜,只淡定说道,“那臣妾让朱公公去尚食局知会一声。” 秦柳瑟有自己的小厨房,但小厨房只能煮一些点心,药膳之类的,一日三餐还得是尚食局的人送过来。 尚食局每日给她送的吃食,也就那些,没有提前知会通报,压根不知道永嘉帝来了,要多准备皇帝的份。 永嘉帝倒是挺入乡随俗的,摆摆手和秦柳瑟说,“不用,朕就跟着你吃。” 秦柳瑟闻言,自然说好,轻轻挽着嘴角,正想让永嘉帝尝一尝她吃的东西呢。 他们两人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可以用晚膳的时辰。 尚食局老早就在为宫中贵人准备晚膳了。 不过一炷香,尚食局的人就拎着晚膳过来了。 看着尚食局的人把菜碟摆在桌子上的时候,秦柳瑟忽然知道永嘉帝要做什么,正合她的心意。 刚刚吃银耳羹的时候,永嘉帝应该就已经看出来了,现在他是在等尚食局的人自投罗网。 永嘉帝看着宫女一件一件把食篮子里的菜端到桌子上放着,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几位宫女的手,都几乎在发抖了。 心道尚食局那些大主子小主子势利,爱克扣贵人吃食刮油水,可这活,得罪人的活却是他们来干。 今天可好,被皇上碰见了,这个脑袋,都不知道今晚还在不在这个脖子上了。 永嘉帝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夹了一块虾仁,说是虾仁,其实要么是一个虾头,要么是虾尾,连着一点点肉,总之中间那块好肉已经不在。 那米饭,显见的也不是出自那锅好饭。 吃是能吃,但是从周围稍微火候不够的边缘舀的,颗粒不均匀,还有的夹生,也有的水放多了有点烂了。 永嘉帝就这么吃着,吃得好像特别满意的样子,看得来伺候的那几个人更加害怕,心里怨怪今天出门怎么没看黄历呢。 除了虾,给秦柳瑟吃的菜,也是又生又老,咬起来,甚至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永嘉帝伸出手,命令下人再给盛一碗饭。 那几个宫女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皇上,奴婢立刻回尚食局去拿。” 他们给秦婕妤的分量,就只有两碗饭,刚刚一人一碗,现下已经没有了。 永嘉帝笑了,笑得有些阴沉,笑着和那几个宫女说,“你们尚食局真是会精打细算过日子。” 这话像在夸人,却把那几个宫女听得两腿都在发抖。 秦柳瑟笑着道,“皇上别怪罪他们,是臣妾,平时吃的也少,他们大概也以为我今日会在太后娘娘宫里用膳。” 属实火上浇油了,这活秦柳瑟很会很在行。 永嘉帝抓了她的手放在手掌心里,然后看向朱万喜吩咐说,“去把尚食局的朱尚宫叫过来。” 然后便指着桌子上那盘青菜,“等会儿他来了,叫他在门口把这盘菜咽下去,再进来见朕。” 朱万喜立刻领命去办事了。 永嘉帝看着不怒不喜的秦柳瑟,舒月轩这种情况,她还能笑得出来。 也知道她这个人心胸豁达,这几日一直在伺候西太后,他去永寿宫请安,西太后还一直在夸秦柳瑟性子好,人也能干,样样都好。 没想到尚食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就把人给踩到这个地步。 过了片刻,尚食局的朱尚宫已经快步跑到舒月轩门口,听了朱万喜的吩咐,皱着眉头,把那盘菜一颗一颗给吃进嘴里。 外头冷,冰天雪地的,那盘青菜早就冷得跟冰一样,又苦又涩还冷,又难嚼得动。 一盘青菜吃进去,朱尚宫的脸都比那蔬菜还绿了。 一进门,就扑通一声,给永嘉帝跪下,“回皇上,是下头的人势利眼,没想到他们竟敢这样苛待秦婕妤,请皇上恕罪。” 永嘉帝面露不喜之色,把手里的筷子“通”的一下,扔到了朱尚宫面前。 碗筷摔了一地,碎裂成块,宫内一时落针可闻,尚食局的人,全都跪下来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朕的人就算失宠,也容不得你们这样作践。” 一屋子的奴才,除了秦柳瑟的自己人,其他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 赶紧磕头磕得声声响,求永嘉帝饶命。 永嘉帝当然不会要他们的狗命,“朕要你们的命做什么?都给我回去领板子,罚一年的俸禄,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这样糟蹋朕的人。” 朱尚宫心里舒了口气,幸好只是罚俸禄一年,但她一个尚宫,居然要被打板子,想想也是够丢人。 因着永嘉帝为她出头,秦柳瑟心里也算出了一口气。 她自己吃的都是这样了,平日里她不在的时候,天知道那群狗奴才拿什么东西给青青子衿,还有明月姑姑他们吃呢。 —— 因着今日永嘉帝在舒月轩,为秦柳瑟罚了尚食局的朱尚宫这件事,秦柳瑟复宠的消息,立刻又在后宫传开了。 谁也没想到,皇上春节期间如此勤于政事,居然会走到舒月轩那僻静处去。 真是稀罕。 虽说是复宠了,但秦柳瑟不是恃宠而骄的人。 那边太后的病还没完全痊愈呢,她休整了一天,次日又去了永寿宫陪西太后消磨日子。 接着几日,后宫里也都没什么消息,永嘉帝也没有再宣人伺候,以致于秦柳瑟在初六侍寝这件事,在春节间,在后宫显得格外突出。 安安逸逸,以为瑞雪兆丰年,很快便能步入元宵节,宫里又在准备着过节的花灯。 却没想到,初十这日,后宫又有了个重磅消息,却是惊天雷一般。 西太后的病已经大好,秦柳瑟每日缠着西太后一起打五禽戏,还给她倒腾了不少养生食膳。 眼见着西太后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谁知道下人来报消息,西太后原本红润的脸,瞬间就白了。 秦柳瑟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姑姑可否再说一遍?” 来报信的姑姑痛哭流涕的,“回太后,回秦婕妤,皇后她,她薨逝了!” 第65章 正月事 这消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听到来人的话,西太后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可来通报的小公公不是别人,正是永嘉帝手边伺候的人。 等那人又颤着嗓音再说一次,西太后登时就软了,秦柳瑟眼疾手快地过去将她扶着。 “怎会?” “怎会。” 那日吃得下东西后,皇后整个人日渐转好,脸色都比以前好看,所以除夕夜,连皇后这个病秧子都去了家宴,难得参加了一次热闹。 还以为她病情转好了。 “那时候是好的,可不知为何,过了年,反倒日渐消瘦,精神头一日不比一日,今日早上,早上就撑不住了。”小公公痛哭地道。 西太后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 因着本来没希望,那时还以为皇后不久矣,心中早就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哪知道后来转好,一颗心又被捧了起来,捧得高高的,以为这便会转好。 给了希望,现在忽然撒手而去,反而更叫人伤心。 秦柳瑟替西太后顺气,这几日她们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想必是皇帝下的令,不想让西太后忧思操心。 秦柳瑟心中感慨万千,皇后的阳寿,在前世,是在过年前就油尽灯枯了。 这一世,过了那个坎,秦柳瑟差点也以为会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去了。 姑姑见状,替太后打发了来送信的小公公,出去的时候,又去小厨房呈了碗汤水过来,让西太后服下,定定心神。 西太后一小口小口吃下,擦了擦嘴角,而后拍拍秦柳瑟的手,“孩子,你去看看吧,替哀家去送皇后一程。” 秦柳瑟点点头,朝西太后行了礼退下,心里也知道,在西太后宫里待了这么久,好像偷得几日不属于红墙宫闱的日子一样。 但西太后说得对,她也确实该回到皇帝的后宫了。 —— 去坤宁宫之前,秦柳瑟特意回了一趟舒月轩。 去送皇后西行,现在身上这身喜庆鲜艳的过年衣裳,总是不恰当的。 她换上一身素色宫服,头发也叫青青子衿重新装扮,只简单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斜插着一支木簪,除去身上其他钗环首饰,这才往坤宁宫去。 这般素净避嫌,可到了坤宁宫,在秦怀瑾眼里,依旧觉得她是装了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 秦怀瑾拧着手帕瞪她,明明跟皇后没相处过几回,这般姿态,却好像和她感情多深一样。 真是逮着机会就装模作样! 坤宁宫里站满了妃嫔,秦柳瑟特意选了个偏僻的位置,红着眼眶,怔怔地站着。 看着病榻上的皇后,又看了看地面。 想起了前世的母亲,不知是不是命运捉弄人,原本以为皇后能大好,结果还是打不过鬼门关的黑白无常。 秦柳瑟眼里,闪动着泪花,一时有些丧气。 永嘉帝坐在皇后身侧,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柳瑟心里也清楚,少年夫妻,总归跟她们这群妃嫔不同。 但帝王的伤感,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秦柳瑟用手帕纸轻轻擦拭眼角,就在这个时候,东太后领着魏兰心过来了。 永嘉帝伤痛之余,还得起来和东太后问安,“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东太后一脸痛心说,“皇后大病已去,哀家怎能不过来看看。” 这话说的好像西太后不来看,就是不近人情一般。 说着说着,又好像一副要哭,跟皇后婆媳关系多好的样子。 天知道两人压根没什么交集。新帝登基前,九王妃是来拜见过母后,但自从大病后卧床不起,陪着九王爷入宫参加各种仪式活动的,便是几个侧妃。 “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没了。”东太后坐在床塌边上,望着已经仙去的皇后说道。 永嘉帝摇头站在一旁,“儿臣前几日见皇后,也是好好的。” 魏兰心在旁边哭的梨花带雨,“昨日臣女才过来见过皇后,她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今天人就没了,我的皇后姐姐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皇后姐姐?秦柳瑟在一旁撇撇嘴,魏兰心这个调调,也着实是不见外了点,好像真的跟皇后是姐妹一样的。 明明进宫来陪太后也不过一小段时间。 不过俩人的脸,乍一看,倒确实是很像姐妹就是了。 东太后招来皇后的贴身侍女,问他们,“最后是谁在伺候皇后?” 又问了,“皇后今日有什么不一样?” 皇后贴身的姑姑跪下来回话,“回太后娘娘,早晨奴婢未在宫里,是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一起在伺候皇后。小厨房煎药的宫女说,他们把药送进来,然后便出去了。” 如此一说,好像是跟德妃和贤妃脱不了关系一样。 东太后微眯双眼,摸了摸自己长长的指甲盖,“本宫倒有疑问,为何昨日还好好的,今晨也能吃饭,可这才过了晌午,人就没了。” 董贤妃正要说话,萧德妃却是眼疾手快,伸了手,在旁边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拉住了她,示意她别说话别解释。 萧德妃脸上哀苦,“臣妾跟贤妃每日都会来皇后宫里伺候。今日实在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是为何,还请太后娘娘和皇上明察。” 永嘉帝在一旁道,“德妃和贤妃日夜辛劳照顾皇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身子不好已有多年,贤妃和德妃辛劳这么久,自不会在她好时,反而对她起异心。” 永嘉帝直接挑明了东太后话里话外的怀疑。 萧德妃如此卑微姿态,又有永嘉帝替她们说话,一时东太后的主张也没了发挥的余地,也不好大声斥责。 只是她一个做太后的,面子还是要的,便说,“既如此,这件事也自然不能就这么过去,得给皇后一个交代,你们俩到底有所疏忽,就先回自己宫里闭门思过。等事情查出来了,再做打算。” 第66章 兰女心 “皇后走了,后宫还需要人操持,淑妃一人也忙不过来,还要顾着公主和肚里的胎儿,太后,还是让德妃和贤妃留下吧。” 永嘉帝没有依着东太后的意思,而是又开口了,虽是商量的语气,但龙威确是太后也拧不了了。 东太后闻言,也十分好说话地点头,“倒是哀家老了糊涂,忘了贤妃和德妃都膝下无子,来操持自然是最好的。” 一句话,又把德妃贤妃嘲讽成不会下蛋的母鸡。 但董贤妃贤惠,萧德妃无所谓,是以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永嘉帝便起身去了书房,听礼部的人汇报如何准备皇后的丧仪,皇后突然没了,地位尊贵,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东太后看着永嘉帝的背影叹了口气,等永嘉帝远去,视线便转回殿内,扫视着屋内的人,“方才是何人,在冤枉贤妃和德妃?” 刚刚出来回禀的侍女,立刻低着头走上前,跪在东太后面前。 “你何时见到贤妃和德妃谋害皇后了。”东太后语气有些发冷。 侍女一听觉得不对劲,立刻磕头,说,“奴婢没有看见有人陷害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说只是说……” “什么叫只是说?你知不知道你们一句话,差点叫哀家冤枉了好人。” 秦柳瑟在心里摇头,这位侍女敢出来说那话,摆明了是有人从中指点,现在事情没成,又被东太后指责,真是两头不讨好。 东太后果然说,“拉下去掌嘴一百。以尽效尤。” 很快便有人过来把侍女拖出去。 正月的天本来就还很冷,院子里传来的挨打声和哭嚎声显得更加凄凉。 一百个巴掌打下去,那脸蛋估计也要废了。 秦柳瑟心中颤动,抬头望了一眼东太后。 东太后像没有听见一样,站在她旁边的魏兰心,唇角还微微勾着。 真是好一方铁石心肠。 明明这是皇后灵前,却还要来这里耍威风。 —— 因着皇后忽然去世,后宫正月前才挂上的红彤彤的彩绸,还有红灯笼,全都被撤下来。 换成了白色的布条,年还没过去,整个皇宫却又是一片萧瑟凄凉的场景。 后宫人都自发为皇后守丧,但在东太后的慈宁宫里,却没见什么伤心人。 皇后的遗体在今日出殡,送到皇陵安顿。 东太后作为皇后的长辈,自然没有去送别的道理,只是坐在宫里悠闲的喝着茶。 “也不知道如今皇后没了,皇上会扶谁起来做皇后呢。”魏兰心虽然是亲眷,但不是后宫的女人,又还没有出阁,也不能去送皇后出殡,所以就留在慈宁宫陪着太后。 东太后扫了一眼魏兰心的脸,这张脸和皇后年轻时实在是太像了。 她笑着和魏兰心说,“哀家把你接到宫里来。什么意思你也明白,皇后如今的位置空了,能不能坐上去,就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屋里没有其他人,魏兰心和东太后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听了东太后这句话,魏兰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她当然也想成为永嘉帝的女人,那么威武伟大的皇帝,谁不想臣服在他的龙袍之下。 想到她小时候,还见过九王爷策马奔腾,射箭击球的样子,那叫好一个威风凛凛。 若不是那时的九爷无什么依靠,京中大把的贵女想当他的女人,那场麻球赛,家中许多堂姐表姐也在场,都在为九王爷呐喊。 倒是有姐姐想嫁,可家中长辈却不允,说是跟了这位一无外戚背景撑腰,又不得先皇青目的落魄王爷,不会有将来。 便都给家中姐姐寻了另外的世家大族,或是联姻,或是嫁去做宗妇。 谁知道那时谁都不看好,以为只有一副好身躯好面孔的九爷,居然成了皇帝。 那些已经嫁了人,当初押错宝的贵女,估计眼睛都哭瞎了。 想到这里,魏兰心就暗喜,幸好她还没出嫁,这般想着,魏兰心又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天生要嫁给永嘉帝,天生是他的女人。 “可是太后娘娘……”魏兰心脸上有些难言之隐。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么为自己打算终身大事,确实不合乎礼制,但她又不得不说。 “臣女即使现在成了皇上的女人,前头那么多姐姐,臣女也不可能坐上皇后的位置的。” 东太后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想的倒比她还异想天开,还想着一步登天,“哀家哪敢要你现在就当上皇后,你想多了吧。” 魏兰心被东太后一句话,弄得满脸通红。 东太后又笑道,“丫头就是丫头,想得浅显,你先成了永嘉帝的妃嫔再说,后面的事情,有哀家相助,自然水到渠成。” 可一步一步往上爬,皇后的位置就那么一个,谁不想爬上去坐到上面。 现在前头有贤妃,德妃,淑妃,那么多妃子,还有充媛才人。 魏兰心即使今天就侍寝,也得从顶多三品的才人开始往上走,还有很长一段路。 “皇后这个绊脚石,哀家都能替你挪开。以后有新的皇后又算得了什么?”东太后弯弯嘴角,十分有信心。 她虽然位居太后的位置,但心里也清楚,她在永嘉帝心中的地位,永远都比不上那个亲娘。 即使永嘉帝也不是在西太后的膝下长大,但说到底亲娘还是亲娘,血浓于水。 如今永嘉帝看着敬着她,那也只是合乎礼制,尊她在圣母皇太后。 而东太后想要的,是在后宫能碾压西太后,就像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一般。 那时是何等风光,那时候,她都没把永寿宫那个黄脸婆看在眼里,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得让着她,先帝也宠她到骨子里,那是何等的荣耀。 唯有一点遗憾,她没有自己的儿子。 她入宫时,先帝已经年过半百,许是老夫少妻最是有温情,虽说先帝的雨露大半播撒在她身上,可就怎么也没得有一儿半女。 如此,东太后便希望,皇后的人选是她的人。 这样的话,未来的皇子,整个后宫相当于都在她手里,不用屈于人下。 先帝在的时候,她在后宫何等尊贵,现在,却要输给一个被冷落多年的黄脸婆。 这口气,东太后忍不下。 魏兰心低低头,被东太后说得心花怒放。 前头东太后设计要除掉皇后的时候,就跟她说过,有皇后这个人在前头,永嘉帝那个性子,就不可能接受她。 因着皇后在,如果她还在世的时候,永嘉帝就宠幸了魏兰心这个和她那么像的人,这传出去像什么话,也会叫皇后心里膈应。 但若是等皇后没了永嘉帝,再把她纳入后宫,那传出去又是不一样的故事了。 那肯定是一番佳话,说永嘉帝思念故人,所以找了个替身。 那时东太后问魏兰心愿不愿意做这个替身,魏兰心想都不用想,当然答应了。 “替身怎么了?” 能伺候在永嘉帝身边,一是荣华富贵不愁,二是如此威武男儿,她也半点不亏,光是想想永嘉帝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子,魏兰心就要脸红了。 早晚有一天,魏兰心坚信皇上早晚被她迷住。 像皇后只是她一个手段。 有朝一日,永嘉帝一定会清楚,她不是先皇后,她就是魏兰心。 第67章 争春色 “现在四妃之上,有淑妃,德妃,和贤妃,臣女以为,说不定皇上会立贤妃娘娘为后呢。” 毕竟贤妃娘娘一直在替皇后操持后宫,还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瞧着就是新皇后最好的人选,魏兰心快嘴的道。 东太后原本半眯着眼睛,闻言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淑妃,贤妃,和德妃,哪一个都行,但这些话,出了这个宫门,你可要少说。” 魏兰心一下子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说,“娘娘,臣女并无他意,就是什么话都想跟太后娘娘说。” 其实也是因为有东太后给她兜底,让魏兰心以为自己也是可以议论这些事情的人了。 要说此后立谁为后,东太后也看不明白皇帝的心思。 跟他的人一样,她这个当娘的就没有看明白过。 正月一眨眼就来,又一眨眼就过去。 先皇后刚去了几个月,永嘉帝似乎暂时也没有要立新后的意思。 永嘉帝的人还在调查死因,似乎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意思。 不过这点东太后倒是不怕,死无对证,把后宫掘地三尺,愣那群人也查不出什么玩意儿来。 东太后虽然警告魏兰心不要太碎嘴,以防被人抓住把柄,但她孤家寡人在这后宫,怎么会不喜欢听这些? 后宫老人家的乐趣,就是茶余饭后嚼嚼舌根,很多话就是这么传来传去的消磨时光。 东太后没有子嗣,每日清闲,自然也爱听。 魏兰心说,“臣女还瞧着,皇上对那个秦婕妤,跟对别的妃嫔,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不说前头违反了圣谕,永嘉帝轻轻处罚就过了,魏兰心总觉得,永嘉帝对那位秦婕妤似乎不太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她姿色过人,才叫魏兰心如此担忧。 说到秦柳瑟,东太后自然就想起她的姐妹秦怀瑾,想了想说,“秦婕妤养在乡下小地方,听说是跟着秦家老家的亲戚长大,乡野粗人,加入叔伯家里做生意,就也学了一身讨人欢心的见不得人的能力。” 这些,秦怀瑾可比不上,秦怀瑾是正经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比不上那些乡野狐媚子。 东太后讽刺的笑了两声,“商家女就是这个做派,光会笼络人心,把皇帝都勾住,大抵男人就是这样。但你无需忧心,回头有了新的美人,就能把她望到西边去。” 魏兰心还是没有东太后看得开,又道,“秦婕妤确实会讨皇上欢心,听说前头张宝林,不对,现在已经是张婕妤了,她肚子里的龙胎,就是秦婕妤替她保下来的。” 东太后笑了笑,“那个张宝林?一个小地方养大的,再好的血脉,也变得小家子气。那个宝林,一个当侍女的下贱胚子,她们能走到一起倒是也不意外。” 不过说到这里,东太后又想起一桩旧事,当初秦柳瑟护着张宝林,贤妃也没少出力。 这个贤妃好是好,就是贤惠过了头,真当贤惠能当饭吃。 要是真让她当了皇后,指定就跟朱万喜一样,一心一意为永嘉帝做事。 想到这里,东太后又拿眼睛去看魏兰心,跟她说,“皇帝那边你多上点心,如今皇后出了殡,再过不久,敬事房也可以放牌子了。你多过去皇帝那边走走。” 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但到底这个位置,随时都能换人,比不上皇帝和先帝这些尊者,若是没了,要举国哀悼。 现在永嘉帝子嗣不多,又刚登机不久,不能旷着太久。 先皇后是久病缠身,如今已去,也有很多人在议论,说她去世反而是一种解脱,所以哀伤的气氛并不浓。 永嘉帝需要绵延子嗣,礼部的意思是,翻了年,眼下又快到一年一度选秀的时候,选秀和后宫扩充也可以提上日程。 帝王播种的日子,一天都不该浪费,这为的可是江山社稷。 所以,这边皇后的丧期还没过呢,已经又有人在动小心思想,穿的花枝招展的吸引永嘉帝的注意。 魏兰心便是其中一个。 -- 皇后的丧期是三个月。 到了三月末,春暖复苏,万物滋养。 虽然宫里还系着白绸,还没有过丧期,但已经有妃嫔重新穿上了五颜六色的春服,比花儿还要争奇斗艳。 只是腕上还系着一条白丝绸缎,显示自己还在为皇后守丧。 敬事房得了礼部的指示,每天都给皇上呈牌子,绵延子嗣这种事情,可是争分夺秒的。 秦柳瑟也 清心寡欲了几个月,从一开始的悲伤,慢慢也淡化成现在的冷静。 只不过这两个月来,永嘉帝似乎都没有翻后宫的牌子。 虽然皇后跟着他享福的日子不多,但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尽完最后一份做结发夫妻的心。 东太后每日鞭策魏兰心去皇帝面前走一圈显显眼,而永寿宫那边,西太后也正在劝秦柳瑟。 “我听说那边,那位宫外的小姐,每日都要送东西去皇帝的书房。你啊你,你看看你,皇帝不过让你来我这静静,你还真当真了,每日每日都来,一来几个月都过去了,怎么不去皇帝那边看看?” 现在来西太后这边久了,西太后对秦柳瑟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客气,真就把它当成宠爱的后辈一样,甚至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而且上回秦柳瑟救了珠翠姑娘一命后,如今珠翠对待秦柳瑟,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敌意。 “就是,秦婕妤好像把咱们永寿宫当成家了。”珠翠笑嘻嘻的说,一边说着一边给西太后捶腿。 “现在还在先皇后的丧期,臣妾是想着,皇上只是不想,才没有招人侍寝,所以就不去他面前惹他心情烦闷,便到太后宫里来。” 秦柳瑟不是不想争宠,而是以她对永嘉帝的了解,他自有打算时,去了也没用。 秦柳瑟对着西太后,难得也有了撒娇的女儿家姿态,“别的地方臣妾又不想去,每天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太后娘娘宫里来了。” 西太后笑了笑,“傻丫头,怎么这么想。” “皇帝自己不翻牌子是他的事,你去不去他面前献殷勤,又是另一回事,后宫女人这么多,我听前头礼部的人说,外面又要开始选秀了,这后宫又会来新人,你不去走一走,他怎么能记起你呢?” 西太后一句话就点破了秦柳瑟有些躲避的小心思。 秦柳瑟不愿意去,西太后便用自己的名义把她推过去,“你老是在哀家宫里呆着也不好,跟老人家呆着有什么意思,你们小年轻在一起,才有事情做,才有暖和话说。” 西太后看了外头一眼,说道,“不如,你便替哀家家送些小厨房的甜汤,去给皇帝用一用,且替哀家嘱咐他别太操心,要记得休息。” 既然西太后都这么说了,秦柳瑟自然也不能不去,便朝西太后福了福身子,“臣妾遵命。” 西太后瞧着秦柳瑟的脸,好好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偏生穿得跟寒冬腊月一般萧瑟。 便又嘱咐她,“你这身衣服过于素净,虽说还在先皇后丧期,但你瞧瞧后宫,还有几个人还在替先皇后守丧,人人都穿得跟花儿一样娇艳,就你还穿得像寒冬腊月似的。” 即使是自己生的儿子,西太后也不会否认男子就是看容色这一点。 被西太后这么一说,秦柳瑟不得不又回了趟舒月轩换另一套衣裳。 第68章 心舒畅 青青和子衿听到秦柳瑟终于要去见永嘉帝,高兴的不得了。 秦柳瑟一回到舒月轩,两人便含着笑,迎着秦柳瑟,去寻衣裳,换裙子。 青青从衣橱和香奁里翻出了一叠几个月没穿的衣裳,满心欢喜和秦柳瑟说,“婕妤终于要去见皇上了,这都多久了啊。” “开了春,这些新做的衣裳,都成了压箱底的物件,没地方用到。总算派上用场了!” 眼下正是阳春三月。 春日里的衣裳自然鲜嫩的不得了,就跟那枝头开出来的花骨朵一样。 别说秦柳瑟自己忐忑,青青子衿,还有明月姑姑,这几个伺候人的,心里也紧张。 看着这些衣裳,心情都变好了,但要挑什么去皇帝面前晃悠,又都拿不定主意。 皇帝平日里见多了人,可后宫的女人,多久才能见他一回,所以见个面,都要这般用尽心思装扮。 秦柳瑟有些发愁,心里想着,穿红的吧,怕太鲜艳。 那些穿黄色,嫩绿色的吧,又怕显得太装嫩。 秦柳瑟扶着额头,先让明月姑姑给她梳一个新的发髻。 青青和子衿一件一件把裙子拿出来给她挑选,看得叫人眼花缭乱。 衣裳太多,看来也是一件平添烦恼的事情啊。秦柳瑟决定不下来,便选择怪自己的衣服。 青青子衿一边捧着衣服,一边在一旁偷笑。 发髻梳好,明月姑姑给秦柳瑟选了一支白玉步摇。 秦柳瑟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算着时辰,给永嘉帝送甜汤的时辰不能耽误,最后发髻盘好了,倒是很干脆的选了一套水蓝色的抹胸叠纱长裙。 纱裙上绣着银色的丝线,在光线下,尽管是白日里,也有些熠熠生辉。 胸前的束胸,使用蓝色和白色相间的布料制成,上面还绣着繁花图案,美不胜收。 一抹抹胸裹在身上,将她本就窈窕不已的身形显现出来。 明月姑姑上下毫不避讳地扫了一眼,心里想着,她家这位婕妤嫌黄色和浅绿色太嫩,选了这件水蓝色的衣裳,倒是衬得气质更加脱俗。 别说是皇上,她一个伺候人的,看了都有些挪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月姑姑的错觉,总觉得伺候他家婕妤这段时间,秦柳瑟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出挑了。 大约出阁了,如今有了皇上的宠爱和浇灌,身子便有些不同了。 原先还有些稚嫩的少女纤瘦,现如今这身段,该细的纤细,该有肉的有肉,真叫人明白了何为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柳瑟拎着永寿宫小厨房做的点心,只带着明月姑姑,去了永嘉帝的御书房。 这个时辰,不知永嘉帝有没有午憩,也不知起来了没有。 到了御书房门口,秦柳瑟便停在廊檐下,让小公公去知会朱万喜一声。 朱万喜从里头出来,看到秦柳瑟来了,便过来打了个福。 “婕妤来了。” 秦柳瑟微微一笑,问朱万喜,“皇上可醒着?” 朱万喜笑着说,“皇上起了有一会儿了,奴婢这就为婕妤通传一声去。” 这就是当妃嫔与皇后的不同之处,若是皇后太后前来,是可以不用通报就进去的,銮驾的通报声早就会传过来。 但除了太后和皇后,其他人到这边来,不管是什么大事,多么火烧眉毛,都得走这个流程。 朱万喜去通传,若是永嘉帝不想见来人,便会让人把东西留下,找个理由便可以把他们打发回去。 其实哪有那么多理由,原因只有一个,皇帝不想见你罢了。 秦柳瑟知道永嘉帝专心朝政,也不知道会不会接见自己。 春日的午后,太阳暖融融的,秦柳瑟站在阳光下,晒得后背舒坦开来,全身暖洋洋的。 在阳光下,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愈加像白瓷一样。 朱万喜问完了永嘉帝的话,从宫殿里走出来,跨出门槛,就看到了在阳光下整个人发着光的秦婕妤。 这段时间,朱万喜每日都要为永嘉帝打发不少人。 后宫那么多妃嫔,每日都有人,找着各种借口来这里求皇上接见。 但这么多挤过来的人里,能见着皇上的面的,又没有几位。 皇上铁面,大部分来的妃嫔都打发了,只叫朱万喜让她们把食盒留下。 朱万喜不知道几次看到那些妃嫔望穿秋水的脸,三天两头来一次,仿佛永嘉帝的御书房是寺庙,供奉的东西越多越好,就越灵验有回报一般。 偏偏这位秦婕妤,这还是几个月以来,第一回过来。 瞧瞧这容貌,这个姿色,要是多来几趟,还有其他妃嫔什么事? 朱万喜心里是有些喜欢秦柳瑟这位主子的,性子好不苛责下人,不管对着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不过这些,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他的主子只有皇帝,为皇帝办事。 后宫的事情,他哪里管得着。 “婕妤,皇上请秦婕妤进去。”朱万喜给秦柳瑟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柳瑟露出一个笑容,从明月姑姑手里把食盒接过来,让她在外头等着,跟着朱万喜进了御书房。 秦柳瑟上一回到这里来,早就忘了是什么时候了,所以这会进来,还有点小小的紧张。 进了殿内,她便腾出一只手,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明明一点都不乱,可就是要摸一摸心里才安得下心来,太没底气了。 秦柳瑟深深吸了口气,跟着朱万喜往里走去。 今日天气好,御书房里也亮堂亮堂的。 但皇帝用眼勤,白日里,书房还是点着蜡烛。 一拐进书房,就看到永嘉帝坐在书案后,正在专心致志批阅着手中的奏折。 朱万喜把秦柳瑟带到外间,便朝里头通报了一声说,“皇上,秦婕妤进来了。奴婢先退下了。” 然后便行了礼,自己往外去,还顺手把门关了起来,“吱呀”一声过后,里头就只剩下秦柳瑟一个人。 秦婕妤两手抓着食盒,吸了口气,巧笑嫣然的往里间走去。 上回见到永嘉帝,还是在先皇后娘娘的葬礼上。 只不过在葬礼上,两人也是没有任何交流的。 要说真正有接触的上一回,还是永嘉帝午后散步,路过舒月轩找她,还把她折腾了一个下午的那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里,想起那时的亲密无间,秦柳瑟眼神里流露出了几丝难为情。 总觉得自己跟永嘉帝似乎很熟络,可似乎又没有那么熟悉的样子。 永嘉帝听见秦柳瑟进来的脚步声,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朝门边望去,便见秦柳瑟缓步走进来。 今日她穿着一件水蓝纱裙,不由叫永嘉帝眼中一亮。 许是在外头晒了太阳的缘故,本就白嫩如鸡蛋的皮肤,此刻正透着两抹微微的红晕,显得整个人多了些娇俏可爱。 永嘉帝不由勾了勾嘴角,心情大好。 秦柳瑟走过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把食盒放在书案边上。 和他说,“皇上,太后娘娘吩咐臣妾给您带了点甜汤,趁还热乎着,您要尽快尝一尝,别太操劳了。” 秦柳瑟没敢去看永嘉帝看她的眼神,垂着眸,打开食盒,伸出一双芊芊玉手,把放在食盒里头的青瓷碗取出来。 又慢慢走到皇帝面前面,把汤碗放在他手边。 因着永嘉帝前头都是奏折,秦柳瑟也不敢贸然把碗放到他跟前,怕洒了水,把奏折弄湿了就铸成大错了。 没听到永嘉帝回话,秦柳瑟觉得有点尴尬,又自顾自的说,“太后娘娘担忧皇上龙体,还让臣妾传话,让皇上注意休息,别劳累到自个了。”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说到永嘉帝心里去了,听到秦柳瑟说这番话,永嘉帝的唇角又翘了起来。 他把手中的毛笔搁在墨砚上,“你回去记得跟太后说,朕都听着。” 永嘉帝说着,趁着秦柳瑟想也没想的时候,一把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搂着她的腰,这份存在感,就分外真实。 秦柳瑟没想到在书房这种地方,永嘉帝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微微被吓着,轻轻“啊”了一声,嘴里还娇嗔责怪,“皇上~” 永嘉帝笑着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软滑的脸。 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婕妤说的对,朕该好好休息,你来的正好。看你今日是打扮,再配上这碗甜汤,真叫朕立刻就心情舒畅了。” 第69章 书房里 永嘉帝这调情的话张口就来,把秦柳瑟听得一时间以为他坐在这儿,就是在等她来一样。 秦柳瑟自然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但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露出一张受宠若惊,还有些羞涩的脸。 柔声细气的跟永嘉帝说,“皇上快些把甜汤吃了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永嘉帝一手揽着秦柳瑟的腰,另一只手伸长,把桌面上的奏折都推到一旁的奏折堆边上。 “也就你这样水做的人儿爱吃热乎的,朕是男子,火气大,就喜欢吃凉的甜汤。” 这话秦柳瑟还真不好接了,她确实体寒,永嘉帝确实也是阳气旺,每回伺候永嘉帝,都能被他身上那股热劲给烫到。 也因着如此,每回永嘉帝都喜欢在她身上讨好处,恨不得把她吞进去一般。 为的什么?就因为秦柳瑟身上的体温总是比他要低,便成了永嘉帝特别趁手的玩具一般。 且此时在这御书房里,永嘉帝也是这个意思。 那双大掌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伸到她的衣裳里了。 秦柳瑟有些急促的捂着自己的衣裳,带着些嗔怪的语气,“皇上,这里是御书房。” 永嘉帝并不当回事,“甜汤,要配美人才够味。” 秦柳瑟愣住了,没想到他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便赶紧把桌上的甜汤捧起来,塞到两人中间,“皇上你快点吃了吧,不然臣妾不好回去交差。” 永嘉帝也没有纠正她的逃避,而是顺着她,“那不如,美人就和朕一起尝尝。你先替我尝尝这汤还热不热乎?” 秦柳瑟听他这么说,便舀起一勺红豆薏米送到自己嘴里。 一边吃着,还一边睁着天真的眼神,和永嘉地点点头,意思是这汤已经凉了。 西太后宫里的食材,都是上佳之品,这碗红豆薏仁汤,炖得红豆沙沙糯糯的,薏仁带着韧劲。 虽如今还不到暑日,但永嘉帝这般火热的男子体魄,这个午后吃来正好,清甜爽口,意外好喝。 谁知道永嘉帝压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只手扣上秦柳瑟的后脑勺,然后便嘴对嘴,从她嘴里把剩余的红豆薏米汤要了过来。 他要的急切,且将秦柳瑟整个小嘴都撬开来,卷走了她唇间的甜美,也卷走了她俏皮的舌尖。 秦柳瑟被他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待到永嘉帝压迫性的脑袋从她唇上离开的时候,秦柳瑟已经有些喘不过气。 又急,又气,又羞的,压根没想到永嘉帝会来这一招,带着怨气的喊了声,“皇上!” 永嘉帝却是十分受用,自言自语道,“总觉得这样更可口些。” 秦柳瑟没得办法,匍匐在他身上,就这么被永嘉帝引诱着,一勺一勺地,喂他把甜汤都喝了。 美人在侧,永嘉帝要的,当然不止甜汤。 从他嘴里把甜汤要过来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 所以一碗甜汤快要喝完,秦柳瑟身上的衣裳,已经松垮得七七八八了。 确切的说,是抹胸被扯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歪歪斜斜的肚兜,脚上的纱裙倒还是好好的,因着永嘉帝实在太爱她那两捧香软如雪又趁手的玩意。 “皇上~”秦柳瑟努力保持着理智,就怕光天化日之下,传出去不好听,她还是要点脸的。 但永嘉帝显然正起了兴头,火热火热的滚烫着烙秦柳瑟,掐着她腰肢的大掌越来越紧。 偏偏秦柳瑟这幅衣衫不整,半片雪山白晃晃露在日光下的模样,叫人如何忍得住。 秦柳瑟觉得自己今儿个真是自投罗网,自己送到老虎嘴边,给他送“点心”来了。 “皇上~这样不好。”秦柳瑟知道这样不好。 不止不好,传出去还不好听,有的话还得说在前头。 “不好?”永嘉帝托着她的腿,把秦柳瑟腾空抱起,让她坐到刚才腾空的桌面上。 桌面微微凉意,让秦柳瑟不由瑟缩了下。 在她耳边咬着牙,声线里都是隐忍,“如此既不好,那咱来点好的?” 说着话,大掌还不忘往下,逗着她。 秦柳瑟觉得自己真是比不过他的厚颜无耻了,红着脸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娇着嗓音求他快些。 永嘉帝一双大掌将她的纱裙掀起来,绕在腰间,正要除去碍眼的缎裤,却听得门外有动静。 秦柳瑟此时感官无比敏锐,自然也听到了。 她收紧双腿,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兔子,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响,紧紧搂着永嘉帝,不上不下,一副被抓个正着的错愕模样。 永嘉帝本来皱着眉头,看她这副神情实在可爱,不由又舒展开来。 - 御书房殿外,魏兰心正探头探脑的,等朱万喜进去通传出来请她进去。 朱万喜本来心情好好的,推门进去,自然远远瞧见了书踏上一些光景。 真是要了老命! 赶紧也不继续往里头走了,他惜命,也没那个胆量去问。 里头在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朱万喜是皇帝身边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该得罪永嘉帝好,还是得罪魏兰心好。 想也不用想,就选择了后者。 所以他连通传也没有,瞥见后,便连隔间也没走进去,而是假装没看到,低着脑袋往后退,不该看的万万不能看,立刻转头往外去。 这短短一段路,朱万喜头上都要冒汗了。 他一出御书房,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擦擦脑门,恢复御前第一公公的气派。 拉了拉衣襟,慢悠悠走下台阶去,“回魏姑娘,皇上正忙,让姑娘把东西留下,等会儿让奴婢拿进去就好。” 朱万喜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样自作主张有什么问题。 因着有秦婕妤在里头,等会儿跟永嘉帝秉明,永嘉帝自然会偏袒他。 而平日里,每日都有一堆后宫的妃嫔拿着各式各样的甜汤点心过来找永嘉帝,来十个里头,能得到永嘉帝接见的,几乎没有。 大多都是留下的东西就被撵走了,永嘉帝又不是饭桶,哪里一个下午吃得下那么多东西,最后那些东西,永嘉帝不吃的,大多会进了他们这群做奴才的肚子里。 所以今日朱万喜也想用这种方式,把未来星撵走。 但魏兰心却是不肯的,有东太后做靠山,每日到御书房来,她便是那少数一两个能受到永嘉帝接见的人之一。 是以对魏兰心来说,让朱万喜禀告,就是走个流程。 魏兰心微扬着下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但听得朱万喜出来传永嘉帝让她放下东西离去,魏兰心一时间有些愣住,没反应过来。 皇上怎么可能不见她? 今日见不到永嘉帝,魏兰心是怎么着也不肯回去的。 而且这个时辰,里头又没有什么大臣,只有永嘉帝一人,怎么可能连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况且她还是拿着东太后的旨意过来的,每回都要亲自把东西送进去,永嘉帝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虽说是给了东太后的面子,但魏兰心心中觉得,永嘉帝自然是不会讨厌她的。 心里有这份自信,魏兰心想也没想,便推开朱万喜,想往里头进去。 —— 刚刚听到外头门打开的声响,秦柳瑟整个人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绷起来。 但那门不过响了一下,很快便又没了动静,便以为没什么事。 永嘉帝正对着外头的方向,能看到朱万喜进来又走出去,心里也琢磨出大概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朱万喜出去了,永嘉帝便也觉得没什么事情了,想着他定能将人打发。 便有继续刚才的兴致,动起手来,像是报复一样,在秦柳瑟的腿上折腾。 可却在这个时候,外头的门,“吱呀”的一声,又被打开了,这回的声响比刚才更大,还伴随着朱万喜紧跟其后的声音。 “魏姑娘。皇上他……” 听到是魏兰心进来,秦柳瑟一颗心立刻提起来,想也没想,立刻伸手推开永嘉帝,从书案上跳下来。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惊慌失措的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现在自己身上这个样子,跳下来后,裙子倒是盖住了光溜溜的双腿,还没来得及系好的裤子掉在腿间。 可上头的抹胸,半个身子都在外头,这要被看见了,真的是不用做人了。 秦柳瑟心里埋怨狗皇帝,一边心急如焚,眼下这种样子,还不能跟永嘉帝生气。 从外间走进来,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秦柳瑟暼了一眼,便立刻捂着自己的胸脯,裤子也没空提了,就这么顾上不顾下,踉踉跄跄,急匆匆往旁边的里间躲进去。 那边有永嘉帝的衣橱,放着些便服,有时候乏了,永嘉帝还会在这边小憩。 才刚刚躲好,魏兰心便提着食盒走进来。 朱万喜在后面一脸懊恼的,差点就给永嘉帝跪下来了,但看永嘉帝给他使了个眼色,见他脸色不悦,赶紧退了出去。 魏兰心刚刚被朱万喜东拦着西拦着,还以为里头有什么人呢。 其实朱万喜那哪里叫拦着,他只不过为里头拖延点时间,魏兰心毕竟是主子,他是奴婢,可拦不得。 谁知道一进来,除了永嘉帝,半个人影都没有。 魏兰心语气并带着嗔怪,“皇帝哥哥。你今天怎么不愿意见我呀?我还以为兰心哪里恼了皇帝哥哥呢!” 魏兰心心里把朱万喜骂的狗血淋头,但对着永嘉帝,说话立刻又变了一副声音。 秦柳瑟躲在衣橱后面,狼狈地理着自己的鬓发和衣服,但耳朵依旧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平日里魏兰心和永嘉帝说话,那副嗓音就已经是娇柔软弱,没想到私底下只有两人的时候,这个声音,叫秦柳瑟这个女子,听得也要软下来。 也不知道永嘉帝怎么受得住的。 “皇帝表哥~” 第70章 委屈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容易就油然而生一些什么别样的情愫。 也更能让一些平日里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表达的东西,这个时候借着两人之间的异样冲动说出来。 秦柳瑟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时间也没空去理会皇帝要跟谁调情。 不过人皆有八卦之心,秦柳瑟竖着耳朵,该听不该听的,还是免不了都要被她听见。 她手忙脚乱的,把抹胸重新系起来,又一边环顾四周,可惜周围没有窗户,不然她真的想从窗口跳出去,来个凭空消失。 眼下这个局面,是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的尴尬场面,只巴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而那边魏兰心撒完娇,俨然一副小儿女心态上脸。 没听到永嘉帝有什么反应,便拿着眼睛偷偷看了他一眼,见永嘉帝正端起一盏茶水,自顾自的喝着,好像很口渴的模样。 魏兰心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神情,认定永嘉帝这是在享受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心中一喜,又闻弦知雅意,以为永嘉帝是在鼓励她,便赶紧拎着食盒往前面去。 魏兰心把食盒盒放到书案上,视线一转,便看到了书榻脚边,放在地上的另一个食盒。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刚才指不定又有哪位争宠的妃嫔送糖水过来了。 魏兰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群花花绿绿的庸脂俗粉,见天的把自己塞到永嘉帝面前来献殷勤。 可有什么用,永嘉帝又不是沉迷女色之人。 一窝蜂的往这边扎堆,何时见到永嘉帝把他们留下来了,真是异想天开。 魏兰心不屑的将视线从地上收回,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头取出一碗燕窝粥。 “皇上,这是太后娘娘宫里小厨房的厨娘做的,那厨娘是从南边请来的金铲子,就会炖这些汤汤水水,您快点尝一尝,别只顾着国事。” 永嘉帝抿了几口凉茶水,压住身体里的火热,默默的把茶盏放回桌上,用拇指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似乎是听到魏兰心这句话,觉得有些好笑竟,莫名弯了弯唇角。 魏兰心一心伺候着永嘉帝,忙着把食盒里的汤勺碗筷拿出来,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永嘉帝这个神情。 秦柳瑟整理完衣裙躲在衣橱后面,在心中暗自抱怨,瞧着魏兰心一时半会像是走不了的样子。 这样下去,她要躲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秦柳瑟悄悄掀开帘子,朝外面书桌看了一眼,魏兰心正忙活着把碗勺取出来,然后把食盒放到地上。 她望过去的时候,永嘉帝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朝着秦柳瑟的方向看过来。 这个眼神,看得秦柳瑟心里抖了抖,因着永嘉帝不只是在看她,似乎还对她使了个眼色。 虽说只是使眼色,但眼神里有内容,这便是圣旨了。 秦柳瑟一颗七窍玲珑心,此时此刻七上八下,正在揣摩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让她出去? 秦柳瑟只希望是自己解读过度了,在心中懊恼的同时,也把永嘉帝骂了一顿。 不知道这个皇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种时候居然还让她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他自己脸皮厚,干嘛要把她也拉出去丢人现眼? 不过一个眼神之间,秦柳瑟心里头就已经翻涌出一堆有的没的,做了一篇大文章。 这便是跟君王相处的难处,时时要揣摩他的意思,重点是还不知道正不正确。 魏兰心把食盒盒放在地上,再端正身子站直起来,一张小脸笑得比花儿还花枝招展。 一个取东西的动作,压根不知道屋内还有这么多暗流涌动。 似乎是永嘉帝一而再的沉默和没有拒绝,给了魏兰心莫大的勇气,她拿着勺子,又朝永嘉帝身边挪了一步,把一碗燕窝粥都塞到他面前。 也差点把自己整个身子,塞到皇帝面前罢了。 扑鼻的脂粉气,让永嘉帝没忍住轻拧着眉头。 秦柳瑟咬着牙,在衣橱旁边看着,却不是怪魏兰心跟他抢永嘉帝的宠爱,而是因为永嘉帝那个若有似无的眼神。 “皇上您快些。别看了这些奏折了,先歇一歇,把这碗甜汤喝了吧,这样臣女才好回去交差。”魏兰心又一步向前,朝永嘉帝的手边走去。 这一走可好了,平坦如镜面的御书房之地,魏兰心居然可以凭空把自己绊倒,整个人就如此匍匐到永嘉帝的腿上。 上回在四季园里,魏兰心也用了这一招,不过那时候有朱万喜挡着,这回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被魏兰心得逞了。 躲在帘子后面的秦柳瑟看得心悦诚服,心中直直感叹,为了成为永嘉帝的女人,魏兰心也真是豁得出去。 她跟永嘉帝差点在御书房行事,本就是让人女子丢脸的事情。 可魏兰心这一步,直接扑过去,跟她也是不逞多让罢了。 秦柳瑟还存着隔岸看烟火,看好戏的心态,谁知道这时候,永嘉帝一个眼神又朝她扫过来。 这回的眼神,带着些震慑,似乎是不满意秦柳瑟的置身事外。 秦柳瑟撇撇嘴,心里咯噔一下,这都被他看到了。 他伸出手,一边把魏兰心拉起来,又一边扫了秦柳瑟一眼。 秦柳瑟被他看得一哆嗦,第一回还能说不明白,这第二回看过来,她要是还装傻,那就真是把永嘉帝得罪得透透的了,以后在后宫也不用混了。 秦柳瑟安慰自个儿,永嘉帝这是不想对魏兰心在这里动手,也不想让她白白偷看了自己和别的女人行事? 这么想,确实躁得慌,她秦柳瑟又不是为皇帝记录房事的侍女,确实不合规矩。 不管心里是怎么把永嘉帝骂的狗血淋头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柳瑟拽紧拳头,咬着牙,还是挤出一个笑脸,笑容满面的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一边摸着自己的鬓发,一边看着很像在整理自己的衣裳,声音放的比刚刚的魏兰心还要柔弱。 人没有走过去,声音先传出来了,“皇上,臣妾不过打了个小盹,怎么您就不在了臣妾枕头边了?” 魏兰心被永嘉帝刚刚那样一拉起来,触碰到他温热有力的手掌,心里正扑腾腾跳着。 秦柳瑟仿佛没看到魏兰心一样,款步走出来,到了书案前,似是被什么东西闯进了眼睛里,视线这才从永嘉帝脸上挪向魏兰心。 也不管魏兰心那个错愕的眼神,笑嘻嘻的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哎哟,我说是谁的声音,原来是魏姑娘。” 扭成这样,又是刚从里间做出来,似乎还在整理衣裳,即使魏兰心还是黄花大闺女,但也能猜出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魏兰心一时间急得脸色通红,然后有些发白,心里骂着秦婕妤不要脸,又狠狠的扫了眼地上另一个食盒。 原来那是秦柳瑟带过来的。 她刚才还在怀疑怎么食盒带过来,怎么还没被收拾走,原来是压根就还没有回去。 魏兰心还没听说过哪一位妃嫔能在皇帝的书房里留这么久的。 想到这里,魏兰心脸上又跟蒙了一层灰一样,十分的不悦。 这位秦婕妤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就嚣张跋扈成这样! 魏兰心在心里不由得想,等过段时间秦婕妤失宠,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招摇! 秦柳瑟虽然面上招摇的不得了,好像是一位祸国的宠妃一样,但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如此招摇,是因着拿了永嘉帝的旨意。眼下心里还气着呢,要是回头永嘉帝敢因为这件事情加罪她,她就真的想骂娘了。 “皇上,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就自己出来了呢?臣妾一不小心太累睡着了,都没有注意到皇上起来了,真是罪过。”秦柳瑟似乎演上瘾了,走过去便紧紧挨着永嘉帝。 秦柳瑟扫了永嘉帝一眼,看他的唇角弯了弯,心里猜测自己大概是没有领会错皇帝的意思。 永嘉帝清了清喉咙,道,“既然累了,爱妃何不多睡一会儿。” 听到这话,秦柳是又在心里把永嘉帝骂了个狗血淋头,瞧瞧他这话说的。 这下她不仅当了一个不贤的帽子,懒散这个帽子也是离不开了。 给她三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帝的书房呼呼大睡啊。 永嘉帝拉过秦柳瑟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地替她揉着。 然后这才看向魏兰心,“燕窝粥且留下。你回去替朕向太后娘娘问安,说她老人家的嘱咐,朕都听到了。” 永嘉帝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魏兰心一张脸又白又青的,分在难看。 一时也来不及做任何的表情管理,撅着嘴从地上拿起食盒,飞也似的就走了,实在是太燥的慌了。 魏兰心一走,秦柳瑟也立刻从永嘉帝身上跳了开来,连带着把手也从他手掌间抽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是永嘉帝的女人,应该听他的话。 可私下里永嘉帝如何摆弄她是一回事,但那都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光,再羞人也没人知晓。 刚刚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做派,都被魏兰心看去。 等她回到太后宫里,都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呢。 想必不出明晨,后宫关于她浪荡的谣言,指定要在后宫传开了。 一想到这里,秦柳瑟更多的是生气,但对着永嘉帝也不好直接发火。 就那么委屈巴巴的,张着大眼睛,金豆子就扑朔扑朔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秦柳瑟倔强的抽出手帕,用力的擦了擦眼泪。 这一通忽如其来的委屈,看的永嘉帝倒是怀疑自己好像哪里做得不对了。 但秦柳瑟并不准备给他为自己解释的机会,擦了眼泪,就抽着鼻子,弯腰从地上拎起食盒。 然后朝永嘉帝行礼,哽咽着说,“臣妾今日在皇上这里耽搁太久,叨扰皇上处理国事,臣妾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永嘉帝说话,又擦了擦眼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 第71章 心酸意 出了御书房,天色还早,秦柳瑟回了后宫,便一路往永寿宫去,还得去跟西太后回话。 明月姑姑看秦柳瑟从御书房出来时,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愉悦,心下一沉。 又想起刚刚魏兰心也去了御书房送了小食,想来想去,便不由猜测大约是在里头闹了不愉快。 可眼下在后宫行走,人眼众多,又隔墙有耳,也不好直接问秦柳瑟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姑姑也害怕在自家主子的伤口上撒盐,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问,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出来。 明月姑姑走在秦柳瑟旁边,皱着眉头琢磨着,要说被慈宁宫那位闹得不愉快了……可刚刚魏姑娘出来,那脸上的神情,比自家主子更加不悦啊。 难道是两位主子都触了皇上的霉头? 那真是不幸。 想到这里,明月姑姑不禁有些心疼自家婕妤,要知道当今这位圣上,瞧着是龙舞精神,还长着一张好面孔,但那脾性,着实不是容易相处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这样的人身边,确实是提心吊胆的享受荣华富贵。 可明月姑姑自己也是个奴婢,再心疼自家主子,也帮不了什么忙。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秦柳瑟确实又气又急,还有一些羞臊,羞得整个人都无地自容了。 当时那个场面,永嘉帝自己不想跟魏兰心有亲密接触,就把锅甩给了她,而她情急之下,也只能用一个小心眼宠妃的姿态,把魏兰心推走。 也不知道这下子,魏兰心要多恨她呢。 想到这里,秦柳瑟又把永嘉帝唾弃了一番。 甚至于都在想,不就是一个魏兰心吗,干脆把她收入后宫算了,又有什么要紧。 居然还要她出来救场,永嘉帝后宫那么多女人,难道就缺这么一个? 何况还是魏兰心这种一心一意瞄准永嘉帝,即使是上赶着,也要扑到他怀里的人。 她瞧不起魏兰心的做派,可刚刚自己那模样,又跟她有什么两样。 所以秦柳瑟不由就在想,趁着这件事情,得如何在永嘉帝面前摆正自己的姿态。 亏她吃了,总得因着这件事情得到点安慰,至少能让永嘉帝心中以后会向她多偏袒一点。 她如今的处境,也跟高空走悬木差不多了,每上位一点,那根悬木都要窄一点。 秦柳瑟不指望自己能一蹴而就的就夺得永嘉帝的欢心,但一点一点的积累,慢慢的位置便能升起。 虽说这回吃了鳖,但如果能对她有利,倒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秦柳瑟活了两辈子,别的能力没有,自我开导的能力倒是一等一的。 一路往永寿宫走去,一边走一边吹着春日下午的徐徐微风,慢慢的,自己也就想通了。 她羞臊是羞臊,但刚刚除了他们三人,暂时外头的奴仆都不知情。 站在永寿宫门口,秦柳瑟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让明月姑姑帮她看一下仪容上可还有不妥的地方。 明月姑姑笑着点头,“春光秀丽,婕妤这身打扮俏丽的很,太后娘娘了看到婕妤,就跟去郊外踏春一般,心情自然也能愉悦几分的。” 说不得明月姑姑是会哄人的。秦柳瑟挂了个笑脸,就往永寿宫里去。 她自然不会主动把自己在御书房里那装丢人现眼的事情跟西太后说。 秦柳瑟如今对西太后有感情是真,但也没忘自己起初过来接近她的想法。 她想要抱住西太后这座靠山,自然也要用点心思,这会儿打碎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等赶明儿西太后自己听到后宫的谣言,再来问他,那个立场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西太后会觉得她受尽委屈,却不在自己面前诉苦,便会更加疼爱和怜惜她。 秦柳瑟以为永嘉帝那样对自己,自己耍一耍心机,也算是慢慢扯平了的! 西太后暂时还不知道御书房里那样荒唐的场面,只知道秦柳瑟终于去见了皇帝,甚为欣慰。 这段时日跟秦柳瑟接触下来,西太后虽说在前朝宫里没什么地位,但多少也活过大半辈子了,懂得看人,知道秦柳瑟心地是个好的。 这张脸蛋长得好,心地也好,这样的女子,西太后自然愿意抬举她做自己儿子的枕边人。 秦柳瑟要是能获得永嘉帝的宠爱,那就更好了。 作为永嘉帝的亲娘,西太后自然希望自己儿子身边都是有德行的女子,辅佐后宫,不用永嘉帝再为后宫女人堆的事情发愁。 因着便又问秦柳瑟,“皇帝有没有下旨意,今晚去你宫里?” 这也是西太后让秦柳瑟去送汤水的原因之一,送糖水是假,试探和露脸才是真。 后宫的女人那么多,皇帝挑都要挑花了眼,若不推一推,让她去皇帝面前晃一晃,帝王凉薄,可能都忘记这个人。 去晃了一眼回来,指不定永嘉帝今晚就翻她的牌子。 也因为西太后瞧出永嘉帝是喜欢秦柳瑟这个妃嫔的,不然也不会把她“罚”到自己跟前来伺候。 所以按照西太后的设想,秦柳瑟去走这一遭,应当会提前知会。 没想到秦柳瑟却酸里酸气的说,“臣妾瞧着皇上没有这个意思。臣妾去了没多久。那边那位魏姑娘也去了呢。” “想来,应当也不会是我。” 第72章 献殷勤 秦柳瑟到底还是个年轻人,下午这一番遭遇,心里的酸楚无处宣泄。 虽然打定主意不告诉西太后,但被西太后这么一问,忍不住就把魏兰心也去送汤水这件事了倒了出来。 西太后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她想抬举秦柳瑟,慈宁宫那位自然也有她想抬举的人。 说不得那位魏姑娘,是真的像极了先皇后,这个棋子,挑的不错。 知道秦柳瑟心里难过,西太后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心里想着回头得试探一下永嘉帝的口风。 也不知,她这个儿子对那边安排的那位什么魏姑娘,是什么想法。 时辰还早,西太后现如今年岁大了,一日要食上五顿饭,每一顿的量都不多。 说了几句,秦柳瑟便和侍女一起伺候西太后用小点心。 谁知道刚吃完没多久,外头就传来通报声,永嘉帝来了。 西太后刚净完手,有些惊讶。 她是太后,自然不用去迎自己的儿子,但秦柳瑟这些人是要的,纷纷跪下来,给永嘉帝行礼。 待到永嘉帝的真龙之身进来,旁边的朱万喜喊了声“免礼”,众人才从地上起来。 西太后看了眼外头院子里的太阳,“皇帝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永嘉帝大步走过来,扫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西太后旁边的秦柳瑟,笑道,“娘亲方才给儿子送了甜汤,儿子吃多了,正觉得腹中发胀,便想着许久没到母亲这边来,过来走走。” 西太后听了,不由的在笑,她这把岁数了,就喜欢热闹。 平日里永嘉帝日理万机,虽说时不时会过来请安,但能多看儿子一眼自然是好的。 永嘉帝不仅自己来了,后面还带着两队尚宫局的人。 他在大马金刀的在西太后身旁坐下,给旁边的朱万喜使了个颜色。 朱万喜立刻让外头的人进来,侍女和小公公鱼贯而入。 秦柳瑟抬眼,便看到他们手上捧着的一匹匹绚丽璀璨的布料。 永嘉帝偏过头跟西太后说,“南边织造局送了一批新作的布料到宫里,朕想着先让母亲挑几匹,做些开春的衣裳。” 儿子是皇帝,还这么有孝心,西太后一时间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嘴上还是客气道,“哀家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布料,哀家留一匹,剩下的,皇帝多赏给后宫其他伺候你的人吧,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永嘉帝自然说好。 小公公和小侍女双手捧着布料,一个一个轮流跪到西太后面前。 西太后一件一件看了,最后选了一件褐色底鹤纹夹草木绣样的布料。 “旁的布料,都过于鲜嫩显年轻,哀家用不着,还是送给其他年轻人吧。” 永嘉帝点点头,手指轻轻点着檀木桌面,而后状似不经意提起一样,朝旁边的秦柳瑟扫了一眼,说,“见者有份,既然婕妤也在太后宫里,也挑一批吧。” 西太后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哀家正想说让秦婕妤也挑一批呢,皇帝倒是跟哀家想到一处去了。秦婕妤伺候哀家辛苦,正该好好赏一赏。” 西太后的好意,秦柳瑟是接受了,但永嘉帝这个行为颇有些弥补,却又不像在弥补的意思,真让人烦躁。 但这些话都只能深藏在心里,秦柳瑟踱步从西太后旁边出来,朝永嘉帝行礼,又朝西太后行礼,“多谢皇上和太后恩典。能伺候太后娘娘,是臣妾的福气。” 然后,那些小公公小侍女又捧着布料,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 秦柳瑟站在西太后跟前偏一点的位置看着,说不得是江南盛上来的货,都是时下民间还没流行的式样。 当皇帝的女人,还得是受宠的女人,就是有这个好处。 今年穿的衣裳,民间这会儿还没出现呢,用的都得是最好的。 等宫里时兴开来,又会在京城的贵女圈里流行传开。 在宫外传开了,再过一段时间,民间的富户,还有家境阔绰的姑娘,便会模仿起来。 布料的颜色五彩缤纷,叫人挑花了眼,秦柳瑟想挑自己喜欢的,可又不能逾越的规矩,挑到不属于自己位分的东西。 所以准备一件一件看过后再决定,谁知这时候,永嘉帝站起来,仿佛不经意间,也朝旁边走过去,还将手搭在秦柳瑟肩上。 笑道,“朕瞧着这一匹不错,衬得过婕妤的颜色,婕妤以为如何?” 秦柳瑟瞧着眼前这匹如三月桃花颜色一样的布匹,自己确实也喜欢,只是这种颜色,总会让人显得很稚嫩。 而且,永嘉帝跟自己靠的,也是有点近了。 她还没开口,永嘉帝便自言自语道,“不喜欢啊。那再看看。” 说着,跪在眼前的下人,就闻弦知雅意的退下去。 谁知道这时候,秦柳瑟却说,“谢皇上恩典,臣妾就要了这一匹吧。” 永嘉帝这才满意的回到椅子上。 不知为何,永嘉帝今日在太后这边留得有些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没有回去处理国事的意思。 秦柳瑟低眉顺眼的,在旁边默默听着他们母子拉家常。 太后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她这种连儿媳妇都不算的妃嫔,自然也不好多插嘴。 只在适当的时候,笑眯眯附和了几句。 本以为就这样,谁知道过了一会儿,西太后开口留永嘉帝在永寿宫里用晚膳,永嘉帝居然点头答应了。 这般说着,西太后便又转头顺便问了秦柳瑟一嘴,“秦婕妤今晚也在哀家这里用吧。” 秦柳瑟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却说,“今日去尚食局传膳的公公已经去了。等会儿就该送到舒月轩了,不好浪费,臣妾今日还先还是先回舒月轩用膳吧。多谢娘娘的好意。” 西太后闻言点点头,她是信佛的人,见不得铺张浪费,听秦柳瑟这么说,心里觉得也好,她正好有话要跟永嘉帝说。 旁边的永嘉帝,视线落在秦柳瑟身上,上下扫了几眼,眼色沉了几分。 秦柳瑟在跟西太后婉拒之后,便又告了别,“时辰不早,天色要暗了,臣妾先行告退了。” 而后朝永嘉帝和西太后行了礼,便出了永寿宫。 秦柳瑟朝永嘉帝行礼的时候,是一眼都没看他。 如果这时候秦柳瑟愿意抬眼看一下永嘉帝,便会发现,永嘉帝的眸底似乎有些不悦。 第73章 星月稀 秦柳瑟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婉拒跟皇帝一起用膳,恨不得不跟他说话,自己在后宫估计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可是她心中就是不满,对永嘉帝不满,对自己可能等会儿与他对坐而食可能会忍不住落泪不满。 今日,她且就任性一回了。 原本平复得差不多的情绪,因为永嘉帝的突然造访而打乱了心里的平静。 一想到明日宫里会有的流言蜚语,秦柳瑟便想挖个地洞躲进去。 真是羞死人了! 从永寿宫退出来,秦柳瑟便和明月姑姑往舒月轩走。 踏出永寿宫时,或许是因为今日有永嘉帝在的缘故,秦柳瑟机不可察的松了松肩膀。 和永嘉帝相处,要比跟西太后相处更有压力。 从永寿宫回舒月轩,路程不算近,还要经过先皇后的宫殿。 只不过如今,先皇后的皇宫殿早就人去楼空,没有这个主子在,就像一盘散沙,了无生气。 除了先前贴身伺候皇后的老人,其他的下人,多半已经都被尚宫局分配到别的地方伺候。 路过坤宁宫,秦柳瑟忍不住放慢脚步,抬头望着那扇宫门,还有牌匾上写着“坤宁宫”那几个字。 明月姑姑没有打扰秦柳瑟,只跟在她旁边陪着。 过了好一会儿,秦柳瑟终于挪了脚步。 却在这个时候,坤宁宫里走出来一位姑姑,正是先前伺候先皇后多年的大侍女。 过年前皇帝去法门寺那会儿,秦柳瑟姑且算救过先皇后一命,那位老姑姑看到她,笑得也面善,赶紧走出来跟秦柳瑟行礼。 现如今先皇后不在,宫里也没有人要伺候,秦柳瑟和老姑姑寒暄几句,忍不住就问,“以后姑姑可有安排?” 老姑姑笑着说,“我这把年纪,早就过了出宫找好人家的年纪。” 先皇后家里显赫,但老姑姑并不想回先皇后的娘家去,府里没了姑娘,伺候谁她都有心无力。 她想来想去,还是想去皇陵为先皇后守灵。 “等这边我家姑娘的后事料理完了,便收拾行囊过去,那地儿偏是偏,倒是清静。” 现在坤宁宫没有话事人,她这个老人家,就暂且在这边当管事的收尾巴。 先皇后身边不少宫女,都是从娘家带过来的,永嘉帝的意思是任由他们自己处置,可以不用留在宫里。 说来永嘉帝像个冷面帝王,但这方面倒是阔绰,没有把先皇后的人都困死在宫里。 不过秦柳瑟心中还是有一些惊讶,不明白怎么过了三个月了,老姑姑还会在宫里。 老姑姑拉着秦柳瑟走到一旁,太久没有人可以说话,这会儿遇见秦柳瑟便聊开来了,她告诉秦柳瑟,这是因为永嘉帝的人还在调查先皇后的死因,所以这坤宁宫里不能没有一个老人。 她跟着先皇后嫁进王府,后来又到了这皇宫,从小看着先皇后长大,先皇后身边最能信任的人,也就她了,所以便还留在后宫配合宫中的调查。 秦柳瑟心里一惊,这段时间一头往永寿宫里扎进去,都不知道永嘉帝还在调查先皇后的事情。 这倒是出乎意料,都过了这么久,还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吗? 亦或是永嘉帝手里有什么不够直接的证据,才要接着查? 秦柳瑟朝宫殿屋顶望去,琉璃瓦还闪着光辉,下落的日光半掩着,太阳要下山了。 老姑姑正要说什么,这时从旁边走出一群人,也不好说话。 等到那群人走了,这才又拉着秦柳瑟悄悄说,“还真查出点东西来了,就在今日早晨,在坤宁宫后院的井里,浮出一具女尸!” 秦柳瑟听了,心头噔噔噔的跳。 不过旋即又有些疑惑,若是井里不干净,怎么会如今才浮起来? 这都过去三个月了,难道是最近这段日子,坤宁宫又出了事,才被投到井里的? 老姑姑摇摇头说不是,大约是想起早上看到的画面,皱着眉头拍着胸口,有些犯恶心。 “已经泡得不像个人,完全不能看……” 被捞起来的时候,那名宫女的脚踝上有两个深深的被勒住的痕迹,是被人用绳子绑着石头,而后丢到井里去沉底的。 如今大约是缰绳松了,这才让她漂浮起来。 听到这里,秦柳瑟捂着肚子,有些反胃。 不知道这几个月,坤宁宫的下人有没有在那井里打水。 秦柳瑟摇摇头,觉得还是不要往老姑姑伤口上撒盐,是以便没有问出这个疑问。 不过这倒是意外之喜,先皇后的死因耽搁这么久,眼下终于有了进展。 那名宫女捞出来,早就面目全非,是老姑姑让宫里的侍女,一个一个过去认。 因着宫女的衣服都差不多,又被泡得浮肿肿胀,坤宁宫的人又散得七七八八,所以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老姑姑感慨,“如今先皇后去了,有些话咱也能说了,这后宫啊,就跟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似的。”不知何时就有一双无形的手。那只手那么长,悄声无息伸到他们宫里来,先皇后如今没了,这事都没有完。 秦柳瑟感慨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又跟老姑姑聊了一会儿,这才同她告别。 走到拐角的地方,秦柳瑟往回望了一眼,昏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 井水可测,皇宫深不可测,即使是先皇后这样与世无争,徒有一身病体的人,也会有人要把手伸到她后宫。 回到舒月轩,还没走进去,秦柳瑟便听到好几个侍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话。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 “就坤宁宫的事情啊,今天早上,先皇后后宫的井里飘出一具女尸,泡的不像人形,老姑姑喊了一堆人来,认都没认出来,眼下被拉到外头去,听说是要让之前在坤宁宫伺候过的下人都过去认。” “想想真是糟心啊,泡了快三个月。”说到这句话时,那名侍女捂着鼻子,一副不愿意去想的样子。“过去的人的人也正是遭罪。” “也不知道能从这个小侍女身上查出什么,毕竟死人又不会开口。” 几个人在那边叽叽喳喳说着,秦柳瑟正要走过去,倒是秦怀瑾领先一步过去,吓唬了他们一声。 “你们这群奴才,叽叽喳喳在这里乱说什么话。先皇后的事情由得你们在这边嚼舌根吗?再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巴!” 几个侍女吓得跳起来,看到是秦怀瑾,赶紧低头认错,都知道最近这位才人的心情不太好,谁也不敢惹他。 “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秦柳瑟走过去,挥退她们,“天色不早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几名侍女感激地看了秦柳瑟一眼,秦怀瑾回头,瞪着秦柳瑟,这个狐狸精倒是会装好人。 …… 先皇后常年卧病在床,后宫的事情都是贤妃在管理,所以坤宁宫出了这件事情,贤妃免不得也要去走一趟。 这一走还好,不过是捂着鼻子瞥了一眼,居然叫贤妃认出这位奴婢来了。 消息传到慈宁宫,东太后嗤笑一声,“这个贤妃也真是贤惠,宫里那么多伺候的人,这个都泡了三个月了,居然能被她认出来。” 魏兰心也一脸难以置信,“方才来报的人说,贤妃娘娘是靠着那个宫女眉间的胎记认出来的……” 东太后才不管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喝着手中的茶水笑道,“原本我还担心这件事没个着落,这下可好,一箭双雕。” 魏兰心愣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听明白了,忍不住试探着问,“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东太后把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回桌上,望着天窗外已经落下黑幕的天空,没有说话。 - 这一日又惊又吓的,让秦柳瑟用晚膳的时候,忍不住多用了一碗米饭。 这份惊吓来自于御书房,也来自于坤宁宫。 吃完晚上,净了手,洗了面,沐浴完从浴间出来,秦柳瑟还觉得肚子里撑得慌。 今晚吃太多了。 明月姑姑一边给秦柳瑟穿衣服,一边在心中叹气,今日西太后还在问皇上有没有招秦婕妤侍寝。 原本明月姑姑还抱着侥幸心理,可眼下用了晚膳,又已经掌了灯,入了夜,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可见今晚皇上是宣了别人。 明月姑姑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任何情绪,只笑着伺候秦柳瑟,不给他添堵。 秦柳瑟沐浴完,还没困意,便领着青青子衿,还有明月姑姑,一起去外面走走。 晚春的天气并无多少凉意,气候适宜。 今夜月明星稀,秦柳瑟抬着脑袋,睁着眼睛在数天空中的星星,一低头,却见朦胧灯光中,永嘉帝正从不远处走过来。 第74章 花园遇 夜里的风不大,但风中藏幽,鼻尖能闻见一阵浓郁的花香。 春日宫中也有春意,到处开着花,点缀在红墙琉璃瓦间,颇有生气,沁人心脾。 秦柳瑟一边抬头望着星星,一边嗅着花香往前走,情不自禁的便想要去追寻那花香的源头。 谁知却在低头之时,看见不远处正走过来的永嘉帝。 秦柳瑟顿住,有些意外会在宫中这么偏僻的地方看到永嘉帝。 今日“偶遇”永嘉帝的次数,也着实异常的多。 但心境,却跟以往都不太一样。 一时间也忘记说话。 四周万籁俱静,只见今日永嘉帝穿了件白底金丝绣龙纹的袍子,两旁打着灯笼的小公公低头跟着,打出一条小径来。 昏黄的灯光照映在他的龙袍上,白色的袍子显出了不一样的黄晕。 秦柳瑟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屏住呼吸,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虽说过了老半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在这样的场面看见永嘉帝,有些尴尬。 沐浴完出来,鬓发简单,上只插了一支海棠花步摇,垂坠的珍珠随着她身体的不安,轻轻摇晃。 旁边的明月姑姑见自家婕妤好像呆住一样,一时间十分错愕,她家主子从未如此不知礼节,这个节骨眼,怎能如此失礼。 忍不住在旁边悄声提醒她,“婕妤,快些给皇上行礼。” 秦柳瑟这才如梦初醒,低声朝永嘉帝福了福并问安。 小公公和朱万喜待立停在远处,只有永嘉帝自己走过来。 一双玄色腾龙出海绣纹的靴子停在秦柳瑟视线中,他的语气颇似暗夜幽深,叫了起。 秦柳瑟这才站直身子,但眼睛仍旧望着别处,待到永嘉帝走近了视线,便只能落在他的龙袍上。 永嘉帝走上前,伸出手牵起秦柳瑟垂在两边的手,“可用过晚膳了,这个时辰怎么在外头晃悠?” “臣妾已经用过了。”秦柳瑟撇撇嘴,低眉顺眼的回话,“不过今日臣妾吃着有些撑,闲来没事,便带着几个下人出来散散心。” 永嘉帝牵着她的手,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仍然有些微妙。 中午的事情明明确确实实存在,此时此刻打起交道,又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秦柳瑟说完这话,永嘉帝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吃撑了?你胃口倒是好。” 秦柳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好像在永嘉帝这看似像玩笑的话里,听到了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朕在太后宫里陪太后用晚膳,你倒是好,自己跑回来吃个痛快。” 秦柳瑟确认了,永嘉帝是真的对她有点意见。 永嘉帝好整以暇的端详着她的神色,又问道,“这附近是你的地盘,让朕去你屋里坐坐可好?” 秦柳瑟撇撇嘴,不情不愿的道,“这皇宫都是皇上的地盘,皇上真是爱促狭,惯会取笑臣妾,皇上爱在哪里坐,谁又能阻挡得了的。” 旁边的明月姑姑和青青子衿听了自家主子这番话,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恨不得上前去掐着自家主子的脖子,让她好好说话。 倒是这指桑骂槐的话,听得永嘉帝勾了勾唇角,知道她还在气着下午的事情。 永嘉帝腾出一只手捏了捏秦柳瑟的脸颊,笑话她,“婕妤都是可以为人母的人了,怎的脸皮还如此薄?” 永嘉帝这方操作,又叫青青子衿还有明月姑姑看不懂。 刚才的气氛,他们还在当下担心自家主子会受罚,没想到皇上非但没有面露不喜,还有心思跟自家主子开玩笑。 这也没办法,下午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他们几个做下人的都被蒙在鼓里,又哪里能知道永嘉帝和秦柳瑟这样有过亲密接触的人,相处起来,怎么会跟寻常人一样呢? 一听到永嘉帝这么说,秦柳瑟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幸好眼下是在深夜,灯光昏暗,指定看不出她脸上着急的神色。 秦柳瑟气的想要跺脚了,低声喃喃道,“皇上你千万你可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臣妾的已经快没法做人了。” 永嘉帝朗声笑了两声,“怎会没法做人,下午是你替朕解围,朕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秦柳瑟一点都不想在这么些人面前说这个话题,所以也不接话,就无法抑制地微微撅着嘴。 场子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青青和子衿低着脑袋看着地面,眼观鼻鼻观心,可忍不住又抬了抬眼皮,想看看自家主子到底在做什么。 却只看到永嘉帝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没再看她家婕妤了,像是抬步要离开的一样。 青青和子衿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张了张嘴巴,无声地张张嘴,想让自家主子留住皇上。 谁知道这个时候,皇上又转过身来,拉起了自家主子的手。 这是要和她一起走? 青青和子衿赶紧要低下脑袋,悄悄咧开了嘴。 也不知道自家主子今晚是怎么了,和皇上说这几句话,他们的心一上一下,真的就跟在悬崖边上一样。 秦柳瑟也是有些诧异,没想到永嘉帝居然拉着她的手要走,一时间呆愣愣地,忘了挪动脚步。 永嘉帝回头,挑着眉看她,“怎么?不愿意跟朕走。” 第75章 春意融 那便是给秦柳瑟十个脑袋,都没有这样的胆量。 怄气归怄气,但是那是没面子的怄气,永嘉帝说什么都是圣旨,还是得听。 要不然方才,也不会永嘉帝问什么,她便乖乖地答什么。 于是,今夜皇宫中的行道上,便能看见两排小公公打着灯笼,像两条游龙一样,走在两旁。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悠哉悠哉的,一路跟随着永嘉帝走。 待到了承乾宫,秦柳瑟心中仍然有些惊讶,本以为永嘉帝今晚应该已经是宣了人来伺候的,没想到居然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两人一走进宫里,朱万喜便把青青子衿和明月姑姑都打发到了外面,自己给永嘉帝端来茶水和温水净面,吩咐人打水伺候皇帝沐浴更衣。 打点妥当,便领着伺候的人到了宫外。 秦柳瑟心中忐忑,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月亮。 没想到今天下午没伺候成,晚上又被永嘉帝拐到宫里来了。 永嘉帝今日没让秦柳瑟伺候他洗浴,从净室出来,走到窗边,便看到秦柳瑟对着窗外在发呆。 他慢慢走到她身后,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而后低了低头,嘴巴几乎贴到她脸颊上,“朕知道你脸皮薄。可这后宫的女人里,敢给朕甩脸皮子的也就你了。” 用如此亲密的姿势,说如此算账的话,秦柳瑟听得心里突突的跳,赶紧道,“臣妾哪里敢。” 本来还有一堆话想说,可因着永嘉帝将她圈在怀里这个姿势,又他身上的天子气息,却叫秦柳瑟怎么也说不出重话来了。 以至于这话说出来都有些软绵绵的,毫无气势可言。 永嘉帝伸出一只手,点了点秦柳瑟娇艳欲滴的唇瓣,“你倒还是嘴硬。你不敢,那就没有人敢了。” 秦柳瑟以为永嘉帝要兴师问罪,心里一时有些委屈,眨巴着眼睛说,“那时魏姑娘在场,臣妾何时在旁人面前,做过……做过这样丢脸皮的事情,都不知道被看去了,别人要以为臣妾是怎样没脸没皮的女子呢?” 永嘉帝吻了吻秦柳瑟的耳垂,“朕不过说你一句,你倒是有百八十句能堵住朕的嘴。” “何谓没脸没皮,你是因着朕出来救场,若怪你,那朕岂不是罪加一等?” 这话秦柳瑟就不好接了,只因永嘉帝的嗓音醇厚,贴着他的耳朵说出来,叫秦柳瑟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又因为永嘉帝的语气颇为诙谐,叫秦柳瑟“噗”的一下,嗤笑了一声。 撅着小嘴,气呼呼的,“皇上当然要再加一等了。” 永嘉帝两只手在她腹部上下的位置徘徊,轻声说道,“你在朕面前,不用想那些事儿,朕可着你好,你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秦柳瑟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信了他的鬼,永嘉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坐实了她在他面前很浪荡吗? 一时间,秦柳瑟又笑不出来了,想想自己平时在闺房中的表现,哪里称得上没脸没皮了? 掌握主动权的一方,根本都是永嘉帝,怎么倒是她成了那什么样的女人了? 永嘉帝捏着她的下巴和他双眼直视,“朕这么一说,你还又不高兴了。” 秦柳瑟一双眼里好像存着秋水,雾蒙蒙的,好像要哭一样,撅着嘴巴,悠悠的道,“臣妾实在不知道,皇上是在夸臣妾,还是在说臣妾的不好。” 永嘉帝一时间有些错愕,愣了一下,说不得他女人那么多,但还是头一回和这种女人相处。 薄唇在她唇边点了一下,“真叫是,女人心海底针。朕说了这么多,你还以为朕在说你不好?” “行行行,不说这些了。”永嘉帝软着嗓音抚慰她,“是你帮着朕。还得让朕好好谢你。” 怎么谢的她?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了。 秦柳瑟被他接下来的话说得格外脸红,整个人被他抱起来,丢到床榻上。 说不得从上到下都被他“谢”了一遍,秦柳瑟幽怨的想,明明说是要谢谢她,怎么还变成她的体力活了。 晚春穿的衣裳轻薄,永嘉帝三两下,就将两个人碍眼的异物都除掉了。 白晃晃的肌肤就这样露在烛光底下,秦柳瑟又羞又急,羞涩的想找旁边的被褥盖住自己的身子。 却被永嘉帝眼疾手快丢到了一旁,幽幽的眸子欣赏着床榻间的美色,一边俯下身,贴着她的脖颈笑道,“下午朕就想弄你了。” “几日不见你,你倒是又回去了。”永嘉的声音低沉,像是要解恨一般,在秦柳瑟下巴轻轻咬了一下。 秦柳瑟被他招呼的云里雾里的,柔着嗓音轻声求饶,“皇上。臣妾使不得。” 娇柔的求饶声,听得永嘉帝心中一软。 可任她求饶多少次,也没停下手来。 一番折腾过后,秦柳瑟张着小嘴,在床榻间急促的喘气,她知道永嘉帝不会一回就放过她,累的手指尖都不想动,只想趁着这会的功夫赶紧恢复精神。 果然,不到一会儿,永嘉帝又翻身到她上头来。 谁知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朱万喜颤颤巍巍的声音,“皇,皇上……奴婢……奴婢有事禀报。” 秦柳瑟感受到身前男人的咬牙切齿,将脑袋埋在永嘉帝胸前。 不过好在床帐已经放下来,她心中突突的跳,有些被打断的羞耻,但理智也明白,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朱万喜断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断永嘉帝的事情。 永嘉帝面上露出不悦的神情,虽然不喜,但他不是昏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在秦柳瑟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便果断地翻身起来,随手在床榻边抽了件袍子,往自己身上披上去。 大马金刀的从床榻上下来,一边系一边往外走,眼里带着些怒气看着朱万喜,那眼神像是在说,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看他怎么找他算账。 朱万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瞅了眼床榻上一眼,而后赶紧跟在永嘉帝身旁,他不敢在秦柳瑟面前说这件事,怕吓到她。 待到两人走到外间,朱万喜才悄声在永嘉帝耳边道,“回皇上,尚宫局的人来传话,说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她,在宫中自尽了。” 第76章 千层浪 事情是在半夜传出来的,伺候贤妃的侍女要进去伺候净面安寝,把蜡烛熄灭了,谁知道,到了贤妃屋里,却见廊柱上吊着一具身体。 贤妃的脖子就吊在绳子上,身体随着绳索摇摆,整个人的脸色,已经无法用发青来形容。 侍女吓得惊声尖叫,丢掉手中的脸盆,赶紧跑出来大声道,“出事了,出事了,贤妃娘娘自尽了。” 如今贤妃是宫中管事的人,事情闹出来了,自然得第一时间禀报皇帝。 因着这么一遭,朱万喜虽然不想当着秦柳瑟的话说,但除了永嘉帝,秦柳瑟还是成了贤妃宫中之外,第三个知道的人。 永嘉帝也没空和秦柳瑟翻云覆雨了,急忙换上龙袍,往后宫去。 秦柳瑟收拾完自己,也回了舒月轩。 一路上便在思考,好端端的,贤妃怎么可能会自尽,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一时又想到坤宁宫里投井的那位宫女,听说贤妃认出那个宫女来了,但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她却在这个节骨眼没了,还死无对证。 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些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贤妃膝下无儿无女,又位居四妃之一,怎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自尽。 而且在后宫若是犯了事,自尽的妃嫔的家族,都是要受牵连的。 贤妃怎么会如此想不开? 她那样老实贤惠的人,连累自己的族人? 可这些关节,秦柳瑟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她能想到的,永嘉帝自然也能想到。 这件事情,便成了先皇后仙逝以来,表面无波无澜的后宫被投下的最大一块石头,激起千层浪。 虽然贤妃的遗体才刚发现,但不到亥时,便已经传遍后宫各个角落。 这日夜里,尽管被永嘉帝折腾了一番,早已筋疲力尽,但回到宫里躺下,秦柳瑟睡的并不安稳。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出每一个和贤妃相处的场景。 这样好的人儿,到底是碍着谁的眼,怎会有人忍心夺了她的命,贤妃那个性子,那是谁也不得罪的。 只能说,有的人就是心黑。 翻来覆去,快天亮时,秦柳瑟才沉沉睡去,可也睡的不深,不过两个时辰便起来了。 因着身上有些懈怠,起来后,青青子衿伺候她梳洗,梳了个简单发髻,选了件素色衣裳换上。 贤妃位分不及皇后,按道理她去世了,后宫不用那么多礼俗,但到底有过交集,秦柳瑟还是想敬着她一些。 等会儿时辰到了,后宫的姐妹要一道去贤妃灵前行礼悼别。 眼下早膳还未送来,秦柳瑟便出门走走。 仿佛一夜间,附近的花草都失了颜色,满腹愁肠化作无声。 却在这时,一道讨人厌的声音传到秦柳瑟耳朵里来,“都是咱家的女儿,有的人就会丢秦家人的脸面。” 秦怀瑾跟着秦柳瑟身后,像是说不下去一样,但顿了一下,没羞辱到秦柳瑟还是不痛快,又接着说,“这是何等不要脸,去给皇上送甜汤,居然送到皇上桌案上去了!” “那里可是御书房!皇上办理国事,接见内阁的地方!怎能在那种地方行勾引皇上之事!真是浪荡狐狸精,我们秦家真以你为耻!” 秦怀瑾简直要向秦柳瑟吐口水了。 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女,听秦怀瑾如此羞辱秦柳瑟,捂着嘴在偷笑,大约是在笑秦柳瑟一个婕妤,怎会如此轻佻浮浪。 秦柳瑟微微蹙眉,不用想也知道是魏兰心传出来的,还添油加醋了,想来她昨日的“事迹”,已经人尽皆知。 秦柳瑟蹙眉,不是因着这件事广为流传而不喜,从昨天开始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气愤羞耻了一日,再多的羞赧,也被贤妃的死讯冲淡了。 她不满的是,一大早就听见秦怀瑾这个找茬的声音。 秦柳瑟调匀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笑脸盈盈地对上秦怀瑾那张满脸写着嫉妒的脸,“姐姐是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若你有任何不悦,觉着这事情不妥当,该把我斩首示众的,不如,去找皇上说去!” 秦柳瑟一句话,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永嘉帝身上了。 旁边跟在秦怀瑾后面跟着看笑话的侍女,听了这话,也笑不出来了。 说不得她会怼人,一句话就让秦怀瑾愣住,大概是没想到秦柳瑟真如此“没脸没皮”,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话来。 “你莫要拉皇上下水!皇上是皇上,是九五至尊!那是皇上的书房,何等要紧威严的地方,平日里还要接见大臣议事。若不是你勾引皇上,白日里也不忘做些狐媚姿态,哪会有那么多事情?”秦怀瑾喋喋不休的。 “姐姐说笑了。”秦柳瑟捋了捋自己的鬓发,厚着脸皮挑衅她,“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情,一人也成不了事。” 这话是在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非皇帝想,只有她自己也成不了事。 秦怀瑾咬着牙说,“便是皇上想,你也该有做妃嫔的样子!妃嫔得辅佐皇上,不是像你这样白日夜里都勾着男人!你要是捡点一些,又怎会如此?” 好家伙,左右都是她的不是就对了。 谁知秦柳瑟又接着说,“妹妹知道皇上许久没召姐姐侍寝了,姐姐便是不悦,也不用把火气都撒在我头上来。” “既然姐姐想知道,妹妹如数奉告,昨日是太后娘娘让妹妹去给皇上送甜汤没错,妹妹自然送去,但至于后面的事情,倒是皇上让妹妹多留一会儿多。” “皇上说看见妹妹心情舒畅来着,便不让妹妹走。”秦柳瑟简直是往油锅里加水。 她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直视着秦怀瑾说,“姐姐不如多想想,是不是皇上看见姐姐时,与看见妹妹心境不同?亦或是,皇上宁可在这午后间隙和妹妹多说几句话,多相处片刻,也不愿召幸姐姐?” 秦柳瑟又在她耳边轻声说,“妹妹劝过皇上来着,可皇上就是丢不开妹妹,你说怎么办才好呀……” 秦怀瑾被她这语气和话语里炫耀的味道,气的脑袋都要炸了! 一番话说完,秦柳瑟心情舒畅,视线从秦怀瑾和后面不敢再笑的侍女脸上扫过,她不惹别人,这些人偏偏来看她笑话! 那就看看,眼下谁才是笑话吧! 第77章 旱田地 不过一夜,宫中就流传着贤妃娘娘畏罪自杀的消息。 也不知道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说她才是先皇后忽然离世的幕后真凶。 秦柳瑟领着明月姑姑一路往贤妃宫里去,对这些风言风语真是无可奈何。 如此离谱,偏偏宫里传的有模有样的。 贤妃娘娘之前替皇后管理后宫,料理上下,还时不时往皇后宫里去伺候。 如此格尽职守,如今忽然离世,却落得一个畏罪自杀的名声。 她去伺候皇后,说她是偷偷在她的吃食中加害,她管理后宫,说她是觊觎后位,位子坐久了想往上一步,嫌皇后碍眼占位置便把她除去。 昨天贤妃刚认出那具投井的女尸,今天便说她是和那宫女串通好,如今被认出来了,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便自行了断。 秦柳瑟摇摇头,心想这套说辞倒是编得严丝合缝,要是愿意相信的人听了,从心中认可,这话多传几遍,还就成真了。 这还是永嘉帝没有给贤妃下定论的前提下,贤妃的名声就已经一夜之间被糟蹋成这样。 不过贤妃张罗许久,从在王府便是管中馈的人,对她的人品性子有信心的人还是有的。 秦柳瑟一踏进贤妃宫里,就在院子里遇见张婕妤。 当初还是小小张宝林的时候,张婕妤就蒙受贤妃关爱,后来怀孕,也是在贤妃宫里住着的,所以张婕妤对贤妃的感情,只能说并不浅。 张婕妤眼睛早就哭成了包子,拉着秦柳瑟的手,声音都带着哭腔,“姐姐,你说贤妃娘娘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我昨夜里听见就过来了,那么好一个人,昨日午后,她才来看我和孩子……” 秦柳瑟心里听得也动容,拿起手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痕。 说贤妃自尽,这话她便是到死都不会相信,可这些话也轮不到她置喙。 “生死难测,这事儿指不定有什么内情,皇上定会有决断。”秦柳瑟拉着张婕妤的手说,“如今贤妃没了,妹妹往后可要好好保全自己。” 张婕妤如今肚子已经显形,再过两三个月便要临盆,没了董贤妃在,便只能靠自己了。 张婕妤听得出秦柳瑟是在提醒她,以后没有贤妃护着,后宫如深井,得要懂得谨慎护着自己和孩子。 春色这样好,照得暖意融融,可开心的不是她们,却叫她们心中好似寒冬。 张婕妤压着声音说,“妹妹晓得,如今有了这孩子,我在这宫里也算有了牵挂。我不受宠,这孩子和我必然路不好走,但妹妹拼了命,也会保全这孩子的。” 张婕妤也是命好,伺候了永嘉帝一次便有了龙胎,从那以后,就连永嘉帝的手都没有摸过。 她知道自己于皇上只不过昨日黄花,那时的临幸也是偶然,更别提有恩爱这一说法,所以现如今这下半辈子,张婕妤一心一意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所有心血。 张婕妤道,“这后宫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哪个女人的命,甚至都比不上路旁的树来得值钱。” 她听闻前朝皇帝,钟爱宫中一株松树,便专门遣人悉心照料,不知情轻贱了那松树的,还要杖责。 这般对比,也难怪张婕妤会这样觉得。 以前张婕妤会因为自己出身低微而自卑自艾,觉得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来,旁的妃嫔是牡丹,她就像连小草都不如。 但这短短几个月的事情,又叫她感慨,出身再显赫又如何,尊贵如贤妃如皇后,不都一夜之间就没了吗。 董贤妃家世也很好,如今却也去得悄无声息。 秦柳瑟叹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苦涩。 张婕妤能想得开,她是为她高兴的,在秦柳瑟眼里,张婕妤这样真诚相待的人,可比那些所谓的贵女,从鼻孔里瞧人的妃嫔可爱多了。 她也希望这般好人能有好结局。 这后宫,即使不愿意斗,也要被人害得不得不厉害起来,不过张婕妤人实诚,许多话不好说明白怕吓着她。 秦柳瑟眼里浮过一丝温柔,“你是个好命的,莫要过分忧虑,免得伤了身子,吉人自有天相,小皇子也定当如此。” 说起来,张婕妤确实运气好,后宫那么多女人争着献宠怀孕,却都比不过张婕妤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的。 秦柳瑟听过后宫有的妃嫔,为了争宠,什么邪魅邪门歪道的方子都用上了,可也都没有奏效,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像张婕妤,伺候皇帝一夜,永嘉帝甚至都没留在她那里超过一个时辰,她这就中彩了,哪里不是老天爷安排的。 这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和张婕妤聊了片刻,秦柳瑟便进了殿内,贤妃的灵位就摆在正殿,礼部和尚宫局的人手昨夜就连夜布置了。 整个宫殿,成了白茫茫一片,一夜之间,萧条肃穆。 秦柳瑟给贤妃行了礼,一回头,就碰见前来悼别的其他嫔妃。 显然昨夜,那些人耳朵里听到的不只是贤妃的死讯,还有秦柳瑟在御书房“不要脸”伺候永嘉帝那件事。 好几个人上下扫视秦柳瑟,嘴角却带着嘲讽的意思。 一点都不像是来参加白事的,仿佛要来打擂台一般。 这些人眼神虽然藏不住,至少嘴巴收住了,没像秦怀瑾那种对她不依不饶的,口出狂言的,不过私下里肯定把她唾弃许多遍了就是。 秦柳瑟转念一想,大概是因着上回她伺候永嘉帝受了伤,也成了后宫的笑话,闹了一回。 那一回,永嘉帝为她出头了,如今这些人估计是打狗也要看主人面。 不怕她,却忌惮永嘉帝,所以敢怒不敢言。 秦柳瑟撇撇嘴,不屑地往后退一步,这好几位嫔妃里,好几位都是王府老人,伺候永嘉帝多年,肚子都没动静。 就她所知,这几个人,除了求神拜佛,神婆道士的偏方都用上了。 可这么久了,愣是毫无消息。 如此刻薄她,活该旱死那块肚皮,龙种就是怎么也播不上去哩。 第78章 意外惊 贤妃位份再高,也是在皇后之下,按照民间的说法,只算皇上的“妾室”,加上她膝下无所出,是以白事办的远不及皇后隆重。 等七日一过,移去皇陵安葬,后宫丢了个人,仿佛就会像秋日里落下一片枯叶一般,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妃位的仪式不能跟皇后比,来悼别的也远不及皇后。 那日皇后一去,东太后纵使是做戏,也来唱了一台。 今日贤妃去了,东太后自然不会屈尊降贵过来。 秦柳瑟幽幽吐了口气,行了礼往外走,便在门口碰见了魏兰心。 东太后可以不来,魏兰心是个小辈,进宫以来得过贤妃的照拂,自然要过来走一趟。 不过今日魏兰心过来,便不像那日在皇后那边那般泪如雨下了。 在门口撞见秦柳瑟,问了安,便扬起下巴进去了,那模样,嘴角虽耷拉着,但看着秦柳瑟时,眼里的神色,像是在笑像是在得意,是丝毫看不出像是来见死人的。 看她这朝气蓬勃的模样,仿佛就看到过几日便要入宫的新秀女,秦柳瑟喃喃道,“旧人去新人至,来日秀女进宫,这宫里又要住新人了。” 皇后和贵妃、贤妃、淑妃、德妃这四妃,都只是个名头,腾笼换鸟,宫里的去了,改日这宫中自然会有新受宠的人住进来。 再往后,又会有另一位“皇后”,另一位“贤妃”。 明月姑姑听着自家主子的话,以为她是在感伤,便安慰她,“咱们婕妤的福气在后头,时也命也,一切都是命中安排的。” 秦柳瑟在路边道旁折了一支迎春花,一路拿在手里把玩,笑道,“明月姑姑你不用劝我,我看得开,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贤妃去的突然,难免多想一些。” 明月姑姑微微一笑,“谁说不是呢,贤妃多好一主子,往后不管谁管后宫,只怕都没有往日那般安宁了。” 作为宫中老人,明月姑姑看得也明白。 别说贤妃去的突然,那日皇后忽然没了,其实也是意料之外。 秦柳瑟今日无事,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了坤宁宫门口。 见宫门大开,又想着自己无事,便领着明月姑姑进去走走。 主要是怕往后有新人当了皇后,这坤宁宫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进了。 眼下坤宁宫跟冷宫也差不多了,除了要气派些,华丽偌大些,一样的萧条和凄冷。 走进去看不见一个人影,今日贤妃刚设灵堂,后宫的人都往那边去。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如入无人之境,进宫以来,头一回如此悠然自在地在皇后宫里走动。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皇后后院的小花园。 本以为应该没人的,谁知道却在后院小花园瞧见了不该看见的。 与其说碰见人,不如说她们进来前,这里肯定有人。 因为她们在墙角,看见了一盆还没燃尽的火盆,火盆里烧着银纸,火正旺着。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对视一眼,走进去左看右看,也没看见谁。 秦柳瑟在心中算算日子,今日正好是先皇后百日,这人也是有心了。 不过,在宫里私烧银纸可是坏了规矩的,即使是先皇后,这会儿葬在皇陵,纸钱正该在那里烧。 今日的皇宫,已经没有“皇后”这种人物了,这坤宁宫,早就被当做新宫殿了,即使皇帝还让时不时过来找线索。 秦柳瑟看了眼火盆,想着应当是先皇后身边那位老姑姑。 有风把纸钱从火盆里带出来,秦柳瑟便蹲下来,过去将没烧完的纸钱捡起来重新放进去。 秦柳瑟环顾四周,想了想和明月姑姑说,“咱们等等,天干物燥,看着烧完了再回去吧。” 虽说春日万物复苏,但皇宫都是木结构,要是吹开了烧起来,那真是阿弥陀佛了。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站在一旁看着,想着她们来这里把人吓走,便帮老姑姑看着些。 这时候,旁边抄手游廊下,走出一个秦柳瑟想也没想到的人。 一双浅绿色绣鱼纹银线的布履印入眼帘,这不像是侍女会有的鞋子。 秦柳瑟抬头看,么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德妃娘娘。 德妃看见秦柳瑟,也露出了一丝有些瞧不出来的别扭的不好意思地神情。 和德妃这般对视,秦柳瑟才张嘴问道,“德妃娘娘,方才是,是你?” 惊讶得见了德妃都忘记行礼了。 德妃也不在意秦柳瑟有没有行礼,浅浅一笑走过来,“是我。我还以为是别人……” 德妃没说下去,但秦柳瑟知道她的意思,德妃是怕有人来把她在这里烧纸钱的事情传出去。 刚刚秦柳瑟过来,德妃估计是躲在一旁去了,见秦柳瑟没有别的动静,安了心,这才又走出来。 秦柳瑟一直以为是老姑姑,万万没想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德妃,见此都有些愣住。 德妃见状又说,“我并不旁的意思,只是先前在王府,妹妹还未入府伺候之时,九王妃曾有恩于我,今日是她百日,我便想着趁着这里没人,烧一点心意就走。” 德妃这是怕秦柳瑟误以为自己是做贼心虚,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后额事才来次烧纸钱,才又解释了一番。 秦柳瑟被秦家人送进九王府的时候,没多久九王爷便成了皇帝,说是王府老人,但跟先皇后,德妃贤妃这些真正从九王爷少时便入府的人相比,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秦柳瑟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心想德妃也算是有情有义。 赶紧和德妃说,“妹妹晓得的。” 谁都有可能害先皇后,倒是这个德妃不可能。 当了永嘉帝的女人这么久,不管进宫前还是进宫后,从来没听过德妃伺候皇帝,也没见过德妃争风吃醋博眼球。 要秦柳瑟说,这后宫的女人里,最清心寡欲的,除了后边那位主持师太,便是德妃了。 寺里除了主持外的其他人,都不见的心思有如此单一,不然当初抄给西太后的经书,也不会被动了手脚了。 德妃来这里,本就准备速战速决的,和秦柳瑟一边闲聊着,等火盆里的纸钱烧完,便拿水泼洒让快些降温。 秦柳瑟见德妃似是要将纸钱灰拿去后院的井里倒了,赶紧止住了她,“德妃娘娘,不可倒在此。” 虽说皇后没了,但坤宁宫还有守着的奴婢,每日打点洒扫,都要从井里取水,要是回头从井里取出带纸钱灰的水,以为有嫌隙,往尚宫局报了,又得一番风波。 “那这可如何是好?”德妃说到,“总不能带出去吧。” 德妃有些着急,这个时辰,她该去贤妃宫里了。 秦柳瑟见她着急,便揽下这活,送佛送到西,“不如德妃娘娘您自去贤妃娘娘那儿,这些纸钱灰,我来解决。” 德妃本还不愿,怕麻烦秦柳瑟,但拗不过,最后便吩咐秦柳瑟赶紧弄好,别回头有人进来又瞧见了。 秦柳瑟点点头,等德妃走了,便从后花园取了一把小花铲,准备把纸钱灰埋在土里。 花瓣可以化作春泥更护花,纸钱灰混到土壤里,也能当肥料不是。 纸钱灰洒了水,现如今在盆里已经缩成一团,小了许多,一个坑便能埋住。 明月姑姑在外头望风,秦柳瑟便拿起小花铲开始挖土。 怕浅层容易被发现,秦柳瑟便不由挖深了些。 这不挖还好,一挖,居然在土里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秦柳瑟睁大双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看清楚后,脊背有些发凉,汗毛都竖起来了。 先皇后的死,果然事出有因,不是病入膏肓所致的! 第79章 意外喜 一时间,秦柳瑟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像被寒冰冻住一般。 她回想起先皇后去世前那段日子,心里逐渐浮现出一阵阵猜测来。 自从年前鬼门关走一趟后,先皇后瞧着是变好了,但实则夜夜难入眠,身子里不知因何,一到夜里就要发疼。 她听德妃说,是疼得浑身汗湿得宛若刚出水一般,偏生先皇后怕惊叫痛呼有损皇帝颜面。 每回都死死忍着,实在忍不了,便拿东西咬在嘴里,如此不将痛楚发泄出来,疼痛便更加往骨子里去了。 起初总是日夜颠倒,但如此作息对身体不好,太医便给她开了药材,并用了新的熏香。 那熏香极好,是南边边陲小国进贡给永嘉帝的,寻常药铺,寻常人家里都得不到这种药。 据说民间黑市也有人做这个买卖,有那些顶级富户权贵家中有人病入膏肓疼痛难忍也在求这药,但要价极高,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永嘉帝听太医说皇后需要这味药做熏香,二话不说就开了自己的私库拿出来给她用。 这药千好万好,但有一个地方不好。 少量用时,它是绝世良药,但用量多了,便是毒药,会从气味鼻尖侵入五脏六腑,且谁也觉查不出来。 秦柳瑟在这土坑里见到的,便是烧过后的残渣。 平日里那些倒了,被尚宫局收了去,要是被人觉察出来,就知道用量过度,想必也是因着如此,才把东西倒在这里。 那做事的可能以为这残渣会化为泥土,殊不知这东西不易腐化,要埋个三五年,才会化作泥土。 此事心机歹毒,要害皇后的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秦柳瑟正琢磨着是谁,便听到不远处明月姑姑打了个暗号,有人过来了。 秦柳瑟用手帕偷偷抓了一根藏起来,剩下的也拿不了,便将土全都推回去盖起来。 -- 明月姑姑是秦柳瑟的心腹,回去的路上,走到空旷的地方,见四周没人,秦柳瑟便把这事跟她说了。 对待心腹,秦柳瑟是不准备隐瞒的,不然猜来猜去,反而伤了主仆情分。 明月姑姑听过后,便道,“那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皇后走了那么久,如今空口白牙,后宫的人也被那暗处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皇上估计也没什么办法。”秦柳瑟淡淡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明月姑姑皱着眉,“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虽跟先皇后没什么交情,但她在那个位置,也从未以势压我。不过这事儿,自然不能从我这里捅出去,闹大了对我没好处。” 秦柳瑟由明月姑姑扶着,边走边思考,“但倒也不能叫坏人如此逍遥法外,我不能闹,皇上那边,总要知道的。” “奴婢知道了。”明月姑姑低声说,心里想着确实也不能由自家婕妤出来闹。 如今她们虽受宠,但也不稳固,位子不算高,枪打出头鸟,站得太碍人眼,到时候那暗处的人,便要将矛头对准自己婕妤了。 拐进人多的宫道,秦柳瑟便没再和明月姑姑说这件事了。 分析厉害,先皇后去了这事,思来想去,最有利的除了四妃,便还有,魏兰心了。 四妃中如今只有三妃,贵妃之位还空着,如今又没了贤妃,不知道这位分,永嘉帝要怎么填补。 四妃是小事儿,但皇后的位置,早晚有人坐上去。 可贤妃、德妃和淑妃,这里头贤妃已经没了,德妃是断不可能当皇后的,若不然,早该出来争宠了。 至于淑妃……秦柳瑟知她性子麻利,但并不熟稔,可瞧着并不像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想来想去,也就魏兰心和慈宁宫那位最有可能。 魏兰心进宫这么久,本是东太后捧给皇帝的玩意儿,可永嘉帝迟迟未宠幸她。 想必魏兰心和东太后也看明白了,永嘉帝没有这个心思。 秦柳瑟眉间一跳,难道魏兰心会天真的以为,没了先皇后,永嘉帝便会睹物思人,收了她吗? 那可真是害了先皇后白死了,又害了贤妃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这些女人,真是人美心黑,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宠幸,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地除了这么多挡在她们面前的人。 “人人都在贤妃那里,秦婕妤倒是有闲情逸致赏春光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秦柳瑟脚步一顿,抬头看见了魏兰心。 好家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顺着视线看去,魏兰心满眼含笑的,也不知是谁瞧着更开心哩。 秦柳瑟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面色,淡淡跟魏兰心说,“魏姑娘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怕贤妃宫里太挤,站不下那么多人便提前出来了。” “方才我去了先皇后宫里。”秦柳瑟看着魏兰心说,“今日是先皇后百日,你说巧不巧?” 秦柳瑟又换了一张讶异和略带恐惧的脸,“今日百日,昨日贤妃没了,这世上竟有这样碰巧的事情。” “今早我还听说了,昨夜贤妃那里,说是有人好像看见了先皇后呢,穿着宫服,在哭!说她不该那么快,太贪心了,太贪心了!” 秦柳瑟见魏兰心面露忍耐之色,话锋一转,忽然问,“魏姑娘,你说皇后一个用不下多少饭菜的人,能贪心什么?” 魏兰心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人糊涂了吧!” “正是呢!我也这么想,皇上最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了。”秦柳瑟眉峰一抬,看见魏兰心眼底的一丝慌乱,又说,“所以我刚刚去了坤宁宫,今日明明万里晴空,可方才在先皇后床前,却总感觉里头阴凉阴凉的。” “你说,先皇后今日是不是回来了,她在皇陵好好的,没事儿回来干什么呢?” “要不魏姑娘你也去走一趟看看,你和先皇后这么像,比姐妹还像,说不定今日见了,今晚先皇后给你托梦,你还能跟她聊一聊。” “你没事儿吧!”魏兰心简直是咬牙切齿又落荒而逃的,一句话也不想跟秦柳瑟说,似乎也忘了自己是想来编排她那日御书房的事情都。 秦柳瑟转过头,望着魏兰心落荒而逃的背影,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第80章 帝王心 如今先皇后和董贤妃都没了,一时间后宫无主。 因着宁淑妃怀有身孕,不便靠近这些白事,董贤妃葬礼的细碎差事,永嘉帝便让萧德妃出来料理,并又让理过事的李充媛帮她。 东西两位太后都是位高者,也不会出来管这件事。 永嘉帝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两位母后宫里走一趟,亲自去与他们说一说董贤妃这事儿。 到了西太后宫里,母子俩说了一盏茶,便将这事说完了。 实在也是没有太多好说的,猜来猜去,永嘉帝心底倒是能猜出来是谁搞的鬼。 但这事情一点不好半,首先无凭无据,再则那人身居高位,一国之太后,纵使她杀人犯法,永嘉帝也奈何不了她。 不是不敢动她,而是不能动。 不是为着他自己,而是为了皇家脸面,这事情也只能捂着。 当然了,永嘉帝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对于慈宁宫那位的不安分,永嘉帝自有自己的打算。 西太后虽然跟永嘉帝不算亲近,但到底是亲生的,许多跟东太后不好说的,她可以说。 宫殿里只剩他们母子二人,西太后叹气说,“东边那位,比哀家小了快二十岁,你父皇当年人到晚年,样样可着她,纵着她,给她养成这个性子,哎……” “事关皇家颜面,能低调处理便低调处理,只是不知何时能到头。” 永嘉帝听西太后的叹息,淡笑道,“母亲不必担忧,儿子不怕她折腾,倒是怕她暗着憋大的。” 事实也是如此,东太后后宫势力比永嘉帝深,永嘉帝不怕她露手,她露一点,他才好连根带起铲除一点。 东太后在后宫纵横三十余年,永嘉帝当年成人后,便出宫娶妻有了王府,即使是年幼在后宫长大,他那时候无根无助,后宫的势力自然不能跟那位比。 西太后也知道这个道理,自己的儿子登基才不到一年,皇帝换了,后宫伺候的都是那些旧人,自然得花费心思才能把后宫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西太后便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前朝一堆事情料理不过来,后宫这些女人的事情,还要他操心。 “对了。”西太后开口问,“那位留在宫里那位魏姑娘,你定然见过,可如何,哀家瞧着,可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先皇后。” 说到底,这母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永嘉帝也不是跟着她长大,说话还带着些生疏。 譬如这件事情,西太后没有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在试探。 永嘉帝就直白多了,他明白西太后是想问他要不要纳了魏兰心,“母亲知道,后宫的女人,于我不过是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只要全须全尾是个女的,手脚干净,其他的又有何差别。” “你若有心倒也不是不行。哀家瞧着她,便会想起先皇后。”西太后叹息一声。 当初先皇后进王府时,虽身子不算康健,但因着体弱,也是弱不禁风,全然无魏兰心的朝气玲珑,有的是对自己儿子的一番衷情。 后来先皇后拼着要给九王爷开枝散叶,倒是争气,一口气就生了个儿子,只是自那之后,身子骨便一落千丈。 那时萧衍也劝她不要生,说让侍妾生一个,抱过来给她养就成了。 可先皇后只是身子弱,性子却是极有主见的,不然也不会拗着家里的意思嫁给无人看好的九王爷。 萧衍让人每回同房后都给她喝避子汤,但九王妃悄悄叫人换了汤药,就这么怀了孩子。 有了身子,流掉反而更伤身,萧衍无法,便只能让她诞下这孩儿。 永嘉帝笑道:“那位的心思我也知晓,找这么个人来,是要膈应我一辈子。” 永嘉帝虽说开枝散叶的人只要是个女的就成,但也得是他信得过的人。 西太后听永嘉帝扯开话题,便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没再追问了。 但心中也有了底,慈宁宫那位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说起来东太后也是不了解永嘉帝,她以为男人定然都是如此,可以菀菀类卿,可以睹物思人,自然也能睹人思人,以为自己这步棋是板上钉钉走的通的。 殊不知萧衍这人虽体热旺盛,却也不是哪个女人都能拿来糊弄他的。 东太后以为永嘉帝没了先皇后,定然会想着这位少年夫妻。 男人嘛,谁不是越老越喜欢摘鲜花的,越新鲜越娇嫩越好,最好是能让他仿佛回到年少时,弥补年少时的遗憾。 东太后以为,年少时九王妃身子不够好,就是他们的遗憾。 东太后这属实也是以己度人了,当初先帝便是如此。 人过半百,还专挑她这样的小姑娘入手,为的就是证明自己不老,还能重振雄风。 可永嘉帝到底和自己的父亲不同,他和先皇后是结发夫妻,又扶持着当进了皇宫不假。 但他们成亲乃先皇旨意,用民间的说法,便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以用来形容他和先皇后的关系,是以永嘉帝心中是敬着自己这位结发夫妻的。 自然不会用菀菀类卿这样的方式,留一个躯壳在自己身边思念故人。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着永嘉帝既不像先皇那样喜欢一树梨花压海棠,想重焕青春。 又不像热血冲动的少年儿郎,曾把一个姑娘放在自己心尖过。 若是真有一个姑娘是他非她不可的,除却巫山不是云,又是早早没了的,说不定菀菀类卿这招便好用,东太后这步棋便走得通了。 永嘉帝这半辈子,还未遇到这样的女子,是以在他眼中,后宫的女人,只要安守本分能开枝散叶便可。 西太后抿了口茶水,心中一方面为自己和儿子不够亲近叹息,可这也没办法,以前她护不住他,也没办法把他养在身边,如今能继承大任,她能当太后,已是上天恩德。 另一方面,又暗暗为自己儿子的深谋远虑而骄傲,若是一个君王,什么事情都被人看透了,反而不好,那样又何能当一国之主。 有舍必有得,想到这里,西太后便也没有追问,说多了反而起反作用,只知道他有成算便好。 “如今后宫妃嫔确实少了些。”西太后转移话题道,“秀女的事情,等过了这阵贤妃的后事办完了,也能入宫了吧。” 西太后并非因着为人母才有这种儿子女人太少的想法的,比起前朝皇帝,永嘉帝的女人真的不多。 先皇和前朝的那些祖宗,后宫都是住满女人的,但永嘉帝登基不过一年,后宫还不够充盈。 大多是从王府接进来的老人,登基后,也只选了一次秀女,不过纳了十几位秀女进来,并不算多。 前朝的皇帝,连姿色好的侍女都要纳为己用的,但永嘉帝登基这么久,除了那位被主子献给皇帝的张宝林,西太后倒是没听过他用了哪一个宫女。 永嘉帝转了转手中的珠子道,“是差不多了,贤妃的后事妥当后,便会入宫了。” “如此甚好。”西太后点点头,又提醒道,“西北别苑那里,先前在那里伺候你的,是时候也该回来了吧。” 永嘉帝二十来岁时,被先皇派去西北驻守过,那时九王妃刚生产不久,没跟过去,从府里选了几位侍妾过去伺候。 到了那边,又有地方官员给他献歌姬舞女。 那时九王爷还势单力薄,处于蛰伏阶段,因着公事时常两地跑,那些女人便没有跟着跑来跑去,两地府邸都有女人伺候。 后来先皇驾崩,九王爷回来登基,有的侍妾跟着回来参加登基大典,但也有的因着各种原因还没跟过来。 虽然没跟过来,但当年的侍妾,有的封号已经给过去了,那西北府邸里,有才人、有美人,还有位居九嫔之一的昭媛。 那些莺莺燕燕,特别是永嘉帝过去后才纳的,西太后不晓得,但从京城跟过去的她却是知道,也只知道这位辛昭媛 之所以没跟着永嘉帝回来登基,是因为先皇驾崩那会儿,辛家女正到要临盆的月份,萧衍便让她留在那边待产。 后来辛家女诞下一位公主,随着永嘉帝登基,府邸成了皇帝别苑,辛家女也成了辛昭媛。 “现如今小公主也快周岁,能走远路,也该回宫了。”西太后道。 永嘉帝点点头,“母亲说的是,不日便要回宫来,到时候让公主来母亲宫里请安。” 人到老了,就喜欢儿孙满堂,西太后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____ 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就过去了,白纸巾帼收起来,后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贤妃在时,后宫姐妹都是去她宫里聚,如今她没了,皇后没了,没了去处,便将地方挪到了宁淑妃的长信宫里。 因为后宫无主,也不用每回都聚齐,来的都是才人以上的妃嫔,但这些人聚起来,也有十来个,再加上伺候的人,一屋子也坐的满满当当的。 秦柳瑟一进来,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 “正说着选秀的事情呢,我瞧着来的新人再娇嫩,都不及我们这位秦婕妤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呢。”端坐在李充媛旁边的谢婕妤语带玩笑地道。 她说着这话,一屋子的女人也配合着捂嘴在笑,只是这笑意里是真玩笑还是真嫉妒就不好说了。 秦柳瑟面露微笑,没得办法,谁叫董贤妃七日过后,皇帝第一夜翻牌子,就唤了她侍寝呢。 本来就是僧多粥少,如今要来新人,这群人看热闹的,自然是等着看秦柳瑟的笑话。 第81章 新人约 秦柳瑟不爱理会这些看似玩笑实则揶揄的话,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她是希望所有姐妹都能分到雨露。 所谓花无百日红,后浪推前浪,人人都有失宠的一日。 与其争得死去活来,倒不如相安无事。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是真的这么想的,所以便也作罢。 秦柳瑟没有接话,谢婕妤抛出来的炮仗没人接,这话题便很快就过去了。 德妃和李充媛姗姗来迟,并非摆架子,而是去见了永嘉帝,刚回后宫来。 开枝散叶是国之根本,参加选秀的秀女,除了少数地方选上来的天香国色,大部分都是权贵臣子家里出身的贵女,是以选秀一事便是国事,自然要问过永嘉帝的意思。 德妃和李充媛协理六宫,是去跟永嘉帝商量这件事情的。 往常选秀,按照规矩,是皇后在管,太后协管。 但永嘉帝的先皇后乃病体,上回选秀,是董贤妃和宁淑妃在管,西太后不管这些,东太后倒是乐意掺和,在面圣的时候去了一趟。 如今宁淑妃有身孕,身子倦怠,忙活不得,这件事便也撂开不想管。 永嘉帝的意思,今年让萧德妃管,但李充媛实则位份不够。 萧德妃笑着说,“皇上的意思,让秦婕妤也一起去看看,到时我们几个也好一起商量。” 秦柳瑟简直要睁圆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永嘉帝要她淌这趟浑水,难怪昨儿个伺候,永嘉帝老是话中有话,原来是在这里给她安排了差事啊。 不止秦柳瑟震惊,在座其他妃嫔也很意外,秦怀瑾是毫不遮掩地在撇嘴,其他比秦柳瑟位份低的倒是会收敛。 跟秦柳瑟一样是婕妤的谢婕妤,便有些不情不愿了,不明白怎么同样是婕妤,秦柳瑟便能管这事,她却是个闲人。 难道是因为秦柳瑟是王府老人,而她是永嘉帝登基后才选秀进宫的缘故? 可若要论这个,谢婕妤是第一批选秀进宫的,这才不到一年就已经是婕妤,而秦柳瑟是老人,这么几年才当了婕妤。 论这个,明明是她升得比较快啊,怎的却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 谢婕妤心中不愿,却也只能咬牙认了,只希望多选几个国色天香的进来,把秦柳瑟给踩下去! 秦柳瑟如何听不出谢婕妤话里话外的不悦,可这事儿是永嘉帝决定的,她谢婕妤有本事倒是找永嘉帝算账去,或是自己去永嘉帝床上吹枕边风啊。 秦柳瑟假装听不明白,笑吟吟从果盘里拿了颗蜜饯送到嘴里。 “姐姐喝口水,这蜜饯是苏杭送来的,甜的酣人。” 跟秦柳瑟说话的,是钟才人。 钟才人跟秦柳瑟是前年一道参加选秀的,又一起被划给了九王爷,又一道进宫来。 前世秦柳瑟为数不多的宫中岁月,交情最好的便是钟才人,这辈子倒也是如此,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秦柳瑟打趣道,“我便是苏杭那一带养大的,这甜味啊,倒是吃得惯。” 不过这茶水她还是接了,两人说着说着,便在笑。 趁着喝完茶起身散会,钟才人在秦柳瑟耳边悄声劝道,“姐姐莫要往心里去,谢婕妤与我一宫,她一贯是如此见不得别人好,皇上许久未宣她,她应当是坐不住了。” 秦柳瑟点点头,此刻正为着选秀一事头疼,也没多说什么。 秦柳瑟不知道无意间自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稀里糊涂的领了旨意,从长信宫出来,便跟着萧德妃和李充媛去了慈宁宫。 永嘉帝不能给太后下旨意,所以这回选秀,东太后要不要参与,还得他们这群小辈去亲自问一问。 不出所料,东太后依旧是喜欢把权的。 她笑眯眯的说,“前头哀家也不掺和了,最后面圣,哀家再去走个过场便可。” 说完,又给三人上了一课,谆谆教导她们要如何为永嘉帝选女人,“皇家的女子,容貌乃是其次,家世也并非要紧,最重要的,是品德要好,德容言工是为要紧。” 秦柳瑟俯首应是,却在心里笑,这话说的好听,明明就是喜欢管事,却说得好像自己是个闲人一般。 选秀这种事情,说难听点,跟民间做买卖并无多少差别。 当初秦伯远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选给先皇这个老朽做妃嫔,就把秦柳瑟送进去,阴差阳错,却入了九王府,成了新帝的女人。 一时秦怀瑾艳羡不已,待到新帝选秀,马不停蹄又把自己女儿送来。 说来说去,都是为着利益。 要不是魏兰心有东太后这座靠山,想着走捷径,估摸着也要送去选秀的。 但选秀要从最底层的采女、御女熬起,哪有走东太后这条线爬的快,是以这条路径,她是全然瞧不起的。 -- 接着几日,秦柳瑟跟着萧德妃和李充媛起早贪黑,去尚宫局亲手过问,亲自盯着送进来的秀女。 能到后面见到永嘉帝和太后的秀女,已是过五关斩六将的。 在此之前,摆在她们面前的就有层层门槛。 先是身高,再是四肢五官,全都有讲究,还有这面容,也是有一番章法的。 不能太高,不能太矮,身上不能有奇怪的味道,嘴巴、鼻子、耳朵、腋下,都要由宫里的老姑姑亲自检验。 再有这面相也得讲究,要的是宜君宜子的面容。 但这方面秦柳瑟并不懂,全都是宫中老姑姑在操持。 除了这些,还得验身,本朝民风算开放,前朝皇帝也有纳了嫁过人的寡妇入宫当妃嫔皇后的。 但那都是皇帝自己看中的,要走秀女这条路,就必须是黄花大闺女。 是以被老姑姑检验时,一个个小姑娘进去,出来时都是红着脸,羞得不行。 老姑姑则见多识广,面不改色地跟她们讲着宫里的规矩,“虽说诸位姑娘都是有家世的贵人,但到了这宫里,成了皇上的女人,那便一视同仁,以皇上为尊,以位份为尊。” 秦柳瑟在一旁看着,心道说归说,其实也并非全都如此。 譬如秦怀瑾吧,只是个才人,却敢在谢婕妤之类的美人婕妤面前大声说话,就是因为她有个当朝红人的好爹。 前头的温昭仪也是如此,她家翁是前朝皇子的老师,永嘉帝也敬着,是以温昭仪进了王府,就敢争风吃醋,敢和当时已经是侧妃的宁淑妃对着干。 再比如张婕妤,已经是婕妤了,但因为之前是孟才人的家生侍女,当过下人,是以即使大着肚子有龙种,说话也总比别人小声一点。 如此种种,身份、背景,还有皇帝的恩宠,才是在后宫能不能抬头做人的底气。 那些参加选秀的贵女,虽都青春少艾,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有一个想拿银两贿赂公公和姑姑的,就被当场抓着了。 秦柳瑟心想这人也是蠢,哪有人这样不会挑日子贿赂人的。 这也是永嘉帝让她们几个人来看着的原因,毕竟德妃清冷,李充媛市侩,秦柳瑟跟她俩都不算熟。 互相制衡,三足鼎立,要把她们三个都买通并不容易。 以前或许有人通过贿赂成功入了宫,这人才学来了,但显见的这人消息不灵通,不知道当今这位圣上,已经把选秀的老人都换成自己人。 不说铁桶一块,但要买通,并不容易。 面圣之前的流程,东太后没参与,却也放不下手,把魏兰心派过来当眼线了。 等魏兰心回去,估计也是要把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学一遍给东太后听。 说不得秀女人数众多,事情又多又杂,秦柳瑟进宫以来,还没有这么累过。 四个人闲下来时,便在院中视线最好的亭子里坐下。 亭中石桌上早就摆着吃食点心和茶水,石凳子上也放了软垫子,怕几位妃嫔着凉。 认真论起来,魏兰心出现在这里,实在不怎么合规矩。 一来她只是来宫中做客的,又不是妃嫔,二来她还是黄花大闺女,若是什么臣妇或勋爵权贵的妇人,倒还能聊上几句。 什么都不是,要秦柳瑟说,坐在这里,真是徒增尴尬。 但魏兰心很好的印证了那句话,只要她自己不觉得害臊,那真的只有秦柳瑟这种人在替她觉得羞人。 魏兰心是一点不以为意的,真好似她已经是永嘉帝的女人一般自在。 秦柳瑟和德妃、李充媛谈着选宫女的细节时,魏兰心偶尔还插两句话。 魏兰心毫不掩饰地评头论足道,“选秀的人这么多,怎的那么多歪瓜裂枣,真正能入眼的没几个,这选出来的好几位贵女,倒是姿色还不如民间送来的。” 萧德妃神色平静,“样貌乃是其次,虽说面容也是标准之一,但只要不太差,德行兼备才是更紧要的。” 萧德妃这属实是实打实的打官腔,魏兰心捂嘴笑道,“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靠一张脸来博宠爱了。” 说不得在场三个人里,萧德妃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但萧德妃本人并不在意这些,是以听了也无不悦之色。 李充媛,还有秦柳瑟明面上都是出身权贵家庭,李充媛笑道,“美色本就是稀缺物件,不然怎有有花堪折直须折一说?寻常女子不说,这要进后宫的女人,还得往全乎了看,各方面都要考量。” 听着似有若无没什么稀奇的对话,跟萧德妃一样两边不得罪,实则却藏着李充媛对待贵女和民间女子的看法。 她虽看似在说美貌像珍珠一样珍贵,实则也在强调贵女的综合条件,是民间女子拍马也赶不上的。 秦柳瑟在心里撇撇嘴,并不是很想站队,就是觉着魏兰心实在碍眼,长得像先皇后,真以为自己是皇后了? 秦柳瑟少不得酸道,“魏姑娘如花似玉的,跟这些玲珑秀女差不多年纪,倒却是懂得比她们多了些。” 这话叫魏兰心恨不得起来扇秦柳瑟一巴掌,眼里流露出一丝忿色,这是在讽刺她懂得太多,不如秀女们干净? 可谁叫她于这后宫只是个客人,论位份,论家世,都比不过秦柳瑟,纵使有东太后做靠山,也要收着锋芒做人,特别是如今又要来新人了。 魏兰心忍了忍,笑着道,“婕妤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一心想为皇帝哥哥选些好货色,臣女以为,最要紧的不是颜色,而是真心!” 见了鬼了,一个想做人替身上位的,跟她谈真心? 要秦柳瑟说,魏兰心除了名字里有个“心”字,整个人是找不到第二颗心了。 秦柳瑟四两拨千斤,笑眯眯说,“魏姑娘不仅长得像先皇后,这见解倒也是。” 谁不知先皇后是永嘉帝无权无势时选了他做夫君的,这样的真心,找不到第二个了。 秦柳瑟掀开茶盖道,“有这样一心为皇上想的人在,先皇后九泉之下也安宁。你说奇不奇了,我瞧着魏姑娘和先皇后真是越来越像,还真是老天显灵天注定的?” 说着,又抬眼去看魏兰心,“还是先皇后自己显灵的?” 这话听得魏兰心瘆得慌,大白日好像后背被阴影笼罩了一般。 秦柳瑟见魏兰心满眼惊惧的样子,弯起嘴角在笑。 第82章 倒打一耙了 李充媛听不出秦柳瑟的言外之意,萧德妃却琢磨出不一样的味道。 逮着只有两人的间隙,萧德妃开口问秦柳瑟,“妹妹如何要吓唬魏姑娘?” 秦柳瑟眉毛一挑,低声问,“姐姐也瞧出来魏姑娘听见先皇后的事情便有些害怕?” 李充媛跟先皇后和魏兰心接触都不多,听不出来看不明白,但萧德妃却是看得清楚,她点点头。 旋即又好似贯通了一般,问道,“妹妹是怀疑她……跟先皇后的薨逝有关?” 秦柳瑟想了想说,“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妹妹也不瞒着姐姐,我就是想试探试探。” 也得亏了魏兰心总归年轻,不像东太后那样活久了针扎不进的,所以秦柳瑟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暗自花心思穿针引线,来来回回才能让魏兰心泄露出些东西来。 贤妃七日后,永嘉帝宣秦柳瑟侍寝那一夜,秦柳瑟便把在先皇后宫里挖到东西的事情告诉永嘉帝了。 永嘉帝先是惊讶,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片刻,也好似才决定不瞒着秦柳瑟一般。 他告诉秦柳瑟,他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过却不是挖到残渣,而是从先皇后宫里知道的。 那熏香过量,虽味道不重闻不出来,但那盛熏香的香炉却是能瞧出端倪的。 永嘉帝手下的人,都是处理过不少风波和案子的,坤宁宫的细碎东西,都被搬到大理寺去细细检查。 那干坏事的人很细致,将香炉换了一个,大约是怕突然换新的被瞧出来,特意在除夕前后换了。 那人估摸着是算着新的香炉,把熏香拿出拿入不容易留痕迹。 殊不知,正是因为是新的铜面,大理寺的人根据铜面被熏烤的铜渍痕迹,反而能推测出香炉在这段时间用的熏香过量了。 当时听到永嘉帝说这些给她听,秦柳瑟心里都抽了一下,难以想象永嘉帝的人手能细致到此。 她挖到残渣是偶然,但永嘉帝的人查到这里却不是偶然,而是能力所致的必然。 既然能查出来,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查出是谁在搞鬼。 永嘉帝虽没对秦柳瑟明说是谁,但秦柳瑟知道自己没猜错。 永嘉帝那时揉着秦柳瑟的手,云淡风轻的跟她说着这些能决定人生死的话,他说那人是动不得的,但臂膀可以慢慢砍掉。 秦柳瑟猜测着永嘉帝的意思,是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把东太后的左膀右臂都拔出,如此她心思再多,后宫也再无人可以帮她做事了。 只不是她的势力在宫中浸染多年,还得慢慢揪出来。 想到这里,秦柳瑟这几日看着魏兰心,便愈加觉得可笑。 她大概不知,永嘉帝是怎么都不会纳了她的,偏生还作着春秋大梦。 与永嘉帝那夜的私房话,秦柳瑟自然不会跟萧德妃说,但先皇后对萧德妃有恩,却不用听这些细节,萧德妃便会偏着秦柳瑟。 接着几日,李充媛不在时,萧德妃便会跟着秦柳瑟打配合,时不时提起先皇后。 说得多了,魏兰心的脸色真的是越来越难看。 由此,萧德妃和秦柳瑟也愈加肯定,先皇后的事情,魏兰心便不是主谋,也脱不了干系。 有人在前头忙得不可开交,有人在后宫闲得整日没事找事做。 秦柳瑟午后办完事,回舒月轩,便迎面撞上秦怀瑾那张怨妇一般的脸。 其实哪里是迎面撞上,是秦怀瑾知道这个时辰秦柳瑟回来,刻意在这里守着她。 “你别以为皇上让你去看选秀就是可着你了!不过是后宫无主,让你去帮忙!别真当自己多尊贵一样!” 秦怀瑾现在看秦柳瑟这不怎么爱搭理她的眼神,心里就来气。 要不是她父亲当年从乡下把她带到京城来,送来选秀女,她秦柳瑟哪有今天,指不定在乡下嫁给哪一个老头呢! 可偏偏,偏偏她当了秀女,还得宠! 这原本都是属于她的! 秦柳瑟明明不是她们秦家的亲生女儿,如今却顶着秦家姑娘的名头,在这里耀武扬威。 在秦怀瑾眼中,永嘉帝宠幸秦柳瑟,也是因着有他们秦家支撑的缘故。 提到这些,秦柳瑟便无语至极。 明明是他们秦家势利,怕秦怀瑾被老皇帝选上,没几年就要当寡妇,又不敢赌九王爷能继承大任,所以才做两手准备。 不忍心把亲女儿送进宫,不忍心把亲女儿送给无人看好的九王爷,这才从乡下把她骗来选秀女。 这可倒好,倒打一耙,现在来说是秦柳瑟得了便宜不卖乖了? 要是当年真被先皇选上,现在当寡妇的就是她秦柳瑟。 要是九王爷没当上皇帝,被发配边疆,或是被排除异己,现在吃苦的也是她。 要是她真的跟前世一样,听了她哄骗的话出宫,现在和娘亲客死异乡的,也是她不是别人!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秦柳瑟就火大,什么事都被这明着叫贵女实则比谁都势利肮脏的人说了算。 “你自己不得圣心,关我什么事儿?”秦柳瑟幽幽道,忍不住使劲往她心尖上刺两刀,“我倒是想着姐姐,叫皇上雨露均沾,可皇上好像翻的是别人的牌子,就是没宣姐姐去伺候。” “到了皇上面前,能不能得皇上喜爱是你自己的事情,各凭本事,父亲都把你送到皇上面前了,姐姐自己不争气,能怪谁?” “妹妹总不能架着皇上到姐姐面前,逼着皇上宠幸姐姐吧。”看秦怀瑾脸色越不好,秦柳瑟说得便越畅快,这比直接打她一巴掌都更痛快。 秦柳瑟说着,捂着嘴在笑,好像是看到了那个场面一般,“你我在后宫,都是秦家女儿,要真那般伺候皇上,旁的姐妹,该笑话我们学那娥皇女英了。” 秦怀瑾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她气的还不止这些。 她就跟秦柳瑟住一个宫里,知道平日里秦柳瑟侍寝,要什么时辰才回来,多半是快到鸡鸣之时了。 每回秦怀瑾听见秦柳瑟回来的动静,就在被窝里生气,那么晚回来,可想而知那个狐狸精勾引了皇上几次。 皇上把恩泽都给了她,也难怪她伺候的时候,都是一回了事了。 秦怀瑾初晓人事,自然也是迷着皇帝的龙章凤姿的,她喜欢永嘉帝的肩膀,喜欢他的身子,那是京城一顶一的好男儿。 能匍匐在这样的男子身下,秦怀瑾觉得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想想她以前那些姐妹,有的嫁给了比自己大许多岁的,有的嫁给有权势却大腹便便的,还有的嫁的人,整一个败家子。 没有对比不知道,如今秦怀瑾自己有了夫君,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区别和妙处,甚至有些可怜那几位给人做续弦的小姐妹。 别的宫里的人多半只能猜测,可她跟秦柳瑟住一个宫里,自然能推算她伺候了永嘉帝多久。 秦怀瑾既是嫉妒,又是愤怒,一方面觉得秦柳瑟不知捡点,一方面觉得她耀武扬威,总之就是看她哪里都不顺眼。 秦怀瑾也不是吃素的,气归气,还是压住怒火嘲讽地笑道,“你去看秀女,也知道又有新人进宫,花儿娇嫩,别到时候皇上有了新欢忘了旧人,看你有没有地方哭去!” 秦柳瑟一脸讶异地道,“说到新欢旧人,姐姐比我晚进宫,我先随了九王爷,算是旧人,可你看,我被忘了吗?” 这可就杀人诛心了。 秦怀瑾若是有胡子,都要气歪了,“你别嘚瑟!爬的越高摔得越深,我且看你还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秦柳瑟懒得跟她扯这些口舌之快,实在是无穷无尽的浪费精力。 眼珠子一转,秦柳瑟忽然心生一计,“姐姐也莫要抓着我不放了,我再如何,到底跟你同家人,皇上念着我,也不会对秦家人太差。” “皇上却是年轻力壮精力旺盛,我瞧着那位魏姑娘,倒是挺得皇上青目,这不,太后娘娘都派她去看选秀了,像先皇后,保不齐以后这命运,也像先皇后。” 秦柳瑟苦了心思要给秦怀瑾下眼药,又接着,状似不经意地提醒,“这几日皇上似乎去慈宁宫几次,好像是在说先皇后死因的事情,再者,我琢磨着,太后娘娘心思也明显,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秦柳瑟没说的是,永嘉帝最近闲暇时间多,是去跟东太后例行问安,并说一些杂事。 秦怀瑾很明显是听进去了,没有再逮着秦柳瑟出气。 这后宫,最想先皇后死的,就是那位魏兰心,只有先皇后这个挡路的没了,皇帝才能对她睹物思人,她才能上位! 可偏偏,皇上却要去慈宁宫,每回都能被魏兰心看见,每回都要被她献殷勤! 秦怀瑾想想就气。 秦柳瑟见状,又说,“许是皇上看到魏姑娘,想起旧人了,毕竟先皇后乃是结发夫妻,情深似海。” “姐姐,你说若是皇上可着魏姑娘,要了她,她这荣华富贵,可不得向先皇后看齐啊。” 这道理秦怀瑾自然明白,又有东太后撑腰,又有先皇后这个旧人相似,魏兰心若是成事了,后宫必然又要杀出一个风头跟秦柳瑟一样劲的魏姑娘。 不对,指不定比秦柳瑟更有风头。 因着魏兰心那性子,不像先皇后知书达礼,也不像秦柳瑟安守本分,要是她跑到她们头上,那肯定尾巴都翘起来,没什么好日子了。 秦怀瑾不仅怨秦柳瑟,也怨着魏兰心,怨东太后偏袒她,也怨魏兰心高调跋扈,还没成皇帝的女人呢,可每回秦怀瑾去慈宁宫碰见她,却总是一副已经是皇帝宠妃的模样在对待她。 其实不仅如此,还有秦怀瑾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那便是她在魏兰心身上,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朝气蓬勃,她总是“皇帝表哥”前,“皇帝表哥”后地娇声喊着。 明明是没有的事情,却叫秦怀瑾听多了,也快要以为魏兰心得龙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一个冒牌货,还未出阁便如此不要脸,哪里比得上先皇后的一根手指尖?”秦怀瑾冷哼道。 秦柳瑟温声细气道,“像不像是爹娘给的,爹娘给的,又跟老天爷给的差不多,可能这魏姑娘,就是有荣华富贵的命。都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我是替她高兴的。” 秦怀瑾脸上挂上一股冷意,“不论比家世还是容貌,她哪里比得上咱们秦家的,仗着那张脸,就来这里招摇撞骗!” 秦柳瑟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点到即止,没有再添油加醋了。 第83章 看不下去了 接着几日,秦柳瑟每日回舒月轩,总算都没见着秦怀瑾在没事找事了。 找青青打听一番,才知道这几日秦怀瑾总是往慈宁宫里跑。 秦柳瑟微微正色,只希望秦怀瑾办事妥帖点,多给魏兰心找麻烦,这样后续她才好发挥。 秦怀瑾确实是去给魏兰心找麻烦的,一想到魏兰心可能成为永嘉帝受宠的女人,她就心里难受。 这日到慈宁宫守株待兔,可算是让她等到了永嘉帝过来。 永嘉帝今日例行来陪东太后用膳,秦怀瑾刚好在,便也留了下来。 东太后不如西太后简朴节俭,自己的小厨房要什么有什么,除了御膳房每日送来的饭菜,小厨房也时常加菜。 饭菜上齐了,魏兰心便像一只蝴蝶一样从外头飘进来。 秦怀瑾瞥了一眼,撇撇嘴十分不屑。 魏兰心知晓永嘉帝留在这里用晚膳,特意回去又补了个妆容,换了身衣裳,一张脸粉饰得跟桃花一样,衣裳也特意换成粉色的。 她声音软绵绵地道,“皇帝表哥,你快尝尝太后娘娘厨房里的厨娘做的手打丸子,比外头大酒楼的都要好吃呢。” 说着,还要给永嘉帝斟酒。 秦怀瑾见状,赶紧挤过去先一步抢走酒壶,娇嗔道,“魏姑娘是宫中客人,做不得这些活儿,倒酒伺候皇上这种事情,就由我们这些后宫嫔妃来吧。” 一句话,既点明了魏兰心是外人,又强调了一边她才是能伺候皇帝的人。 如此,魏兰心若还上赶着要来倒酒,那真是不要脸至极。 哪有一个姑娘家上赶着伺候男人吃饭的,即使是天子,女儿家也应该要点脸面。 永嘉帝手指摩挲着大拇指额白玉指环,目光有些散漫,好像在听着她们说话,又好像置之事外。 这样在他面前争宠的女人见得多了,才有如此淡然的神态。 他不想插手,因着往往他多说两句话,这些女人会争得更加剧烈。 永嘉帝视线从魏兰心和秦怀瑾脸上扫过,最后看向东太后,开口道,“母后,用膳吧。” 一顿饭,吃得秦怀瑾和魏兰心之间硝烟四起。 虽说没有明面起冲突,在皇帝面前必然都是要守礼节的,一个是内人一个是外人,但比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东太后好似局外人一般,也不插手两个年轻人的战场。 一来,她不想永嘉帝觉得她在搅乱掺和后宫的事情。 二来,不管是秦怀瑾还是魏兰心,谁得宠了,对她都是有利。 用完晚膳,东太后便特别知情识趣的说自己困了,让侍女扶她,到后面歇息。 还特别嘱咐永嘉帝,“皇帝,刚吃完饭,你便再坐一坐。” 然后又叮嘱魏兰心和秦怀瑾,“你们俩,替哀家陪陪皇上。” 东太后这心思也明显,把永嘉帝留给他们两人,自己腾出空间,不在这里碍眼。 秦怀瑾和魏兰心两人心里都各有所思,迅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永嘉帝一吃完饭,都喜欢喝茶,小厨房的人把新的茶水送进来,便退了出去。 永嘉帝随口道,“朕不用伺候,都喝吧。” 他摆摆手,自己便端起茶盏喝了起来,压根没有给他们俩人献殷勤的机会。 魏兰心低眉顺眼的,心头扑通扑通的在跳,心想要是今晚皇上能留她过夜就好了。 因着心里太过紧张,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有事情没做完,喝了口茶便赶紧说,“皇帝哥哥,再等等我,我给你炖了调理的汤水,我这就去看小厨房,熬好了没有?是我下午亲手做的呢。” 秦怀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魏兰心也太上赶着了。 寻常后妃给皇帝做吃食还说得过去,她一个从宫外来的客人,凭什么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还给皇帝熬汤水,比妃嫔都贤惠。 心里这么想着,在永嘉帝面前,秦怀瑾还是时刻保持着一抹淡雅的微笑,看永嘉帝喝的差不多了,不经意的提起,“皇上刚用完晚膳,不如别在屋里拘着,咱们去院里走走,今日天气好,月朗星稀,正好,到外头赏花赏月。” 这个时节,宫里又开了春夏交际的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且淡且浓的香味。 永嘉帝淡淡道,“也好。” 然后便起身,和秦怀瑾一起往外头走。 秦怀瑾走到院子里,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月色,又热情的招呼永嘉帝,“皇上,太后娘娘后院的紫藤花开的好,不如咱们去看看?好花配圆月,才更好看。” 永嘉帝点点头,无事便随她走走。 俩人才走到后院,便听得后院传来不大不小的哭泣声。 永嘉帝皱了皱眉头,旁边的朱万喜想过去看看,被永嘉帝抬手拦住。 秦怀瑾见状,好似自己也没听出来是谁一般,在永嘉帝身边轻声说,“皇上,那边是太后娘娘的小厨房。听着哭声,难道是魏姑娘出了什么事?” 秦怀瑾既然都这么说了,不走过去看也是不太行。 秦怀瑾领着永嘉帝走过去,便看到小厨房里,魏兰心半侧着身子,面色凶狠,看得出正在发脾气。 她对着一旁跪在地上磕头的厨娘又打又骂,一边骂着,一边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应该是不想被外头的人听去。 “死奴才,贱婢!甜汤都看不好,有什么用?赶紧去死吧,贱人!”一边骂着还一边用脚去踢。 跪在地上的厨娘痛哭流涕求饶。 永嘉帝站在门边阴暗处,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 秦怀瑾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看得出永嘉帝颇有疑色,显然是很意外魏兰心还有这一面的。 秦怀瑾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心中痛快的不得了,本该在这个时候进去拉架的,可她心里就是想痛快一番。 永嘉帝终于知道魏兰心的真面目了! 于是,便站在永嘉帝旁边,静静地不说话。 魏兰心打人打的兴起,似乎拳打脚踢还不够。 一气之下,还要拿起旁边的火钳子,往厨娘身上招呼。 那可是烧的又红又烫的铁钳子啊,连秦怀瑾看了,都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她不过是设了个局,魏兰心倒是自己争气,自己使劲往里跳了。 在这个时候,永嘉帝似乎看不下去了,忽然出生遏制,“够了!” 秦怀瑾也紧跟着,好似才后知后觉地惊呼道,“魏姑娘不可!” 魏兰心突然看见永嘉帝站在门外,一时间呆若木鸡,手里还拿着铁钳子,不上不下,脑子一片空白,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厨娘看到永嘉帝出现在太后娘娘的后院,也愣住,还不忘哭着给几位主子磕头。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恕罪,魏姑娘恕罪,奴婢真的没有,奴婢真的没有,那火苗不知道怎么就灭了……” 厨娘显然是被打的迷糊了,语气含糊,后面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永嘉帝见状,面色难以言喻,扫了朱万喜一眼。 朱万喜赶紧跑进去,看似在安抚魏兰心,实质是把她手中的铁钳子拿下来。 “魏姑娘当心,姑娘家手指细嫩,烫到了就不好了。”看似是在阻挡,担心魏兰心烫到,其实每句话都啪啪啪的打在魏兰心的脸上。 一时之间,周围没人敢开口说话。 魏兰心缓了过来,赶紧尴尬地笑道,“皇帝哥哥,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臣女方才正在管教厨娘这个不要命的东西,居然忘记给臣女的炉里加火,害得臣女给皇帝哥哥做的甜汤都没法出锅。” “吃不了便吃不了,怎的这般将人往死里打。”永嘉帝面色凝重,看着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厨娘道。 魏兰心不知道永嘉帝在外头站了多久,心中存着侥幸心理。 “一个下人,干不好份内的事情,臣女实在气不过,这才替太后娘娘管教一下下人。” 永嘉帝没有多说什么,但显而易见,在魏兰心这样的人眼里,下人的命便不是命。 她将身份地位分得一清二楚。 秦怀瑾见状,从永嘉帝旁边站出来,“好言好语”的劝着,“魏姑娘也是心里记着皇上,想把最好的东西捧给皇上吃。” 不过看似像在帮魏兰心,实则没少煽风点火。 秦怀瑾又看似说好话地道,“出气便出气,也不用将厨娘……都见血了,在太后宫里,多晦气呀。” 永嘉帝吩咐朱万喜道,“去传人来替厨娘看一看。” 魏兰心闻言,脸色白得好像面粉一样,她心里觉得下人便有下人的命,有的人活着跟畜生一样没区别,可以买卖,自然也能消杀。 没想到皇帝哥哥会因为这件事情生她的气,在心里悠悠的道,“不过是一个厨娘,又没打死,再找一个新的进来不就好了。” 但魏兰心也是懂得看脸色的,赶紧跪下来求饶道,“皇帝表哥莫要怪罪,兰心并无这个意思,只是看赶不上给皇帝哥哥吃了,心中着急的紧,这才出手重了些。” 永嘉帝冷眼看着这一切,冷冷的道,“你本不是皇宫中人,无权责打后宫侍女,这段时日,似乎有些乐不思蜀了。” “将太后娘娘宫里当成自己家,倒也无可厚非,但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容易习惯,朕瞧着,你到这边陪太后也有小半年了,是时候该回家孝敬你父母了。” 秦怀瑾听到这话,微微挽着嘴角在偷笑,永嘉帝这话足够明显了,是要下逐客令的意思。 魏兰心听的脸上又白又青,慌忙地道,“兰心并无此意,太后娘娘待兰心极好,兰心还想留在宫里多陪陪太后娘娘。皇上开恩,求皇帝表哥开恩。” 永嘉帝没在理会她,吩咐朱万喜,“这厨娘也干不了活了,将她送到御膳房打杂,再从御膳房安排位厨娘过来给太后用。” 然后便挥挥衣袖,大步往外走,留下魏兰心一个人,跪在原地落泪。 第84章 小脾气 次日早晨起来用早膳,青青便把在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秦柳瑟。 昨日跟去的不止秦怀瑾的人,还有永嘉帝的人,这消息,一夜之间便飞遍了后宫。 “真没想到,那位魏兰心姑娘,平日里瞧着多天真浪漫的一个人呢,竟然会这样横。”青青不解的道。 秦柳瑟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魏兰心娇气可爱是真,但视人命如草芥也是真,这并不矛盾。 她从小被捧着长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在这种人眼里,多的是觉得下人的命便不是命,有时候还不如一只宠物狗来得值钱,可以任打任骂。 若不是永嘉帝,昨晚当场把厨娘遣送到御膳房,估摸着等永嘉帝走了,那位厨娘的命也要没了。 “你说怎么这么巧?魏姑娘好像是在太后娘娘的小厨房里被皇上瞧见的。”青青一边给秦柳瑟呈煎饼,一边纳闷。 “小厨房一般都在后院,皇上怎么会跑到太后娘娘的后院去呢?” 这一点,秦柳瑟觉着秦怀瑾应该出了不少力。 她这两日,时不时在秦怀瑾胸口插刀,提醒她魏兰心甚得太后的喜欢,就是为了挑拨离间逼她出手。 秦怀瑾和魏兰心都是东太后的人,秦柳瑟知道她们面和心不和,想做的便是让他们内斗。 说起来,秦怀瑾跟东太后和魏兰心相处的时间更多,更懂她们的性子,也知道从哪里入手可以破局。 秦怀瑾生怕别人跟她争宠,爬到她头上去,所以这次出手特别快。 秦柳瑟也不指望秦怀瑾能把她斗出宫,毕竟是太后的人。 但这是一步接一步,先让魏兰心自乱阵脚,后面秦柳瑟才好下手。 秦柳瑟本以为,魏兰心会因为昨晚这件事情有所忌惮,至少也得夹着尾巴做人,谁知道她当真是不痛不痒。 这日午后,秦柳瑟照例和萧德妃,李充媛去看秀女,不曾想,魏兰心又来了。 这倒是出乎秦柳瑟的意料,昨晚才发生的事情,今天她便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个心理素质,确实很适合当永嘉帝的女人,很适合来混后宫。 今日天气好,宁淑妃在宫里待久了乏了,便由着侍女搀扶着出来散步,走着走着,就到前头来看秀女训练。 如今宁淑妃已经是五个月左右的身子,肚子鼓了起来,走得慢,懒散了些,但性子还是没有变,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懒懒散散坐在那里,抬抬眼皮,看着魏兰心说:“你倒是长得跟先皇后,越来越像,但这性子,却是一点都不像的。” 魏兰心听了有些惶恐,经过昨晚的事情,事后太后娘娘念了她一顿,好不容易能继续留下来,她现在也是收敛锋芒在做人。 “兰心不知淑妃娘娘的意思,先皇后是先皇后,哪里是臣女能比得过的。” 宁淑妃懒懒的抬起一双美目,“也是,先皇后可不是这样,在她底下讨生活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她争风吃醋,也从没听过她让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 宁淑妃大着肚子,时不时耍小脾气,是以性子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秦柳瑟扬了扬嘴角。 春末的阳光温度正舒适,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再加上宁淑妃这话,秦柳瑟心里特别舒畅。 魏兰心被说得难堪,“昨日的事情,其实是有误会的。” 魏兰心还没说完,宁淑妃便抢了她的话头,说,“误会?有什么误会,要是有误会,那秦才人还会站在旁边看着不给你求情?” 连求情都没有,不是心里使坏,就是知道局面已成定局,压根没法求情。 说不得宁淑妃真是以无心算有心,被她阴差阳错全说中了。 秦怀瑾不帮着求情,一是有私心,存心巴不得魏兰心被永嘉帝厌恶,二来,也是那情形之下,永嘉帝的态度明显,求情也没用,可能还会波及自己。 明儿就是秀女们面圣的日子,宁淑妃过来走一遭,并非来给魏兰心添堵的,而是来看看秀女。 损了人心里痛快了,便开始往院子里正在学规矩的秀女看过去。 “学了这么些天的规矩,明儿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谁来跟我们做姐妹呢。” 宁淑妃没事来找乐趣,看了一圈,留了一句话便走了。 却留下魏兰心独自在那里生闷气,刚刚宁淑妃的话,句句都往她心上扎。 “你们都姓秦,明明是姐妹,这心肝可真是两模两样。”魏兰心对着秦柳瑟道,心里想着,这几日瞧秦婕妤的做派,虽两人也不算和睦,但若是昨晚在场的是秦婕妤,应该多多少少会为她说两句话的。 那个秦怀瑾,自己不受宠说话没用,要是换了秦柳瑟这样一个受宠的,指不定说话就有用了。 魏兰心这是以偏概全,觉得所有的主子都跟她一样,她们是贵人,压根不会把一个奴才的命看在眼里。 所以魏兰心也始终不明白,永嘉帝是因何生气,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秦柳瑟盈盈笑着,谦虚道,“魏姑娘折煞臣妾了,皇上自有主见,臣妾说话,还没有那样的份量。” 说到底,是她魏兰心自己咎由自取,谁求情都没用。 魏兰心显然还做着伺候永嘉帝的春秋美梦。 李充媛捏了块糕点送进嘴里,笑道,“皇上既已罚过,魏姑娘就别往心里去,皇上男儿胸襟,今儿个便能把这事给忘了。” 秦柳瑟扬扬唇角,淡然跟她们聊着天。 旁边的萧德妃,从始至终也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秦柳瑟可算知道萧德妃这人性子有多有个性了,虽不知因何如今和皇上不似夫妻,但这性子,着实能理解她为何不爱问世事,也不爱争宠。 不过今日,秦柳瑟却知道萧德妃不闻不问,不是不爱问闲事。 而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魏兰心这个人。 自从知道魏兰心可能跟皇后和贤妃的死因有关后,萧德妃每日在这里,虽也跟她们说话,但不怎么爱搭理魏兰心。 不过魏兰心全然没有察觉出不同,因着萧德妃一直如此清冷。 不只是她,连李充媛都习惯了萧德妃的疏离。 这是秦柳瑟和萧德妃她们两个一起站岗的最后一日,本以为这日累得慌,回去便能养精蓄锐等待明天的选秀。 明儿还得早起呢。 谁知道回到舒月轩,又被秦怀瑾逮住了。 秦怀瑾打听到魏兰心今日还在后宫,没有羞愧之下出宫,进了屋里就在骂,“真是不要脸不要皮,都这样了,还不肯滚回去?” 秦柳瑟忙了一天很累,回去便歪在美人榻上。 魏兰心自己不想回去,东太后不让她回去,找人去永嘉帝面前说辞,永嘉帝既得顾及臣子、姑娘家、太后三方的颜面,便说下不为例。 魏兰心就又不走了。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秦怀瑾骂到,转头又得意洋洋地跟秦柳瑟炫耀说,“不过皇上肯定不会留她做妃嫔了。” 秦怀瑾说话说一半的,故意卖关子,就等着秦柳瑟问她。 哪知道秦柳瑟压根懒得开口配合她,永嘉帝不纳她,她早就猜到了,也不知道秦怀瑾在一惊一乍和炫耀什么。 第85章 新人旧人都来了 但秦怀瑾是来炫耀的,秦柳瑟不配合,她便自己把戏唱下去。 又接着道,“昨夜皇上宣我侍寝。” 原来是想炫耀这个? 秦柳瑟扶额,欲要言,又不想跟秦怀瑾争辩。 秦怀瑾得意了一会儿,又接着得意道,“你也不用长魏兰心威风,皇上是断不会把她纳为己用的,她想留在后宫,就让她留到年老色衰呗。” 这秦柳瑟倒是感兴趣了,秦怀瑾昨儿个还气呼呼的,今天怎么就如此断定魏兰心不会进后宫。 许是这好奇的眼神取悦了秦怀瑾,秦怀瑾扬扬下巴道,“你别不信,皇上点头了的。” 这话倒是成功把秦柳瑟无语到了,这话的意思,是永嘉帝跟她保证了? 真是狗皇帝,秦柳瑟在心里暗骂道。 前头在床第之间,永嘉帝便跟她说过已经查到皇后死因一事。 难道昨夜里,永嘉帝也把这件事跟秦怀瑾说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男人嘛,情到热切时,或许被秦怀瑾一问,永嘉帝便跟她说了,自古以来,枕头风都很好用。 其实秦怀瑾也是说一半留一半,所以就给了秦柳瑟无限的遐想。 秦怀瑾是东太后宫里的人,自然多少能猜到皇后和贤妃的事情,跟东太后和魏兰心脱不了干系。 魏兰心和东太后嫌弃先皇后碍眼挡位置,便千方百计想除而后快,然后给魏兰心让位。 后来贤妃的事情,秦怀瑾也是猜测,应该是贤妃知道点什么,东太后便一石二鸟,才要把她杀了。 然后做成自杀的假象,好让人以为她是畏罪自杀。 因为先皇后的死,贤妃良心不得安宁,才忍不住自杀。以此来引导别人。 不过这些,都是秦怀瑾自己的猜测,她无凭无据,也不敢指责东太后和魏兰心。 她和东太后的慈宁宫也算走得近,秦怀瑾还怕自己若是把心中所想说了,永嘉帝听了以后,会以为她也参与了,最后牵扯到她身上呢。 是以昨夜,永嘉帝问了几句秦怀瑾的事情,秦怀瑾琢磨了一下,便在永嘉帝身边吹耳边风。 秦怀瑾跟他说,先皇后在时,魏兰心一直抱怨是因着先皇后在,永嘉帝才不宠幸她。 如是种种,把未得皇帝青眼的罪过,加在先皇后身上。 说到最后,秦怀瑾成功在永嘉帝眼底看到冷意。 永嘉帝又问她,魏兰心平日里是什么性子,这秦怀瑾就很多话要说了。 她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魏兰心仗着自己儿时和九王爷有过交道,看寻常妃嫔都趾高气扬地不顺眼。 秦怀瑾自然不会傻到直接说魏兰心坏话,而是举了几个她对待下人,还有对待不受宠的才人和美人的例子,这样永嘉帝要查也能查到,又怪不到她身上。 永嘉帝听完虽然没什么反应,但秦怀瑾知道他是听了不喜的,因为聊完这事儿,永嘉帝便让人熄了灯。 由此,秦怀瑾便自己推断出,永嘉帝是不可能留下魏兰心了。 只不过,不能叫魏兰心彻底吃瘪,秦怀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秦柳瑟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这下也知道秦怀瑾是故意来给她找不痛快的了。 听秦怀瑾说完,秦柳瑟笑了笑对她说,“既如此,姐姐便可以宽心了。” “不过就算她走了,明儿又有一堆新人进来,姐姐且放平心态,不然这日子无穷无尽的折磨人。” 秦怀瑾如今还只是个才人,还真怕太多新人进来抢了她的风头压她一把,能少一个是一个。 一时间,又听得气呼呼,白了秦柳瑟一眼走了。 ———— 次日,晴空万里,蓝天壮阔。 金殿外,站满了如花似玉的秀女,似乎让这美好的天气,瞧着又更加绚烂耀眼了。 这段时日,秦柳瑟已算功成身退,今日发表意见的,主要是永嘉帝和东太后。 永嘉帝和东太后还没来,她和萧德妃,李充媛站在殿内,最后再清点现场有无缺的物件。 殿外的秀女们满眼期许,进宫小半个月,还没见过永嘉帝一眼,一颗心扑腾扑腾的,就要跟去会情郎一般。 李充媛在秦柳瑟耳边轻声道,“也不知哪些新人能入皇上和太后的眼。等会儿见了皇上,再分去给宗亲,真又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么多秀女,永嘉帝当然不会全都收为己用。 这里头的人,等会儿进来面圣,永嘉帝和东太后点头,便留下。 留下的这些人,都会有小像送到永嘉帝书案前,由永嘉帝自己划定要哪些人。 哪些留下来伺候他,哪些分给哪些宗亲贵胄。 这京城里,未婚配,或者是等续弦,等着纳侧室的勋贵人家,也有不少。 秦柳瑟也是选过秀女的人,望着一张张对未来充满期待,对未来的丈夫充满羞涩的脸,一时间有些感慨。 秀女的下半生,全都在皇帝的一笔一划之间决定。 吉时到,永嘉帝和东太后落座,尚宫局的人,便安排走流程。 秀女六人分成一组进殿内,听内侍念到自己的名字,便上前请安。 朱万喜再根据永嘉帝的意思,出声决定她们留或去。 留的,便赏花,去的,则赏玉佩。 那些赏玉佩的,出了这门,就可以收拾包裹打道回府了。 秦柳瑟在一旁默默看着,秀女们一组一组走进来,说不得抬头见到永嘉帝时,都娇羞得红着脸买下来脑袋。 又微微仰着脖子,好像生怕永嘉帝看不清她们的脸蛋一般。 往日学规矩的时候,这些人各有各的性子,谁知道到了永嘉帝面前,一个个倒是都娇羞乖巧得不得了。 碰见可心的郎君,女儿家是这般娇羞神色的。 秦柳瑟含笑不语,抬头望了一眼款款坐在上位的永嘉帝,皮囊生的太好,也是怪能迷惑人。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将这些女儿家的心骗去了大半。 到时候那些被淘汰,或是被分给宗室的秀女,估计要哭得撕心裂肺了。 能过五关斩六将走进这面圣的金殿的,就没有生的丑的,是以,秦柳瑟也不知道永嘉帝是用什么标准在选人。 只听得朱万喜不停的传话声。 “赐花!” “赐玉佩!” “赐玉佩!” -- 永嘉帝是百忙之中抽空来选秀,不过两日,永嘉帝分配秀女的册子就出来了。 一时间,只听得好几个秀女知道自己被分给权贵功臣,哭得稀里哗啦。 当然也有那些中了皇帝的眼留下来的,高兴得忘乎所以。 永嘉帝并没有当即就临幸新人,是以后宫对秀女的兴趣,还吊得高高的,都在猜测谁会是第一个幸运儿。 不过虽还没临幸后宫,后宫也没有忙着,因着不日,从西北别苑长途跋涉回京城的辛昭媛和小公主,就快要到了。 回京车马前头传讯的人马先回来禀报,说是明日便能到皇城。 一时后宫又热闹了,因着这一行,并不止辛昭媛和小公主,还有零零碎碎好几个才人、宝林,都是以前在那边没回来的旧人。 辛昭媛留在那里安胎生产,那些无儿无女的侍妾,自然不能自己回来,只能装模作样地说要留下伺候辛昭媛和小公主,才等到现在才回来。 是以忙完选秀的事情,萧德妃和李充媛又领着秦柳瑟,给新秀女和辛昭媛她们打点要住的宫殿。 辛昭媛是可以独住一宫做主位的,永嘉帝把储秀宫划给了她,宁乐小公主便和辛昭媛,还有西北回来的好几位才人宝林,一同住在这里。 前前后后打点,费了不少功夫,因着有小公主,还要盯着尚宫局给小公主准备孩儿要用的东西。 新秀女那边,后宫其他姐妹倒是好奇得不得了。 因着如今没有皇后,也没有永嘉帝钦点管理后宫的人,所以妃嫔也不用去请安,闲是闲了,但却失去了聚在一起的茶会。 那么多旧妃嫔,都很好奇新秀女,却没有机会一见。 秦柳瑟和李充媛,萧德妃是参与了选秀的,都见过,所以一群旧人到宁淑妃宫里小坐的时候,大家都十分好奇地问长问短的。 秦柳瑟心中觉得好笑,因着有新人来,她们这群旧人,反倒好像是被迫团结了一点点一样。 大家忍不住就向秦柳瑟和李充媛打听那些秀女。 谢婕妤皱着眉道,“昨儿个我在花园碰见了一个,身上的脂粉味,熏的我头疼。” “有点香味算什么,不懂礼节才是要命。”孟才人抱怨道,“拐角和我撞见,那新来的宝林还问我是谁,有没有点礼数。” “那可不是。”周才人跃跃欲试道,“那时我和孟才人一起散心,可倒好,问完了,那秀女还笑眯眯说,说什么‘妹妹刚进宫年纪小不懂礼数不认人,还望姐姐见谅’,不过比我们小一两岁,晚入宫半年多,还真以为自己多小一样。” 想到以后要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觉得够呛。 宁淑妃坐在榻上,扶着额头,低声抱怨,“嗡嗡嗡的,吵得我耳朵疼。” “皇上赶紧再找一个贤妃来管事儿,别来我这儿了,跟蜂巢一样嗡嗡嗡。” 谢婕妤开口问李充媛,“李姐姐,这群新人姿色如何,可有我们秦婕妤这般美貌的?美貌倒是其次,不知道性子好不好相处呢。” 李充媛能怎么说,“都是些刚进宫的孩子,到时候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眼瞧着秀女选好,西北的人回宫,后宫无主,想必等辛昭媛回来了,皇帝肯定会再届时规整一下后宫。 总得再选出一个管六宫的人出来,不然总这样乱成一锅粥也不是事。 秦柳瑟也迫切希望永嘉帝再选一个人出来管事,不然她这个身份,说帮忙也真的只是帮忙。 像她和李充媛这样,位份不高不低,但压不住人的,说话份量不大,真的很难压制下人,只能给萧德妃打下手,幸好有萧德妃在。 而至于这群秀女,秦柳瑟倒是知道东太后又提拔了自己人。 如此爱塞眼线在皇帝身边的太后,也是没谁了。 一时间,秦柳瑟又想起魏兰心,先皇后这件事得尽快解决。 不然到时候辛昭媛回宫,秀女又正得风头,要是永嘉帝再选个皇后出来,种种势头压下去,魏兰心害先皇后这件事就要悄声无息下去了。 而且到时候后宫人更多了,有人管事,就不好下手。 得趁现在,无人做主,后宫一盘散沙,快点把这事儿解决了。 第86章 讨一碗 永嘉帝当年在西北,断断续续待了快六年。 六年间虽来来回回,王府的事情也没耽误,但到底在那边度过一段特殊岁月,别有一番滋味和回忆。 辛昭媛回宫后,永嘉帝便要领着她和两位太后,去慈恩寺上香。 秦柳瑟琢磨着,便在那日把事情办了。 -- 虽说永嘉帝给足了排场和面子,但辛昭媛回宫,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回来,而是跟寻常人出入皇城一样,并无什么显眼之处。 秦柳瑟听得她这番做派后,心里倒是明白当初永嘉帝为何要带她过去了。 这人,这性子,明显很省心。 那时的九王爷无人帮忙,腹背受敌,谋夺大业,自然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在内宅消停点。 也难怪如今回来,永嘉帝便给了她储秀宫。 后宫女人各有各的心思,有秦柳瑟这样等着不期而遇的,也有辛昭媛回来,便想去跟她叙旧情,在她面前献殷勤的。 但都被辛昭媛以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小公主和她都需要静养为由打发了。 不过永嘉帝定然是例外,回来那夜,永嘉帝便去了储秀宫。 次日的后宫里,又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因着这辛昭媛一行人刚回来,永嘉帝快两年没见这群侍妾,指不定这段时间,就要回味一下旧人,多翻她们的牌子。 这样后宫旧人的机会,就变少了。 除了辛昭媛这群归来的旧人,还有那群新秀女,也都排着队等着永嘉帝召幸。 敬事房的人捧牌子,也会先把新秀女送给永嘉帝选。 一时间,宫里人人心动,人心也有些浮躁。 秦柳瑟大概是这里头最为淡定的一个,因着她没空去想永嘉帝要宠幸谁,她正在为今日的事情忐忑。 从早上起来,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秦柳瑟便在祈求她这一招能奏效。 “婕妤,皇上和太后她们已经往慈恩寺去了。”明月姑姑进来跟秦柳瑟禀报,是小福子他们传回来的消息。 秦柳瑟点点头,问她,“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明月姑姑是个会办事的,她俯在秦柳瑟耳边说,“都妥当了,厨娘那边今日过去,小福子也会跟过去。” 秦柳瑟点点头,心里还是忐忑。 今日似乎有些天公作美,一整日都阴沉沉的,快到中午时分,还哗啦啦下起雨打了雷,倒是更适合秦柳瑟做事。 因着打雷下雨,永嘉帝他们去慈恩寺的行程自然就被耽搁了。 原本是准备在慈恩寺用完斋饭,行了仪式,差不多便回后宫的。 但因着天公不作美,打雷不适合外出,便将行程往后接着推。 秦柳瑟用了午膳,无法外出走动消食,便在屋里来回的走,一边算着时辰,这个时间,那边也差不多了。 此时的慈宁宫,魏兰心也刚用了午膳没多久,正坐在屋里吃茶一边数着雨滴。 若要说来了这么多新人后,秦柳瑟是后宫最淡定女人,那魏兰心必定是最焦躁的女人之一。 她就养在东太后宫里,后宫的风吹草动自然听得也多。 她听说这回辛昭媛回来,又来了新秀女,再加上年后先皇后和董贤妃接连没了,皇上似乎透露出要趁着这次,给后宫的妃嫔再晋一晋位份。 皇后的人选暂且不提,但四妃之位,东太后告诉魏兰心,肯定会有新人坐上来。 永嘉帝不可能让四妃之位只剩下两个,宁淑妃年中要生产,萧德妃不爱理世事,都不是永嘉帝的左膀右臂最好的人选。 东太后的意思,是会有新人坐上来,一并会有新的人选掌管六宫管事的权力。 不然萧德妃不管,宁淑妃管不了,永嘉帝也不准备让两位太后插手自己的后宫,那后宫俨然群芳无主,这是不行的。 魏兰心想到到时候,会有一批新秀女成了宝林、才人,又会有新的贤妃,不由心中就刺疼。 她是希望这批人里有自己的,可先皇后和董贤妃这两个挡路石都除掉了,永嘉帝还没垂涎她。 难道是因着先皇后去世的日子还近着?皇上还在替结发夫妻守着莫须有的礼节? 想到这些,她就烦躁得不行,一早上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去,去看我的汤水好了没有。”魏兰心烦躁地指挥自己的侍女。 她吃了午膳,都习惯用甜汤,侍女听了,便打着油伞,去小厨房看她的红豆薏仁汤煮好了没有。 今日的雷雨就跟无穷无尽似的,侍女走到小厨房,收了油伞,身上裙子已经湿了泰半。 小福子此刻就在小厨房里守着,和厨娘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见到魏兰心的侍女进来,厨娘热情的问,“姑姑怎的这时候来,外头风大雨大,身子都打湿了。” 侍女叹了口气,“我们姑娘要吃甜汤,好了没有?” 厨娘揭开陶盖子,拿勺子舀了一勺出来看看,又搅拌了一圈,“好了好了!我再加些糖,就能出锅了。” 小福子跟前的小凳子上,摆了两个碗,里头盛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汤水,侍女等着厨娘出锅,瞅了一眼,觉得小福子好似脸熟,又好像不是这慈宁宫的人。 便和小福子闲聊起来,“公公在哪里劳作,怎的在这儿?” 小福子叹了口气,说,“我从尚食局过来给厨娘送食材,碰上雷雨天,厨娘好心留我一会儿,这不,还讨了碗姜水喝,驱驱寒气。” 厨娘一边往陶罐里加糖,这年头糖也是值钱物件,所以她加的还有些小心翼翼,一边朝两人都方向笑道,“就一碗姜水,莫要客气,都是我给太后娘娘做饭用剩下的边角姜块姜碎。” “不是那些完完整整的食材,冬日里我就时常熬着给宫里的姑娘喝。这年头当奴才都不容易,风里雨里,姑娘要不也喝一碗,姑娘家更该多喝些。” 说不得这话说到魏兰心侍女心里了,魏兰心年少,侍女年纪也不大,这个天气,主子要吃什么,再大风雨,她也得出来干活。 不过她倒是没有埋怨魏兰心,当奴才惯了,便觉得这是她的命,但厨娘如此关爱,也是叫她心中暖暖的。 天气阴寒,身上湿冷,到了这小厨房里,燃着炭火,暖和暖和的,闻着那股姜糖水的香气,不由也食指大动。 她朝厨娘笑笑,“那便跟厨娘也讨一碗来喝!” 第87章 惊天雷 今日雨下得多了,本是晚春好时节,却因着冷雨的浸染,有了些冬日寒凉的意味。 厨娘这碗姜糖水熬的好,一碗到了肚子里,侍女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被暖流温暖着,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厨娘往陶罐里加了糖,搅拌均匀,从火炉端起来,拿了漆盘,又取了湿布垫着,替她放好。 转头说,“这又得拿东西又得拿雨伞,你一个人送不了,让小公公替你撑伞,送你过去吧。” 侍女连忙点头说好。 今日太后和皇上去了慈恩寺,宫里前头伺候的不少人跟着去。 剩下的一些奴才,都不知道躲哪里去偷懒了,一时间院子里也找不到人帮她。 不然这种时候,她便只能遮着瓦罐,自己淋着雨回去,总归是苦了自己,也不能让主子的吃食淋了。 小福子听了,点点头,一副很顺手帮忙的样子。 麻利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替侍女打了油纸伞在外头等着她。 两人都小半边身子淋着雨,护着主子的吃食,把汤水完好地送到了魏兰心屋里。 送到后,侍女便端着东西进去,伺候魏兰心喝汤水。 小福子顺理成章到了这里,也没走,在外头找了个地方蹲着。 这宫里像他这样年纪的公公多如牛毛,因为去了根,公公们到了年纪却长得慢,身量都不高,还有些瘦弱女相,又都穿着宫服,许多脸庞乍一看,难以瞧出区别来。 所以他在这今日本就没什么人的后宫里,并不扎眼。 小福子算着时间,约莫一炷香,那药就能奏效。 他知道魏兰心姑娘吃了甜汤,便要午睡小憩一番,是以在她的甜汤里加了安神安眠的药丸子,让她今日睡得更沉。 而为了方便他行事,方才侍女那碗姜糖水里,也加了一点安眠药丸,但量少了很多,只为了让她打盹睡得沉。 不敢让侍女睡死,不然若是魏兰心起来了,却发现自己的侍女叫不起来。 若是心思细腻点,定然便会疑虑,知道有人在吃食里做了手脚。 他们,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魏兰心还有两个侍女伺候,她进宫小住,只带了一个,这另外两个,都是太后宫里安排给她的。 今日天气不好,也不用外出,没什么事情做,加上东太后又不在,魏兰心闲着,便只让这个自己的贴身侍女当值。 而那几个侍女,午后在小厨房吃饭时,厨娘也在汤水里加了些药。 不多,不会立即昏昏欲睡,但足够她们这个午觉打盹,睡得又沉又香。 如今在东太后宫里新来的这位厨娘,是前头那位被魏兰心欺辱的厨娘的姐妹。 东太后好江南菜,这几位厨娘,还是当年命人在江南“捉”回来的。 之所以是“捉”,是因为这两人进宫之前,已经成了亲,有了家世有孩子,本是不愿意进宫,只想守着自己的食肆过小日子。 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先皇为了博得美人笑,便将这两位都抓到宫里来了。 一位专门给当时的皇后,如今的东太后的小厨房做事,一位则留在尚食局。 宫里虽是一般人进不来的,许多人向往来宫里做工,到了年纪出去,有个皇家名头,也好打着招牌挣钱,但这两位厨娘,并不像有的人那般追求这些名禄。 在宫里当差,在乡里名声是好听,工钱是尚可,但也只是尚可。 他们在江南富庶之地开食肆,一年到头挣得银子,一点不比宫里的银两少。 在宫里当值,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宫回乡。 东太后霸道,寻常人到了一定年限,便能衣锦还乡,她们就不一定了,贵人不点头,他们便走不了。 并且在宫里干活,赚的都是搏命钱,看的都是贵人脸色,仰人鼻息地讨生活。 在老家虽也有地痞流氓和地霸差役,但到底不似皇城皇权这般,压得她们有时候快喘不过气来。 前几日,不过是因着汤水没熬好,被魏兰心那样喊打喊杀,厨娘是真心吓破了胆子。 幸好被永嘉帝遣送去了尚食局,才留下一条命,便又换了她姐妹过来。 小福子和明月姑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厨娘这些故事。 原是想拿银两收买她们的,但秦婕妤说这样不妥。 她们宫外的小生意并不缺钱,用银两左右不得她们,她们缺的,是对家人思念的补偿。 秦柳瑟自己也是远离家乡,思念母亲,所以特别懂这种心态。 她们知道这两位厨娘姐妹,一位性子软,后面换过来的这位姐姐,性子要硬一些,在尚食局时常得罪人,因着刚进宫那会儿,不懂得许多规矩,吃了不少亏。 秦柳瑟便决定从她这边攻破。 她跟她保证,往后思念家人,想写信回家,可以把信件交给秦柳瑟,帮她们传信回去。 她们这些在宫里做下人的,自然也能与家里书信往来,但毫无背景,在宫里全是生意,就连与家人通信,也要时常被人算计。 既要收银子跑腿费,又有许多限制,一年到头也通不了几封家书。 那些人可以帮她们给家里寄信,但家里寄过来的信件,能不能到他们手上,全看经手人的心情,以及她们给的银子够不够。 但秦柳瑟就不同了,毕竟是贵人,要让下人出入宫里,或是跟外头通信,就容易得多,更且不限次数,还能托一些小物件。 秦柳瑟是寻思着,将书信一起寄给扬州的闺中密友或母亲,再让她们转寄给厨娘家人。 如此一听,那厨娘果然答应帮忙。 寻思着不过加些安眠药,又不是大量,还能灭一灭这位魏姑娘的威风,何不畅快。 是以今日之事,开局才能如此顺利。 __ 屋内,侍女给魏兰心舀了薏仁汤,伺候她用了,再端来热水盆,绞了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魏兰心吃完东西,便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打盹。 侍女替她把床帘放下来,自去了外头把吃完的罐子碗勺收拾好,然后才又进了里间,在床尾的脚榻上躺下。 外头的天愈发阴沉,跟要塌下来一般,时不时还闪着电。 瞧着雷雨天又要来了。 小福子算着药物奏效的时间,见差不多了,走到门口,朝里头瞧一眼,静悄悄的。 应该是已经睡下。 又四下环顾外头院子,大雨洗刷刷下着,在地上打出水花。 院子里空无一人,这个时辰,都去躲雨和打盹了。 小福子这才伸脚,闪进了屋里。 ……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小福子已经从魏兰心屋里出来。 办完事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不及指甲盖大小的药材片,丢到里屋的火炉里。 火苗滋滋滋地将药材片燃烧殆尽,一并升腾出一股清淡若无的味道。 这药材,是用来提神的。 子衿怕那安眠的药量效果因人而异,担心魏兰心对药性敏感,睡久了起疑心,便让小福子离开时,将这药材丢进火炉里。 如果把安眠药材当做“毒药”,那么这药材片,便可以看作是“解毒之药”,可以抵消掉她体内的困顿之感,说不定还能早些起来。 总归最后,一定不会发现自己睡死过,只以为自己今日身子乏了,睡得分外香甜。 而那药材片的份量也极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会烧得跟碳灰一样,最后与火灰融为一体,愣是老天爷来了,也无法从炭火灰里挑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小福子打着油伞,小跑着回了舒月轩交代差事。 秦柳瑟看到他回来了,一颗心放下去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等着今夜再去探听魏兰心的反应了。 午后,天上乌云滚滚,天上下起滂沱大雨,过了一会儿,便开始电闪雷鸣。 忽地,一道道闪电宛若从天而降的长蛇一般,扭曲着爬到这皇城,而后在后宫顶上,打了一个爆裂,仿佛就在脑袋上炸开一般。 青青原本以手支颐打着盹,被这个仿佛在身旁打开的雷,吓得直接跳起来了。 “啊!好大,好大的雷啊!”青青拍着胸脯说。 此时此刻,皇城里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慈宁宫的魏兰心,此时也被这个雷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她伸出手,撩开床帘,便见到外头乌沉沉的,明明刚过晌午不久,却好似黄昏过后太阳已西沉一般。 侍女这时也醒过来,知道魏兰心醒来,便去了外头烧水,准备打点热水来给她净面簌口。 这一觉,因为忽然被惊醒,叫魏兰心心头有些忐忑。 怕还有雷声,反正睡不着,魏兰心便下了床,走到梳妆桌前等着侍女来给她伺候梳洗。 刚坐在凳子上,往镜子里头看自己,却在这时,窗外又钻来一道闪电,亮闪闪地将屋内晃了一瞬。 这一瞬,正好叫魏兰心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她惊恐地“啊!”了一声。 她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睁圆了眼睛,瞪大双眼,惊恐万分。 那道闪电,照亮了她的脸,她看到镜子里,镜子里的女人,似乎是自己,似乎不是自己,自己仿佛被先皇后附身了一般。 魏兰心颤抖着腿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被吓得双腿无力,仿佛控制不了自己。 她喃喃自语,“皇,皇后”,手里刚拿起来的玉梳子,清清脆脆掉到地上,却因为外头的雷电声,完全听不见。 第88章 是天意 这段时日的恐惧和慌张,本就在心中、血液里铺散开。 此时此刻,最近的阴霾在血液里集聚收拢,将魏兰心的所有怀疑、怯懦、逞强,化成一张密密麻麻、灰沉沉的大网,将她覆住,压垮。 魏兰心“噔”的一下从绣凳上站起来,这时,窗外又划过一道闪电。 再次将镜中女子的面孔照亮,魏兰心使劲的摇头,告诉自己,里头那个铺散着长发,几乎和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子不是自己。 可怎么会不是自己呢? 她环顾四周,这里明明是她的屋子。 “小兰!小兰!”惊慌之下,魏兰心大声地嚷嚷着侍女的名字。 但侍女这时候正去了外头倒热水,魏兰心望着这阴沉沉没有点灯的内屋,更加害怕,更加慌张。 她忙乱地在屋里乱窜,想找出证据证明这是自己的屋子,她是自己,不是“先皇后”! 外头的门“吱呀”一声,魏兰心差点从软塌上摔下来,“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小兰听见声音,放下热水桶赶紧跑进来,“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梦魇了?” 魏兰心此时已经抱着引枕使劲往后退,退到了墙边,待看到小兰出现在眼前,还是分外惊恐,“小兰,小兰,我是谁!我是谁!” 小兰一头雾水的,问,“姑娘,你在说什么,你就是魏家姑娘啊,奴婢的姑娘,你可是被雷瞎找了?” 魏兰心指着妆奁那边的镜子,“皇后,我看到皇后了!” 小兰面露担忧,走过去在妆奁前转了一圈,哪里有什么皇后。 她快步走回去,“姑娘,什么都没有,你一定是梦魇了。” 魏兰心难以置信地吞着口水,小兰见她神魂不在身上,“我去端盆水来给姑娘洗洗脸,洗了脸,就清醒了。” 小兰拿面盆子倒了热水,又匀了些凉水进去,用手试了试,温度差不多刚好,便取了一条棉帕子丢进去,端着洗脸水进去。 魏兰心坐在窗边背着光,原本室内就昏暗,如此小兰看到的她并不清晰。 小兰把面盆放在旁边的高脚椅上,拧了棉帕子转过身,要递给魏兰心时,窗外的闪电划过一瞬,小兰看着魏兰心的脸,呆愣住了。 这一呆住,魏兰心立刻踉跄下了暖榻,冲到高脚椅边上,就这水面望着水中的自己。 “姑娘,姑娘这怎么……” “哗啦”一声,魏兰心将一盆水都掀翻了,水泼洒一地。 魏兰心抱着自己的脑袋,如同魔怔一般滑坐在地上,看得侍女心里害怕。 “不是的,姑娘,姑娘,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这般说着,侍女便着急忙慌,去外头取了火折子,到里屋将几盏灯都点亮。 暖暖的光线在屋里散开,驱散了一些侍女心头的阴沉。 她跪坐在地上,搀扶着魏兰心,“姑娘,让我看看姑娘。” 虽说心里害怕,但侍女还是将魏兰心安抚了一番。 刚刚在昏暗里,魏兰心披头散发,乍一看真的就像先皇后。 魏兰心和先皇后像得快有九成九,唯一的不同便是那眼角的痣,像落泪一般。 先皇后有,但魏兰心没有。 侍女方才,便是因为那颗痣,也宛若看到先皇后,这才呆愣住。 魏兰心吓得花容失色,侍女也是颤抖着手,去摸她眼角的痣。 “瞧瞧,姑娘。”侍女惊喜道,“这不是,这不是。” 魏兰心如蒙大赦,一整颗心这才缓了一下,她婆娑着泪眼,“那这是什么?” 侍女将扣下来的“黑痣”拿在手里端详,想了想说,“应当是姑娘睡得沉,在床上有什么蚊虫粪,或是旁的渣压到脸上了。” 侍女正为真相大白而高兴,谁知下一刻,魏兰心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这个贱婢!” 侍女被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得罪这位主子了,“姑娘,小兰不知做了何事惹恼了姑娘。” “若非你们没把床上收拾干净,会这样?会有东西能印到我脸上吗?”魏兰心心有余悸的,恶狠狠瞪着侍女。 小兰被打红了脸,半边脸火辣辣的,眼泪都要被打出来了。 可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主子有气出,有事情怪罪,做奴婢的,便只能受着。 “姑娘,小兰知错了!小兰知错了!” 魏兰心虽说知道这颗痣不是自己的了,但心里头还闷得慌,便是假,这东西又怎么会正正好好压到眼睛下面,跟先皇后的位置一模一样。 小兰红着眼睛,把魏兰心扶起来做回绣墩上,然后说,“雨停了,姑娘,奴婢这就去给姑娘重新打一盆水来。” 地上一片狼狈,小兰弯腰把脸盆捡起来,去了外头重新配水。 魏兰心坐在妆奁前,还不太敢看镜子里的自己,那“痣”虽然掰下来了,但还有残影在。 外头雨停,但闪电却是时不时一下,魏兰心摸着自己的手肘,觉得有点冷,背后凉森森的。 这“痣”是偶然,可是今日这天气,还有这闪电雷鸣,刚才,刚好每一下都打在点子上。 从她被惊醒,到她望着镜子,再到后面照水面……都正在时候。 魏兰心疑神疑鬼四处看着,觉得头皮发麻,嘴里念叨着,“皇后娘娘,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她心里头以为,这是先皇后显灵了。 侍女捧了面盆进来,伺候魏兰心梳洗穿衣裳,魏兰心拿着棉帕子,把脸都搓红了,还是有一块小印。 侍女本想安慰她,这种印子很快就会没了,可想起刚刚的大耳刮子,又不敢乱说,怕又把事情提起来,又要挨打挨骂。 便劝她,“姑娘不如出去走走,今日慈宁宫没什么人,这会儿雷电停了,虽还下着雨,但姑娘在廊下走走也好。” 这话说到魏兰心心里去了,她现在看这屋子就觉得阴森森,整个人头皮还在发麻,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自己往外去散步,留下侍女打扫残局。 可今日之事实在叫人害怕,加上这件事,也非一日之功,早就在魏兰心心里种下种子了。 她脑子里不断闪过这段时间萧德妃和李充媛跟她说的话。 “和先皇后越来越像了。” “真的好像两姐妹。” “快认不出区别了。” 第89章 摆驾回宫 走出起居的小院,魏兰心见四下无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也不知是怎的,关于先皇后的一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即使她提醒自己都是假的、假的,都是巧合,可她的身子却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还是魏兰心。 另一半…… 魏兰心想到这里,脚步都呆滞了,她怎么会是另一半是先皇后。 “不是。” “不会。” “不可能。” 可每当她冒出否定的念头,又会想起这段时日的种种巧合。 她怎么会越来越像先皇后?怎么会刚好印上那颗痣? 魏兰心越想脸色越苍白,脑袋快要炸了,耳朵嗡嗡嗡地疼。 她想起先皇后,又想起贤妃,如同疯魔一样,在游廊快走。 —— 雨渐渐停了。 慈恩寺的祭拜结束,永嘉帝一行人摆驾回了后宫。 鸾架在慈宁宫门口缓缓落下,永嘉帝搀扶着东太后,走进了宫里。 西太后和辛昭媛都已随着各自的轿撵回去,永嘉帝回前朝要经过慈宁宫,便被东太后留下来吃茶。 因着是永嘉帝和东太后一起进来的,便没有通传,不像以往人还没到,外头的公公便高声通传起来。 永嘉帝扶着东太后进屋,便听见次间的小佛堂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佛祖在上,小女魏兰心,求求先皇后莫要再来找我。” “快些走吧!” “不关我的事情!” “我真的不是故意。” “你便是霸占了我的身子又如何,皇上也回不了你身边。” “皇上是我的,是你和我太像,太像了,皇上才不要我,不然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反正你都病入膏肓了,早晚都……” 永嘉帝耳聪目明,刚踏进殿内,就听见次间传来的声响。 魏兰心心里急躁慌张,语速快且急促,永嘉帝不过两句就分辨出是谁来了。 东太后耳朵没有永嘉帝灵敏,但待到永嘉帝扶着她往里走,她便也听出来屋里的动静了。 “求求你,别来找我,是太……” “谁在哀家屋里?是谁?”魏兰心一个“后”字还没念出来,东太后便大声朝着里头道。 东太后起初是眼带疑惑,继而听清楚是有人在屋里,眼里带着不悦,待到听出是谁,立刻出声遏制。 她的声音一出来,里头的细碎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永嘉帝朝朱万喜扫了一眼,东太后也瞪着自己的大侍女,两人收到主子的眼神,立刻快步走进屋里。 魏兰心本就一个人快分成两个魂魄,反应也慢了半拍,压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回来,雷电才停了多久。 她一时慌张,又不会遁地,慌里慌张地呆着,就被朱万喜一声“哎哟是魏姑娘啊”吓了半死。 魏兰心一脸发白地被带出来,东太后不知她怎么了,忽然跟换了魂似的,便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她知道魏兰心苦于没机会接触永嘉帝,又刚刚在慈恩寺,看见那位从未见过的辛昭媛,何等贤淑做派,这才刚回来,东太后却能料定,定又是皇帝的“新宠”。 想给魏兰心制造机遇,这才邀了永嘉帝到宫里吃碗热茶水。 哪知道早知道还不如不请永嘉帝进来呢,净说胡话,都不知道永嘉帝听了会不会起疑心。 东太后听到的没有永嘉帝多,所以心里还存着侥幸,她看魏兰心一脸发青发白的样子,忍不住先开了口缓解气氛,“兰心这是怎的,自己一个人到我这里来,可是想来等哀家?” 东太后看向永嘉帝,笑眯眯道,“这孩子,真有孝心。” 谁知道永嘉帝却目光沉沉,没有笑意。 东太后的大侍女领会到自家主子的意思,悄悄密密从魏兰心背后抓了她一下。 魏兰心这才如梦初醒,颤颤巍巍地说话,“回皇上,回太后娘娘,兰心方才是梦魇了,又被雷电吓醒,醒来了,心中闷得慌,这才想着到外头来走走。” “雨变小了,雷电停了,臣女想着太后娘娘应该差不多时辰要回来了,便到这儿来等太后娘娘了,却没想到皇上也来了。” “臣女在这里无事,见太后娘娘今日去了慈恩寺,还没来得及给佛堂上香,便去了里头给太后娘娘把今日的香火点上了。” 东太后几不可查地弯起嘴角,在心中满意的点点头,心道魏兰心反应算是极快的,虽然瞧着真像是梦魇了,精神头不是很好的模样,但回答得算是妥帖,滴水不漏。 永嘉帝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叫魏兰心又差点软了下去,“哦?那又关先皇后什么事?” 第90章 默不作声看着 魏兰心两腿发软,以为自己维持得够好,没想到还是被皇上知道了。 她呆在原地,一时间错愕得喃喃自语,“我……先皇后,她,她……” 永嘉帝瞥了魏兰心一眼,这一眼,明明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又因着面无表情,更叫魏兰心心肝颤了颤。 她依旧六神无主地低声喃喃着,永嘉帝却咄咄逼人先开了口,“朕方才进来,好像还听到你说‘贤妃’?” 魏兰心原就没底了,万万没想到永嘉帝居然连她说贤妃都听去了,一时间更是像是整个人在永嘉帝面前都现了形一般。 “皇上,不是,皇上我没有,兰心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魏兰心“噗通”一声,在永嘉帝面前跪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永嘉帝跪着行过去。 东太后见魏兰心好似忽然发了疯一样,心中一跳,赶紧给身边的姑姑使眼色,一边说,“兰心这是怎的,莫不是今日下雨打雷,把人给打怕了,还是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东太后身边的老姑姑,都是跟了许多年,身经百战,心狠手也辣的,得了东太后的指示,立刻就上去拉住魏兰心,不让她碰到永嘉帝。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让她继续“胡言乱语”。 老姑姑按住魏兰心的肩膀,一个拉着她的手,用力将她往后拽,手上也用劲在按着她,为的就是让魏兰心好好说话,清醒点,别什么话都吐出来。 魏兰心果然消停了一些。 永嘉帝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东太后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快些带兰心下去,找个人来看看,若是中了邪,便让师太烧些符水给她吃了,压一压,姑娘家,别疯疯癫癫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警告魏兰心了。 老姑姑眼疾手快地连拖带拉把魏兰心“搀扶”出去,东太后掀开陶瓷茶盖,垂眸抿了口茶。 再将茶盏放回桌面时,脸上又恢复了微笑的神情,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她笑眯眯和永嘉帝说,“辛昭媛回来了,新秀女也选到后宫了,皇帝可要多宣一宣这些新人旧人,多为咱们皇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皇子公主。” 好一番母慈子孝的言语,永嘉帝淡淡笑着,“这些事情,就不劳母后操心了。” 东太后正以为这事儿便过去了,谁知这时候,永嘉帝又问,“魏姑娘好端端的,怎的被先皇后和贤妃吓成这样?” 东太后欲要狡辩,永嘉帝偏过脑袋,转着自己大拇指的扳指,淡淡笑着问她,“不知魏姑娘和先皇后这件事情,母后可知情?” …… 雷电停了,雨停了。 尚食局的晚膳,已经送到了舒月轩秦柳瑟的桌子上。 一并送来的,还有今日永嘉帝他们去慈恩寺祈福的供品,由着萧德妃操持,每个宫里,分一点。 秦柳瑟因着刚好卡在三品的位置,也分了几个水果。 秦柳瑟一边用着晚膳,一边心里还在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 吃完饭,正在喝汤,小福子便回来了。 “如何?可有什么动静?”秦柳瑟问。 “回秦婕妤。”小福子在她旁边小声地说,“外头是打听不出什么动静来,慈宁宫瞧着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这是没有事情发生的意思? 小福子话中有话的,秦柳瑟便又忍不住问,“那你说说里头呢。” 小福子笑眯眯地,就知道自己主子不好诓骗,便如实跟她道来,“外头是捂的死死的,听不出有什么动静,但我趁着厨娘去尚食局取食材的间隙,打听到了,说是魏姑娘语无伦次,太后还叫老姑姑把她押了出来。” “后面,太后还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撵了出来,只留皇上和她在里头,不知说了什么。” “但是后来皇上走了,太后便发了脾气,可太后也是个老江湖,厨娘说慈宁宫的人都是太后的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嘴巴封得死死的,也不知道里头究竟和皇上说了什么,动那么大脾气。” 秦柳瑟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 想着得找时间会一会魏兰心,既然都被东太后怪罪胡言乱语了,那说明他们今日的计划是有用的。 前头联合萧德妃给她心里注入和先皇后越来越像的影子是第二步,今日这,不过是第二步,她还有后手给魏兰心留着呢。 却没想到,次日,后宫传来一个消息,叫秦柳瑟这还没来得及出手的下一步,彻底不用出了。 第91章 过河拆桥 “秦婕妤!外头在传,说,说,说皇上要给魏兰心姑娘指婚了!” 小福子在外头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往舒月轩跑,迫不及待要来跟秦柳瑟说。 因着永嘉帝还没选出掌管后宫的人选,秦柳瑟还得跟着李充媛他们打卯,早晨已经去萧德妃那边走了一圈,又趁着顺路去问候了一下西太后,给她老人家请安,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小福子跑得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直呼活见鬼了。 魏兰心一心想要在宫里扎根,怎么突然间皇上就要给指婚了。 秦柳瑟虽然早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其实还是有些消化不良,跟小福子一样意外。 她笑笑说,“皇上大约是有他自己的安排。” 其实永嘉帝不仅有自己的安排,还雷厉风行地,就把这件事情办了。 秦柳瑟的震惊,一方面来自于永嘉帝忽然之间就给魏兰心指婚,另一方面,也是因着这门婚事实在是意料之外。 永嘉帝给魏兰心指配的未来夫婿,是在西北都护手下的武将,乃李姓人家。 不过虽然说是将军,但却是土将军。 有自己的宅子,在当地也算是有名望的人家,但因为没有文化,泥腿子出身,压根不指望能再上一层。 更何况是如今的太平盛世,更是而不可能依靠打仗得什么功勋。 这位李将军,今年据说三十有六,先前娶过一位妻子,也是武将家庭出身,算不上英姿飒爽,但跟寻常女子也不同。 后来那位夫人病逝了,李将军这几年都没有另娶。 不是他不想娶妻,而是京城但凡有点底蕴的,人家都不舍得把女儿嫁到那样远的地方去受苦。 而有过那一类大字不识几个的妻子,现如今他便想求取“另一类”。 寻常人家的姑娘,那位李将军又瞧不上。 如今有了功名,只想求娶饱读诗书的姑娘做续弦了。 李将军当年是在九王爷麾下做事情的,也算是他的亲信,在西北有自己的名望,许多当地的人家也求着踏破门槛想把女儿嫁给他,但那位李将军只愿意点头让那些人做妾。 正妻嘛,自然还是想娶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能读点书,知道些女工是再好不过。 秦柳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位李将军会对魏兰心十分满意。 魏兰心今年也不过二十不到的芳华,生得虽不算国色天香,但却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娇气姑娘,尚算有蒲柳之姿。 那种常年习武的武将,见了她,只会把眼睛都看直了。 平常人家说亲,都得让姑娘家的人,来和男方相看,但因为这是永嘉帝的指婚,压根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柳瑟一个局外人都如此震惊了,更别提魏兰心这个一夕之间就被永嘉帝定了终身的人。 朱万喜宣读圣旨的消息传到魏兰心耳朵里的时候,她当场就软了下去,跌坐在地上不得动弹。 恍惚了片刻,才疯了一样的,一边哭着一边跑去东太后宫里找她,“太后娘娘,皇上,他为什么要给我说亲?还给我指了那样一个人家?那样偏僻荒凉的地方,皇上为什么要让我嫁到那种地方去?” “还给我许了那样的泥腿子。粗鲁不堪!” 朱万喜没想到自己刚宣读完圣旨,魏兰心姑娘连圣旨都没有接,就跑出去了,赶紧紧随其后,捧着圣旨追到东太后宫里。 “哎哟喂,我的兰心姑娘,你激动归激动高,高兴归高兴,可皇上的圣旨还是得拿啊,不然这便是交代不了的了。” 朱万喜说话比较委婉,甚至还在力挽狂澜为魏兰心的鲁莽遮羞。 他的意思是如果魏兰心不接旨,那便是违抗圣意,搞不好这个是要杀头的。 魏兰心用仅存的理智咬着牙,跪着接过了圣旨,等朱万喜传完圣旨回去,才又跪着过去,摇着东太后的膝盖,哭着求她给自己说情。 东太后看着魏兰心这样失态的样子,不由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毕竟是她带到宫里来的,虽然眼下这个棋子没有用了,但东太后还是多少有些感慨。 她居高临下,摸了摸魏兰心的脑袋,跟她说,“当今这位皇帝,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是拍着脑袋做出来来的决定,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缘故。” “太后娘娘。”魏兰心哭得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远嫁西北,还要嫁给一个粗糙不堪的男人。 虽说那位李将军不过比永嘉帝大了几岁,可魏兰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同样的年纪,皇上是英俊威武的男子,可那位泥腿子将军一定是不同的。 “太后娘娘,听说那位李将军还娶过一房妻子,皇上,怎么会让我去给他续写呢?” 东太后看着魏兰心这张跟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也是分外可惜,本以为有大用处,可现在棋子没有用了,便是没有用了。 东太后在后宫拉拢这么多妃嫔,从来不是无心之举,她想着他们能为自己所用,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可一旦这条路走不通,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兰心,皇帝他不糊涂,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东太后又强调了一遍,没有说的太明白。 但魏兰心眼神惊恐的抬头看着她,瞬间像被冰封了一样,什么都清楚了,“皇上,皇上他怎么会知道?” 魏兰心四肢百骸都跟注入了雪水一样,血液几乎不能流通,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败露,会被永嘉帝知道。 因为这样一来,就说明她在他面前是几乎没有可能,没有可能得到他的宠爱了。 永嘉帝不会让一个跟先皇后和贤妃的人命有瓜葛的人,成为他的女人,这是不用想也知道的。 魏兰心脸色白得跟冬日里厚厚的雪一样,她摇着头,还是不敢相信,“太后娘娘,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我们?” 东太后听到这话,眼神突然冷冽了起来,她敛住神色,提醒魏兰心,“皇帝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你们魏家的人动了手脚,如果你聪明一点,就知道该怎么选。” 东太后这显然是过河拆桥了,她这是在提醒魏兰心,在这件事情里,只有“她们”,而不是“我们”,把自己彻底摘干净了,她东太后,跟这件事情,明面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第92章 远嫁女 魏兰心摇着头,还是不敢相信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怎么会!皇上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不是做得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吗?”魏兰心抬头望着东太后,依旧是楚楚可怜的小鹿模样。 她虽然心里一片苍凉,知道东太后抛弃了她,把她推出来顶锅,也对东太后有所记恨,但她很聪明,没有直接跟东太后犟起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皇家便是皇家,若是和东太后争执,这样对她是半点好处都没有了。 既然已经失去了永嘉帝,就不能再失去东太后的怜悯和支持。 豆大的眼泪哗啦啦从魏兰心眼眶里流出来。 可惜她说了这么多,东太后只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 魏兰心膝行着,后退几步,两只手趴在地上,哐当哐当给东太后行了几个大礼。 撞得额头都要破了。 东太后虽然活在后宫,不晓得前朝的事情,但这么多年,听得多了,当然也能猜到那李将军是什么样的人。 永嘉帝给她指婚,让她做这个人情,那位将军固然可能有的方面很好,但既然永嘉帝决定用这种方式惩罚魏兰心,那么就说明那位李将军定也有部分不好的地方,只不过这一点,东太后就无从得知了。 东太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魏兰心,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像施舍路边的小狗一样蹲下来,摸了摸魏兰心的脑袋。 她自然不会跟魏兰心说心里话,只是挑着些好的安慰她,“你看开些,毕竟是在西北跟了皇帝快十年的人,能做他的亲信。自然不会太差。” “就是那地方远了点,不过也好,不过也好,远离这里,你才能抛开这些事情。” 这显然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若叫东太后过那种日子,干旱缺水,物质匮乏,她宁愿投胎重新做人。 只不过嘛,受苦的是别人,跟她又有何关系,她可是太后。 魏兰心本来心存希望,可求了东太后这么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里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有缓解的余地的。 魏兰心咬着牙,哭着道,“太后,太后娘娘!求求你,帮帮兰心!兰心不愿意去,死都不愿意去!” 东太后拿着手帕,替魏兰心擦了擦眼泪,“皇帝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你想想,嫁给那样一位将军,当一家主母,倒是不比在后宫当个小才人要强。” 这便又是妥妥的风凉话了。 魏兰心已经快哭不出眼泪了,梗着脖子红肿的眼睛,嘴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咬着牙想了片刻,然后恶狠狠的说,“太后娘娘,是不是后宫有别人看兰心不顺眼,借着这个机会,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来害我。” 东太后见他还是这样冥顽不灵,一堆话听不进耳朵的样子,眼神冷了下来,也没有给她擦眼泪了,而是径直站起来,往回走到踏上坐下,又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她。 “后宫那些事情,你不要再想了。这件事情不管皇帝是因着谁,因着什么查起来知道的,总归是知道了,你若再去他面前闹,只怕闹出来的事情会更多。到时候,可能都不一定能安安稳稳嫁到西北去。” 魏兰心难以置信地看着东太后,她这话里,颇有些威胁的意味,从京城到西北的路途那么远,要是在半路出点什么事情,这可太好下手了。 魏兰心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着身子,以前总以为东太后是为她着想的人,现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她太天真了。 东太后看她这样,又没忍住劝她两句,“你要多体谅皇帝的良苦用心,你且放宽心,此去你嫁到西北,送亲的队伍仪式,还有派头,不会比公主远嫁差多少,哀家会指点尚宫局,为你准备些嫁妆的。” 魏兰心这才知道,东太后从头到尾压根都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这种时候,她跟永嘉帝也是站一边的。 魏兰心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把心头的怒意忍下去。 —— 这边,早上才传出皇帝给魏兰心指婚的消息,秦柳瑟心里还没消化完呢,没想到午后,便听到魏兰心闹到皇帝面前去了。 还闹着说,宁死也不愿意嫁到西北去,宁愿到宫里的慈恩寺吃斋念佛一辈子,也不想远嫁。 秦柳瑟听到小福子传回来的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魏兰心倒是对永嘉帝爱的深沉。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闹到这个份上也是怪难看的。 不过这话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据说魏兰心已经离开了御书房,起初确实是宁死不屈的样子,但也不知道最后,永嘉帝是怎么跟魏兰心说的。 这场闹剧波澜很大,但最后平息的悄声无息的,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 秦柳瑟也没想到,这样有勇气闹到御书房的魏兰心,会在跟永嘉帝谈过话之后,就点头愿意远嫁了。 这几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柳瑟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参与,但其实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眼见的除掉魏兰心这个搅屎棍,替贤妃报了仇,事情告一段落,整个人总算放松了下来。 新秀女挨着辛昭媛回宫,昨晚永嘉帝陪着辛昭媛,这会儿应该开始临幸新秀女了。 晚上用了晚膳,秦柳瑟正准备到软榻上躺着,理一下思绪,没想到外头青青跑进来说。,“秦婕妤,皇上来舒月轩了。” 第93章 成了你的功劳 秦柳瑟心道,永嘉帝也是怪忙的,从昨晚到现在,先是从慈恩寺回来,理了魏兰心的事情,早上上朝料理国事,让朱万喜去给魏兰心传旨意,过了中午,又经历了魏兰心这场闹剧。 眼下正是用晚膳的时辰,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散步到这个偏僻的舒月轩来。 “给皇上请安。”想归想,秦柳瑟还是下了软榻走出去,给永嘉帝行了礼。 “皇上可用过晚膳了?”秦柳瑟抬起头,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 永嘉帝点点头说,“用过了,用完才出来走走。” 秦柳瑟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走回榻边上,想给永嘉帝倒杯茶水,并将自己的主位让给他。 但永嘉帝却是没有要在舒月轩坐下的意思,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后,便牵着秦柳瑟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这是想让她一起闲步黄昏后的意思? 这几日,后宫可不只是有魏兰心的事情,还有新进的秀女,刚回京城的辛昭媛,永嘉帝的后宫又充实了不少女人,挑花了眼。 是以,永嘉帝今晚会到舒月轩来,秦柳瑟说不意外,都是假的。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往外走。 秦柳瑟跟在他旁边,心里却别有所思。 她是想扳倒魏兰心不假,不过本来没料到昨日这件事,就能将她扳倒得这么彻底。 更没料到,永嘉帝这么快的动作,就给魏兰心许配了人家。 挑选夫婿和定下来,一夜之间似乎仓促了些,想来永嘉帝已经提早收到风声,也早就做好打算,要把魏兰心许配给那位李将军。 这般想着,倒是让秦柳瑟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秦柳瑟心里还好奇的不行,也不知道永嘉帝是如何,让魏兰心这么快便点头,答应远嫁西北的。 想着今晚永嘉帝要是让她侍寝,总得问一嘴。 不过眼下是在舒月轩,人多眼杂的,秦柳瑟便也没那么多话。 这厢解决掉一个心头大患,秦柳瑟心中高兴,精气神自然大不一样。 “过两日,萧德妃那边要给魏兰心准备出嫁的单子,你有空便过去,跟她看一看,清点一下东西。”永嘉帝看秦柳瑟,一路弯着嘴角,不知在笑什么。 秦柳瑟展颜一笑,说道,“好。不过,臣妾如此,会不会太逾矩了?” 秦柳瑟的意思是,她人微言轻,不是什么妃嫔,要是插手魏兰心嫁妆的事情,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 永嘉帝淡淡笑道,“你为她准备出嫁的东西,那是在抬举她。” 若非那位李将军曾经是永嘉帝麾下的将士,他不会兴师动众的给魏兰心准备嫁妆。 如此,秦柳瑟便不得不开始头疼这件事情,便又问永嘉帝,“那皇上要以如何的仪仗,为魏兰心姑娘准备嫁妆。” 虽说魏兰心在后宫闹出这些事情,但永嘉帝的样子和态度也很明显,并不想把后宫的丑事宣扬出去,所以才会为魏兰心准备嫁妆的事情。 能让宫里为她置办嫁妆,其实也是魏兰心的福气,宫中嫁姑娘不外乎,就是公主郡主县主之类的几个级别。 怎么着都要十里红妆,到时候肯定羡慕死京城的那些不知情的小姑娘。 永嘉帝虽然不惜魏兰心的行为,但对自己麾下的将士倒是十分的大方。 “朕已经跟德妃说了,比照县主的嫁妆为她准备吧。”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秦柳瑟心里不由还是十分惊讶。 这妥妥是给魏兰心长脸了。 夜里的舒月轩清静。偏僻没有什么人,她和永嘉帝在舒月轩小小的院子里走过,说的话,便被从屋里出来,想要“偶遇”永嘉帝的秦怀瑾听到了。 其实秦怀瑾一直在靠近院子的窗户边上,悄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今天听到魏兰心要远嫁西北的消息时,她心中是高兴的,差点就跳起来击掌了。 可刚刚知道永嘉帝要用县主的嫁妆将她出嫁,心里不由又油然一股酸意。 秦怀瑾不知道为什么永嘉帝要这样抬举那个贱人,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 秦怀瑾却是想不通,永嘉帝这哪里是抬举魏兰心,而是抬举当初他驻扎过的地方,抬举在西北跟过他的将士。 这些倒还好,后面说着说着,两人说起魏兰心的事情,永嘉帝的言语之间居然还有些感恩秦柳瑟的意味,还让她当功臣去帮她备嫁。 秦怀瑾实在忍不了,便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脸色有些发红,不是害羞,明显是被气到了。 她有些不情不愿的给秦柳瑟请安。 寻常永嘉帝不在的场合,秦怀瑾哪里会对这个比她位分高的妹妹那么客气,但今天永嘉帝在场,便也没办法。 秦怀瑾略带不满的看着永嘉帝说,“皇上英明。终于将那位搅乱后宫的魏姑娘腾出去。” 秦怀瑾先夸了一段永嘉帝,然后又面色委屈的说,“先前臣妾将自己所知,关于魏姑娘的事情告知了皇上,那时臣妾并没有这些想法,也不知道那位魏姑娘居然做了这么多腌臜事情,倒是阴差阳错,无心插柳柳成荫。让皇上查出她的不对劲了。” “虽说臣妾心中惶恐,但能助皇上一臂之力,臣妾便是惊恐万分也是愿意的。”秦怀瑾这番话,说的好似永嘉帝打发魏兰心,她也有大功劳一样。 其实若要说有,那边也只有一点点。 可秦怀瑾心中却以为,所有功劳都是她的,如今平白无故被秦柳瑟抢了去,所以永嘉帝今晚才会到这里来找她,才会这样对她好声好气极尽宠溺的说话。 这原本都是属于她的! 秦柳瑟听得一愣一愣的,脸皮厚还真是了不起。 秦怀瑾瞪了她一眼,又接着跟永嘉帝说,“皇上,明明是我将这些事情告诉皇上的,怎的会到了妹妹头上?” “妹妹可是跟皇上说了些什么,叫皇上误会了?” 这又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永嘉帝抬眸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秦婕妤未曾说过你的坏话,你们俩是姐妹,她怎会抢你的功劳。” 永嘉帝这话说得,半点疑虑都没有。 秦怀瑾嘟着嘴,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的模样。 在永嘉帝面前落着泪,说,“皇上离舒月轩远,自然不知道,平日里妹妹位分高,这宫里都是她说了算。” “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让着她,宠着她,她又是家中的小妹,以前养在乡下,娇惯惯了,不懂规矩。臣妾能包容便包容,可看到妹妹这样哄着皇上,臣妾若是不指证,便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罪过了。” 永嘉帝挑了挑眉,一副息事宁人的语气说,“既然如此,那你在我跟前说这些话,又是为何?” 永嘉帝的意思是,若秦怀瑾正如她自己说的一样人畜无害,事事以秦柳瑟为尊,被她欺负,为她着想,又怎会在永嘉帝面前告状。 秦怀瑾原本起红的脸,变得有些羞红,但还是捏着手帕子,梗着脖子和永嘉帝说,“臣妾便是心中觉得委屈,这本是臣妾发现的事情,怎会成了妹妹的功劳。” 秦怀瑾跟出来的侍女吓坏了,赶紧替秦怀瑾求饶,“回皇上,夜里我家才人喝了点小酒,许是醉了许是醉了。” “醉后才吐真言。”永嘉帝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朕还不知,朕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用了那么多人手,倒成了你的功劳。” 秦怀瑾被永嘉帝冷淡的语气吓坏了,吞了吞口水,正要说话,又听永嘉帝毫不留情的说。 “你这个性子,我瞧着倒是要比你妹妹娇惯许多,这事,你妹妹给朕的启发,倒比你多的多,她还没跟朕邀功,你倒是计较起来了。” 永嘉帝差点就要说秦怀瑾脸真大了,但这种话,不是永嘉帝会说出口的话。 秦柳瑟知道这种场合用不到自己出手,便只默默的站在一旁。 永嘉帝揽着她的肩膀,接着往前走,却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偏过头看向秦怀瑾。 “你既如此无礼无德,便在此处跪上半个时辰,好好想清楚,想想你说的话,想想朕为何要让你跪着。” 第94章 确实般配 秦怀瑾登时跪下,泫然道,“皇上,皇上,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又怎会……” 永嘉帝却没有想再听她聒噪的意思,面无表情又回头,吩咐朱万喜,“你派人留在这盯着秦才人半个时辰。” 朱万喜赶紧点头哈腰的说好。 永嘉帝交代完,牵着秦柳瑟的手,走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朱万喜转过头,吩咐一位公公留在舒月轩看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他心道,这后宫女人越来越多,这活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每日总有人在路上“偶遇”皇上,而他这个办事的,每日不是在得罪这位主子,便是在得罪那位小主子。 朱万喜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些人往后得宠,别把这罪过记到他头上。 朱万喜皱皱眉,心中想着,这口谕是永嘉帝吩咐的,秦怀瑾这样的人,也是为了争宠,才做出这样的一桩桩吃醋的事情,怪罪是应当不会连累到他身上。 朱万喜这边的事情安排完了,还得去找自己的主子,转身,半跑着去追永嘉帝。 他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姐妹俩闹成这样,以后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朱万喜急匆匆地往永嘉帝和秦柳瑟的方向追去,此时永嘉帝和秦柳瑟已经拐进四季园中。 而朱万喜没想到,他才刚刚抱怨完后宫的女人,迎面便又碰上一堆。 准确来说,是永嘉帝新入宫的秀女。 朱万喜低着脑袋,快步走过去。 两个新来的秀女正在给永嘉帝请安,后面跟着伺候的侍女,夜里光线昏暗,远远看着,仿佛就是一窝蜂的人。 朱万喜心道还真是巧了,永嘉帝这么偏僻的行程,都能被碰上。 想来是入宫选完秀女已经几日,却没等来皇帝的召幸,这些新秀女有些坐不住了。 秦柳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她和永嘉帝说着话步入花园的时候,便眼尖的看到前方的圆月门旁边,露出一片粉色的衣角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新秀女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或是真的偶遇,或真或假都不紧要,总归就是遇上了。 看到永嘉帝往这边来了,偷偷在那里看着。 不管他们是有心还是无心,此处都只有一条小道,便是想往别处走也不可能,所以便迎面碰了个正着。 不过这种场合,就没她的事情,虽说那几个秀女这番晚膳后的“邂逅”,目标都是在抢永嘉帝。 但秦柳瑟不是吝啬且唯我独尊的人,说起来,她自己也是跟这几个新来的秀女一样,都是在争抢永嘉帝宠爱的女人哩。 本着过来人的心态,所以她便默默的没说话,站在永嘉帝旁边。 虽说如今已经是初夏时节,但人心的春天永远不会过去,“春暖花开”的悸动,在后宫永远不会过时。 因着秦柳瑟之前被差遣去安排秀女的事宜,对这些秀女也不算陌生。 她笑着给永嘉帝介绍了眼前两人,“皇上,这位是柳秋娘,这位是王乐瑶,都是新进宫的秀女。” 柳氏和王氏,年纪都要比秦柳瑟小上两三岁,带着些青涩和腼腆看着永嘉帝,除了行礼,一时便没有后话。 被秦柳瑟这么一提点,才面带羞涩的开口和永嘉帝说,“皇上,臣妾是柳秋娘。” 王乐瑶立刻也跟着自报姓名。 不过永嘉帝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孔,秦柳瑟如今是习惯了,但想来眼前两位姑娘都不知道永嘉帝便是这样一位冷面帝王,是以脸上的表情,只能说颇为复杂。 大约是在揣测永嘉帝是什么意思。 不过以永嘉帝的样貌、气度,还有地位,像这样在后宫偶遇妃嫔的事情数不胜数,有这么一个仿佛看到野花野草的神情,倒是也不让秦柳瑟意外。 秦柳瑟算是稍微了解永嘉帝的人,是以看到永嘉帝面无表情的,却不像王乐瑶和柳秋娘那样在心里觉得永嘉帝对她们怕是毫无兴趣了。 秦柳瑟心道,咱们这位皇帝,便是心里对你充满兴趣,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因着在秦柳瑟眼里,也觉得这两位新来的秀女新鲜的很,更何况是永嘉帝这么一个热血方刚的男子。 尤其是这位柳秋娘,那真是天生的尤物。 连秦柳瑟见了,都有些觉得自己的身姿远远没有她来的丰满,颇有些自惭形愧了。 这个年龄,便有这样一副好身子,前头鼓鼓囊囊的,好像那藤木支架上头垂下来的成熟瓜果,走起路来也别有一番这个年纪的姑娘没有的韵味。 登时衬得旁边那位王乐瑶有些寡淡了。 秦柳瑟立刻就想起宫中另一位有这般身材的孟才人,这样的秀女进了宫,那孟才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安稳。 可见身段好与否,跟年龄是没有必然关系的。 秦柳瑟站在一旁,默默听着永嘉帝问候了他们几句,便把柳秋娘和王乐瑶高兴的快要绽放开来了。 秦柳瑟心中想着这么多,其实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便是永嘉帝现在过去牵着柳秋娘还是王乐瑶回承乾宫,秦柳瑟都毫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尤物在面前,似乎也没有激起永嘉帝的兴趣。 和他们淡淡问候了两句,永嘉帝便又牵着秦柳瑟往前走,今晚侍寝的人还是秦柳瑟。 秦柳瑟在打量柳秋娘和王乐瑶,她们俩人自然也在打量着她。 柳秋娘遥遥望着永嘉帝和秦柳瑟的背影,心里头只道,这两人确实般配。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她才不会承认呢! 第95章 天赐良缘 她俩刚才在这里,远远看见永嘉帝和秦柳瑟的行队往这边走过来,她和王乐瑶心中忐忑,可又期待跟永嘉帝碰面。 便跑到这里,等着他们。 本来以为这是天赐良缘帮的缘分,永嘉帝看到她,或许今晚便会宣她们侍寝。 可眼下这个局面,想来皇上今晚是要陪这位秦婕妤的。 “有皇上的恩宠真好。”柳秋娘心中无不羡慕,从当初在大殿面圣,她便日日夜夜想着皇上,每天都准备好去伺候他。 爹娘让她进宫,她是自己愿意的,但看到当今圣人如此英俊,她是变成了一百个愿意! 王乐瑶和柳秋娘同住一个宫殿,是以多少有些了解刘秋良的性子。 王乐瑶瞥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又瞟了一眼旁边说着酸话的柳秋娘,笑眯眯的说,“秋娘姐姐,这有什么要紧的?后宫的嫔妃这么多,皇上恩宠的,又何只有这一个美人。” “姐姐生得这般标志,往后伺候了皇上。皇上心中自然也装下姐姐了。” 不得不说,王乐瑶这话说的,好似一个丫鬟在捧自己的主子,但果然说完了,柳秋娘脸上的神色变得颇为得意。 别的不说,她对自己的身子倒是十分自信的。 当初验真身的时候,老姑姑便啧啧称赞,说她定是生皇子的底子。 在宫外,虽说身居闺中,但家中的母亲嫂嫂,送她进宫前也教了她一些事情。 是以,柳秋娘完全知道自己的本钱在哪里,也深信皇上能被她迷住。 被王乐瑶这么一吹捧,柳秋娘确实变飘了。 王乐瑶看她一脸得意,自己心里头也在得意着。 她吹捧柳秋娘是刻意之举,就是想等着他这个反应。 不然同样是秀女,同样是皇帝的女人,凭什么她要来捧着她,除了家世,她王乐瑶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 夜里,百辗千回,烛光轻颤。 放在平日里,秦柳瑟必然是万般享受,但今夜不知怎么了,脑子里忽然总是出现其他画面。 秦柳瑟出神地望着床罩上摇晃的鎏金香球。 整个人仿佛要失了魂魄,可心里头那股郁闷之气,却没有因着被翻牌子而消散,反而压在心头。 秦柳瑟心中有些奇怪自己的反应,想来想去,或许是因为如今后宫女人变多了,前有永嘉帝曾经分外看重的辛昭媛,后有鲜嫩娇艳的秀女? 难道她也有危机感了? 可又好像不是。 想到这位辛昭媛,秦柳瑟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因着她实在太低调了,回宫已经几日,可并没有她什么消息。 如此得体,有晓得藏锋芒的妃嫔,要么是萧德妃那样的好人,要么便是一位好难对付的人。 一番云雨过后,秦柳瑟笼上了一层轻薄的丝被。 她微微张着小嘴,在喘气,永嘉帝却忽然在她的柔软上重重咬了一口,让她狠狠吃上一记。 秦柳瑟被他隔着被子咬的低声喊着疼,脑袋上却传来永嘉帝痞痞的笑声。 “一个晚上,你在想什么?” 秦柳瑟没想到,她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这么不好,还是被永嘉帝看穿了。 一时间,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染回了脸上。 她自然不能跟永嘉帝说自己在想什么,难道要跟他说,自己在琢磨着那位辛昭媛是不是好人? 这是万万不行的,秦柳瑟心里一慌,怕永嘉帝穷追不舍的追问,便急急忙忙找了个借口。 永嘉帝翻了个身,在她旁边躺下。 秦柳瑟便匍匐着起来趴着,贴着他,把脑袋埋在他肩头。 “臣妾今日听了魏姑娘的事情,一时,心中有些感慨。这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几日,又总是雷雨天,臣妾实在害怕。” 永嘉帝啧啧道,“想跟朕打听内情?” 秦柳瑟请一不小心,又被他戳穿了,觉得有些难为情,又听不出永嘉帝语气里是喜是怒便。 第一反应就说,“臣妾是想知道,不过若这是事关前朝的事情,臣妾若是不能知道,皇上便也不用告诉臣妾。” 永嘉帝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瞧着心肝挺玲珑剔透的,这么好的机会不问?你有时候也挺蠢。” 秦柳瑟撇撇嘴,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了。 方才说暗示她在打听内情的是他,如今怪她不问的也还是他。 可是秦柳瑟实在好奇,便顺着永嘉帝的话,她攀上永嘉帝的脖子,笑眯眯的道,“臣妾真想知道,今日后宫在传,魏姑娘都闹到前头御书房去了。还说她宁死不嫁,怎的回头,便又那般冷静从里头出来了,立刻出了宫,回了府里备嫁?” 秦柳瑟软软的身子贴在永嘉帝身上,永嘉帝心头一软。 “这倒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秦柳瑟一听,就知道自己有机会了,便乖巧的两手交叠,搭在永嘉帝胸前,下巴靠着手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永嘉帝笑了笑说,“她若真宁死不屈,早就在后头自我了断,也不会手上沾着人命了。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家族的命运,她便不能高高挂起了。” 魏兰心今日去见永嘉帝时,确实是痛哭流涕,一副非君不可的样子。 可永嘉帝只觉得无趣的很,这般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到了他的后宫里,天知道要搅弄起什么风波。 前头永嘉帝的人在先皇后宫里查出那味珍稀的药,先皇后的命案,便有了新的苗头。 虽说这一类药物十分珍惜,寻常人求不得,但也因为它的珍贵,源头反而仍有迹可循。 毕竟这天底下,能做这种买卖的,也就那几个人。 认识的那些人,收了钱,嘴巴再严实,但到了天家手里,除非哑巴了,不然死人的嘴都能将他撬开。 那药是魏兰心家里给她买了送进宫的,一并那位在先皇后井里发现的宫女,也是有魏兰心家人的威逼利诱,才无奈做了妥协,在先皇后的东西里动手脚。 那位宫女是京城郊外的人士,而魏兰心家中,家族脉络在官场扎根,她的父辈和兄长都在京城有官职。 这里头,就有在不良司当值的,还认得那些里长。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天子的话,有时候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反而没有这些村霸地头蛇来地起作用。 魏兰心的家人威逼利诱,那宫女的家人,都快剥掉一层皮。 但到了宫里,却跟那宫女说,她家里人得了重病,惹了官司。 威胁她若是愿意在先皇后的东西里动手脚,便帮她摆平家中的事情。 那位宫女倒是孝顺听话,拿了东西,往先皇后的东西偷偷摸摸加进去,大概是想着先皇后早就病入膏肓,早死晚死也得死,所以便做了手脚。 可哪想到恶霸便是恶霸,地头蛇便是地头蛇,她将先皇后陷害了,魏兰心家人也没有帮她家里人摆平麻烦。 反而斩草除根,连着宫中的那位宫女,也灭了口。 好在她家中的幼弟年幼贪玩,事情发生的时候,跑到外头和人放牛摘果子没有回家,夜里偷偷摸摸想从后窗钻回家,才知道家里来了强盗。 他趴在家中的草堆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人横刀夺命。 也是因着他在,永嘉帝的人才能查到。 …… 秦柳瑟算是明白了,永嘉帝要动魏家人,而魏兰心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女,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家族的光环之上,唇亡齿寒,家中人要遭殃,她怎能袖手旁观? 如今永嘉帝跟她家里清算,尚且还留着官职,顶多影响几个人,若是全盘追究,整个家族都要被连根拔起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虽然永嘉帝追究,但底子还在。 若是没了家族的背景,她发配为奴为婢,或是落入窑子,那日子更是没盼头。 这下,那位李将军,她便是不肯嫁,不想嫁,也不得不嫁过去了。 并且只要她的家人还留在京城一天,永嘉帝便不怕她会对那位李将军起异心,只能乖乖的去做他的续弦。 秦柳瑟听得入神,手指轻轻点着永嘉帝的胸膛,自顾自的想着事情,便没有注意到永嘉帝眼底的变化。 只是想着贤妃被杀这件事情,永嘉帝没有将真凶告知她,十有八九便是东太后了。 永嘉帝算是对她够坦白了,尽管是说一半留一半,但自己的母后如此搅乱后宫,为了皇家颜面,想来永嘉帝也不会跟她说。 秦柳瑟也很聪明,他不说,她便不会问,只是在脑海里闪过魏兰心以后的日子。 想来想去,她还是命大。 先皇后和贤妃都赔了人命,她还能留着一条狗命去当什么续弦呢。 永嘉帝原本是准备叫水的,可身上趴着这样软软香香的尤物佳人,不知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浑身的风景,都被永嘉帝一览无余。 如此还能坐怀不乱,他便不是男人了。 秦柳瑟还在琢磨着,忽的,永嘉帝一个翻身,一道黑影罩在头顶,沉沉将她的思绪全部打乱。 第96章 姐妹聚会 次日,秦柳瑟在舒月轩碰见秦怀瑾,秦怀瑾当着她的面打了好几个喷嚏,想来是昨天夜里跪在院子里半个时辰,染了风寒。 不过这一病,或者说是永嘉帝这一顿罚,倒是让秦怀瑾消停了不少。 至少如今碰见秦柳瑟,秦怀瑾只是眼神和动作里流露着些嫌弃和敌意,没有像以前一样,看到秦柳瑟就跟点了炮仗一样,对她语带不敬。 染了风寒,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好,总归这段时间,秦怀瑾都不能伺候永嘉帝了。 秦柳瑟也着实不知道她是何时痊愈的。 因着日子到了六月份,后宫忙得不得了,无暇顾及秦怀瑾如何如何。 张婕妤的肚子特别争气,一次就有了龙胎,而这六月天里,生下的第一胎就是小皇子。 永嘉帝可谓龙颜大悦,这是他第二个儿子。 后宫也忙着为新到来的皇子打点一切,秦婕妤跟着萧德妃和李充媛忙上忙下,每日回到舒月轩,碰不见秦怀瑾,自然不知道她的风寒是什么时候痊愈的了。 这是六月份,后宫第一件喜事,让人忙得脚不沾地。 另外一件热闹,便是永嘉帝开始翻新秀女的牌子了,宠幸新人,一般次日便会有赏,所以她们也有的忙。 永嘉帝的东西自然不用经过她们手里,但既然秀女被永嘉帝抬举了,有了位份,后宫里头自然也得表示表示。 永嘉帝送,她们也得送一送,打点一下,还得遣人去问候新人一声。 这样一来,秦怀瑾侍寝的机会,自然就更少了。 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永嘉帝新秀女里头,第一个被翻牌子的,便是那位柳秋娘。 秦柳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 她心道,看来在永嘉帝面前刷脸,是真的有用。 这不,那天夜里,在四季园碰见了永嘉帝,隔了几日,永嘉帝便摘了柳秋娘这颗熟透了的桃子。 这就跟街边买卖盆花一个道理,在你面前多晃悠几次,你总会先入为主,脑子里有个印象。 —— 六月十五这日,后宫热闹得很。 自从董贤妃去后,后宫许久没有迎来这样多姐妹聚会的场合了。 因着后宫如今无主,永嘉帝又迟迟没有选出新的皇后,所以新秀女和妃嫔,也没有机会聚到一处去。 以前去董贤妃宫里是因为她管事,如今要是再往谁屋里扎堆一窝蜂这么多人,就有点拉帮结派的嫌疑了。 宁淑妃位份大,倒是能攒人,可现在她肚子大了,嗡嗡嗡的觉得吵,懒得应酬,便不爱招人到宫里。 萧德妃那就更不用说了,那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宫里才会有这么多人。 今日她们聚首的是东太后的慈宁宫。 秦柳瑟先去了一趟西太后宫里问安,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东太后宫里去。 因着永嘉帝下了旨意,三品以上妃嫔,今日都得在冬太后宫里聚首。 秦柳瑟的心中也有了点底,多少能猜测到,永嘉帝这大概是要抬举新人了。 也不知道这回是谁升官哩。 今日永嘉帝来的倒是很早,秦柳瑟到慈宁宫的时候,永嘉帝已经坐在东太后旁边。 秦柳瑟悄悄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遍屋内的人,只一位有些陌生的面孔。 想来,便是那位回宫后便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一直躲在自己宫里的辛昭媛了。 秦柳瑟先给东太后和永嘉帝行了礼,接着便是宁淑妃,萧德妃,还有几位昭媛,昭仪和李充媛。 她福了福身子,她是三品的婕妤,碰到高位的,都得唤一声“姐姐。” 宁淑妃如今的肚子显怀,有些沉甸甸的,整个人懒洋洋的打着团扇,有身子的人怕热。 她坐在永嘉底下手第一个位置,笑眯眯的招手,让秦柳瑟过去,“这里有位置,来这边吧。” 秦柳瑟笑眯眯走过去,坐到了萧德妃和宁淑妃的后面。 对面坐在西太后下手第一位的,便是那位辛昭媛。 秦柳瑟对辛昭媛的第一印象,只能用惊讶来形容。 惊讶的是,辛昭媛并非什么多出色的美人,没有宁淑妃的韵味,也没有萧德妃那种如兰如梅的清冷,更没有孟才人那样藏不住的妖娆身段。 夏日里衣裳都单薄,一眼就能看见身段有没有真材实料。 辛昭媛不瘦不肥,个子倒是高挑,不过只是在女儿家里面算是高挑,也就跟宁淑妃差不多高度。 至于面孔嘛,那在后宫这种地方,更谈不上什么美人了。 寡淡了些,柔和了些,只能说容色尚可。 皮肤倒是白皙,五官也不算出挑,小小一张鹅蛋脸。 不过气质倒好,并非艳丽挂。 虽然在永嘉帝的女人里不算出众,但她一身水红色的绸锦制成的宫服,灿烂生光,足见永嘉帝对她是极为不错的,才有这样的尊贵和荣光。 辛昭媛对上她抬起来的眼神,笑着弯起唇角,和她轻轻的点头。 秦柳瑟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但是以她对后宫女人的了解,这一个虽算是表达善意的笑容,并不能说明什么。 若是硬要秦柳瑟给她一点评价,那她对辛昭媛的评价,是非常之高的。 首先,如此平平无奇的姿色,能让永嘉帝对她这般看重,就已经逐渐他的能耐了。 做永嘉帝的女人,其实光有容貌,是远远不够的。 倾国倾城的容貌,或许能让永嘉帝对她一时垂涎,有一时的兴趣,但要让拥有永嘉帝长久的宠爱,在美色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便是写意体贴,还有温柔。 特别是这善解人意,学问可就大了。 这般想着,秦柳瑟便又觉得,自己在这后宫,又找到了一位学习的榜样。 第97章 更上一层楼 从前世的观察来看,永嘉帝并非外头民间那种会对一个姑娘家上心得死去活来的男子。 是以,在秦柳瑟心中,便把永嘉帝划为了讲究实际的帝王。 后宫妃嫔于他来说,只是繁衍子嗣,安顿后宫的存在。 相比其他,美丽这一项,自然就要往后靠了。 而这位辛昭媛,很显然是顶着贤良温柔写意的帽子。 虽说秦柳瑟没有跟她接触过,但这几日的观察,今日的照面便可以看出来,她大概是如何的姿态在面对永嘉帝。 至于体贴,如果她不体贴,当初永嘉帝也不会带她到西北去。 那里可不是去享福的,那时候的九王爷需要操持各方,自然会带一个贤惠能包容办事的,去给他管宅中的事情。 若是不体贴贤惠,到了西北,永嘉帝也不会让她成为别苑里头管事的人。 虽说那边山高皇帝远,但九王爷的王妃在京城,辛昭媛在那边管家,实打实的便是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这可不是一般侍妾能做到的。 在那里不是王妃更似王妃,下头和外头的人,都得捧着她,说话的分量,可比在王府重多了。 如此想来,秦柳瑟虽跟辛昭媛只有一个碰面的功夫,心中却对她不由有些畏惧了起来。 今日艳阳高照,天气甚好,后宫也有了新的喜事。 那便是永嘉帝对后宫的人,有了新的安排。 三品之上的妃嫔,都在慈宁宫里头坐着,听着永嘉帝和东太后说了些变动。 秦柳瑟坐在下头,垂着眼皮默默听着,一边听着,一边盯着地上的纹路打发时间,却没想到永嘉帝居然点了她的名。 “今后,后宫的事情,就由辛昭媛,李充媛和秦婕妤一并看着。”秦柳瑟心中有些意外,闻声抬头,便正好对上永嘉帝的眼神。 她能猜到永嘉帝会让辛昭媛管事,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至于李充媛说实在也有些意外。 一时有些不明白怎么不像前头那样叫贤妃一样,一个人看着就好。 人多嘴多,永嘉帝这么安排,若是合不来,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低,至少能看出来,她们两个都喜欢当贤惠人。 而且这样一来,岂不是以后她还得跟辛昭媛打交道。 永嘉帝看着她淡淡的说,“先头辛昭媛在西北,也是管家的人手。你和李充媛跟着她,多学点本领。” 秦柳瑟和李充媛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起来领旨了,赶忙点头说是。 萧德妃一心是不想管后宫的事情的,贤妃去世之后,她帮着永嘉帝打理这么久的后宫,着实也是快超越她的极限了。 是以,永嘉帝今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听了永嘉帝的话,东太后脸上露着隐隐的微笑,眼里含着笑,看了看这三人,“你们三个都是可心的,得多帮皇帝分忧啊。” 又说了一番她们如何如何可心会做事有能力之类的官话,以示嘉奖。 说到最后,东太后目光在殿内划过,落在秦柳瑟脸上,“还有秦婕妤,李充媛和辛昭媛都生了小公主,你可得争气些,皇帝宠你,你又还小,给哀家生个小皇孙来。” 秦柳瑟差点脱口而出,当年你也年轻,不也到老没生出小公主小皇子来,膝下的公主还是从别人那里抱养的。 不过无语虽无语,给秦柳瑟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这里说这些话。 她心中一片哀嚎,真是会给她得罪人,东太后明明更应该在意辛昭媛这个突然杀回来的,有她什么事,带她做什么呀。 但嘴上还是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不过,两个二品的妃嫔,还有秦柳瑟,一个三品的婕妤,一起管理后宫,临时的接手能说得过去,长远来看,压根压不住人。 所以出了东太后的慈宁宫,皇帝的圣旨便由着朱万喜传遍了后宫。 因着这道圣旨里面,涉及的不止一个人,所以朱万喜也是忙得很,东跑跑西跑跑,先去了宁淑妃宫里,给她道喜。 永嘉帝将宁淑妃,抬成了宁贵妃。 空出来的淑妃之位,便给了辛昭媛,成了辛淑妃。 至于秦柳瑟,如今也成了昭仪。 秦柳瑟接到圣旨的时候,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外头的人知道了都惊讶得不得了,秦柳瑟自己也实在是差不多。 她膝下还没有所出,就当了昭仪,永嘉帝这简直是将她放在开水里烫。 可谓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这得让后宫多少人眼红。 秦柳瑟趁着行礼的间隙,想跟朱万喜打听几句,可朱万喜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笑眯眯的和秦柳瑟说,“恭喜秦昭仪,贺喜秦昭仪。今日后宫可多了一桩桩喜事,奴婢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不过,奴婢得走了,事情还没办完呢。” “朱公公,还要去哪里?可要在舒月轩里歇歇脚,再多喝一盏茶解解渴。” 朱万喜摇摇头说,“赶着时间,得在吉时之前,把皇上的旨意传完。” 秦柳瑟略微一打听,才知道,朱万喜还得去另外一边。 柳秋娘也抬了位置,以后便是柳才人了。 一并的,还有几位新入宫的秀女,被抬成宝林,御女。 不过这里头,显然这位柳秋娘的风头是数一数二的,显然是深得永嘉帝的喜欢。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朱万喜到处宣旨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到了各个宫里。 李充媛和侍女整装待发,就等着朱万喜到宫里来宣旨。 后宫人人心里都有一本经,李充媛可看着呢,贤妃的位置空着! 她以为这个位置,她是坐定了,谁知道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朱万喜的人来通信。 皇帝的圣旨到前,是要让小公公先来传讯的,好让她们梳妆装点,穿宫服迎旨。 李充媛心里空了空,强撑着姿态,派人去打听。 过了一会儿,回来的小公公打听回来,朱万喜的旨意,已经传到了新秀女的宫里。 李充媛软了下来,手按在榻上靠着身子,才没有软下去。 这下她也知道自己没戏了。 传旨自然是由上到下,她是二品的妃嫔,旨意传到秦柳瑟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她的份了,更何况已经到了秀女宫里。 一时间,李充媛脸上又火又辣的,一方面觉得失望,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觉得没有面子。 方才毓秀宫的人都出来了,就在她屋里坐着说着话,以为升位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已经提前喊上“娘娘”了。 第98章 别乱说乱喊 谁知道,居然就这样被打脸了。 不过那些妃嫔虽然看热闹,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宫里李充媛最大,谁也不敢当面嘲笑,只敢在心里偷笑。 周才人从刚才,就一直在祈祷别让她心想事成,没想到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 她捏了捏指尖,忍住想要挽起的唇角。 见众多姐妹上前,也跟着过去劝慰李充媛,“姐姐的福气好着呢,皇上定是想给姐姐更体面的。” “那起子什么秦婕妤,柳秋娘,之所以有位份升,不过是因着她们本身位子就低罢了。” 周才人在心里偷笑,瞧瞧这话劝的,她们位份低所以可以升官? 难道李充媛的身份,一个二品的位份,就算高得升不起来了? 这样的话,皇上又作甚么给宁淑妃升成贵妃,把淑妃的位子腾出来给辛淑妃? 再说了,四妃里头,贤妃的位置,还空着呢。 贵妃在淑妃之上,皇上心里也是门儿清有一把自己的尺子,自有衡量的,觉得宁淑妃更配得上贵妃的名头,淑妃更适合宁昭媛,才有如此安排罢了。 “可不是。”周才人打量着李充媛,忍着心里的得劲,一声比一声“好声好气”地道,“姐姐膝下有公主,皇上给秦婕妤抬位份,多半是因为婕妤不过三品,真要一起管事,拿不上台面,才给升了二品。” “至于那位柳秋娘,又有什么要紧的,每回皇上得了新人,新鲜劲在,哪一位伺候过后,不都是会安排位份和赏赐的,这是咱们皇上阔绰舍得。” 说不得周才人这话,听起来顺耳多了。 但李充媛还是扯着唇角笑不出来,她皮笑肉不笑,一句笑里半边苦道,“说什么呢,皇上雨露均沾自然是好,再说了,我本就没敢想这些,方才跟你们说了别乱说乱喊,都不听,回头传出去别人要笑话。” 周才人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听到一众姐妹喊娘娘,牙花都要笑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早早请了她们来喝茶,换了宫服上了浓妆,就是想着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显摆吧。 真以为这次是过年发甜汤一样,人人有份吗? 结果可倒好,自己请人来看自己笑话来了。 装蒜! 周才人心里还记着上回被李充媛扇巴掌的事情。 李充媛不咸不淡说了两句,懒得应酬装好脸色,便把她们打发回去了。 “皇上给那么多人都抬了位置,怎的忘了我。”待到人都远走,李充媛才露出沉沉的的脸色,红着眼圈道。 旁边的侍女,闭着嘴巴不敢说话。 因着这回这件事情,真不知道从何劝起,便只能默默咬着牙当哑巴。 李充媛捏紧手指,站在窗边,咬着牙望着毓秀宫的大门,忽然心生一计。 —— 而舒月轩那边,送走了朱万喜,却迎来了秦怀瑾。 自从上回被永嘉帝罚过,在下人面前下跪,丢了大脸之后,这段时日,秦怀瑾跟换了个瓢子一样,对她不再是以前那样充满攻击性。 就譬如今日过来,居然破天荒是来给秦柳瑟道喜的,她眼带笑意,声音温柔,“恭喜妹妹,如今是昭仪了,想必主位一宫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不怕敌人犯贱,就怕敌人不明着犯贱。 秦柳瑟听着秦怀瑾的话,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不得秦怀瑾用对待外人的态度来跟她说话,真的让她极为不习惯。 秦柳瑟却不打算跟她虚以委蛇,她拿眼睛看了看秦怀瑾,示意她接着说。 结果秦怀瑾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侧头示意春燕,春燕立刻就将手里的托盘奉上。 再不是像以前一样,看到她,就噼里啪啦一阵输出。 秦柳瑟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秦怀瑾,秦怀瑾这样虽然她不习惯,但其实并不陌生。 因为她在外人面前,还有前一世,秦怀瑾便是这副模样待人处事。 秦柳瑟一时有些头疼。 对付那么多外头的人,防着那些人,已经很麻烦了。 过两日,还得开始去和辛淑妃打交道,和那样的人打交道要藏心眼,往后回到舒月轩,面对秦怀瑾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想想就累得慌。 而秦怀瑾显然是打算装下去了,除了进来道喜,还从托盘上取了一个木盒子,里头是一盒胭脂水粉,说是从宫外托人带进来的。 “这是现如今京城最好的手艺师傅制的,花了不少银子,托了许多人,才买到手里,我也给妹妹带了一盒,咱俩是姐妹,往后可要和和气气的服侍皇上才好。” 既然送都送了,秦柳瑟也没有拒绝,就收了。 她趋步向前,虚扶着秦怀瑾的手,从她手里接过,“姐姐怎的这般客气,你我既是姐妹,又何须这些身外之物,姐姐心里有妹妹,便是足够了。” 比虚伪,比说一套做一套,秦柳瑟也可以不输。 第99章 好姐妹 秦怀瑾说一句顿一句,一副满心委屈的样子,“姐姐以前不懂事,性子急了些。父亲母亲教训过我了,咱们都是秦家人,自是比宫里其他虚虚假假的姐妹要真得多的。” “那日皇上虽罚我,却也让我明白,让我反思,前段时日,到底是我唐突了,还望妹妹莫要见怪。”秦怀瑾一边说着,一边好似要流眼泪一般。 秦柳瑟见状,赶紧上去腾出一只手,给她顺背捋胸。 旁边的春燕原本是想上前的,没想到被秦昭仪抢先了,一时脸色有些怪异,怎的秦柳瑟比她还要自然,她自己看自己小姐这样子,都有些不习惯来着。 秦柳瑟这戏还真演上了,还掏出手帕子,递给秦怀瑾。 秦怀瑾愣了一下,这下便是没有眼泪,也要流出几滴来了。 秦柳瑟其实很想跟秦怀瑾说,不用怕,她父亲可是大理寺任职的人,秦伯远现如今是永嘉帝的红人之一,秦家正运道好着。 皇帝便是冷落她,也得给臣子的面,是以,永嘉帝至少目前,是不会永远冷落她的,有朝一日,定然又会让她伺候。 不过什么时候,那就神仙也猜不到永嘉帝心里在想什么了。 但对着秦怀瑾,秦柳瑟还是假模假样地道,“姐姐何出此言,那些事情,妹妹早就忘了。” 心里又在说,一件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永远不会忘记的。 “妹妹心地如此好,又生得如此如西施在世,姐姐比不了,也难怪皇上如此爱着妹妹。”秦怀瑾柔声道。 秦柳瑟方才演得好好的,这一下却差点破了功,要知道从秦怀瑾嘴里听一句夸她的话,实在不容易,跟以前差别也着实大得她不太适应。 她想来想去,觉得秦怀瑾为了自己能再爬上龙床,在她面前也是下了苦工了,也真是不容易。 一时之间,两人絮絮叨叨,真的好似好姐妹一般说了好久的话。 秦柳瑟受了礼,收了礼,她这实属于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秦怀瑾装弱,她心里烦躁了一会儿,便也决定跟她比更“弱”了。 只不过秦怀瑾离开后,秦柳瑟立刻把那盒胭脂水粉给子衿看,“你瞧瞧有没有问题。” 子衿用指甲盖挑了一点出来,先是观察,又捻了捻,又摸,又闻,又看,最后摇摇头,和秦柳瑟说,“回昭仪。并没有什么问题,都是些上好的药材制成的。” 秦柳瑟点点头,也不知道秦怀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以为多送礼就能跟她和好? 不过既然决定换战术了,总是要踏出第一步嘛。 倒是这样的举止,这样的做派,颇有些前世的味道,确实能在后宫行得更远,单看那位辛淑妃就知道了。 像之前的温昭仪,恃宠而骄,很快就会跌下去。 自从那上回那件陷害张婕妤子嗣的事情之后,已经没有再听说永嘉帝召幸她。 如今后宫那么多女人,挑都挑不完,永嘉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想起她。 好在如今张婕妤顺顺利利生了皇子,温美人没有再使唤,也如期解了足禁,能出来外头走动,机会就多了,指不定就又能碰见永嘉帝了。 她是皇帝老师的女儿,说不定真会看着她父亲的面子复宠。 算起来,辛淑妃跟他们可不一样,她无根无基,据说当年进九王爷府里,不过是落魄秀才女儿的身份,这才没去当正头娘子,送来做了妾室。 有永嘉帝的宠爱和尊贵,压根不用那些旁的东西来衬托自己。 别人需要靠外在,而她靠的是自己的内力,这才是最值钱的。 纵观后宫,像她这样的人可不多。 显然如今,秦怀瑾也想走这条路线了。 只不过走这条路线也有些风险,毕竟前头有辛淑妃那样一个活生生越不过的例子,要比她写意,体贴温柔得超越她,秦怀瑾大概还是嫩了点。 说起来李充媛也是这般路线,只不过更俗气了些,要比贤惠的话,那还有前头去了的董贤妃,再者论体贴,先皇后待永嘉帝更是全方面的体贴温柔,妥妥一个贤内助。 这条路,太挤了。秦柳瑟一时在心里下了结论。 温柔是有力量的。 若换了些心思浅显或是过于善良的,指不定就此跟她握手言和了。 但坏就坏在,秦柳瑟这人心眼比较多,虽说有善心,却也不是至纯至善之人,秦怀瑾的算盘,在她面前是打不响的。 女人多了,后宫的事情就越多,一时先把秦怀瑾的改性放下,又在心里琢磨着,过两天去见辛淑妃要如何应对她。 她不是宁贵妃,没有那样骄矜高傲的资本,也不是萧德妃,没有位份支撑她置之事外不趟浑水,是以面对辛淑妃,她不能太冷着,可她也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当舔狗的事,所以一时之间尺寸有些难以拿捏。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少不得就又让小福子使了点银子去打听。 消息还没全打听回来呢,没想到两日后,宫里却传来另一个让人十分意外的消息。 那便是,李充媛也被永嘉帝抬了位份。 后宫如今,四妃可以凑齐一张麻将桌了,多了一位李贤妃。 第100章 躺着的日子 说来也是怪异,前两日永嘉帝给后宫那么多人都抬了位分,独独少了李充媛。 却没想到,隔了两日,又单独颁旨,给她做李贤妃。 要是早就想这么做,那日便一起颁了旨,自不会等到今日,秦柳瑟自然不会以为永嘉帝是独独宠爱李贤妃,爱给她搞特殊。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头有故事。 秦柳瑟心里好奇的不得了,就跟挠痒痒似的,赶紧让小福子去打听。 李充媛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贵人,她的毓秀宫,也不是滴水不漏的铁桶一般,所以不过半日的功夫,小福子便打听了消息回来。 小福子站在秦柳瑟跟前,抄着手,“回秦昭仪,说是那位先头的李充媛,皇上感念她贤惠慈爱,所以才抬举她做了贤妃。” 这可叫秦柳瑟愈加好奇的不行了,怎的永嘉里忽然就被李充媛的贤惠感动起来了? “我听他们宫里的小公公说……” 小福子倒豆子一样,把从外头听来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跟秦柳瑟说了一遍。 原来是那日夜里,安乐公主突然发了热,高烧烧了一天一夜。 李充媛整宿整宿地给她擦拭身子,都降不下来,太医简直就住在毓秀宫里了,诊脉施针,都毫无用处。 起先,永嘉帝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并没有往心里去,这回也没有立刻去探望。 到得第二日,听太医来报说安乐公主没有一丝好转,“或许……” 太医没有说下去,自然就是大事不妙的意思,暗示永嘉帝可能得送自己的女儿了,安乐公主这么小,永嘉帝这么年轻,这都不能用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形容。 永嘉帝也这才知道,自己的公主得了大病。 不过那时他正有要事跟大臣商议,却也没法立刻回后宫。 只能先遣退了太医,让他们好生照看着公主,要什么顶级珍稀药材,都开了他的国库去拿。 太医领旨退下,同在御书房的大臣,眼见了这一切,却也没有劝永嘉帝先回去的意思,他们都知道,国事更为要紧,半刻耽搁不得。 处理完国事,已经是日落西山夜色黑沉。 永嘉帝到毓秀宫的时候,已经快到深夜。 等到了毓秀宫里头,太医赶紧迎上前来,松了一口气说,“安乐公主的病情有了好转。” 永嘉帝心中困惑,午后时,不还在说大事不妙了吗。 找了个人来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紧蹙着眉头,走进去,却见李充媛整个人盖着被子,在床上抱着安乐公主。 永嘉帝起初不解,旁边的医女解释过后,才知道李充媛是将自己泡在冰水里,然后再出来捂着安乐公主,如此循环反复,安乐公主的烧总算退了下来。 太医是男身,李充媛脱光了不适合进去内间,是以便是医女在伺候,太医也没走,就在外头正殿待命。 却说这冰水降温,实属也是下下之策,是实在没办法才这么弄,原本应该让小孩自己进去泡,但太医和李充媛的意思都是,安乐公主还太小,不能这么做,以免留下什么病根。 是以李充媛才咬着牙,舍身自己去泡冰水,出来来给女儿降温。 可过了深夜,自己的女儿好了,李充媛却病倒了。 太医还跟永嘉帝说,“李充媛虽身子过不错,但到底是女儿家,先前流了几胎有了安乐公主,如此泡在冰水里,恐怕以后都无法生儿育女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安乐公主,李充媛也是舍得吃苦。”秦柳瑟听了小福子说的话,点点头,这要是真的,那确实得感怀一下慈母的伟大。 不过因着前头,被李充媛用安乐公主的病情抢走皇帝的例子,秦柳瑟心中不由又打了几个疑问。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停留在脑海里不过一瞬,秦柳瑟便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么想似乎不太好,努力的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甩掉。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解,因着这么着,永嘉帝就赐了她做贤妃? 颇有些安慰她的意思。 小福子其实也不懂那么多,只把自己听说的都跟秦柳瑟说了,“小的还听说了,说是今日上朝,朝中好几个大臣,都知道这件事了,启奏皇上该当表彰一下李充媛,以做表率。” 这下秦柳瑟心里明白了,这么多人给建议,再加上那里头好几位大臣昨日就在永嘉帝的御书房里,都说是有李充媛这样的人做皇帝的嫔妃,分担他的烦忧,没有影响他处理国事。 如此好听,传出去又能流传京城的段子,只怕不过今日,就要传遍了。 那升她做贤妃,可就说得通了。 秦柳瑟知晓里头的来龙去脉后,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因着她的目标从来不是“贤妃”里头“贤惠”那两个字,是以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跟柳秋娘升官一样没什么稀奇。 一时之间知道后,便把这件事情放下去了。 再过的两日,秦柳瑟的小日子去了,身上干净了,第一件事,就是去辛淑妃宫里打卯。 秦柳瑟走出舒月轩,只觉得分外怀念这几日在宫里躺着的日子。 辛淑妃到底跟萧德妃不同,太好相处了,虽说秦柳瑟很感兴趣,认为她身上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但因为好相处,反而叫她有些不习惯。 真希望辛淑妃是跟之前的董贤妃一样,是一个真正的老好人。 如此她也能不踩进沼泽地里。 走去辛淑妃宫里的路上,秦柳瑟在心中感慨,觉得自己就好似宫外那些铺头的小伙子。 刚适应了一个主子,如今换了一个掌柜,便不习惯了,说不得她还挺忠心耿耿的,一直念着前头和萧德妃这样的简单人相处的日子。 秦柳瑟自嘲的在笑着,自娱自乐的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却没想到去了辛淑妃宫里的时候,永嘉帝也在。 第101章 真是巧了 秦柳瑟进去后,险些差点要跟永嘉帝脱口而出,说,“真是巧了。” 不过幸好她反应快,人也机灵,很快就反应过来,永嘉帝这么早便在这里,只怕昨日夜里,是在辛淑妃这边过夜的。 说不得这个位辛淑妃很有一套,才回来多久,已经在把永嘉帝留在宫里两三夜了。 秦柳瑟踏进殿内时,永嘉帝跟辛淑妃正在用早膳。 紫檀圆桌上,摆着四菜一粥,并着一些馕饼馒头之类的吃食,很是丰富。 碧绿色的浅盘里,盛着金黄的煎饼,朱色的陶瓷大碗里,盛着米粥,莲花型的大盘里,是切成小块的饼。 明明是用了早膳才过来的,但秦柳瑟却看得食指大动。 显然到了四妃的位份,早膳比她这个刚升了二品的要丰富,秦柳瑟觉得自己还得加把劲,便是当做混口饭吃,不过眼下四妃都有了,来日方长,她还需努力。 这些菜式,带着些西北的样式,秦柳瑟不由多心地在想,这是辛淑妃自己喜欢吃,还是爱屋及乌跟着永嘉帝,亦或是摆这些菜式,可以和永嘉帝一起“话当年”? 一时间,秦柳瑟有种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的感觉,会不会影响他们聊当年了呀? 辛淑妃特别善解人意,看到秦柳瑟走进来,行了礼,当即就笑眯眯的跟她说,“妹妹来得巧,我们才刚动筷呢,快一起来用些吧。” 然后又跟旁边的侍女吩咐,“多加一副碗筷上来。” 秦柳瑟推迟道,“不用了,淑妃姐姐,妹妹刚才是用了才过来的,姐姐和皇上吃吧。” 辛淑妃笑着说,“不要紧,再吃一点,试试我宫里的小厨房手艺如何,他们会做西北菜,我吃着倒是习惯,但得你这种常居中原的说好才真是做得好,才适合给宫里其他姐妹吃。” 辛淑妃朝秦柳瑟招手,“快坐,你试试可合你的胃口,要是喜欢,往后我便叫他们做了送到你宫里去。” 秦柳瑟一时间,真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说不得这位辛淑妃可太会说话,太会照顾人了。 她心里还在犹豫着,只听永嘉帝说,“淑妃都这么说,你便给她个面子,坐下来尝尝。” 一时之间,秦柳瑟和辛淑妃,脸上都各有一瞬间的异色,心中也都各有所思。 辛淑妃眼里闪过一丝不同的眼神,不过转瞬即逝。 她是没想到永嘉帝会开口劝秦柳瑟坐下来的,所以心里有些意外。 而秦柳瑟的意外的点在于,没想到永嘉帝宠这位辛淑妃,都宠到这个份上了。 秦柳瑟以为永嘉帝这句话的意思,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下辛淑妃的面子,才让她跟着坐下。 显然每个人心中所想,截然不同,便对永嘉帝这话有了不同的解读。 特别是后宫女人这种东西,秦柳瑟和辛淑妃,都以为永嘉帝是对对方更好。 殊不知永嘉帝这心里的想法,谁又知道呢?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柳瑟由侍女伺候,自在永嘉帝的左手边坐下,如此一来,便和辛淑妃面对面坐着,永嘉帝坐在他们正中间。左边一位,右边一位 辛淑妃的侍女青竹,端着碗筷过来,放在秦柳瑟跟前。 另一位侍女青草,端着净手的盆子,来伺候秦柳瑟净手,并用棉帕子擦干净,这才又托着洗手盆,退了下去。 青竹将碗筷摆好,便走到永嘉帝和辛淑妃中间后面一点的位置,但秦柳瑟看得清楚,青竹的位置,很明显是更偏向永嘉帝的。 心里不由有些疑惑,明明是辛淑妃的人,倒是跟永嘉帝靠得更近,又像是永嘉帝的侍女。 不过秦柳瑟很快就明白了,青竹站在永嘉帝旁边,是要给他布菜。 大约是秦柳瑟多看了青竹的动作几眼,停留的眼神又久了一些,辛淑妃便特别善解人意的跟她解释,“以前在西北的时候,都是青竹伺候我和皇上用膳,回来倒是也习惯了,用着她,皇上也习惯。” 这话说的,好似跟永嘉帝就是两夫妻一般。 可是秦柳瑟心中依旧觉得怪异,因着虽然听出辛淑妃语气里炫耀的意思,可她心里却好像没有半点不舒服。 秦柳瑟思索着,这大概便是温柔的魅力,她柔声说出来,眼带缱绻望着永嘉帝,其他的语气,盖过了炫耀,便让她以为还好了。 永嘉帝寻常吃饭,秦柳瑟鲜少看到有人给她布菜,这么大个人,好似不会自己用手吃饭一样咯。 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一整顿早膳,都是青竹在给永嘉帝布菜。 这要是青竹和永嘉帝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关系,秦柳瑟都不太相信。 可她若是伺候过永嘉帝,那如今肯定不只是一个丫鬟。 所以秦柳瑟一时心中谜语一般。 吃完早膳,永嘉帝便换了一套龙袍,往前头去处理国事,留下秦柳瑟和在辛淑妃宫里。 临走前,辛淑妃伺候完他更衣,又巧笑嫣然的留永嘉帝中午到这边来用膳。 永嘉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想了想,穿上龙袍,围了玉带之后,才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声,“好”。 第102章 竹子草 永嘉帝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她和辛淑妃这两位主子,还有一众辛淑妃的奴婢。 秦柳瑟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和辛淑妃闲聊几句,“淑妃姐姐在西北陪着皇上这么久,可真是受累了。” 辛淑妃依旧笑得很温柔,她徐徐说道,“我有福气能陪皇上在西北镇守边疆,这是我的福气,一点都不累,反倒是见识了不少寻常看不到的东西呢。” 秦柳瑟笑了笑,心道这位辛淑妃果然会说话。 她点了点头,一副很感兴趣很向往的样子,“那样壮阔的天地,怕是与我们这边大为不同吧。” 辛淑妃笑容恬美,“不说旁的,当时九王爷去了,便是跟换了个人似的,有许多在京城都没看过的……” 辛淑妃两片唇瓣跟扇子似的,哔哔啵啵说个不停,说着在那里,如何看永嘉帝驰骋沙场,如何看他放开两手,依旧稳稳坐在奔驰的马背上,将猎物射下,叫那些起初瞧不起他的人五体投地。 这话倒真是只有辛淑妃能说出来了,毕竟只有她陪着永嘉帝去了,这份谈资,她大大的拿捏在手里。 秦柳瑟提着精神和她闲聊着,聊着西北的风物,又问她一些小公主的家常话。 辛淑妃当即就让人把小公主抱过来,给秦柳瑟看。 一个上午就这么在闲聊中过去了,一点正事没干,秦柳瑟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永嘉帝的人过来毓秀宫里,和辛淑妃说,“皇上让奴婢过来通传一声,皇上在御书房会见大臣,来不得这边用午膳了,只能等晚上再来。” 秦柳瑟抬起眼皮去看辛淑妃,没在她脸上看到半点不喜的样子。 她笑眯眯的,跟来报信的公公说好,还让人捎带着些零嘴塞给公公吃,让他一边吃着一边回到前头去。 这才是后宫的聪明人,秦柳瑟也是这么干的。 虽然一个早上,秦柳瑟都在等着辛淑妃放招数,也想过她的好相处,是真是假。 但眼下来看,还真是让人宾至如归。 每件事情都办得特别漂亮,因着后宫管理的事情,交接事情又多又杂,早上李贤妃没过来,什么事都没说成。 是以这天中午,秦柳瑟便留在辛淑妃这里用午膳,又在这边的偏殿里打了个盹。 午后,李贤妃拖着病体过来,三人便一起去了萧德妃宫里。 这段时日,许多大事都是萧德妃在管,宫里的各式令牌也都在她手里,是以他们还得去萧德妃那边领过来。 萧德妃这个人,就没有辛淑妃这么面面俱到了。 把东西给了辛淑妃后,便跟她说,“后宫的一应物件便都在这里了,先前是从贤妃那边得来的,你刚回京,后宫的事情,往后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不过,李贤妃和秦昭仪也能辅助你,应当是用不上我了。” 辛淑妃跟着九王爷去西北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估计那时候九王爷不过寻思着随便带个人过去,也没想到辛淑妃这么会办事。 彼时萧德妃已经是侧妃,俩人并不熟,也不算认识,并没有什么交集。 虽然如今辛淑妃成了四妃之一,但对萧德妃这位旧人,却没有一点摆架子,或是鱼跃龙门的傲慢感。 反而是依旧笑眯眯的跟萧德妃道了谢,这才领着秦柳瑟和李贤妃回到宫里去。 回到宫里,秦柳瑟和李贤妃便跟着辛淑妃在宫里对账本,记东西,誊写事项,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夕阳西斜的时候,永嘉帝提早回到后宫,便径直来了辛淑妃这里。 这回永嘉帝回来,倒没像早上那般盛装,而是换了一套月白色的锦袍,比早上的形状要清雅得多了。 秦柳瑟和李贤妃坐在偏殿的桌子旁算账,永嘉帝一来,他们便去行了礼,而后又再回来办事情。 而辛淑妃,已经过去替永嘉帝整理衣服,又伺候他擦手洗脸喝茶。 秦柳瑟虽然坐在偏殿,却悄悄看着那边的动静,从他们如今的相处,推断当初他们的相处方式。 想来,当初在西北,辛淑妃应该是把永嘉帝伺候的妥妥当当的,特别是她那两位侍女,那一棵竹子一颗小草,栽培对了。 青竹和青草一前一后的跟在永嘉帝旁边伺候着,流程熟悉,配合的天衣无缝,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秦柳瑟不由就在想,要不要也把青青子衿培养成自己的竹子小草,像他们这样。 若是青青子衿自己喜欢,秦柳瑟是不会介意的,就算将来他们真的能抬位子,生个一儿半女,秦柳瑟也会视如己出。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人来问辛淑妃是否要传膳。 辛淑妃望了眼外头的天色,又走进来问永嘉帝是否饿了。 永嘉帝想了想说,“那便开饭吧。” 辛淑妃得了旨意,便吩咐下人,“去把晚膳抬过来。” 说完却也又没闲着,偏打着帘子走进偏殿,问秦柳瑟和李贤妃,“两位妹妹今晚可要留在宫里用晚膳,咱们一道跟皇上坐坐也好。” 秦柳瑟心到自己这份活真是干的不容易,起早贪黑,现如今还不让她早点回去,还得加工挑灯夜战? 李贤妃确是想留下来的,她点头留在这里,秦柳瑟便也只能从善如流,不能例外。 等西殿那边将晚膳安排好了,秦柳瑟磨磨蹭蹭的,这才和李贤妃往那边去。 早上的时候,是三个人围坐一桌,今天晚上加上李贤妃,是四个人坐着,倒是成了对角线刚刚好。 不过给永嘉帝布菜的事情,依旧不用他们这几个做妃嫔的烦恼。 青竹和青草站在旁边,好生伺候着,一顿晚膳,用的和和美美,分外和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第103章 九心肠 用了晚膳,侍女过来将碗筷收走,秦柳瑟便跟着永嘉帝他们到了外头正殿,坐下吃盏茶水。 永嘉帝跟辛淑妃坐在榻上,秦柳瑟和李贤妃一左右的,坐在下手的位置。 青草不知何时从偏殿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到辛淑妃旁边,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而后得了辛淑妃眼神的许可,便跪下奉上托盘。 辛淑妃笑眯眯的,取了托盘上的木盒,打开来,里头是两对金镯子,还有两支步摇。 她站起来,朝永嘉帝福了福,笑眯眯的和秦柳瑟和李贤妃说,“今晚留你们在这儿用晚膳,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以后还得两位妹妹多多费心。” 这话可就让人听了,十分惶恐了,又一头雾水的。 她一个当淑妃的人,真的还需要秦柳瑟帮忙? 秦柳瑟心道不妙,但永嘉帝在这里,她再有多的心眼,也不过是演得如何的区别了。 是以秦柳瑟也就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淑妃姐姐何出此言,怎的这般让妹妹倒是惶恐不安了。” 李贤妃嘴巴比较笨,脑子也不够秦柳瑟玲珑剔透,是以听了秦柳瑟的话,才跟着尾巴也赶紧在永嘉帝面前表现表现。 “淑妃姐姐说的什么话,你能用得上我们,我们求之不得呢。”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李贤妃这人贤惠是在努力贤惠,只不过这还不知道人家的话什么意思,就接上话来了。 这样打包票应下来,还捎带上她,也真是无奈。 不过一时半会,秦柳瑟也不知道辛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柳瑟发现了,这个女人特别会藏着掖着,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她绝对不一次性说完。 好处是有,一是让别人猜不到她的心思,二是说一半留一半,能试探别人,还留有余地,三嘛,这样绕来绕去,便是贤惠里头有韧劲那种,任她一个九拐十八弯,确实不是直爽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坏处嘛也有,那边是怪让人厌烦的。 秦柳瑟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又一遍,上一世好像没有见过这位辛淑妃,是以对她也没有半点印象。 不过多的印象肯定也不多,因着上一世最后,秦柳瑟虽然飘了不久,但都是伴在永嘉帝身旁,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他绑在一起了。 而且上一世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秦柳瑟只知晓结果和大概,更多的是不知情。 出完试金石,辛淑妃才收起笑眯眯的脸孔,有些惆怅感慨的道,“皇上将管理后宫的事宜交给我和两位妹妹,本是我的福分。当初在西北府邸,我倒是因着王妃和侧妃都没有过去,勉强着算是跟着皇上从京城过去的旧人,才托了大,替王爷管理中馈,算是有点经验。如今回了宫,皇上也是待我极好,也信任臣妾。” 秦柳瑟没猜错,辛淑妃果然又铺垫了一大串,才又言归正传,“只不过……我先前一路从西北回来,车马劳顿,又生下公主没多久,身子骨一直算不上多好,操劳不得。太医来看过了,跟我说,我的身子不宜操劳过度,也不宜过久站立走动。” 辛淑妃一脸难为情地看向秦柳瑟和李贤妃,“所以,以后便只能劳烦两位妹妹,让我享这个清闲了。” 辛淑妃这话的意思,是要放出管理后宫的权力,不跟他们协理六宫了。 辛淑妃看了一眼旁边的青竹,青竹便过去从内屋里又捧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里都是今日萧德妃拿给辛淑妃的令牌。 秦柳瑟觉得这一日一日,过得真没有一日安心的。 她虽然被赶鸭子上架,但也不是迷恋权力的人,本来有三个人,她只做最下头打下手的还好说。 现如今,若是接了这活,那以后还真是有的忙了。 是以,辛淑妃将这个权力交出来,秦柳瑟并没有多高兴。 但李贤妃眉眼里的笑意,显然是藏不住的 虽然她的嘴角没有变化,但秦柳瑟能看出她眼里闪过的惊喜,还有快压不下去的嘴角。 真是…… 秦柳瑟替李贤妃琢磨了一下,她如今位列四妃之一,又担着贤妃这个名头,管理六宫的权限到她手里,其实算是名正言顺,也能压得住下人。 还能彰显永嘉帝对她的信任,以后在后宫简直是可以横着走了。 但因为这事,秦柳瑟对这位贤惠的不能再贤惠,又跟先前的董贤妃的贤惠不太一样的辛淑妃,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不说早上,今日午后她和李充媛一道,在这宫里待了一整天,少说也待了半日,而这桩事,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藏的深深的。 辛淑妃身子有问题这件事,一整天她都没有透露半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永嘉帝在场,才说了个痛快。 这不得不让秦柳瑟多想了一些。 心里道,这位辛淑妃果然不是简单的。 她这几日的担心,一点没错。 身子有问题,身子不好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之殇,大约从她回宫,甚至是从西北回来之前,肯定就已经有了苗头。 可她回来的时候不说,前两日永嘉帝把六宫的权力给她的时候不说,在东太后面前不说,等到今日这种场合,交接了权力之后,才开了口。 这里头真是弯弯绕绕,跟她的心眼一样了,大约都要比她的肠子还多了。 秦柳瑟虽然心里不屑,但却是十分佩服她的。 第104章 金刚钻 那日就在慈宁宫里,若是在东太后面前,当着她和永嘉帝,还有一众姐妹的面推脱了,旁人倒是不要紧,但或许会给东太后留下不怎么讨喜的印象。 至于永嘉帝是怎么看的,秦柳瑟看不太懂。 但眼下来看,就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意见,显然辛淑妃早就私底下跟他通过气了。 而今日,若只在她和李贤妃面前说出来,则又平平淡淡,交接一下活儿,她提出来了,李贤妃和她也没有推脱的份。 但这般挑着永嘉帝在的时候,把这件事情跟他们挑开了,便能让永嘉帝看到她的不易。 所谓利益最大化不过如此,先给个甜枣,送她们些贵重首饰,再把事情推出来,实在高明。 秦柳瑟果然在永嘉帝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心疼的表情。 显然是对跟着他受过苦的女人,心态和别的妃嫔不太一样。 而辛淑妃身子骨没有养好,永嘉帝也并非不知道,因着他听完这个消息,好似并没有多惊讶。 只是顺水推舟,顺着辛淑妃的意思,“辛淑妃既然身子不适,管不了累不得,往后这协理后宫的事情,就暂且让贤妃管着吧。秦昭仪,你也帮着李贤妃些。” 秦柳瑟撇撇嘴,那辛淑妃也真是……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前几日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出尽风头,把好处占完了,现在倒是什么都不沾手了。 看李贤妃那捡到宝的模样,秦柳瑟在心中摇摇头,辛淑妃都不想要的,指不定以后这里头会有多少瓜葛呢,但眼下,也只能跟着认下了这份活。 秦柳瑟起身,跟着李贤妃,给永嘉帝行了礼。 李贤妃跟秦柳瑟不一样,接了这份活可是欢欢喜喜的,满脸带着笑,跟永嘉帝接了旨意。 李贤妃一通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忠心表完,秦柳瑟也不得不开口说两句以表示自己的心地纯良。 “臣妾不知道辛淑妃身子不好,掌管后宫这般荣耀之事,本不该轮到臣妾身上的,我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许多事情想的不周到,还请淑妃娘娘多协助贤妃娘娘和臣妾。” 李贤妃被秦柳瑟这话提点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高兴得忘乎所以,适才的话,都只是表达了高兴,并没有表达自己的任劳任怨,这种时候,得了权利,是该谦虚一下。 她赶紧道,“臣妾便先替淑妃姐姐打理这后宫的杂事,等淑妃姐姐身子骨养好了,得了一个康健的身子,姐姐比我有经验,自然还是得由着姐姐来打理。” 这般几个人假模假样的互相推脱一番过后,管理后宫的职责就这么突如其来落到了秦柳瑟和李贤妃身上。 当然了,主要还得是李贤妃,估计今夜里要笑得睡不着了。 在辛淑妃宫里戴着面具,装模作样了一整天,等到了能回舒月轩的时候,秦柳瑟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而永嘉帝陪着辛淑妃一阵,又吃了几盏茶,这才回了自己宫里,也没有在这边做停留。 等人都走了,青竹扶着辛淑妃回内屋坐下,伺候她做些按摩,一边拿美人锤替她捶着腿,一边忍不住抬头问,“娘娘,您为何要将后宫的权责交出来啊?” 虽说管事的人自然辛苦,更且有所责任,但那权捏在手里头,才是更诱人嘟。 说不得青竹心里是十分舍不得的,当初她们在西北,在那府里,那可是人人敬着的,走路都是有风的。 府里没有正妃侧妃,没有真正的主子,那些人都喊她们家辛昭媛作“夫人”,这是何等的荣耀! 她是辛昭媛身边人,又伺候九王爷左右,那些人也都“青竹姐姐”前,“青竹姐姐”后地喊她,她都快飘起来了。 本来以为回到京城皇宫里,各归各主,可能得夹着尾巴低头做人。 没想到刚回来,皇上就给辛昭媛提了位分,直接成了淑妃娘娘。 如今没有皇后,除了前头那位贵妃,他们家淑妃娘娘,在这皇宫里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习惯了拥有权力的滋味后,是很难将手中的权力放下的。 要不则么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但辛淑妃更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她走到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由着侍女端来药水,伺候着给她泡脚。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你别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辛淑妃抬着眼皮淡淡的道。 青竹撇撇嘴,不是很懂,”这后宫里头,就没有人不想管理后宫吧。” 辛淑妃看了她一眼说,掌管后宫,那也得名正言顺,现如今管了又如何,那只不过是暂时的,真正能管后宫的人,现在后宫还没有呢。” 第105章 瓷器活 辛淑妃的意思便是,只有皇后才有管理后宫之权,现在拥有的再多的,都是虚的。 她拿着温热的手帕子,擦了擦脸,又说,“这里不比西北,宠爱可不是越多越好。宠爱一旦多了,便会有人眼红。” 看她不顺眼,恨不得拉她下马。 先头的先皇后和董贤妃,便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辛淑妃却也不是不要宠爱,只不过他们如今刚回到皇宫,还不能太扎眼,至少得先低调做人一阵。 这也是她回宫这么久,都这么低调,闭门不出的缘故。 总得摸清些后头这些莺莺燕燕的底细,什么人,有过什么事,得了皇上的宠爱可否,那恩爱又是否长久,这才是她这段时日该做的。 今日她会忽然把这权力交出来,这也不是脑袋一热想出来的。 她也是琢磨了好几天,才作出这个决定。 当初在王府,她没有什么地位,便跟着九王爷在西北熬了那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宠爱。 如今回来一跃变成淑妃,自然有人会看她不顺眼。 而且相比于那些从王府跟过来的旧人,还有永嘉帝登基的时候,便选进宫里的秀女,他们这些从西北回来的,虽然说也是旧人,但其实在这后宫可以说,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让她管理后宫,其实很难服众。 对后宫这么多人的关系,都不了解,也很容易就得罪人。 是以辛淑妃才毫不犹豫的撤了下来,不想当那个管事的人。 青竹噢了一声,还是有些遗憾。 “那可真是便宜了李贤妃了。” 辛淑妃却是不在乎李贤妃如何如何的,不过让她比较惊讶和意外的,是那位秦昭仪。 小小年纪便能当了昭仪,还是膝下无子的状态,可见永嘉帝对她有多欢喜。 青竹听了撇撇嘴,有些不以为意。 辛淑妃没有再说给他听,只是自己默默的想着,这样的美人,美就已经足够了,还如此聪明。 因何说她聪明呢,因着辛淑妃也瞧出来了,那位李贤妃得了管理六宫的权限,那笑容都快压不下去了,而那位秦昭仪,显然没有一点恋权的意思。 这后宅里的女人,可不怕你一心想往上爬,就怕的是她心里有定海神针,你怎么着都奈何不了她,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这样的女人才是更可怕的,不为外界的风波所动摇,这样的性子,可比那副皮囊值钱多了。 当初在西北,九王爷身边的女子,她都伺候得妥妥帖帖的,也是因着那些人,根本都是蠢货,不值一提,没什么大气候。 而辛淑妃也看出来了,永嘉帝心里头是有那位秦昭仪的。 就比如今日的早上,辛淑妃之所以问秦柳瑟要不要一起用往早膳。 一来,是真心想让她一起吃饭,二来,也是带着试探她的性格的意思。 却没想到,不只是探出她的性子,也能瞧出永嘉帝的态度。 那时候她开了口相邀,秦柳瑟还没回答,永嘉帝便招手让她坐下来。 若只是寻常的妃嫔,像是以前西北那些狐媚子,永嘉帝自然不会这样。 却说辛淑妃对永嘉帝也算是有一点了解的,毕竟在西北跟着他那么久,又是后宅的主母一样的存在。 每日跟他相处最多的,便是那时候的辛昭媛。 西北的后宅里,也有不少歌姬和侍妾,都是别人送来给九王爷玩弄的玩意儿,辛淑妃从来不放在心上,但到了皇城,便不一样了。 辛淑妃自然知道,永嘉帝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女人是什么态度。 但显然他对秦柳瑟,不是这样的冷淡。 永嘉帝性子冷,对一个女人再喜欢,也不会表现得多火热。 但从他每月里传召秦柳瑟的次数就只晓一二了。 再说这次升位分,人人都在祝贺她成了淑妃。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里头谁对永嘉帝孰轻孰重,谁是眼下他宠在心头的。 明明贵妃的位置空着,淑妃本是那个宁家女的,但偏偏皇上得先抬了宁淑妃,再把位置给她,给宁淑妃的是更高的。 而那位秦昭仪,原本可只是个婕妤,可皇上就这么,跨了多少层级,将她抬起来了。 新秀女被抬这是正常的,秦柳瑟这种无功劳,一而再被抬举的,辛淑妃以为才有待考究。 辛淑妃身子骨还没恢复好,这并不是假话。 说不得在西北的时候,她还可以在后宅独大,如今回了皇城,这两日见识多了何为美人,何为国色天香,辛淑妃一时之间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却说那边,秦柳瑟回了舒月轩,便听到公公小福子在说,今晚皇上又翻了新人的牌子了。 秦柳瑟这才知道,永嘉帝没有留在辛淑妃宫里。 如今那么多位秀女进宫,也够他忙活一阵尝尝鲜了。 而秦柳瑟也没有闲着,管理后宫的人又换了人选,她们这几个刚新官上任的人,自然也应该有所表示。 是以次日,辛淑妃,李贤妃和秦柳瑟,便又往慈宁宫走了一趟。 第106章 分而治 今日秦柳瑟穿了一套深色宫服,因着颜色比平时穿的衣服要深一些,弱化了一些她的年纪,瞧着比平时稳重了一些。 今日的装束,也是她故意挑的,不然面对李贤妃,还有辛淑妃,总觉得自己年纪太嫩,怕被她们看扁了。 天色还早,秦柳瑟和青青一道,慢悠悠的往慈宁宫走去。 六月末的天,阳光灿烂,但京城这片风水宝地,并没有扬州夏日那般热。 阳光大片大片的流淌在宫里的青砖白瓦上,也滑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显得皇城里的颜色,要比往常的季节更加鲜艳。 这般美好的景色,青青却忍不住问秦柳瑟,“昭仪,你怎么瞧着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一时半会是好不彻底起来了。”秦柳瑟对着青青,也不隐瞒。 虽说永嘉帝让她帮着李贤妃打下手,瞧着是个领导的活儿,可天知道,这个活有多难干。 容易不讨喜,又容易背锅,还容易得罪人。 要是李贤妃把自己不想干的事情都推给她,那她就跟一个挡箭牌似的。 如果这是好活计,那位辛淑妃也不会拱手让人了。 这后宫的女人谁都不傻,没有名正言顺的位分来管后宫,总归是缺了一口气。 除非能做到像先前的董贤妃那样贤惠,挑不出一点毛病,人还实诚,又不受宠,便无可指摘。 可秦柳瑟了解自己,她并非这样的人。 她经常装贤惠,可是她其实并不贤惠。 但是心里抱怨归抱怨,秦柳瑟还是想着,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要做得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所以今日,也才这么早就出门来了。 秦柳瑟走进慈宁宫里头,便有人通传,进了正殿屋里,坐着两排人,齐刷刷的各宫主子。 现如今她是昭仪了,位居二品,大部分的人都得起来给她行礼。 受了礼,秦柳瑟点点头,端着一副能撑得起场面的气派,“各位妹妹无需客气,快坐下吧。” 秦柳瑟一边说着,自己也走到前头给东太后和位份在她之上的妃嫔行礼。 不过现如今宫里,位份在她头上的也不多,所以这行礼的礼仪,也是越来越简单了。 秦柳瑟虽然心里有点不得劲,但面上不显,只笑眯眯的一副很和谐的面孔,跟在场的姐妹说场面话。 待到坐下来,才若有似无的借着一些细微的动作环顾四周。 原本以为今日来给东太后打报告,只有她和李贤妃,还有辛淑妃过来,没想到可倒好,黑压压坐了一堆人。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位东太后招过来的。 东太后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她居高临下地坐着,老姑姑过来报,她便开了口,招呼一屋子的女人吃甜点,喝茶聊天。 见众人都落座,便吩咐,“到齐了,快些让人把吃的东西端进来,哀家这里的小厨房新添了菜式,正好叫你们一道尝一尝鲜。” 秦柳瑟一边笑着,一边跟坐在她周围的妃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正在这时,有一位小侍女端着糕点走进来,侍女将绿豆糕捧起来,然后放在她旁边的高几上。 款款道,“秦婕妤这是太后娘娘小厨房做的绿豆糕,您最喜欢了。”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坐在秦柳瑟上头的东太后就呵斥了一声,“你个糊涂东西,混账东西,喊人都喊不好,有没有规矩?” 小侍女似乎是一头雾水,被吓坏了,赶紧跪下来求饶,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东太后旁边的老姑姑这才乜斜着眼珠子,提醒她,“大不敬的贱奴才,这位是秦昭仪,可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婕妤。” 那老婆子说完,又换了个笑眯眯的笑容,跟秦柳瑟说,“秦昭仪别往心里去,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事,先前你到这边来,她瞧见你时,喊习惯了,两只耳朵又跟聋了一般,竟不知这宫里的风向,怠慢了秦昭仪。” 秦柳瑟心中不快,东太后和这位老姑婆,哪里是在为他抱不平,这简直是在给她树敌。 什么叫上不了台面的婕妤? 这里头一屋子姐妹,多的是位分比她低的,而那些人只怕有的人以为自己是东太后的人,也端着架子在背后没少说这些瞧不起人的话来。 秦柳瑟温温柔柔的笑着,自己屈着身子,往前虚扶起那位小侍女,“别吓坏新来的小丫头了,快些起来吧。” 那位小侍女,见秦柳瑟亲自来扶他,嘴里依旧求着饶。 抬头看了一眼东太后,得到老姑姑和东太后的眼色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一时间,糕点上齐了,众位姐妹也各自捏着绿豆糕和其他甜点,一边尝着,一边花式百出地赞赏着东太后宫里的厨娘。 东太后笑得分外慈祥,好似真爱享受这些天伦之乐一般。 “前两日才听皇帝说,让你们三位一起管着后宫,没想到如今却只剩下这两位了。”东太后笑眯眯将眼神落在坐在靠前的三人身上。 辛昭媛听到这话,赶紧站起来扶了扶,回话说,“臣妾身子不适,太医让臣妾好好养着,不能久坐久站着,也操持不了那么多事情,臣妾实在没法,这,这才推脱了。” 辛淑妃说得恭恭敬敬,东太后也和颜悦色的,“你这孩子也是不容易。陪着皇帝在西北那么久,如今回来了,确实也该好好休息,享享福,后宫的事情,这里这么多妃嫔可以替你管着。你还是身体要紧。” “皇帝既然当初让你们三个一起管事,自然也是想到这一步了。” 东太后一边说着,一边视线从秦柳瑟脸上掠过,不过很快又转回了辛淑妃脸上。 辛淑妃微笑着说,“多谢太后娘娘仁慈体谅,太后娘娘说的正是。皇上考虑周到,这才让两位妹妹和我一起操持着后宫,我们都是不懂事的,总归人手多点要好。” 东太后和她寒暄了两句话,便让她坐下,“既然身子不适,不要一直站着。” 东太后特别的体贴,然后又微笑着说,“李贤妃和秦昭仪之前都跟着萧德妃忙活过一段时间,想来也能上手。” 秦柳瑟谦虚的说,“臣妾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只管给贤妃姐姐打下手便是了。” 李贤妃听了,也赶紧笑眯眯的推脱说自己。经验不足,还得多学习之类的芸芸。 东太后眼里净是关爱后辈的笑意。 “哀家当年倒是管过后宫,不过如今年纪大了,也帮不得你们,皇帝既然给你们指派了差事,自是信任你们,你们只管好好干着。” “先头的董贤妃,不也干得好好的。” 东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和旁边的老姑姑说了一句话。 不一会儿,老姑姑便端了一个紫檀木托盘,从内屋走出来,上头是一个鎏金的木盒。 东太后将那木盒打开,里头只瞧着应该是纸契之类的东西。 “当年哀家嘴刁,先皇宠我,从民间给哀家请了不少人进来伺候,这些人,如今在宫里各个局里干活。” “我如今老了不重要,也管不了那么多琐事。手头这些,以后便得辛淑妃看着。”东太后笑盈盈的说。 “辛淑妃管不了那些杂活琐事,不过将这些东西拿在手里,平日里看一看,管一管,也好打发日子。脑子可以少用,但不能不用,越用越灵光。” 说不得拿捏人,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东太后这个老姜还是很有一套。 “太后娘娘思虑周到,臣妾定当替娘娘好好看着这些人。” 辛淑妃却也没法拒绝,便领了东太后给他的差事。 秦柳瑟垂眸,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又是一番思量。 辛淑妃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不再管六宫的事情,东太后去还将这些自己手里的全给了她。 秦柳瑟不知道她这是在笼络辛淑妃,还是故意给她们找事情。 因着原本三个人的活,到了李贤妃和她身上,可东太后显然不愿意看他们安好,便又给辛淑妃新的活。 这下可好了,分开而治,变成了两头管事的局面,一边分一点,一人一点权利又管的不一样,以后可真是精彩了。 而她秦柳瑟,大概就只能在夹缝中做人了。 东太后笑得特别和蔼,“看到你们这般携手为皇帝分忧,哀家正是心满意足了。” 第107章 荷叶意 说话间,外头的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摆着新鲜折下来的荷叶和莲花,朵朵盛开,荷叶青翠。 她跪在东太后面前道,“太后娘娘,尚宫局新鲜送来的,刚从宫外摘进来的莲花和荷叶。” 眼下这个季节,确实已经到了莲花盛开的时候,秦柳瑟看到这莲花荷叶,就想起去年在舒月轩附近的莲花池碰见永嘉帝的画面,一晃眼,都快一年了。 皇宫依旧,而旧人已换了几波。 东太后爱养生,还最爱每个时节最好的东西,她喝莲花水,也爱用荷叶煮药水,中药水清热解毒,所以到了时间,便会一筐一筐的往慈宁宫里送。 眼下宫中妃嫔众多,东太后大手一挥,吩咐侍女道,“叫管事的先分好了,等会这些孩子回去,都带一些回去泡水喝吧。” 东太后如此大手笔,如此阔绰,众位姐妹自然又起来福身行礼,“多谢太后娘娘。” 众人言笑晏晏,东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又忽然的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秦柳瑟,“哀家想起,皇帝也爱喝这莲花泡水。等会儿秦昭仪替哀家送些到皇帝那里去吧,你送过去,皇帝准是最高兴的。”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垂着眼帘,低声称是,心里又把东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如今正受宠,偏生东太后又如此隆重的大张旗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去给永嘉帝送东西。 天知道在场的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呢。 总归不会是对她有什么好感的。 果然东太后说完这话,谢婕妤便摇着扇子说,“太后娘娘说的有理,如今咱们秦昭仪可是皇上心尖的人了,这后宫来了那么多新秀女,皇上两三日翻一个,这还得轮多久才翻完,几个月都估计轮不到。” 谢婕妤说着,拿半边眼睛去看秦柳瑟,“别人排不上,秦昭仪一个人,一个月就要霸占皇上四五次呢。” 谢婕妤这话可是咬着牙说的,别小看这四五次,永嘉帝日常没有日日都翻人牌子,所以每一次,隔着一两天。 也就是说,单是秦柳瑟一个人,得霸占永嘉帝将近一旬的日子。 辛淑妃笑道,“秦昭仪性子好,人又生得这般俏丽动人,我看了也欢喜,咱们皇上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秦柳瑟在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辛淑妃说话,看似在帮她,夸她样样好招皇帝喜欢,其实就是在故意往别人心上戳针。 同样是夸她,可是却跟以前那位宁淑妃帮她说话时的语气不同。 宁淑妃帮着秦婕妤怼那位温昭仪,是直冲冲的在呛温昭仪,虽说也是把秦柳瑟当耙子,但却又不像辛淑妃这样,听着像是在帮她,其实更是在挑拨离间。 只不过这个意思藏得很深,平常人听了,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所以然。 果然那位谢婕妤听了,又暗暗咬了牙咬牙,十分不是滋味。 东太后是在后宫爬起来的女人,当然也看得清,看得透底下的暗流涌动。 只不过她只置身事外的,慈祥地跟众人说,“秦昭仪得宠,那你们便都得跟她学着点,你们得皇帝承恩,为咱们皇家绵延子嗣,这才是你们的功德造化。” 谢婕妤撇了秦柳瑟一眼,酸溜溜的道,“有些东西,却是咱们学也学不来的。” 这话就是在讽刺秦柳瑟狐媚惑主了。 秦柳瑟本只打算轻飘飘不往心里去,可是被请他们这样酸里酸气的话说多了,一时间却有些逆反。 她只朝谢婕妤那边看去,抛了个魅惑众生的眼神,然后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簪子,俨然是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看得谢婕妤在伊秀丽紧紧的捏着拳头。 看谢婕妤咬牙切齿的眼神,秦柳瑟又悠悠道,“臣妾也时常提醒皇上要雨露均沾呢,但是皇上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臣妾只是个女人,以夫君为天,又不得揣测圣意,自然是全都听皇上的了。” 谢婕妤听了这话,整个人脖子都快要气粗了,但是秦柳瑟上升到揣测圣意这一点,她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毕竟谁能管皇帝翻谁的牌子,就是那些敬事房的下人,若是被发现偷偷徇私,也是要重罚的,便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如此一方聚首,看似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其实没有几个人心里是如意的。 但秦柳瑟知道,这就是东太后最想看到的,也是她最拿手的把戏,挑拨离间,想来伺候先帝的时候,占着自己年轻受宠,没少用这一招。 因着有太后的吩咐,从慈宁宫出来,青青手里便还拎着一个竹篮子,里头放着东太后要拿给永嘉帝的荷叶。 别人得以回去,她们还得去替太后走这一趟,给永嘉帝送荷叶和莲花,替他们演完这个母慈子孝的戏码。 眼下,已经快到可以用午膳的时辰,秦柳瑟顶着一个大太阳,想着去了永嘉帝的宫里,送完这篮子荷叶再回到舒月轩,一定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都快掉出来了。 走到永嘉帝宫里的时候,刚踏进殿内,便闻到一股香气。 秦柳瑟平时鼻子是没有这么灵的,今日想来是饿的鼻子都变长了。 永嘉帝都已经用五上了,而她这个二品的昭仪,还得给人跑腿送东西,若不是东太后亲口让她送过来的,不能让小公公替她跑腿,只能自己跑一趟。 永嘉帝显然没想到秦柳瑟这个时候会过来。 “你怎么到朕这来了?” 秦柳瑟往前两步,朝他福了福,“臣妾早上跟着姐妹们去了慈宁宫里,东太后宫里新进些宫外摘进来的鲜嫩莲叶和荷叶,太后娘娘体恤皇上,说让臣妾给皇上送些过来冲茶泡水喝,解解暑气。臣妾这便过来了。” 永嘉地点点头,示意秦柳瑟起来。 秦柳瑟侧过身,准备将手中的篮子交给永嘉帝的人,这样她就大功告成了。 却没想到,从旁边走过来接走这个篮子的,居然是青竹。 秦柳瑟睁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青竹怎么过来伺候永嘉帝了。 第108章 大侍女 永嘉帝本来殿里也有贴身侍女,只不过没有青竹青草伺候的齐全。 没想到辛淑妃回来了,永嘉帝也变得“矫情”了。 青竹显然看出了秦柳瑟的疑惑,微笑着跟她说,“淑妃娘娘怕皇上没人伺候,便让奴婢过来这边伺候皇上,先前奴婢在西北伺候惯了,皇上也习惯了。” 什么叫没人伺候,永嘉帝还怕没人伺候,这宫里头有如此缺人吗? 也不知道那位辛淑妃怎么那么“体贴入微”,这般无微不至,别做什么淑妃,倒是去做尚宫好了? 秦柳瑟点点头,心里却也有些不悦,她都没有问,青竹就自己喋喋不休的说出来。 说实在的,这并不是一个下人该做的事情,主子没问自己便先开了口,这是没规矩的表现。 不过规不规矩,都是主子说了算,主子喜欢,便觉得这是下人懂得看眼色,就像永嘉帝这样,不然也不会同意辛淑妃把人塞到这里了。 但显然秦柳瑟对这位青竹不是很投缘,所以便觉得她是没有规矩。 秦柳瑟不由得也又在想着,看来这位青竹在永嘉帝身边,也是有一定分量的,不然辛淑妃就算想塞人,也塞不过来。 这般琢磨着,又在思索该如何对待这位青竹姑娘。 “时辰也不早了,你在朕这里,用一些再回去吧。”永嘉帝朝秦柳瑟招招手。 这一次秦柳瑟可是半点都不想推脱,他可太饿了。 她走上前去便看到了永嘉帝桌子上满满的一桌子菜,单是汤水就有两个,不过菜色虽多,瞧着却不像是那么好吃的样子。 秦柳瑟还记得上回在永嘉帝这里用饭,那些清蒸的肉,可差点让她呕了出来,能让她记着一辈子。 永嘉帝显然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笑着招招手,让秦柳瑟过去,“你想说吃什么,朕让厨房的人给你做几个菜上来。” 秦柳瑟笑道,“不用如此麻烦,臣妾跟着皇上吃便可了,不吃那两道,吃些旁的便可了。” 虽然秦柳瑟这么说,可永嘉帝还是喊了朱万喜进来。 “你让御膳房的人给秦昭仪做两个菜一个汤,再下碗面,尽快送过来。” 永嘉帝还记得秦柳瑟喜欢吃面。 秦柳瑟嘴角翘了翘,不得不说,虽然她嘴上说不用,永嘉帝依旧坚持给她送新的东西进来,让她心里还是怪高兴的。 女儿家便是这般口是心非。 等午膳过来的间隙,秦柳瑟便坐在一旁看着永嘉帝吃,青竹站在永嘉帝旁边,时不时给她斟茶倒水。 秦柳瑟心里头想着,虽然许多富贵人家,甚至宫里贵人,也有叫人布菜的,但因为永嘉帝先前没有,便会让她觉得此时被青竹伺候这画面很奇怪。 秦柳瑟在心里头道,青竹这般端茶倒酒,弄得好似永嘉帝在青楼楚馆一样。 想归想,秦柳瑟可不好说,毕竟如果永嘉帝此时是青楼楚馆的恩人,那她这位坐在他面前的是什么。 “去替朕准备水吧。”永嘉帝对着青竹说。 青竹便立刻转身往另一边走去,显然是要去给永嘉帝准备洗澡水了。 秦柳瑟也琢磨出了点什么,望着青竹的背影,这位青竹,伺候永嘉帝是方方面面的,连洗澡水也得她给永嘉帝准备着。 永嘉帝点点秦柳瑟的嘴唇,“小嘴撅成这样,怎的,这种醋也要吃。” 秦柳瑟看他一脸笑意,心里道您真是想多了,她可没有,不过是好奇永嘉帝怎么待这棵竹子这么特殊罢了。 先头魏兰心那样的贵女他不要,不会对青竹感兴趣吧,可若是感兴趣,早就该收房了。 想来想去,便觉得只有做下人的能力,也不知道这位青竹姑娘,是哪方面过于优秀,秦柳瑟心中十分好奇。 不过秦柳瑟脸上还是一脸撅着嘴的神情,琢磨着永嘉帝的神色似乎不反感她这样“拈酸吃醋”,便望着净室的方向,赶紧趁机打听道,“皇上从前都不用人来伺候的。” 永嘉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也没有瞒着她。 “我以前在西北受过伤,胸口被砍了一刀。” 虽说最后赢了,但那以后,永嘉帝收了重伤,日日要用药水浸浴。 那时候辛昭媛身旁贴身的侍女也不多,带过去西北的就这两位,除了辛昭媛,便是青竹和青草照料他的起居。 从那以后,掌管药水的事情,便落在了青竹身上,久而久之,永嘉帝便也用惯了她。 不过秦柳瑟还是疑惑,“皇上如今的伤口还没好吗?” 与他行事的时候,秦柳瑟是瞧见了他胸前的长长的刀疤。 因着不想打探帝王的隐私,秦柳瑟便从来都没有过问,没想到还有这些故事。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弯着嘴角,还是以为秦柳瑟在吃醋。 他如今自然早就上好了,不过既然青竹在身边伺候了,使唤起来,也跟以前一样方便,很顺手的,就让她给自己准备照料这些起居琐事。 秦柳瑟却看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不管永嘉帝有没有那个意思,但这位青竹绝对是有一点的不对。 绝对不止一点点,秦柳瑟又在心里笑道,也难怪那位青竹敢那样的态度对她。 一个当下人的,在主子面前却没点吓人的样子。 由此也可见,辛淑妃并非表面那样的好相与了。 秦柳瑟一直以为,主子是什么样,奴婢就是什么样,就跟什么人便养什么狗一样。 单从奴婢的做派,就能看出主子是个怎样的人。 譬如西太后身边的珠翠,虽然性格也咋咋呼呼的,但她是心地好,直来直去的性子,却不是仗势欺人。 这位青竹可就不一样了。 见她不过几次,但给秦柳瑟摆脸色,可不止一次。 不过秦柳瑟也明白,想来那位青竹是想趁着刚回宫,赶紧趁热打铁,这么久没见,正好干柴烈火赶紧爬上龙床,不然拖久了,那就是夜长梦多。 更何况是如今这般,永嘉帝后宫女人这么多,没点危机感肯定是不行的。 想来那位辛淑妃也是这么打算,才把她送到这里的。 不过秦柳瑟如今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想着,祝愿她能成功。 因着她是一点半点都不看好的,青竹哪里像永嘉帝的口味。 之前张宝林能上位,也因为有些姿色,身段也妙。 而这位青竹,则是挑不出一点突出的地方来。 却说青竹也是在西北做大做习惯了,以前在西北,下头那些人求不到辛淑妃面前,都是得巴结着她这个大侍女,这才养成了她这个性子。 久而久之,她便也以为自己有主子那样的命了。 秦柳瑟和永嘉帝说话间,青竹已经让下人注备好沐浴的水,走进来款款道,“皇上,洗澡水准备好了,您可以过去了。”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青竹也是太目中无人了,永嘉帝留她来这里吃饭,那饭菜都还没上来呢,这位青竹就过来想把永嘉帝喊去洗澡。 这安的是什么心? 第109章 青草意 这跟以前温昭仪和李充媛明目张胆的来跟她抢永嘉帝,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过秦柳瑟也不想自降身价,跟一个贱丫头计较,于是她便笑眯眯的跟永嘉帝说,“皇上,你且去洗澡吧。臣妾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秦柳瑟心里是有把握的,她觉得永嘉帝不会就这样撇下她去那边沐浴。 果然永嘉帝朝青竹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再过去。” 秦柳瑟勾勾唇角,跟一个奴婢比,她也是太看得起青竹了。 她抬起眼帘去看青竹,便看见青竹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但青竹既然被永嘉帝撵走,还是得恭恭敬敬退下去。 虽然不甘心,但毕竟秦柳瑟那可是永嘉帝名正言顺的女人。 秦柳瑟大约也是摸到了一点辛淑妃的意思,把青竹送到永嘉帝这里,让她在这边当大侍女。 从西北到京城伺候的都是女人堆里最大的郎君,才养得她这样骄傲的性子,更让她原本就骄傲的性子,变得更加令人讨厌。 秦柳瑟一个早上,因着慈宁宫的事情,本来就总觉得不得劲。 被青竹这么一个贱丫头摆了脸色,心里实在也有些不痛快。 她看了一眼青竹走出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永嘉帝,心头忽然来了点意思,既然她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不找回去,实在是太仁慈了,她不屑于当菩萨。 反正现在她闲着也闲着,秦柳瑟眼珠子在心里转了一圈,拿起一双公筷,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喂给永嘉帝吃。 心里懊恼着,要是青竹现在在场就好了,她给永嘉帝布菜,可她能亲手喂永嘉帝吃饭吗? 秦柳瑟心里不得劲,便只想气死她。 秦柳瑟想了想,又微笑着看着永嘉帝跟他说,“臣妾到皇上这边来,倒是打乱了皇上的计划,御膳房那边的吃食过来,不知还要多久呢,臣妾怕耽搁了皇上的大事,倒成了臣妾的不是了。” 其实永嘉帝早就已经吃饱了,秦柳瑟喂他吃了一口糖醋里脊,做做样子,便放下筷子,没有再投喂他。 秦柳瑟直奔主题说,“不如便让臣妾自己先且等着吧。皇上先去沐浴,免得白白陪着,臣妾在这里坐着心里也不惶恐。” 天知道她哪里惶恐了,只不过是想让永嘉帝过去,让青竹知道永嘉帝更听谁的话罢了。 永嘉帝翘着嘴角看着秦柳瑟,说不得他确实很忙。 大中午,寻常都只是会在御书房随便用点午膳,今日也是因着在前头练拳,出了一身汗,抽了一点空才回到自己的宫殿中用饭顺便更衣洗澡。 眼下再过不了多久,便又要出去前头处理国事,是以他很满意秦柳瑟的善解人意。 “那行,你在这等一会儿,御膳房的人应该很快就过来了。”永嘉帝说完,便起身去了浴间沐浴。 六月的天,永嘉帝体热,一天都要沐浴两次。 青竹果然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浴间里头,木桶里盛满了水,温度适宜,旁边的置物架上,洗澡的香胰子,味道是永嘉帝偏爱的梅香。 棉帕子,干净的袍子全都备好,都摆得整整齐齐。 青竹看到永嘉帝进来,有些惊讶,低着头又有些喜悦,以为永嘉帝是听她的话的。 她往前走两步,便要替他脱衣服,永嘉帝顿了顿,抬手摆起来制止住,跟她说,“你去外头伺候昭仪,这里不用伺候了。” 青竹没想到自己得去伺候秦柳瑟,一时有些不甘心。 可永嘉帝已经下了命令,他是皇帝,她便只能听命,便只好悻悻的退了出去。 到外头才听在伺候的小侍女说,方才是秦昭仪可心,让皇上先去沐浴,皇上这才往那浴间走去。 青竹一听,顿时气的牙痒痒直跺脚。 她嘱咐侍女去伺候秦柳瑟,自己气呼呼地往外头走了。 且说这青竹从永嘉帝的浴间出来后,便收拾了桌上的茶具,提提着去了外头的偏殿。 回到屋里,便吩咐青草,“快些去给皇上泡茶,在前头,那位秦昭仪也来了。” 青竹和青草如今都被辛淑妃送到永嘉帝身边来,他们两个人是辛淑妃的左膀右臂,当初在西北的时候,也是九王爷的左膀右臂。 一个懂得茶艺,一个识得些药理,却不是像子衿那般从小学的,而是辛昭媛为了管家有懂事的人手,让她们学的。 青草一直负责的是茶水的工作,青竹负责的是永嘉帝的药浴,各司其职,才成了辛淑妃得心应手的下人。 青草听了青竹的吩咐,便拿着茶具,开始给前头的主子沏茶。 永嘉帝在有些方面,不似京中贵胄那般爱讲文人风雅,他喜欢豪饮,不喜欢一小杯一小杯的小饮小酌。 所以青草给他沏茶,都是先沏了一大壶,才给他送到前头去。 可别以为沏一大壶茶那么简单,这可不是把茶叶全都放进去,加滚烫的热水,就能交代的差事。 如果这份活计这么好办,青草也不会这么得用了。 青竹看青草给永嘉帝专门的茶壶沏了一壶,又拿着一个粉丝的白瓷壶,又要再泡一壶茶。 有些不愤地道,“你是皇上的侍女,又不是那秦昭仪的,你这样给她献殷勤可是讨不着好的。” 青竹的意思,是让她沏一壶就好,皇上吃什么,秦昭仪就吃什么,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功夫。 第110章 谁的主子 青草却有些不以为意,“皇上是我们的主子,秦昭仪也是主子,哪里还分的那么清楚,如今她在宫里坐着,总不能不给她拿一份吧。而且这后宫里头,谁人不是我俩的主子。” 青草这认识,便是很深刻了。 青竹却没有这种自知之明,她冷冷哼了一声,“你这样又有什么用?淑妃娘娘让我们到这里来伺候的,可不是让我们来做下人的。” 青竹这话就有说头了,她的意思是,辛淑妃把他俩安排到皇帝身边来,自然希望他们若是能成为永嘉帝的枕边人,便是锦上添花。 那可就再也不用做这些伺候人的活了。 到时候成了主子,也会有人来伺候他们的! 青竹已经逐渐有些看不起青草的唯唯诺诺。 青竹觉得这是青草唯唯诺诺,青草却是觉得这是自己的本分。 她无奈的摇摇头,青竹这个心态,也正是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过这后宫那么多侍女,倒真有不少想做永嘉帝的女人的人,所以青竹的心眼的直白,倒也不算显得突兀。 但是青草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她只想好好的伺候永嘉帝。 且不说他是不是当今圣人,永嘉帝那么英俊的一个儿郎,若是没点动心只怕是假。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青草也亲眼见过他芳山越岭,带着手下,以一人之力震慑全场。 起初九王爷到西北去的时候,那边的将士都是不服他的,觉得他只有一张脸,且只是靠着皇子的身份,外秀中空。 得亏是九王爷身手敏捷,脑子又转得快,才能以一敌百,把那些人都驯服了。 说心里对他没有点爱慕,青草自己也是不幸的,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跟永嘉帝的距离,就跟那银河两边的牛郎和织女一样。 那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虽说辛淑妃想给他们搭一道鹊桥,但青草也明白,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所以他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只想着能默默守着永嘉帝就好了。 沏了茶,青草端着托盘,就往前头送去,青竹也跟在旁边过去,算着时间,永嘉帝差不多要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可没有青草那么窝囊,一点的追求都没有。 去了前头正殿,永嘉帝还没从里头浴间出来,青竹便帮着青草,将两壶茶水放在桌上。 青草打量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秦昭仪,行了礼,而后便退了出去。 青竹则继续留在屋里伺候。 时间差不多了,御膳房的人也把饭菜送过来了,青竹从送来的侍女手里,将一盘盘饭菜摆到秦柳瑟跟前。 秦柳瑟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有牛肉汤,汤面,炒菜尖,油炸鱼块,都是她爱吃的。 她早就饿坏了,立刻开始大快朵颐,吃着吃着,永嘉帝便也出来了,发尖还滴着水珠。 眼下六月天,用不得那些火炉给永嘉帝干发,不然他又得进去再洗一回澡。 所以永嘉帝便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秦柳瑟吃饭。 他就爱看秦柳瑟,总觉得格外悦目,她吃饭不似其他妃嫔,一颗豆子都似乎得分两次吃,而是活色生香。 饭后,青竹便端着茶水,来给秦柳瑟漱口。 而后,便和永嘉帝移步到侧间的榻上坐下。 不过用不到一壶茶,永嘉帝就得到前头去处理朝政了。 宫殿里没有别人,秦柳瑟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在这里用午饭,本来就是个意外。 便和永嘉帝告了别,自己回了舒月轩。 因着时间还早,秦柳瑟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许久没见张婕妤,便和青青拐了道,去了她宫里看她。 张婕妤现如今还在月子里,头上系着一条抹额。 因着除了起来给小皇子哺乳,张婕妤其他时间基本都躺在床上,由着其他人乳母照料小皇子,秦柳瑟看她面色红润的样子,心里也安心了。 现如今有了这个小皇子出来,张婕妤的日子又有盼头了,而且她似乎全身心投入在这个儿子身上。 她的位份,早在刚怀孕的时候,就被抬成了婕妤,永嘉帝想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做了打算,不会将他的儿子让给别人养,直接由她这个生母抚养,所以便给她抬了婕妤。 这个位份,是可以自己养孩子的,且因着生了皇子,也有了自己的宫殿。 永嘉帝倒是也问过秦柳瑟要不要换宫殿,但在舒月轩住惯了,一时秦柳瑟并不想换,可能因着若换了宫殿,主位一宫,要打点的人就更多了,秦柳瑟暂时还不想。 秦柳瑟从张婕妤宫里出来,望了望天,心里在想,她要是也生个小公主还是小皇子什么的,是不是便也可以像宁淑妃一样,把管事的事情推了。 可事实便是,她现在并没有生儿育女,所以这份活领了,还得每日都干着。 比如第二日早晨,她便起了个早,去了李贤妃的毓秀宫。 李贤妃一坐下来,就问起了她昨日的事情,“听说你昨天去皇上那里用午饭了,可如何听闻,淑妃好似将身边两位侍女,也送到皇上身边给他用了?” 秦柳瑟笑道,“臣妾是帮着太后娘娘给皇上送莲花和荷叶去,到那里的时候,皇上正好在用午饭,又因着舒月轩脚程远,便把臣妾留了下来,怕臣妾走回舒月轩过了饭点。” 秦柳瑟嘴上虽然这么客客气气说着,但心里却在想,李贤妃手里掌了权,果然消息灵通了许多。 她去永嘉帝宫里用饭的事情,知道就算了,连青竹青草去伺候永嘉帝,都知道得这么快。 李贤妃点点头说,“听说那位青竹姑娘,是懂点药的,那位青草,烧得一壶好茶,这一棵竹子一棵草,倒是什么都会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把秦柳瑟听乐了,不过她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李贤妃大概是跟辛淑妃有点不合。 毕竟两个人同处四妃之一,手里又各自管着事情,李贤妃又不是宁贵妃那种心大的,也不是萧德妃那种不管事的,更不是之前的那位贤妃那样的贤惠。 所以她会计较这些事情倒是也合情合理,两人正说着话,六宫的尚宫便走进来,要给李贤妃汇报宫里的事情。 第111章 装模作样 这六月的天,对于一些身子较为丰腴的人而言,可太热了。 尚宫局的几位尚宫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摸着头上的汗珠。 “贤妃娘娘,这个天气,宫里的消暑用品又要多许多,库房里的冰块倒是还足够。不过今年咱们去不去山庄避暑?不知皇上有没有打算?”尚宫一来就问道。 李贤妃笑道,“这天气确实热,你们这一早就过来了,快些坐下来,我让小厨房的人给你们泡点荷叶水喝,都是太后娘娘昨天送给宫里的。” 这一连串的妙语如珠,真是听得人身心舒畅。 秦柳瑟就坐在李贤妃旁边的位置,虽然说她也是管事的,但其实就是个打下手的,所以一般她不怎么开口,只默默看着想着,做个摆设。 要是有什么好东西便可以学起来,比如这位李贤妃这样的待人方式,就比以前的她自己能耐多了。 如今上了位,非但没有傲慢瞧不起人,反而如此平易近人,这如何不厉害。 几位尚宫刚过来,李贤妃便让她们坐下,还给他们糖水喝,虽然说这几位尚宫在各自宫里也是独大一宫,话语权大,被许多人捧着。 但到底是奴婢捧着,被李贤妃这样的尊者对待,这是在别处的主子那里,怎么着也得不到的待遇。 所以几位尚宫脸上,都有难以掩饰的惊喜。 秦柳瑟在心里,给李贤妃竖了个大拇指。 说话间,小厨房的人将荷叶水送上来,李贤妃可没有因着是尚宫就区别对待,那盛荷叶水的碗碟,都是毓秀宫里主子用的。 侍女对几位尚宫也是客气,将荷叶水端出来,便自行退了下去。 几位尚宫都喝了荷叶水后,才正式开始汇报工作。 尚宫局跟李贤妃商量着夏日后宫的事务,尚锦局说着得给贵人换一下新的纱帐云云,还有那些熏香,都得换一换,免得招了蚊子,且过了一年,如今又出了新样式了,宫里贵人,最嫌弃不时兴的物件。 尚宫还在问着永嘉帝今年去不去山庄避暑,去年新帝刚登机忙于政务便没去,但是前朝先皇,每年都是要去的。 李贤妃笑道,“眼下还没听见皇上要去的消息,回头我去问一问,有了答复,再来跟你们说。不过皇上忙于朝政,今年暑日倒也不算热,大约是也不去了。等我回头再问问。” 李贤妃一直好声好气的,直到到了尚食局这里。 和朱尚宫商量着后宫的吃食,“夏日里大家都不爱太多荤腥的东西,更喜欢吃一些清淡的消暑的小玩意儿。但那些荤腥之物都还得备着,这便又是一笔另外的开销。” 总不能贵人要吃肉的时候,后宫却找不到肉吧。 李贤妃吩咐着朱尚宫办事,但朱尚宫脸上,却有些难言之隐。 李贤妃顿了顿,忽然间眼睛闪了闪,明白了什么。 但还是撑着一个笑脸,咬着牙,和她说,“既然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回头你便去那边问一问辛淑妃,问问他可有什么意见,没有的话,得了她的准许,便就这么照着办吧。” 朱尚宫松了口气,就怕李贤妃跟她计较,现如今尚食局的权利,被东太后放到辛淑妃手里,所以她这个尚宫做的也真是不得劲。 太后压着一个妃嫔,这天经地义,她也不用感到难做人,但如今是淑妃和贤妃,都是一品妃嫔,且朱尚宫瞧着也不知这两位能不能当皇后,两个都不敢得罪,分不清谁更重要。 这便更难做人了。 比如早上,几位尚宫都要过来,和李贤妃说事。 说实在的,尚宫局不归她管,朱尚宫本可以不过来的。 但不过来吧,又怕得罪了李贤妃。 可过来了,也怕那边的辛淑妃会不会计较。 现如今听到李贤妃并无怪她的意思,朱尚宫松了口气,心里也只有感激。 尚宫局各司其职,每日的事情都差不多,时不时有了什么节气,或者是节日,才会有所不同。 所以每日也只是来这边例行说一嘴,待的时间并不久,说完事,很快便各自回各自宫里管事了。 只是这些人走了,和李贤妃就开始跟秦柳瑟抱怨,她倒挂着嘴,显然并不是刚刚对待朱尚宫那样的从容。 “那边那位,也真是会装模作样,嘴上说着自己身子不好了,不能管事了,把后宫之权交给我们。” 说到这里,李贤妃冷哼了一声。 “瞧瞧,她哪里舍得放下!装模作样,西北待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了。”李贤妃满满的不屑。 李贤妃这是在骂辛淑妃,嘴上说着管不了事,身子不好没能力,瞧着是拱手让给他们,其实呢,手里还紧紧捏着东太后给她的权利哩。 第112章 红豆汤 “嘴上跟永嘉帝和东太后说着身子不好,管不了事情,但又捏着尚食局不放,还不知道以后她管后宫,要卡住多少事情呢?”李贤妃简直是绞着帕子在说。 秦柳瑟倒是没有李贤妃这样的小心眼。 虽说辛淑妃手里捏着尚食局,但昨日去了东太后的慈宁宫,便会知道这差事是东太后塞给辛淑妃的。 不管辛淑妃想不想,短期之内,她是不可能放出来了。 不然又如何面对东太后? 说是大不敬也不为过了。 而且这件事情,秦柳瑟也瞧明白了,辛淑妃并不是东太后的人。 东太后为什么会把这个权利给她,瞧着是抬举她,其实也是在暗自搬弄后宫是非,生怕他们之间太和谐了。 李贤妃或许不是不懂,只不过心里瞧着辛淑妃不顺眼,便什么都要出来说一说。 而辛淑妃对这份活计作何想法,秦柳瑟也是不清楚的。 不过依着她把事情推出来的行为,应该是觉得这是烫手山芋的。 如此开始管事后,秦柳瑟便跟着李贤妃忙得不可开交。 大部分事情,都是李贤妃在点头,但有的事情还得秦柳瑟去办,譬如李贤妃不想见辛淑妃,不必要的场合并不跟她碰面。 李贤妃借着要照看小公主的借口,有些事情还没谈妥,便让秦柳瑟去跟辛淑妃商量。 秦柳瑟心中也是服气了。 每日早早出了舒月轩,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一晃一晃过了几天,她才慢慢适应这种节奏。 到了晚上,回到舒月轩,秦柳瑟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被永嘉帝翻了牌子。 不过好在最近那一波秀女鲜嫩的不得了,永嘉帝忙着宠幸新人,没空搭理她。 因着秦柳瑟去了毓秀宫管事,舒月轩的小厨房里,便总是一直熬着粥。 明月姑姑拿不准秦柳瑟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她每次一回来,都一副饿死鬼的样子,等尚食局的饭菜,又得到点才有饭吃,临时加餐,又远水救不了近火。 明月姑姑便给她熬着粥,让她回来可以垫一垫肚子。 秦柳瑟就着汤勺和碗筷,什么小菜都不用,就把粥喝了。 第二日,秦柳瑟又打扮的整整齐齐,还上了点妆,把自己倒腾的像模像样的,这才去了毓秀宫。 今日特意打扮一番,不为别的,只因着还有一个缘故,那边是她还得去辛淑妃宫里,跟她传达交代李贤妃的差事。 是以用了午膳,没过多久,休息了片刻打了个盹,秦柳瑟便带着青青往辛淑妃宫里去。 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要不是今日路过四季园,在宫殿附近偶遇,秦柳瑟差点都要忘了温美人这号人了。 曾经的温昭仪,现如今的温美人。 说不得没了永嘉帝的宠爱,温美人果然要比以往憔悴了许多,脸上也没有那些光了,但脸上的妆容仍然是厚厚的,穿的特别艳丽。 这个时候在这四季园里晃来晃去,想来是想偶遇一下永嘉帝,却没想到被她秦柳瑟碰上了。 以前秦柳瑟是美人,她温家女是昭仪,现如今两人的地位完全颠倒了。 温美人即使再不愿意,也得遵守规矩,给秦柳瑟行了礼,礼礼貌貌福了福身子,喊了声,“问昭仪安。” 这可是以前秦柳瑟对她行的礼。 有了上次永嘉帝的教训,她的性子似乎沉淀了许多。 也许是在宫里闭门不出的快十个月,把她的性子磨平了许多。 “秦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秦柳瑟被她过分的规矩给吓坏了,喊她昭仪便算了,姐姐都喊上了,实在是让人慎得慌。 秦柳瑟笑道,“我这会儿领了李贤妃的口谕,要到那边辛淑妃宫里去。” “午后天热,妹妹在这个花园行走,可要多在阴凉的地方停留,莫要中了暑气。” 温美人听了,自然点头,跟秦柳瑟说是。 两人之间,好像真的和谐的不得了。 秦柳瑟也没再跟她多说什么,脚步匆匆去了辛淑妃宫里。 后边的温美人,看着她的背影,紧紧摁住掌心,摁得发白。 李贤妃的意思是,要每日给后宫的人,包括奴婢,都来一碗红豆绿豆薏米羹。 自然不可能人人均分,根据位分,越到下头,汤越多,料越少。 虽说这不过是一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规定,但因为两边的权利不在一起,所以再小的事情,也得来跟辛淑妃说。 好在辛淑妃特别好说话,秦柳瑟过来跟她商谈的内容,她一直点头说是,一点也没有意见的意思。 到后面,辛淑妃还特别体贴的跟秦柳瑟说,“我宫里正好熬了绿豆汤水,这会也该好了,我让人盛一点上来,你吃一吃再走。” 秦柳瑟说的口干舌燥,自然说好。 辛淑妃的侍女端着绿豆汤水进来,秦柳瑟没想到,端进来的人居然是青竹。 秦柳瑟差点要以为青竹是有双胞胎姐妹的人了,怎的一会儿在永嘉帝宫里,一会儿又在辛淑妃宫里的。 “中午皇上在我这里用了午膳,我便跟他说下午要熬绿豆汤,他听了觉得好,便把青竹和青草留在这里,等熬好了再给他送过去,皇上也是体贴我跟他们俩多年主仆,让我们好好叙叙旧,他去了前头处理国事,用不着他们,便把他们留给我了。”辛淑妃善解人意的说道。 秦柳瑟笑笑了笑,瞧瞧辛淑妃这份恩爱秀的。 她和永嘉帝倒是恩爱的,连侍女都要共用,也是独一份了。 桌子中间放着端上来的绿豆汤,秦柳瑟口齿生津,拿起木勺子要给自己舀一碗来解解渴。 谁知道这时候,青竹忽然开了口,“秦昭仪稍等,这一份绿豆花和薏米爆的最好看,皇上最喜欢了,得给他留着。” 秦柳瑟顺着声音看去,便见青竹凑了过来,像护犊子一样,拿着木勺,将盆里头开花一样开得最好看的绿豆薏米进去。 秦柳瑟撇撇嘴,也不知道这位青竹怎么跟他有这么大仇,喝点绿豆汤都要来这里指手划脚,还用永嘉帝压着她? 秦柳瑟心道,她这个举止也是够可笑,这得是多看她不顺眼,才会在这种时候跟她别苗头。 若是要留给永嘉帝的东西,怎么不会提早留着,非得带她动了手才来乱说话。 “行了,那便你先替皇上舀好了,我再来舀吧。”秦柳瑟有些不耐烦的道,碰见这位青竹姑娘好几次,每回都是不欢而散,说不得她跟这位青竹姑娘应该是相克的。 不对,应该是青竹姑娘克她,秦柳瑟并不想招惹她,但是她反倒过来招惹秦柳瑟来了。 青竹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心里有一点痛快。 秦柳瑟细微地观察四周,眼睛没有大动作,却将辛淑妃的反应映入了眼底。 青竹如此不懂规矩,辛淑妃这样贤惠的人,居然没有开口说什么。 如果不是她太懦弱。青竹太跋扈,那便是故意的了。 但秦柳瑟并不以为辛淑妃会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的人怎么可能在西北九王爷的后宅里叱咤风云那么久? 有的人瞧着外强中干,比如宁淑妃那样的人。 有的人外柔内干,可能辛淑妃便是这样的人。 秦柳瑟却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后宫里头的女人讨厌另外一个女人,从来不需要原因。 第113章 应战 既然辛淑妃走的是这种路线,秦柳瑟焉能有不应战的道理? 她换了一副特别温和的神色,温温柔柔地提醒青竹,“既然是要给皇上吃的,怎么不早点先备好了。如果刚才我不小心吃了,那皇上岂不是要吃别人吃剩下的了?” 秦柳瑟笑眯眯的,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辛淑妃便十分配合得跟着捂嘴在笑。 青竹大概是以为秦柳瑟是个非常软弱可欺的人,便要笑着回到,“今日淑妃娘娘小厨房里煮的绿豆汤不多,是以便全都端过来了。”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这话的意思真的说得好像是她这个不速之客,偷吃了他们的绿豆汤一样。 难道不是辛淑妃自己开口说要放出来给她吃的吗? 而且青竹还有一个很没有规矩的地方,那就是她是一个下人,一个奴婢,可却老是主子说一句话,她便跟着说一句话,这着实便是没规矩了。 不过秦柳瑟倒是一点都没有被惹到的意思,而是要引蛇出洞,她巧笑嫣然的道,“倒是妹妹来的巧了,差点吃了皇上的份,姐姐待妹妹真好。便是只有一点,也疼着妹妹要给妹妹吃呢。” 青竹一边舀着绿豆汤,一边笑道,“这绿豆薏米汤寒凉,我们淑妃娘娘是吃不得的。” 秦柳瑟简直无语透了,嘴里笑道,“若要我说,还得妹妹提醒一句,姐姐这后宫可不是西北,奴才便是奴才,从来没见过做主子的说话,当下人的话这么多的。” “你便是曾经是淑妃娘娘的下人,怎的在娘娘这宫里,话还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秦柳瑟云淡风轻地说着最气人的话。 青竹大概是在淑妃手底下狂野惯了,被秦柳瑟忽然这么一点,脸上有些下不来,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却说就在这个时候,永嘉帝带着朱万喜,正好到了辛淑妃宫里来。 进来的时候,永嘉帝没有让下人通报。 是以秦柳瑟倒是先听见了永嘉帝的声音,“朕才刚踏进这屋子,就闻到了一股绿豆汤的香气,可是已经煮好了?” 辛淑妃挽起唇角,正要说话,就在这个时候,杵在她和秦柳瑟中间的青竹,忽然慌里慌张的跪了下来。 似乎是不知道永嘉帝进来一样,只沉浸在刚刚秦柳瑟的话里。 她脸上带着害怕和惶恐,咚的一声,就在秦柳瑟面前的空地上跪了下去。 “求请昭仪饶了青竹,青竹并不是有心的,青竹不是故意的。秦昭仪要是要罚我,奴婢悉听尊便,可莫要怪到淑妃娘娘头上!”青竹说得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秦柳瑟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一个二品的昭仪,何时胆敢怪罪辛淑妃了,青竹这个下人,倒是还挺会顺手推舟了。” 秦柳瑟强颜欢笑,给永嘉帝行了礼。 永嘉帝带着一点纳闷走了进来。 但秦柳瑟行了礼站起来之后,却没有一点要被青竹这方举动吓到的意思,依旧是方才的姿态。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你了?” 秦柳瑟说着这话,楚楚可怜的看向永嘉帝,“正好皇上来了,咱们便让皇上评评理好了。” 秦柳瑟这一回,几乎把毕生绝学都用上了,看着永嘉帝那眼神,只能说是我见犹怜,凡是看见的,就没有不被她的眼神引得多在她脸上多停留几秒的。 永嘉帝被他们这么一说,还真是来了兴趣,撩开袍子,就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倒是赶上热闹了,那就说说吧,朕正好听一听。” 青竹也不是单纯的,当即就鼻涕泪流的,将刚刚的事情磕磕绊绊的,跟永嘉帝说了,“回皇上,方才淑妃娘娘,见秦昭仪辛苦,便好心问秦昭仪吃绿豆汤。” “那绿豆汤从小厨房盛过来,奴婢想着皇上待会要过来吃,便想着将那开的最好看的绿豆花和薏米花,舀起来留给皇上吃。” 秦柳瑟在一边冷笑地看着她,这话说的,永嘉帝便是想怪罪她无礼,也得念着她心里是想着自己的由头,对她退让上分,对她减轻处罚。 青竹鼻涕泪流的,又接着说,“秦昭仪便说,秦昭仪便说是臣妾故意别扭她,青竹以为秦昭仪恐怕是误会了,因为娘娘将这绿豆汤盛出来,却是不想给她吃。” “秦昭仪说,她要是不小心吃了,皇上岂不是要吃别人吃剩下的了。奴婢以为秦昭仪是在打趣,奴婢便多说了两句话。” “怎知奴婢多说了两句,便冒犯到秦昭仪了。还请皇上责罚,还请秦昭仪责罚!” 第114章 主子就是主子 既然已经被主子怪罪了,青竹是想明白了,她可以受责罚,可以领处罚,但一定要在永嘉帝面前,把事情闹大,好让他瞧瞧秦柳瑟是怎样的人。 青竹心里想的是,也得下一下她的脸面,这样她所受的苦才有用处。 青竹说完,便又咚咚咚的开始磕头。 一直没开口的辛淑妃,这时候,也终于开口说话,她弯着嘴角一脸息事宁人的好脾气模样,“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热天的,怎的火气都这么大?” “想来这绿豆汤,正是该喝一喝了。” 辛淑妃微笑着,显然没有要处罚青竹的意思,也没有跟永嘉帝说明真相的意思。 辛淑妃这样含糊着打酱油打太极,显然就是想在永嘉帝面前,承认是秦柳瑟的不是,也默认了青竹说的话。 秦柳瑟皱着眉,看她这样一副一个人把一台戏唱完的样子,心里是不太想配合她唱戏的。 但是人在这皇城后宫,许多事情就不是你能选择的。 秦柳瑟不去看青竹,而是看向永嘉帝,撅着小嘴,娇娇纵纵一副我不讲理的语调,“臣妾刚才倒是没想让青竹姑娘跪着,不过她见皇上进来了,可能知道自己不对,便先跪下去磕头,臣妾确实也恼怒她顶撞主子。” 原以为秦柳瑟是准备告状,谁知她话锋一转,又对着青竹道,“既然如此,那便从轻处罚,去外头跪上半个时辰吧。”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女人都望着永嘉帝。 大概率是因为秦柳瑟瞧着,并不像是一个会这么处理下人的人。 秦柳瑟心里却只是暗道,也就是她平时伪装的太好,太善待下人了,只是青竹可不是一般的下人,骑在主子头上拉屎,秦柳瑟不罚罚她,都觉得对不住自个儿。 青竹是一脸求饶被欺负的表情,辛淑妃只是一脸想做和事佬,息事宁人的神情,但眼下显然没意料到秦柳瑟会当着永嘉帝的面处罚青竹。 秦柳瑟则是依旧楚楚可怜的望着永嘉帝,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她一个做主子的,居然得看一个下人的脸色,而青竹她一个下人,被主子责罚了,居然还这么多话说,还敢顶撞。 事实证明,刚刚青竹说的再多,也比不上眼下秦柳瑟一个眼神管用。 不管方才他们来前如何如何,可在永嘉帝面前,青竹确实是一直在顶撞着秦柳瑟。 永嘉帝舀了一勺绿豆汤送到嘴里,面无表情对着青竹说,“皇宫不是西北,你们在那边做大惯了,正好该学学宫里的规矩,去外头先跪着吧。” 永嘉帝淡淡说完,仿佛青竹的求饶一点没有在他脑海里掠过一丝涟漪。 青竹显然是没想到永嘉帝会让她出去跪着,她以为永嘉帝便是不帮着她,多少也得看着辛淑妃的面子。 辛淑妃在一旁,也道,“还不谢过秦昭仪对你从轻处罚。” 青竹心里不平,可辛淑妃和永嘉帝都下了旨意,她又能说啥? 只能咬着牙根,低着头望了辛淑妃一眼,然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第115章 何时有过 去辛淑妃宫里这一趟,秦柳瑟哪里吃的是绿豆汤,简直是吃了一肚子的火气。 回到舒月轩,她依然想着那头的事情。 一个贱丫头,一个贱婢,本来不值得她出手去斗的。 可惜她偏偏这样自不量力,三番两次的踩在他头上,若是就这么任由她欺负了,那以后哪里还过得了舒心日子。 所以秦柳瑟心里也决定了,这不会是她和青竹的最后一次较量。 只要青竹还在永嘉帝身边伺候,以后跟她过招的机会还多的是。 回了舒月轩,刚用了晚饭,敬事房的人便来了圣旨来了口谕,今晚宣的是秦昭仪。 秦柳瑟一脸迷惑,她本以为今日的事情永嘉帝多少要怪她一点的,毕竟那边那位,可是跟了他那么多年的辛淑妃。 没想到居然找了她侍寝。 好在秦柳瑟也不是一个会把福气往外堆的人。 既然永嘉帝让他去侍寝,她自然要去了,将自己收拾好,便跟着公公去了承乾宫。 距离上一回到这边来,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一眨眼,眼下已经是七月份,一年中最是酷热的时候。 不过秦柳瑟体寒,倒是没那么惧热,而且今年似乎也没有往年炎热,对秦柳瑟来说并不难熬。 今年永嘉帝要处理的国事很多,是以到了暑日,也没有要去山庄避暑的准备。 宫里头的人,便都还是留在皇宫里度过这个夏天。 夜里的黄昏并不热,也就只有中午刚用过午饭那一会儿会叫人汗流浃背一点,其他时间,只要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微微有凉风,便特别舒服。 秦柳瑟进了宫里,便见永嘉帝坐在榻边上,手边放着一个酒壶,似乎是喝了点酒。 永嘉帝酒量好,喝了酒,却也一点看不出异样。 他看到秦柳瑟进来,对她招了招手,秦柳瑟乖巧的走了进去。 被永嘉帝拥在怀里,秦柳瑟才闻到了一股酒味。 永嘉帝是真的喝了些小酒,不过眼下他似乎没准备再吃酒了。 而是唤了人,青竹低着头,进来替他把酒壶收走。 永嘉帝吩咐她,“泡壶茶上来。” 青竹低头应了是,然后便退了出去。 秦柳瑟用余光撇了撇着她的背影,走路的样子,似乎没有平时麻利,应该是下午在辛淑妃宫里贵的那半个多时辰,膝盖还没完全好。 永嘉帝在她脑袋上嗅了嗅,接着,又往下在她脸颊边上,脖子上,胸前嗅了嗅,不知道在找什么。 秦柳瑟红着脸,撅着小嘴问他,“皇上~” 这一声,带着软媚和颤抖。 永嘉帝笑得咧开嘴,“朕就闻一闻。我说你身上怎么一股酸味呢?” 秦柳瑟这样被永嘉帝拿捏住,末了还被他恶人先告状。 她哪里有在泛酸了? 秦柳瑟抬起眼皮看他,“皇上,臣妾才没有。” 永嘉帝显然是不信的,“怎的,下午的事情还往心里去?” 秦柳瑟在心里撇撇嘴,想来是自己刚刚偷看青竹的目光,被永嘉帝捕捉到了。 秦柳瑟拿他简直没有办法,也不知他怎么的,就那么敏捷,那么敏锐地看到她的眼神。 不过却只猜对了一半。 既然永嘉帝自己都提了,秦柳瑟便也没有绕过去的意思,她正想在永嘉帝面前找个机会提一嘴呢。 虽然说下午她在辛淑妃宫里表现的自己好像一副很骄矜的样子,但天知道这种招数可不能一直用。 到了永嘉帝面前,还是得说开了好。 永嘉帝这个人吧,不怕你不说话,就怕你说假话,你对他坦白了,即使你有一点错处,他也会看着情况原谅你的。 这便是秦柳瑟上一世的感悟。 她捏着永嘉帝精壮的手臂,一边若有所思,好像在聊家常一样跟他说,“臣妾就是不喜欢每回在皇上面前,她便三番两次的和我过不去,好似我抢了她的贴心物似的呢。” 秦柳瑟这话说的有趣,永嘉帝也听笑了。 “她为何这样,你可知道?” “皇上你可别装傻,谁能不知道呢?”秦柳瑟撅着嘴看着永嘉帝说。 一瞬间,就把她和青竹之间的矛盾,祸水东引的转嫁到永嘉帝身上,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于青竹爱慕永嘉帝。 永嘉帝确实不想承认这些,他只笑了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朕太宠着你?”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而后用手指戳了永嘉帝一下。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呀,都怨皇上。”秦柳瑟又一副侍宠而娇的语气说道。 听得永嘉帝是半点要怪罪她的意思也无。 不过秦柳瑟也琢磨明白了,永嘉帝能跟她这样坦诚,且像聊着家常一样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就说明青竹在他心里,是没有一点位置的,是以才能被永嘉帝拿来逗趣。 不过秦柳瑟还是想问一句,“皇上你可否觉得臣妾下午有些过了?是否太苛责下人了一些。” 永嘉帝用手指点了点秦柳瑟嘟起来的嘴唇,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笑道,“朕还从未见过你苛责吓人。” 这句话里头的信息含量可就大了,秦柳瑟说不得一时也是有些心花怒放,脸上飘过一阵红晕。 永嘉帝的意思便是,她在他心里头的印象是极好的。 不过秦柳瑟想了想,她确实也没有苛责下人过,只要人不犯她,她从来都不是会苛责别人的人。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永嘉帝对她有了一点信任。 想到这里,秦柳瑟忽然心中一动,没想到永嘉帝心中居然对她有了一丝信任? 那简直真是不敢想象的。 说话间,青草已经捧着茶壶进来了。 青草不像青竹一样没有眼力见,放下茶壶之后,便收拾好托盘退了出去。 回到后头的厢房,青竹就立刻过来凑到坐榻跟前问道,“青草姐姐,你可听见了?那位秦昭仪可有在皇上面前说我的不是?” 第116章 什么下人主子的 青竹和青草如今算永嘉帝跟前的大侍女,两人同住一屋,说这些话小点声,也不怕有人听见。 青草听到青竹这话,心里有些语塞,也不知道这位青竹到底怎么想的。 秦昭仪那样一位主子,怎会特意在皇上面前说她一个下人的坏话? 不过刚刚青竹从前头回来,一进门就把门摔了,气得半死,所以才不愿再送茶进去,捻了青草送过去。 青草心里着实不理解青竹对秦昭仪武断的猜测。 要她来说,这两人,一个天一个地,压根就没得比,青竹也压根就用不着跟秦昭仪吃醋。 青草在心中叹息一声,这段时间来了承乾宫伺候,跟皇帝离的近,每回有新人来伺候,青竹便总要酸言酸语说上几句不是。 不是挑上那位秀女这里不好,便是挑伺候的妃嫔那里不好,那里有问题。 不过毕竟是从西北一起过来,又相处了这么多年,青草跟青竹多少也是有点情分的。 占着这么高的位置,做了不对的事情影响不好,便提醒她说,“跟着娘娘这么久,又到皇上身边伺候。咱们的福分,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有这样好的差事,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皇上要宠幸谁,前头谁跟谁又在拈酸吃醋了,关我们什么事。而且我瞧着那位秦昭仪,也不是难相处的。皇上喜欢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听了这话,青竹无语的笑道,“哪一位能被翻牌子的贵人不是受皇上喜欢的?” 青竹的意思便是,后宫的女人那么多,能被永嘉帝翻牌子,自然是永嘉帝,心里对她有点意思,但是这种意思能维持多久谁又知道呢? 所以这对她来说反而不重要,宠爱不重要,位份才重要。 就像她们家辛淑妃,多久没回京城,多久没伺候皇上了。 这不一回来,便又有了源源不断的宠爱,还成了四妃之一,这才是别人求而不得的。 青草皱皱眉,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道理,偏偏单独拎出来,又好像都说得通。 说不得青竹激励自己久了,已经自成一套思维,等闲人还真是说不动她。 而且听着青竹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她自己很有希望的样子。 “再如何那都是贵人,而且这都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事情。”青草怕青竹这样僭越了,舍不得把话说重了点。 “皇上的宫里可不是铜墙铁壁,这些话你可要少说点。只要皇上宠爱,再说了,皇上宠不宠爱,那都是皇上的女人,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青竹坐在自己的前面妆奁前,说是妆奁,其实就是她和青草共用的一张小桌子。 桌子的上头,是一面从宫外带进来的圆圆的铜镜。 他们不像那些做主子的,有自己专门装着胭脂水粉的妆奁,并不精美,就是特别简陋, 但这个地方,每天夜里,青竹都要在这里坐上一炷香的时间。 每月拿了月银,她便会托人从宫外买些胭脂水粉,还有香膏进来,每天都要对着自己镜子倒腾自己的脸。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观赏了片刻自己的脸,然后转偏过头看向坐在榻上的青草,嘴里说道,“青草姐姐,你可真是忠心耿耿。这句话,就你知道我知道,谁还能知道了?” 青草有些无语,她低头弯腰,脱掉自己的鞋子,把腿放到榻上,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青草觉得做下人的就应该安守本分,可在青竹眼里,却只觉得她有些蠢。 青竹抹完脸,又抹了抹手,跟着青草一起躺到了榻上。 她眼里带着些许精明和干劲,小声跟她说,“什么下人主子的,做下人还是做主子,不过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你瞧瞧,前头这个月里,后宫人人都在羡慕谁?” “不就是那位一举得男的张婕妤,她以前是什么?也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更别提什么勋爵侯府里的贵女了,不过是一个农户家的小丫头,被卖去做下人了。” “可你瞧瞧,她倒是命好,这一个翻身,就成了尊贵的婕妤。” 青竹心里是羡慕的不得了的,虽说她羡慕自家主子辛淑妃得荣宠。 但脚踏实地一点,现如今她却觉得张婕妤的路才是更适合她,都是小门小户出身,她想走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路子。 而且在青竹心里,甚至是觉得自己比那位张婕妤更配当永嘉帝的女人。 那位张婕妤,实打实的就是农户家出身的农家姑娘,而她,多少是算城中人,只不过是碰上饥荒,家里爹娘没了粮食,便把她卖给了辛家。 青竹心里觉得,她多少从小也是在书香门第中被熏陶着长大的,便是书香门第的丫头,也比那起子农家女有底蕴,有墨水! 第117章 没点危机感 青竹是打心里头,瞧不起青草这副作派,说这番话的,也自以为是在提点她聪明些,提醒她要把目光放高一点,所以才有了这一番话。 青草听了,却是不以为意。 她淡淡道,“我从未想过这些。能走到今日,成了皇上的大侍女,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有逾越的想法。” 青草这话却也不假,虽然说在这宫里,她们是实打实的下人,可若是到了年纪放出去,按照他们这种在宫里能做到下人里的人上人的人,出去了也是不愁婚嫁的。 而且有的人家,就喜欢请宫里出去的侍女,给自家的女儿做教习姑姑,这也是一份很尊贵的活儿。 就跟男儿郎里头的夫子一样,只不过男子学的,跟姑娘家要学的不一样罢了。 总归在青草的想法里,已经觉得自己能走到今日的地位,很是知足和满意了。 这两人之间的思想,就不在一个层面,想的也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是以,青草说的话,青竹也是半点不信的。 她就不信,这世界上会有人不想当皇上的女人,不想去了身上的下人的寒酸味道,不想过一过使唤别人的瘾。 青草在心里摇摇头,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说的再多又如何,青竹自己一门心思想扑上去,回头要是成功了,指不定还要回头来笑话她,怨怪她当初不看好自己。 天知道青草哪里是不看好她,只不过是不想看着跟自己相处了快十年的姑娘,踏进后宫这窝浑水里。 青竹只看到了成功的张婕妤,可她哪里晓得像张婕妤这样幸运的人,这天底下又能有几个? 而且青草也听下头的侍女说了,当初张婕妤的皇子能顺利生下来,那位秦昭仪可帮了大忙的。 而且当今的天子,青草就没听见过他临幸了哪一位宫女的。 那位张婕妤,当初也是自家主子自己推出来,永嘉帝才勉为其难接受了。 他登基这一两年,并非看到美艳的宫女就宠幸,更何况青草摸着良心说,青竹也不是多美艳的人。 单是这一点,永嘉帝就跟前朝的皇帝很不同了。 青草知道先皇倒是很喜欢对着身边的宫女下手,可被宠幸了又如何? 那些宫女无根无基,在后宫也只能是任人宰割,被宠幸了能生下一儿半女还好,若是没有,回头先皇就把她忘了,便只能成了望穿秋水的低位妃嫔。 而且这样低贱的身份,若是生了孩子,位份抬不上来,多半孩子还要抱给位分高的妃嫔去抚养。 如是种种,所以青草从来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可是青竹就似乎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如此,青草一时之间,便也懒得再劝了。 —— 秦柳瑟在百忙中,找了个间隙,去了西太后的永寿宫。 在后宫里和那些女人打机锋,每一个人都暗藏心眼,到了永寿宫,那气氛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也是过年那段时间来永寿宫里待了那么久,培养出感情来了。 现如今西太后见了她,就跟碰见自家中的晚辈一样,对着她有说有笑的,亲亲热热,问了秦柳瑟一些这段时日打理后宫能否适应,能否跟李贤妃处得来之类的事情。 说了一会儿,然后便扯开话题,又跟她聊聊些有的没的的家长里短。 西太后宫里的气氛,跟东太后宫中完全不一样。 东太后宫里,主子和下人之间的等级是十分分明的,但西太后为人低调谦逊,也很和蔼,就像自己家中的老祖宗一样。 她喜欢看着年轻人热闹,宠着下头几个侍女,是以珠翠他们在西太后面前,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自从上回救了珠翠一命,如金珠翠几乎就把秦柳瑟当成亲姐姐一样。 她特意秦柳瑟捧了一碗燕窝跟上来,笑眯眯的说她,“现如今要瞧见咱们昭仪,可是比较瞧见皇上还要难了。” 珠翠这是故意在打趣秦柳瑟。 秦柳瑟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也笑着,还半撅着嘴,有些委屈,“我倒是也想像前头那段时间一样,日日来太后娘娘这永寿宫里陪你们。” “都说当家三年狗也嫌,我这又不是当家的,怎的好像咱们珠翠姑娘,倒已经开始嫌弃我一样了?” 珠翠被秦柳瑟逗得“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这段时间,后宫里头可热闹了,我们即使陪着太后娘娘,在这永寿宫里也听了不少呢。” 秦柳瑟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自然那便是新来的秀女,还有刚回归的辛昭媛。 她正想跟珠翠说一说自己对这永寿宫有多向往,多想远离那个女人堆。 西太后也笑笑着开了口,“我倒是不想看见这个丫头来我这,年纪轻轻的,老是来我这个老人家这里做什么。前头该去还得去,这么多新人来了,也没看到这丫头有点危机感。” 第118章 要压垮他? 秦柳瑟听到西太后说这话,微微拧着眉头,撅着嘴看向她。 一副听教训,可是心里又很不得劲的样子。 活脱脱的像是家里被宠爱的小辈,也把戏太后看笑了。 一时间,永寿宫里有说有笑的,气氛别说有多好了。 不过秦柳瑟是有事情在身上的人,所以也不能坐太久,今日她到这里来,是为了跟着西太后商量小皇子满月的事情。 一方说笑过后,谈完正事,便得离开永寿宫了。 她也没有直接就回舒月轩,而是去了毓秀宫找李贤妃。 时间一眨眼,就快要到七月份,永嘉帝膝下就这两个儿子,每一个都跟宝一样。 是以,这满月酒自然得办。 永嘉帝不喜铺张,说是就跟前头的公主一样,在后宫摆一摆满月酒的家宴,让自家人都过来热闹热闹,这便完事了。 不过永嘉帝虽然这么说,但秦柳瑟和李贤妃也不敢怠慢。 满月酒是满月酒,但这到底是登基后第一位皇子降世,该有的体面,一点都少不得。 而且这前前后后,还有许多仪式要操持。 单单是要给张婕妤和小皇子送的礼单,就得一遍一遍的确认。 秦柳瑟虽然说名义上是秦怀瑾的妹妹,是他们秦家的女儿。 但到底是扬州过来的,家里又是经商人家,手里头多少是有点小钱的,便给小皇子打了一个足足有四两重的长命金锁,准备到时候送给他。 到了夜里,去承乾宫伺候。 永嘉帝知道她们最近都在忙着张婕妤和二皇子的事情,便问了一些细节。 听到秦柳瑟要送二皇子一个四两重的长命锁的时候,永嘉帝显然愣了愣。 “他还这么小,你便送他这么重的金锁,是准备压垮他吗?” 秦柳瑟嗔了永嘉帝一眼,“皇上说什么呢,哪有父亲这样讲话的。” 永嘉帝笑了笑,却不觉得自己这种说法有什么问题。 当他的儿子,要是能因为几个字,一句话就扛不住了,那也不配做他的儿子。 秦柳瑟撇撇嘴,心道娃娃还这么小,就这么严厉,往后指不定要多畏惧这位父皇了。 永嘉帝笑了笑,摸摸秦柳瑟的脸蛋,又和她说了两句,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俩人就坐在正殿的榻上,一边说着话,一边饮着茶,十分的自得其乐。 说话间,永嘉帝招手,让人进来加茶水。 青竹和青草都守在门外,闻言便踱步埋头走进来。 添完茶酒,两人一个捧着茶壶,一个捧着酒壶,又退了出去。 秦柳瑟现在看这位青竹姑娘,怎么瞧是怎么不顺眼。 她原本是想着,对付这俩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挑拨离间,让他们俩人互相撕扯,这样对她最有利。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另一位的青草姑娘,似乎不像那位青竹对她有敌意。 每回进来请茶,都是规规矩矩的,眼神之间也没有什么异样,像是个老实姑娘。 不像那颗竹子,一进来,眼神就到处乱瞟,着实是没什么规矩。 所以秦柳瑟也不以为自己这样做,是对一个下人赶尽杀绝。 因着这颗竹子,就是辛淑妃的人。 如果她不防着些,不对付她,指不定哪一日,就要被辛淑妃用来对付自己了。 她可不信辛淑妃一下子把两位侍女送到皇帝身边,真是为了什么更好地伺候永嘉帝。 真当永嘉帝登基这么久,宫里没有别的侍女伺候? 说不得,只不过是想把这人放在他身边,等有朝一日可以派上大用场罢了。 而且就算秦柳瑟不对付她们,青竹也不可能会投到她麾下来。 秦柳瑟在永嘉帝旁边,一边替他研墨,主打一个当一当永嘉帝的红袖添香,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着东西,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话。 说话间,青竹又捧着新的茶壶进来,还进来对着永嘉帝,报了个讯,说,“皇上,外头淑妃娘娘来了。” 秦柳瑟看了眼永嘉帝,又扫了眼青竹,眉头一挑。 听一听!瞧一瞧! 她秦柳瑟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这里呢,可青竹进来的时候,报的只有永嘉帝,压根不把她这个昭仪放在眼里。 不跟她报就算了,真是连看她示意的意思都没有。 若是懂点规矩的,进来时,就应该说,“皇上,昭仪,淑妃娘娘来了。” 而青竹可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由此秦柳瑟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第119章 来试探 永嘉帝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时辰辛淑妃会过来,将毛笔搁下,淡然道,“让她进来吧。” “是。”青竹低眉顺眼地回道,而后便退了出去。 辛淑妃倒是比她手下的侍女要会做人,一进来瞧见秦柳瑟,便朝她笑了笑,笑得灿烂,问安也捎带上了她。 “请皇上安。” 说完,她又看向秦柳瑟,略带歉意地寒暄道,“秦昭仪今日来得早,我若是知晓你在这儿,便明日才来了。就是刚刚走到门口才知道,想着这般回去却显得我太过刻意,便让下人通传了声。” 秦柳瑟面上笑着,心里头却十分佩服。 瞧瞧这位辛淑妃多会说话,一个做四妃之一的妃嫔,在她一个二品昭仪面前,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比她还低。 她这话颇有些向秦柳瑟“请罪”的意思,意思是打扰到她和永嘉帝了,毕竟今晚是宣了她伺候,她这个辛淑妃,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这么客气,秦柳瑟当然得比她更客气。 便立刻笑盈盈,一副“随你来”的笑脸,“是妹妹今日来得早了些,淑妃娘娘此言差矣,我跟皇上这会儿也正闲着,娘娘倒是来的正好,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皇上商量,我便先过去偏殿候着。” 今日皇帝召幸她,翻她的牌子,按宫里的规矩来说,正常的程序,侍寝的妃嫔,确实是不会这么早就到永嘉帝宫里来的。 得等永嘉帝快要准备睡觉之时,才会让人去宣人,公公才会把人从外头偏殿接过来。 但秦柳瑟也不知道永嘉帝是怎么的,每回她过来,便都让人直接把她请过来。 所以便有了秦柳瑟跟他一起喝茶,小酌话家常的场面。 辛淑妃听到秦柳瑟这话,也赶紧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跟皇上说一声便走了。” 在秦柳瑟心里头,辛淑妃说话可不算数,她抬眸,看了永嘉帝一眼,看他朝自己轻轻颔首,便知道他是让自己留下的意思,就没有出去。 辛淑妃倒是也跟她自己说的一样,真的是来跟永嘉帝说事情的,也没有说太多废话,得了永嘉帝的点头,便将侍女手中捧着的木匣子接过来,放到永嘉帝的书桌上。 打开来,里头是一对金光闪闪的长命锁。 秦柳瑟心中愕然,永嘉帝和辛淑妃这一对长命锁轻巧,瞧着也就二两重,小巧玲珑,格外别致,倒是显得她那个有些财大气粗的味道了。 秦柳瑟不由看向永嘉帝,永嘉帝也正好对上她的眼神。 两人之间流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情绪。 辛淑妃很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闪了闪,但旋即垂下眼眸,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很快又抬眸笑道。 “先头皇上交代臣妾替小皇子打一对长命锁,正好皇上一个我一个,如今打好,送到我手头来了。” “我想着皇上心里记着小皇子,便立刻送过来给皇上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正好打发回去给工匠再做。” 秦柳瑟撇了那个长命锁眼上面刻的字,一个是永嘉帝的,另一个自然便是辛淑妃的,旁边还刻着小皇子的生肖。 真是别有用心的礼物,瞧着真像是民间那些正头夫妻给孩儿送的礼物。 一时间,秦柳瑟似乎也明白了,辛淑妃此行的目的,大概是带着这个礼物过来,也是在隐隐告诉她,皇上找了她一起送礼物,可没有找她秦柳瑟。 而且人家还是俩人一起合送了一对,真真比秦柳瑟的要有寓意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就是夫妻呢。 只不过若是放在民间,这位辛淑妃,不过也跟她一样,只是侍妾,或者是姨娘。 辛淑妃若是有点自知之明,今晚也不会故意挑这个时间送过来了。 不过秦柳瑟便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不知道自己在辛淑妃眼里,威胁居然这么大吗? 用得着这样,挑着时间到她面前来显摆? 其实便是秦柳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不会知道这份礼物是如何送出来的。 前两日,辛淑妃问了永嘉帝要送什么东西给小皇子,和他商量着自己要送长命锁,永嘉帝听了,点头说好。 辛淑妃脑子一转,便又问永嘉帝,能否打一对。 永嘉帝哪里会知道,一对长命锁,在他的这些女人眼里,能代表那么大的意义。 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送出的礼物罢了。 要知道永嘉帝自己的私库,给张婕妤送去的赏赐,可比这多多了,所以他也不以为意。 但辛淑妃却是得了他的点头,立刻就让人去办,打了一对出来,传出去便是她和永嘉帝一起送的,跟别人那可都不一样。 而且秦柳瑟身在局中,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对他们这些人的威胁有多大。 但是看看二品妃嫔的位份里头,有几位没有生儿育女,就成了二品妃嫔的? 前头倒是有一位,便是那位温昭仪,不过温昭仪现如今已经成了温美人,所以秦柳瑟这个风头,在后宫也是独一无二的。 况且秦柳瑟看自己的脸看习惯了,哪里知道自己的脸有多招人,不只招男人,还招女人。 辛昭媛刚回宫里,自然也不是真当睁眼瞎,立刻就让下头的人去打听宫里的消息。 那么多消息里头,便有这位秦婕妤的一份在,都在传她是如何如何貌美,永嘉帝一个月要召幸她好几次,能抵得过别的妃嫔几个人的总和。 自打那时候开始,辛昭媛便对她感了兴趣。 那日在东太后宫里,算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之前刚进九王府的时候,秦柳瑟还没有入府,是以两人并没有打过照面。 那日在东太后的慈宁宫里,秦柳瑟不过是一身稀松平常的装扮,那件衣服,那套首饰都不是最华丽的,却也将她称得如此耀眼。 辛昭媛自以为自己也是在皇家里讨生活的,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不过那时看见秦柳瑟,她都不由身子一颤。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给九王爷送美人,那些美人那正是各样的口味都有。 她是个贤惠人,也替九王爷收了不少。 被人送给九王爷当歌姬,舞姬和侍妾的女人,自然身段,样貌都不会差。 可那日不过瞧了这位秦昭仪一眼,辛淑妃就知道自己以前目光到底是多少浅了。 大美人还是得回到京城这种地方来,才看得见。 甚至于那日,和秦柳瑟对上眼神,也是因为辛淑妃略微愣了几息,一时没有离开,眼神才跟她碰上。 不然按照辛淑妃那种性子,待谁都和和气气的,断不会秦柳瑟还没跟她搭话,就有那样失态的场面。 是以,辛淑妃今日,才想着亲自来试探一下永嘉帝和秦柳瑟的相处模式。 一进来,就看到秦柳瑟在他旁边,为他研磨,真是好一副红袖添香的场景。 这样的活,辛淑妃倒是从来都没有做过。 想归想,辛淑妃还是很会做人的,见那两个长命锁皇帝点头,便一脸满意的收了木匣子。 然后一副一点都不留恋,真的像就只是来给皇帝看这个东西的样子,和永嘉帝行了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辛淑妃出去,青竹便走进来,问永嘉帝可要叫人抬水进来沐浴。 永嘉帝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轻点点头,“抬进来吧。” 青竹这便又退了出去,吩咐侍女们给永嘉帝备水沐浴。 第120章 怎样的传闻 侍女们动作行云流水,提着热水进了净房。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青竹便过来跟永嘉帝说,“皇上,可以沐浴了。” 秦柳瑟这还是第一回在承乾宫目睹永嘉帝沐浴的流程。 往常要么是没机会看见,要么是一定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一时间,就看到永嘉帝朝净室走过去,青竹和青草十分懂事且娴熟地跟在后面。 永嘉帝走到净室,站在外间停下,抬起手,青竹便熟练的替他解开衣裳,只留下一条亵裤。 青竹将永嘉帝的衣袍和配饰捧在手里,放到一旁的托盘上,永嘉帝光着膀子往里头走进去。 转过屏风,青竹安置好衣裳,便也跟了进去。 秦柳瑟是一点要去伺候的意思都没有的,前几次在浴间伺候的阴影过于严重,所以她现在是退避三舍。 那哪里叫伺候啊? 那简直是被永嘉帝生吞活剥。 哪里是去沐浴? 每回到最后,只剩下一地的水,一地的狼狈,真是羞死人了。 永嘉帝没出来,秦柳瑟也不能自己就跑到龙榻上去呼呼睡大觉。 便只能坐在寝间的窗奁前,梳着头发,等着他。 永嘉帝似乎很喜欢泡澡,是以每回沐浴的时间都不短。 等他从里头出来,秦柳瑟已经等困了,打着哈欠,忽然看到一行人鱼贯而入,立刻收住嘴巴。 这一幕正好被永嘉帝看去,他勾了勾唇角,抬抬手,进来伺候的侍女,便敛声屏息的退了下去。 永嘉帝扫了秦柳瑟一眼,径直往床边走去,“安置吧。” 秦柳瑟应了一声,然后便跟着永嘉帝走过去。 夏日夜里对秦柳瑟来说,算是凉爽舒服,但对永嘉帝来说,却似乎酷热难耐。 因为他每回从净室沐浴出来,都只穿着一条亵裤,光着膀子,大摇大摆的,一副多穿一件衣裳会热死的模样。 脱了鞋子,永嘉帝便往床上躺下去。 秦柳瑟自己脱了鞋子,褪去外头的罩衫,放下帘子,磨磨蹭蹭的跟着躺下去。 虽说她是来伺候永嘉帝的,但见永嘉帝整个人一副很困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要她伺候。 秦柳瑟琢磨着,难道是这两日朝廷的事情太多了,永嘉帝都没了性致? 不过眼瞅着,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自己先睡了呢。 秦柳瑟想着这般也好,便合衣在他身旁躺下。 只不过眼睛还没闭上,就被永嘉帝抓着丝绸被的手包裹住,一把将她轻松捞起来。 丝绸被下,是两人紧贴的肌肤。 略带滚烫的温度贴在她身上,秦柳瑟低呼一声,想要从被子里挣脱开来,却被他一双铁臂牢牢圈住。 永嘉帝将她翻身置在自己身上,一手轻揉她的耳垂,一手捞着细腰借力。 轻轻含住她的樱唇,犹如戏水的鱼儿,时轻时重…… 片刻过后,秦柳瑟就知道刚刚自己的想法,简直是太天真了。 因着今日的永嘉帝,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步入正轨后,依旧是那样的,怎么求饶也没有用。 最后的最后,秦柳瑟打着哆嗦,永嘉帝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轻轻拍揉着她的脸。 “怎的还掉眼泪了。” 秦柳瑟简直有些有气无力的,也觉得自己今晚似乎比往常娇弱了许多。 她喘着气没说话,永嘉帝拉着她的腿扫了一眼,手指轻轻触碰,那双黑眸却紧锁着秦柳瑟泛粉光的脸蛋。 秦柳瑟倒吸一口冷气,可想而知有些红肿了。 听到她细细的抽息声,永嘉帝这才知道自己是有些过了。 “别人都是越用越勤快,你这身子倒是跟别人不同,越用越回去。”永嘉帝看着她悠悠道,替她揩了揩眼角。 秦柳瑟委委屈屈的,却一点不觉得他这是在哄自己,明明是更像是在讽刺她。 这般想着,秦柳瑟随手抓起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撅着小嘴,不太想搭理永嘉帝。 永嘉帝想了想,自己总结道,“你这身子骨,到底还是弱了些,这段时日跟着李贤妃打理后宫的事情,倒是把你打理的越来越虚弱了。” 永嘉帝是在想着,他不过几日没宠幸秦柳瑟,她便这样受不住自己了。 秦柳瑟眼里藏着泪花,匍匐着撑着手坐起来,准备跟永嘉帝告退。 永嘉帝却一把按住了她,“别乱动。” 把人弄成这样,自然得收一下尾巴,“今夜,你就在朕这里歇下了,不用回去。” 秦柳瑟心道这如何使得,但还没开口,永嘉帝就已经撩开床帘,唤了外头的朱万喜过来,吩咐他道,“把在外头等着伺候的人遣散了,该去哪儿去哪儿,今夜秦昭仪不回去。” 朱万喜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永嘉帝登基这么久,可还没有人在这龙榻上过夜。 按照规矩,都是伺候完了,就要抬走的。 至于那些位分高,有自己的宫殿的,永嘉帝倒是喜欢自己过去他们那边过夜,譬如宁贵妃和辛淑妃。 至于这些位分低一点的,便是在那些贵人的屋里办了事,永嘉帝也是要回承乾宫睡觉的。 是以这位秦昭仪,这可是头一回。 一时间,朱万喜已经想到了明日后宫里会有怎样人人眼红的传闻。 不过脸上还是很平静,跟永嘉帝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第121章 你过来 凌晨永嘉帝起来上朝那么大的动静,秦柳瑟都没有醒,睡得黑甜黑甜的。 青竹进来伺候,拉开床帘,见秦柳瑟睡在外侧,挡着永嘉帝,撇撇嘴想去唤醒她。 刚抬起手,就被永嘉帝抬手示意。 永嘉帝面无表情,但眼神和轻微的摇头,都叫青竹看出了他的意思。 居然不把秦昭仪唤醒,青竹满腹不解,心道这女人是何德何能。 她这般在外侧躺着,便只能叫永嘉帝这个真龙天子,曲着身子以一种委屈的姿势挪出来。 青竹朝外头打了个招呼,青草领着侍女鱼贯而入,伺候永嘉帝梳洗,用早点。 等一切都弄完了,青竹正准备给永嘉帝换上龙袍的时候,永嘉帝却忽然走向旁边的五斗橱,打开上头的药匣子,从里头拿出一瓶药。 而后,挥退了青竹他们,自己又走进去寝间。 青竹并不是头一回在内屋伺候主子,一瞬间就明白永嘉帝这是要做什么。 因前头在西北的时候,九王爷享用那些美人,辛淑妃没少为那些妖艳贱货送这些药。 青竹心里头明白,那是因为皇上龙武精神,那些人承不来恩宠,常常下不来床。 看到这里,青竹心道一声“不要脸”,微微红了脸退出去。 以前她只觉得那些歌姬舞姬,不过是男人玩弄的物件了,玩坏了换一个也不打紧,所以只当辛淑妃是会做事才去送药。 那时的九王爷,可从来不会多问两句。 外头送来的美人络绎不绝,有时宅子不够地方安顿,辛淑妃才会打发了,或请示九王爷的意思,将一些送给属下的有功之士。 但如今在这个皇城里,亲眼看到永嘉帝去给一个妃嫔上药,青竹看得瞪圆了眼睛,皇上九五至尊,怎可以做这种事情! 那位秦昭仪何德何能? 也真是不懂事!又不知轻重! 狐媚子一个! 青竹咬着牙不喜,但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永嘉帝确实是去给秦柳瑟上药的。 他动作轻缓,拉开瞧了瞧,比昨晚倒是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异样。 抹了着在指尖,给她上药,触碰到之时,还在梦里的女人,还会微微皱眉。 永嘉帝给她上完药,这才安心地换了龙袍,去了前头上朝。 秦柳瑟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身上有一处的凉意,但这丝的凉意,却不是让她不舒服的,反而让她缓解了身上的胀痛。 她就这么大喇喇的,任由永嘉帝伺候她。 若是秦柳瑟醒着,肯定是不肯的,偏生她睡得甜美,才这般予取予求。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礼的行为,但在永嘉帝眼里,反而添了几分可爱。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到何时。 秦柳瑟睁开眼之时,是因为有人在旁边晃她。 “昭仪,该起了。昭仪。” 青竹站在床边上,拉着被子,叫醒秦柳瑟。 秦柳瑟睁开眼,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干,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想清楚此处是何处。 昨晚到最后,实在累得不得了,得了永嘉帝的旨意,虽说心里觉得不妥,但她实在太累了,便立刻睡了觉。 也没来得及喝点东西润润嗓子,是以现在醒来,就觉得喉咙嘴巴都干。 她张张嘴,扫了一眼旁边的青竹,又望了眼不远处的窗外,天色似乎也没有大亮,便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竹回道,“秦昭仪,刚过卯时。” 这话传来,秦柳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刚过卯时,日头不过刚刚要出来,她这倒是起得比宫里倒夜壶的婆子还早哩。 青竹倒是贤惠,这么早就把她喊起来了,秦柳瑟在心里腹诽道。 不过,想到这里是永嘉帝的地盘,不是自己的舒月轩,秦柳瑟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了。 昨晚在这边过夜,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 至少永嘉帝登基这么久,秦柳瑟还没听说他的承乾宫里有哪一位妃嫔留下来过夜的。 不过现如今在永嘉帝面前混久了,秦柳瑟也变得有些老油条,留就留着呗,反正是永嘉帝留她下来过夜。 又不是她自己死皮赖脸留下来的,所以她对别人的看法,倒着实也是无所谓了。 只不过眼前的青竹,瞧着却是十分的碍眼。 按道理,再怎么说,过来喊她起床的,应该是她的侍女,哪里轮得到她来多嘴多舌。 可是眼下,她的侍女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秦柳瑟从床榻上坐起来,睁开幽怨的眼神,没有在屋里看到自己的侍女。 稍稍一想,就知道是为什么,但眼下秦柳瑟却不准备问青竹。 一早上刚起来,她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她一贯是有起床气的。 青竹却是喊了秦柳瑟起来,便准备往外走。 谁知道这时候,却被秦柳瑟喊住了。 “你过来。” 屋里只有她和秦柳瑟,青竹知道她喊的是自己,但却还是略带犹疑,不是很想停留下来。 她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又被秦柳瑟喊住。 谁叫她是主子,青竹想装聋便没办法,只能转过身来,笑着问,“昭仪唤青竹,可是有什么事情?” 第122章 顶撞主子 秦柳瑟笑了笑说,“屋里也没有别人,你来伺候我换衣裳吧。” 青竹快嘴的说,“奴婢去帮昭仪把侍女喊进来。” “不用,就要你。”秦柳瑟撩开帘子,准备起身下床。 想了一想,又把屁股放回去。 朝她道,“过来给我穿鞋。” 青竹咬着牙,看秦柳瑟仰着脑袋,笑眯眯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服气。 可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只能默默走过去,蹲着跪下来,在秦柳瑟脚下,伺候她穿鞋穿袜子。 而后,又替她穿上全身的衣裳。 青竹以为这般可以逃过去了,谁知道这时候,秦柳瑟又开口,“去帮我端洗脸水进来漱口洗脸吧。” 青竹吃惊的看了秦柳瑟一眼,没想到秦柳瑟的真把她当成自己的侍女使唤了。 要知道像她这种在永嘉帝身边伺候的,除了伺候皇上本人,在其他的奴婢面前,那架子摆的跟妃嫔也大差不差了。 甚至是一些低位的妃嫔,比如那些刚得宠的才人之类的,对着下人可能还客客气气的,但对青竹这种仕女里头首屈一指的,从来也不敢给脸色。 是以,青竹虽是下人,大部分时候,却是一直被人捧着。 眼下被秦柳瑟这样泼了一把冷水,有些适应不过来。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秦柳瑟依旧是笑眯眯的,款步走到榻边坐下,抬抬下巴直视青竹。 青竹捏着手,只能暗暗跺脚,然后转身去捧了面盆进来,伺候秦柳瑟漱口洗脸,又把水拿出去倒了。 待见到青竹出去了,青青逮着机会,立刻跑了进来。 眼下这承乾宫里,只有秦柳瑟一个人,又是她的主子,皇上不在,所以青青就这样跑进来,也没有什么会被人拿捏指摘的地方。 “秦昭仪,那位青竹姑娘怎么了?我瞧着她出去时,脸色不太好。” 秦柳瑟笑道,“她脸色好不好,又关我什么事?” 青青一想,也是。 秦柳瑟瞧着她傻愣傻愣的样子,问她,“你怎么现在才进来,反倒是那位竹子过来喊我起床。” 青青撅着嘴说,“青竹姑娘说这是皇上的宫殿,她来伺候就好了,不让我进来呢。” 秦柳瑟点点头,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拿着鸡毛当令箭,永嘉帝不在的时候,就指挥她的青青在外头当看门小狗。 青竹出去了,青青便进来去整理龙榻上的被单,等等会儿那些尚衣侍女来了,才会将床榻上的东西拿出去浣洗。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青竹便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了,她虽然心里不服气,可面上的动作还是做得妥妥贴贴的。 秦柳瑟由他伺候着净面洗手,又喝了盏温茶。 喝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捂着胸口,口中呕声不断,实在憋不住,将茶水吐了出来。 那茶水可是青草亲自煮的,青竹一时受到惊吓,问,“秦昭仪,是这茶水太烫了吗?” 秦柳瑟摇摇头,捂着胸口,皱着眉,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没什么,就是有些反胃罢了,将茶水撤了吧,我不喝了。” 秦柳瑟皱着眉,将茶盏重新放回桌子上,没有怪罪青竹。 青竹瞧着她捂着胸口的手,还有那盏茶水,却是若有所思的。 青青听到秦柳瑟反胃的声音,立刻走过来,担心的看着她,“秦昭仪可能是肚饿了,赶紧回去咱舒月轩用些早膳吧。” 秦柳瑟拍着胸口,笑道,“我想应该也是。” 秦柳瑟被青青扶了起来,快要走出内屋的时候,却忽然偏过头,看向青竹。 冷着脸道,“你就去外头,跪上一炷香的时间吧。欺软怕硬,着鸡毛当令箭,顶撞主子,不是我不能容你,而是当下人的,就该有做下人的规矩。” 青竹咬着牙,没想到这位秦昭仪如此不饶人。 她明明从早起来,一直在伺候她,她居然还这样对她。 也是青竹实在是自视甚高了些。 只要细细一想,就知道打从今日早晨,她喊秦柳瑟起床,就已经是在顶撞她这个做主子的了。 第123章 赔不是 青竹也实在是得意忘形过了头,进而忘了一件事情。 那些低位妃嫔再捧着她,也是看在永嘉帝的面子上。 而永嘉帝当前心尖上宠幸的几个人里,秦柳瑟这号人,又是拍在前头的。 所以秦柳瑟要处置她,不过就是看心情的事情。 青竹抬眼,有些委屈地看向秦柳瑟,这是在承乾宫,不比上一回在辛淑妃宫里,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去跪给别人看。 可她只是傲慢,并不是愚蠢。 若是此时敢违抗,那更加坐实了秦柳瑟给她安的那些罪名。 青竹咬着唇,在秦柳瑟的注视下,默默走到殿门外头,绷着一张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 秦柳瑟面上无惊无喜,抬步领着青青走出去,走到外头青竹面前,忽地停下。 又转头喊住另一位眼熟在承乾宫伺候的侍女,笑道,“你且帮这青竹姑娘算着时辰,半个时辰,别跪久了倒成我的不是。” 那小侍女连忙领命。 而秦柳瑟这话,却又把青竹气的半死,好似真为她着想似的,明明是怕她跪不够时辰。 秦柳瑟自然不会亲自在这里盯着,待得吩咐完毕,便领着青青回了舒月轩。 小侍女在心里头算着时间,计算到送秦昭仪的轿撵应当已经远离承乾宫,赶紧走到青竹身边,讨好的说。 “青竹姐姐,您快些起身吧,这会儿昭仪该走一半路了,这宫里都是咱们自己的人。” 小侍女是两边不想得罪,又想讨好一下青竹。不然叫她一个小侍女,守着承乾宫最大的侍女受罚,真是把她架在火上镣铐。 青竹横了她一眼,丝毫没有领情,“你是嫌我没被罚够,指望我被大罚,你好上位是吧。” 小侍女哪里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想卖个人情。 “青竹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青竹满眼不耐烦,“别说了,滚下去!” 小侍女这才悻悻退到一边。 -- 秦柳瑟回到舒月轩,吃了些明月姑姑早就为她熬好温着的燕窝莲子粥,因着还困着想睡觉,便没吃多。 只食了一小碗便搁下,梳洗完,便钻到床里睡下了。 同样是昨夜里一起干活的人,永嘉帝还能龙武精神一大早起来去上朝处理国事。 而她,只想睡到天昏地暗。 秦柳瑟美美地躺在自己的床榻里,想着现今后宫没有皇后,她也是偷得闲。 不然睡不了多久,就得起来去请安了。 秦柳瑟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魂回了七八成。 只是身下,因着永嘉帝的不节制,还酸着不太舒适。 想到昨夜里永嘉帝嫌弃她“不经用”的那番话,秦柳瑟忍不住气呼呼踢了踢被子。 以为谁都跟他一样,铁打的身子呢! 秦柳瑟真是巴不得他多宠幸几个新人,宠妃这活,是又费脑又费体力。 青青听到床帐里的动静,便过来伺候秦柳瑟起床。 秦柳瑟在自己宫里倒也不那么讲究,只着了一个肚兜,便走到窗边,将窗户彻底推开,今日艳阳高照,想必是个极好的天气。 用了午膳,她便又要去李贤妃宫里商量小皇子满月酒的事情了。 -- 而承乾宫那边,永嘉帝处理完国事,也回了自己宫里用午膳。 侍女们上完菜,永嘉帝便挥手吩咐她们去备水沐浴。 夏日里,他是昼间和夜里,要沐浴两回的。 永嘉帝用膳快,是以侍女现在去备水时间正好。 不过青竹走出去时,永嘉帝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待得她们退出去,永嘉帝便招了朱万喜上前来,“早上可有何事?” 朱万喜跟在永嘉帝身边这么多年,不会读心也能琢磨。 做奴才,还是他这种类型的奴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瞎了聋了,眼珠子也不能离了主子,这才能时时刻刻伺候到。 方才永嘉帝一直盯着青竹的背影,而那青竹姑娘,走路的姿势明显不太对劲,他都瞧出来了,更别提永嘉帝了。 朱万喜是后宫最大的奴才,一堆人张着嘴巴要把消息告诉他。 而他,则是永嘉帝最忠心的奴才,别人给他的消息,他自然全都会汇报给永嘉帝。 朱万喜往前两步,凑到永嘉帝耳边说,“回皇上,听宫里的小公公给奴报上来的消息,是早晨时,青竹姑娘又惹了昭仪不快了,昭仪罚她跪上半个时辰。” 还有青竹去喊秦柳瑟起床云云,均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末了,朱万喜还加了句,“和上回在辛淑妃宫里一样,昭仪甚是仁慈。” 永嘉帝焉能听不出朱万喜嘴里的偏向,是以听到最后,扯了扯唇角,看了朱万喜一眼,道,“你这奴才,倒是会做人。” 虽然永嘉帝说得面无表情,但朱万喜也能感受到永嘉帝对自己这帮着秦昭仪的话,并无不喜。 便只“嘿嘿”笑了两声,退到了一旁继续当哑巴。 用了午膳,永嘉帝喝了盏茶,便去了浴间。 青竹替他脱了衣裳,抱着衣裳从他面前走过,走路的姿势依旧是不太对劲。 永嘉帝一边光着膀子往里走,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起,“可是伤着了,怎的走不好路?” 青竹就是想让他看到呢。 但永嘉帝问起,她却装作无事发生,只一脸顺从地道,“多谢皇上关心,奴婢并无碍,只是腿有些酸了。” 不说伤怎么来,也不告状,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下去。 青竹想的便是,永嘉帝想知道,自然会自己打听,而她这般装作受伤小媳妇的模样,肯定能博得他的怜悯。 永嘉帝挑挑眉,也没再问下去。 他不过随口一问,想听听青竹又是什么说法,但既她不想说,他自然不会追问。 不过是主子罚了下人,难不成还得他替秦柳瑟赔不是不成。 第124章 臣妾没用 紧接着几日,每日用了午膳,秦柳瑟便都会去李贤妃的毓秀宫。 这日,刚坐下和李贤妃说不到几句话,外头就有侍女来传话,说尚食局的朱尚宫来了。 李贤妃让人去传进来,趁着空档和秦柳瑟幽幽道,“本以为这位朱尚宫是真难做人,其实啊,是早就有靠山了。” 秦柳瑟还云里雾里,待得朱尚宫进来秉事,便明白李贤妃话里的意思了。 寻常朱尚宫都会跟六宫的尚宫一道来秉事,对着他们,是一副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的模样。 因着辛淑妃告病养身,所以有事情,不是秦柳瑟亲自去商谈,就是朱尚宫去跑一趟。 李贤妃是极想把她拉拢过来的,但这一日日下来,显然朱尚宫跟辛淑妃那边更亲近。 譬如今日,便是来给辛淑妃做好人的,“贤妃娘娘,昭仪娘娘,过几日便是小皇子满月宴,淑妃娘娘的意思,是叫奴过来商量宴席的菜点,好支配钱两和做好安排。” 因着永嘉帝不喜铺张,辛淑妃的意思,是满月宴的总额定下,叫她们再从中支配。 这就是扒着权力,又不想担责,但若是她和李贤妃做好了,辛淑妃还能一起分享贤惠之名,作响渔翁之利。 秦柳瑟不似李贤妃那般爱跟辛淑妃看不惯,只在心里暗道,这位淑妃娘娘绵里藏针,果然收买人心有一套。 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人,秦柳瑟的态度也明显,公事公办便可。 李贤妃说了几句,也没说到点子上。 秦柳瑟忍不住插了嘴,问道,“那敢问朱尚宫,这淑妃娘娘可有和安排,这尚食局到底是她手里的,我们意见再多,也得听她的呀。” 李贤妃一听,才恍然大悟,刚刚自己都在瞎出主意,没抓到重点。 是以也不插话了,就听着秦柳瑟说。 朱尚宫笑眯眯的,“淑妃娘娘的意思,是都听两位娘娘的,让你们做主就好,她头疼,做不来主。” 这幅笑眯眯的模样,秦柳瑟一看就只想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尚食局的人,见她不受宠,便给她分配些难以下咽的吃食那桩事,秦柳瑟可还没失忆呢。 可见这朱尚宫断不是什么正直忠心的人,左右不过墙头草的骑墙派。 那回要不是有永嘉帝给她出头,她和侍女,还不知要吃多少难吃的东西呢。 秦柳瑟听她说着,又温声细气道,“哦?淑妃娘娘倒是信得过我们,只是我和贤妃娘娘,都是头一回办这事儿。” “要说经验,那都比不过淑妃娘娘在西北管了偌大宅子那么久,也比不得朱尚宫术业有专攻。不知这些菜色,朱尚宫有何提点?不怕你笑话,我和贤妃娘娘,那真是两眼抹黑。” 秦柳瑟这话,活生生把朱尚宫和辛淑妃都高高捧起了,还对朱尚宫用上“提点”这样的词,听得朱尚宫心里一突一突的。 她哪里消受得起。 赶紧赔笑道,“昭仪娘娘哪里的话。这办宴席,总归不过订菜单,买食材,做装扮,下灶炒菜这几步。定额多便多用多些上等食材,定额少些,便少几道名贵菜,左右都办的下的。” 朱尚宫一边说着,一边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本菜谱,“这是尚食局的菜谱,有几百种,还在不断添着,昭仪娘娘和贤妃娘娘看着挑些,奴记下,便可开始备着了。” 秦柳瑟很满意她的识时务,李贤妃见她这般配合,也忍不住笑着看了秦柳瑟一眼。 等朱尚宫走了,李贤妃忍不住道,“还是你有主意。” 秦柳瑟虽说这几日跟李贤妃熟稔了些,但还远远不是交心的人,只淡淡笑道,“妹妹不过是旁观者清些罢了。” 再怎么说,李贤妃也是明目张胆跟她抢过永嘉帝恩宠的人。 不是秦柳瑟放不下有心结,她没有半点心结。 但一个人办事的方式,就能知晓这人的秉性。 李贤妃此人,胸怀远远不够大,做事眼光不够,也不甚靠谱,又不似之前的董贤妃那般心善纯良。 是以,除了公事,旁的交集,秦柳瑟并不想跟她有太多没必要的牵扯。 两人没说几句,又有人来报求见。 除了吃食的事情,满月宴还有许多旁的琐事要确定。 譬如这宴席场地,还有用什么桌子,碗碟,装饰,又要何歌姬舞姬助兴,都得敲定下来。 -- 是夜,间隔两日,永嘉帝又招了秦柳瑟侍寝。 永嘉帝今夜似乎很闲,秦柳瑟到时,他已经沐浴完,大张着腿,坐在榻边看书。 秦柳瑟是在偏殿沐浴完过来的,夏日里衣着轻薄,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的月牙色肚兜。 永嘉帝招招手示意她过去,送秦柳瑟进来的下人便都退了出去。 秦柳瑟一过去,永嘉帝便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把秦柳瑟吓得一个哆嗦。 永嘉帝手里拿着圣贤书,手上却做着一点不贤者的事情。 往下探,“朕许你两日假,已经好全了吧。” 秦柳瑟听着他这话,心肝就颤,这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意思吗? 明明这两日,永嘉帝都有翻牌子,怎的说得好似他两日没有泄、欲一般。 秦柳瑟眨巴眨巴眼睛,这话说好说不好,都不对呀。 还没说出口,下一刻,就被永嘉帝翻身押在榻上。 …… 秦柳瑟被化为野兽的永嘉帝欺负的很惨。 身上又酸又软,偏生如此朱颜玉润、粉唇滴水,更叫永嘉帝半点丢不开手。 秦柳瑟是个会吃苦的人,但在这事儿上,是不会一味忍耐的。 那种随时要被击碎的感觉叫她害怕,害怕脑子里出现一阵说不出来的滋味,可又似乎有些期待。 所以两三回后,便轻轻地开始呜咽求饶,可听在永嘉帝耳朵里,更像是猫儿举起爪子挠痒痒。 不过今夜似乎不同,因为她示弱,永嘉帝真退下了。 秦柳瑟心里高兴,被永嘉帝抱着,从榻上挪到床榻上。 本以为今晚捱罪到此结束,但没听见他叫水,委屈的无以复加。 永嘉帝掩上床帘,匍匐在她身上,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叫秦柳瑟瞬间又清醒了。 咬牙切齿的嗓音从耳边传来,“旁的妃嫔伺候,都锁着舍不得朕,巴巴求着朕多来几回,你倒好。” 还没见过求他放过的。 平日里伺候的那些,都求着要不够。 永嘉帝自然知道她们什么意思。 永嘉帝捏住秦柳瑟挺翘小巧的鼻尖,“你要是有人家一半,朕就满足了。” 秦柳瑟喘息之间,映入脑海的便是最近颇为得宠的柳秋娘柳才人。 除了自己,眼下侍寝次数最多的,应当她也算一位。 永嘉帝一扫,便知道她在游思。 “朕跟你说话,你倒好,想什么?” 永嘉帝咬牙切齿的,秦柳瑟眼下身上坦白,嘴巴也坦白,便将自己想到的人说了出来。 永嘉帝听了,倒是不气,反而微微在笑,他轻轻咬了下秦柳瑟的下巴。 “放心,她碍不着你。” 永嘉帝这是以为秦柳瑟醋了。 秦柳瑟在心里撇撇嘴,心想她也没担心柳秋娘会不会碍着自己,永嘉帝真是想多了。 “谁敢跟你一样,还敢给朕脸色。”永嘉帝一边说着,一边薄唇还在她脸上掠过,惹得秦柳瑟身上又一阵激灵。 “朕宣她,是因她够丰硕,易落胎得子,比你耐受朕多了。” 其实永嘉帝还有没说全的,那便是每回柳秋娘侍寝,哪里有秦柳瑟这般缠绵。 柳秋娘来侍寝,跟旁的妃嫔并无差别,不过是为着繁衍子嗣。 是以永嘉帝不会像对秦柳瑟这般满是耐心的爱抚爱怜,也不会还顾着秦柳瑟的痛快和难受。 左右不过让那些妃嫔匍匐在身下,公事公办。 若要说柳秋娘异于常人之处,那便是她要结实许多。 而其实就算她求饶,永嘉帝也不会像对待秦柳瑟这般对待她。 总归不过是让他纾解阳气的工具。 倒是像秦柳瑟这般,又甜又糯,叫他想尝了又尝的存在,永嘉帝自己也想不太明白为何。 是以,对着秦柳瑟,他话也没说全。 秦柳瑟听着他的话,想起柳秋娘那身板,确实不像他常嘲讽自己那般“易折。” 又想到,原来这是永嘉帝最近爱宣她的原因。 理由居然是受得住他…… “你要是能有她一半,朕让你做贵妃都是舍得的。” 这话听得秦柳瑟心里噗通通的跳,实在是没想到永嘉帝会对她说这些。 秦柳瑟吸吸鼻子,软糯糯道,“皇上,是臣妾还小,与孩子缘分未至,是臣妾无用。” 永嘉帝定睛望着眼前的女人,她越是这般,他就越受不住。 是以,下一刻,秦柳瑟愣神间,双掌又被他牢牢覆住。 第125章 放低身段 “皇上~”秦柳瑟被永嘉帝这突如其来的兴致吓得声线都颤了又颤。 既然木已成舟,那便放低身段,求着他温柔些待自己。 不过永嘉帝想的,却和秦柳瑟不一样。 他押着她柔嫩的手掌,随意道,“还未至子时,朕不努力些,如何让你有朕的孩子。” 秦柳瑟眼前一黑,真是只要在这张床榻上,无论自己说什么,都能被他带偏了。 她方才那话,哪里是嫌他耕耘不够的意思了? …… 事毕过后,秦柳瑟靠在永嘉帝的胸口,尽量不去再拨动他的兴致。 好在永嘉帝也没打算继续摧残她,等叫了水,净了身,便让人将她接走。 青青伺候秦柳瑟穿衣裳,青竹和青草则站立在两旁,看着掌床闱之事的侍女给永嘉帝换被单床褥。 秦柳瑟抬着脖子由青青给她理顺衣襟,和永嘉帝告了礼,从青竹身旁走过时,又没忍住,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声。 但声音不大,只是捂完胸口,又轻轻捂住了檀口。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和惊讶,旋即又亮了起来。 青青虽然心大,但也注意到自家主子有些许异常。 等送行的轿撵出了承乾宫,青青便悄声问,“昭仪可是身子不适?怎的干呕了起来?” 方才不敢在承乾宫问,是怕宫里人以为自家主子身子不适,若是有点小病小疼,牌子撤了,那就是伺候不了皇上了。 青青这是担心因为自己的关心,让秦柳瑟失去宠爱的机会。 秦柳瑟摇摇头,笑道,“什么事都没有,好着呢。” 深夜露重,墨色漆黑,很适合清静游思。 青青一边走着,一边再回想这几日自家主子时有时无的异常。 她虽然小,一时想不到,但多想想,却也是估算得到的,毕竟没有也见过。 忽然,青青眼睛一亮,望向自家主子,有些激动,但又不敢太激动吓到人。 等轿撵在舒月轩门口落下,扶着自家主子下来,才兴奋地悄声问道,“昭仪,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自然是龙胎了! 青青虽然没伺候过有孕之人,却是知晓妇人有孕,是会害喜的,就像自家主子这般,时不时干呕。 听说这便是初期症状。 青青兴奋的不行,秦柳瑟却是十分淡定。 她低声说,“你个傻丫头,前几日,我小日子才走了,怎会是有孕?” 青青“呀”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讪笑说,“青青高兴糊涂了。” 秦柳瑟和她一道走进去,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若有人问,你便说是我这几日肠胃不适便可。” 她虽然没怀孕,但确实是在给人一种有孕的假象。 且当一当姜太公,让愿者,上钩。 -- 六月的天时,日头其实有些大了,所以二皇子的满月宴席,被选在了四季园中的荷叶馆。 荷叶馆处于一池湖水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廊桥通向岸边。 湖中遍布接天莲叶,荷花盛开,恰湖面四周,植满杨柳,粉荷绿叶,阳光撒下来,还能见到湖中嬉戏的锦鲤,从馆内望出去,满眼灿烂生机。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家宴,却费了秦柳瑟和李贤妃不少心血。 一来,这事实在不算好办。 二来,她们都是刚掌事,头一回碰上这种涉及广的大事,心里头也是有一股劲,想把这事儿办的和和美美的劲儿。 荷叶馆原本是空着的,现下家宴所用的桌椅榻,都是她们花了心思选进来的。 地上也铺上了织着葫芦石榴纹样的毯子,寓意多子多福。 虽说永嘉帝说办家宴,但到底君臣有别,若是真如民间家宴那般,围桌而坐,这位子着实不好安排。 而且似乎也让妃嫔离得皇帝和两位太后太近了。 所以商量过后,还是选择了一人一食榻的摆设。 永嘉帝的位置,在上首中间,两旁是东西两位太后。 其他妃嫔,则按照位份,依次在下首两边排开。 中间的空地,便是由着给教坊司的人唱曲弄舞助兴的。 秦柳瑟和李贤妃来得早,早早便过来盯着下人做事。 还没至吉时,众妃嫔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都得赶在两位太后和皇帝面前到,不然要是比他们还晚到,那就尴尬了。 李贤妃使唤着尚宫和下人做事,秦柳瑟则忙着张罗让到来的人落座。 其实这事本不用她来干,但李贤妃忙着,秦柳瑟也不好闲着,便站在入口处,来者便闲聊两句,而后让侍女领着她们入座。 柳秋娘穿着一身泥金索兰色叠纱裙款款而来,秦柳瑟望着她走过来,说不得她那般丰硕的身姿,穿叠纱裙倒显得过于丰腴了。 不过这是永嘉帝赏赐的,衣料款式着实好看,熠熠生辉,柳秋娘穿这件,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眼下的荣宠。 与柳秋娘同时到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宁贵妃。 宁贵妃腰身孕肚已经十分明显,行走缓慢,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柳秋娘给秦柳瑟行了礼,又给宁贵妃问安。 宁贵妃自从有了身孕,整个人都懒懒的,但或许是孕期吃得滋补,整个人红光满面,十分圆润,瞧着十分有福气。 她点点头免了礼,看着秦柳瑟笑道,“你们这地方,倒是选的好。” 眼下她十分惧热,选在此处,有风送凉,还捎带些清香,倒是叫她清爽了几分。 宁贵妃和秦柳瑟闲聊的时候,柳秋娘有意无意扫着秦柳瑟的脸。 看了又看,忍不住多看几眼。 宫里人都夸这位秦昭仪好颜色,才能无所出便这般得皇上欢心。 其实柳秋娘揽镜自照,并不觉得自己输多少,近来皇上宠幸她的次数不少,在新秀女里头都是头一份的。 下头的侍女还跟她说,柳才人如今这个势头,其实跟此前的秦柳瑟差不了多少。 王乐瑶还告诉她,当初秦昭仪,进府后,可是被九王爷冷落了快两年才有初次承恩的。 真是笑死个人了,这也叫荣宠万千? 她自己可是刚进宫,就被皇上宠幸丢不开手的。 所以柳秋娘并不认为自己比秦柳瑟差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还这般年轻,前途还灿烂着呢,早有一日,会比眼前这位更加风光无限的。 颜色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一朵好看的花儿,摘了便摘了,还得看谁更肥沃。 柳秋娘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自然是觉得自己比秦柳瑟更“肥沃”,容易得子。 秦柳瑟招来侍女领柳秋娘进去。 柳秋娘走后,宁贵妃盯着她的背影调侃道,“真是会显摆选衣裳。” 宁贵妃的意思是,今日是二皇子的满月宴,柳秋娘这般,穿得花枝招展,叠纱裙在阳光下还有些透视的,来这种场合勾引男人,不太恰当。 第126章 宠爱是宠爱 宁贵妃可以随便嫌弃妃嫔,一来性格本就是如此,二来位份够高,谁也不怕。 但秦柳瑟就不成了,是以也只笑笑没说话。 宁贵妃这种锋芒毕露的时候多了去了,旁人接不上话她也不会尴尬,只笑着问秦柳瑟,“你倒是过于保守,穿成这样,稍稍打扮下,哪有这些人什么事了?” 秦柳瑟确实是在藏拙,今日挑了一件颜色稍稍庄重,但带着些喜庆的齐胸襦裙,“今日二皇子才是主角,我穿什么,没什么打紧。” 宁贵妃听了在笑,所谓韬光养晦,不像有的人,没有光真把自己当回事。 她当然也注意到柳秋娘那件衣裳,好看是好看,新巧是新巧,宠爱是宠爱。 但要她来说,这宠爱却是闭着眼睛的。 因着这款式,压根不适合柳秋娘本人的身形。 可见永嘉帝,便是兴起之后,随手拨出去送人的。 走心的赏赐,和敷衍的赏赐,区别有如云泥。 秦柳瑟听了宁贵妃嘴里漏出来的话,略微思索,真是又学到一招,原来这些赏赐,还有这般讲究? 秦柳瑟记下宁贵妃的话,决定等往后永嘉帝赏赐妃嫔东西,再试试她这话灵不灵。 宁贵妃久坐久站都嫌累,和秦柳瑟说了会儿话,便摇着扇子进去荷叶馆了。 -- 今日是大喜事,就连平日里不爱凑热闹的西太后和萧德妃都来了。 一时间,荷叶馆里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永嘉帝事忙,是最后一个到的。 因着今日二皇子是主角,他的生母张婕妤也母凭子贵,抱着二皇子坐在永嘉帝身旁。 张婕妤显然是有些局促的,毕竟也是头一回坐在这种位置。 脸上红扑扑的,因着月子做的好,圆润了不少,瞧着倒真有帝王妃嫔的模样了,虽然局促,却再不是以前那般拘谨。 永嘉帝讲了几句话,还亲手给二皇子戴上抹额,连着二位太后,也给二皇子贵重的赏赐。 张婕妤惶恐不已,想起身替孩子谢恩。 永嘉帝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免了这些莫须有的礼,你只管好好养着朕的孩儿便好。” 着实是帝王之恩了。 张婕妤脸上飘着红花,许是离永嘉帝近,又被他今日独一无二的注视给熏红了脸。 秦柳瑟交头接耳和李贤妃确认着接下来的环节。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但不代表旁人心无波澜。 秦柳瑟眼神扫过众人,宁贵妃心大,自顾自吃着东西,摇着扇子。 萧德妃也不甚在意,她就坐在西太后旁边,和西太后说着话。 秦柳瑟也是今日才发现,萧德妃似乎和西太后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熟络很多。 平日里倒是没瞧出来,要知道,这后宫里头,能和西太后算得上熟悉的,没有几位。 而那位张婕妤原来的主子,孟才人,虽然也在赔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自己当初的侍女,现如今摇身一变,坐在了永嘉帝身边,还是她自己推出去伺候的,心中滋味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孟才人旁边,就是柳秋娘柳才人,她却是扯着一边的唇角,明晃晃的不屑,大概是很有信心,下次坐在那里的是自己。 秦柳瑟扫了一圈,觉得还是辛淑妃最“贤惠”,永嘉帝和太后赏赐完,坐在右边下首第一位的她,便开始笑眯眯地附和。 “张婕妤初为人母,自然紧张了些,但不要紧,谁都有第一回。若是有何不懂,往后都可以问我们这些姐姐们。” 张婕妤听了,自然是款款谢过。 一时间,助兴的乐曲响起,舞姬便也上来起舞了。 后头的人离得远,和上首搭的上话的,也就位份高的几位。 上过几道菜后,便是各妃嫔送礼的时间。 但永嘉帝没叫人一个个上去送,只吩咐了朱万喜,叫侍女捧着托盘,一个个过去收了,免得一个个上来,惊着二皇子了。 却说张婕妤也没有待到最后,因着二皇子也熬不了那么久,是以出了个场,礼物都收了,差不多便领着乳娘和侍女回去了。 永嘉帝和太后也没久坐,陪着众人吃到一半,便退了场,让年轻人尽兴。 永嘉帝是要去前头见大臣,两位太后则是每日午后都要打盹养生。 剩下的妃嫔,三两位聊到一起,永嘉帝去了前朝,侍女自然不用跟过去。 青竹和青草便留下来陪辛淑妃说话。 辛淑妃虽说方才做了一中午的贤惠人,但却也不是心里真舒坦。 想到自己膝下是公主,又是在西北生的,永嘉帝没有看着她生产,也没有这般的满月宴,心里说不艳羡都是假的。 因着实在羡慕,思着想着,想到方才永嘉帝从张婕妤怀里接过二皇子,脸上那独属于父亲的笑容,又愈加郁闷。 她生的不是时候,孩子不在父亲身边,即使如今补偿再多,那都跟生养在身边不一样。 不然一个贱婢生的,怎的会如此荣耀。 一时间,辛淑妃只希望自己的肚子能争气,再生他个十个八个。 永嘉帝膝下儿子少,现在生几个皇子,那都是有登大业的希望。 可偏偏,她的身子……按照太医的说法,是不容易再受孕的。 辛淑妃捏紧了手帕下的指尖,只希望那都是“庸医”的误诊。 眼下旁边的张婕妤刚风光无限,再悄悄对面命好得不得了的宁贵妃,怀了一个又有了,怎的别人就那般命好。 却在这时,旁边传来秦柳瑟一声干呕,辛淑妃偏头看去,就见明月正替秦柳瑟拍着后背,担忧地问她,“昭仪可是身子不适。” 秦柳瑟摇摇头,抬手示意她别张扬,“无妨,只是这几日操持,累着了。” 明月见她不愿张扬,便闭了嘴没再多说。 但这些,都被辛淑妃看进去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旁的青竹,虽然还没跟辛淑妃通气,却也咬着牙,今日那位张婕妤的荣光,也是看得她眼睛疼。 第127章 清闲两日 二皇子的满月宴席过后,秦柳瑟总算得以清闲两日。 不过也只有两日,因着六月一过,便是中元节,七月再过,又是秋夕。 总归就是,忙不完的事情。 不过除此之外,宫里头喜庆两日,忽然又有了一桩事情,叫秦柳瑟有些措手不及。 只因前两日刚过完满月的二皇子,今日午后,忽然开始生病了。 说是大哭不止,发了高热,惊得太医院一下子去了五六个太医。 这可是永嘉帝的龙种,要是有什么疏忽,那真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了。 消息传到秦柳瑟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李贤妃宫里。 两人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直直往张婕妤宫里去了。 她们到时,永嘉帝已经比他们先到了,陪同永嘉帝一道前来的,还有辛淑妃。 辛淑妃见他们来了,满脸的担忧愈加深沉,但还是不忘跟她们解释,说是小公公来报时,永嘉帝正好在她宫里,正好就一道来了。 秦柳瑟也顾不得去解读她这话背后炫耀的意思有几分,只顾着去询问二皇子的状况。 张婕妤眼圈泛红,显然着急得已经哭过,“早晨醒来,二皇子便有些害咳,本以为并无大碍,但还是传了太医来瞧瞧。” “说许是染了凉气,吃了些小儿的药,谁知到得午后,却开始发热,我儿怎的这般受罪,我愿这些灾病,都到我这个做母亲的身上来可好,不要折腾我儿。” 秦柳瑟虽然还没生养,但也见不得小孩受罪,听张婕妤说这些,又瞧了眼被乳母抱在怀里,还在哭闹不止的二皇子,心里揪成一团。 但还是安慰张婕妤,“你是他母亲,更不能倒下,要是你有小病小痛,谁来照看他,谁来替皇上照看孩儿,你得先顾惜你自己。” 张婕妤也是心疼自己的骨肉,着急糊涂了,才会说这些,闻言擦擦眼泪,也赶紧点头,怕被永嘉帝瞧见了自己的无能。 李贤妃是生过公主的,走过去看看二皇子,又问了几句,“这六月的天,会不会是中了暑气?” 张婕妤的侍女摇摇头,“回娘娘,应当不是,皇上怕二皇子中暑气,自打入了暑节,每日都有尚宫局的人送冰块来。” 那冰块却不是给他们吃或者捂着的,只是放在通风处,再加以扇风通气,张婕妤这宫里的温度,就如同初秋一般,清爽宜人,不会太热,又不会感到凉。 再加上太医诊断,全然不是中了暑气。 李贤妃皱眉问,“那是不是没处理好,这冰块离得太近,着了凉?” 乳母摇摇头,“当也不是,这些冰块,都没有放在内室,就怕寒气袭到皇子,且都有专门掌冰块的人守着的……” 这便又排除了一种可能。 永嘉帝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只招了太医来问,“可能为二皇子施针?” 永嘉帝是不想二皇子这般无休无止哭闹下去,怕二皇子哭坏了身子。 几个太医围在一堆,方才确实有人提出施针,但其中也有人反对。 太医里头,有真正为医的,也有保守派,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怕二皇子动起来伤到了。 但没想到,倒是永嘉帝自己提出来。 太医的代表赶紧道,“扎针自是有法可试,就是二皇子还小,兴许怕疼,受了惊吓。” 永嘉帝当然知道这些老狐狸在怕什么,抬手道,“且试试。” 他不是女子,没那般遇事便要魂飞魄散一般,他的儿子,自然也不应当如此娇贵。 他的儿子,将来是要上战场,杀敌灭人的人,怎可因几根针,便踌躇不前。 秦柳瑟对永嘉帝这个决定一点不惊讶,倒是另外几人,颇有些不舍的神情。 不禁让秦柳瑟在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还未生育,所以冷血了些? 不过她和永嘉帝想的一样,既然药用下去,效果这么慢,她不是喜欢听天由命的人,自然有法子就要试一试。 如同这扎针,永嘉帝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小儿不听使唤,也不配合,是以太医扎针,还要四五个大人帮着摁住二皇子。 偏生屋内有皇帝,还有几位高位妃嫔都看着,这些人生怕得罪人,也不敢使劲摁住,怕伤到二皇子。 永嘉帝扫了一眼,朝朱万喜道,“去喊几位姑姑进来。” 朱万喜福了福,立刻出去,招呼了几位老姑姑进来。 这些老姑姑不似侍女不经事儿,心也比较狠,嘴上说着吉祥话,但那手劲却是十足十的,任凭二皇子如何闹腾,也一动不动。 待过得小半个时辰,二皇子总算困倦下来,渐有睡意。 太医瞅准时机,给他喂了些不苦的药水,这才叫乳母哄他睡着。 一时间,屋内总算安静下来。 张婕妤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千恩万谢地感谢圣恩,觉得要是没有永嘉帝在这儿,今日准是一团乱麻。 李贤妃笑道,“小孩子出世,是要经历这些的,许是前两日出去得远了些,见的人多了些,二皇子没适应。” 辛淑妃也笑道,“这看孩子啊,每一步都要放在心尖上备着防着,一个疏忽,保不齐就要受罪了。那日荷叶馆人那样多,许是惊着了二皇子也不一定。” 张婕妤一向把自己的身段放得低,听两位姐姐这么说,无不点头应是,就当是她们在关心自己,给自己出主意。 辛淑妃说着话,看了眼永嘉帝,扫过李贤妃,最后看向张婕妤,“我和你住的远,平时也照料不到,我瞧着你这里倒是和秦昭仪的舒月轩近一些。” “有空啊,正该多让秦昭仪过来走走,让你有个伴。说起来,秦昭仪那舒月轩远不如你这住的宫殿,若是你们能共住一宫,秦昭仪做主位,在她眼下瞧着二皇子长大,这倒也是一桩美事。” 张婕妤只是出身低,并不是傻子,闻言眼里神色都黯淡了几分,辛淑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二皇子给秦昭仪养着。 张婕妤拧了拧自己的手掌心,她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不管是不是秦昭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谁想看着孩子喊别人做母亲? 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提这话的又是辛淑妃,张婕妤心里捉摸不透,不知道这是辛淑妃自己的想法,还是只是永嘉帝借着她的嘴说出来? 难道皇上嫌弃她没把二皇子照料好? 还是嫌弃她,觉得她身份低微,不配做二皇子的养母? 第128章 记在心上 若是秦柳瑟此时能听见张婕妤的心声,定然会告诉她实属多虑,自己吓自己。 西太后的身份,也是低微,所以当年养不了九王爷,永嘉帝并不是西太后养大的。 永嘉帝从小吃了不少苦头,来自于后宫表里不一的女人,还有那些有血缘关系,却只想着互相残杀的兄弟。 是以,在这事儿上,若是永嘉帝瞧不起她这个二皇子养母,岂不是也是在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母后。 自然也有那些瞧不起自己生母,宁愿喊有家世的养母做母亲的宗室子弟和前朝帝王。 但若是永嘉帝真也这般,当初就不会在张婕妤怀孕后,把她从宝林一下子抬成婕妤,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虽说生下二皇子后,在位份上没有再往前进一进,但婕妤的位份,自己养孩子,也是合乎规矩的。 可眼下秦柳瑟也没心思去琢磨张婕妤的心理活动,当听到辛淑妃这话,秦柳瑟只觉得刺耳,可见这位淑妃娘娘,当真是如何“贤淑”啊。 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永嘉帝,二皇子生母,还有她和李贤妃都在场。 二皇子又还没病愈,偏偏说这样的话,说不是故意的,秦柳瑟把脑袋摘下来都不信。 这话的意思,既是提醒张婕妤不够格,还要给她把舒月轩换出来,看着是多体贴贤惠人,实则,就在在离间她和张婕妤。 若真是由她养着二皇子,张婕妤不说有怨气,总归往后两人,都要面和心不和。 好一招挑拨离间。 其实不止张婕妤害怕,秦柳瑟也怕永嘉帝耳根子软,听了辛淑妃的“好心建议”。 毕竟谁不知道,这位辛淑妃,在永嘉帝心里头,也是有些位置的,至少秦柳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秦柳瑟也没有丝毫犹疑,也不想听永嘉帝什么意见,当机立断就说。 她笑眯眯地道,“淑妃姐姐真是折煞妹妹了,莫说叫我养孩子,便是叫我哄孩子不哭,我都是做不到的。且让我再宽限些时日吧。” 辛淑妃却丝毫不以她的婉拒为终点,“这谁又不是头一回当母亲的,你和张婕妤一道,正好提前熟悉,等你为皇上诞下皇儿,那不就有经验了。” 秦柳瑟真是想拿针把她的嘴巴缝上,但永嘉帝在此,还是客气推脱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如今单是处理后宫的事情,都叫我焦头烂额,这几日便时常胃口不佳,些许反胃,不是妹妹不愿意,而是妹妹无能为力。” 叽叽喳喳说了这么多,永嘉帝终于开得尊口,淡淡道,“张婕妤无病无灾,手脚康健,并非养不了,这孩子跟着她便可。” 永嘉帝一锤定音,总算为这场争执定下拍板。 而从始至终,也没有人多问张婕妤的意见。 于辛淑妃来说,不过是拿她出来引战生事的。 于永嘉帝来说,这些事情,他压根就没想过要问女人的意见。 不过张婕妤到底是个实在人,这个结果叫她欢喜,不然她今夜里,估计就睡不安生了。 张婕妤咬咬唇,低下头,福身送走永嘉帝和辛淑妃,再抬头,看向秦柳瑟的眼里都是感激。 秦柳瑟对上她的视线,知道她是吓坏了,朝她微微一笑,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让这屋里回归清静,叫二皇子好好休养。 -- 回去的路上,秦柳瑟专挑花园里的阴凉处走。去看二皇子时满心担忧,眼下有了好转,整个人也松懈不少。 青青跟在秦柳瑟身后,冷声小声道,“那位真也是过分。” 眼下走的是两旁是花圃的空旷处,四下无人,秦柳瑟摘了一朵花,轻声道,“于情于理,她提的话,都不过分。” 至少在除她和张婕妤之外的人听来,那都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话。 只因皇宫,后宫便是这样,母凭子贵,子也因母贵。 别看后宫有张婕妤这样出身浅薄的人,但更多的,母家都是有门有脸的人家。 再不济,辛淑妃这般的,一时破落,可祖上也阔过。 最不济,怎的都是良户人家。 是以宫中贵人里头,大部分眼光都长在脑袋上,瞧不起出身不好的妃嫔是常事。 尽管永嘉帝的宠爱便是一切最好的支撑,可说实话,并非每个人,都能像她这般幸运,得永嘉帝青眼。 更何况,在外人看来,秦柳瑟是秦家女,她名义上的父亲,可是当朝重臣,亦是显赫得不得了。 所以像辛淑妃这般想的,绝对不是个例。 青青嘟囔着嘴巴道,“那也真是,幸好皇上没有听进去。” 这话秦柳瑟很认同,旁人怎么看是次要 ,永嘉帝才是决定一切的人。 青青“哎”了一声,一时也明白了辛淑妃这是故意在添堵,“原以为她也是个多贤惠的人呢,昭仪却还得受气,明明皇上宠着,怎的不让皇上做主震震她算了。” 秦柳瑟一边扯花瓣,一边道,“你觉得,跟她对着干,会对我比较有利?” 青青嘴巴嘟囔得更翘了,“青青自然知道,不过是说着玩的。心急成不了事,青青知道的。” 秦柳瑟笑笑捏捏她的脸,“你知道就好,争归争,和她争这些大的小的,一时痛快有什么好,要争的,值得争的,只有皇上的宠爱。” -- 回到舒月轩,青青扶着秦柳瑟坐下,给她按脚捶腿。 明月姑姑备着点心,吩咐小厨房的人捧进来。 秦柳瑟刚吃不到两块,就听外头人来传话,说皇上身边的青竹姑娘来了。 青竹是奉永嘉帝的旨意来的,“回秦昭仪,皇上让奴婢给昭仪再送些药丸,都是进贡的好物,藏在皇上的私库里,整个皇宫,不过只有一小盒。皇上这便让奴婢,给昭仪送了一筒子过来,能服上一旬的功夫。” 她所说的筒子,其实不过火折子一般大小的竹节制成的筒,不过比火折子还要细上许多。 青竹是下人,秦柳瑟不用起来,只坐着,笑着道了谢,又叫明月姑姑接过手。 青竹对秦柳瑟不过也是表面客气,说了几句奉承话后,便领了赏离开了。 待明月姑姑送完青竹回来,便听得青青在欢欢喜喜地说,“皇上真疼我们昭仪,这才两日,又给我们昭仪送这些好物件来了。” 明月姑姑听了脸上也欢喜,皇上赏赐多,但也分是什么赏赐,譬如这皇帝私库的,还有这进贡的少见药物的,寻常皇帝自己都不会随便用的,可这就赏给了她们家昭仪。 青青叽叽喳喳还在说着,“前头的药膏还没吃完呢,今日昭仪不过在张婕妤那里提了一嘴,想来皇上当时没说,可心里头记着呢。” 明月姑姑忙着去看秦柳瑟,“我只知道当今圣上冷心冷面,倒是在咱们昭仪这里,才知道皇上还有这般铁汉柔情的一面。” 秦柳瑟早就习惯了她们偶尔的马屁精,也不参与,拿着那不过手掌一样长的竹筒子看了又看,然后递给子衿。 “子衿,你且瞧一瞧,这药可有何不妥之处。” 第129章 假反胃 夜里明月姑姑在给秦柳瑟擦背时,也不由感叹,“皇上这药却是好药,原本昭仪这几日是有些厌食,但自从食了皇上赏的药,胃口好了许多了。” 虽然秦柳瑟是在假反胃,但却是真的没胃口。 尽管京城夏日里不比扬州炎热酷暑难耐,天气舒服,但秦柳瑟这段时日,身上压着许多事情,总是吃不下东西。 永嘉帝赏赐的那药膏,兑水冲服,真是开胃消食,药膏也甜甜的,甚是好喝。 “只是昭仪如今得宠正盛,往后的日子,明月瞧着,防不胜防。”净室里只有两人,明月姑姑也不藏着心里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脊背僵了僵。 秦柳瑟叹了口气,知道她指的是下午辛淑妃说的那番话,明月在后宫待得久,许多事情,看得都比青青子衿要明白。 辛淑妃这做法,瞧着并无不妥之处,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但各种缘由,作为当事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她这是不怕与秦柳瑟为敌了。 秦柳瑟想起下午在张婕妤宫里的那副光景,只淡淡道,“且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再过招吧。” 正巧今夜永嘉帝没有宣她侍寝,也叫秦柳瑟沐浴完,便睡了个好觉。 -- 次日早晨,趁着用完早膳外出散步的空隙,秦柳瑟领着侍女,往张婕妤住的宫里去了。 张婕妤住的离舒月轩不远,不是大宫殿,小巧玲珑,但也是一宫之主。 是当初董贤妃去后,永嘉帝重新给她选的位置。 不然董贤妃没了,那么大的宫殿没有主位,而张婕妤位份不够,永嘉帝明显没有给她升位份的意思。 再加上之前让她住那里,是为了让董贤妃有照应,后来董贤妃没了,永嘉帝便干脆分了个小宫殿给她。 自己管着,倒也自在。 二皇子现如今是吃了睡,睡了吃。 但张婕妤从小干活,是勤快人,每日作息依旧没变,秦柳瑟来时,她已经用了早膳,正坐在床边望着儿子。 侍女来传秦昭仪过来,张婕妤立刻站了起来,吩咐乳母看好二皇子,便出去正殿去了。 看到秦柳瑟,张婕妤脸上带着笑,“本该是我去舒月轩看姐姐,可眼下走不开,等二皇子再长大些,定常常去找姐姐玩。” 秦柳瑟眼里也含着笑,“我早就想来你这儿看看了,不过前段时日太忙了,这两日忙中偷闲,便走过来瞧瞧,咱们离得也近,确实也方便。” 秦柳瑟牵着张婕妤的手,说到这话时,张婕妤脸上的神色呆了一瞬。 张婕妤也没想到,秦柳瑟会主动提起昨日的事情,昨日辛淑妃就提了,说他们离得近,照看方便…… 不过秦柳瑟却不是那个意思。她不是爱逃避之人,昨日因着永嘉帝他们在,他和辛淑妃走后,李贤妃也在这里,所以许多话,那时候不好说。 可不能不说,不然误会拖下去,就成了隔阂。 所以今日秦柳瑟,才又来了这一趟。 她开门见山地,把事情挑开了说,“昨日人多,我不好多说什么,今日来这里找你,也是想跟妹妹打开天窗说亮话。” 对旁的人,秦柳瑟或许喜欢说一句话藏百八十个心眼,可张婕妤这样的人不同,秦柳瑟不想跟她兜弯子,怕出了反效果。 她拉着张婕妤到椅子边坐下,看着她道,“孩子是母亲的骨肉,就是身上掉下来的,谁来养,都没有自己的生母养的好。” “我从未想过要养二皇子,你莫要担忧,便是皇上真的提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张婕妤忙不迭要站起来给秦柳瑟行礼,被秦柳瑟给拉住。 她眼里含着泪,“我也不瞒着姐姐,我真是担心得紧。” “前头孟才人来看我,也提了一嘴得把二皇子给有位份的人养,我就担心,真怕皇上连这孩儿都不给我了。” “我在这皇宫里,没有母家,没有宠爱,现如今,膝下也就这个心肝肉了。” “皇上若要把他给人养,我当然只能点头,毕竟有个好养母,比我这个生母路好走许多,可我这心里,是真真的舍不得啊。” 秦柳瑟一见她开始哭,赶紧让她的侍女给她递上棉帕子,打圆场道,“皇上显见的也没有这个意思,你往后别再想了,刚出月子,把眼睛哭坏了就没了。” 张婕妤抽抽噎噎的,满脸泪痕,用棉帕子使劲擦了擦,可见这段时日,心里头压力也不小。 不过听了秦柳瑟这番话,哭过后,便也只剩下欢喜,待到陪秦柳瑟喝了两盏茶,脸上就只有灿烂的笑容了。 喝了茶,张婕妤便遣了侍女去小厨房端点心。 秦柳瑟望着那侍女走出去的背影,不由多心问一句,“这侍女,当初是谁指给你的?” 第130章 御下 秦柳瑟这话问的突然,张婕妤微微一怔,望着侍女远去的背影,想了想,低声说,“姐姐知道的,我原自己就是伺候人的,哪里有什么侍女。” 张婕妤是孟才人家养的奴婢,跟着进宫,来伺候人的,当然没有被人伺候的命。 也是被永嘉帝临幸后,抬了宝林,才被分了侍女伺候。 原先只有两个侍女,后来有孕出了事,被永嘉帝直接升了婕妤,接到董贤妃宫里,董贤妃见她只有两个侍女,过于寒碜,这才又给她添了几个。 “生二皇子之前,养胎那一阵时日,时常也有人来关心,送吃的送补品,也有送人的。” 张婕妤被秦柳瑟提醒过,不能吃太补难生育,所以那些补品,她收了,但用的少。 但那些人,都是高位嫔妃送的,跟那些物件一样,她推脱不掉。 收了,也不能装哑巴,所以这院子里,有许多别人送来的人,张婕妤心里也明白,这些人,多半是眼线。 秦柳瑟却想得更深,更阴暗些。 这次二皇子忽然发热,有自然的缘故,但不能因此排除其他人动手脚的可能。 但秦柳瑟也没有直言,只提醒她道,“跟前的不是自己人,总归用着不够舒心,你且要盯着些,万事亲力亲为,等来年宫里进了新侍女,再给你安排几个干净无底细的进来。” 张婕妤听了,心里一惊,她是有想过有旁人会害自己的孩儿,但被秦柳瑟这样提起,自然心里更加担忧。 不过她也知道秦柳瑟是为了她好,双眸如同下弦月一般往下垂,满眼担忧,“都说这后宫如深井,我左思右想,这两日我日夜不离,除了去沐浴如厕的功夫,二皇子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 秦柳瑟笑盈盈道,“二皇子一向有福气,我左右不过给妹妹提个醒。” 说话间,侍女捧着绿豆汤进来,秦柳瑟便断了话,只摇着一柄竹子团扇,含着笑,看侍女妥妥帖帖将碗盏摆好。 待得下人退出去,秦柳瑟才又接上刚才的话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妹得学会恩威并施,不可一味做良人。” 张婕妤刚出月子,没有吃带着寒气的绿豆汤,只食了些燕窝鱼粥,虽说有乳母在,但她自己也舍不得不亲自哺育。 听得秦柳瑟这样说,张婕妤心里也明白,她确实因着出身卑微的缘故,一贯地待宫里的人太和气了。 -- 从张婕妤宫里出来,秦柳瑟便抬脚回舒月轩去。 其实秦柳瑟方才说那番话,说的又何止是在提醒张婕妤。 和张婕妤谈起时,秦柳瑟心里想的也有自己。 她提醒张婕妤,并不是瞧不起她,嫌弃她太软弱。 御下这种事情,本就不易。 放任还是隐含威压,都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更且,宫里下人多,有时候主子自己就是睁眼瞎,不明白下人后头有什么根系,处理起来并不容易。 她虽然待人和善,人犯她她必犯人,但秦柳瑟自认,在这方面,她自己也有待修炼。 不过现在既然做了管事的人,那自然有的是机会给她历练。 中午在舒月轩用了午膳,秦柳瑟休憩片刻,这才往李贤妃的毓秀宫里去。 这几日正是李贤妃小日子的时期,是以她能做主的事情,李贤妃并不会出面。 秦柳瑟在毓秀宫里,见了几位尚宫,尚宫去后,柳秋娘便和王乐瑶到毓秀宫来。 两人请过安后,李贤妃便出来跟秦柳瑟聊明日去给萧德妃送生辰贺礼之事。 李贤妃在信期,自然没法跟秦柳瑟一同前去,正巧看柳秋娘和王乐瑶在此,便开口让两人明日和秦柳瑟一起去走一趟。 李贤妃深以为人多一些,送生辰礼才显得热闹有人气,秦柳瑟原准备自己去便可,如此听来,热闹嘛,也不是没有道理,便也依了她。 王乐瑶是最先开口应下的,兴致勃勃很有兴趣的样子,柳秋娘则是在她应下后,才跟着称“好”。 两人从毓秀宫出去时,似乎还没消化下这个消息。 王乐瑶是没料到今日来此,能捡着这个便宜,她不算受宠,自然能露脸就露脸,虽然知道皇上不会去,但能跟这些上位妃嫔搞好关系也是极好的。 柳秋娘则不然,她没消化下,是觉得这并非多好的事情。 萧德妃又不受宠,这殷勤献了,又有什么用? 王乐瑶眼珠子一转,便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既然上头吩咐了,咱们自然只有遵命的份了。” 一张薄唇一开一合,便把自己的想法换了个个,这话说得,深入柳秋娘心里,让她听了,不由翻了个白眼,觉得都是秦柳瑟在没事找事儿给她们做。 第二日,秦柳瑟到毓秀宫里,等李贤妃的侍女和尚宫局的人将贺礼捧过来。 等来了王乐瑶,却没看见柳秋娘的人影。 第131章 送贺礼 秦柳瑟挽嘴笑了笑,不但没有王乐瑶以为的不悦,反而好似半点不受影响一般。 秦柳瑟微微笑着关怀道,“你同她要好,可知是为何,可是身子哪里不舒爽了?” 王乐瑶心里的腹稿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秦昭仪问出口呢。 她一脸体贴,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臣妾方才从柳姐姐那里过来,听她的侍女说,她身子不大舒服……” 不管真的假的,既然都这么说了,秦柳瑟自然要关心一下,便问道,“身子不舒服?那可有请太医来看看?” 关心后妃,现在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结果问完这话,王乐瑶面上的羞赧之色更明显了,但还是道,“臣妾听柳姐姐的侍女说,说……说是她昨夜里伺候皇上,今日身子还没……” 王乐瑶没说完,秦柳瑟却早就听明白了。 故意不来,在她面前炫耀呢? 呵。 王乐瑶说完,便抬眼去看秦柳瑟的脸色,柳秋娘用这个理由,确实是为了膈应秦昭仪。 要知道,虽说她们是刚进宫不久的,但许多消息,银两出了,就能打听到。 柳秋娘视秦柳瑟为眼中钉,自然事事想打听,这不就被她们知道了,先前秦柳瑟,曾经伺候皇上,险些下不来床的事情。 那时候那些人都在嘲笑秦柳瑟,不过时间久了,后来提起,说起那时永嘉帝护着她敲打后宫众人的场景,哪里还有嘲笑,只有嫉妒。 是以,柳秋娘便也用了这个缘由,故意膈应她。 瞧瞧,以前是她下不来床,现如今永嘉帝对她柳秋娘丢不开手,这不就让她也下不来床了。 而王乐瑶没有隐瞒,故意把这话说出来,也是为了看好戏。 谁知道在秦昭仪脸上,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 秦昭仪似乎并不以为意,没有王乐瑶想看到的那种咬牙切齿。 一时间,王乐瑶都有些纳闷了,以前都传皇上宠爱她,怎的现如今有了新人,抢了宠爱,秦昭仪确实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便是她自己,作为柳秋娘名义上的“好姐妹”,王乐瑶看到柳秋娘伺候的次数这么多,眼睛也是红的。 特别是每回,听柳秋娘炫耀皇上要了她几次,听她描述她和永嘉帝闺帷里,如何如何叫她生里来死里去,恨不得永远折服在他膝下,都叫王乐瑶要暗暗咬碎一口牙。 王乐瑶也是伺候过永嘉帝的人,自然知道柳秋娘描述的那些,男儿的精壮,勇猛,直接,有多么迷人。 可偏偏,永嘉帝在这些刚入宫的秀女里,就宣柳秋娘的次数最多。 王乐瑶自然不知道永嘉帝宣柳秋娘,只为觉得她足够“好生养”,所以便也以为是跟秦柳瑟一样得宠。 秦柳瑟非但不气,还又“体贴”道,“既如此,便叫她好好养着,你陪我去便可。”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王乐瑶暗暗在袖子里捏着手,只能恭恭敬敬跟在秦柳瑟身后,起身往萧德妃宫里去。 四妃生辰,按道理来说,是可以宴请各宫姐妹,把皇上也请来热闹热闹的。 但萧德妃不争宠,也不爱热闹,所以这些笼络人心的活儿,都不会出现在她宫里。 王乐瑶是头一回到萧德妃宫里来,因着这位萧德妃,实在孤僻清冷,不凑热闹,也不爱拉热闹,所以与她,实在算不上熟。 秦柳瑟倒是跟萧德妃熟络许多,但是今日带着王乐瑶,还有许多捧着礼品的侍女小公公,这么大的阵仗,也不好留在这里叨扰她。 将贺礼点完,等萧德妃的侍女接下,秦柳瑟和她闲聊了几句,便没多停留,带着王乐瑶离开了。 从萧德妃宫里出来,秦柳瑟却没有直接回毓秀宫,而是领着王乐瑶,顺路去了柳秋娘屋里。 第132章 不能走远 直到快走到柳秋娘的院子里,王乐瑶才意识到这不是回李贤妃宫里的路,赶紧问,“昭仪姐姐,咱们现在去哪里?” 秦柳瑟扫了王乐瑶一眼,笑道,“既然柳才人病了,咱们又顺道,正好也来探望一下她。” 王乐瑶本想给旁边的侍女使眼色,让她去给柳秋娘通风报信,她是想看好戏,看柳秋娘膈应秦柳瑟,但可不想看柳秋娘被逮个正着开天窗。 可惜为时已晚,秦柳瑟一个眼神,王乐瑶便不敢使唤自己的侍女了,比起得罪秦昭仪,那还是看她们斗法好了,王乐瑶这般想着。 巧合的是,秦柳瑟领着人进来时,柳秋娘正在院子里的花藤架下翩翩起舞。 瞧着,并不像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 而柳秋娘瞧见秦柳瑟进来时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长大了嘴巴,一时间,连行礼喊人都快忘了。 王乐瑶赶紧从秦柳瑟身边走出来打圆场,笑眯眯道,“秦姐姐知晓姐姐身子不爽利,我们刚从萧德妃那里路过,便过来看看柳姐姐了。” 柳秋娘本就对秦柳瑟的突然造访不悦,所以语气也不大好,“那妹妹真是谢过姐姐了,不劳姐姐挂心,妹妹休息休息就好了,不过不能走远。” 什么探望会一声不响的,所以柳秋娘也是在心里认定秦柳瑟是故意来找茬的。要是真有心探望她,怎的不提前叫人来知会,不过就几步路的事情。 秦柳瑟扯着一边唇角,实在不理解柳秋娘一个三品的才人,哪里来这么大的脾气。 但寻思着柳秋娘对着四妃也不这样,总归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秦柳瑟微微笑道,“原听说妹妹起不来床,走不了路,这才没空一道去给萧德妃贺岁。” “我原以为妹妹是躺在床上起不来,怎的来了,妹妹倒是生龙活虎,能唱会跳,左右病的起不来,没法拜见萧德妃娘娘,不过是借口?” 柳秋娘听秦柳瑟的语气越来越嘲讽,便知道她这是要怪罪自己的意思了。 柳秋娘被秦柳瑟的语气弄得面色更加不善,“你休想给我按什么罪名!我不过是不去,不去便不去了。还只许周公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想奈我何?” 这“周公”,自然是指的先前秦柳瑟也有过侍寝后起不来在舒月轩养伤的日子。 秦柳瑟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挑了挑眉头,好家伙,还打探起她的过往来? 这位柳秋娘,还真是把她当成实打实的假想敌了。 侍寝有伤,这都要比? 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另类。 更何况,她一个才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口气,这样跟她说话。 秦柳瑟很想扶额,但御下在这种时候,不拿出点派头来,真是叫她妄当这么久的管事之人了。 秦柳瑟又往前走了两步,轻笑道,“和我比?你也不瞧瞧你自个儿几斤几两重。” “你若是有底气,将这话去皇上前头说一说,皇上那时怕我受委屈,是勒令后宫不许谈这事儿的。你倒是神通广大,怎么知道的?” 柳秋娘听着秦柳瑟这像是炫耀,又像是警告的话,非但不怕,反而炸了毛一样要冲上前与她理论,“你别自以为是!你就再看看现如今,皇上还会不会偏袒你罢了!” 明月姑姑见柳秋娘冲过来,怕她冲撞到自家主子,立刻就站出去,叫柳秋娘险些没站稳,被旁边的侍女扶着才没跌倒下去。 “你个奴才,居然敢挡我?”柳秋娘瞪着明月姑姑骂道。 秦柳瑟挡住要说话的明月姑姑,明月姑姑维护她是好意,也很正当,但若是有了言语争执,容易让人抓到尾巴,那样反而不好。 秦柳瑟看着柳秋娘,居高临下冷冰冰地道,“皇上叫我管事,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倒是一堆话说回来。” “今日之事,你本就该罚,装病不出,不敬我便罢了,更不敬德妃,口出恶言,没规没矩。既然你身子不适,那我便唤人帮你将牌子撤下来,你好好好休息,也好在屋里面壁思过!” 第133章 黄毛丫头 “你凭什么?”柳秋娘明显是不服气秦柳瑟的话。 秦柳瑟简直无语得要笑了,云淡风轻和她说,“就凭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就能治你!” 真是五品的才人命,一品的妃嫔病。 这段时日料理的后宫妃嫔争宠琐事,只叫秦柳瑟觉得,这些后宫女人,真正有脑子的人,真是不多。 也不看看四妃里头,哪一位是没脑子的,虽说四妃都各有性子,但在做人这一块,真是这些小年轻拍马都赶不上的。 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该夹着尾巴做人。 如此简单的道理,这么多人却不懂,总是露出各种把柄来。 不过如此也好,性子暴露,后宫有了不少热闹。 而且,争宠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女人堆里,就容易出这种事。 想想原本在扬州老家,阿耶那几位姨娘侍妾,也是争上天整日在斗。 普罗百姓家里都这般了,更何况是皇帝的后宫。 “别以为你阿耶是大理寺的人就怎样,我阿耶也不是吃素的!”柳秋娘气急败坏地道。 她父亲确实官位也不小,不过既然都进宫了,此情此景下拿娘家做攀比,秦柳瑟以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她嘲讽道,“我管你阿耶是谁,我阿耶又是谁。既然都进宫里了,成了秀女,当了皇上的女人,那便是以夫为尊。” 秦柳瑟温温和和地道,“我办事,不过也是替皇上办事,替我们的夫君办事,你若有任何异议,只管找皇上说理去。” 虽说在宫里混,也是很看重娘家的倚仗,但是那都是背地里的。 明面上,大家都是一视同仁。先来后到,位份高低,决定了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妹妹嘛,自然得有点妹妹的样子。 秦柳瑟也想做个善解人意,待人和善的姐姐,可是对上这些不讲理的后辈,若是太善解人意,这些小年轻,还真就会跳起来耀武扬威。 说好听点,是骄矜可爱,初生牛犊不怕虎,但那得是有人护着,有人宠着,才能让你这般骄纵。 若不然,那便只是任性没教养。 明面上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养出来的贵女,谁还比谁高贵了? 说到底,女儿家的骄矜,还是得看场合,不然所谓的骄矜,便是毫无涵养又自私的体现,并非人人都有义务纵容你的。 不过柳秋娘眼下显然是被气坏了,秦柳瑟要禁她的足,足足七日,那岂不是七日不能侍寝了。 七日后,哪知道皇上会不会被别的小妖精勾了去。 所以一时间,柳秋娘是气的跳脚,恨不得冲上前把秦柳瑟的衣服撕了的。 “你……我不服,你又不是李贤妃,不过辅助的,你怎么敢!” 王乐瑶见柳秋娘越说越离谱,原本在一旁暗自看好戏,眼下也不得不出来拉着柳秋娘。 “柳姐姐,柳姐姐,不过是七日,很快就过去了,你先喝口茶水,冷静冷静。”王乐瑶拉着柳秋娘,又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她,“咱们是做小的,得敬着秦昭仪。” 后面的话,秦柳瑟虽然听不清,但听了王乐瑶前头的话,也只想冷笑。 真也是一双好姐妹,这位王乐瑶,也是一副好心机。 若真是好姐妹,早该出来拉着了,却等柳秋娘祸从口出了十足十,才出来做这个假好人。 可谁知道,王乐瑶后面这话,非但没有给柳秋娘熄火,反而激怒了她 柳秋娘鼓着腮帮子,丢开王乐瑶的手,气呼呼往外走,嘴里念着要去找永嘉帝做主。 秦柳瑟真是无语凝噎,真以为自己是永嘉帝心尖上的小鸟了,还真敢去找他做主。 莫不是永嘉帝夜里在被窝里,给她什么承诺? 亦或是永嘉帝多宠幸她几次,真叫她以为自己在永嘉帝心里独一无二了? 一时间,秦柳瑟便也不得不跟在柳秋娘后面,再移步往承乾宫去。 眼下快到晌午,永嘉帝应当是在承乾宫快要用午膳的了。 果不其然,她们紧随其后赶到承乾宫时,柳秋娘已经跪在永嘉帝下首,哭得梨花带雨的。 永嘉帝正在用午膳,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时辰会有这么多人过来,朝门口看去,瞧见秦柳瑟时,眼角还抬了抬。 秦柳瑟实在看不明白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只走进去,朝永嘉帝行礼,王乐瑶跟在后面,也恭恭敬敬朝永嘉帝行礼。 永嘉帝喊了起,便只剩下柳秋娘还跪在地上求永嘉帝做主。 “皇上,臣妾认错知罪,可是七日实在是太长了,这么久见不到皇上,臣妾会思念皇上的。” 秦柳瑟嘴角僵了僵,这话说的,求情还带着调情,也是没谁了。 而且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永嘉帝日日宣她,没了她不行的样子呢? 算起来,这段时间里,每七日里,永嘉帝宣柳秋娘的次数,最多不过两次。 在后宫确实算频率高的,但放在永嘉帝面前,那真是无甚稀奇。 不过嘛,情人是这样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柳秋娘这话说的,倒也符合她离不开永嘉帝的意思。 有人告状,人都到齐了,永嘉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便叫在场的人都说了一遍,秦柳瑟说完,王乐瑶也说了一遍。 但永嘉帝似乎不只是要听她俩意见的意思,他夹了块肉片送到嘴里,也似乎没发现无人说话,他也沉默时,屋里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气氛,都怕皇帝忽然怪罪下来,没什么好事。 享受完在秦柳瑟眼里很难吃的肉片,永嘉帝又淡淡道,“你们,把刚才的事情,也陈述一边,给朕听一听。” 永嘉帝看向的,是几位下人。 最先开口的,是柳秋娘的侍女,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敢得罪自家主子,更不敢欺瞒皇帝,是以一段话,说得脸色苍白。 “柳才人今日身子不适,便告了假,没去给萧德妃送生辰礼。秦昭仪路过进来,看到,看到才人没躺在床上,不像身子不适的样子,便,便许是觉着才人撒了慌,所以,所以……” 即便是柳秋娘的下人,其实也不太想得罪秦柳瑟的,但权衡之下,也只能这么说了。 青青一听却来了脾气,“什么叫看到才人没躺在床上,明明是你家才人正在院子里跳舞,哪里是身子不适的样子。” 青青气呼呼地,“明明早晨说的缘故,是伺候皇上身子受不住,起不来了。既然起不来,哪里还能跳舞?瞧着倒是一点没有不舒服?” “而且回禀皇上,我们家昭仪不过说了才人几句,才人便一个劲的顶嘴,压根不把我们才人放在眼里,她还说,我们昭仪凭什么,凭什么处置她,还说当初我们昭仪,也是这般下不来床……” 说到这里,青青到底是个黄毛丫头,脸皮薄,当着永嘉帝的面,惧怕他的气场,又实在难以说出口,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第134章 与旁人无关 青青说个没完,柳秋娘听着也慌,膝行往前,柔着嗓音哭诉,“皇上,臣妾是真的身子不适,只不过早晨起来躺累了,想着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正巧秦昭仪她们就来了,都是巧合啊。” 秦柳瑟心道,这位柳秋娘其实也不蠢,瞧她跟永嘉帝说话的语气,哪里有方才跟自己说话时的怨气和骄矜了,真是温柔婉约得很。 永嘉帝却没有听之任之,而是示意青青接着说。 青青说完,永嘉帝也没说什么,只往嘴里送了两口米饭,又抬手,示意王乐瑶的侍女接着说。 柳秋娘给王乐瑶和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乱说话。 但纵使平日里王乐瑶再捧着柳秋娘,在她面前做低服小,一副任她使唤的样子。 可在永嘉帝这尊大佛面前,王乐瑶和侍女,哪里还敢造次,就跟小妖小魔原形毕露一样,哪里敢撒谎。 说到底,这不过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因为柳秋娘这么一闹腾,捅到永嘉帝面前来,就成了不得不由永嘉帝做主的大事了。 听他们说完,永嘉帝的午膳也早就用完了。 青草捧着茶水给他簌口,青竹捧着面盆给他净手。 永嘉帝淡然地由着侍女们伺候,净完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干净棉帕子,擦干净手掌上的水珠子后,将手帕子丢进面盆里。 他不开口,殿内的人,秉着鼻息不敢说话。 终于等到永嘉帝站起身,却只听他淡淡的声音从高处飘来,“秦昭仪此时办的并无不妥,且还对你网开一面。” 柳秋娘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好似落了空。 又听永嘉帝道,“这七日里,你好好反思自己因何以下犯上,且将《女诫》每日誊抄上一遍,好好反省。” 秦柳瑟真是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不过在永嘉帝面前,只收敛着做人,默默低头不说话。 永嘉帝也是个明白人,秦柳瑟对柳秋娘的处罚,压根不算重,可偏偏有的人就看不清,非要跑到这里,撞一撞南墙,才晓得利害。 都以为自己的可以是受偏爱的,特殊的,偏偏看不清在永嘉帝心里头,后宫的嫔妃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过是繁衍子嗣,安定后宅,轻易别找事。 这一点上,秦柳瑟以为自己算是看的明白的。 要在男人,还是永嘉帝这种帝王手底下讨饭吃,与其琢磨如何跟旁的女人争奇斗艳,倒不如多琢磨帝王的喜好偏向。 顺着他,不求只取一瓢的日子,总归都不会过得太差。 可偏偏大部分人都爱争奇斗艳,殊不知鲜花一茬一茬的,永远都割不完,也永远有年轻姑娘在排队瞪着踏进这座宫门呢。 柳秋娘闻言,抬眸眼含秋水望向永嘉帝,颤抖着下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上!” 像是在抱怨自己的情郎,怎会如此不疼惜自己。 秦柳瑟却看得想笑,这种时候,就应该低头谢恩,赶紧回去,以免再烦到永嘉帝。 柳秋娘把他当情郎,却不知他的情郎有数不完的女人。 龙榻上再怎么热烈,那都是夜里的事情,白昼里,他便是尊贵无比的帝王,而她,不过是供人解腻的女人罢了。 柳秋娘这般眼含秋波,可永嘉帝是一个眼风都懒得给她。 说完这话,便起身要往浴间去,“都散了吧,时辰不早,各自回去用午膳。” 一时间,自然便各归各巢。 因着这桩突如其来的事情,秦柳瑟连毓秀宫都没去,只等着午后打盹起来,再去跟李贤妃说早上送礼的事情,有个交代。 倒是永嘉帝对柳秋娘的态度,让秦柳瑟有些意外。 永嘉帝公事公办秦柳瑟能猜到,但是明明最近召幸柳秋娘次数不少,却似乎没有多想怜香惜玉的样子。 难道永嘉帝,真是对后宫惹事的女人,过于不耐烦了? 回过神来,秦柳瑟已经走到了舒月轩,等午膳抬进屋里,就也不去想这些事情了,好歹有七日的清净,不用见着这位柳才人了。 -- 到了夜里,永嘉帝翻的是秦柳瑟的牌子。 不知为何,今夜去侍寝,让她有种要去面见师长的错觉。 许是因着今日处理柳秋娘那件事,让自己有了这种异样的感觉。 秦柳瑟走进内殿,永嘉帝正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册竹简。 本朝虽已盛行纸书,但仍有不少古籍,都是用竹简记载,所以永嘉帝这屋里,也有不少竹简。 秦柳瑟上前行礼。 永嘉帝跟往日一般,示意她坐下。 秦柳瑟起身,寻了罗汉床下首的凳子坐下。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屋子里落针可闻,只偶尔听得见永嘉帝竹简碰触的声音。 过了许久,永嘉帝才看向秦柳瑟,开了口问,“爱妃怎的今日如此,娴静。” 永嘉帝顿了顿,似乎才找着“娴静”这个词。 秦柳瑟脸红了又红,实在没想到永嘉帝会这样调侃她。 一来,秦柳瑟的位份,着实不能叫“爱妃”,可不知从何时起,永嘉帝就一直这样唤她。 在这屋里,在情意起时。 二来,“娴静”这词,大概也是因着平日里,秦柳瑟便是没话,也会故意找话与他说。 可今日嘛,秦柳瑟心里藏着些事,话自然就少了。 秦柳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抬起明亮柔媚的双眸看向永嘉帝,“皇上怎的这般打趣臣妾,臣妾不过瞧着皇上在看书,不好打扰,便自己坐着了。” 永嘉帝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过来,一手把她捞到自己身边坐着。 “你说话,也不会打扰到朕。”永嘉帝道。 秦柳瑟心道,这般安安静静相处,不也挺好的吗,但既然永嘉帝开了口,便不能当哑巴了。 秦柳瑟想了想,便道,“皇上莫要再这般喊臣妾了,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永嘉帝眉头动了动,似乎是在琢磨她说的称呼是哪个称呼,片刻后,往秦柳瑟耳边嗅了嗅,道,“听见便听见,朕如何喊你,与旁人无关。” 第135章 罗汉床 秦柳瑟一颗心,不可言喻地颤了一下,不得不说,当情郎,永嘉帝是极为优秀的。 他愿意说的时候,说出口的话,真叫人听了浑身都舒畅。 但表现出来的,却不能理所当然,秦柳瑟小鸟依人地将脸颊靠在他胸前,一副很受用,又很不好意思的小媳妇模样。 永嘉帝勾勾唇角,揉了揉她一头墨色秀发,有些爱不释手。 自打永嘉帝让秦柳瑟侍寝别着妆容后,秦柳瑟连发髻都省了。 每回都是沐浴净身完,便烘干秀发,不做任何发型,倒也省事了。 最多斜斜用一只发簪挽着,这般,永嘉帝随手一抽,如瀑的墨色秀发便倾泻而下。 其实永嘉帝不是不爱看她梳妆的模样,而是夜里入寝,不喜欢那碍手的发髻,也不喜欢贴下去,吃了满嘴的粉。 秦柳瑟不止身子得他的心意,这一头秀发养的也极好,黑亮黑亮的,手指插入其中,就跟在抚摸丝绸缎面一样,触感极佳,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如她的身子。 秦柳瑟福至心灵地配合着永嘉帝,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儿一般,趴在他胸前,由着永嘉帝一边看书,一边若有似无地享用她的身子,抚摸她的秀发。 永嘉帝将手指插入其间,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的头发,连带着轻揉她的头皮。 夜间静谧,内室悠然,叫秦柳瑟舒服得,差点都要睡着了。 也是因为他足够高大,胸膛足够宽阔,身上又散发着让人安心的男子气息,叫秦柳瑟趴着趴着,差点都要睡着了。 等青竹她们来换茶水,听见瓷器碰撞的叮当声,秦柳瑟才忽然清醒过来,心道自己真是太失礼了,来伺候人的,反倒好似被人抚毛抚得快要睡着了。 秦柳瑟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遍,而后打起精神,也不动端倪,等着青竹她们退出去,这才动了动身子,从永嘉帝身上直起身子,跪坐在一旁。 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心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和永嘉帝闲谈,“皇上,今日柳才人之事,您真的觉得臣妾罚得轻了吗?” 永嘉帝揉着她的后脑勺,像是谈论一件器物一般淡然,“你是管事的,心中自有一把尺。有些规矩,该立起来就得立起来。” 永嘉帝冷笑了一下,又道,“这般撒谎,要是人人学她,那以后后妃起不来,身子不适,岂非都成了朕的罪过了。” 听了这话,秦柳瑟顿时没忍住,“噗”的一下,捂着嘴笑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迷糊混沌,一瞬间,什么困意都没了。 永嘉帝心里门儿清,跟明镜似的,这话说的是柳秋娘用伺候他太重,次日起不来的事情当借口的事。 他今日是什么都听进耳朵里了,清清楚楚,虽然当时他并没有深究这件事。 秦柳瑟着实没想到,永嘉帝会这般悠悠说自己。实在是好笑至极,有时候这位帝王,也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时刻。 她天天想着猜永嘉帝的心思,只惧着他的冷脸冷面,还有男儿气概,是以永嘉帝忽然这般说,秦柳瑟不仅笑了,还脸红了。 要知道,她自己可就是那个受罪的之一呢。 永嘉帝似乎心情也不错,见她笑得眉目胜春,脸颊通红,也心领神会地知道她在羞赧什么。 虽然没有明说,但情人之间,有时候正是这般的眉目传情,却是比任何亲密接触都要亲近。 因着那种独属于二人的眼波流动,并着些往日回忆在脑海里浮现。 只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罢了。 秦柳瑟有女儿家的羞涩,净是难为情。 而永嘉帝却既是帝王,又是男子,在情动之时,在情事上,就要单刀直入,且有攻击性许多。 他捏了捏秦柳瑟的下巴,宛若不知一般,他问道,“你脸红什么,在想何事?” 这话就跟火炉一般,叫秦柳瑟的脸烧得更红了,一时间红成了猪肝色,眼睛都不好意思去直视他了。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那日他如何欺负自己,过后自己又如何委屈? 即使那时之事是自己占理,又夹杂着许多心酸和委屈,可不知为何,如今想起来,在两人之间弥漫的,却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暧昧,没有了当时的不悦。 秦柳瑟正了正自己的神色,吸了口气岔开话题道,“臣妾在想,往后如何将皇上交代给臣妾的事情处理好。” 这种事能想到脸红心跳,谁不知这是个借口,但永嘉帝也没有揭穿她,只弯着唇角,揉揉她的后脑勺,“你还小,不会管事也正常,且慢慢学着。” 许是今夜永嘉帝说的话太有诱惑力,秦柳瑟瞧着永嘉帝的眼神是如何柔媚似水,她自己的都犹自不觉。 罗汉床本就不大,秦柳瑟又是跪坐着,方才趴在他身上,刚起来,本就轻薄的衣衫微微松散。 在烛光晃眼下,端的是灯下看美人,遐想无边。 永嘉帝瞧着她白净的脖颈,又往上,瞧着她腮边因为趴在他胸前压着秀发的一点红痕,真叫人漪思纷飞。 永嘉帝将手中的竹简轻轻搁在旁边的高几上,揽着她的腰,将她再次勾到自己怀中。 不过这次就没有方才那般相敬如宾了。 永嘉帝身量高,在她头上嗅了嗅,又偏过头,在她肩上脖颈间嗅了许久,手上也是毫无阻隔的。 “朕本想今日怜惜你些,像旁人伺候那般两次便可。”永嘉帝在她耳垂上咬了咬,又拉了拉,温声道,“可你这般模样,朕总是,忍不住……” 秦柳瑟心肝颤了一颤,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要他这么折腾自己。 她伸出手推了推他,示意他到龙榻上去,这罗汉床什么的,靠着窗,实在叫人羞赧。 可永嘉帝却是执意要留在这里的,“莫怕,朕会温柔些的。” 秦柳瑟脸上身上红的发烫,她哪里是在跟他讨价还价了。 可永嘉帝虽然这么说,这一夜,秦柳瑟却也没觉得与往常相比,哪里温柔了。 她也从来不知道,罗汉床,还有这么多用处。 第136章 祖师爷 秦柳瑟不知自己是何时回了舒月轩的,也不知自己是何时躺回舒月轩的床榻的。 到得清醒过来,已经是太阳上三杆。 她揉着腰坐起来,虽说昨夜里因着罗汉床小了些,永嘉帝处处护着她,可到底是体力活,又折腾人,这腰简直不像自己的了。 被明月姑姑扶起来后,由青青子衿伺候着梳洗,还用了薄荷水提提神,因着今日,要和李贤妃去两位太后宫里请安。 前几日忙着二皇子满月和生病的事情,还没去太后宫里复命。 东太后宫里,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不是西太后宫里那种和侍女和乐融融的热闹,而是这里来凑热闹的,都是妃嫔。 人多的热闹。 自打上回被永嘉帝罚过后,秦怀瑾便收敛了性子,等闲也不去秦柳瑟面前耀武扬威了。 许是如今秦柳瑟在舒月轩待的时间少,碰面的机会比往常少了许多,现在秦怀瑾,更长时间是往东太后的慈宁宫跑,当东太后的贴心棉袄。 美名曰陪着东太后,但秦柳瑟心中却是琢磨着,不知这两人又商量着怎么祸害别人呢。 自打魏兰心被发配远嫁,东太后似乎也低调了一阵,没有再一个劲往永嘉帝身边塞人,今日秦柳瑟和李贤妃过来,她也是满目慈祥的样子。 满脸慈爱地跟行了礼的两人道,“这段时日,你们真是辛苦了,替皇帝操心后宫这么多琐事,不容易,样样都办得妥妥帖帖的。” 东太后可以感慨她们不容易,但秦柳瑟就不能这样给自己的脸了,赶紧谦虚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李贤妃也跟着客气一下。 东太后点了点头,而后,便差了旁边的姑姑,老姑姑往内屋去,再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东太后将木匣子打开,里头是两柄玉如意,精致华美,色泽莹润,瞧着就是宝贝。 是东太后要给她们的奖赏。 长者赐,不可拒。 秦柳瑟和李贤妃领了赏,跪了谢,又将手中的玉如意递给了各自的侍女保管。 东太后赐座,两人便又坐下来。 说话间,外头有人来传,有妃嫔来请安了。 东太后抬手,淡淡让人把人请进来。 来给东太后请安的,是谢婕妤宫里的人。 谢婕妤主位一宫,领着宫里的人来给东太后请安来了。 与秦柳瑟一道入府的钟才人,就住在谢婕妤宫里,还有三位刚入宫不久的侍女。 谢婕妤站在前头,其他人依次站着给东太后行礼。 东太后微微扬眉,抬眼看向后头请安的人,谢婕妤便立刻心领神会,给她介绍后头的人是谁。 “这三位都是刚入宫的秀女,这位是柳宝林,张采女,蓝采女。” 被念到名字的秀女依次又行了礼,好叫东太后有印象。 东太后一副老长辈的样子,笑容满面望着下面的后辈。 秦柳瑟和在场的妃嫔,也端详着殿中站立的新人。 在这批新人里,柳秋娘确实是风头最劲的,但不意味着永嘉帝看不见其他人。 譬如这三位,其实都是侍寝过的,如此算来,永嘉帝也算雨露均沾了。 而这位柳依依柳宝林,要秦柳瑟来说,姿色并不差,强过王乐瑶,也不输给柳秋娘。 但是若轮身段,是比柳秋娘孟才人之流的丰硕稍稍逊色,这位柳依依,要消瘦许多。 如果说柳秋娘是浓香,那么这位柳依依,则是小白兔的模样。 眼眸在看人,却好像十分怕生一般,总是一脸羞涩,随时要脸红钻回窝里的样子,需要人保护。 说不得,秦柳瑟以为,这样的女子,是极讨男子欢心的,男儿家嘛,就爱护着小兔崽子。 行了礼,东太后“嗯”了一声,笑道,“都是年轻人才好,多进来些,后宫也热闹些,你们都得争气些,为皇帝开枝散叶,多给哀家添几个小皇孙。” 初经人事的秀女,听了这话,自然羞得脸又红了。 东太后给几人赐了座,聊了一会儿,目光周旋片刻,便眯了眯双眼,目光忽然变得严厉,“虽是新人,但千万别学狐媚惑主那一套,你们是皇帝的女人,要知道自己的职责。” 几个新人忽然听见东太后这么说,心里惶恐不安,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变了脸色,赶紧站起来听训,“臣妾谨听教诲,臣妾万万不敢。” 其实何止她们,秦柳瑟以及在坐的妃嫔,也一时没清楚怎的东太后忽然变了脸色。 “那便好。”东太后脸色稍稍缓过来,但仍然不见笑颜,“可别学那位柳才人,争宠,撒谎,不敬尊上,也是皇上和秦昭仪心慈,才只叫她闭门思过。” 秦柳瑟听见她忽然提到自己,立刻绷直脊背,也不知怎的自己就也与这事有关了。 东太后训人归训人,拉她出来做什么。 稍稍一想,就知道东太后只怕一开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方才说那么多,想来就是为了拉她出来教训人罢了。 还真是会帮她得罪人。 秦柳瑟面上表现出一派惶恐的神色,只恭敬地道,“臣妾本无意叫柳才人难堪,不过宫有宫规,她既然犯了错,自当认罚,却是不依,又跑去叨扰皇上,才有了如今的惩罚。” 东太后目的达到,脸色已经比刚才缓和许多,语气也缓和下来,“哀家不过提醒提醒这些新人,别没得没规矩。” “臣妾知晓。” 东太后示意秦柳瑟坐下,又对着几个新人道,“能进宫伺候皇上,是你们的福气,福气要珍惜,切莫消耗,既然都是皇帝的女人,自然都得为着皇帝好,莫要光做些傻事来争宠。” 几个新人连连乖顺地称是,秦柳瑟却听了特别想笑。 若要说争宠,这屋里头一屋子的女人,莫说这屋里,就这皇城里头,争宠的鼻祖,莫不过眼前这位东太后。 以前占着自己年轻貌美,前朝皇后死了,她进宫伺候,家世好,人年轻又鲜嫩,真叫一树梨花压海棠。 她才是争宠的祖师爷哩! 第137章 楚楚可怜 待到将人全都训了一顿,长了自己的威风,东太后这才重新赐座。 秦柳瑟心里纾了口气,来这慈宁宫,真真比去西太后的永寿宫难熬多了。 这每一个进程,她都在心里掰着手指数着时辰,希望早些熬过去。 后宫的嫔妃争宠,除了争永嘉帝的心,争两位太后的慈爱的也不少。 所以虽说东太后不怎么开口了,但席间还是有不少妃嫔在讨她欢心,说话声奉承话不断,也不用秦柳瑟多说什么。 但东太后却似乎十分“偏爱”她,说着说着,话头又回到秦柳瑟身上。 她望着坐在她下首第二张椅子上的秦柳瑟,叹道,“你们也别怪哀家念叨,皇帝操心国事,得有安稳的后宫,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若你们能人人像秦昭仪这般,又讨皇帝喜欢,又能替皇帝办事,哀家这把老骨头了,也不会这般操心了。” 秦柳瑟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明晃晃的将她捧起来,实则真是处心积虑给她树敌啊。 要说帮永嘉帝办事,若东太后真如自己所言那般慈祥为永嘉帝着想,那更应该夸的是旁边这位李贤妃,而不是她这个位份小的,替人办事的昭仪。 至于前头那句套皇帝喜欢,现如今她确实正受宠,她也就认了这句。 可这两个名头挂在一起,真真招人嫌。 果不其然,秦柳瑟眼角余光朝李贤妃看去,她果然面色没有那么好看,虽然也是在笑,像是赞同东太后的话,却是带着僵硬。 而且刚刚那玉如意,秦柳瑟接着也是烫手。 只因她和李贤妃位份不同,管事也不同,永嘉帝只叫她协理,主要管事的,还是李贤妃。 偏偏东太后贤惠到家了,赏赐给两人的玉如意,一模一样。 看着是一视同仁,心思多一些,心眼小一些,是得比较一下,觉得东太后偏心的。 偏偏李贤妃那个性子,秦柳瑟不以为她会是一个心大之人。 姜还是老的辣,一柄玉如意,就可以折腾出这么多故事。 秦柳瑟低眉顺眼地道,“臣妾不过听贤妃姐姐安排,都是贤妃姐姐有心教导。” 说着,还感激地看了李贤妃一眼,李贤妃得到恭维,总算露出一个比较自然的笑容。 东太后笑道,“若是人人像你这般体贴懂事,那就好了。” 秦柳瑟语气愈加谦虚,“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妾还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东太后弯了弯唇角,幽幽道,“若要真说起来,你伺候皇帝这么久了,却肚子老没动静,这便是你目前唯一的不足之处了。” “这宫里头,有幸承恩雨露最多的,便是你头一份的,若非是身子有何不妥,等哀家派个专看妇人之道的老太医,叫他给你开几贴药调理调理,理当趁着年轻,多为皇帝开枝散叶才是要紧。” 秦柳瑟一副受婆婆训诫的小媳妇模样,埋头道,“臣妾亦是想为皇上怀个一儿半女,只是缘分不由人,许是时机未到。” 东太后似乎对她的听话十分满意,“你呀,最懂体贴,既然你也是有心的,哀家就放心了。” 说完,又一视同仁一般,环顾四周,对着屋里的女人道,“你们别光顾着听,哀家这话,落到你们每个人头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伺候过皇帝的,皇帝身子康健,正是绵延子嗣最佳的年纪。” “你们呀,都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加紧些,争取都有个孩子生养。” 都是老生常谈的话,秦柳瑟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但却听得这些新人,人人脸红耳赤。 到底初经人事,脸皮都薄着。 一个个正应承着东太后的话,外头又有人打起珠帘来说,温美人和宫里的兰才人,还有李充媛宫里的周才人来了。 温美人和周才人前后脚走进来,笑容满面,跟外头的阳光一样灿烂。 见着一大屋子人,笑脸盈盈地先行了礼。 温美人虽然从温昭仪跌落成温美人,但永嘉帝并没有给她挪居所,所以她还住在原来宫里的正殿,相当于主位的位置。 而这位跟着她来的的兰才人,便是原先她同一个宫殿的人。 温美人位份稍稍高一些,先行了礼,接着便是后头的两位才人。 这一屋子的女人,和谐的叫秦柳瑟有些许害怕。 特别是这位温美人,以前是多么任性跋扈的一个人,现如今,跟秦怀瑾一样,都夹着尾巴做人。 这两人,当初可都是占着些宠爱,占着背后的家世,一个背后是大理寺的秦伯远,一个是永嘉帝曾经的老师,下巴仰得高高的,谁都瞧不起。 但风水轮流转,单单温美人禁足的这小十个月,后宫里多了多少鲜花,永嘉帝又宠幸了多少女人。 下巴昂得再高,这会儿不低下来也不行了。 但到底本性难移,温美人被赐座,秦柳瑟看着她从柳宝林面前走过,柳宝林低眉顺眼地给她行礼。 温美人那眼里流动的轻蔑和不屑,虽然垂着眸走,却被秦柳瑟捕捉到了。 秦柳瑟心里好奇,难道是这位温美人,也觉得这位柳宝林有前途,与旁的秀女不同,才这般眼漏嫌恶。 却说秦柳瑟虽然是胡思乱想,但多少猜对了一半。 温美人确实觉得这位柳宝林有前途,不过却不是因为别的,只因着在温美人眼里,一贯最厌恶这般做作的女子。 不是妃嫔间互相奉承假模假样的做作,而是明明已经有了男人了,却还装作一副未经世事的黄毛丫头的样子。 差距也没几岁,这么大个人了,却好似刚出窝的兔儿一样,一惊一乍的,你瞧她一眼,她那躲闪的眼神,又好似你便要欺凌她一般。 男儿看来是楚楚可怜,但看在温美人眼里,就只有做作。 也不知是否每回侍寝,这柳宝林,都要装成一副雏儿的模样,那皇上真是回回见新人了。温美人在心中腹诽。 而眼下这后宫里头,柳宝林这一类的妃嫔,并没有,只有这一位,这般独特另类,保不齐皇上觉着新鲜,便要宠爱一番了。 秦柳瑟瞧着温美人,直到走到柳宝林旁边的位置坐下,才像忽然看见她在行礼一般,笑着道,“快些起来吧,如此楚楚可怜的美人,我怎么舍得叫你多站一会儿。” 柳宝林眼神颤巍巍的,似是有些惶恐,得了令,这才又坐下来。 东太后笑道,“这丫头是新入宫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可别吓着人家了。” 又遥遥对着柳宝林说,“温美人就是这般利索性子,其实啊,最是温和友善。” 秦柳瑟听着这话,听得浑身难受,总算知道当初东太后怎么把先皇这个老姜哄得不着北了。 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温美人“温和友善”,还真是当宫里的老人都没了呢。 不过后宫女人打交道就主打一个“假”字,是以谁都知道,但谁也不会拆穿,甚至都附和地在笑。 就是这笑容后头的真情假意,只有各自知晓了。 东太后说完,又听李贤妃回禀前两日二皇子满月宴和生病的事情。 东太后听了心有余悸般道,“这二皇子福大命大,倒是这位张婕妤,头一回生养,多少疏忽了些,这大热天的,怎的能把二皇子伺候得受了凉呢。” 秦柳瑟微笑着道,“太医说这孩儿出世,总会有些小病小疼,咱们二皇子福大,又有皇上的龙体罩着,自然会平安无事的。” 纵使再不喜欢张婕妤,但如今二皇子到底是永嘉帝的儿子,东太后除了可着他好,也不好多说什么。 东太后道,“二皇子是皇帝登基后宫里接来 第一位皇子,离着大皇子,差了五六岁,往后哀家真想看到,宫里每年都有新皇子在遍地跑。” 下首的李贤妃听了这话,眼里有些许黯然,她生的是小公主,而经历了上回的事情,如今要怀孕,是难上加难。 是以东太后这话听在她耳朵里,便有些刺耳。 温美人听了,眼中也是带着冷意。 当初没有一次做掉张婕妤肚子里那块肉,真是失策,要不然现如今,那个农家女,已经爬到她头上去了。温美人心里,是极其不服的。 秦怀瑾一直站在东太后身边伺候她,闻言笑道,“都说好事一桩接一桩,二皇子来了,往后一定会为皇上招来更多皇子的。” 第138章 较量 秦柳瑟原本捏着一片西瓜送到嘴里,闻言,心下却又一阵的恍惚,秦怀瑾这话,恍惚间,好似叫她看见了前世秦怀瑾的影子。 就是这般得体,温柔。 性子收敛起来,倒是在这后宫,叫人有些看不清了。 秦柳瑟思索间,和秦怀瑾对上眼神,两人都在微微笑着,恰似许多前尘往事,都如烟消逝般。 但秦柳瑟早就不是前世那位,这个笑容,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如今位份高了些,其实真正的较量,才要开始。 要不怎么说高处不胜寒,宠爱越多,位子越高,便越不能独善其身。 如此在慈宁宫里说说笑笑,人多话多,这一坐,便过了一个多时辰。 待到午后最热的时辰过去,殿内的人才陆陆续续告辞。 舒月轩离得远,起初还有人同行,但走着走着,便只剩秦柳瑟和自己的侍女。 离了众人,秦柳瑟倒是更乐得自在,从原先的正正经经走路,变成慢悠悠的踱步。 已经快要过日铺之时,但盛夏时节,这个天时还早,到处仍然亮堂堂的。 侍女们走出一身薄汗,秦柳瑟不爱流汗,只挑着些有阴凉处的地方走,闻着道旁的草木花香,撇去了在慈宁宫待了一下午的浊气。 因着还早,秦柳瑟在四季园里绕了一圈,又和侍女坐下休憩片刻,喝了些水,才接着往回走。 走出四季园,却在月亮门处碰见了周才人。 周才人碰见秦柳瑟笑脸盈盈的,和她问了安,“姐姐的舒月轩离得远,怎的倒是绕到这四季园来了。” 秦柳瑟启唇一笑,“这四季园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我每日闲来无事,都会到这里走一走。” 周才人瞧着秦柳瑟站在花圃前的模样,心道也难怪皇上会对这样的人儿如此爱宠。 此时阳光倾斜,秦柳瑟站在这花丛前,衬得她的容色,都好似开得正好的牡丹一般,当真是国色天香,舒色动人。 叫她一个女眷看了,一时间都要挪不开眼睛了。 周才人唇瓣稍动,掩饰一下自己一时的愣神,“夏日花香愈加浓郁,来四季园走走,确实叫人心神自在。不过花香浓,蜂儿也多,秦昭仪且要防着些。” 秦柳瑟笑着谢过她,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各自别过。 周才人走后,明月姑姑一边走一边和秦柳瑟说,“这位周才人也是不易,宫里被那位压着,入宫这么久了,姿色不算差,却未能有多少恩宠。” 明月姑姑指的是李贤妃,虽说毓秀宫隔着舒月轩很远,但宫里的红墙并非铜墙铁壁。 周才人和李贤妃面上是好姐妹不假,但两人背地里不和,秦柳瑟是知晓的。 前头周才人侍寝,因着宁贵妃有孕皇上走开了,没伺候成,后来永嘉帝倒是补上了。 而在毓秀宫里,李贤妃也不是个容得下人都,不让这些年轻的在永嘉帝面前显摆。 秦柳瑟还听闻,有一回李贤妃打了周才人一巴掌,被永嘉帝正巧碰见了。 碰上这样的一宫之主,日子也是难过,明月姑姑摇头道,“不过她听着不易,待人倒是挺妥帖。” 其实她和周才人的交集并不多,秦柳瑟想了想,说,“许是她给皇上送汤水那回,我替她说了些话,她记在心上了。” 这明月姑姑倒是相信,她们家这位主子,心地好,等闲妃嫔不愿意将皇上推出去,但秦昭仪并不会,也不会霸占着皇上。 谁不喜欢这样得宠的姐妹? 几人说着聊着,走上一座小桥,往舒月轩的方向回去。 明月姑姑道,“如今李贤妃手里权更大,宫里的人,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这话刚说完,秦柳瑟便一个踉跄,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落下去。 事发突然,几个侍女一时没防备,青青跟在后面,明月姑姑走在秦柳瑟旁边,也跟着摔落。 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情,青青一阵惊呼,惊慌的叫声,比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加气来的都要大。 秦柳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要跌落脚下的河里了,因着忽然跌倒,是因为脚下的木板松动,她们一个踩空,脚下的木板已经裂开掉进河里。 而她,一只脚卡在里头,夹在裂开的木板之间。 明月姑姑的境况不比秦柳瑟好多少,但看到自家主子摔到在地,明月姑姑忍着疼痛,立刻爬起来,胆战心惊地问,“昭仪,昭仪,你可还好,可有伤着?” 青青惊慌不已,白着一张脸跪下来拉着秦柳瑟,“昭仪,你怎么样?” 秦柳瑟看青青急的都要哭了的模样,强忍着痛意扯出一个微笑,摇摇头说,“没事。” 青青和明月看她这样强颜欢笑,心里更加难受,就连明月姑姑这个在深宫游走多年的,也不由红了眼眶。 心道自己这辈子,是何德何能才能跟着这种主子啊,若是别人,这时候不是闹腾就是恼怒迁怒下人,哪里会像她们家昭仪这般,还念着她们难受。 明月姑姑跪在桥面看了下状况,换了一口气才说,“幸好没有掉下去,这板子坏了,不过昭仪只怕疼的紧,明月扶昭仪起来吧。” 秦柳瑟忍着脚踝的痛楚,惊魂定下来间,脑子里已经百辗千回了一遍。 这条路是回舒月轩的必行之道,人不多,这么多木板,偏偏坏了这一块,还坏在她脚下,刚好被她踩下去。 若不是得罪了老天爷,那便只能是人为人祸了。 而秦柳瑟更加倾向于后者。 她扫了眼脚下的窟窿,不大不小,再大一些,她整个人便能掉到河里去。 这想害她之人,应当恨不得整座桥都塌下去才好,偏偏她福大命大。 秦柳瑟心中琢磨片刻,很快便拿定主意。 没有由着明月扶起来,而是作出一副十分难受得模样,朝青青道,“你去找轿撵来,就把我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说我险些跌落河里,脚下不得动弹,恐怕是伤了筋骨。” 青青又是着急又是惊慌,闻言都快哭了,她提着裙摆,着急地道,“好的姑娘!青青这就去喊人来,姑娘你可要撑住啊!” 情急之下,青青连称呼都喊错了,直接喊秦柳瑟做“姑娘”了。 青青着急忙慌的,提着裙摆就往远处跑。 明月姑姑听到秦柳瑟说自己动弹不得,以为坏事了,苦着脸想去碰她,又怕碰错了秦柳瑟更疼。 秦柳瑟见她这般,忍不住跟她说,“我没大碍,应当就是关节扭到了。” 明月姑姑看秦柳瑟一脸冷静,登时明白了她的成算。 她拍着心口,问,“昭仪可是有所怀疑?” 秦柳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她这才坐到二品昭仪的位置呢,又还未生儿育女,就有人坐不住,下这么狠的手了。 第139章 闷亏 明月姑姑强按着心中的怒气,努力跟秦柳瑟回想着今日碰见的人和事,以及这附近居住的妃嫔。 这里刚过四季园,附近就住着那位温美人,围着四季园,其实还有不少妃嫔。 秦柳瑟摇摇头,这条路虽说是她回舒月轩的必经之路,但旁人也能走。 那在暗处想害她之人,也是想着这一点,才在这里动手脚,这样“巧合”的事情,谁又能猜到走上这座木桥的就是她? 谁又能如此精准设计,这块木板,就是在她脚下破裂的? 如是种种难以预料的巧合,都能为幕后黑手开脱。 明月姑姑道,“难道咱们就吃了这闷亏?” 亏自然是不能白吃了,不然秦柳瑟也不会如此狼狈,不叫明月青青扶她起来,故意在这里等人了。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说道,“自然不。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了,咱们便接了。” 秦柳瑟的意思是,这事情要闹大,要弄到永嘉帝都知道。 她是查不了,这么深的水,要动用的人也多,她还没有这个火候。 所以要查,自然得等永嘉帝去查。 -- 却说另一边,青青急急忙慌的,得了秦柳瑟的指令和意思,便急匆匆往人多的地方去喊人。 哪知刚走进四季园,拐了个角,没瞧见月亮门处有人走来,“咚”的一下,就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粗鲁奴婢,眼睛长哪里去了,没看见我们美人啊,冲撞了我们美人,看你该不该打!” 混乱间,青青抬头一看,自己撞到的正是温美人。 也是她走得匆忙,没见到这里有人。 眼下这位温美人,正捂着肚子,一副要被撞碎了的模样。 青青知道她多半是装的,那么久没伺候皇上,不知道还以为这位也有了呢。 不过也幸好这位刚解禁不久,不然若是一直有宠爱,青青还真怕她肚子里有肉被自己撞没了。 青青心里本就着急,眼下撞了贵人,自然更加窘迫。 这件事情本就是她不占理,所以青青看清来人后,立刻跪下求饶,“还请温美人恕罪,我们家昭仪在后头桥上摔倒了,奴婢正着急去喊人抬轿撵过来,所以才一时跑糊涂,没瞧见美人,求美人恕罪。” “你家主子摔到,又关我什么事?冲撞了便是冲撞了。”温美人语带不屑,本就在心里瞧秦柳瑟不顺眼。 但平日里,秦柳瑟位份比她高,她不得不低头做人,眼下有这个机会,是青青先撞了她,她自然要出口气。 “这宫里又不是爬山石子路,哪有说摔到就摔倒了,摔倒了,那便扶起来走呗,走不了,那便再等等呗。”温美人显然是不信青青的话的,只觉得她是为了脱罪逃走,才夸大其词。 青青一听她这语气,顿时有些没底了,想到自家昭仪还等着自己,语带哽咽道,“回美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说谎就让奴婢不得好死!我家昭仪就在出了四季园往舒月轩去的那座桥上,她还在等我……” 温美人看都不看她,只说,“你这张狗嘴倒是会说,明明是你先撞着我,这事还没了呢,就想跑了。” 青青红着眼睛给她磕头,“奴婢没有骗美人,奴婢也没有想跑,求求美人,能否等奴婢去请人过来,再来美人面前领罚?” 温美人“呵呵”冷笑了两声,“你这意思,我还得在这里等你这个狗奴才?” 青青不知温美人怎么每句话都能曲解她的意思,她哪里敢让主子等着她,“奴婢,奴婢等会儿,自己去领罚,求美人恕罪!” 一时间,温美人旁边跟着的侍女也开始阴阳怪气,撺掇着让温美人掌青青的嘴。 温美人扫了旁边的侍女一眼,立刻就有侍女会以,过去捏着青青的下巴,“啪啪”就是两巴掌。 青青虽然脸上辣辣的疼,但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家的主子。 这几巴掌她且受着,如若这位温美人还要罚她,她准备来个釜底抽薪,眼下只有几个人,她冲出去应该不难,先去喊了人,再回来受罚。 她的主子是秦昭仪,不是这位温美人,纵使再怎么罚,总归死不了,大不了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大不了去了半条命,总比她主子受苦好。 果然两巴掌打完,那温美人还没有就此算数的意思。 就在青青按着地面,找准方向,准备拔腿逃跑的时候,就听得后头有人的声音传来,“姐姐且息怒,妹妹从外头过来,确实瞧见秦昭仪跌落在桥上。” 起初听到人声,青青只心道不妙,原以为是跑不了了,没想到这人的声音,像是在替她说话。 青青往旁边看去,就看到后头的兰才人,领着侍女走到了温美人的旁边。 她记得,这位兰才人,好像是温美人宫里的人。 兰才人脸上略带着急,看了青青一眼,还在跟温美人说,“这奴婢撞到姐姐,是她的不是,但秦昭仪还在那处等着,若真出了事,咱们作为知晓的,那皇上怪罪下来,也是难辞其咎了。” 温美人咬着牙,觉得这位兰才人真是多嘴,一句话就把她拉下水,如果她不过来说这些,她哪里知道,哪里会难辞其咎? 但眼下被兰才人这么一说,倒真是把她架起来了。 温美人面带不愿,兰才人见状,又看向眼前跪着的青青,“快些去请人吧,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等会儿请完人,再来找温美人领罚。” 青青听到这话,忍着疼痛,赶紧爬起来,飞也似的跑了。 -- 青青请的人,比心中预估的时间来得晚,不过太医院的人,还有抬着轿撵来的人不少,秦柳瑟扫了眼青青脸上的红痕,暂时也没有多问。 秦柳瑟被抬回舒月轩,朱万喜就来了,他进来瞧了一眼,问了太医好些情况,便跟秦柳瑟说,“昭仪受惊了,皇上让昭仪好生养着,等夜里得了空,他再过来看昭仪。” 秦柳瑟点点头,和朱万喜说了两句。 她想引起永嘉帝的注意是事实,不过没想到,永嘉帝会过来。 看来这步棋,她是走对了。 第140章 做主 明月姑姑和朱万喜站在一边,等着太医的诊断。 明月姑姑借着机会和朱万喜说,“劳烦朱公公还特意跑一趟,这都快用晚膳的时辰了,朱公公要不先回去伺候皇上,这边我再传人给您捎口讯过去。” 朱万喜摇头道,“皇上吩咐奴婢过来看着,我且看看太医的说法再回去。” 明月姑姑道,“那木桥是回我们舒月轩的必经之路,宫内的大桥小桥,按理来说年年都有修整检查不会出事,也是我们昭仪运气不好,想来前一阵雨季,叫那些木板腐烂了没人知。” 朱万喜勾了勾唇角,却是在冷笑,“宫里的物件,自然是年年都会查的。明月姑姑且好生照料着昭仪,别的事情,皇上会做主的。” 旁的他没有多说,只因他作为永嘉帝的人,自然晓得管好嘴巴的利害。 不过今日下午这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时候,朱万喜却看得明明白白的,皇上眼里头的神色,何止是心疼和不悦。 地上那么多石头,桥面木板那么多,怎的就那么巧,摔在秦昭仪身上了。 都不是刚出世的娃娃,背后的玄机多少能猜到,更何况是皇上。 出事之后,永嘉帝已经叫朱万喜去传人,这事情,立刻就开始查了。 明月姑姑点点头,两人都是宫里老人,朱万喜没有明说,但得了他这句话,明月姑姑心里也是有底的。 朱万喜说皇上会做主,那便说明皇上已经开始着手这件事了。 明月姑姑望着床上躺着的秦柳瑟,只希望自家主子这招将计就计的苦肉计,能有更大用处。 太医看过后,诊断说没有断骨,但脚踝处确实歪了,并且木板边缘的锋利处,也在秦柳瑟脚上腿上划了痕。 明月姑姑看着秦柳瑟腿上的痕迹,还有已经肿起来的脚,摸着胸口十分心疼。 而朱万喜得了准信,这才回去禀告。 太医给秦柳瑟处理了伤口,掰了绷带,便去差人熬药。 秦柳瑟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便也吩咐他们先去用了晚膳再过来。 等外人都走光了,秦柳瑟才问明月姑姑道,“青青呢,把她喊来。” 秦柳瑟还记得她带人回到桥上时,脸上的红痕,她记得青青走时,不是这样的。 明月姑姑却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但在秦柳瑟的追问下,才断断续续地说,“青青在她屋里……”并把下午在四季园碰见温美人一事交代出来。 秦柳瑟听到自己的人被欺负了,下意识想起来,不小心碰到脚,登时便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明月姑姑赶紧上前扶着她,“昭仪快躺下,太医说了,消肿前不能乱动的。” 秦柳瑟心里还不悦着,差明月去把青青喊来。 青青半瘸半拐地走进来,走路的姿势,只能说一点都不美观。 追问下,秦柳瑟才知道她回去领罚,被温美人罚着在石子路上跪了半个多时辰。 虽说撞到贵人是不对在先,惩罚是理所应当,但秦柳瑟不是傻子,那位温美人的惩罚,有些泄愤私仇的意思了。 青青远不用受这样的罚,更何况这还是她的人,而且她的位份,也比那位温美人高。 秦柳瑟一时琢磨着如何将这事也闹到永嘉帝前头去,又听得是兰才人助了她一臂之力,不由也又开始迷惑。 说起来,她和这位兰才人,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兰才人是温美人的人,怎会反过来帮她? 再说了,兰才人是温美人手底的人,位份低,这样帮她,不怕在温美人手下没有好日子吗? “而且,我们在桥上,并没有碰见她啊。”秦柳瑟捕捉到了每个关键字眼,兰才人说是在外头碰见,才提醒温美人的。 可她和明月姑姑在桥上那么久,一个人都没碰见。 秦柳瑟望着头顶的床帐,觉得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还没琢磨明白这些人的意图,外头就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明月姑姑和青青赶紧起来行礼,秦柳瑟却是身子不爽,心里也不爽。 干脆偏了个身,背对着外头。 永嘉帝喊了免礼,走进来,便看见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对着自己。 明月姑姑确是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这么失礼,想提醒一句,被永嘉帝挥挥手,示意她别说话。 明月姑姑这才退到了一边。 永嘉帝大马金刀在床边坐下,拍了拍秦柳瑟的肩膀,“怎的,睡着了?” 秦柳瑟却也不是全然无礼的,手里攥着被子转过头来。 映入永嘉帝眼帘的,便是一张眼眶里淌着泪花的脸,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第141章 不够深沉 秦柳瑟看着永嘉帝,她确实有作戏的成分在,不过那是起初,也是她摔倒后不愿意第一时间起来的动机。 但发展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装久了当真了,还是见着永嘉帝这么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这里,不自觉委屈了。 亦或是前因后果太多事情堆积起来叫她受伤了。 总之,秦柳瑟心里,此时此刻,便只有无尽的委屈。 想到自己凭空跌落,这边罢了,还叫自己的青青跟自己遭了罪。 她自己都没罚过青青,凭什么叫那温美人罚了去。 也是青青当时落了单,如果彼时自己在场,她就不信那个温美人敢这样。 可偏偏这事情又是青青不对在先,秦柳瑟气的,是温美人公报私仇,故意重罚。 她想着来日方长,有机会再替青青报仇。 只不过,这不妨碍她在此时心中觉得委屈。 其实秦柳瑟也发觉了,没有永嘉帝在场,她会冷静理智地计谋如何应对。 可似乎永嘉帝一来,她就只想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发现自己的异常,秦柳瑟也只把其当做正常,这般也好,姑且就继续小女人下去吧。 永嘉帝朝秦柳瑟倾了倾身子,“可是恼朕来得迟了?” 这话就像火炉一样,把秦柳瑟的脸蛋熏红了。 一时间,眼里的委屈又转换成几丝羞涩的柔媚。 这人说话也是不分时宜,不问她伤情如何,不问她是否还疼着,居然问她是不是恼了。 秦柳瑟抱着轻薄的被毯道,“太医给臣妾上了药,臣妾本是好好的,可皇上一来,臣妾也不知怎的,就失了礼,还请皇上恕罪。” 秦柳瑟本就脸上酡红,又兼得一副娇弱姿态,永嘉帝喉间动了动,掀开秦柳瑟的被子,抓着她的脚要给她看看。 “照你这么说,总归都是朕的不是。” 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永嘉帝手上的动作,却是极其温柔的。 “朕帮你看看。”永嘉帝捉起秦柳瑟的脚,一只手掌托着,一只手轻轻在上头轻摸。 平日里什么事情,再亲密的事情都做了。 可眼下被永嘉帝托着脚细细地看,却叫秦柳瑟不知为何,心中升起几分羞耻感。 秀白的脚趾头不自觉勾着,永嘉帝瞥了一眼,也不由勾起唇角。 “这种时候,你倒是挺能忍的。”永嘉帝摩挲着秦柳瑟的脚趾头,淡淡的道,虽说没有骨折,但崴到脚,肿成这般,若换成旁人,指不定要如何哭诉。 永嘉帝这话,听着是在夸秦柳瑟,但既然是有过最亲热关系的男女,这话里的另一番意味,亦或是说永嘉帝说这话时想的旁的坏事,秦柳瑟却能觉察出不同。 比如永嘉帝轻飘飘的强调“这种时候”,安慰归安慰,因何还要捎带上这句话。 秦柳瑟撇撇嘴,避开不去看他的眼睛,这种时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就对了。 只不过那蜷缩的脚趾头,却又出卖了她的内心。 永嘉帝轻笑了一声,将她羊脂白玉般的脚丫子放回床上。 “用晚膳了吗?”永嘉帝也没有戳破她的心思。 秦柳瑟回过神看他,摇了摇头。 永嘉帝朝明月姑姑道,“遣人将晚膳送来吧。” 明月姑姑领了命去传人,永嘉帝朝秦柳瑟道,“起来吃点东西,越是身子不爽利,越得吃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秦柳瑟背下和膝盖窝下穿过,要将她抱起来。 秦柳瑟“诶”了一声,想说叫明月姑姑搬张矮桌在床上用了便可。 永嘉帝看她的神色,提前道,“陪朕吃些。” 其实也没有问秦柳瑟意思的准备,秦柳瑟便只能环住他的脖子,心道永嘉帝这人便是这样霸道,不过倒是也有些意外,原来永嘉帝还没用晚膳呢。 明月姑姑去命人进来,看见秦柳瑟被永嘉帝抱着坐在桌旁,也有些惊讶。 但做奴才的便是要做到“目空一切”,假装寻常般没看见永嘉帝将人抱在腿上坐着,神态自若地叫人将饭菜摆好。 永嘉帝不羞耻,下人们假若无视,秦柳瑟却是没有办法不羞耻的。 她到底还是做不了祸国祸民的妖妃啊,秦柳瑟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埋在永嘉帝的脖子边上。 永嘉帝挥手叫人下去,不用人伺候,只留下明月和青青,秦柳瑟这才抬起头。 “皇上,臣妾自己坐着便好了。”秦柳瑟为自己求情道。 永嘉帝手里拿了一张薄薄的面皮,道,“就我们两人,也这般难为情?” “往后多久不能碰你,朕就是想抱着你而已。” 青青和明月默默埋下了脑袋。 秦柳瑟厚着脸皮摸摸肚子,假装很饿,因着不知怎么回永嘉帝的话。 永嘉帝这般说辞,便是拒绝了,秦柳瑟撅撅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永嘉帝极有耐心,取了一张薄薄的面皮,卷了块烤肉,并几丝青菜,卷成小块,喂到了秦柳瑟的嘴边。 秦柳瑟起先还有些发愣,没想到他是卷给自己吃的,这是何德何能要永嘉帝伺候自己吃饭。 寻常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那都是建立在前后要有床闱之事,秦柳瑟总以为以往永嘉帝那般“殷勤”,不过是为了诓骗她更好的伺候。 所以这种无所求的“帝王伺候”,就叫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是饿了?”永嘉帝问道。 做帝王的都这么上道亲和了,秦柳瑟当然却之不恭,她笑意灿烂,就着永嘉帝的手吃了下去。 一来一回,都是永嘉帝在喂她吃东西,偶尔舀粥水,偶尔像方才那般取面皮包肉,只挑着些她爱吃的东西。 秦柳瑟心道自己是何德何能,不过此情此景她也不会动不动就来句“多谢皇上”煞风景,反而是十分“失礼”的,从头到尾都没有道谢。 眼尾间瞧见青青站在一旁,秦柳瑟开口道,“青青先下去歇着吧,让子衿过来伺候就好。” 青青福了福,退了下去。 秦柳瑟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青青出去,才被永嘉帝掰着下巴转回来。 “我道是怎的,说吧,下午还有什么事?”永嘉帝又捏着秦柳瑟的下巴,将她的脸蛋抬起来和自己对视。 秦柳瑟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她确实是想把青青这件事捅出来让他知道,可没想到,永嘉帝居然这么简单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是脸上写了字吗? 永嘉帝笑笑道,“你这眼里心疼得都要落泪了。” 永嘉帝点点秦柳瑟的眉头,“若不是心里有事情,你何时像今晚这般忍不住?” 秦柳瑟望着永嘉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感激他的善读人心,还是该懊恼自己到底还是不够深沉。 怎的在他面前,就跟时时刻刻没穿衣裳一般。 第142章 客客气气 永嘉帝也没追问她,而是搂着她,抬头看向明月,“你是昭仪的身边人,你来说说吧,将下午从太后宫里出来后的事情,都说说。” 明月姑姑瞥了秦柳瑟一眼,然后便又低头跪下去,“皇上,这本非什么大事,也幸好我们昭仪无恙,但如今想来,奴婢心中还是害怕。” 永嘉帝对旁人,便没有了待秦柳瑟那般和颜悦色,而是冷冷的道,“那你便说说你是如何个害怕法。” 明月姑姑低着头,将从东太后宫里出来,一路上的事情,再到走到桥上,桥板忽然裂开掉落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永嘉帝说了一遍。 在桥上掉落的细节,永嘉帝其实未必不知情,等明月说完,他又问,“那位青青呢?怎的走路一瘸一拐的,她也掉了?” 明月姑姑摇摇头,“青青走在后头,没有跟我和昭仪一样掉落,便是她替昭仪出去喊人的。” 明月姑姑说到一半便没说了,永嘉帝见她这般,便道,“你且说全了,朕做主。” 明月姑姑这才又道,“也是我们青青鲁莽无礼,路过四季园时,一时着急着去喊人,没留神,冲撞了温美人。” “那伤便是温美人罚的?” 明月姑姑依旧低着头,永嘉帝气势威压过足,她一看他便紧张,只能低着头回话,“是。” 永嘉帝很快便捕捉到这件事的关键所在,他又问,“那她喊的人,是何时到的?” 既然被罚了,那自然会耽误青青去喊人。 秦柳瑟心中一喜,心道与聪明人相处便是有这样的好处,无需点破,他便能由一知三。 明月姑姑似乎也没想到永嘉帝会问的这么细,抬头望了秦柳瑟一眼,这才将细节说了,在永嘉帝的追问下,便把青青先被掌嘴,后又再去领罚的事情说了。 永嘉帝面上瞧不出一点不悦的神色,但却传了朱万喜进来,同他道,“传朕的旨意,让温美人今日起,就在宫里誊抄《女诫》,抄到秦昭仪能下地走路,完全康复为止。” 永嘉帝说得冷冷淡淡,朱万喜躬身遵命,带着人去了温美人那里传旨。 朱万喜走后,秦柳瑟拉了拉永嘉帝的衣袍,“青青冲撞在先,皇上这样罚温美人,传出去了,岂不是要叫人说臣妾撺掇皇上了。” 永嘉帝“呵”了一声道,“今日是你命大无事,你若出了事,被她耽误了,朕要叫她没好果子吃。” 永嘉帝看秦柳瑟一脸担忧,捏了捏她的脸蛋,又道,“她敢怨你?她该感谢你毫发无损,不然就不是禁足抄书这么简单了。” 秦柳瑟闻言,抱着永嘉帝的脖子,一脸小媳妇地埋在他胸前,青青这仇,勉强也算报了,真该叫那温美人打打脸,在后宫没脸才好。 用了晚膳,下人来将东西撤下,一时间屋内安静非常,只听得见外头的蝉鸣声。 秦柳瑟靠在永嘉帝肩头,望着外头天上的月牙。 这还是第一回这样在舒月轩同永嘉帝相处,轻松自在,别有一番宁静自然。 秦柳瑟瞅着时辰,适时问永嘉帝,“皇上可要回去处理国事,或是再宣妃嫔伺候,臣妾叫人送皇上出去。” 永嘉帝望了眼天时,淡淡道,“今日朕便不宣人,就在你这儿歇着吧。” 秦柳瑟诧异不已,永嘉帝可还没有在她的舒月轩留过夜,“舒月轩简陋,只怕要怠慢皇上了。” 永嘉帝将她拦腰抱起,笑道,“无妨,朕不挑床。” 夜色正浓,烛光微漾,永嘉帝拉了床帘和秦柳瑟歇下。 秦柳瑟原本还担心他会忍不住,却没想到,两人居然可以这般客客气气地同床而眠。 -- 次日一早,永嘉帝便起了去上朝。 秦柳瑟身上有伤,便懒懒地在舒月轩躺着,哪里也没去。 不过这一病,倒是显得她好似人缘还怪不错的。 当然了,这人缘是表面上的人缘,不知大家是不是真的盼她好,还是只是过来走过场献殷勤。 但总归,秦柳瑟躺着无事,便全盘接收了。 现在成了“贤惠人”的秦怀瑾自不必说,昨夜里给她和永嘉帝送了甜点,什么也不多说,送完便退了出去。 今日一早,便又来探望,还带着些说是家里人送来的上等金疮药。 张婕妤虽然忙着带二皇子,但也百忙之中来了一趟。 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外出的萧德妃,也领着侍女过来走一趟。 萧德妃是头一回到舒月轩,来时还跟秦柳瑟闲聊了几句,说这舒月轩位置不错,清静悠然,后头还有个小花园小竹林,别有一番风景。 秦柳瑟在心里促狭地想着,也只有萧德妃这种不争宠的,会觉得这个僻静地方好了。 萧德妃坐了一会儿,便领着人回去了。 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青竹领着人来了,手上捧着东西,都是永嘉帝遣人送来的。 青竹是永嘉帝内屋伺候的人,所以平时永嘉帝出行,并不会带着她,她的工作,就是在承乾宫待命,是以像昨夜永嘉帝来舒月轩看秦柳瑟的外出,身边是不会带着青竹这些侍女的。 所以秦柳瑟一看她过来了,就知道永嘉帝是回了承乾宫用午膳,打发她过来问候了。 秦柳瑟和青竹,早就是面和心不和,心里也知道这位大侍女,多半巴不得她早点失宠。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秦柳瑟叫人给了赏,妥妥帖帖地将这位大侍女送走了。 说不得秦柳瑟受了伤,青竹确实是高兴的。 青竹回了承乾宫,回到屋里看见正在叠衣裳的青草,笑盈盈地道,“这回这位秦昭仪,十天半个月不能侍寝,也不知这半个月的荣宠,要归了谁?” 青草闻言面上没什么波澜,笑道,“后宫妃嫔这般多,皇上要宠谁,又哪里是我们猜得到的?” 青竹抿嘴笑道,“我想啊,这几日,指不定一堆人来献殷勤,就看谁能得皇上喜欢了。” 青竹巴不得看到的是,有人能借此,把秦柳瑟的宠爱占过来。 心里这般想着,不过午后,便有人过来给永嘉帝送点心了。 永嘉帝正在里头沐浴,青竹得了下人的知会,心里头骂道,这才不过用完午膳,便这么早来送点心,也是脑子有病。 青竹静悄悄从里头退了出去,走到外头,瞧见来送点心的是孟才人。 心里头虽然骂着,但脸上是笑着,青竹接过点心,便和孟才人说,“皇上正在沐浴,眼下是没空见才人的。” 孟才人不敢得罪青竹,闻言赶紧说,“我晓得,皇上午间也极少午憩,沐浴完便要去前头了,青竹姑娘且帮我将这甜点带给皇上便可。” 青竹笑着说是,不过孟才人刚走不久,便又有另一位来了。 青草伫立在门边,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方才孟才人来了,皇上在沐浴碰不上,眼下这位柳依依柳宝林来了,正好便碰上皇上要出门。 柳依依今日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衫,本就小白兔的长相,衬得更加我见犹怜,似乎碰一下,她都会惊得跳起来一般。 连瞧永嘉帝的眼神,都是躲闪的。 永嘉帝正迈步出了殿内,在门口碰见柳依依,和她说了两句话,便叫下人将食盒收了,一道往前头去。 第143章 来投诚 永嘉帝去后,青竹和青草没事,便回了自己屋里歇息。 青竹嘲讽地道,“也没见过这么急不住的,刚用了午膳便来送点心。” 青草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旁人不知道,她却能猜到些许。 像孟才人,柳宝林这样位分低的,午后去前头御书房送吃食,是十足十见不到皇上的,指不定朱万喜将东西收了,就把她们打发走。 这个时辰来送,虽然早了些,但碰上永嘉帝面的概率却多了些。 青竹想起方才的画面,忍不住问青草,“那位柳宝林,可真是不知怎么养的,我瞧着她那样,皇上见了,都要以为是我们欺负了她。” 青草摇摇头,“许她就是这性子,皇上又不傻,当然知道的。” 青竹撇撇嘴,觉得自己打心里不喜欢这位。 青草却笑了,扫了青竹一眼,“方才也不知是谁,说有谁来夺了那位昭仪的恩爱都行呢。要我说,这都不是我们该管的,后宫这么多妃嫔,自然是什么姿态的都有。” 青草这是在揶揄青竹,把自己的身份摆错了,明明是下人,却好似管的比人家皇后还多。 -- 却说承乾宫这边造访的妃嫔不断,舒月轩那里,也来了位秦柳瑟没想到的人。 李贤妃早上就打发人过来问候过,但秦柳瑟没想到,下午周才人会过来看她。 真不知是不是该说她人缘居然有这么好? 比较平日里,她跟周才人的交集,着实不多。 周才人一脸叹息地道,“昨儿见着姐姐还是好好的,今晨起来,却听人说姐姐摔得起不来床,妹妹本想早上就来看姐姐,又怕姐姐这里早上人太多。” 秦柳瑟忙让人给周才人搬凳子,让她坐下,这才笑道,“还得多谢妹妹关怀,其实并无大碍,就是崴了脚肿起来了,没有伤筋动骨,躺几日便好了。” “这种事情,传着传着,就越来越严重了。”秦柳瑟想到外面传她摔的起不来,莫名有些想笑。 “姐姐可有叫皇上查一查那板桥掉落,是否是碰巧了?” 秦柳瑟心里一动,倒是没想到周才人会主动提及这些。 今日来看她的,都没有提起这一茬,许是觉得就是偶然,也许是觉得掺和进来不好,这位周才人倒是敢说。 一时间,秦柳瑟不由想起周才人昨日的话,依稀记得昨日在四季园里,周才人与她说的是:花香浓,蜂儿也多,且要防着些。 昨日听这话,以为不过是顺口的提醒,可如今细细想来,也不知是不是秦柳瑟自己想多了,可今日见着周才人,就让她觉得,似乎周才人是话中有话。 不过两人并不是交心的手帕交,周才人如若真有这意思,说得这样委婉,也是有所顾虑。 所以秦柳瑟也没有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只是在心里藏住自己的疑惑。 “我只想着许是前一阵雨季,叫木板腐朽,不过皇上谨慎,除了修好,像是要查一查的。”秦柳瑟看着周才人道,又道,“妹妹真是玲珑心肠,万分体贴。” 周才人没想到秦柳瑟会感谢自己,当即笑道,“妹妹不过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姐姐这样好的人儿,妹妹只希望姐姐好好的。” 秦柳瑟得了她的奉承,也不会吝啬夸奖,又道,“妹妹这样的好心肠,倒叫我想起还未入宫前,闺中的密友,也是这般,万事为我着想。” 周才人听了这话,眼带惆怅,不由流露了真情,“谁说不是呢。宫里日子难过,我上头又是不好伺候的主子,若我能当姐姐宫里的人,妹妹真是每日心情都要好上几分。” 秦柳瑟听得她这样说,也知道她是流露真情了,不然后宫的女子,谁会那么蠢,对着旁人说自己上头主子的坏话。 秦柳瑟淡淡道,“贤妃娘娘如今管了事,性子也比以前收了不少,你且早日得个一儿半女,实在过不下去,还能叫皇上给你挪位置。” 周才人闻言,眼神有些黯淡,“便是皇上来了毓秀宫,贤妃娘娘也只自己霸占着,要得个一儿半女,并非易事。当初若不是她使了手段,这个贤妃的位置,还不定是她的呢。” 这可就是大爆料了,秦柳瑟正色道,“这话可不好乱说。” 周才人拿着手帕捂着胸口,低声却坚定地说,“妹妹愿意拿项上人头做担保,那日安乐公主突发高热绝非偶然,那时皇上一连给后宫许多姐妹都晋了位份,要是一开始也有想她,那怎会独独她一人等几日再晋。” 秦柳瑟到了此时,多少有点听明白了,难怪昨日周才人会对自己说那番话,难怪她今日会来看自己,对自己说这些。 这是来给她投诚来了。 不过她虽连项上人头都拿出来做担保了,但秦柳瑟却还没决定要不要收下她的“忠心”。 秦柳瑟扫了眼屋内,只有明月姑姑在此,她使了个眼色叫明月姑姑出去守着。 明月姑姑出去后,秦柳瑟才又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可你方才说的这些,无凭无据,单凭皇上单独晋她的位份,可不好做这些结论。” 第144章 懂行的 周才人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得惊险,但既然都迈出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做这个决定,也是下了很久的决心的。 她拧紧手帕子,又道,“不瞒姐姐,妹妹虽每日在毓秀宫里讨生活,但与那李贤妃表面和睦,心中不睦也许久了。” 周才人略带哽咽道:“上回她赏了妹妹巴掌,被皇上看见的事,想必姐姐也有所耳闻。妹妹是不喜欢她,可自然不是无凭无据,虽说我拿不出确切的证据,但那日……” 那日,永嘉帝一连给后宫一众姐妹都晋了位份,独独缺了当时的李充媛。 而那时候,李充媛铁定心以为圣旨里也有自己,所以早早叫了毓秀宫的姐妹,整装待发,在正殿等着,就想在众人面前出够风头。 等众人喊她一声贤妃娘娘。 谁知道等到最后,皇上的圣旨里,哪里有她这个人。 宁淑妃成了贵妃,辛昭媛成了淑妃,秦婕妤成了昭仪……还有一堆跟着晋位的低位妃嫔和新进秀女,独独贤妃这个位置空着没人。 天知道,那时候李充媛的脸色有多好看。 即使如今回想,周才人心里也痛快,在她手下这么久,从未看她如此吃瘪,怎能不快? “那日夜里,我起来起夜,因夜里饮了些茶水,觉得没有睡意,便站在窗户边看了会儿星星。” 周才人心有余悸地道,“谁知竟叫我瞧见了,李充媛抱着安乐公主出来,夜里虽外头没有烛火,但那日月明星稀,我在暗处,她在明,我便瞧见安乐公主只着一件肚兜夜里寒凉,安乐公主便是没病,也得被她逼出病来。” 秦柳瑟默默回想,那时候自己也怀疑过一瞬,不过也就一瞬便打消了念头。 所谓虎毒不食子,因着她实在想不到,会有母亲,用自己的孩子来争宠。 自己用苦肉计便罢了,因何要拉着无辜的孩子。 心中这样想,不过在周才人面前,秦柳瑟也没有全然流露出来,只微微笑着试探道,“妹妹既然看到了,为何当初不说出来?” 周才人知道秦昭仪不会轻易相信,摇摇头,“要指证并非易事,我是亲眼所见,但当时也不知李充媛为何抱着安乐公主出来院子里,要不是后头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心这么狠。” 没有当场抓住,就不算证据。 周才人说完又道,“更且只我所见,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铁证如山的证据,贸然冲动,可能一点好都讨不着。” 周才人说得确实在理,枪打出头鸟,在没有全然把握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会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进退两难,搞不好还会一败涂地。 她当然当时就想打倒李充媛,但更明白自己处境的艰难。 她又不得宠,便是揭发了她,也不会有太多的益处。 这宫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把尺子的。 周才人说着,便红着眼眶,直直在秦柳瑟跟前跪下,“妹妹知晓姐姐可能不信,但妹妹今日说的每句话,都是一点不假的。” 秦柳瑟看她跪下,赶紧伸出手想要拦住,道,“莫要行此大礼,我脚上不方便起不来,你快写起来吧,免得折煞了我。” 周才人这才爬起来,又在旁边坐下。 秦柳瑟手指轻点床栏,望了眼外头,又看向周才人,道,“你也知我一向不爱与人争斗,我最烦这些事情了,妹妹今日与我说这些,是为着什么?多的,我也给不了你。” 既然周才人都跪下来,秦柳瑟自然说话也要透彻直接一些,周才人对她投诚,肯定是有所求的。 虽说人之间需要信任,但在后宫这么久,秦柳瑟不会傻到以为别人是见着她的好,就来她这里站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她今时今日没这般恩宠,此时周才人也不会到她眼前来。 周才人拧着手帕,望向地板,像是在思考什么,又抬眼看向秦柳瑟,道,“我与贤妃娘娘不和,一来是她容不下我们,二来,我也不喜她那种性子。” “皇上这么多女人,她容不下又有什么用,便是容不下,也不该这样苛责我们。我想着,李贤妃这性子,早有一日会没了这福分。” 虽说现在已经是四妃之一,但当了四妃又如何,并不代表她永远都是。 皇后都是说换就能换的,前一任贤妃,说没了就没了。 最重要的东西,是全凭皇上的喜欢。 周才人觉得李贤妃这性子,容不下人,又没有极度恩宠,总归走不远。 她顿了顿,又真切地看着秦柳瑟道,“姐姐才是明白人,妹妹想跟着姐姐讨日子,便是妹妹没有皇上恩宠,妹妹日子也不会差,不会像李贤妃那样,对下头的人又打又骂,不给活路。” 这话可把秦柳瑟捧得够高了。 觉得她待人和善,所以想往后跟着她讨生活? 亦或是觉得,她以后会比李贤妃走得更高,所以提前来拜山头了? 说不得周才人这话,让秦柳瑟心里短暂地被恭维到了。 可要说周才人看得远想得深,又好像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所以秦柳瑟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上也最厌恶后宫争宠。且不说未来如何,眼下要紧的,是你得将身子养好,早日有个一儿半女,这日子就不会难过。” 秦柳瑟很理智地在给她出主意,若能像张婕妤一样,肚子争气些,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周才人听这话,听得稍带羞涩,又有些感动。 有肚子她自然也想,宠爱长久不了,孩子才是永远是自己的。 感动,则是因为秦柳瑟与自己无亲无故,却是会嘱咐自己调理好身子努力怀上。 相比之下,那位李贤妃,与自己是面子上亲近的“姐姐”,却从未说过这些话,估计是巴不得自己永远孤寡才叫她顺心。 是以,周才人心里的感动,一点都不假。 秦柳瑟心中未下定论,不好与她有什么承诺,便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将视线挪到周才人腰间,那里挂着一个香囊,她笑着问道。 “妹妹还爱做香囊?这味道清新雅致,还有些提神,好生别致。“ 许多后妃都爱佩戴香囊,但多是腻味的浓烈香气,想招蜂引蝶吸引皇帝。 周才人这个香囊,味道清新提神,并不浓烈,别具一格,叫秦柳瑟闻了,都觉得十分醒脑。 周才人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来,说,“这个啊,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到了春日便爱斗香做香囊,在宫里闲着无事,我们毓秀宫的姐妹无事,也寻着由头自己斗香。” 秦柳瑟接过周才人手里的香囊,拿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是沁人心脾,味道并不浓,但悠然清雅,十分别致。 而且这香囊的绣样也是极好看的,不是尚服局那种绣娘绣制的华丽纹样,而是别有一番巧思,一看就是周才人自己绣的。 周才人垂眸道,“也是我每日太闲了,总得找点事做。” 秦柳瑟想了想道,“皇上惧热,你照着这香草给他绣制几个香囊,送过去叫他对你有些念想也是极好的。” 周才人闻言心中一动,如果说方才秦柳瑟让她调养身子怀孕有客气的成分,那这第二回给她出主意,只能说是真心了。 周才人眼怀感激,像秦柳瑟这样盛宠正浓,又不霸占着皇上宠爱的,这后宫简直快要找不到第二人了。 自己的姿色是比不上她,肯定也不会有这样的恩宠,所以如果能跟着她站队,总归有些好日子。 秦柳瑟闻了片刻,要把香囊还给周才人,周才人按着她的手,“这是妹妹今日出门刚别上身的,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这个就送给姐姐了,等过几日妹妹制了新的,再给姐姐送来。” 秦柳瑟嘴角勾起,笑道,“那我就谢过妹妹了,每日躺在这里无聊,闻一闻也是舒爽的。” 周才人见秦柳瑟肯收自己的东西,自然高兴,又与她聊了几句,这才由着明月姑姑送出去。 明月姑姑回来,秦柳瑟便让她将子衿喊来。 子衿进来后,秦柳瑟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她,“子衿,你看看这里头的香草,可有不对。” 在秦柳瑟身边,这种活子衿也是干习惯了。 她将香囊带子拉开,取了个漆盘走到桌子前坐下,将里头的香草倒出来,用手指拨开。 子衿的医术,不输那些太医院的年青太医,稍稍一看,闻了闻,就发现了不对。 她拍了拍手,没有将香囊带回秦柳瑟身边,只自己走过去,皱着眉头跟秦柳瑟说,”昭仪,这些香草不对,里头混着些避孕的草药,这些药草没有味道,混在里头难以分辨,不懂行的人,一点瞧不出来。“ 第145章 提个醒 秦柳瑟放平身子,往后躺了躺,笑道,”果不其然。” 明月姑姑听了子衿的话,有些不悦,没想到周才人明面上来投诚,给自家主子送礼,居然送的是避孕的香囊,“难道那位周才人,是假意来与昭仪投好的?” 秦柳瑟侧了侧身子,半边身子朝外,好看见自己的侍女,与他们交流。 她摇头道,“倒不是如此。这些东西难得,她只懂闻香气,手应当也伸不了那么长。” 最主要的是,秦柳瑟每日与李贤妃办事,多少知道些毓秀宫里的事情。 这些药材,是李贤妃置办的。 而那毓秀宫的斗香香囊,也是她经手办理的。 她是毓秀宫的头儿,那些人要做香囊斗香,自然得她点头。 要从外头买东西,也得经过她。 这话听得明月姑姑有些心寒,“昭仪的意思是,这些药,是贤妃娘娘给她们弄来避子的?” 秦柳瑟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一笑,却也默认了明月的疑问。 这也是秦柳瑟为何要忽然夸赞周才人的香囊的缘故。 方才她便一直闻到那香气,确实别致,叫她想起毓秀宫做香囊的事情。 又因为今日周才人的到来,叫她心中对李贤妃提起几分疑心,按着李贤妃那个小心眼的性子,在香囊上做手脚,给下面的人下套倒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才临时起意,看中这个香囊。 说不得周才人投诚心切,确实也对她够热诚,她不过一提,周才人便双手奉上了。 秦柳瑟指了指桌子上的漆盘,吩咐子衿,“你将香草重新装起来,别叫人看出端倪,这件事情,就暂时装作不知情。” 明月姑姑提醒道,“昭仪不把那些避子的香草挑出来吗?” 秦柳瑟摇摇头,不甚在意,“平日里我也偷偷避子,这香草于周才人是弊,到了我这,便是利了。” 明月姑姑想起平日自家主子侍寝后回舒月轩,偷偷服用的避子丸的事情,知道秦柳瑟还不想这么快怀身孕,便没有多说什么。 子衿自去了桌子边,又将那香囊装好。 明月姑姑若有所思地问,“按着那周才人的意思,心思也明显了,昭仪可要真将她收为己用?” 秦柳瑟摸着脑门道,“瞧着是投诚,其实不过是为自己谋出路。” 不过秦柳瑟倒是不在意这些,总归就是利益叫她们走到一起。 虽然方才她没有明示接受周才人的投诚,但心里的主意已经拿定得差不多了。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防不胜防,且越往上走,单凭她自己是不行的。 独木难支。 她得在后宫有自己的势力。 如此笼络人心,并非拉帮结派,而是为了自保。 不然哪天被人陷害栽跟斗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而昨日兰才人帮她,未尝也不是一种投诚,这宫里的人害人总无预警,有点成算的,都在找山头。 她那样帮了青青一把,这个恩情,秦柳瑟是记着的。 至于这位周才人,还得找个机会,再同她说一说。 “这周才人并不算受宠,许久才侍寝一回,就这般,贤妃娘娘都如此防着她。”子衿拿着装好的香囊回来,递给秦柳瑟。 想起近日的种种,子衿看向秦柳瑟的眼神,有些心疼和不忍。 她的意思是,不受宠的都被这样防着,那秦柳瑟这样如日中天的宠爱的,不知那些人,有多想处置而后快的呢。只不过明面上,个个都喊着“姐姐妹妹”,亲热得紧。 这后宫的姐妹情,真是假的很。 今日得知李贤妃如此,秦柳瑟其实心里也有些发凉。 本来以为她是小心眼,小事计较,大事难出头。 没想到,竟然是连自己女儿都利用的毒妇。 到底还是自己不够毒辣了,若要让秦柳瑟如此陷害自己的孩儿,她是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发热可是大事,一不小心,命就没了,一时间,秦柳瑟也有些心疼安乐公主,碰上这样的娘亲。 子衿见秦柳瑟摸着脑门,知道她烦得头疼,便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替她按起穴位来。 秦柳瑟由着她给自己按摩了片刻,但脑子还是停不下来,一直转动着。 想起今日青竹送来的那些东西,抬眼吩咐子衿道,“等会儿将早上炖着的梨汤,给皇上送些过去,子衿去送吧。” 所谓礼尚往来,永嘉帝给了她那么些东西聊表宽慰,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明月姑姑在后宫识得的人多,所以秦柳瑟没让她去送,她留在舒月轩,有人来,也好替她妥帖招待。 子衿笑着应了声“好”。 —— 子衿提着食盒,去的是御书房。 朱万喜见着秦柳瑟的人来了,笑脸相迎,与子衿说了几句话,接过食盒自己送了进去。 子衿是侍女,不比秦柳瑟。 秦昭仪来了自然送进去,侍女来了,便是让朱万喜代劳便可。 到了晚上,外头传来消息,今晚永嘉帝翻的是柳依依的牌子。 “那位柳宝林?”子衿一边替秦柳瑟擦拭身子,一边撅着嘴道,“我今日听朱公公说了,柳宝林也去送甜点了,这就叫皇上记起她来了。” 秦柳瑟笑道,“翻她就翻她呗,你倒是比我着急多了。” 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青青替秦柳瑟抹着左边那只没有受伤的脚,泡完脚,要替她擦香膏,“虽说咱们见得也多了,可我瞧见那位柳宝林的样子,就觉得她会在皇上面前装模作样。” 秦柳瑟想起柳依依那模样,也不知该说什么,总归姹紫嫣红,什么样的花儿,都被永嘉帝消受了哩。 -- 次日,子衿依旧去给永嘉帝送了甜汤,不过这回去的早,刚吃了午膳,去的是永嘉帝的承乾宫。 甜汤自然是青竹替永嘉帝收了的,等着永嘉帝沐浴后,再一道带去前头御书房。 送走永嘉帝,青竹和青草回了厢房,青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水喝,“咱们皇上又不是饭桶,怎的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一整天的,都有人来送吃食。 青竹每日看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都看累了。 “昨晚才侍寝,今天就来献殷勤,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受得住。”青竹说的是那位柳依依,昨夜里才侍寝呢,今天又来送甜点。 “是觉得昨日送了皇上想起她,今日才又来了吧。” 想起昨晚的事情,青竹又道。 “从来没见过这样侍寝的,一半的时间,都在流泪,不知道还以为皇上怎么她了呢。”青竹想起昨夜在外头听见的声响,愤愤地道。 第146章 不缺一个 青草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昨夜她也在,其实也不太理解柳依依这种姿态,但她嘴巴严实,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 青竹心里不喜欢柳依依,所以还在自言自语道,“她是想叫皇上怜惜她吗?可也没见哪个妃嫔像她这样,不要脸。” 青草在心里道,想要皇上怜惜才求饶吗? 应当是想的,可也没见皇上像安抚秦昭仪那般安抚这位柳依依。 昨夜里她在外头伺候,也听见了,那柳依依不依不挠地抽泣,好似皇上把她欺负得要没了一般。 皇上便没了动作,却不像对待秦昭仪那般好言好语安慰。 不过那位秦昭仪,似乎也不会像柳依依那般哭泣。 昨夜嘛,青草想着,皇上只等着她停了,才又继续。 可许是这样的停顿,叫柳依依以为皇上是在心疼她,所以才反反复复,皇上一来劲,她便又哭嚷。 疼惜? 青草以为应当也不是,像旁的妃嫔侍寝,她们这些贴身侍女便都在外间等着伺候,还有管彤史的女史在外头记载。 而那位秦昭仪,倒是头一份的,她伺候皇上,皇上可从未让人在外间候着,都是将她们打发了。 这才是少见的。 就好似民间的夫妻一般。 而彤史记着,其实是为了查妃嫔怀孕的事情,是否准确,是否有混乱龙种。 都是为了绵延子嗣。 永嘉帝心疼秦柳瑟,青竹却在心疼永嘉帝,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你说她哭什么哭,不想侍寝便别侍寝了,在床上还要装模作样,叫她再去老姑姑那里多学学好了。” 她指的是,每个新进秀女,都要由着老姑姑教导懂得床闱之事,才好伺候皇上,可这柳依依,却好像没学过一样。 青草不由撇撇嘴,心想昨日里青竹还在叫唤着要这位柳依依抢了秦昭仪的恩宠,这才侍寝了,便这么多意见。 青竹编排完柳依依,又开始说道,“皇上不过一日没去舒月轩,那位也遣人来送东西了,真是会折腾。” 青竹有些幸灾乐祸的,“那伤要养那么久,伺候不了皇上,好叫她尝尝什么叫失宠的滋味。” 这话听得青草一个激灵,赶紧愠声提醒道,“这话可连太后都不会轻易说出口,你可小心祸从口出。” 青竹吐吐舌头,一点不以为意的样子。 —— 而舒月轩那边,秦柳瑟两日没踏出这屋里,就已经有些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平日里,日日出门不觉得珍贵,现在有门不能出,才知道那日子多美好啊。 在床上翻来覆去躺着,觉得人都要躺废了。 于是,秦柳瑟便让青青扶着自己起来,穿了一只鞋,踉踉跄跄连走带跳的,由着两个侍女将她扶到窗边的美人榻上坐着。 明月姑姑瞧着自家主子这小姑娘的调皮模样,摇了摇头,“昭仪,皇上可是吩咐了,要昭仪好生养着,轻易别乱动的。” 秦柳瑟手里拿着零嘴,丢进嘴里,看了眼窗外蔚蓝的天空,闻言转过头,朝明月姑姑吐了吐舌头,“皇上又不在,没有人会知道。” 她不过来这里透透气,成日躺着,多累啊。 秦柳瑟对着熟悉的贴心体己人,说话总是懒洋洋的,还带着一股软糯糯的撒娇,“你们真是小题大做,我只是崴了肿了,又不是瘸了骨折了,一个个的,多大的人了,把我当小孩呢。” 明月姑姑听着自家主子这软糯糯的语调,心头一软,明明两人是差不多的年纪,却油然生出一股对小辈的爱宠。 她摇了摇头,端起茶水壶,给秦柳瑟倒了杯茶水,又给秦柳瑟续了些零嘴。 快七月的天,清澈明亮,阳光晃眼,天空蓝的想要滴出水来。 还有鸟儿飞来飞去。 秦柳瑟趴在窗奁前,眼睛盯着外头的鸟儿,深深吸了口外头有些温暖的空气,觉得精神都好了许多。 说话间,子衿也送完甜汤回来了。 明月姑姑算着时间,觉得子衿这一趟比平时久了些,便问道,“今日怎的迟了些,可是有事情耽搁了。” 秦柳瑟朝她看去,也发现子衿的神情不太妙,便问她,“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子衿叹了口气,唏嘘道,“方才在承乾宫外头,我碰见了小九。” 怕秦柳瑟没想起来,子衿又解释了一番,说,“就是咱们昭仪还没侍寝之前,在咱们舒月轩干活浇水的三等侍女。” 那时候,永嘉帝还未召幸过秦柳瑟,无恩无宠,秦柳瑟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下头伺候的人,就更难了。 秦柳瑟一晃眼,想起刚重生的那段日子,她成日躺在这床上,避着秦怀瑾,晃眼间,却宛若隔世。 她知道那一阵,下头许多人都另辟主子去了,想必这小九便也是其中一人。 时过境迁,现如今想起来,秦柳瑟对那些离了她的人早就没有任何看法,都是讨生活的人,过不下去去别处,她也是能理解 。 也因此,叫她更看出留下来伺候的几人的珍贵。 秦柳瑟笑笑问,“怎么了?” 子衿说,“小九辗转去了承乾宫伺候,不过干的是最下等的洒扫的活儿。” 在普通宫里,可以做伺候人的精细活儿,但承乾宫那种地方,又大,又是皇上的地盘,不缺人伺候,是以在旁的地方三四等的侍女,去了那里,只能干最低等的活儿。 洒扫辛苦,那位小九起早贪黑,年纪轻轻,现如今瞧着倒比子衿还沧桑多了。 “她在外头拦住了我,和我套了好一会儿的近乎,说自己多后悔当初年轻不懂事,跟着别人走了。” 现如今那和她一起走的,也不知在宫里何处讨生活,总归就是走散了。 出了舒月轩,各奔东西,想去哪里,又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没被分配去浣衣局洗衣服,已经是极好的了。 秦柳瑟闻言没有多说什么。 她落魄时,不缺落井下石的人,现如今圣眷正浓,也不缺这一个来表忠心的。 小九说这些,不外乎想回来伺候。 第147章 隐忍 秦柳瑟喝了口茶,又问,“她可还有说什么?” 子衿撇撇嘴,这也是她一路都有些郁闷的原因,“小九在后院洒扫,她说,有时便能听见那青竹姑娘在屋里大言不惭地诋毁我们昭仪。” “她说昭仪勾引皇上,说叫那柳宝林抢了昭仪的宠爱才好。她还跟青草姑娘说,反正皇上每回收了下头妃嫔的东西,也不一定会吃,多半是打发给下人。” “她跟青草姑娘说,有时候一些位份小的,不用理他们,拿了自己吃了,皇上也不会知道的。” 明月姑姑凌厉的眼神,此时真是恨不得当场给青竹厉害瞧瞧,“真是荒唐,在皇上身边,大侍女做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子衿拧紧拳头,“她还咒我们昭仪呢,说养病十天半个月,指不定皇上就宠别人去了。” 秦柳瑟挑挑眉,没有像侍女一样愤怒,只是觉得,这青竹真是半点没叫她失望。 人品性子,果然跟她想的一样不堪。 不过这里头,说不定也有小九添油加醋的成分,但青竹对自己的恶意,秦柳瑟却是早就知道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几个人还没说出什么出来,外头的小公公就传到,“皇上驾到--” 这下轮到秦柳瑟一个激灵,登时也不管自己在和侍女们说什么了。 她丢下手里的瓜子,连手都来不及擦,就单脚跳下美人榻,像只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连侍女都不用,自己跳回了床边。 在永嘉帝带着人走进来之前,”顺利“地躺回了床榻上。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一时间,秦柳瑟觉得自己跟怂蛋似的,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怎的就忽然跟耗子见到猫儿似的。 秦柳瑟还因为一时的急促运动而喘气,永嘉帝已经拐过屏风转了进来。 永嘉帝这人,一向灵敏警醒,一走进来,就看见窗边美人榻上的瓜果攒盒、茶壶茶杯,还有地上没来得及穿走的单只缎面鞋。 永嘉帝勾勾唇角,看向床榻上装自在的秦柳瑟,走了过去,“你怎的人躺在这里,鞋子却在那边。” 秦柳瑟嘴硬着,伸出手指了指床榻下刚才没有穿走的另一只鞋子,“皇上说什么呢,臣妾的鞋子在这儿呢。” 永嘉帝转着手里的圆玉石,走到床榻边坐下,伸出手,用大拇指将秦柳瑟唇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瓜子屑抹走,拿到眼前看了看。 “偷吃却不忘擦嘴。” 秦柳瑟眼里带着懊恼,心道失策,但还是嘴硬,“皇上是说那边的攒盒是吧,那是明月她们吃的,我这,是她们拿过来喂我的,不是我去吃的。” 秦柳瑟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摆摆手。 活脱脱一个被夫子逮到的学生模样。 永嘉帝点了点她的嘴唇,笑道,“你这张嘴,伶牙俐齿,罪证确凿了,还在狡辩。” 一时间,秦柳瑟睁大了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不远处的明月姑姑和子衿,看了这出好戏,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秦柳瑟听见她们在笑,更加懊恼了,这一笑,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躺累了?”永嘉帝将秦柳瑟打横抱起,走过去美人榻坐下。 秦柳瑟被他抱着走出来,才瞧见了外头跟着的青竹青草,手里还捧着东西。 平时永嘉帝过来,都是自己带着朱万喜并几位公公的,没有带过宫里的侍女过来。 永嘉帝解释道,“朕今夜在你这儿歇下,她们给朕拿衣服,等会儿伺候朕梳洗。” 秦柳瑟点点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皇上既然也来了,那差不多也叫御膳房的人,把晚膳准备了送过来吧。” 永嘉帝看了一眼朱万喜,朱万喜立刻领着人退出去办事。 一时间屋里没了人,秦柳瑟蜷缩着脚,一个用劲,冷冷抽了一口气。 永嘉帝想去看她的脚,顺手摸了摸秦柳瑟的脸蛋,”不是不爱躺着,爱乱动吗?” 秦柳瑟自知理亏,便没有再乱说话。 永嘉帝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右脚捉在手里,将外头的绷带拆开,脚上已经好了不少,不过还有些发肿。 永嘉帝唤了朱万喜进来,吩咐几句,朱万喜点着头出去。 没多久,朱万喜便和明月姑姑一起,端着药和新的绷带进来,子衿紧随其后,还端着一盆温水。 秦柳瑟看到了自己想也没想过的画面,永嘉帝让他们退出去,而后,单手握着手里的棉帕子,握干,替秦柳瑟擦掉脚上的药渍。 这是要替她清理完给她上药? 秦柳瑟蜷缩的脚蜷缩得更厉害了,赶紧道,“皇上,叫子衿来就好。” 永嘉帝捉着她的手没有松,而是道,“很快就好。” 永嘉帝替她擦干净,还在她腿上脚上捏了捏,好像在检查她的伤情。 而后,手里取了药,轻轻替她擦拭,等药水干了,再重新将绷带包扎好,并用干净的棉布袜子套起来。 秦柳瑟受宠若惊的,何德何能叫永嘉帝干这种活。 但既然干都干了,秦柳瑟也就不再马后炮了,而是惊讶地问。 “皇上,你怎的还懂摸骨啊?” 昨日永嘉帝也摸了,但那时候,秦柳瑟以为他只是查看一下伤情。 可今日再来一次,便猜到了他应该是懂行的,便有此一问。 “朕少时习武,多少懂一些。”永嘉帝淡淡道。 习武之人,总是要受伤的,伤多了,自然就懂了。秦柳瑟点点头,眼里对永嘉帝好像又多了几分崇拜。 永嘉帝能过好日子,但也是上阵打仗,睡过草堆吃过苦的。 习武也是一个道理。 虽说平日里,他身穿龙袍,偶尔素净些,就是京城贵公子模样,不过其实少时习武,也是过过武夫粗糙日子的。 就比如现在,他直接用刚刚给秦柳瑟擦脚的面盆,在里头洗了洗手。 秦柳瑟有些愕然,舒月轩其实也不缺这点水。 整个过程,秦柳瑟都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只出了一只脚。 药上完了,晚膳也抬上来了。 今夜是永嘉帝提前决定在舒月轩过夜,准备都很充分。 不仅晚膳吃食,用过晚膳,因着他将自己宫里在屋内伺候的人也带过来了,所以准备洗浴之类的事情,也完全用不上秦柳瑟的人。 不过青竹偶尔流露出来的轻蔑,倒是被秦柳瑟捕捉到了。 这是几个意思? 嫌弃她的净室太小? 永嘉帝都没有嫌弃呢。 她装什么高贵。 秦柳瑟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等两人都沐浴完,下人便都退了出去。 屋里点着熏香,秦柳瑟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想着这永嘉帝也是有心,带着这么多人,就为了来这里陪她过夜。 秦柳瑟方才是在浴间坐浴,由三个侍女伺候,从来没有这么大阵仗。 永嘉帝沐浴完出来,便看见她懒懒散散躺在床榻上,脸上似乎还带着水汽,娇嫩不可方物。 他褪了自己的鞋子,放在床边,秦柳瑟往里头挪了挪,给永嘉帝留了个位置。 永嘉帝躺下,将她搂在怀里,维持着前日夜里客客气气的姿势。 秦柳瑟美美地靠着他的胸膛,其实前日夜里那样,也是美美睡了一夜呢。 至少她就是。 永嘉帝除了给人威压,还能给人安全感。 正准备美美入睡,就听见永嘉帝开口问,“你的脚可还疼?” 秦柳瑟完全没料到这话里的含量,只以为是例行的关怀,便老实道,“没那么疼了。” “好。”永嘉帝淡淡道。 而后,便有湿热的吻落在了秦柳瑟的脸上。 秦柳瑟察觉到脖颈耳后痒痒的,才意识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永嘉帝这是? 秦柳瑟假装抗拒地推了推他罩着自己的肩膀,结果永嘉帝直接将她十指紧扣摁在枕头上。 还真是要……? 秦柳瑟这才道自己是天真了。 不是让她好好休息十天半个月别乱动吗? “放心,朕不会伤着你。”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承诺的。 因着带着伤,脚不能乱动,所以比起寻常,今夜永嘉帝都是分外小心,生怕将她弄碎一般。 可越是这般克制,两人便都愈加难受。 如此,好久下来,二人都全然没有好受,还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压抑下的炙热。 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爆发,却只能隐忍着压着,可那即将爆发的东西,又时不时快要溢出来。 秦柳瑟从未体验过如此,便能叫她如此难受。 永嘉帝极力不去碰到她的右脚,到最后,两人都只能用香汗淋漓来形容。 不过一回,却花去了以往几倍的时间。 如此不上不下,到最后,秦柳瑟也是分外舍不得永嘉帝。 永嘉帝未尝不是如此。这种感觉,就恰似心头痒痒,却怎么也抓不到痒处一般。 永嘉帝捧着秦柳瑟的脸,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这个极为疯狂的吻里。 第148章 恼羞成怒 次日凌晨,永嘉帝醒来,这回他连内室伺候的人都带来了,这么大动静,秦柳瑟自然没法装作没睡醒了。 不过醒来时,秦柳瑟是有些发愣的。 只因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昨夜里永嘉帝领着人来这里歇下了。 永嘉帝带着人来她这偏僻地方? 这可真是辛淑妃都没有的待遇。 不得不说,一早清醒过来,秦柳瑟的虚荣心被填满了。 不过永嘉帝也不是全然来陪她的,昨晚可把她好生折腾了一番呢。 秦柳瑟眨眨眼,爬坐起来,掀开床帘,就看见永嘉帝正坐在桌边凳子上,由着青竹伺候簌口净面。 因着昨夜那样从未有过的克制体验,尽管睡了一觉过去许久,此时再看永嘉帝,秦柳瑟还是免不了红了红脸,眼神也有些羞赧。 “不多睡会儿?”永嘉帝饮了口茶抬眼便看见秦柳瑟将腿从床上放下,趿拉着软缎鞋踱步过来。 “臣妾等会儿再睡。” 秦柳瑟打着哈欠走过去,永嘉帝抬手牵住她的手,拿在手里把玩。 然后牵着她往外走,青竹早把永嘉帝上朝的龙袍在外间备好。 永嘉帝并肩与秦柳瑟往外走,低头在她耳边道,“今日怎的起来了,怎的?舍不得朕?” 秦柳瑟脸上的红晕,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起来,躺在床上装睡多舒服啊,反正永嘉帝又不会找她的茬。 走到外间,青竹见永嘉帝出来了,正要上前伺候他更衣,没想到永嘉帝却说,“下去吧。” 青竹愣了一愣,心里有些不愿,但还是往后退到了旁边。 永嘉帝低头看了秦柳瑟一眼,两人大眼瞪小眼。 秦柳瑟起初还不明所以,知道永嘉帝张开双臂,又将下巴抬了抬,朝青竹的方向示意,秦柳瑟才明白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是何意。 伺候永嘉帝穿衣,大概是后宫女人都梦寐以求的活儿,但秦柳瑟却不爱揽这活。 只因就如此时此刻,永嘉帝人高马大站在她面前,她虽在女儿家中身量不算矮,但在他面前,堪堪没过肩膀。 是以每回站在他面前,且离得这么近,就会让她无形有种压力,又仿佛能感受到他凝视自己的眼神,还有鼻尖交融的鼻息。 “怎么不看着朕?”永嘉帝低头在秦柳瑟耳边问道,“都睡醒了,还这般难为情?” 秦柳瑟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昨夜里两人都难受,可他却还总是刻意吊着她。 时而轻缓,时而稍微急切些,却永远不给她好和痛快,逼着秦柳瑟节节后退,他却好似还在隔岸观火。 两人坦然相对离得近,又不是第一回,可因着那样的钝刀子割肉,叫秦柳瑟羞耻得,全然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他。 一时想起昨夜的窘态,秦柳瑟有些气急败坏兼恼羞成怒,撅着嘴,手里一紧,嗔了永嘉帝一眼,手上用劲,将他的衣带扯的紧紧的。 还娇嗔了一句,“臣妾是替皇上换衣袍,又不是戴冠帽。” 抬什么头? 旁边的青竹看见了她的动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可永嘉帝却在笑,似乎心情极好,“手劲这么大,还说没有?” 秦柳瑟不理他,转身取了玉冠,给他束发戴上,“皇上快些启程吧,舒月轩里前头远,不比承乾宫呢。” 直接下逐客令了。 永嘉帝一边抚着自己的袖子,一边戏谑道,“得了,朕这就走便是了。” 又低头,在她耳边跟她说,“你且好生养着,昨夜虽得趣,到底没有往日尽兴。” 秦柳瑟心里只想骂娘,彻底恼羞成怒,手上往永嘉帝胸口一推,说了句,“皇上,你快走吧!” 然后气呼呼地,也不去看他来,径直往内屋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永嘉帝。 说不得秦柳瑟这般,着实属于无礼,可永嘉帝嘴角挂着笑,扶了扶自己的玉冠,往里头看了一眼,兴味盎然的。 而后才转身,换了个正经神色,领着朱万喜往外走去。 外头早就由着朱万喜打点好了一切,天色还漆黑着,两旁站立着提着灯笼的公公。 见永嘉帝出来,领头的见朱万喜打了个眼色,两旁的公公立刻如灯龙一般,在宫道中游走。 永嘉帝离了舒月轩,青草青竹自然也没有留在这儿的道理,跟着大部队离开,到了岔路口,再领着几个侍女,回了承乾宫。 在舒月轩,青草青竹没有睡够囫囵觉,所以一回到承乾宫,便打发了侍女,各自回屋里歇息了。 脑海中有那些画面的,可不止秦柳瑟,还有青竹。 青竹回到屋里,躺回自己的榻上,满脑子都是晨间的画面。 她常在内室伺候,不是头一回瞧见永嘉帝的身子,也不是头一回看他宠幸女人。 可永嘉帝身上,那宽阔的肩膀,精瘦的身子,与女子截然不同的力量感,每回都叫她心跳要快上几跳。 平日里总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尊贵无比,青竹也总以为,他看后宫女子,都是传宗接代繁衍子嗣的存在。 可为何对着秦昭仪时,有时在他脸上,却能瞧见些不一样的神色。 譬如今晨,那位秦昭仪那样无礼,皇上居然半点愠色也无。 这不仅让青竹感到惊讶,更多的,还有烦躁,烦躁那位秦昭仪是何德何能,除了美一些,青竹倒是也没瞧出她有何别样之处。 “青竹。”青草的声音传来,青竹才收回神思。 青草眯了眯眼睛,指着青竹边上的矮榻,“快些把灯烛熄了吧。” 青竹这才起了身,将忘了熄灭的烛芯盖上熄灭。 -- 永嘉帝一早上都在前朝,回到承乾宫时,已经是快用午膳的时辰。 看见龙驾回来,早就站在门口迎接的青竹青草便要跟进去伺候。 没想到却被朱万喜挡在了门外,“皇上有要事处理,你们先下午,午膳先备着,听候吩咐。” 青竹青草自然乖顺地退去,不过也有些疑惑,永嘉帝是鲜少回承乾宫处理国事的。 永嘉帝大步走进书殿坐下,随后,跟着朱万喜进来的人便进屋行礼。 朱万喜见状,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来见永嘉帝的,是尚宫局的女官,明面上是在尚功局做事,暗地里是永嘉帝的人。 永嘉帝闭目饮了口茶,将茶盏盖上,这才冷冷问她,“桥板之事,可有些眉目了?” 第149章 并非偶然 詹司计低着头说,“虽五月时,下了不少雨,但宫里定期便会有土工队的人排查房梁建筑,早前有的桥板松动腐烂,也都是更换过的。” 这话的意思,那就是这回秦柳瑟在桥上摔倒,并非偶然。 “可确认了?” “叫懂木工的人查过了,虽那木板挖得自然,裂缝做得精细,瞧不出端倪,但那些接口处,却是……却是能叫老木工一眼看出不同。” ”那座桥比较偏,平日里那处走动的人没有旁的地方多,要找到知情的人不易,不过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一个个排查下来,总能摸得到。“ 詹司计这话说完,永嘉帝的脸色,果然要冷上好几分。 詹司计心中也没底,查到这个层面,是否还要继续查,因着这般结果便能说明,这是后宫妃嫔的争斗。 再查下去,只怕会波及到更多人,而她也担心,后面拽出来的人太过显赫,不好收场。 永嘉帝闭目片刻,又睁开眼,淡淡道,“继续查下去。既然能做得这么干净,自然是懂木工造作之人,便按着这些人查,查个水落石出。” 詹司计应了“是”,便自退了下去了。 -- 许是昨夜里着实不够得劲,这日晚上,永嘉帝没有去舒月轩,而是自宣了其他人伺候。 秦柳瑟倒也乐得自在,不然何止永嘉帝难受,她也不好受。 以前秦柳瑟倒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这回不知怎的,许是现如今伺候得多了开了窍,或是昨夜永嘉帝那样实在折磨人,叫她有了这些自己也没想明白的奇怪感受。 不过每日的例行问候倒是没少。 青竹时常是早上来舒月轩送些东西,作为礼尚往来,午后,秦柳瑟便会让子衿也送些东西过去,好有来有往,叫永嘉帝也念着她。 每日躺在舒月轩不动,便只能听着侍女说些外头的事情和今日后宫的所见所闻。 譬如说,有一日子衿去了承乾宫,便碰见周才人,却给永嘉帝送香囊了。 秦柳瑟听着点点头,没有青青子衿那般的觉得自家主子给周才人出了好点子。 她只是有些感慨地觉得,“这才几日的功夫,周才人便把香囊赶制出来了,也是不容易。” 指不定是要夜里熬着烛光做女红的。 青青听了叹口气,觉得每回她家昭仪的想法,怎的担心的都跟别人不一样呢。 譬如她们想的是,担心自家昭仪被人分了宠爱,她家昭仪倒是一点不担心。 秦柳瑟笑道,“你们换个角度想想,皇上宠她不也挺好,分掉些近日那王乐瑶和柳依依的恩宠,不好吗?” 这几日,没了柳秋娘,确实有了新人占了承乾宫的宠爱。 青青歪着脑袋,觉得自家主子这么说,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 到了夜里,永嘉帝果然是翻了周才人的牌子。 如是八卦,每日叫秦柳瑟更易打发时间。 再譬如,这日子衿去承乾宫送绿豆饼,回来便跟她说,“昨日里我在承乾宫外头的偏道瞧见柳才人身旁那位青梅,还以为是偶然。” 子衿顿了顿,又说,“没想到今日去了,又碰见她刚好往回走了。” 子衿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小事,是以秦柳瑟便问道,“然后呢?” 子衿又道,“我在宫外碰见在扫地的小九,听她说,那青梅是去找青竹姑娘的,这段时日,来了好几回,每回都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捣鼓什么,而且那青梅,也不进去承乾宫,就在外头墙角等着,若不是小九时常要洒扫,是没人能瞧见她们藏在那里的。” 青青听了不解地道,“柳才人在禁足,那青梅又不是去送东西的,三天两头去承乾宫找青竹姑娘做什么,她们又不是同一批的侍女。”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对视一眼,心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做贼一样碰头,又不是什么正经事,肯定有猫腻。 不过等她能外出,已经到了七月了,这中间的时间,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多半是跟她没有关系的。 但秦柳瑟还是招呼明月姑姑道,“你去开箱奁,拿些银子或是值钱些的首饰给子衿。” “明日再去,拿些给那位小九,叫她好生盯着,有什么事情便跟你说,若真有准讯儿,回头再给她重赏。” 秦柳瑟这消息传到小九耳朵里,就跟久旱逢甘露一样。 这话在她听来,就像朝她抛出了橄榄枝,让小九觉得自己在后宫的日子有盼头了,早晚一日能重新回秦昭仪手下。 是以,她盯着青竹那边的动静,就更加频繁了。 秦柳瑟心里也提防着,不过在事情没露出破绽之前,她也不好作出什么举动。 -- 快到七月,宫里也有一堆事情要操持。 七月有中元节,又是民间的鬼月,虽说永嘉帝不信鬼神之说,但宫里早有的老传统不能废。 到得七月初一那日,宫里便要举行祭祀,还会有道士进宫做法。 总归永嘉帝不信是不信,但老祖宗的流程,还是得走一走。 因着秦柳瑟卧病在床,便也没法跟李贤妃商议这些事。 但这两日,也有尚服局的人过来,要给秦柳瑟量身子,置办那日祭祀的衣裳。 秦柳瑟这一躺,就足足躺了快十日。 其实到了四五日时,消了肿,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但秦柳瑟这人惜命,怕过早走太多路伤了身子,便一直在舒月轩里养着,哪里也不去。 到了六月底,秦柳瑟总算得了自在。 她得了自在,那位温美人,也终于得了自由。 知道秦柳瑟康复出门,温美人便带着这十日里誊抄的女诫来“负荆请罪”来了。 谁都看对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但明面上,温美人经过这段时间永嘉帝的冷落和打压,面上是一副做低伏小的姿态。 秦柳瑟客客气气收了她的女诫,温温和和与她说了几句话走了这个过场。 温美人显然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坐了不过一炷香便告辞离开了。 温美人走了,秦柳瑟便起来看青青和明月姑姑准备明日祭祀要用的宫服。 这回的七月祭坛,并非所有后宫嫔妃都能参加,只有三品之上的,才能跟在永嘉帝后头去祭祀,所以尚服局才特意做了这套新衣服。 刚走进侧间,子衿就进来在她耳边道,“昭仪,柳才人那位侍女青梅,原先是在尚服局做活儿的。” 秦柳瑟心里一惊,当初听到青梅和青竹碰头,纵使有怀疑,也只以为是他们这几日要使坏。 谁知她脚好了,后宫还是风平浪静的,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可现如今来看,难道是这风波还未被掀起。 秦柳瑟手指摸着那宫服,皱眉深思。 尚服局? 难不成她们不是不想搞事情,而是在等她痊愈? 第150章 黑压压 因着心存疑惑,秦柳瑟不由对眼前这件衣裳起了疑心。 她和明月姑姑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不过也没检查出衣裳有何不妥之处。 只是这便又让她心里更加不安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妃嫔的宫服都有夹层,里头缝着一张符纸,等明日祭祀完了,便会由人将这符纸取出来一道烧了。”明月姑姑迟疑道,“难道是有人在这符纸上做了手脚?” 要说这确实也不无可能,若是届时,秦柳瑟衣衫里的符纸取出来与旁人不同,那众目睽睽之下,要给她按个罪名什么的,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而且人那么多,永嘉帝也不好多做维护。 子衿听他们提起,若有所思地道,“小九说的那些话里,确实有提到,那青竹和青梅,在提到什么符,不过她说她离得远,没听清。” 站在一旁的青青一听,“哎呀”一声,“那我们要不把这拆开来看看。” 秦柳瑟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能冲动,“这祭祀的宫服都是整片缝制的,拆开来工作量太大,里头的符纸又是固定住的,若只剪开,又破坏了宫服。” 这般到时再按个私拆宫服的罪名,那又是一桩罪过了。 青青急的团团转,秦柳瑟微眯着眼睛,思索着这里头的人。 这几日,一桩桩一件件的,似乎与她无关,却又好似都冲着她来。 且不说明日的祭祀,今日的宫服,她们看不看得准是一回事。 也许压根就不是这件事,也压根小九说的这些话就是假的呢?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她都是山中人,看不清全貌,只能扑朔迷离地连猜带估。 但总而言之,青竹这根搅屎棍,早点除去才是万事大吉。 “你们再去打听打听,我要知晓这几个人,在宫里的关系如何。”秦柳瑟吩咐道。 明月姑姑点了点头,取了些银两首饰,自去吩咐信得过的人去办事。 -- 秦柳瑟在心里设想着各种可能,宫内祭祀,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一来,人够多,若是能将她拉下马,给她下面子,那她便会在后宫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二来,因为人够多,场合又正式,永嘉帝便是偏爱她,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溺爱。 不然总归会落下一个色令智昏的罪名。 再说了,平日里,永嘉帝待她的好,都是在私底下的。 永嘉帝,可从来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偏心过哪一个妃嫔。 许是他心里认为,妃嫔,是后宅的事情,明面上,都得保持规规矩矩的君臣关系。 妃嫔,不过是有床闱关系的君臣罢了。 是以,秦柳瑟第一反应就把寄希望于永嘉帝这条路给堵上了。 没出事前,找永嘉帝,只会被以为是自己多疑。 所以,还是得弄出点事情来。 胡思乱想着用了午膳,午后小憩起来,簌了口,正在用甜粥,明月姑姑便从外头进来,凑到秦柳瑟耳边小声说,“小宝子打听出来,那位小九,在宫人里头,爱赌钱。” 爱赌钱? 秦柳瑟手里拿汤匙的动作一停,这可就有说头了。 赌徒的话,那可是十有八九都不能信的。 明月姑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那位青梅,还有位姐姐,也在宫中当差,据说小九,欠了她不少钱。” 秦柳瑟接过纸张,上头写着的是,小九在后宫的人物关系,还有青梅与她的姐姐,一连串的人。 秦柳瑟勾起唇角,却是在冷冷的讥笑,这般若是属实,这些人,是合伙来给她下套呢。 她将纸张合上,折叠起来,递给明月姑姑,“好生收着,以后或许还能用上。” 明月姑姑将纸张收好,又问,“昭仪可要问一问那小九?” 秦柳瑟摇摇头,“不用,咱们伺机而动,看她们能露出什么狐狸尾巴。” 明月姑姑思索片刻道,“若是欠了债,听那青竹姑娘的指挥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她们要弄出什么事来。” 秦柳瑟思来想去,觉得总归是在明日要做功夫,这么好的机会,她们错过了,可就很难找下一个了。 一时间,秦柳瑟又把视线移向旁边的宫服,这样的机会,可太好做文章了。 不过那些符纸,当场取出来便坟了,在符纸上做文章,秦柳瑟摇了摇头,按下这个想法。 便是取出来符纸有问题,那也不是她的过错,怪罪不到她的头上。 那其他的呢? “你可知道那青梅姐姐的底细?”秦柳瑟又问道。 明月姑姑道,“现如今是在尚服局,做的也是缝缝绣绣的活计。” 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四目相对,思来想去,干脆叫青青将那套宫服挂起来。 一屋子三个侍女一个主子,上上下下将宫服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又是摸又是闻,又是端着灯细细的看,像是要把宫服看出一个洞一般。 秦柳瑟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得亏现在还是午后,若是夜里来看,这宫服因着祭祀所用,用的是深色布料,夜里看,那真是要看瞎了。 忽然,子衿指着缝着符纸的一块区域的布面道,“这一块,似乎有些不同。” 明月姑姑和青青接连凑上前,摸了又摸,没瞧出什么不同,“难道不是因着后头有纸,才摸起来不同?” 子衿皱着眉头,似乎也还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秦柳瑟紧跟着上前摸了摸,看了看,觉着似乎不同,似乎又没有区别。 因如此,青青和明月姑姑一人两手都端了两盏罩着灯罩的烛灯过来,因着靠得近,怕把宫服烧到,所以都用的罩灯。 子衿将宫服拿到鼻尖闻了闻,秦柳瑟拿布面在脸上摩挲。 手上的触感跟面上不同,这样一摩挲,似乎确实有些不同。 “昭仪,确实有不妥。”子衿忽的想起什么,道,“闻不出味儿,但多多少少有些残留,这一块,似乎涂过易燃药水,若靠近火源,很容易便着火了。” 一时间,秦柳瑟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好深沉的心机,如若明日道姑将带着纸灰的铜炉靠近,有火星窜出来,那她便会当场死无葬身之地。 便是永嘉帝是一国之君又如何,碰见此等火情,也救不了她。 时人迷信,到时候那始作俑者再放出口讯,说她是妖孽转世,这是老天爷要收了她,那她真是身前死后,都无美名了。 -- 次日七月初一,后宫三品之上的妃嫔,一早便起来了。 梳妆打扮,再一齐往慈恩寺去。 本朝的帝王,驾崩后都去了皇陵,但在慈恩寺里,有一个萧家的祠堂,今日的法事,便是在这里举行。 永嘉帝还没来,但祠堂前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 祭祀做法是很典重的事情,宫内掌祭祀和礼节的,都来了。 但本朝规矩,只有皇帝皇后在祭祀时能入祠堂,是以她们这些妃嫔,位份再高,都也只能在外头站着等永嘉帝这位后宫唯一的成年男丁过来。 永嘉帝处理完国事,在吉时之前,赶到了慈恩寺。 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宫人和妃嫔,立刻罗列成整整齐齐的队列站着。 第151章 火星子 秦柳瑟贵为正二品昭仪,站在第二排中间偏右的位置。 第一排站着的是皇家子嗣,她们这群嫔妃,从第二排站起。 正中间是如今的三妃,而后便是秦柳瑟,以及育有子嗣的妃嫔。 两位太后老者尊贵,这种寻常的祭祖场合并不出席。 慈恩寺的人给永嘉帝点了香送过来,永嘉帝便敬了香,将头柱香插到香炉。 而后便是她们这些皇眷敬香磕头,永嘉帝天子至尊不用磕头,但妃嫔和子嗣,都得挨个磕了才算作数。 第一轮香上完,道姑便开始作法事。 秦柳瑟就站在第二排,能看得清楚前头祭坛的一切。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祭祀贡品,主要便是猪肉、家禽和水果之类。 听闻前朝时,祭祀后还得当场食用这些贡品。 当然是食个意思,以表对祖先的敬意,也叫忆苦思甜,感知我朝今日繁华盛世来之不易。 可望着那用白水煮的猪肉、家禽,秦柳瑟只觉得这“意思”过于难为人了,毫无白点调味料,如此生吃下去,实在令人作呕。 好在到了永嘉帝这一朝,不仅祭祀法事上做了精简,这一条俗例也被剔除了。 秦柳瑟一边望着道姑们在前面念唱做跳,一边在心里头大赞永嘉帝真是明君。 秦柳瑟正出神得忘乎所以,却见前头侧站着的永嘉帝,忽然朝她扫了一眼,秦柳瑟立刻就像耗子见到猫儿似的,躲闪着眼神故意不去看他。 心虚。 但还是挺了挺脊背,作出一副她正在认真看法事的模样。 不过脸蛋却有些微红。 等稍过一会儿,秦柳瑟又无聊的紧了,好奇心使然,便又往永嘉帝看去。 似乎是耳朵上长了眼睛一般,永嘉帝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又朝她扫了过来。 这回秦柳瑟不心虚了,她可是有好好在观摩老祖宗的法事的,是以便朝永嘉帝露出一个微微笑脸。 永嘉帝极少像秦柳瑟那般笑,不过却也勾了勾唇角,但不过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 约莫是注意到了这两人的视线交流,站在秦柳瑟旁边的辛淑妃,朝秦柳瑟这边看了一眼。 秦柳瑟正常情况下都比较灵醒,在辛淑妃视线落在她身上之前,便立刻颔首。 最重要的是,眼神落到地面上,假装自己在盯着前头小公主的丫髻。 辛淑妃恰似只随意活动脖子一般,转过来见秦柳瑟眼睛盯着前头,便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了。 待得法事做完,便由着青竹和青草这两位永嘉帝身边的大侍女,伺候妃嫔们将符纸取出,并当即由道姑取到铜炉中烧掉。 更且道姑还会在每一位妃嫔身上都“做法”,便是手里拎着那铜炉,在身上,衣裳前后里外走一套流程。 为的积福气和辟邪,这般在七月中元节,才不会有鬼魅靠近。 青竹脸上带着笑,先给秦柳瑟问了安,而后才引荐道姑上前,让她在她身上做法。 秦柳瑟觉得这青竹的心情,好得有些离谱,不过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感激青竹的份。 感激她如此藏不住心声,把想绝了她的心思,表现得如此明显和浅显。 而她后面的计划,也跟青竹此时的表现挂钩。 秦柳瑟并不想随意叫人落了死局,虽然之前也跟青竹过不去,但并没有叫她不得翻身的意思。 可眼下她这般姿态,秦柳瑟倒是撇开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真是打瞌睡,便有人来给她送枕头来了。 果然,当道姑的铜炉从秦柳瑟身上离开,秦柳瑟还毫发无损的时候,秦柳瑟从青竹脸上,捕捉到了几分僵硬的情绪。 秦柳瑟在心中冷笑,但还是笑着提醒她道,“青竹姑娘,可是等饿了?快些吧,别让道姑等着了。” 青竹被她这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拿着器具将里子挑开,取出符纸递给道姑。 秦柳瑟真希望她能摸出宫服布外面那层蜡,若能摸出来,估计青竹还要气得吐血。 那可是昨天她的侍女们,为了她今日不变成火球,连夜在宫服外头涂上的。 将蜡涂在外层,便是火星子喷出来,也不会立刻就燃,秦柳瑟也算,在不惊动永嘉帝,逃过了一截。 待得符纸烧了,秦柳瑟回过头,看向辛淑妃,果然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呵呵。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了又冷笑,看来这位淑妃娘娘,手上也不是干净的咧。 若是她身上起了火,她第一个扑过去的,一定就是这位以“贤良淑德”闻名后宫的淑妃娘娘。 因着秦柳瑟身上讨不着东西,青竹也没法耽搁,领着道姑又往下一个去。 等一轮下来,时辰也不早了,日头升起,永嘉帝进了皇家祠堂,上了最后一炷香,今日的祭祀便到了尾声。 七月的天,日头上来后,便有些热。 秦柳瑟望着桌上那些白水煮的白肉,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 她不爱吃肥肉,早知道今日是这样的场面,不用做任何准备,便能催生她发呕,那昨日也不用叫子衿给她准备催吐的药了。 此时,晨间服的药,和眼前的景象重叠,便叫她一阵一阵的全然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劲地干呕。 秦柳瑟捂着嘴,快步走到一旁,站在角落等着的明月姑姑立刻过来询问,“昭仪,可是身子不适?” 今日来慈恩寺,每名妃嫔都只能带一个侍女过来,来了,也不能跟在旁边,除了宁贵妃那样有身子的,是例外。 秦柳瑟这动静,永嘉帝也注意到了,派了朱万喜过来询问。 明月姑姑皱着眉和朱万喜说着自家主子身子不适,朱万喜便说,“皇上吩咐了,若昭仪身子不适,便回去歇着,请太医过去瞧瞧,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 得了永嘉帝的准予,秦柳瑟这才便由明月姑姑扶着回去了。 虽然她走了,但一时间,祠堂前的人却都若有所思,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却都不敢说出来,并且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辛淑妃也拧着手帕子,咬着牙根在想,不会是肚子里有了吧? 第152章 阴沉沉 现如今秦柳瑟有这般恩宠,若是再叫她有了龙种,有个一儿半女,那在这后宫,岂非要横着走路了? 与秦柳瑟一同“早退”的,还有宁贵妃。 她过去与永嘉帝说了一声,也领着侍女回宫了,站了太久,她早就乏了。 侍女扶着她慢悠悠往回走,没有叫轿撵抬着,因着太医嘱咐,到了这月份,适当的运动是对生产有益的。 侍女一边走一边同她说,“娘娘,若是那秦昭仪也有了,那真是太有福气了。” 宁贵妃拿团扇悠悠扇着风,淡笑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她才这个岁数,便是今天没有,皇上正可着她,往后也会有。” 侍女听了点点头,心道她家贵妃也不是个容不下人的人。 而慈恩寺里,祭祀结束后,各宫主子便各自回了宫。 永嘉帝出了慈恩寺,便吩咐朱万喜,“去舒月轩。” 一行人到舒月轩时,太医也刚刚前脚过来。 因着见永嘉帝来了,也没有立即去内室,而是先给永嘉帝行了礼。 秦柳瑟听到永嘉帝来了,也从里头出来给他行礼。 刚行了礼,外头就传辛淑妃也来了。 青青撇撇嘴,觉得不知道这人来做什么。 秦柳瑟却心道正好,人来得越多,越好。 一个个,都来给她递枕头。 “太医瞧过了吗?妹妹可是有何要紧?”辛淑妃一来就张口问道。 秦柳瑟在心底冷笑,这般紧跟过来,看似是贤惠至极在关心她,其实也不知道真实的目的,大概不过是想确认她有没有怀孕罢了。 怀疑她有了肚子,看似想来恭喜,但脸上那笑容,装的却有些僵硬。 明月姑姑笑着道,“回淑妃娘娘,太医也是刚到,还没替我家昭仪把脉。” 辛淑妃眼神复杂地点点头,依旧贤惠道,“那快些请太医瞧过,才好叫我和皇上不用担心。” “方才许多姐妹,都在猜秦妹妹是不是有肚子了,快些瞧过,若是真的,才好叫大家一起同喜啊!” 辛淑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一旁的永嘉帝,在众人不经意间,又扫过旁边的青竹,眼里的眼神,又变成了阴沉。 青竹心里也在打着嘀咕,既然用过她的药了,那便应该妥当了。 心里总觉得秦柳瑟不会有孕,可是她又偏偏有干呕这些反应。 辛淑妃也不过从她脸上扫过,没有多做停留。 秦柳瑟走到榻上坐下,将手搁在矮榻上,太医便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木提箱里,取出脉枕,又取出一块轻纱盖上,细细替秦柳瑟诊起脉来。 太医奔着为秦柳瑟摸喜脉的准备瞧了瞧,最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回皇上,回娘娘,回昭仪,这并非喜脉,怕是体内有恙,才会有这反应。” 这话一出,辛淑妃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青竹也暗暗松了口气,就怕她真的有孩子,那不是说明她那些药白送出来了。 辛淑妃一脸遗憾地道,“我们还以为是……” 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开始一脸好心好意地安慰:“妹妹身子要紧,既然是身子不适,那便让太医开些药,养好了,你还年轻,后面自然就有了。” 秦柳瑟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都被她说完了。 太医说这话时,秦柳瑟的心其实也落地了,因为这说明她的计划一步一步往前推进了。 她一脸无措地看向永嘉帝,扶着胸口,依旧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既是不适,那便看看是哪里不妥。”永嘉帝没有表现出失望或是惊讶等表情,仿佛刚才他并不像辛淑妃她们一样,以为她是有孕了。 只很理性地吩咐太医接着诊断,好对症下药。 太医询问了几句秦柳瑟最近的饮食,又问了她睡眠等等一些问题。 秦柳瑟一副有些发虚的模样,淡淡道,“近来暑热,胃口要比往常差一些,明明每日都有动弹,却老觉得没有食欲,想来是前一阵崴了脚,在这屋里呆久了吧。” 旁边的明月姑姑,也帮着自家主子回忆,并给太医说清秦柳瑟近来的饮食起居。 “昭仪吃不下,我们以为是消化不良,前头皇上赏赐的药丸还没吃完,这几日,我们昭仪便用了那个消食。“明月姑姑说道。 秦柳瑟解释道,“前头皇上赏的药膏多了,一直用着药膏,便还剩那筒药丸没吃。” 她看了永嘉帝一眼,又看向子衿,吩咐道,“你且去取来给太医看看,看看是不是药性与我的症状不合,相冲了。” 青竹闻言看去,一时间整张脸都青了,她喉咙里下意识冒出声音想要阻止,可是她又有何立场阻止秦柳瑟将那药拿出来。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柳瑟那药,怎么会现在还没用完。 青竹只感觉头皮在发麻,整个人背上都在冒冷汗。 只求着那几颗避孕的,都被她吃了。七月的天,却好似叫她如在寒冬腊月一般。 子衿取了药筒出来,递给太医,便说,“我们昭仪都快用完了,只剩最后两粒。” 秦柳瑟默默扫了青竹一眼,又看回太医。 听了这话,青竹一时间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当初在制药时,她便留了心眼,只替换掉前头的,后头的几颗,并没有替换掉,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 看来她的谨慎,是对了! 太医将药丸倒在掌心,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掰下指甲盖大小一般都一小块,送到嘴里尝尝。 虽是很金贵的药物,又是进贡之物,但眼下也无法了,要试药,他便只能尝尝。 太医皱着眉,抚了抚发白的胡须,嘴里砸吧片刻,又重复方才的动作,从另一颗上掰下一块,同样送到嘴里。 过了片刻,太医摇着头走到永嘉帝面前,一脸错愕地道,“皇上,这药不对。这两颗药,一颗是进贡之物,味要浓烈些,这是贡品的特性,确实是解食欲助消化的。” 太医拍着手道,“可另一颗,却不是治消化不良,而是避子之药啊!” 站在永嘉帝后头的青竹听见这话,差点软了下来,得亏没有站在永嘉帝跟前,才叫没人看去她脸上的发白发青。 永嘉帝听了这话,脸色只能用阴沉来形容,眼里还满是阴霾。 第153章 避子药 辛淑妃心里升腾起一股凉意,正想说什么,却听永嘉帝说,“是何种避子之物。” 永嘉帝游走女色多年,当然知道避子药分为许多种,避子药避子汤之类的药物,全凭主人的意思,要喂何物,能维持多久,皆能掌握。 太医叹息道,“用的是极为寒凉之物,秦昭仪前一阵脚上有伤,也在服用药物,如此两种,是以秦昭仪体内才会压不下,冲撞了,今日才会有这等反应。” 这些话全都叫太医说出来,借着他的口说与永嘉帝听,秦柳瑟此时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她忍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叫那棵竹子好看。 永嘉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也不过顿了片刻,便冷声道,“青竹,你可有话要说?” 青竹慌慌张张走到永嘉帝跟前跪下,求饶道,“皇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关奴婢的事情,是这进贡之物本身就被做了手脚吧,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永嘉帝却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依旧高高在上坐着,俯首问道,“你是朕身边唯一懂药的,你便说一说,可有人指使你?” 永嘉帝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全然没有给青竹解释道意思。 直接问她是否有人指使,也是在告诉青竹,他心中自有定数,那便是认定这件事就是她做的了。 青竹听见这话,整个人像是落入了冰窖之中,一时半会,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而坐在永嘉帝旁边的辛淑妃,整个屁股却好像变成橄榄一样,差点要没坐稳。 但此情此景,自然不能自乱了阵脚。 是以,辛淑妃便是使劲沉着身子往下坐。 青竹虽然心眼坏,但却知道不拖累主子的道理。 只她一人失势不要紧,只要她家娘娘在,早晚一日能绊倒这个秦昭仪。 而且,只有她家主子在,才能护着她,青竹心里坚信,自己这番是暂时倒下,总有一日,辛淑妃会让她重新拿回现在拥有的一切。 是以永嘉帝这么问,青竹只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肩上。 却也不是自己担责,耗子死前都要跳动几下,她自然不能这么快认罪。 眼下青竹在秦柳瑟眼里,就跟那垂死挣扎的耗子差不多了。 青竹咬着牙道,“奴婢真的没有啊皇上!奴婢得了皇上的旨意,就去库房取了这贡品来给秦昭仪,哪里有时间做手脚,求皇上明察,皇上明察!” 秦柳瑟简直要被气笑了,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青青也是气的跳脚,气呼呼指着她质问,“那你倒是说说,这药怎会变成避子药,可是你亲手送过来的!” 是啊,怎么会呢? 青竹一时间,气急败坏地道,“是秦昭仪!是秦昭仪自己!她不想要皇上的孩子,就自己换了,然后来陷害我!” “我们昭仪什么人,用得着陷害你?”青青嘲讽地道。 青竹却是说多了自己圆起来了,越想越觉得是,她明明换走的是前头的药丸,为何最后两颗会有避子药。 青竹指着秦柳瑟,恨恨地道,“就是你!是你!你是故意挖坑给我跳的是不是?不然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你明明吃了的!”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心道她可一颗没吃。 从药筒刚送过来,她叫子衿看过,便知道这药有问题,这筒药,除了真正消食的,其他的过于寒凉,她一颗都没碰。 她自己虽也有避子药,却不会用这样寒凉的药材,可想而知青竹对她多恨,多想叫她生不出孩子,甚至伤了身子。 真是好歹毒的心。 秦柳瑟心里恨极了青竹三番两次的故意找茬,眼下也只想落井下石。 但永嘉帝在这里,她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帝王坐在这里,又是后宫最大的人,什么事,他说了最算数。 只不过秦柳瑟心里其实还有遗憾,没能将柳秋娘那个贱人和她的侍女一网打尽。 不过既然没法一网打尽,她也不准备把宫服的事情抖出来。 准备等有朝一日,再一次性来算账,暂且按下,不打草惊蛇。 事已至此,青竹的话,在周围人面前,也只是胡言乱语。 永嘉帝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嘲讽,像是在嘲讽这肮脏的后宫,肮脏的女人,也似乎是在嘲讽青竹的垂死挣扎。 “朱万喜,滚进来。”永嘉帝开口,朱万喜立刻从门口匍匐进来。 “把青竹带回去。”永嘉帝开口道。 然后吩咐太医接着给秦柳瑟诊脉开药,等药方开出来,永嘉帝也朝辛淑妃道,“到这儿你也该安心了,回去歇着吧。” 辛淑妃不知道永嘉帝这话是真关心,还是话里有话,只忐忑着一颗心福了福,又说了几句安慰秦柳瑟的话,苦着一张脸一路回去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晦气!”走出舒月轩时,辛淑妃低声咬牙道。 屋里,太医开了药,自去给秦柳瑟取药熬药。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的手,带她走进内室。 “太医都说了我没大事,皇上就别担心了。”秦柳瑟一脸懂事地道。 永嘉帝挽着嘴角,捏了捏她的脸蛋,“今日朕,险些也以为你有了。” 秦柳瑟撇撇嘴,没敢跟永嘉帝说自己还不打算这么快有孩子,只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皇上就别想了,以后会有的,再说了,现在皇上也有许多皇子公主了。” 永嘉帝让她到床榻边坐下,揉着她的手指道,“你的孩子,总归和别人不一样。” 秦柳瑟作出一脸受用的表情,心里却在想,也不知这话,他和多少嫔妃说过呢。 永嘉帝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是心里失落,亲了亲她耳垂旁边的脸颊,道,“你放心,过了这阵,养一养,你我努力些,会有的。” 秦柳瑟简直想骂娘了,她不过撒个娇,可不想跟他白日宣淫。 秦柳瑟推了推永嘉帝,“皇上还要忙呢。” 永嘉帝却是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但还是留在这儿,陪她用了午膳。 而那边,青竹一路回去,见朱万喜没什么表情和斥责,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躲过一劫了。 她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没有情也有意,皇上总归看在淑妃娘娘和她伺候周到的面上绕过她。 就这么侥幸地回了承乾宫,用了午膳,便回了屋里准备睡觉。 “青竹。”外头有声音传来,青竹走过去打开门。 却迎面走来三个粗壮的老姑姑,她吓得快要跳起来,心里仿佛漏了一拍。 可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姑姑,一个个不仅心够硬,力道也比男子还大。 青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个老姑姑,一边一个架住手臂。 “不……”还没发出囫囵声音,就被一个老姑姑塞住了嘴巴,纵使再多话要说,也只有“呜呜呜”的无力呜咽。 此时不过宫中贵人用完午膳准备小憩的时间,老姑姑见青竹不依不挠的。 用力的拧了她一把,咬着牙教训她,“叫你得罪不该得罪的,皇上够宽恕你了,念在你伺候这么久,让你吃饱了饭再走,你便知足吧。” 自此之后,秦柳瑟便再没听过青竹这个人了,永嘉帝身边的大侍女又多了一个,名唤青桃,仿佛这个人原本便不存在过一般,也没人敢打听。 第154章 变味了 却说因着刚解禁,柳秋娘早就听闻最近宫里又出了一个姓“柳”的贵人,登时危机感便上来了。 在宫里简直坐如针毡,所以午膳用过后,亲手熬了一锅绿豆汤,熬的沙甜可口,便领着侍女,熬着午后的日头,打着伞,亲自往承乾宫送过去。 却没想到,还没走到承乾宫,正好在宫道撞见了被塞住嘴巴带走的青竹。 光天化日之下,三个老姑姑架着永嘉帝身边的大侍女,在这宫道上行走,无法不招眼。 路过碰见的下人,都只敢偷偷抬眼偷看。 柳秋娘倒是站着正大光明地看,但心里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一个下人。 原本听闻秦柳瑟没有怀孕,她还高兴了一阵,没想到青竹却被绑走了。 还这般了无声息,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柳秋娘一颗心提到了喉咙里,在青竹她们从身旁路过时,刻意转身面对宫墙,不去看她们。 不想被青竹看见。 一时间,柳秋娘只庆幸今日的事情没成,不然要是对青竹用刑罚,天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和青梅姐妹供出来。 柳秋娘一颗心扑通通跳着,在青梅的提醒下,才又抬步去了承乾宫。 本以为这个时辰过来,永嘉帝肯定是在的,不曾想到了承乾宫,却只碰见了青草。 “皇上不在宫里,我先替皇上收了,才人辛苦了,这么热,快些回去歇着吧。”青草替她收了食盒。 青竹没了,青草还在,柳秋娘不由多问了几句,却只得到青草一脸“无可奉告”的回答。 柳秋娘有些不死心,又朝殿内看了一眼,外头没有小公公,朱万喜也不在,想来皇上也是不在的。 不知这个时辰,皇上去了哪里,总不能还留在舒月轩那个贱人那里吧。 来这么一趟,扑了个空,柳秋娘泄气地一路走回去。 但没遇到皇上,远远没有遇到青竹那般给她的冲击那么大。 直到回到自己宫里坐下,柳秋娘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还没有停下来,甚至起伏愈加剧烈。 青竹被这样绑走,那说明是彻底恼火了皇上。 不然,她一个御前大侍女,又有辛淑妃托底,皇上怎么也要,不看僧面看佛面。 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听旁人所说,柳秋娘都不会相信青竹会这样被绑走。 秦柳瑟没怀孕的消息,不过一会儿便在用午膳时,在后宫传开了。 可青竹惹恼了皇上,还被绑走了,却全无消息。 柳秋娘轻抚着自己起伏的胸膛,这般一路想回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这番处理青竹的,都是皇上自己的人。 也只有这样,那些人的嘴巴,才会如此严的如同铁桶一般。 只是这样的结果,便越叫柳秋娘有些后怕。 这得是怎样的事情,才叫皇上这样处理。 青梅伺候着柳秋娘上床午憩,只是这个午后,她却如何辗转,都睡不着。 而柳秋娘没碰上的永嘉帝,在从舒月轩出来后,回了趟承乾宫,这会儿,正在辛淑妃宫里坐着。 辛淑妃从来没有如此惧怕永嘉帝过。 永嘉帝也从没有摆着这样严肃的脸孔在她面前。 她纵使在床闱之事上不算最讨永嘉帝喜欢的,但在旁的事情上,皇上纵使信任她的。 因着这般,辛淑妃心里头对舒月轩那位,只能说是更加恨了。 两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清楚,却没人开口捅破,便也算作不清楚。 辛淑妃坐在一旁,提着呼吸,伺候永嘉帝用茶水。 在没说破之前,好似与往常任何一个午后都没有区别。 永嘉帝在用了三盏茶水后,终于开口了,“你午膳用得可好?” 辛淑妃战战兢兢地,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回皇上,臣妾回来,便陪着公主用了午膳,皇上,可是在舒月轩里用过了。” “朕在舒月轩随便用了点”,永嘉帝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桌面上,抬眼看向辛淑妃,“朕念在你的份上,让你那青竹,用了午膳再走。” 永嘉帝平平淡淡一句话,看似是在告知辛淑妃,其实,无不透露着威压和警告。 但辛淑妃纵使心中再疼惜失去这个左膀右臂,也只能陪着道,“青竹熟知药法,若此事真她所为,那也是她糊涂应得的。” 辛淑妃一脸心有余悸地道,“幸好太医说了,这秦妹妹身子并无大碍,也是那青竹还算……” 她还没说完,便被永嘉帝打断了,“秦昭仪身子无碍,是她自己的造化,与那青竹无关。” 辛淑妃半张脸僵硬住,自己差点就说偏了,赶紧附和道,“皇上说的是,妹妹福大命大,往后一定能为皇上生下龙子。” 这话似乎没有进到永嘉帝耳朵里去,他笑了笑,忽而问道,“淑妃可知当年朕为何要带你到西北去?” 辛淑妃闻言脸色白了又白,论家世,她比不过当时九王爷府里的王妃,论样貌,也比不过府里那些妖精侍妾。 九王为何带她去西北,辛淑妃自己也明白,因着自己读过书,知礼守节,懂得操持内务,不叫九王操心。 永嘉帝没有待她回答,又道,“朕每日乏了,到后宅歇息,你觉得朕还想不想搭理你们女人那些腌臜事?” 辛淑妃赶紧道,“臣妾自然明白,臣妾一向是以皇上为尊,皇上怎么想,臣妾便怎么做。” 永嘉帝笑了笑,不过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朕只希望你能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这后宫,最不缺的,便是明面上的贤惠人了。” 这话无不透露着永嘉帝对她的警告,辛淑妃忍着慌张失措想哭的冲动,死命的忍着,因着一哭,便做实了永嘉帝那些没说破的事实。 永嘉帝这是还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的意思,所以才没有全然把她也拉进去。 辛淑妃拼命忍住心头的慌张,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皇上,臣妾爱着皇上,虽后宫姐妹众多,但臣妾从来没有醋过,以后也不会,只想着姐妹们和和美美,一同为皇上绵延子嗣才好。” “你最好是。”永嘉帝揉着自己的眉间,又喝了口茶水,而后放回桌上,站起来理了理袍子。 临走前,留下一句,“朕饮着你这里的茶叶,似乎有些变味了,换些吧。” 然后,便喊了朱万喜一声,大步地迈步离开。 辛淑妃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想着永嘉帝最后那句话,一语双关,偏生她只能当做听不懂。 辛淑妃望着桌上的茶盏出神。 最后实在一口气无处发泄,气不过,将茶盏一挥,全都碎裂在地。 她朝着外头的侍女,怒道,“没长耳朵吗?皇上说换了!都给我换了!茶叶,茶杯,全都换掉!” 第155章 灰溜溜 秦柳瑟一觉醒来,还不知道外头后宫里,在她睡着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直到傍晚用晚膳,才有消息灵通的小宝子过来,叽叽喳喳把外头的事情说了。 说是宫里的人去承乾宫,碰不到原本管事的青竹,是青草姑娘和另一位青桃姑娘来吩咐人办事,一打听,才知道青竹不在了。 具体为何不在,从青草青桃嘴里却是撬不出来。 虽说永嘉帝动用自己人办事,确实是为了让她们守口如瓶,但却也不是准备封锁青竹的消息。 只是不让青竹给秦柳瑟换药的事情外传,至于其他的青竹不在了不当差了的事情,压根压不住。 承乾宫一向是青竹在侍女里做大,她不在了,有一人知晓,很快便会传出去。 所以消息才在午后才传开。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缘故,但青竹是从舒月轩出来后被绑走的。 是以便开始有人猜测,青竹是得罪了秦昭仪,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正可着秦昭仪,便罚了青竹,为博红颜一笑。 虽然不明就里的,但大方向倒也没错。 不过,秦柳瑟原以为永嘉帝会重罚过后网开一面,没想到这般重重拿起重重落下。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强劲的手腕就把她解决了,不得不说,有些取悦到了秦柳瑟。 被这般偏袒宠着,却是叫人身心愉悦。 此时此刻,秦柳瑟就想看看柳秋娘和辛淑妃的脸色。 只恨自己的眼睛,没有长了翅膀,不然就可以飞到她们身边去瞧一瞧了。 __ 永嘉帝这般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置了青竹,却起到了比敲锣打鼓的处置的效果还要好。 秦柳瑟本还烦恼着如何解释,结果接着两日,在后宫碰见的姐妹,除了嘘寒问暖,没有一个敢问她这个问题。 都生怕触了永嘉帝的霉头。 秦柳瑟正好也乐得自在了。 这日晨间,秦柳瑟用了早膳,便由侍女陪着去四季园走走消食,顺便采些鲜花回去插瓶。 四季园里垂柳悠然,临着湖面遍植,花红柳绿,美不胜收。 “秦昭仪好生兴致,一大早,便到这四季园来走动了。这才刚刚恢复,走这么远的路,不知秦昭仪的脚,还受不受得住,别回头又叫皇上心疼了。” 温美人的声音忽然出现,秦柳瑟采了一支花,闻言看去,就看见假山后走出来的人。 好一张伶牙利嘴,秦柳瑟只道是自己天真乐观了些,这不还有温美人这张嘴吗? 别人不敢说,但她可是敢拐弯抹角酸气的。 其实温美人这显然也与后宫那些人一样,不敢明着过问青竹的事情,但恶语相向什么的,从来没有少过。 秦柳瑟扫了她一眼,又是一位瞧着笑眯眯,爱说好听话,其实心眼针眼还小的女人。 不过谁叫人家有个好爹呢,这不虽然禁足了两次,但永嘉帝也没有全然冷落她。 “温美人不也是吗?我来这里走走,采些花回去,瞧着也赏心悦目,美人可是来散步的?”秦柳瑟笑脸盈盈地回道,全然没有回答她话里关于永嘉帝的一切。 “我就住在这附近,每日都来呢。倒是秦昭仪,这么远也跑过来,可见真喜欢我们皇上这四季园呢。”温美人又笑道。 秦柳瑟一脸好姐妹情深意切地和她并肩走着,听着温美人这兜一大圈子也要把话题引回永嘉帝身上的心思,心里只想笑。 “前两日听闻昭仪在慈恩寺一个劲反胃,还以为昭仪是有喜了,都准备好了要给昭仪和肚子里的龙胎送东西呢。”温美人一脸遗憾地道。 这可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若非秦柳瑟本就知道自己没怀孕,被她这样看似关心,实则故意“提醒”伤痛地回味一遍,指不定又要难过了。 温美人看秦柳瑟没有立刻回话,以为她是在伤感,立刻又语重心长一脸有愧地道,“我不过是关心昭仪,昭仪可别往心里去,不然这便是我的罪过了。”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你知道,怎么还要说出来。 不过是一肚子坏水,假天真,真黑心罢了。 秦柳瑟笑眯眯地道,“我方才是在想,怎的美人会提起那日的事情。” 说完,秦柳瑟又捋了捋自己的鬓发,笑道,“原来那日,美人没有一同前去慈恩寺祭祖,我说呢,怎的还得听别人说。” 这话可就杀人诛心了。 天知道,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嫔,才可以到慈恩寺祭祀。 温美人以前倒是尊贵的正二品,可现如今,只是个正四品的美人,在这偌大的后宫,可是不怎么值钱的位份。 果然秦柳瑟这话一出口,温美人的脸,立刻就跟打碎了一样难看。 “昭仪真是好威风,又得皇上宠爱,又能陪皇上祭祀,还能叫皇上为你连身边的大侍女都不要了,不像我,只能……” 秦柳瑟听了,心道这温美人如今在人前的性子,跟以前倒是不太一样了。 多半是因为永嘉帝的处罚,磨了性子。 不然,要是放到以往,这般被说,当时的温昭仪,肯定第一时间就炸了。 当初,那可是连宁贵妃都敢不敬的人来着呢。 秦柳瑟礼尚往来地道,“威风?哪里有温美人这般,威风了这么多年。” 秦柳瑟心里还记着那日温美人罚青青的事情,所以说话也没有客气。 ”若我真有孕,那日摔落桥面,夹在木板里,那么久等不来青青喊的人,什么龙胎,早就没了。”秦柳瑟笑道,“威风,那哪能跟温美人比?” 温美人听着听着,心里头就虚了几分。 不是她怕秦柳瑟。 而是前头刚被永嘉帝罚过,要是此时跟秦柳瑟杠上,依着皇上近日的做法,指定又要护着眼前这个贱人。 想当初,秦柳瑟见着她,都是要行礼的。 温美人在心里是瞧不上秦柳瑟的,可如今成了美人,又没有皇上的宠爱,直接与她作对,只会碰一鼻子的灰。 温美人气呼呼地,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岔路口,便与秦柳瑟道了别,灰溜溜回自己宫里去了。 第156章 叠纱裙 从四季园出来,秦柳瑟便领着侍女们去了李贤妃的毓秀宫。 现如今脚上的伤好了,便要开始去毓秀宫里,跟着李贤妃管事情了。 到了毓秀宫的时候,李贤妃正在院子里陪安乐公主捉蜻蜓,母女俩和乐融融,压根看不出李贤妃会拿亲女儿来争宠。 看到秦柳瑟来了,李贤妃便把安乐公主交给乳母,然后引着秦柳瑟到屋里坐下。 “妹妹也是许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李贤妃笑眯眯地招呼着秦柳瑟,“现如今腿上的伤好了,可算是有人来能跟我分担。” 秦柳瑟笑道,“妹妹在舒月轩待的也是快要发霉了,每天都想出来走走呢。” 一脸好姐妹许久未见的热络。 李贤妃让侍女过来给秦柳瑟倒茶,叹了口气道,“你不来的这些日子,我跟着那边那位,管后宫的事情,那个人贤惠是贤惠,却不像妹妹这么爽利性子好说话,相处起来可真是费了老劲了。” 李贤妃嘴里说的那位,自然就是辛淑妃了。 平时秦柳瑟跟着她管事,都是捏着性子在做人,虽说是一起管事,其实都是李贤妃在做主,秦柳瑟相当于就是她的小弟。 有人来使唤,还能帮她排忧解难,日子自然好过了。 不然李贤妃这个驴脑子,她是想效仿董贤妃的贤名做贤惠人,可是许多事情,她料理起来,却做不到辛淑妃那个份上,脑子也没有秦柳瑟灵活。 所以没了秦柳瑟的帮助,自然做起事来要费劲一些。 而且李贤妃虽然是管事的,但前头还有那位辛淑妃,同是四妃,却也有名次排列,一山压着一山高。 辛淑妃虽然管的事情不多,但手里没有放权,掌握的又是实打实的实权。 李贤妃顶着个管家的名头,实际上很多事情都要去跟辛淑妃商量请教。 以前秦柳瑟在的时候,她不想去,便可以打发秦柳瑟去跑腿干活。 这段时间秦柳瑟在宫里养病,这些事情就需要亲力亲为了。 自己做和操控别人做,那体验感自然是不同的,这便是人人都想做领导的原因。 现在时辰还早,宫里头的人都还没过来汇报工作,李贤妃便闲着跟秦柳瑟聊一聊最近的事情。 她笑眯眯的跟秦柳瑟说,还使了个颜色,“听说皇上为了你,把青竹姑娘都打发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触犯到皇上的大忌了?” 说不得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李贤妃心里也是好奇的,痒痒的。 毕竟如今,她怎么说也是掌管六宫的人之一,这等要紧的事情,却居然不知道内里的缘故和深层的原因,自然会好奇心使然,也会觉得抵不上自己这个地位。 可永嘉帝都没有说的事情,秦柳瑟怎么可以自己说出来。 秦柳瑟喝了口茶笑道,“也不全是我的原因,不过皇上下了令,这件事情不好外传,姐姐若是想知道,便亲口去问问皇上吧,妹妹不敢违抗圣意,不然便是我的不是了。” 秦柳瑟一句话就把永嘉帝推出来挡箭。 听到秦柳瑟这么说,李贤妃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没想到秦柳瑟居然不愿意说。 这段时日跟她相处,两人都是管后宫的事情,秦柳瑟明着是帮助她协理六宫,但在李贤妃心里,明摆着把秦柳瑟当做自己的助手。 习惯了她的服从和帮助,没能从秦柳瑟嘴里套出话来,李贤妃自然不痛快的。 不过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说,“妹妹说的也是,赶明儿皇上来了,我再问问他。” 李贤妃这话里的意味,有多酸里酸气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皇上已经多久没有来毓秀宫这里了,要等皇上来了再问一问,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而且若是能从皇上嘴里套出这些话来,他还用得着来这里问秦柳瑟吗? 李贤妃端起茶盏,揭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将茶盖掩在眼前,遮盖掉自己眼里的不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李贤妃的视线就落到了秦柳瑟身上的衣裳。 其实从方才秦柳瑟走进毓秀宫的院子,李贤妃就已经眼尖的看到了秦柳瑟身上穿的叠纱宫裙。 日头正起。就好似湖中仙子走进来一般。 怎么说也是后宫管事情的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但眼前这件衣服衣裳,就连李贤妃这个如今姑且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看了也无不为之多看两眼。 这样精细精巧的工艺,没见过的样式,并非出自尚宫局绣娘的手出来的。 宫里的绣娘手艺精湛,但这种新颖独特的布料,却多半要从外面送到宫里来。 宫里就这么点地,哪里能这样造出这样的布料来。 而且据李贤妃所知,这种布料,少说一匹值千金,能用来做衣裳,还是层层叠叠的叠纱宫裙,简直是把一箱银子装在身上了。 李贤妃在心里撇撇嘴,心道这位秦昭仪真是好福气。 不仅得了皇上的宠爱,而且皇上戴她真是不一般,什么都好,就连这样价值千金的布料,都拿来给她做衣裳。 李贤妃当时心里就跟喝了一桶醋一样,泛着浓浓的酸气。 “妹妹身上这布料,可真是好精致,在宫里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衣裳呢,赶明儿传出去了,又成京城一段佳话了。” “真是巧夺天工,想必是出自苏杭的大师之手吧。” 李贤妃虽然心里压着酸气,但还是笑眯眯的夸赞。 秦柳瑟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湖蓝色叠纱泥金宫裙,又拿手摸了摸,有些不明就里。 说实在的,她还真不知道这纱裙是出自什么人之手,便笑着道,“妹妹也不知道,是前头皇上,看妹妹伤了脚,许是想让妹妹转换一下心情,便赏了妹妹这一套衣裳。” 秦柳瑟说出这话,着实是并没有什么想要显眼的目的,不过是寻常无比的话,但听在李贤妃耳朵里,变成了实打实的炫耀。 明明是价值千金的衣裳,怎么就成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如同平平无奇的一样。 同样是永嘉帝的妃子,她就鲜少看到秦柳瑟老是穿着一件衣服的,衣裳见天地换,好像不用钱似的。 天知道这是不是在炫耀永嘉帝的宠爱呢。 秦柳瑟心理也是冤枉,说起来,她在穿衣打扮上并不怎么下功夫,但是青青子衿就很喜欢给她打扮。 每天都要变着花样,搭配出不同的衣裳来,没想到这在李贤妃眼里竟然成了炫耀。 而且永嘉帝赏赐的东西多了,秦柳瑟已经日渐寻常,也不会去询问衣服是从何而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永嘉帝把这些衣服,当做寻常礼物一样送给她,也不会让来送礼的小公公或者是朱万喜,在跟她宣旨的时候,还要说明这些赏赐的东西是哪里来的,哪里的出处,如何如何的出名。 这也不是永嘉帝的习惯,所以秦柳瑟不知道这衣裳的来处,也着实非常正常。 李贤妃以为,这种贵重衣裳,应该高高挂起,到重要场合再拿出来穿。 而对于秦柳瑟来说,正是因为不知道这些衣裳的来处,永嘉帝也不会向她说明,所以她只当做寻常衣服一样日常穿着。 只不过在看这些衣服的时候,多少也会感叹这样的衣服更华丽精致。 好看的衣服不穿上身,拿来摆设,岂非是大材小用了。 衣裳嘛,得穿到身上来,才有它的价值。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这是秦柳瑟跟李贤妃的观念不同导致的。 而李贤妃这样小心眼的人,又擅长攀比,什么事情都要比一比。 比一比永嘉帝的宠爱,比一比永嘉帝对各位公主有何不同,再比吃的穿着用的。 现如今现如今掌了权,更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所以攀比的就更严重了。 李贤妃心里是很不舒服,一次还好,可三番两次这样,刚才问她青竹的事情,秦柳瑟便闭口不谈。 如今问身上的衣裳,她又说不知道。 秦柳瑟的话,到了李贤妃的心里,便只剩下实打实的讨人嫌。 秦柳瑟也是知道李贤妃这个人心眼小,所以便又说了几句话,便扯着她开始聊正事。 中元节将至,按照习俗,要给后宫妃嫔发草药,还有辟邪的东西,是以秦柳瑟近日才特地过来商量这些事情。 秦柳瑟为人机灵,自然也能察觉到李贤妃心里的不平衡不痛快,所以聊完正事,便打着时辰不早的借口,从宫里出来。 从毓秀宫的院子走出来,青青便有些憋不住了,悄悄咪咪看着周围没有人,便小声在秦柳瑟耳边说,“这位李贤妃,真是担不起这个名字。怎么话里话外那么多机关?” 秦柳瑟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知道就好,这些话要少说一点。” 青青点头,又问秦柳瑟,“昭仪,我们可要回宫里去了。” 秦柳瑟伸了伸懒腰,忽然看到左边的小花园里,正和侍女赏鱼的周才人。 “我们等会儿再回去。”她心里还有事情没办完,然后便领着青青,往小花园周才人那里走去。 第157章 不速之客 周才人看见秦柳瑟带着侍女走过来,急忙忙绕过石桥,过来迎秦柳瑟。 “秦昭仪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眼里无不惊喜。 秦柳瑟笑眯眯的说,“刚才我从毓秀宫里出来,正巧就看见你在这里,我过来瞧一瞧,你们是在赏鱼吧。” “正是呢。”周才人笑着,牵着秦柳瑟从石桥走过去。 走到小池边上,侍女手里还捧着鱼饲料,周才人便分了些给秦柳瑟,两人悠哉悠哉的在池塘旁边,喂起了里头的金鱼。 秦柳瑟捏着鱼饲料往池中丢过去,立刻便有一大群鲤鱼游头摆尾过来找吃的。 水面波光粼粼,池水清澈见底,旁边还伴着一些荷叶莲花,金色的,红色的鲤鱼,在阳光下闪着光,宛若一副画卷。 秦柳瑟不由叹到,瞧着这些活生生的鱼儿,心情都要变好了。 周才人听秦柳瑟这么说,也奉承道,“方才看见昭仪从那边走过来,真就像仙子一样从花园里走过来呢。” 周才人赞叹的欣赏着秦柳瑟身上这套裙子,在阳光下波光熠熠,让人不由就朝她注目。 她记得,这种泥金裙并非最新的款式,之前宫里也有人穿,就比如那位柳秋娘。 但今日看了秦柳瑟这套,才知道什么叫正宗。 衬得其他妃嫔那些,倒像是赝品了。 就说这泥金的点缀,那就大有学问,秦柳瑟这套,均匀别致,还呈着图样,到了裙摆处,那些泥金便更多,又散落在裙摆间,星星点点。 若是夜里有烛火的灯光照着,这套裙子走起路来,恰似流星戴月。 一时间,周才人又想起先前二皇子满月宴上,柳秋娘的那套。 就那么一套普普通通的,柳秋娘都要那样显摆。 但眼前,秦柳瑟便不一样了,穿着这样价值千金的衣裳,却如同穿着寻常的衣服一样,举止大方自然,到底是不一样。 秦柳瑟笑道,“不过是这湖水蓝的颜色,配上这泥金的点缀,正好称着这里的花草树木,所以你才有此想。” 周才人如何不知秦柳瑟在谦虚,但也更知晓她不是一个爱显摆的人,不然这段时日的荣宠,够她在后宫横着走了,可她并没有。 所以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笑脸盈盈的说了好一会儿话,秦柳瑟只专心的喂鲤鱼,过了片刻,才将视线往周才人腰间的香囊看去。 她将手里最后一颗鱼饲料丢给丢进池里,轻声问道,“听闻先前皇上收了妹妹的香囊,甚是喜欢,我就说妹妹果然手巧。” 想起永嘉帝,周才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 说起来,正是因为送的那个香囊,永嘉帝记起她来,才翻了她的牌子。 这后宫的女人,就如同一株一株鲜花,急需雨露的滋润,久旱逢甘露一般得了永嘉帝的宠幸,便能让周才人快活好一阵子了。 她笑着点点头,“这还要感谢姐姐的提点,若不是姐姐提醒我,我倒没有想过还能送这样不起眼的俗物给皇上。” 秦柳瑟道,“这怎么会是俗物?一心一意,都在这针线中。” 秦柳瑟垂了垂眸,又伸手,将周才人腰间的香囊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扫了眼周围,并无旁人,且两个侍女都离得远远的。 秦柳瑟这才低声道,“这香囊虽好,可妹妹也要当心些。是否有人会从里头的香料入手,做些阻碍妹妹的手脚,这世上的香料,用的好了,既能要人命,也能要胎儿的命。” 秦柳瑟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周才人听得黯然。 她抬头看着秦柳瑟,却看到秦柳瑟眼里的坚定和严肃,便知道他这话的含义有多少。 周才人的震惊,一是来自于秦柳瑟这番话,这是在告知她,可能会有人在这些香料里做手脚,让他怀不上龙胎。 说不得也是有这个可能,只是平时里她瞧着那些香料,似乎没有什么寻常,便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以秦柳瑟这话,无不让周才人惊讶万分和害怕。 二来,是没想到秦柳瑟会在此时,跟她说这番话。 这种话,可不是对一般人就能说的。 前几日,她才在舒月轩里表衷心,那时候,没得到秦柳瑟的回应,周才人回来时还懊恼了一会儿,也不知自己这方举动,能不能成功。 毕竟自己能提供给秦柳瑟的价值不多,而按照秦昭仪如今的地位和宠爱,完全可以不用给她这样的人使眼色的。 但眼下,秦柳瑟在这,将这番话毫无保留的说出来,是不是说明秦柳瑟接受了她的站队和投诚? 前头是震惊,和带着微微的愤怒,但秦柳瑟接受他的投诚,又让周才人觉得愤怒里夹杂着一些惊喜。 好不容易攀上了这样的高枝,周才人想也没想,立刻不假思索地道,“昭仪的意思,可是妹妹宫里头那位?” 秦柳瑟闻言,又抓了一把鱼饵,朝池中洒去,却没有正面回应周才人这番话,而是道,“那位是什么性子,妹妹又不是头一会儿吃瘪了。” 见周才人满脸沮丧的神色,秦柳瑟知道她受宠不易,所以每回必然都想跟张婕妤一样,一次就中,怀上龙胎,所以这香囊里的香料若是有问题,对她的打击可不算小。 便安慰她,“如今知道了也好,回去后,你便将里头的香料换了,换成茶叶之类的,不要惊动她,但自己也得顾着身子。” “至于孩子嘛,早晚一日会来的。”看待孩子的问题,秦柳瑟一向想得开,毕竟永嘉帝正值壮年,怎么会缺孩子。 周才人没想到秦柳瑟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展颜一笑,“姐姐说的极是,妹妹今后,自当与姐姐肩并肩站在一处,不叫那些人使坏。” 秦柳瑟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她这帮招揽周才人,不过是希望自己在这后宫,不是孤军奋战。 至于陷害他人,使坏拉别人下马,暂且别人还未得罪她的情况下,秦柳瑟并不想使出这些招数。 总归是不利于积阴德的。 不过若是谁犯了她,她自然也会千百万倍还回去。 因着这到底是毓秀宫的边界,秦柳瑟便是假装偶遇,也不好和周才人待太久,和她寒暄完这番话,便领着青青回了舒月轩。 秦柳瑟的脚上的伤痊愈没多久,所以现在走路回去,这么远的路,都是走一阵休息一阵。 走回舒月轩,已经差不多到可以用午膳的时辰。 舒月轩里很凉快,但外头并不凉快。 回到舒月轩,秦柳瑟第一件事情,就是取了一件干净衣裳换上,并由青青伺候着,擦了一下身子,又替她换上衣服,取来香囊玉佩这些物件替她戴上。 没想到从屋里出来,却破天荒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秦怀瑾领着侍女,端着绿豆汤过来。 经过先前一连串的事情,秦柳瑟其实不太喜欢和秦怀瑾打交道,毕竟如今恩恩爱爱互称姐妹什么的,实在是太假了。 可是在这后宫里,即使再虚假的姐妹情,也得装下去。 “这么热的天,姐姐怎么过来了?”秦柳瑟笑着问道,还招呼秦怀瑾到桌边坐下。 秦怀瑾笑着将侍女手里的绿豆汤端过来,放在秦柳瑟的桌子上。 第158章 各有思 “从我那边过来,不过是几步路的路程,虽然热了些,但我想着小厨房里炖了绿豆汤,正好给姐姐送过来。” 现如今的秦怀瑾,真是有些让人不太适应。 温柔贤淑得,叫秦柳瑟都以为之前她那样对自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好似在做梦。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也因为有了那些事实,所以秦柳瑟虽然面上跟她很和谐,其实心里头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秦柳瑟一脸和蔼的笑道,“这样闷热的暑气,吃点绿豆汤确实正好,开胃消食又解暑。” 秦怀瑾笑的体贴,她说,“妹妹刚从外面回来,外头热的很,快些吃一吃吧,这碗碟已经用凉水湃过,正是适宜的口感。” 秦柳瑟说不得真有些渴了,便舀了一碗绿豆汤,端起来,舀着汤勺,慢悠悠的送进嘴里。 “姐姐觉得怎么样?” 秦柳瑟点点头,不得不说煮的有点功夫。 秦怀瑾笑道,“我还想着等会要给皇上送些过去,正巧看妹妹回来,先送一些过来给妹妹尝尝。” 他们两人自进宫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这般和谐过。 秦柳瑟面上很享受这种姐妹情深,轻笑道,“皇上最是怕热,你给他送绿豆汤去,他准是会喜欢的。” 秦怀瑾笑道,“每日那么多人给皇上送东西过去,也是我们这些不怎么受宠的,如果是妹妹送的,皇上指定会吃的。” 她话里的意思,便是永嘉帝偏爱秦柳瑟,所以每回她送过去的点心,永嘉帝都会真的吃到自己肚子里。 而其他妃嫔送的点心,大部分都打发给手下的人吃。 秦柳瑟笑道,“姐姐说笑了,皇上有他自己的喜好,若送的东西合了皇上的心意,他自然会吃的。” 而且她送的东西永嘉帝有没有吃进去,谁又知道?又没人盯着他吃。 秦怀瑾打着太极说,“妹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咱们都是同姓家人,又是姐妹,妹妹这般的皇上宠爱,姐姐是为妹妹高兴的。” 话锋一转,她又说,“不过人心险恶,妹妹这样极尽荣宠,总是有些人会眼红的。” 秦怀瑾这样苦口婆心的跟秦柳瑟说这些,真就跟是她的亲姐姐一样,秦柳瑟一时有些不适应,便舀了口绿豆汤送到嘴里,又朝她看去。 秦怀瑾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前头妹妹在桥上跌落下来,叫我好生担心,好在妹妹恢复的好,什么后遗症都没有落下,姐姐也为妹妹高兴。” 秦柳瑟听到这话,心头一动,又紧接着追问,“姐姐可是知道什么?” 虽然知道秦怀瑾大概没有那么好心,多半是话中有话,又或者是个圈套,但她既然这么说了,秦柳瑟便打蛇随棍上,又多了问了一句。 果然秦怀瑾是有备而来的,还压了压声音,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姐姐瞧着你平日里,老往那毓秀宫里去,毓秀宫那位,又这么久没有恩宠了。若是他眼红,我瞧着倒也说得过去。” “她那帮小心眼的人,与她打过交道的姐妹,谁人不知?” 秦怀瑾虽然只是个才人,但说起话来却好似是正宫娘娘一般。 秦柳瑟琢磨了一下,想来大概是秦伯远,还有慈宁宫那位东太后,给了她底气,叫她说这些话,真就跟自己是正头娘娘一般,并不会像别的低位妃嫔那般唯唯诺诺。 “姐姐所指的,是毓秀宫那位贤妃姐姐。”秦柳瑟装作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她的性子是不比以前头的董贤妃,但这帮害人的手段,应当不是吧?” 秦怀瑾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语气中带着冷静,“姐姐只是提醒妹妹,要多防着身边人,我也不知她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虽与妹妹没有明面上的冲突,可若是心眼小了,谁知道呢?” 秦柳瑟装作一副还难以置信的样子,“可她平日里待妹妹我倒是极好的。” 秦怀瑾冷笑了一声道,“在皇上面前,她倒是对谁不好了?不然怎么当得起贤妃这顶帽子。” 秦柳瑟一边跟她说话,碗里的绿豆汤已经吃进肚子里了,她将瓷碗放下,抬头看向秦怀瑾,似乎是不太明白她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 秦怀瑾略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也不怕妹妹笑话,前头家里头写信来了,将我好生训斥了一顿,我也知晓自己前头确实是过分了。” “咱们到底是亲姐妹,许多事情还是得有商有量,免得好处被别人夺了去,倒不如咱们姐妹互相依靠。” 秦柳瑟总算知道秦怀瑾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了,这是打着跟她和好的算盘。 想用这种消息,来跟她套近乎。 秦怀瑾一脸歉意的,“以前是姐姐不懂事。恶果我也自己尝了,现如今看着妹妹越来越好,姐姐是为妹妹感到高兴的。” “外头有咱们秦家人,里头你也得皇上宠爱,多亏了妹妹,我这日子才不算难过。” 秦柳瑟在心里笑着,说不得秦怀瑾做回上一世的模样,真真是个玲珑人。 这般把家里和她都夸到了。 不过确实也因为如此,同样是才人,四五品的位份,秦怀瑾确实在后宫里过得更好更自在。 当然也不外乎有东太后的原因,不过此时此刻,她却将这些光荣,当成帽子戴到秦柳瑟的脑袋上。 为了拉拢她,也真是煞费苦心。 “姐姐说笑了,皇上的意思岂是我们这些女人就能左右的,姐姐现在所拥有的,也是因着皇上心里头是有姐姐的。”秦柳瑟笑着跟她打机锋。 秦怀瑾笑得很受用,似乎秦柳瑟的话是取悦到她了。 又笑眯眯跟秦柳瑟说了两句话,便跟她说,“午膳也快要送过来了,我便回去,等会儿再去给皇上送些绿豆汤。” 秦柳瑟点点头,笑着跟她道了别。 等秦怀瑾远去,明月姑姑从外头走进来,一边给秦柳瑟收拾桌面,腾出位置摆放午膳,一边和秦柳瑟说。 “这位才人,如今用对外头人的那套,来对付我们,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青青从食盒里,将盘子端出来摆在桌上,也撅着嘴问秦柳瑟,“难道昭仪还能相信她不成?” 秦柳瑟拿起筷子,闻言笑了笑,明月姑姑是老油条,便不会问秦柳瑟这种问题,青青到底还是年轻的,还会问她相不相信秦怀瑾。 秦柳瑟道,“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主要都是一起唱戏罢了。” 不管相不相信,这出戏总是要一起唱下去的。 明月姑姑将饭碗放到秦柳瑟面前,眼神里略带着些担忧,“昭仪可如何想的?” 秦柳瑟无奈的摇摇头,说不得若没有之前周才人那番提醒,秦怀瑾这番话她还真不一定会信。 可如今,心里看明白了李贤妃是怎样的人,这话就不由得她信不信了。 只不过秦柳瑟也有些不明白,李贤妃为何要这样跟自己作对。 而秦怀瑾,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转念一想,秦怀瑾后面有东太后,指不定是东太后的人查出来的也不一定。 亦或是李贤妃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秦柳瑟便又突然想到,李贤妃、秦怀瑾还有温昭仪,似乎都是东太后的人。 而自己,在明面上也是慈宁宫的人,毕竟也姓秦。 那这般秦怀瑾对自己说这番话,说不定也只是想借刀杀人,借她的手,除去李贤妃罢了。 第159章 牌面 明月姑姑一边伺候着秦柳瑟用午饭,一边小声的说,“那温美人和秦才人,其实性子有点相似,如果说不合,他们俩似乎才更容易不合呢。” 秦柳瑟点点头,说不得就是这个道理。 温美人还是温昭仪的时候,何其的高调。 而秦怀瑾,本质上也是这样的人。 都是从京城豪族出来的贵女,自带一份骄傲,又总觉得全世界必须围着她们转,所以先前还没被永嘉帝敲打的时候,他们便有些无持宠而娇无法无天。 而现如今被永嘉帝教训了,吃过鳖了,知道永嘉帝心里自己才几斤几两,恩宠随时都可能失去,便都学着夹起尾巴做人。 而相比他们,李贤妃的性子,倒是一直都是这样,如出一辙。 别看他们都是东太后的人,可眼下东太后手里头没有一张牌子,能摆在桌面上。 这几个都不算是永嘉帝正捧在心头,正有热乎劲的人,所以东太后对他们,自然是做不到不厚此薄彼的。 手下人多了,又做不到均衡,自然就容易起异心,也就更容易发生争执和内斗。 秦柳瑟笑道,“太后能力也有限,皇上并不愚孝之人,不会全听从她的话,太后娘娘想要捧谁,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所以东太后若手上有资源,想要给底下这几个人,自然这几人都要争先恐后。 温美人受过宠,瞧不起秦怀瑾。 而秦怀瑾自觉条件不差,也看不惯温美人的跋扈。 至于那位李贤妃,现如今位居四妃,纵使不算受宠,但只要在那个位置,总有人想把她拉下马。 毕竟只要她占着那个宝座,下头的人,就少了一个机会,是以这三人不合,也是合情合理。 秦柳瑟猜不透秦怀瑾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便只能做出这些猜测。 许是为了对付另外的两人,才来跟她说这些事情。 也可能是单纯为了带偏她。 是以,秦柳瑟对秦怀瑾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虽然心中觉得有可能,但还是有所提防。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不管她是想跟自己修复关系,真心投诚还是如何,秦怀瑾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所以现在,或者以后,都不可能完全信任她。 别的不说,有一点秦柳瑟倒是猜对了。 那便是,秦怀瑾在东太后面前,多少也是有些危机感的。 此时此刻,正是后宫各个主子都在用午膳的时辰。 温美人正在东太后的慈宁宫里,陪着东太后用午饭。 一顿午饭的功夫,温美人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回气。 “太后娘娘,皇上这般专宠舒月轩那个贱人,后宫的姐妹着实吃亏啊。” 东太后皱了皱眉头,虽说她也不喜欢看永嘉帝只宠着秦柳瑟,但她也不是傻子。 永嘉帝虽偏宠她,可不过是与其他妃嫔比较起来,宣秦柳瑟侍寝的日子多了一些,并没有不临幸其他的妃嫔。 所以温美人这话,着实是有些偏颇了。 她看着温美人,又扫了眼眼前的饭菜,自顾自用着自己的斋菜,心里知道是这些小年轻当局者迷。 “行了行了,一顿饭,你这是要叹多少的气,年纪轻轻的,倒是活成怨妇一般了。” 温美人撅撅嘴,觉得东太后当年受宠,当然不明白她们这些被冷落的是作何想法。 “可不是因为皇上偏心吗?这段时间舒月轩那位在宫里养脚,皇上都去了多少回了。寻常旁的妃嫔,有个小病小痛的,皇上有去那么多次吗?”温美人恨恨地道。 “不过是崴了脚,弄得好似要升天了一样。而且皇上为了她,连伺候那么多年,有点情分的大侍女都打发了,现如今,都没有人知道青竹姑娘去了哪里呢?” 原本温美人是不知道这些的,但在秦柳瑟那里打听不出来的,却在东太后这里听到了。 不过东太后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全面。 秦怀瑾那时候就在舒月轩,虽不在秦柳瑟的屋里,但到底在同一个宫里,比起外人,多少能打听到点风声,连蒙带猜。 东太后摇了摇头说,“你也是年轻嫩了些,秦昭仪崴了脚,皇帝去看她,这能说明什么。” “且皇帝把那个青竹打发了,也不一定是因为那位秦昭仪,那时候屋里头又不止她一个人。” 温美人愣了愣,她是没想到这个层面。 东太后看她傻愣愣的样子,便又掰细了跟她解释。 “皇上既然用了自己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又不让青竹的消息传出来,捂得这么紧,那指定是触到他的霉头了。” 东太后的意思是,那时候宫里头还有辛淑妃,又听秦怀瑾说,辛淑妃跟永嘉帝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并没瞧出她因为知道秦柳瑟安然无恙,不是怀孕,而有多高兴,所以这才让她更加的琢磨不透。 而东太后的意思是,青竹或许是得罪了秦柳瑟。 而永嘉帝不把这消息传出来,又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青竹,指不定并不是为了保护秦柳瑟,反而是为了护着辛淑妃。 温美人听了东太后这话,有些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这样处理,是为了保护淑妃娘娘的名声?” 东太后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到最后,虽说瞧着是永嘉帝给了秦柳瑟许多关心和宠爱,可那辛淑妃不也安然无恙吗? 若真是青竹有问题,那这后头指不定有那位辛淑妃的手脚。 而永嘉帝这样处理,在东太后看来,多半是为了护住辛淑妃。 温美人听了这番解释,却也没有多开心。 本是因着秦柳瑟的专宠而不悦,可换成辛淑妃,也没有因为永嘉帝宠爱的不是秦柳瑟而有多高兴。 因为这样听下来,岂非辛淑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特别高? 温美人苦笑着,“真是没想到,当初在府里一点不起眼的侍妾,如今居然能坐上这样的位置。” 东太后看她这模样,在心里摇了摇头。 心道眼下自己手里的几张牌,似乎都不怎么打得出来,跟其他人的妃嫔,还有新进的秀女相比,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这般想着,东太后便又在心里决定,是时候再挑一些合适的鲜嫩娇花,送到宫里来伺候永嘉帝了。 第160章 过夜 自从周才人给永嘉帝送了香囊,勾起永嘉帝的心思,永嘉帝宣周才人侍寝的次数,便变多了。 柳秋娘解了足禁之后,永嘉帝也没有立刻变让她复宠,似乎是不记得这个人了一般。 柳秋娘原以为自己能出宫后,便能杀一杀那位柳依依的嚣张气焰。 却没想到,永嘉帝非但没有宠她,反而却增加了去周才人那里的次数。 永嘉帝这番做法,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心里也有些惊讶。 不过,秦柳瑟惊讶的却不是永嘉帝宣周才人侍寝,而是每回永嘉帝都是先去毓秀宫李贤妃那里坐一坐,陪一陪安乐公主,再去的周才人那里。 大家原以为永嘉帝既然去了李贤妃那儿,便会直接在李贤妃那里过夜 可没想到永嘉帝并没有如此,而是从李贤妃宫里出来,再直接往周才人屋里去。 无心者看来并无什么,可能只觉得永嘉帝是正对周才人热乎乎着。 但有心者,便会多想,这怎么有种永嘉帝在打李贤妃的脸的意思? 这日夜里,秦柳瑟由着明月姑姑伺候着梳头,夜深静谧,最适合说些悄悄话。 “听闻皇上,今晚又去了周才人屋里。”明月姑姑道。 秦柳瑟摸着下巴,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太一般。 永嘉帝直接去了周才人那里,说明他并没有翻牌子,所以不是宣她到承乾宫,而是直接亲自去了毓秀宫。 这似乎有些有悖常理。 若要说永嘉帝宠周才人吧,却又不像。 永嘉帝宠女人,不说他心里头怎么想,但在物质上他从来不吝啬。 就像新秀女侍寝,第二天,便会有许多赏赐送过去。 而他去周才人那边,似乎就只是去那边例行公事,却也没有过夜,不过待到事成之后,便离开了。 次日,也没有源源不断的赏赐送进去,仿佛不过是寻常的停留过夜 可寻常的停留过夜,无需赏赐,又一般只存在于四妃这些和永嘉帝勉强能算作“老夫老妻”的妃嫔之间。 所以说这看着是恩宠,可又不太像。 明月姑姑看着镜子里的秦柳瑟,也在琢磨,“皇上这般直接去才人的那里,这么多次,都没有在李贤妃屋里过夜,也不知李贤妃该如何气得牙痒痒了。” 秦柳瑟将自己手上的手镯摘下来,闻言心中一动,说不得还真是这样。 怎么瞧着,永嘉帝似乎有点像在故意做给李贤妃看的意思。 若是照顾一下李贤妃的感受,这么多回,也得有一回在她那里过夜,而不是每次都到周才的那里去,这着实让一个主位妃嫔不太有脸。 而且若真注意她的感受,也应该直接翻牌子,让周才人去承乾宫侍寝,而不是留在她那里过夜。 不过永嘉帝怎么想的,秦柳瑟总是看不清楚的。 而且李贤妃又不是第一回经历这种下脸的事情,上回那次宣旨晋位不就是?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想笑。 却说回那边毓秀宫,最近正得永嘉帝偏爱的周才人,其实也想不明白永嘉帝为何会忽然这样看重自己。 不过总归是到这里来过夜,周才人心中有的只是高兴。 自从永嘉帝来了两次,到她这边过夜之后,周才人每回都做好充足的准备。 知道永嘉帝到毓秀宫来,她便准备着接驾,果然每回从那边出来,永嘉帝就直直进了她屋里。 如今永嘉帝过来,周才人也不让侍女伺候他,而是亲自端茶倒水,拿面盆,绞帕子给他擦脸擦手,又伺候他换鞋子换衣袍。 其实这些活,本该由侍女来做,但周才人并不傻,心里也清楚永嘉帝这样三番五次到她这里来,绝对不是偶然。 可她没办法揣测君心,只能在永嘉帝来的时候,尽量的做好自己份内的活。 多干点活,才能多让他看到自己的好,留下好印象。 比样貌,比性子,她都比不过别人。 比家世,娘家也完全没有办法跟后宫的其他女人比,所以便只能从这一方面入手。 —— 而毓秀宫另一边,不远处正殿里的李贤妃,此时此刻的脸色,只能用难看至极来形容。 “那个贱人,最近是使了什么狐媚惑主的招数,皇上好不容易到毓秀宫来一趟,回回都被她招了过去,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李贤妃恨恨地道。 旁边的侍女心道,好像每回都是皇上自己过去的,倒也不是被周才人招过去。 不过这种话,她也不敢在李贤妃面前说,“娘娘,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谁知道皇上去了她那里,她给皇上吹了什么枕头风,把皇上迷成这样!” 听到这些,想到那个画面,李贤妃咬着一口牙,更加气得半死。 “不过不要紧娘娘,她用了咱们的香料,皇上便是去的再勤,也轮不到她那个肚子有龙种的!” 听到侍女这么说,李贤妃心里才算好受一点。 她转头吩咐道,“过两日宫里来了香料,多给宫里的伺候的添一些!” 侍女笑着,应了是。 —— 此时的周才人屋里,永嘉帝正坐在床榻边上,由周才人伺候着更衣擦脚。 永嘉帝居高临下看着周才人,心道要是后宫的女人,都像这般知察言观色,本分守规矩便好了。 永嘉帝揉了揉眉头,似乎有些困了。 他抬手,挥退了朱万喜,又将脚从周才人膝盖上收起,收到床上,淡淡道,“安置吧。” 周才人闻言,眼尾眉梢捎带上几分红晕。 但眼下她刚伺候着永嘉帝洗脚,又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身上,衣裳湿了些。 便端着盆子,去了净室,给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衫,这才又回来伺候永嘉帝。 回到里屋,周才人脱了鞋,从床尾爬上去,红着脸躺到永嘉帝身旁,解开衣衫,只留一件肚兜。 心口噗通噗通跳着,期待着下一刻的到来。 却在这个时候,朱万喜打着天进来了。 朱万喜停在里间外头的屏风旁,朝着里面道,“皇上,温美人那边派人过来说,温美人身子不太爽利。皇上,可要去看一看温美人?” 永嘉帝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不耐烦,“朕又不是太医,怎的每个人有小病小痛,都要来喊朕过去。” 朱万喜垂着眼眸,假装自己是一根柱子,静静等着永嘉帝的吩咐。 主要是最近温美人的父亲,在前朝忙着科举的事宜。 要不然,朱万喜直接就将外头来传消息的侍女打发回去了。 周才人听到温美人来跟她抢男人,掩在被子下面的手拽紧了。 心里狠狠的骂着那位温美人贱人多事,但面上还露着一个体贴善良的笑容。 她侧着身子,又端详着永嘉帝脸上的神色,但也瞧不出永嘉帝到底是要不要去。 周才人暗下决心,觉得这种时候不说话自然什么都好,但却落于平凡。 若说话了,说到永嘉帝心里去了,指不定永嘉帝的心里,她的分量会因此拔高一些。 所以周才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仿佛无事一般跟永嘉帝说。“温美人少有病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皇上便去看看吧。” 永嘉帝抬起眉头,瞧了她一眼。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这么懂事。 永嘉帝本就只是顺路来周才人这里,并不是将这里当家,眼下她这般懂事,他心里倒是也很受用。 于是便起了身,重新换上衣服,往温美人那边去了。 第161章 患得患失 周才人虽然嘴上说着让永嘉帝过去,其实心里头,却比谁都不想他离开自己的屋子。 只不过,不受宠的人便是这样时时想要珍惜。 别看永嘉帝最近时常来这里,但每回来,便是谁,都能将他带走。 比如之前的宁淑妃怀孕时,还有现在的温美人。 轻而易举,皇上就走了。 周才人咬着牙,也知道是自己在永嘉帝心里的分量还全然不够。 她虽然不指望自己能得到永嘉帝多么荣耀的宠爱,但到底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心里头还是会难受。 周才人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牙,有些伤感。 侍女拿着罩衫过来,给她披上,安慰道,“才人别想太多了,这段时间,皇上不都来我们这边过夜吗?” 周才人摇摇头,说是过夜,其实都是完了事就走出去。 四妃之外,其他的妃嫔,皇上留着过夜的,也就只有舒月轩的秦昭仪。 周才人当然不会将自己与秦柳瑟相比较。 只不过永嘉帝到她这里来,但那里有多少恩爱,只有她自己清楚。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永嘉帝来说,不过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亦或是玩物。 但男女之间便是这样,一旦跟他有了亲密接触,便更想得寸进尺。 周才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压了压自己这种非分之想,怕自己这般越来越想不开,走上另一条走火入魔的道路,那可就不好了。 周才人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头算着时间。 想着这个时辰,过了那么久,永嘉帝应该已经在那边看完温美人回宫了。 这才冷静下来,回到里屋睡觉。 原本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到了第二天,听到后宫的人在传,昨夜里,永嘉帝留宿在温美人那里,周才人原本冷静下去的心,立刻又翻腾起来。 从李贤妃屋里请了安出来,一整个早晨,周才人脸上就没有一刻有过好脸色。 心里烦闷,屋里待得憋得慌,便走到花园里赏花看绿,只是想着自己心里能好受点。 秦柳瑟从毓秀宫出来,看到周才人在小花园里坐着,手里捏着木枝,一点一点的将木枝折成小段,扔到池塘里。 秦柳瑟慢悠悠的走过去,她知道昨夜里,温美人抢了周才人的人,后宫都已经传开了。 果然走过去的时候,在没有看到她来之前,周才人的脸色是不太好。 不过看到秦柳瑟的那一刻,周才人便挂上了一个笑脸。 秦柳瑟心里多少有几分为她感到心酸的意思,这般脸色转得这么快,不敢将不好的情绪摆在他人面前,什么苦都往自己心里吞,着实也是不容易。 说不得秦柳瑟也是这样的人,才能跟她这样惺惺相惜。 秦柳瑟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安慰她说,“这才哪里到哪里,我便不跟你说那些客气话了。你进宫也不过几年,在这皇城里要熬的日子还久着呢。” “怎能因着皇上去了别人的宫里,就这般懊恼懈怠。”秦柳瑟笑着跟她说,就像亲姐姐一样和颜悦色。 “女儿家的容貌,是要靠情绪养的。千万不能不开心,不管皇上去了谁的宫里,你都要笑着应对。如此,情绪才不会升到你的脸上来,不然这如花似月的容貌,可是保不住的。” 周才人被秦柳瑟这话逗笑了,她一个真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却这样反过来安慰自己。 周才人一时眼眶有些红,自己在后宫这么久,从来没遇过这样为自己着想的姐妹。 秦柳瑟叹息的一声,也不想跟她聊这个话题,转而又问,“这段时日,皇上留了不少次,你可有将那香囊处理好了。” 秦柳瑟的意思是,永嘉帝这样给她机会,想问周才人有没有好好抓住。 不能再让那香囊里的香料,阻碍她受孕的机会。 秦柳瑟也是看明白了,像周才人这样的人,心里不算坚定,也看不透这后宫里的俗事俗物。 若是能有个孩子,来分担她的注意力,便是没有了永嘉帝的宠爱又如何? 不至于这般患得患失的。 有了孩子,即便没有宠爱,但是尚宫局不看僧面看佛面,都要敬着皇子公主。 还有永嘉帝,给自己孩子娘亲的待遇,难道还能差了? 永嘉帝不像先皇糊涂,不管不顾自己的孩子。 有了孩子,每月的定例和月银,都是要比孤家寡人好上去多倍。 而且有个孩子在手里头,在后宫的地位便全然不同。 前几天,秦柳瑟才去看了张婕妤。 现如今有了二皇子,母贫子贵,张婕妤整个人和颜悦色,容光焕发的。 哪会像以前那样自怨自艾,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 所以秦柳瑟才觉得,周才人也是需要一个孩子。 周才人闻言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说,“自从姐姐告知我后,我便悄悄将里头的香料都换了,我怕被发现,全都丢进火炉里化成灰烬了。” 秦柳瑟点点头,心道这样就是极好的。 看周才人这样,秦柳瑟又忍不住给她提了个醒,“下个月便是秋夕节,宫里头又要办家宴,我听着慈宁宫那边,好像要要请姑娘进宫来。” 秦柳瑟说得很委婉,周才人一听,却明白了。 东太后又要找小姑娘来伺候永嘉帝了? 前头那位魏兰心在后宫多豪横呢,他们可都还记得。 周才人瘪瘪嘴,有些瞧不起,可是又无能为力。 “太后娘娘老是让外头的人过来,皇上真的会听她的吗?” 秦柳瑟其实也搞不懂这里头的门道,明明永嘉帝瞧着便知道是不会重用东太后的人的意思。 也不知道东太后哪里来的使不完的牛劲,一直向永嘉帝身边送人。 或许是她低估了美色的诱惑,而东太后则认为如果美色足够了,哪里有抓不到男人心的道理,所以才这样锲而不舍。 秦柳瑟对于这些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她也是跟李贤妃商量后宫的吃穿用度,知道慈宁宫那边,下个月要多加一些东西,才知道大概率是有人要进来了。 不过人周才人听了这话,却往心里去了。 只觉得这个后宫里头,一茬一茬的鲜花进来,而她对永嘉帝来说,不够新鲜了,也不知还能这样熬多久。 心里想着,怎么熬也熬不过那些小年轻,所以周才人的心情,只能用不上不下,患得患失来形容。 而日子翻到了八月,秦柳瑟总算明白,这段时间周才人为何如此欲寡欢了。 第162章 小日子 八月初,秦柳瑟在毓秀宫外碰见周才人,周才人便鬼鬼祟祟的拉着她到小花园里,吩咐两个侍女去外头守着。 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周才人才一脸不确定,又带着惊喜的神色,跟秦柳瑟说,“昭仪,我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有来。” 虽说周才人跟她说这番话,也没有任何铺垫,但秦柳瑟立刻就听明白了。 她眉头跳了跳,心中一动,牵着周才人的手,小声的问,“可是有了?” 周才人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喜,但还有几丝不确定,所以神色就十分复杂。 她犹豫地道,“我也不知是迟了,还是真的有了,不过我算这日子,如果是迟了,这都快小半个月了。” 秦柳瑟点点头,忍住让子衿给她诊脉的冲动。 子衿这张牌,秦柳瑟是只打算留给自己用的,越少人知道她懂医术越好。 所以秦柳瑟一时之间,也忍住了冲动,只不过不说话,想了一会儿才对周才人说,“你好生养着,注意饮食和生活起居的习惯。这件事不要外传,越少人知道越好。” 周才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她也知道,怀孕的女人在后宫的生存有多难,多的是想她的肚子消下去的人。 秦柳瑟顿了顿又说,“若是生养过的人,知道你小日子没来,指不定就能推测出你有了。” 秦柳瑟看了一眼毓秀宫的方向,又跟她说,“不能大意,你得装作小日子来了。按照你平时的时间,就躺在屋里,若是你的侍女信得过,便让她每日照旧走一遍来小日子的流程。” 秦柳瑟的意思是,多做些,多防着些,总是没错的。 周才人有些顿悟的点了点头,她还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不过也幸好秦柳瑟毫不保留地提醒了她。 此时周才人看秦柳瑟的眼神,只能说是感激又尊敬。 先前向她投诚,坦白的说,多半是为了利益。 但这段时日,秦柳瑟这样毫无保留的帮助自己,周才人除了高兴感动,还有尊敬。 秦柳瑟却也没有她想的那般高尚,不过是她一向看不起那些拿孩子来做功夫的下作行为。 所以不管肚子里有孩子的是不是周才人,她知道了,肯定都会帮着护着的。 对付大人,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尔虞我诈你争我斗,但是拿孩子的命来开玩笑,那秦柳瑟是饶不过的。 周才人动了动喉咙,紧紧的握住秦柳瑟的手,感激的朝她一笑,眼里还带着泪珠。 秦柳瑟还在为她筹谋划策着,“你就这般保持到三个月后有反应了,到时候请个太医来瞧瞧,等稳下来了,再让后宫的人知道。” “不过这段时日,你便不能伺候皇上了。” 周才人当然知道孰轻孰重,皇上的恩宠可能随时都会走,但这个孩子若是能保下来,顺利从她肚子里生出来,那带给她的底气是更多的。 在后宫,便是母凭子贵。 周才人点了点头,跟秦柳瑟说,“我小日子来着,皇上不会到我宫里来。若是过了这阵,皇上再从贤妃那边过来,我便称病不能侍寝。” “一两个月,很快便过去了。”秦柳瑟拍拍她的手鼓励道。 —— 八月份和七月不同。 八月在本朝,是个欢喜的月份,七月是鬼节,则带着一股让人惊惧谨慎的气氛。 所以到了八月,宫里便气氛也不同了。 时不时会有朝廷命妇,或者是外头的皇亲国戚进宫来请安。 不过眼下宫中没有皇后,谁接见那些朝廷命妇都不合适,所以这些人递了帖子进来,都是直接递到东太后那宫里。 东太后喜欢热闹,也爱掺和后宫的事情,再加上她本来就是贵族家庭出身,与那些贵妇倒是聊得来。 西太后则不同了,出身卑微,又不爱热闹,所以除了少有的几个关系要好的,且熟识的,其他的人,她鲜少接见。 所以到了八月份,慈宁宫里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来做客。 却也不是秦柳瑟故意去打听,而是慈宁宫那里,见天儿就打发人来毓秀宫吩咐李贤妃办事,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所以秦柳瑟也就不得不知道了。 这日,秦柳瑟从辛淑妃宫里商量完事情出来,一路沿着宫道,往毓秀宫去。 却在宫道,遇见了浩浩荡荡的一行宫外命妇。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是一个穿戴华贵,长相端庄的女子,身量与秦柳瑟差不多高,不过要较秦柳瑟暗淡一些,但也是一位美人。 秦柳瑟瞧着这个阵仗,应当是哪个府里的当家主母。 她不在京城长大,对京城这些贵妇不算熟悉。 而且她不过是一个昭仪,不算后宫的主人,不是皇后,又不是四妃,这些人见了面,点个头便可,也不用向她行礼。 不过不要紧,她不知道,自然有别的人知道。 秦柳瑟去了毓秀宫,第一件事,就是将在宫道上偶遇的人,告知了李贤妃。 李贤妃摸着额头,想了想说,“应当是四亲王的王妃赵氏。” 这位赵玉蓉,秦柳瑟也是着实不认得。 四亲王比永嘉帝年长快六岁,他成亲时,秦柳瑟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呢。 李贤妃这个小心眼,听到秦柳瑟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嗤”了一下笑出来的。 “才不是,四亲王成婚的时候,也就比咱们皇上早了一年。” 秦柳瑟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赵家她倒是知道,京城的书香门第,家里的父亲是文臣。 不过这些皇宗贵族的故事,她却是不知道内情,不由又多问了几句。 不得不说,秦柳瑟这种刨根问底,拉着李贤妃追问的行为,有些取悦到李贤妃了。 这说明她知道的事情,掌握的,比秦柳瑟多,秦柳瑟才要这样巴结着她追问。 李贤妃做作的喝了口茶,一副倾囊相授的样子,跟秦柳瑟说,“这些话,如今咱们也只能在这宫里头说,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出去乱传,被别人知道是我说与你听的。” 秦柳瑟心道李贤妃这关子卖的也是没谁了,好像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不过还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幸守诺言。 其实李贤妃也是个八卦爱嚼舌根的人,不过现在宫里头,能跟她嚼舌根的人太少了,碰上秦柳瑟突然这么一问,便立刻跟她有说不完的话。 秦柳瑟竖着耳朵听,才知道原来这位赵玉蓉跟永嘉帝有过一段故事。 当年在做姑娘家的时候,赵玉蓉的性子便十分的热烈,遍京城的贵女,都知道她是属意九王爷的。 李贤妃笑了笑,一副感慨万千回忆当年的样子,“不过她也不是特例,当年九王爷在京城和王公贵子打马球,就没有一个姑娘家不喜欢他的。” 所以这赵玉蓉的少女情怀,其实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赵玉蓉会与九王爷成亲。 毕竟当年九王爷教过她打马球,而赵氏又是上赶着找这位九王爷学球的。 如此郎才女貌的登对,九王爷又没表现出对她的不喜欢,都以为两人会是一对。 谁知道最后九王爷娶的是先皇后,而这位赵玉蓉,嫁的是四亲王。 秦柳瑟虽然不属于京城贵女圈,但八卦的神经蠢蠢欲动,立刻就捕捉到不一样的味道,又追问李贤妃,“这可是有何缘故?” 一想到那位赵玉蓉曾经有可能成为当朝皇后,秦柳瑟不由就心里直痒痒的,好奇得很。 李贤妃瞥了秦柳瑟一眼,有些轻蔑,似乎是在嘲笑她说,这样的消息,她这样一位从南边小地方来的人,果然就不知道了吧。 不过傲慢了一下,李贤妃还是跟她说了,但语气有些轻蔑,“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当年九王爷不得势,他们家拜高踩低,看不上九王罢了。” 说到这里,李贤妃扶了扶自己鬓发上的步摇,不由有些骄傲,觉得是自己有眼光,才跟对了男人。 第163章 三妻四妾 秦柳瑟对李贤妃这份自信,倒是也无法反驳。 毕竟跟永嘉帝相比,四亲王各方面确实都没有办法和他相提并论。 不过若是不追求男色,只想要安逸富贵的生活,有四亲王妃这个名头当着,倒是也不错。 登基之后,永嘉帝虽然处决了一些逆党兄弟,但对于支持他,不对他造成威胁的兄弟,倒是都好好的供着养着。 这位四亲王便是其中一个。 不过现如今知道了内情,秦柳瑟心里便开始好奇,永嘉帝这样对四亲王供养着,不知道有没有这位赵玉蓉的缘故呢? 所谓爱屋及乌,若是永嘉帝因为赵玉蓉而对四亲王网开一面,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想来这种可能性,要建立在对永嘉帝没有威胁的前提下。 —— 进宫拜访一趟,赵玉蓉这日从宫里出来,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回了一趟娘家。 她下了马车,便有娘家人出来迎接。 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但也要看嫁的是谁。 他们家虽是个文官家庭,但是跟亲王府相比,着实是清贫了些,四王妃回来了,自然要出来等着迎着。 一行人还没走到屋里,妹妹赵玉竹就已经从屋里跑出来迎接她。 “三姐,你今日可是进宫了,怎么样?太后娘娘她怎么说,我可以进宫去吗?” 赵玉竹今年不过十六岁,正是女儿家最娇嫩的年纪,满心满脑的想着要进宫去。 赵玉蓉看着这个跟自己有八成相似的妹妹,有些无奈。 她牵着妹妹的手,走到屋里,和她一道坐下。 “太后都遣人来请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赵玉蓉细细说来宫里的事情。 和父母亲聊了几句,父亲便去了书房,只留下几个女眷在屋里讲话。 对于妹妹要进宫的事情,赵玉蓉还是有些担忧的。 “母亲真的要把玉竹送到宫里去吗?”她问道。 自从三女儿当了亲王妃后,他们赵家可谓在京城的地位水涨船高,赵母是全然享受到这份好处的,当然也想把这个小女儿送进宫里。 若是能成了得宠的妃嫔,那以后他们赵家在京城里,那真真是抬起头来了。 不过在两个女儿面前,赵母没有把话说的这么明显,她笑着说,“不是我想不想,你瞧你妹妹这个样子,我说什么话管用吗?” 赵玉竹确实是一心进宫的。 当年亲姐还没出阁的时候,赵玉竹还是个小豆芽,就一直黏着姐姐,当她的小尾巴。 几个姐姐去到哪里,都带着她。 虽然那时赵玉竹情窦未开,可也见识了不少英俊成年的男子。 以前赵玉竹不懂,只觉得那些大哥哥好厉害,现如今情窦初开,便明白了当年为何三姐会对那位九王爷那样爱慕了。 当年的九王爷,现如今已经成了皇上,高高在上,掌管一切,也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赵玉竹心中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家里开始给她说亲之后。 自从见过京城那些所谓的王公贵子,她就更明白当年九王爷的魅力在何处。 不过,她的命比三姐姐好。三姐姐谈婚论嫁的年纪,九王爷还一无所有,又没有娘亲的派系扶持,没人会想到他能称帝。 所以父母不愿意让三姐姐进九王爷府里,磋磨日子。 就怕跟着九王爷,跟错了人,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九王爷会打仗,搞不好兄弟反目,会被后来的皇帝驱逐出京城,没有好日子过。 可惜父母亲押错了宝,把三姐姐许配给了四亲王。 所以在赵玉竹心里,觉得是老天有眼,把姐姐没有的运气,续到她身上来了。 她有好几个姐夫,家中也有兄弟,但看到那些男子粗犷肥腻的身体,再想到以前在马球场上,见到的九王爷。 只觉得那些男人的身体,真是粗糙而难看,那样沉重,要翻上马背估计都很难。 不像九王爷,一个人便可以在马背上使出许多花样,还可以腾空打马球。 那样的力道和姿势,是这些王公贵子嫌少能做到的。 而那些身姿姑且能跟九王爷相比的,容貌却又比不过九王爷英俊。 赵玉竹不喜欢那些白面小生,就喜欢永嘉帝这样带有男儿气息的男子。 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影响,让她虽然出身书香世家,却对那些白白净净的男子,全然没有任何兴趣。 家中父母给她说的那些所谓的白面书生,赵玉竹都觉得配不上自己。 一心就等着到了年纪,能进宫里去,成为当年那位九王爷的女人。 在场的三位女子里,也只有赵玉蓉还保存着一丝理智。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看着自己的妹妹。 她的母亲做着当皇帝丈母娘的春秋大梦,而她的妹妹,被所谓的崇拜和爱意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想到这条路会有多难走。 赵玉竹长得确实不赖,可永嘉帝的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光是今日进宫,在路上碰见的几位,便都不比赵玉竹差。 她后来听闻侍女打听回来的消息,才知道在宫道上遇到的那位,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秦昭仪。 那真是光彩照人,熠熠生辉,即使是擦肩而过,秦昭仪也没有多做打扮,不过寻常无比的衣裳,赵玉蓉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就离不开。 她一个女子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上那样的热血男儿呢。 “你可要想好了,你去宫里,又不是选秀,能不能留下去,可不一定。”赵玉蓉给自家妹妹打了个醒。 忍不住不断给她泼冷水,以免她想的太美好,以至于后面一无所有而一蹶不振。 “这有什么留不留下来,那不过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赵母似乎一点都不担忧。 在她心里头,一直觉得自己的三女儿当年跟着九王爷的亲事没成,是一桩遗憾。 她也认为,赵玉蓉在永嘉帝心中应当是有些地位的,而且赵玉竹与赵玉蓉长得又有几分相像。 说不定改明儿永嘉帝见了她,就挪不开腿了呢。 男人嘛,都是这样的。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赵玉蓉叹了口气说,“当年我爱慕九王也是真,不过他也只是教我打了几次马球,并不能说明什么。” 至少九王爷从来就对她没有逾矩的行为,也瞧不出所谓的对她有意思。 那时候许多情窦初开的贵女,排着队让九王爷教他们打马球,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家只不过是为了多说几句话。 九王爷日理万机很忙,便只教了几个,赵玉蓉便是其中之一。 许是这层有过接触的缘故,才叫许多人觉得她和九王爷有些故事。 其实到底有没有,也只有赵玉蓉心中知道。 等过了一会儿,赵母离开主屋,去张罗中午的吃食,赵玉蓉才搂着妹妹赵玉竹,苦口婆心的说,“你别一味的听娘亲的。姐姐不是不看好你,只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条路远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容易。” 赵玉竹摇了摇下巴,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当然知道。” 赵玉蓉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 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往另一方面说,便是无知的少女拥有的都是盲目,自信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围着自己的想法转悠。 且赵玉竹是赵家幺女,有些被家里宠坏了,性子着实不能算好。 等她进了宫,赵玉蓉心里头着实担心,“若你真成了皇上的女人,也只能从最低位分的妃嫔做起,前头还有那么多人,后面也会有源源不断的美人送进来。” “皇上只有一个,便是有再多的宠爱,也没办法均分给这么多人,我瞧着,倒不如在外头找个好人家,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呢。” 赵玉竹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撅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道姐姐这是不是瞧不起她,自己嫁不了心上人,看不得她好。 “我当然知道,做皇上的女人嘛,哪有那么容易的。”赵玉竹一副少女腔调的说着,“三妻四妾就三妻四妾呗,他是皇上,难道还能独守一人不成了?” 在赵玉竹心里,永嘉帝三妻四妾,那是他的能力,是他有魅力的象征。 第164章 看热闹 赵玉蓉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多半是在对牛弹琴了。 但她是过来人,倒也非常能理解她这种心态。 当年父亲和母亲不让她嫁给九王爷的时候,她也闹腾过好一阵。 不过女儿家成亲嫁人之后,渐渐便会认定自己的夫君,慢慢将心安定下来。 她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作为姐姐,她又十分担心自家妹妹去了宫里会受挫,但是,不让她折腾这一遭吧,她或许一辈子都会怨。 所以一时之间,赵玉蓉也不知道怎么劝导这位妹妹。 到了中午用午膳的时候,母女三人依旧在为赵玉竹进宫的事情操心。 过两日,赵玉竹便要提前到宫中小住,离了这个家,没有了这么多人捧着她,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最操心的,当属赵母了,“你去了宫里,性子可由不得再这样。到时候没人提醒你,没人照料,一不小心可就要犯了大错的,多说不如少说……” 赵母喋喋不休的,赵玉竹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娘亲,玉竹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母看着她,宠溺的笑道,“你这还不是小孩子?在母亲心里,你就跟个黄毛丫头一样。” 赵母一边吃着饭,一边叹口气说,“要是当年,你姐姐也跟对了人就好了。这样,如今在宫里能照顾你,你们姐妹俩有个照应也好啊。” 赵玉蓉听到这话,当即就打断了她的母亲,“娘亲,这些话你可不要乱说,什么叫跟对了人?” 现如今她都是四亲王的正妃了,若是这些话传出去,那真正是要出大事的。 况且四亲王虽然无能了些,但对她也不错。 在京城贵族的圈子里生活久了,对比起来其他人,赵玉蓉甚是知足。 心里觉得自家的男人,至少不会像外头那些,拈花惹草、惹是生非,顾家又宠着她,敬着她大房的位子,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赵玉蓉听到母亲说这些话,心里头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知道母亲老来得女,偏爱这位小女儿,可是能说出让她们姐妹俩共侍一夫,就为了有个照应这种话,赵玉蓉听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自从知道要到宫里小住,能日日见到永嘉帝,赵玉竹整个人心情别说有多好了,比平时都要多吃小半碗饭,胃口也变好了。 赵母放心不下这个小女儿,还在给她出主意,“这番到宫里,是借着太后娘娘的名头,但到底无亲无故的。” 赵某一边吃着饭,一边拧着眉头在深思。 说起来,他们家跟东太后并无血缘关系,更谈不上什么亲戚。 若硬要攀亲戚,那也只有四亲王这一层了。 但四亲王不是东太后所出,不过是名义上的母亲。 如此一来,赵玉蓉也能称作她的儿媳。 太后这样把赵玉竹招揽进宫,赵家自然也知道是何缘故。 不过面上虽对东太后感激涕零,但在自家屋里关起门来说话,那又不一样了。 “皇上不是慈宁宫那位生养的,隔着一层肚皮隔层心。”赵某用自己的亲身经验指点赵玉竹,“你去了她那里小住,可要毕恭毕敬的,别把不好的脾气发出来,跟她混熟了搞好关系,但又不能太熟,以免难讨皇上欢心。” 东太后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会有人这样待她利用她。 赵母叹息,若能跟永寿宫那位太后搭上线就好了,毕竟人家是亲生母亲,虽然永嘉帝也不在西太后身边长大,但到底是亲娘,总归更听她的话。 赵母担心小女儿去了宫里,会因为东太后的拖累而不得皇上的青眼,赵玉竹却一点都不当回事,她理所当然的说,“三姐姐,若是你能跟皇上说两句话,让他多照顾我,那就好了。” 旧人嘛,总会给几分薄面,赵玉竹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赵玉蓉听了这话,一时半会却没有说话,现如今,她算是永嘉里的兄嫂,对自己夫君的弟弟说这种话,这个立场,怎么样听都很奇怪。 其实也是因为赵母和赵玉竹全然没有站在赵玉蓉的角度思考问题,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 东太后这般爱掺和,每回领着所谓的亲戚到宫里来小住,又都是年轻的小姑娘,所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过得两日,赵玉竹到宫里来,因着东太后喜欢热闹,时常有妃嫔去她那里请安,是以新的小姑娘来了,便在后宫引起不小的波动。 大家都在讨论着,也不知道这回这位赵玉竹,会不会像之前那位魏兰心一样,引起那么多轩然大波。 秦柳瑟虽不像他们那样一惊一乍的,但心里好奇赵玉竹的长相,便也特别殷勤的,去了东太后宫里请安。 日子到了八月,已是秋天的季节,没有了之前的暑热,凉爽宜人。 东太后的性子,也比之前要好许多,见宫里来了这么多人,便招呼着大家打牌。 东太后自然不会亲自下场来跟这些小年轻打牌,不过是摆了张桌子,让年轻人打,而她就坐在一旁看着。 秦柳瑟便跟李贤妃、柳依依,还有温昭仪坐下来,围成一桌打牌。 打着打着,外头就有人来传到永嘉帝来了。 一时间,除了东太后,众人都起身来给永嘉帝请安。 永嘉帝撩开帘子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的景象,知道他们在打牌,抬手道,“起吧。朕来的倒是巧了,你们接着打。” 有了永嘉帝这话,四个人便也各自落座,接着打牌。 东太后笑道,“皇帝来得正好,前两日,哀家这个宫里来了位客人,正好瞧瞧。” 赵玉竹被点名,便垂着眸子,从东太后身后小步走出来,走到永嘉帝跟前。 就这几步路,脸已经红得像个苹果了。 “臣女玉竹,给皇帝哥哥请安。” 秦柳瑟心道,这倒又是一个极其懂得说话的人。 一个小姑娘家,便是有些无礼的喊永嘉帝作“哥哥”,但因着年纪小,有这个由头,永嘉帝定然也不会深究。 果然永嘉帝没有说什么,他抬手,示意她起来,又淡然道,“你姐姐是我四皇兄的妻子,你喊我这声哥哥,朕倒是有些消受不起。” 秦柳瑟瘪嘴,有些想笑,没想到东太后还没提起赵玉蓉,倒是永嘉帝自己先提起来了。 在场的人,若是心知肚明东太后的算盘,知道赵玉蓉和永嘉帝之前的事情,那肯定都存着看热闹的心眼。 但永嘉帝这样毫不掩饰的,自己先提了一嘴,倒显得他们看热闹的心理,有些小家子气一般。 第165章 这么开心 东太后和赵玉竹,似乎也都没想到永嘉帝会主动提起。 一时间,赵玉竹被永嘉帝这话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脸上有的只有小女儿家的羞涩,还有对永嘉帝的敬仰和崇拜。 东太后扫了一眼,朗声笑了两下,笑道,“你瞧瞧,皇帝你这两句话,倒把人家一个小姑娘,促狭得闹了个大红脸,小姑娘,见了皇帝,紧张。” 东太后招手示意赵玉竹到她身边,赵玉竹便低着脑袋,垂着眼睛,不敢看永嘉帝的样子,走到了东太后旁边。 东太后牵着她的手,跟永嘉帝闲聊家常,“要不我说他们赵家人跟我们皇家有缘呢?玉竹的三姐,嫁给了四亲王,现如今她又得空到慈宁宫来陪哀家,这样的可人儿,哀家瞧着真正是喜欢,真想把她留在这后宫里,永远陪着哀家。” 东太后这番话,无不充满着暗示。 永远留在宫里陪她,那岂不就是想让她做永嘉帝的女人,简直就差明着说了。 秦柳瑟一边打着牌,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母子俩打机锋。 果然永嘉帝也不是好安排的,他笑着跟东太后说,“太后若是喜欢,便常常招她到宫里来小住,陪母后说说话便是了。” 秦柳瑟听到永嘉帝这话,压住想笑的冲动,打出了一张牌。 居然胡了。 这边动静大,永嘉帝和东太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东太后笑道,“秦昭仪是有福气的,皇帝一来,便胡了。方才胡的都是柳美人。” “柳美人也是有福的人。” 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原本比柳秋娘低位的柳依依,现如今已经是柳美人了。 这才能跟他们坐在同一张牌桌上。 永嘉帝闻言笑了笑,从上头的位置走下来,走到他们的桌子旁边,像是在观看他们打牌。 秦柳瑟就坐在柳依依的对面,搓牌的功夫,抬头扫了一眼,果然见那位柳依依脸上的笑容都盛开了些。 因着永嘉帝从她旁边走过,还娇羞的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更加显出我见犹怜的气质。 秦柳瑟心里头觉得,这位柳依依也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原本只是宝林,如果永嘉帝想晋她的位分,按道理应该一级一级的往上,那便是柳才人。 可是如此一来,宫里除了她,还有柳秋娘另外一位柳才人。 永嘉帝可能是考虑到这个缘故,便直接给她抬成了美人。 当然也不乏有做给那位柳秋娘看的意思,毕竟同样都姓柳,一个有些张扬,一个又如此乖顺。 自从柳秋娘解了足禁,永嘉帝还没有宣她侍寝。 不得不说,永嘉帝这般做法,虽然什么都没明说,但那位柳秋娘心里头,绝对不会好受。 东太后看永嘉帝起身走过来,便也由着赵玉竹扶着,走到底下来看他们打牌。 一时间,下头四个人都似乎有些紧张,毕竟东太后和永嘉帝都在身后看着,能不紧张吗? 永嘉帝从柳依依身后走过,似乎是看到了她有些颤抖的手,便伸手,指了一张牌,“打这张。” 果然这张牌打出来,柳依依原本差点被逆袭的局势,又反转了过来。 立刻得到在场几人赞叹的眼神。 柳依依抬起她那张白皙瘦小的脸蛋,看向永嘉帝,眼里只有满满的崇拜和爱慕。 不过永嘉帝却没有收到她这个眼神,因着他绕着桌子走,已经从柳依依那里,经过温美人身后,快走到秦柳瑟这边了。 李贤妃是一如既往的做贤惠人,笑眯眯的说,“皇上一来,我们这个场子都活络起来了。妹妹今日手气好,碰上皇上来指点,运气也好。” 秦柳瑟将她这番话左耳进右耳出,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排面。 心里却在腹诽,李贤妃这也太狗腿了,明明是她发牌发的好,怎么倒成了永嘉帝的缘故了? 秦柳瑟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自己的牌面,,纤纤玉手在骨牌上犹疑。 因着有些出神,过了好片刻,也没打出牌来。 却没想到这时候,永嘉帝一只手落在她左边的肩膀上,身子从她右边脸颊边上探出来。 这样忽然的出现,悠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秦柳瑟心里不由颤抖了一下。 却见永嘉帝伸手,从她指尖下抽出一张牌。 “出这张,怎的看得呆了。”永嘉帝一边说着,一边将抽出来的牌,轻轻放在桌面上。 这下,刚刚被柳依依反转的局势,立刻又落回秦柳瑟这边。 “胡了。”东太后在旁边看着,笑哈哈的道。 然后偏头看向赵玉竹,“你也得学一学,才好跟这些姐姐们一起玩牌。” 赵玉竹的目光,一直跟着永嘉帝走,她原本是不会打的,但当下看到永嘉帝跟他们的互动,立刻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打牌。 一听到胡了,秦柳瑟立刻便朝永嘉帝展开了笑容。 永嘉帝的手,还放在她肩膀上,脑袋也还有没有离开。 他侧着头,对她笑道,“赢这几个钱,这么开心。” 秦柳瑟张开双手,收着几个人像她推来的筹码,歪着脑袋,朝永嘉帝吐了吐舌头,说,“赢钱当然开心了。” 永嘉帝站直了身子,放在秦柳瑟肩膀上的手,没有立刻抬起来,而是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个带着宠溺的动作,在同桌另外三人看来,却是有些刺眼的。 秦柳瑟只顾着收钱,一时却没有注意到对面投过来的眼神。 不过,即使她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既然都受宠了,自然要经得起这些女人的眼神。 第166章 看着安排 玩了几局牌,东太后便想留永嘉帝下来用午膳。 永嘉帝笑着道,“儿臣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这便不过来这里走走,差不多要到前头去了。” 男儿家自然是正事要紧,永嘉帝这么说,东太后便也没有留他下来。 永嘉帝起身领着朱万喜离开,皇帝不在,秦柳瑟他们几个人自然也不会在这边多做停留。 陪着东太后说了几句话,秦柳瑟、李贤妃,便跟温昭仪一道,告别离了慈宁宫。 温昭仪这番回了自己宫里,便自在了。 但秦柳瑟和李贤妃,却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回了趟舒月轩用过午膳,秦柳瑟休息片刻,便马不停蹄的又去了李贤妃的毓秀宫。 这回的秋夕节家宴,不仅后宫的妃嫔要参加,还要宴请宗室贵族,比以往的家宴都要更隆重些。 除了乐舞助兴,还有吃食装点,样样都要亲自经手。 样样都要讲究,譬如这吃的东西,不仅口味要好,卖相也要好看。 尚食局提前做了许多样品过来,由着李贤飞和秦柳瑟亲自尝过,确认卖相没有问题,才会将菜品确定下来。 是以,每日有干不完的琐事。 除了吃食乐舞,还得给皇宫贵族下帖子,再安排后宫妃嫔的位子等等,整个流程,都要全部由自己经手。 却说也不是不能假手于人,而是这样重要的场合,难免怕有差错。 担责倒是一回事,秦柳瑟更怕的是丢了皇家,丢了永嘉帝的脸面。 所以,也不敢全然交给下头的人去处理。 每日办事,秦柳瑟都在感慨当皇后的不易。 这样操持后宫,真是皱纹都要多操持几条出来了呢。 幸好她保养得宜,不然这样日日夜夜的操劳,白日里在后宫办事,夜里回去了还要被永嘉帝奴役。 那真真是,如此当家几年,狗也嫌。 特别是像秦柳瑟这样打下手的,更是没有好处可言。 李贤妃操持着乐舞和吃食的事情,便把琐事一类,交给了秦柳瑟处理。 譬如这人员席位的安排。 秦柳瑟接到这个活,差点没在心里把李贤妃给骂死。 她自己不想得罪人,倒是把这得罪人的活都给她干了。 后宫这么多女人,人人都争奇斗艳抢着出风头,想要有个好位置,靠永嘉帝近一点,离前面近一点,可真是不好安排。 在慈宁宫里出来时,温美人还特意与秦柳瑟走到一起,姐姐长姐姐短的,好似前几日的冲突都没有过一般。 左一句右一句地,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让秦柳瑟给她留个好位置。 嘴上是说想离着自己的家人近一些,看一看父母亲解解思念二老的愁苦,可秦柳瑟哪里不知道,温美人不过是死要面子罢了。 到时候娘家的父母进宫来,虽然知道她现在已经从昭仪变成了美人,但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又是不同一回事。 在当场看到自己女儿的位置,从以前的前头,变成在后面,这种冲击力,远远比知道她被贬了位分来的大。 许是因着这层缘故,温美人才想要做到前面来。 可是宫里的规矩怎么能随意变动? 秦柳瑟如今是管事的人,如果规矩因此而轻易改变,那往后,她还要如何御下? 秦柳瑟也不是故意要跟她过不去,虽然看不惯温美人,可公事归公事,她这个人一向是公私分明的。 在料理后宫这种事情上,她也想要双赢的结果,只想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是以到最后,秦柳瑟给温美人选了一个折中的位置。 妃嫔的坐席,是按照位分,一排一排的往下罗列。 秦柳瑟给安排的温美人的位置,靠近中轴线,也就是靠近皇上后方的身边。 这着实是其他人想要,都得不到的位置,谁知道温美人收到秦柳瑟发出去的秋夕宴的帖子,一下就气呼呼将帖子扔到地上。 “真是欺人太甚,给我分了这样不起眼的位置。存心让我难看是吧?” 赵玉竹走上前,将地上的帖子捡起来,“姐姐莫要生气,不过就是一个位置罢了。” 赵玉竹到慈宁宫来小住,但东太后年纪大了,每日睡觉的时间多,所以便让她跟着温美人在后宫走动。 这不过几日的功夫,赵玉竹已经跟温美人混得有些熟络。 再加上两人家里都是文官家庭,说起话,套起近乎也容易,攀亲带故的,自然比跟其他人熟悉的快。 赵玉竹不懂这里头的门门道道,也不知道温美人心里头那么多的怨气。 她捡了帖子,放回桌面上,坐下来劝温美人,“温姐姐,我瞧着这个位置,倒是离皇上也不远啊。到时候只要大家看向皇上,再往后面瞧一瞧就能看见你了。” 温美人扫了赵玉竹一眼,在心中冷笑,她可没有赵玉竹那么天真愚蠢。 说起来,她之所以打这个算盘,除了想在娘家人面前长长脸,彰显自己的身份之外。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月,是宁贵妃要临盆的月份,不好离宫太远。 这一回的秋夕宴,宁贵妃绝对不会去,不然要是突然要生产,在那么多人面前,那真是洋相出尽。 由此,最前头四妃的位置,便空了一个,温美人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说到底,她父亲怎么说也是高居太傅,又在前朝任者要职,以前还教过皇上念书,怎么说,她的身份,坐席位置也是值得再往前面坐一坐的。 便不是宁贵妃的位置,她的位置总有人顶上去,那么后头总有空余,岂不是就可以往前了。 偏偏那位秦昭仪,假大方真古董,就是不愿意把她的位置往前靠。 温美人心里的怨气,实在是忍不下去,便拉着赵玉竹,说了一堆秦柳瑟的坏话。 “她怎么可以这样,仗着皇上的宠爱,便这样对姐姐呢?”赵玉竹不满的问。 “明明刚进宫的时候,姐姐的位分比她要高,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怎么敢这样不敬着姐姐。” 温美人其实也没想到,那位秦昭仪办起事来,居然这样的铁面无私。 可她又不是正经的后妃,不过是替人办事的,温美人也是打着这个算盘,才不断的撺掇她给自己换位置。 温美人冷笑道,“我还以为她多大能耐呢,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以后还想再往上爬,做梦!” 也是最近温美人复宠了,才有这样的自信,觉得自己想要那样的位子,凭着最近永嘉帝在她宫里过夜的独一份宠爱,她完全值得那个位置。 赵玉竹和她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被温美人笼络去了半颗心。 加上秦柳瑟过于受宠,那日早晨,又在慈宁宫亲眼见到永嘉帝对她那样的偏爱,赵玉竹姑娘家的小心眼使然,对秦柳瑟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她琢磨着给温美人出主意,“不如姐姐去问一问李贤妃,娘娘是办大事的,总归比那个什么昭仪要懂事一些。” 说不得温美人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她和李贤妃都算是东太后的人,怎么着也得给她这个面子。 是以,次日去了慈宁宫请安,碰见李贤妃,温美人便把自己的帖子递到她手上。 一路上跟她说着套近乎的话,李贤妃笑眯眯的应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等回了自己的毓秀宫,便招来一个侍女跟她说,“你把这个帖子,送到秦昭仪手上,让她看着安排。” 第167章 下棋 秦柳瑟是在永寿宫门口收到这个帖子的。 萧德妃跟她一道从永寿宫出来,便也见着了李贤妃的人过来送东西。 萧德妃虽然不争宠,也不在后宫刷存在感,鲜少参与后宫姐妹的茶话会。 在这么大的皇宫里,时不时走动的,就只有永寿宫的西太后。 起初知道时,秦柳瑟有些意外,因着西太后的永寿宫,并不是那么好进的。自己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了西太后的喜欢。 很多妃嫔想要来拜访,西太后都是称喜静而不见。 没想到,却是跟萧德妃有这样的交集。 几次下来,秦柳瑟才知道,原来之前萧德妃在后宫当宫女的时候,伺候过西太后。 这般,倒是也能说得通了。 秦柳瑟知道萧德妃是前朝宫中侍女,只是并不知道与西太后还有这段渊源。 这也难怪萧德妃时不时便会到西太后这里来走一走,坐一坐。 不过,一个侍女能混到德妃的位置,着实也是不简单。 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萧德妃倒是不争不抢,似乎一点不在意永嘉帝的宠爱。 按道理来说,这种地位爬起来的人,才会更有野心。 秦柳瑟接过小公公递来的帖子,也没有瞒着萧德妃,而是当着她的面拆开了。 青青知道自家主子喜欢萧德妃,与她交情也算不错,所以并没有在萧德妃面前隐藏太多。 她嘀咕着说,“自己不愿意得罪人,倒是要把这样烫手的山芋丢到咱们这里来,她不想做坏人,便给别人做。” “这事本来就是分给我管,她这样递过来倒是也不能说无根无据。”秦柳瑟扫了一眼帖子淡淡道,而后便将帖子重新折叠收回。 “不过她倒是也会推。”秦柳瑟冷笑着。 若是李贤妃真想帮温美人,其实这件事情,不过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说是归秦柳瑟管席位,但秦柳瑟也是个打下手的,说话的分量,难道能有她这个当贤妃的重了? 可见,她其实半点都不想搭理温美人。 这般对比,秦柳瑟便知道,李贤妃跟温美人,估计也是面和心不和。 虽然都是东太后跟前的人,但那几个人,可真是一点都不团结。 萧德妃听秦柳瑟和青青主仆二人在说话,也出乎秦柳瑟意料地跟着插了句嘴。 “温美人不过又得皇上宠爱才多久,怎的便这般,做回以前的自己了。” 萧德妃这话说得很委婉,便是在说温美人不过刚复宠,又有了以前那样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回宁贵妃去不了,许是打着这个主意,想鸠占鹊巢吧。”秦柳瑟道。 加上眼下,她父亲在前朝正得皇上重用,人一得宠,便容易飘飘然了。 “若是实在拿不定主意,去问问皇上也好。”萧德妃给秦柳瑟出主意。 “皇上一向不喜欢把后宫和前朝的事情搅和在一起,若是如了她的愿,那以后,她只会得寸进尺。”秦柳瑟淡淡的道。 虽然永嘉帝看在后妃娘家的脸面上,也会后妃的相处有所考量,但这并不意味着妃嫔可以占着娘家在前朝如何,后宫便也要跟着一脉相承。 萧德妃听了,笑了笑说,“你能这样想,也是极好的。做管事的替皇上办事,要软硬兼施,但也不能听之任之,让人有机会摆弄。” 秦柳瑟听了这话,点点头。 这其实不过一件小事,只不过温美人心里不得劲,又将帖子送到李贤妃那里,一件小小的事情,经了这么多人的手,才显得好像是什么大事一样。 “她要真这么拿的定,便去求求皇上恩典呗。”若永嘉帝愿意这样惯着她,她一定立刻给她换一个前排的席位。 萧德妃听出她自己心里有所成算,也不再多说什么,到了分岔路口,便和秦柳瑟告了别,回自己宫里去了。 秦柳瑟猜测的完全没错,这件事情,即使她不给温美人的面子,按照自己的意思安排,温美人也不敢闹大。 温美人心里,也知道是自己不占理的。 只不过就是欺软怕硬,想占便宜,是以当下人回来传达秦柳瑟的口讯时,温美人整个人简直都气炸了。 “你说什么?”温美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侍女跪在温美人面前,有些战战兢兢的。 她是温美人手下的三等侍女,方才在宫道上,碰见了秦昭仪,也不知秦昭仪怎么能认出她来,便吩咐她回来传话。 这些话虽不是出自自己,她不过代为传达,可实在是得罪人。 侍女跪着,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秦昭仪说,让奴婢把这个帖子带回来还给美人。” “她还说什么?”温美人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还没完。 侍女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这才接着道,“秦昭仪说,就按,现如今的安排处理。还说,说这个位置,已经是给了美人通融,如果美人实在不喜欢,那就按照原本的安排。” 说到这里,侍女已经说不下去了。 温美人捏着拳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 秦柳瑟这话的意思,便是在威胁她,如果不接受她如今的安排,那么就会按照最传统的安排方式排席位。 到时候,她的位置就更偏了。 可偏偏秦柳瑟这话,温美人一点都没法反驳,怨气无处发泄,一时间,温美人气得简直想要杀人了。 小宝儿将温美人这里的情况打听了一耳朵,脚底带风地回到舒月轩,给秦柳瑟汇报。 秦柳瑟听了只想捧腹大笑。 早知如此,又何必多折腾了一招? 有的人就是得寸进尺,给她脸不要脸。 温美人都落魄这么久了,还当自己是多金贵的人呢,三番两次找她麻烦,不就是觉得她位份不够压人,好拿捏。 秦柳瑟当然不会如她所愿。 这两日,因着温美人的得寸进尺,折腾了心神,不过眼下看温美人吃灰,秦柳瑟心里痛快得不得了。 但眼下,她也没空想这些事情了。 今夜,永嘉帝翻了她的牌子。 秦柳瑟用了晚膳,便由侍女伺候着,装扮去了承乾宫。 秦柳瑟沐浴完,去了承乾宫正殿,永嘉帝也正好从净室里出来。 她走到永嘉帝跟前,永嘉帝便搂着她往内室走。 现如今两人的相处,恰似已经有了些熟人的老夫老妻的味道。 可秦柳瑟有时候看永嘉帝的眼神,又还是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有时候永嘉帝瞧她的眼神,多少有些压迫感。 而这种压迫感,却并非来着君王那种压迫,而是男女之间的,难以言喻。 “听说今日你到太后宫里去了。太后喜清静,又喜欢年轻人,你没事便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永嘉帝说的,自然是永寿宫的西太后。 秦柳瑟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腹诽,明明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踪,还来问她是不是去了永寿宫。 真是多此一举。 不过帝王讲话,总归是这样的,秦柳瑟便认了。 永嘉帝今夜穿了件白底绣龙纹的轻质寝袍,腰间用暗纹带系起来。 因着是八月的天,他又体热,里头除了亵裤,并没有穿多余的东西。 所以秦柳瑟眼睛无处安放,便由他搂着,不去看他。 走进内室,便看到窗边的榻上,摆着一盘棋。 秦柳瑟实属没话找话的问道,“皇上正在下棋呢。” 秦柳瑟这话却也不是傻傻白问的,寻常人下棋,需要两人对弈。 但永嘉帝这种脑子好的人,有时候就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一个人下两边的棋。 秦柳瑟当然知道这有益于锻炼脑子,不过在她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人看来,这简直就是自虐。 也就永嘉帝这种人有这种喜好。 永嘉帝搂着她到窗边的美人榻边上坐下,“朕倒是想下棋,不如,爱妃陪我下一局。” 第168章 逃兵 秦柳瑟弯弯嘴角,笑得有些不自然。 嘿嘿! 她跟永嘉帝下棋,那不是保证会输? 简直就是将赢家拱手相让! 这很好玩吗? 所以秦柳瑟眼下,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捏。 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怕违抗旨意的。 因为知道永嘉帝会纵容她。 这便是情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跟皇上下棋,那我不是输定了,有什么意思。”秦柳瑟嗔了永嘉的一眼。 永嘉帝笑着,捏捏她的下巴,“怎真的这样说?前日我在慈宁宫,见你跟他们打牌,倒是打的兴起。怎的跟朕,就不能下棋了。” 秦柳瑟瘪瘪嘴,心道跟他们打,她还有赢的可能,跟永嘉帝下棋,那她这种输定了的局面,有什么好玩的? 秦柳瑟做作地道,“可是臣妾什么都没带来,也没有筹码。” 打牌下棋,自然得有彩头才有吸引力。 永嘉帝笑道,“这好说,彩头这东西,又不一定得是银钱,你跟朕下棋,朕让你十招可好?” 就是给秦柳瑟十次反悔的机会。 秦柳瑟睁圆了眼睛,觉得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十招! 厉害的人,不用十招就能赢了哩! 永嘉帝看她这个表情,看得轻轻笑出了声。 他凑上前,在她下巴之下的脖子上亲了一口。 “怎么,不喜欢?朕给你让步你倒是很有骨气。” 秦柳瑟立刻摇头。 虽然她觉得这是永嘉帝对她的侮辱,但他既然这么大度,她就也暂且接受他这样的侮辱。 不让白不让。 他都愿意让步了,秦柳瑟哪有说不要的道理,她才不傻呢。 “那皇上想赌什么?” 永嘉帝端详着她的脸,不答反问,“爱妃想要什么?” 秦柳瑟陈思着,她沉思的时候,不由就微微撅着嘴巴,可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自己要什么好彩头。 她对物质的需求不高,感情上,眼下也没有什么波折,似乎什么都想不到。 “能不能先欠着?”秦柳瑟看着永嘉帝说。 永嘉帝沉默了片刻,搂着她的腰笑道,“那等你以后狮子大开口,朕不是亏大了。” 秦柳瑟撅撅嘴,语气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可是臣妾,就是一时之间想不到嘛。” 永嘉帝又在她唇边亲了一口,说,“行。” “那朕的彩头,便也先欠着。” 秦柳瑟又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他自己都想不出来彩头呢,却在说自己亏大了。 “那臣妾也是亏大了。”秦柳瑟悠悠的说着,一边说着,一边要从他腿上跳下来。 既然要下棋,这般由他抱着,气势上就输了几分。 永嘉帝手掌紧了紧,似乎并不想放开。 “这般也能下。” 秦柳瑟摇摇头,“臣妾才不要。这般被敌军笼络在怀里,臣妾在气势上,就输了好几分呢。” 秦柳瑟一副撸起袖子要给他好看的意思。 原本永嘉帝是不想放开她的,可听她这话说的有趣,便无奈的笑了笑,随着她坐到对面去了。 青草和青桃给永嘉帝端上来清酒,秦柳瑟不爱喝酒,便又端了壶茶,来给秦柳瑟解渴。 俩人一点一点的喝着,认真的下着棋,似乎只是在认真下棋,静静的博弈。 因着脑子飞速转动,下棋的功夫,秦柳瑟一点闲话都没有跟永嘉帝说。 认真的,就像一个刚进了学堂学东西的学生一样。 主要是她虽然胜算不大,却也一点都不想输给永嘉帝。 所谓输人不能输阵,既然答应了下棋,那就好好下,保不齐回头能赢个彩头回来呢。 秦柳瑟最不缺的,就是乐观。 永嘉帝脑子转得快,秦柳瑟每回棋子刚落下,他便执着黑棋立刻跟上,步步紧逼,又不把她的路堵死。 但秦柳瑟下棋并不强,每一步棋,都走得小心翼翼,思考的时间就多了。 永嘉帝却也不催促她,只不过等秦柳瑟想定的时候,便喝着酒看她。 万籁俱寂,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秦柳瑟看着越来越满的棋盘,下的也越来越紧张。 下着下着,偶尔抬头,想挑衅的看他。 就看到永嘉帝正在赤裸裸的盯着自己,秦柳瑟立刻怂了。 意识到自己属于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的。 这里是永嘉帝的地方,自己又是来侍寝的。 而且气氛越来越觉得诡异,也因着永嘉帝毫不保留的直视,让她被他的目光,扫的有些不好意思。 秦柳瑟只好低头,拿着自己的棋,看着棋盘,假装在思考。 即使永嘉帝让了她十步棋,但起初秦柳瑟内心不坚定,对自己信心不足。 有时候抬头看永嘉帝,见他在自己落棋之后,微微一笑,便觉得自己的棋走的不对,立刻便撤了。 因为永嘉帝这样的战术,让秦柳瑟无缘无故,白白丧失了好几个机会。 秦柳瑟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他,可是又没有办法,所谓兵不厌诈,人家能用这种招数,她中了计,便也没法找人说理。 秦柳瑟是一个很知道愿赌服输的人,可这盘棋下着下着,她的局势越来越占下风。 这怎么越想越不对,也不知道永嘉帝今夜什么兴致。 秦柳瑟扫了一眼永嘉帝的酒杯,觉得他说话间,已经带着一股酒气。 便更加不敢直视他。 明明自己一点酒都没喝,可却被永嘉帝看得脸色有点泛红,更觉得永嘉帝那眼角眉梢的笑意里,都带着几丝奸诈和不怀好意。 这下,秦柳瑟不由在想,觉得永嘉帝刚刚做的一切,都是在引自己入局,也不知道心里琢磨着怎么将自己大卸八块呢。 秦柳瑟手里捏着白棋,摩挲着下巴,有些举棋不定,扫了一眼时辰。 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这盘棋还没下完呢。 永嘉帝是没有半点不耐烦,可是她却害怕了。 秦柳瑟打了个哈欠,叹了口气说,“皇上,臣妾有些困了。” 永嘉帝闻言,笑着看着她,似乎是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 可秦柳瑟一点都不想输,便起了耍赖的心理。 “时辰太晚了,臣妾脑子都转不动了,要不我们改天再来下?” 秦柳瑟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起眼尾,有些俏皮的笑着看着永嘉帝。 “你这叫逃兵。”永嘉帝看着她说。 秦柳瑟耸耸肩,她才不管自己是不是逃兵呢。 总归比输了得答应他那些什么彩头更好。 天知道,眼下这个气氛,她就不信永嘉帝脑子里的彩头还没有想好。 秦柳瑟实在是有些害怕,明日她还要处理事情,可不想颤着双腿去办事。 秦柳瑟抬抬下巴,一副输人不能输阵的模样,说,“臣妾这叫,暂时休战!” 永嘉帝被她这话逗笑了,将手中的黑棋丢到棋碗里,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说,“可。朕便许了你这个逃兵。” 秦柳瑟美滋滋的将自己的棋子收起来,还一脸弱弱的跟他叮嘱,“皇上可要叫人将这盘棋收好了,别回头在臣妾的棋面上做手脚。” 这还真是得寸进尺了。 永嘉帝招手,让青草进来将棋盘收好。 不过是去一趟净室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柳瑟已经钻进了龙榻里,闭着眼睛,当真很困的样子。 秦柳瑟确实是很困的。 下棋是脑力活,而且还跟着永嘉帝下了两个时辰的棋,下到月亮都爬上山头,快要下去了。 她是当真的很困又困又累,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快要睡着了。 却没想到,在自己快要梦见周公的时候,就感受到旁边有个身影罩上来。 秦柳瑟睁开眼,就看到永嘉帝取了一条丝绸巾带,正将她的手捆起来。 “皇上,您这是要干什么?”秦柳瑟眨眨眼,还从未这样被他对待,一时间是有些迷蒙的。 永嘉帝匍匐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带着笑意说,“你不会以为,朕今夜,就只宣你来跟你下棋吧。” 秦柳瑟蠕动着身子,扭着扭着很想要从他身上挣脱开来,可是半点都挣脱不了。 手上刚得了一点自由,便又被永嘉帝抓回去。 可惜永嘉帝单手,就能握住她两只手的手腕。 他一边拿丝绸缠着她的手,一边体贴地说,“你别动,你乱动,摩擦起来反而会疼。” 永嘉帝嘴上说着最温柔的话,可是手上的劲却没有小。 秦柳瑟顾着听他说话,一个恍惚间,那双手已经被他牵起来,套到杆上。 这下秦柳瑟怎么都动不了了。 秦柳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羞恼,“可是皇上!臣妾并没有输。” 永嘉帝闻言,跪在她身侧,挑着眉头看她,像是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永嘉帝搂着她的腰,将她捞起来,如此秦柳瑟便攀着手在杆上,成了一个跪姿。 永嘉帝替她将寝衣捞起来,却也不拖,全都堆积在她的细细的腰间。 “在战场上,逃兵是任人宰割的。”永嘉帝咬着她的耳垂说。 “朕教你讨个好,往后跟朕下棋,若不想下了,便老老实实的,别耍花招。” 第169章 事与愿违 原本秦柳瑟还想着,明儿要好好操持秋夕宴的事情。 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因着这日的伺候,她又在永嘉帝这里,睡到了日上三竿。 现如今承乾宫没有了青竹这个搅屎棍,有了永嘉帝的吩咐,也没有人敢来喊她起来。 所以秦柳瑟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永嘉帝下了朝,回来用早膳的时辰。 永嘉帝坐在床榻边上,伸长手,搂着她的腰间,将她从被子里捞起来。 秦柳瑟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永嘉帝。 昨夜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是以此时看着永嘉帝,只能说没有半点好脸色。 但永嘉帝吃饱喝足了,显然心情甚好,揉着的秦柳瑟粉扑扑的脸蛋,笑着说,“快起来陪朕用早膳吧。” 秦柳瑟望了眼外头的天色,打了个哈欠,她不是不想睡觉,而是知道在承乾宫待太久不好。 昨夜永嘉帝又留她在这边过夜,后宫总归又有人要眼红,说些风凉话了。 而且她并非闲人,还得起来吃点东西,再回去料理事情。 秦柳瑟从永嘉帝手上滚回床榻里,自己卷着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 嗔了一眼永嘉帝,好似看他十分不顺眼一般。 永嘉帝摸摸鼻子,没有喊人进来伺候,却是也十分宠着她这般的无礼。 秦柳瑟裹着被子,在床榻里扫视一圈,想找自己的寝衣,却发现自己的寝衣,已经完全不能看了,碎裂成了好几块。 昨夜里,本来永嘉帝一直哄着她,连哄带骗地跟她说,配合一些便早早了事。 可是谁知道,她不知道哪根神经受到了触动,哪里有快些放了她,简直是毫不节制,越战越勇。 到的最后,秦柳瑟的衣裳,简直都不能看了。 秦柳瑟裹着被子,拿起自己的寝衣,看了一眼简直要晕倒,她将手里四分五裂的衣料举起来给永嘉帝看,瞪着永嘉帝,”皇上。你这叫臣妾怎么穿啊?“ 永嘉帝也有些心虚,这倒是自己不太好。 瞧着她腰上的痕迹,吸了吸鼻子,原本是想喊青草进来的,但扫了秦柳瑟一眼,最后还是喊了明月姑姑进来,“去给你家昭仪,找套干净的衣裳来。” 明月姑姑的衣裳还没取来的时候,秦柳瑟便又被永嘉帝抱在怀里。 永嘉帝一大早兴致勃勃,追着她的脸,亲了又亲,秦柳瑟一个劲的推开他,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皇上,昨晚,你是故意骗臣妾的吧?” 她躲着永嘉帝的吻,皱着眉头嗔着他,一副还没消气的样子。 她现在浑身都酸疼,腰上也疼,别的地方就不用说了,自然对着永嘉帝没有好脸色。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臣妾不是男子,又不是军营的人。” 那什么逃兵之类的理论,到了她身上,能用吗? 永嘉帝却一点不心虚的看着她,捏着她的脸蛋,大言不惭的道,“棋局如战场。你怎的不算逃兵。” 秦柳瑟哼哼了两声,撅着嘴不愿意说话。 永嘉帝爱死了她这副模样,又在她嘴边亲了亲,逗她说。,“若非你与朕这般契合,朕昨晚也不至于……” 永嘉帝上下扫了一眼她的胸脯,意犹未尽的说着,秦柳瑟蹭蹭蹭的脸立刻就红起来了。 昨晚这样的,她确实没有经历过,又因为永嘉帝床上的功夫实在是可圈可点。 她不折腾自己,也是因着不想吃太多的苦,自然便配合着他,让自己少吃点苦。 可她这样的姿态,在永嘉帝眼里,便成了她也很受用。 两相契合,自然就落花流水,翻云覆雨,无休无止。 秦柳瑟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总是说不赢他,所以干脆便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气呼呼的偏过头,不去看永嘉帝。 永嘉帝心情甚好,搂着她说,“那棋还没下完,改天咱们在一决高下。” 秦柳瑟哼了一声,这下是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了。 用了午膳,永嘉帝还要去御书房处理国事,寻常下了早朝,他时常在书房随便用点早膳,便去御书房。 今日,也是想着秦柳瑟还在这里,这才回来看一看。 秦柳瑟用完早膳,也回了舒月轩,梳洗装扮,再去处理后宫的事情。 —— 而温美人那边,也打听到了昨日的帖子,送到李贤妃手里后,是辗转才送到了秦柳瑟手里。 她还打听到了,帖子送到永寿宫门口时,萧德妃也是在场的。 温美人一听,当即就想跳脚打人。 “她这是做给谁看?当着萧德妃的面,就叫人把帖子打发回来给我!要是回头萧德妃跟西太后说漏嘴,那岂非成了我的不是了?” “她明明可以回自己的舒月轩,再处理这件事,居然当着萧德妃的面,就叫人送回来了!” 温美人这么生气,是还想着,当着萧德妃的面,秦柳瑟肯定会多说什么。 这便是以己度人了。 她自己爱在背后嚼舌根,说人坏话,便觉得秦柳瑟跟萧德妃凑在一起,也会说人坏话。 坐在一旁的赵玉竹皱着眉说,“贤妃娘娘让她处理,她怎的还听不懂人话,不知道贤妃娘娘是让她给美人换位子的意思吗?” 赵玉竹也是对秦柳瑟心存偏见,又觉得李贤妃是自己人,才会这样觉得李贤妃必然是帮着自己人的。 而赵玉竹对秦柳瑟偏见这么深,一方面有温美人煽风点火的缘故,又因着这件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因着秦柳瑟的得宠,天然对她有敌意。 本来就听说了她得宠,那便算了。 但来宫里小住,今晨,就听闻昨夜里那位秦昭仪又不要脸不要皮地赖在皇上的承乾宫了。 皇上那么忙,她也好意思一直在那里叨扰,真把承乾宫当成她的家了! 温美人冷笑一声,“你还小,不懂。别看她平日里多规规矩矩,不知在皇上面前,多狐媚呢。皇上啊,被她勾得寻常佳人,都要瞧不进眼里了。这宫里,谁不是被她欺负的,有苦说不出啊。” 说不得温美人这话,着实有故意向赵玉竹心头扎针的意思。 不过如果赵玉竹自己不受用,便是扎再多的针,也没用。 “这样的人,怎么就没人给她点颜色瞧瞧呢,都没人管她了。”赵玉竹说这话,其实也有些为自己着想的意思,毕竟她若要伺候永嘉帝,这位秦柳瑟,也是挡在她面前的一座大山。 温美人眯了眯眼睛,叹了口气,“皇上这么宠,谁能,谁敢教训她啊,见到她都是毕恭毕敬,生怕惹了她不快去告状,谁知,人家压根不看在眼里。” “若是……”温美人说到一半不说了,却引起了赵玉竹的兴趣,她嘴快地接话,“美人说的,是如果什么?” 温美人抚了抚鬓发道,“若是她能丢尽颜面,在皇上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那就好了。” 赵玉竹不是很理解,便又问,“是怎样的丢尽颜面?” 温美人说,“自然得是在后宫,都没法出来见人的。” 第170章 做起来难 能让秦柳瑟在后宫丢尽脸面的事情? 赵玉竹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寻常的事情,多半过了风头便能走出来。 若能让她一蹶不振,那必然不同寻常,赵玉竹一边想着一边说,“那也只能是,丢脸面,丢到让皇上都看不上她了。” 温美人瞥了赵玉竹一眼,心里在想,原以为是个蠢的,想来也没有多蠢,至少能领会到她的意思,不用她说得太直白。 温美人闻言,又开始引导赵玉竹,说,“皇上是君王,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皇上帝王之身,尊贵无比,怎还会看上这样下贱的人。” 赵玉竹心里也巴不得秦柳瑟能这样而被永嘉帝厌弃,可这种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而且摸着良心来说,确实有些狠了。 赵玉竹到底是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讨论这种事情,总没有办法像温美人那样毫无保留。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犹豫,“再说了,这个后宫里头,除了皇上,也没有别的男子,前朝倒是有许多禁军侍卫,都是皇家子弟,但他们等闲,是进不了后宫的。” 便是秦柳瑟想要跟别人有一腿,都没这个机会呀。 温美人撇撇嘴,扫了赵玉竹一眼,她却是没有赵玉竹这么一根筋,也没有像她这样战战兢兢。 如今的温美人,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有趁着秦柳瑟还没得宠的时候,就把她解决了。 想当初自己可是昭仪,而永嘉帝登基后,很长一段时间,秦柳瑟也都没有得宠。 也不知怎的,到后来某一日,秦柳瑟忽然变了一般,开了窍,还成功得了永嘉帝的眼。 就这么一步一步,爬到如今昭仪的位置来了。 想当初自己在后宫多风光啊,温美人捏着拳头在想,也是自己那个时候太善良了,所以才容下了她,现在,秦柳瑟便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赵玉竹虽然心没有温美人这么硬,但是一心想着要得永嘉帝的恩宠,又游走在尔虞我诈的后宫。 加上心里对自己十分自信,可心态又没有摆好,即使心里头暂且还存着善念,但又如何比读得过这后宫的蹉跎。 她心里头不喜欢秦柳瑟,不想待见她。 但秦柳瑟又不是闲人,时常在后宫走动,俩人难以避免的总是要碰到面。 秋夕宴之前,秦柳瑟时常便去东西两个太后宫里走一走。 因着到了八月份,苦夏的人熬过了夏天,再喜欢闭门自居的妃嫔,到了八月份这样凉爽的天气,也都会出来走走,宫里头一时就要热闹许多。 更何况秦柳瑟这样的大忙人,四处都要兼顾。 永嘉帝让秦柳瑟担任要职,又隔几天便宣她侍寝。这样的宠爱,在后宫是无可比拟的。 后宫这些捧高踩低的妃嫔,一个一个都想凑到秦柳瑟身边去。 这些想跟秦柳瑟搞好关系的人,或许有那么几个,是真的喜欢她。 但大部分都是做着想跟她搞好关系,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能分点永嘉帝的恩宠和注意力的打算。 之前在自己家里,像赵玉竹这样的小姑娘,又是家中幼女,自然都是家里人捧的掌上明珠。 可到了这偌大的后宫,再尊贵的贵女,没有帝王的偏爱,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话却也不是夸张。 要知道,后宫当侍女的那些人,可有不少就是官人家庭出来的呢。 在家里被人伺候,到了宫里,就得伺候贵人。 再也没有了,在家里做姑娘的那种风头。 赵玉竹站在东太后身边,时不时伺候着她,做个乖巧的外来亲戚。 虽然心里不喜欢秦柳瑟,可目光仍然总是在她身上转悠。 看那些妃嫔附和的捧她,抱她的大腿,赵玉竹心里只有鄙视。 这些人这样对秦柳瑟,秦柳瑟自然是要笑着打哈哈,再客套一下。 可她这种笑眯眯的客套,看在赵玉竹眼里,便成了做作和装模作样。 进宫前,赵玉竹原本以为自己作为东太后邀请进宫的人,这些妃嫔应当会喜欢围着她转,跟她讲话的。 可是不知怎的,除了温美人李贤妃这样时常来慈宁宫的人,其他的妃嫔,似乎都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两相对比之下,赵玉竹自然心里就不痛快。 也觉得是因为秦柳瑟在场,那些人才会扒拉着她。而不理会自己,把自己当成透明的。 如果秦柳瑟知道赵玉竹这么想,一定会直呼自己冤枉。 不过秦柳瑟显然是听不到她的心声的。 却说,赵玉竹也是被蒙在鼓里。 她并不知道这些妃嫔,确实不想跟他有太亲近的关系。却也不是讨厌她,更不是因为秦柳瑟。 而是有魏兰心那样的例子在前,后宫那些见证过魏兰心的经历的人,冥冥中都被提了个醒。 当初魏兰心进宫时,后宫的人确实也是捧着她,因着她是养在东太后身边的姑娘。 可魏兰心最后的下场,可不怎么好,远嫁边疆,还是一个粗鲁鲁莽的将军。 对普通女子,这种将军是好归宿,但在这种上层贵女圈,那只能是笑话。 所以,便是在后宫再风光又如何? 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命运的改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现如今,在这些小姑娘没有得到永嘉帝的宠幸之前,妃嫔便都留着个心眼,跟她保持距离,以免最后祸害到自己,惹永嘉帝嫌。 是以,便只能说这后宫的女人啊,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眼。 真是谁也别说谁了。 今日秦柳瑟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襦裙,襦裙在后宫并不少见,但少见的是这薄如蝉翼的布料。 穿起来清透凉爽,上头还织着纹样,每一处的设计,都是独树一帜的。 因着布料很轻薄,走起路来飘然淡雅,就跟仙子一样,再配上腰间的垂绦首饰,行走之间摇摆如画,就跟下凡的仙子一般。 秦柳瑟今日一到慈宁宫,和东太后说完话坐下来,一众后宫妃嫔便围着她追问,夸赞她这套衣服好看。 说起来,这衣服也是永嘉帝赏给秦柳瑟的。 布料之类的事情秦柳瑟了解不多,不过这些配饰,她自己倒是感兴趣,所以便每回都会自己挑选,和几位妃嫔聊开了。 而赵玉竹看着底下这帮活似生香的秦柳瑟,只觉得实在是太刺眼了。 这样的好东西,净往她身上穿,往她宫里送,别的妃嫔,哪里还有机会。 赵玉竹原本就不喜欢他,现如今真的是每每多看一眼,就多不喜欢一分。 第171章 耀武扬威 心里只在祈祷着,若那些丢尽脸面的事情能发生在秦柳瑟身上就好了。 到时候她可就老实了,不敢在后宫这样耀武扬威! 说起来,秦柳瑟哪里有耀武扬威啊,不过是光彩遮不住罢了。 因着一双眼睛看得实在要红的滴血,又在后宫无人可以诉说,午后和温美人碰了面,赵玉竹便有一堆话想跟她说。 这次,都不用温美人刻意引导了。 两人慢悠悠在宫里走着,赵玉竹问道,“温美人,刚才我们路过宫道,你可瞧见了那位十三亲王?” 午后从慈宁宫出来,赵玉竹是跟着温美人一起走的,没想到就在宫道上,碰见了秦柳瑟和十三亲王。 秦柳瑟和十三亲王一前一后,从圆月门出来,前头就是永嘉帝的御书房。 温美人点点头,不知道赵玉竹说这话的意思,便跟他说,“十三亲王应该是要到前头书房去找皇上,走错路了。” 而秦柳瑟是刚去书房送甜点回来。 赵玉竹摇着温美人的手,跟他说,“你可看到那十三亲王看秦昭仪的眼神了。那位秦昭仪怎么见了男人就跟狐狸一样。” 温美人听到这话,“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一方面是因为赵玉竹气得骂秦柳瑟是狐狸精,另一方面是想到十三亲王那傻愣愣的样子。 却说永嘉帝那么多兄弟里头,有鲁莽的,有英俊的,有聪明的,有诡异的,还有十三亲王这种,脑袋不太好使的。 据说十三亲王小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而后脑子便不太好用了。 寻常瞧着倒是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可说话做做事颠三倒四,有时候像个极为正常的人,可有时候,却总会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不过这位十三亲王,命比较好,生在了皇家,是以即使脑子不太好,也能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方才他们跟十三亲王擦肩而过,给他请了安,十三亲王还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给他们回了礼,喊她们起来。 温美人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心里头却只有嘲笑和讥讽。 傻子什么的,走错路,走到后宫可太正常了。 但当着十三亲王的面,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听到赵玉竹这样说秦柳瑟,温美人却一点也没有想为她辩解的意思,而是阴阳怪气的道,“可能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怎么对十三亲王使眼色呢?” 这位十三亲王,除了脑子不太好使,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好色。 虽说他脑子不好,可到底是亲王,有的是人想把自家的女儿送给他。 十三亲王虽然没担任任何要职,可后院里可养了不少女人,歌姬舞姬源源不断。 脑子不好,但是下头那玩意的兴致,却一点都不少。 说起来,秦柳瑟也是冤枉,她不过是去御书房送了东西回来,拐了个弯,走进宫道,和十三亲王都没有碰到头。 连打招呼的机会,更别提对眼神,更别谈温美人说的那些什么给十三亲王使眼色之类的了。 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过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说什么,秦柳瑟也管不了。 是那位十三亲王自己好色,一个劲从后面盯着秦柳瑟的背影看,但被温美人和赵玉竹解读成秦柳瑟主动勾引十三亲王。 “你说那秦昭仪,命怎么那么好?被许给了皇上,当初先皇,怎么不把她许给十三亲王呢?这么艳绝京城。还能让十三亲王收收心。”赵玉竹无不恶毒的说着这番话。 一时间,赵玉竹又想到了早晨在慈宁宫里,秦柳瑟众星捧月的画面,又喋喋不休的跟温美人说着话。 赵玉竹自己主动了,温美人便有些收着了。 她一副淡然一笑地姿态“劝慰”赵玉竹,“你是宫外人,不懂这些。这都是我们后宫的事情,你小小年纪,不要老是听这些。” 赵玉竹一听温美人这番话把自己当外人,心里更加不得劲了。 她可是要进宫的人,怎么不能和她讨论听这些。以后她们可就是真的能互称姐妹的人了! 不过这话,赵玉竹心里再怎么敢想,脸皮也没有厚到现在就能说出来来。 “可她一坐在那里,皇上哪里还看的进别人了。”赵玉竹咬着牙说。 虽说她这算是气话,原本也只是为了骂秦柳瑟狐媚,但本质便还是秦柳瑟太美了,永嘉帝看不到别人。 尽管是骂人的话,但如果换一个角度,便能捕捉到一些赞美的信息。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玉竹这番抱怨,听在温美人耳朵里,却是十分的刺耳。 什么叫永嘉帝眼里就看不到别人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骂她,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黯然失色吗? 温美人气得鼻子里都快喷出气来了。 “好看又有什么要紧的?又不能当饭吃,且看看之前的皇后,还有我们如今的太后,她们在后宫时,那都不是后宫最貌美的女子,自古红颜薄命,谁知道她有没有那样的福气一直享受皇上的宠爱呢?” 说不得温美人这话,实在就有些毒了。 不过俩人都讨厌秦柳瑟,甚至是有些厌恶,所以这样毒辣的话,听在他们耳朵里却是十分的悦耳。 赵玉竹不解地道,“我听闻他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咱们皇上或许是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才这般新奇喜欢。” “毕竟咱们京城长大的姑娘,哪会像她这样,会那些狐媚人的伎俩啊。”赵玉竹把秦柳瑟的得宠,直接放到她的出身上面了。 温美人冷冷的笑道,“可那有什么要紧,人家有个好爹。” 赵玉竹撇撇嘴,说不得秦伯远如今确实是当朝重臣。 又是掌握权力的官职,比他父亲这样的普通文官,有权力多了。 所以那位秦柳瑟,即使是寻常的衣服,戴的首饰,也比他这样的文官家庭出来的人好看许多。 普通文官里不怎么有油水,所以文官家庭的姑娘,往往在穿戴吃穿用度上比较清贫寒酸一些。 小姑娘又爱攀比,便让赵玉竹觉得自己的气势好像落了几分。 可她却是不愿意落人之下的。 想到这里,赵玉竹便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皇上这样宠她,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总归得有个先来后到。” 赵玉竹想的是,早晚有一日,总会有人取代秦柳瑟的位置的。 但温美人却不愿意等了,她眯了眯眼睛,故意引导赵玉竹,“那也说不定,像我们如今的慈宁宫的太后娘娘,当年就是盛宠了快二十年的。” 赵玉竹拧着手帕,有些着急的道,“那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这还没入宫呢,要是等个一二十年,黄花菜都等凉了。 “便是她真的是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可这后宫里头,也没有男子,可以让她犯贱啊。”赵玉竹说道。 温美人弯了弯嘴角,摇着团扇笑道,“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过两日便是秋夕宴了。” 温美人说话戛然而止,她的意思是秋夕宴那日,会有许多皇亲贵族进宫里来,晚宴,自然会有很多男子。 赵玉竹想了想,确实也是,“不过那些人都跟秦昭仪没有交集,总不能一见钟情吧。” 赵玉竹在自己心里,也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当朝的皇亲贵族,她并不陌生。 她的姐姐嫁给四亲王后,赵玉竹基本都认识了个遍。 可比起永嘉帝的英俊,那些人在永嘉帝面前,自然都是黯然失色的。 赵玉竹也不相信,秦柳瑟会跟那些人有什么首尾。 温美人呵呵的笑道,“成不成事,都可以人为相助。” 她说的有些奥妙,心里却在想,赵玉竹这样的脑袋瓜子,赵家人怎的会把她送到宫里来。 不过如此也好,她要是太机灵好用,对温美人来说反而是一个阻碍。 这样小聪明又愚蠢的,反而才更好拿捏。 八月的日子过得繁忙,但日子一下子就到了秋夕节这日。 八月十五这一日,后宫热闹得不得了。 前两年永嘉帝刚登基,不愿意铺张浪费,便没有大开家宴。 今年,是永嘉帝登记后,头一回在八月十五这一日大办家宴。 第172章 秋夕宴 秋夕节的家宴设在傍晚,只因着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的意境。 八月十五这一日,那定然是要看月亮的。 所以,秋夕宴并不是在白日里设宴席,过了午后,陆陆续续便有皇亲国戚从宫外进来了。 秦柳瑟这一日,也是忙得不得了。 宫里头,从八月初就开始装点,每棵树上都挂着彩灯。 到了傍晚,侍女们和公公点上蜡烛,宫里就跟银河一样好看,到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秦柳瑟在得空的时候,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感受着秋日的微风,脑子里不由自主便过着这两年在后宫的画面。 日子过得跟流水一样快,也不过是在前两年的这个时候,她才得了永嘉帝的宠爱。 这一晃眼,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这么久。 秦柳瑟想着每年这个时候,永嘉帝似乎都会独处,并不会招人侍寝,所以到了今日,心里头便也存着今日休假的心思。 虽然说也不一定会翻她的牌子,但永嘉帝既然不叫人侍寝,她便也跟着得空了。 不过秦柳瑟也只是感怀一下,还要打理秋夕宴的事情,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感时伤月。 等秦柳瑟领着人到朝阳殿时,殿内殿外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了。 侍女们恭敬罗列着待命,忙上忙下引荐各位贵人入座。 有人带着世子进宫,秦柳瑟心巧,提前叫人备了些花灯纸样,做成小兔子小鱼儿等动物,用来哄骗娃娃正好。 因着这回秋夕宴还有皇亲国戚,场面比寻常家宴大上许多,当然也就要严肃了些。 秦柳瑟提着裙摆往内殿走,青青便上前来,在她耳边道,“昭仪,那位十三亲王,老是盯着你看,那眼神真是……没什么礼貌教养。” 青青不好意思说十三亲王的眼神,色眯眯的。 秦柳瑟脑门一疼,朝着青青所说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十三亲王正隔着好几张桌子,看着自己,那眼神也着实,并不礼貌。 秦柳瑟知道这位十三亲王脑子有点问题,不过,却没想到在这样大庭广众,这么多人的场合下也,这么没有礼数。 不过转念一下,他既然都脑子不好了,做出这种事情倒是也不意外。 秦柳瑟还知道这位十三亲王后院里女人无数,一时间,心里头便打了个疑惑。 虽说十三亲王这般不妥,可事实上,她并不是头一回见到十三亲王,也不知他今日为何会如此没有礼节。 不过今日是秋夕宴,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想来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 秦柳瑟尽量避免跟她距离过近,但心里头还是藏着心眼,“你们替我盯着他一些。” 青青点点头,转头去给明月姑姑、子衿和小宝儿传话。 因着秦柳瑟是管事的,不受拘谨,便把信得过的奴婢都带过来使唤,替她跑腿办事。 不像旁的妃嫔,这种大型宴会,只能带贴身的侍女带来。 交代完青青子衿他们,秦柳瑟便自去忙着张罗。 过了好一会儿,等人都差不多落座了,秦柳瑟扫了一眼,却没看见十三亲王。 便转头,低声问了青青一句,“可看到那位十三亲王了?他在哪里?” 青青闻言,低着头,假装出去办事,实则是去跟守在外头的小宝儿打招呼。 小宝儿站在暗处,这时候朝阳殿人多,倒是也没有人注意他。 得了小宝儿的口讯,青青才又回到殿内,凑到秦柳瑟耳边说,“小宝儿说,刚才看见那位赵玉竹姑娘,跟十三亲王在一块点花灯,两人说说笑笑,聊得很起劲的样子。” 这,秦柳瑟便有些想法了。 赵玉竹怎么会跟十三亲王玩到一块了? 不过,四亲王是她姐夫,赵玉竹跟十三亲王年纪差不了几岁,又认识,说到一块去,却是也正常。 而那位赵玉竹,也挺会与人打交道的,十三亲王那样大孩童的智力,花灯确实是很适合他。 不过秦柳瑟总觉得这里头,哪里有些不对味。 便又丰富青青,“你去跟小宝儿说,别打草惊蛇,但将人都盯紧了点,有什么异常就来给我说。” 青青在秦柳瑟耳边低低应了声是。 明月姑姑琢磨片刻,在秦柳瑟耳边说,“眼下到处掌了灯,宫里头办宴会,虽说人多,但到底黑灯瞎火,若是要出什么意外,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柳瑟点点头,她想的也是这些。 她知道最近赵玉竹和温美人走得很近,女儿家情绪掩盖不住,也能感受到赵玉竹不是很喜欢自己,虽然她极力掩饰。 不过,一时之间,却也没能想到他们要搞什么事情。 因着跟温美人合不来,秦柳瑟第一个想到的目标,就是自己。 她并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而是这些人实在都是有理由对付自己的。 现如今她这般如烈火烹油的宠爱,若要说人人都想害他,秦柳瑟都是相信的。 秦柳瑟想了想,别人在暗他在明,做不了别的,便只能静观其变,好好防备着。 吉时到,永嘉帝携着东西两位太后登上朝阳殿。 一时间,殿前一片肃静,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待到三人落座,便是齐齐的请安声。 永嘉帝抬手,朱万喜便高声喊了声,“起。” 众人起身落座。 永嘉帝例行公事说了几句话,便正式开始了晚宴。 朝阳殿之所以叫朝阳,是因其坐北朝南,殿内很浅,门庭大开,这样君王坐在殿内,也能完全看到殿前坐满的人。 这里位置极佳,殿前是一大片空地,再往前,又是一湾清池。 月色皎皎,从山头爬起来,倒映在池里,坐在殿前的众人,便能赏此美景。 殿前的空地上,并没有搭地台,只是铺了地毯,舞姬们便席地起舞。 钟鼓声起,乐技奏乐,舞姬翩翩起舞,还有公公侍女端着点起烛火的荷花灯,一盏一盏放在池中。 远远看去,加上池里倒映的月亮,那荷花灯真就好似繁星点点。 赏心悦目的同时,尚食局的人也陆陆续续端着漆盘来上菜肴了。 秦柳瑟顾着赏月看美景,看见层层叠叠旋转的丝带彩绸,舞姬好似月中仙子一般,一个劲朝永嘉帝坐着的阶上抛媚眼。 估计是希望今夜永嘉帝将自己当做月宫仙子,给收了。 秦柳瑟看得好笑,一个不留神,只觉得腿上一热,回神一看,是呈菜肴上来得侍女不当心,将汤水撒到她身上了。 “昭仪恕罪,昭仪恕罪!”侍女一脸惊恐,拿着帕子要给秦柳瑟擦拭。 但汤水带油,擦不掉,侍女慌张道,“奴婢伺候昭仪去后头换一套干净衣裳吧!” 第173章 更衣室 宫中的宴会,自然各方面的准备都做足了。 在离朝阳殿不远之处,便设有贵人的更衣室。 为的就是出现这样的情况时,脏了衣裳妆面什么的,让贵人有地儿可以更换着装,不至于在众人面前丢一晚上的脸。 秦柳瑟当下倒也不怒,因着这种场合,这样的磕磕碰碰,实在是常见至极。 可因着方才心里有所怀疑,此时此刻,难免就很自然地将这个“巧合”,跟十三亲王和赵玉竹的“异常”联系起来。 秦柳瑟动了动脚,原本准备起身,但见此状,便抬手对那位上菜肴的侍女说,“你先下去吧,不用你伺候。” 秦柳瑟说完这话,目光便牢牢锁在这位侍女脸上。 果然见她顿了顿,但旋即便回复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异常一般,又说了几句恕罪的话,捧着漆盘退下去了。 原本秦柳瑟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见这般反应,就知道自己没有多想。 可若这般识破了而不走入他们的圈套,却就戛然而止,也弄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要如何陷害她,更别提报仇了。 秦柳瑟坐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起了身,由侍女扶着退场往后头走。 走到廊柱后人少之处,秦柳瑟低声吩咐子衿,“你去寻小宝儿,你们俩远远跟着我们,行在暗处,别被人发现。” 秦柳瑟这般打算,是为了避免如果自己陷入困境,没人可以搜救。 子衿闻言,便垂着脑袋走向了另一边。 哪知秦柳瑟刚走出殿外,在拐角处,又被人撞上了。 秦柳瑟真是骂娘的心都有了。 她皱着眉头停下来一看,捧着茶壶撞上她的,是小九。 “秦昭仪恕罪,这里拐角又暗,奴婢一时没注意。”小九跪下来道,“让奴婢伺候你去更衣吧!” 秦柳瑟眼皮一跳,这些人,是怕她身上的污渍不够多,不去更衣室,特意让人又来冲撞她。 真是好缜密的心思了。 秦柳瑟居高临下看着小九,自从前头青竹的事情后,她就没听到小九的消息了。 只不过当初小九和青竹打的算盘没有成真,秦柳瑟手里没有证据,也没有对小九一网打尽。 这下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因着又碰上小九,秦柳瑟心里头倒是有了数。 这位小九,大概是赌瘾很深,在后宫有把柄在别人手上,才会三番两次,这样为别人办事。 秦柳瑟抖抖裙摆,喊了小九起身,心里琢磨着,转身跟明月姑姑和青青说,“你们回去等着,我怕等会儿有人寻我寻不到,小九陪我去更衣室就行了。” 青青露出一个不解和迟疑的眼神,眼下旁边有别人,秦柳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明月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明月姑姑虽然心里也不认同自家主子一个人冒险,但到底比青青沉得住气一些,知道自家主子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便拉着青青,由着小九扶着秦柳瑟往前走。 子衿和小宝儿跟在后面,远远看着自家主子只剩下一个人,两人心里都着急得不得了。 “昭仪这是要做什么啊?” 子衿急的脑袋都快冒汗了,但她性子沉着一些,只道,“先跟着,跟紧了再说。” 却说秦柳瑟,就这么由小九扶着,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这更衣室,她自己是不会进去的,只因着方才从朝阳殿出来,她往十三亲王的位置看去,果然见十三亲王,并不在位子上。 一个男子这般离席,秦柳瑟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龌龊主意。 越离朝阳殿走远,人越少,脚下只剩两人都脚步声。 小九心里忐忑着,就等着送秦柳瑟进去,自己就好交差了。 秦柳瑟远远朝更衣室看去,心里就越往下沉。 这更衣室,是用别的宫殿来做的更衣室,里头烛火通明。 秦柳瑟看不清里头有没有人,不过外头本该有守着的侍女,眼下周围却没有人。 万万没想到,那赵玉竹和温美人,居然歹毒至此,本以为只是后宫女人之间争宠的争斗,没想到居然想出这样玷污她名声的招数来。 “昭仪?”小九看她忽然停住脚步,忍不住问,“可是不舒服走不动了?” 秦柳瑟瞥了远处一眼,又回过头,瞪了小九一眼。 小九做贼心虚,秦柳瑟没说什么,却看着她这个眼神,也不敢直视她,假装低头垂眸。 秦柳瑟停住脚步的位置,看得见更衣室,又看得见朝阳殿,两人站在一颗树下,树下挂着灯笼,有光线打下来。 秦柳瑟既然定住了,自然不是累了要歇息的。 眼下的情形,秦柳瑟也没空跟她虚与委蛇了,她单刀直入地道,“我知你今日带我到更衣室是为何,如今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要?” 小九脑子还晕乎乎的,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是反驳,“昭仪说笑了,奴婢不过是陪你来更衣而已,能有何事?” “我这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急着解释,难道不是心虚?”秦柳瑟淡淡的道。 小九闻言,脸上都白了一半,也不知秦昭仪是知道了什么。 秦柳瑟这才看向更衣室,“你们设了个局,有人在里头等着我自投罗网是不是?” 秦柳瑟做了个扶步摇的动作,这个动作,看在小九眼里,却有带着些尊贵者气定神闲的姿态,莫名就叫她有些害怕。 “你欠着那么多赌钱,这般三番两次跟我作对,我倒是也理解。”秦柳瑟回头看着小九,小九睁元了眼睛,这下小九整张脸都白了。 “后宫赌钱,可是死罪,你可知道。”秦柳瑟眼睛直直看着她。 小九一个劲地摇头,“昭仪,奴婢没有,奴婢怎敢!” “你不敢?”秦柳瑟冷冷哼了一声,掰着手指,给小九念了一串名,是之前明月姑姑给她的那张纸上头记着的人名。 小九听到秦柳瑟连人头都知道了,腿都软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低声求饶,“昭仪饶命,昭仪饶命,起初我是不想的,但家中银钱不够用,便有人带我赌,我不想,秦昭仪饶命!” 秦柳瑟冷冷在心里摇头,因着小九三番两次两面三刀,这样的人,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 不过眼下,秦柳瑟还不想跟她撕破脸,因着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秦柳瑟抬手,将鬓发上的一根桃玉珠钗取下来,递到小九眼前,“你那赌债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不过,眼下你得听我的吩咐办事。” 小九抬头,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根珠钗,除了还你的赌钱,都够你家置办个小宅子了吧。” 当然不止,小九伺候这么久,不是不识货的。 她擦了擦手,却也不敢去接。 秦柳瑟蹲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照我说的去办……” 第174章 共处一室 子衿和小宝儿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蹲着,扒拉着枝叶往外看去。 这里比较安静,两人一直都不敢说话,直到看小九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往朝阳殿的方向走去了。 两人才敢低声交谈。 “昭仪在做什么,那小九怎么走了?”小宝儿问道。 子衿眼下也是有些紧张的,她瞅着自家主子往前走了,赶紧和小宝儿说,“快跟上,别的别乱问,我也不知道。” 小宝儿瞧了一眼,见秦柳瑟抬步往更衣殿那边去,赶紧跟着子衿出了灌木丛。 秦柳瑟是往更衣室走去,却没有直接走进去。 更衣室并不是像朝阳殿那样大,也不是寻常的主殿,大小约是普通人家厢房那么大的大小。 更衣室在这朝阳殿附近,原是一个储藏间,是要办秋夕宴,才辟来用作更衣室。 里头一些不能风吹日晒的东西,都搬去了不远处另一间储藏室,大件搬不走的,譬如大件的木橱之类,有的仍然放在屋内,有的为了挪出空间,便放在门边的廊下。 秦柳瑟静悄悄由着阴暗边缘走过来,听到里头有动静,心里有了定数,没有走进去,而是藏在了门边的衣橱后。 也亏了这是更衣室,所有的窗户,都提前封住了,所以就算那十三亲王想往外看,也没有窗户可以看,秦柳瑟才得以悄声无息靠近。 秦柳瑟远远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机敏地又确认了自己的位置没有人会看出来。 很快,小九和赵玉竹便出现在视线里。 赵玉竹一路走着一路抱怨,“怎么会锁不上,这锁可是新的。” 小九泄气地说,“那钥匙不知怎的,就是插不进去,我这才急了去寻玉竹姑娘过来。” 赵玉竹还在道,“幸好我有备用钥匙,你们这些蠢货!” 赵玉竹凑上前,取了锁,又从怀里掏出钥匙,站在门前测试钥匙能不能用。 “这不是可以吗?”赵玉竹皱着眉,将锁打开,就要将锁扣在门栓上。 却在这时,背后忽然被人重重一踢,赵玉竹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门吱呀一声,还有低呼声,整个人往前扑,撞进了门里。 秦柳瑟眼疾手快,在她扑进去的瞬间,便将门飞快拉上,用锁锁住。 小九在一旁看着,吓得腿都在发抖。 秦柳瑟扫了她一眼,关键时候,这种人,就是棒槌,还好她自己有劲,不然这就成不了事。 里头赵玉竹已经反应过来,爬起来对着门狂拍,“是谁?小九!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里头的十三亲王喝醉了在歇息,赵玉竹真怕他随时醒过来。 这样他们孤男寡女,说出去名声多难听,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秦柳瑟却是冷着脸,半句话都没有搭理她。 她敢这样设计自己,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认了吧。 秦柳瑟走到台阶下,跟小九儿说,“你先走吧。” 小九如蒙大赦,脚底跟抹了油一样,立刻就溜了。 赵玉竹拍门的叫喊声实在是聒噪,秦柳瑟想着既然她要闹事,自己便帮她,把事情闹到最大。 秦柳瑟一路过来,瞅着周围的物料,早有准备。 因着宫里秋夕这日处处掌灯,下人们时不时便要添油添蜡烛,秦柳瑟看到衣橱附近放着一桶灯油。 里头还剩半桶,想也没想提起来,往门上一泼,又将蜡烛往门边丢过去。 火苗就跟恶魔的舌头一样,很快便吞噬了灯油,又将木门吞进去。 这下好了,走水了。 -- 这边有了火光,很快便有公公跑过来,高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拿水!” 秦柳瑟远远看着那火光,火苗在她眸子里熊熊燃烧,其实她心里说不上多气。 也不想要他们的命,不过事情既然搞出来了,她自然要最大化,闹的越大越好,不然只能吃哑巴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将这消息报到朱万喜耳朵里。 朱万喜急匆匆跑到永嘉帝跟前跪下,“回皇上,更衣室那边,走水了!” 朱万喜脑门直冒汗,因着方才才看见秦昭仪,往更衣室去了。 果然,这话一出,永嘉帝脸色立刻冷了几分。 他扫了秦柳瑟的席位一眼,将手中的酒杯稳稳放下。 而后站起身,吩咐朱万喜,“摆驾。” 朱万喜原本想跟永嘉帝说走水的地方还是不去为妙,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便起了身,跟在了永嘉帝身后。 -- 秦柳瑟就等在往更衣室去的路上,永嘉帝来的时机,刚刚好。 那边火已经被扑灭,公公们正用道具将门边的残骸划开,以方便进去看看里头有没有人。 朱万喜远远便看见秦柳瑟,手指着永嘉帝,笑得比傻子还开心,“皇上!皇上!昭仪在这儿呢,昭仪在这儿呢!” 永嘉帝扫了他一眼,“朕没瞎。” 朱万喜从来没有这样合不拢嘴过。 永嘉帝走过去,秦柳瑟给他行了礼,还做作地问,“皇上,你怎么来了?” 永嘉帝牵起她的手,抓着的大掌紧了紧,脸上也没有了方才难看的神色,看着秦柳瑟说,“你好兴致更衣也不回,朕来陪你看火。” 秦柳瑟被噎住了,无言以对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既然来了,也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的手,一道往更衣室走去。 明火扑灭了,烫脚的木块扫走了,公公进去更衣室,如秦柳瑟所愿,很快便扶着十三亲王和赵玉竹出来。 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屋里,是以两人虽灰头土脸,却没有大碍。 “皇帝哥哥,你要为玉竹做主啊!”赵玉竹这话说得又快又急。 永嘉帝倒是也一脸惊讶,没想到屋里会揪出这两个人。 永嘉帝从朝阳殿离开,这边走水的消息也传开了,很快就有人跟过来。 这里头,就有十三亲王的正妃和赵玉竹的三姐赵玉蓉。 赵玉竹的父亲官职不够,今日是没进宫的,方才也是赵玉蓉知道走水,却没看见自己妹妹的身影,这才跟出来。 却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自己妹妹和十三亲王一道出来了。 赵玉蓉简直差点晕过去。 把两人带出来的公公也很醒目的,立刻就退到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永嘉帝没有问赵玉竹,而是看向自己的弟弟,“你怎会在这女眷的更衣室里?” 十三亲王笑着说,“皇兄,我捉迷藏啊!” 这话可把赵玉竹给气哭了,“你别乱说,我不知你在里头,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赵玉竹哭着看向自己的姐姐,真实的情况她又不能说她为何来这里,只哭着扑向赵玉蓉的怀里,“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赵玉竹就怕因着和十三亲王共处一室,且他还衣衫不整,被人误会,要叫她嫁给这个傻子! 第175章 依偎着他 赵玉蓉轻轻拍着赵玉竹的背,安抚她将情绪冷静下来。 她虽然也想帮着自己的妹妹,但皇上在这里,眼下还轮不到她说话,这件事情没有定数。 永嘉帝看向刚才扶着赵玉竹和十三亲王出来的公公,问他们,“你们说说,刚才进去,是怎样的景象?” 公公得了永嘉帝的命令,这才从旁边站出来,跪在地上说,“奴婢方才进去搜查,原是想看有没有人,结果进到里头,就看到十三亲王,十三亲王他拉着玉竹姑娘的手,两人似乎有所争执……” 公公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赵玉竹愤怒的瞪着他,差点就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 幸好被赵玉蓉拉住了,在她耳边说,“皇上在这里,你别发小姐脾气。” 赵玉竹哭着喊着,刚刚明明是因为火情,两人都有些着急,十三亲王便拉着她问怎么样才能出去,言语之间着急了些,这才拉着她的手,什么愉悦的举动可都没有。 公公磕着脑袋求饶说,“皇上,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奴婢没有撒谎。” 这小公公也是不容易,他不想得罪人,也不想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可在皇上,和赵玉竹这样的外人,还有十三亲王这样脑子不好使的人里头,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他是可以帮着玉竹姑娘和十三亲王瞒着皇上,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他没有那么拎不清。 更何况,如果他撒了谎,十三亲王这样脑子又不靠谱的,待会说漏了嘴,他说的谎话不就被人拆穿了? 所以权衡之下,他才选择了说实话。 就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至于怎么处理,怎么解释,那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 赵玉竹又想自证清白,可是又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只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自己说的太多,待会被连根带叶拽出真正的目的,后头的事情越扯越大,那她自己更加是难辞其咎的。 赵玉竹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替自己辩解。 而在场有点脑子的人,看到这个情形,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总之事情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不知是谁下的圈套,但总归不是简单的。 这种女眷的更衣室,十三亲王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符合常理。 而且又无缘无故起火,更加是让人深思。 永嘉帝看着眼前乱了套的景象,并没有多说什么。 实在是也不用他多说,这些人就能将一出一出的闹剧接二连三演出来。 十三亲王的正妃搂着他,也轻轻的拍着她他的背,像安抚儿子一般。 她嫁给十三亲王,虽说是正妃的位置,但其实既是他的妻子,又跟他的老母亲一般,操持着亲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 因着十三亲王靠不住,所以这位十三王妃就能者多劳了。 她安慰着十三亲王,十三亲王靠着她,却似乎没有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让人焦急,反而还笑呵呵的,觉得特别好玩。 嘴里还念叨着,“美人呢,美人呢。” 说着说着,眼光忍不住朝赵玉竹看去。 像讨要没到手的玩具一般,“美人呢,我的美人呢,不是说美人会来陪我的吗?” 赵玉竹听到这话,简直想尖叫,更想将他的嘴巴堵住了。 赵玉蓉见这个情形,也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心里知道,可又不敢相信会是自己的妹妹。 不过眼下,她也不好捅破,便笑着,跟十三亲王说,“近日十三弟府里又添了不少美人,十三亲王想必是看花了眼是吧?” 十三亲王这样的人,是全然不懂得什么叫克制的,而且今日还喝了点酒,整个人有些醉醺醺的。 说着说着,就要上来抓着赵玉竹质问。 “不是说好我躲起来,就会有美人过来找我吗?”十三亲王说着说着,眼睛又看向了站在永嘉帝旁边的秦柳瑟。 永嘉帝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朝十三亲王看去。 十三亲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皇兄,觉得他凶巴巴的,立刻就收回了眼神。 永嘉帝方前若是有再多的猜测,现在多少也明白了。 赵玉竹惊恐地躲着十三亲王,“别碰我,别碰我!疯子!” 又摇着头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玉竹对着十三亲王,不耐烦地吼了一遍。 十三亲王这样被她吼,反而好像却更兴奋了,以为她是在跟他玩耍,整个人一直围着赵玉竹转。 赵玉竹全然不知道疯子疯起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怕,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招惹这什么狗屁十三亲王了。 赵玉蓉看了十三王妃一眼,十三王妃这才过来拉着十三亲王。 赵玉竹哭的梨花带雨,面色通红,开始为自己辩解,“我不过是想到更衣室来换件衣裳,谁知道进去之后,却出不来了,那个门怎么也打不开,不一会儿就走了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好冤枉啊!” 赵玉竹抱着赵玉蓉哭道。 赵玉蓉一脸和事佬的说,“我这妹妹胆子小,这是吓坏了,幸好是有惊无险,虽然走了水,但后宫的公公们援救及时,只烧了一点,并没有人员伤亡,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赵玉蓉这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将赵玉竹和十三亲王为何会一起出现在这里的巧合轻轻带过,以免牵扯出更多的东西来。 说不得这就是做贼心虚。 正常人若是受害者,这种时候,必然会要求查清楚找出锁门的人,可他们却一点不敢提及。 秦柳瑟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问十三亲王,“男眷的更衣室在另一个方向,你因何从朝阳殿出来,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后宫里头?” 男女有别,男眷的更衣室,是不用进后宫的。 设在了前头御书房附近的屋里,十三亲王傻愣愣的说,“谁要去更衣室,我就是要来这里,我要来等美人。” 秦柳瑟“哦”了一声,“那你是要等什么美人?” 十三亲王笑嘻嘻看着秦柳瑟说,“你呀,你怎么还不来找我玩?” 秦柳瑟心中冷笑,闻言,脸上作出有些惶恐和害怕的表情,看向永嘉帝,又朝永嘉帝身后退了小半步的距离,依偎着他。 第176章 意味 赵玉竹这下可是吓得不得了,她有些凄凉和恳求地看着十三亲王,就希望他别再说下去了,希望他能嘴下留情。 她尖叫的说,“十三亲王说的话,怎么能信他?本来就不太……” 她不好说他不正常,瞧着十三王妃黑了一半的脸色,赵玉竹改口道,“十三亲王本来就比较童真,便是想到宫里头玩一玩,也是极有可能的。” 十三亲王三番两次没得到自己的回答,有些急了。 他语气有些不客气的看着赵玉竹,“你骗我,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赵玉竹眼前一黑,本来想的是十三亲王这样的人好操作,但却没有预料到事出之后,他这样的性子,却是极靠不住的。 事已至此,赵玉竹只能当做听不懂。 李贤妃因着方才还要处理朝阳殿的事情,有些姗姗来迟。 来了之后,听了一会儿,便出来做和事佬,她打着哈哈说,“前头还许多人在等着皇上回去呢,这边这样狼藉,待会等人收拾。烧了便烧了,人没事就好。” 秦柳瑟其实也懒得再跟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便跟旁边的明月姑姑道,“去把小九带上来。” 小九揣着袖子,一路低着头走过来,走到永嘉帝跟前,谁的脸也不敢看,就跪在地下,就像在对着土地公公说话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他跟永嘉帝说,是赵玉竹给了他钱,让他撞上秦柳瑟,然后把秦柳色带到更衣室来,等他进去了便把门锁上。 小九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皇上,我真的不知道十三亲王在里头,我真的不知道。” 永嘉帝听到小九的话,嘴边多了几分冷冷的笑意。 这神色看得赵玉竹心头一跳,赵玉竹揣着姐姐赵玉蓉说,“姐姐你快帮我去跟皇上求情,快帮帮我。” 赵玉蓉心道这个妹妹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眼下她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话?她不过一介臣妇。 但这到底是他妹妹,赵玉蓉就算不想求情,也得试着求一求。 不过赵玉蓉说的话,永嘉帝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赵玉竹一下子有些破罐子破摔,对秦柳瑟说,“昭仪好狠的心,将我设计进来,还将我跟十三亲王关在一起,这火,恐怕也是你放的吧。” 秦柳瑟有些轻蔑的笑道,十三亲王又不是我喊过来的,我怎的知道十三亲王在里头,玉竹姑娘小小年纪,可别净学会乱冤枉人那一套。” “若不是你,我怎会!……”赵玉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 “行了。”永嘉帝忽然出声,立刻便没有人敢说话。 他搂着秦柳瑟,眼神在十三亲王和赵玉蓉赵玉竹脸上扫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朕也不想做这媒人乱点鸳鸯谱,如何处置,回去问问你父亲愿不愿意将玉竹姑娘嫁到亲王府里去。” “至于这后宫,等会儿宴席散了,你便跟你姐回去吧。” 毕竟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又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永嘉帝这话说的实在是比较委婉。 让他跟着赵玉蓉回去,不让他留在宫里,无疑是眼下对赵玉竹最好的惩罚了。 赵玉竹闻言,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掉落下来。 他哭着求永嘉帝,“皇帝哥哥,让玉竹留在宫里吧,玉竹喜欢陪着太后娘娘。” 赵玉竹会这样不顾脸面的求情,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就这样走了,大概是没有机会再进宫里来了。 如果留在宫里,他还能找着机会将功赎罪,化解这一次的矛盾,若就这么走了,那真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再也做不了永嘉帝的女人了。 永嘉帝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摆摆手,然后便搂着秦柳瑟重新回到朝阳殿。 赵玉竹在心里不甘,觉得自己这惩罚实在是太重了,但赵玉蓉却觉得永嘉帝已经网开一面了。 多半是因着今日是秋夕宴,闹的太大,传出去也不好听,顾及皇家的颜面,所以永嘉帝也没有大动当干戈。 这不,那位十三亲王居然就这样,什么惩罚都没有。 不过赵玉蓉会这么想,其实还是不太了解永嘉帝。 等今日的秋夕宴散了之后,十三王妃和十三亲王回了府里,朱万喜便带着口谕过来了。 永嘉帝的意思,是让十三亲王在家里禁足半年,好好反思自己。 永嘉帝没有叫朱万喜带着圣旨过来,就是为了低调处理。 但是十三亲王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闻言就跟小孩一样,不依不饶的。 “皇兄为何将我禁足,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十三王妃却是个机灵的,赶紧拉住十三亲王,然后同朱万喜告了谢,客客气气的送走朱万喜。 然后才对着自家的十三亲王说,“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若不是你这个脑子护着你,这会儿你该被逐出京城了。” —— 这会儿,秦柳瑟并不知道永嘉帝已经暗自处理了十三亲王。 朝阳殿的宴席刚刚散去,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了尚宫局的人,也不用他操心了。 秦柳瑟晚上的心情,因为最后放的铁树银花而好了不少。 那些铁水打到天上,就跟放了烟花一样,灯火辉映,衬得这宫里,就跟天上的皇宫一般。 及至宴席散去,秦柳瑟也领着侍女们回了舒月轩。 今日走水的消息传到朝阳殿,温美人无动于衷,也没有像李贤妃一样往更衣室那边去,真正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 只不过秦柳瑟再怎么想,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是赵玉竹一个人想出来的。 赵玉竹便是心肠再毒辣,对后宫的了解也不多,想必这后头,没少了这位温美人的功劳。 今日不能将它一起拉下水,秦柳瑟是有些遗憾的,但来日方长,早晚有一日,是要正面交锋的。 只不过还没走到舒月轩,朱万喜的人就过来传话,说,今夜永嘉帝翻的是秦昭仪的牌子。 秦柳瑟听到这口讯的时候,愣了一愣,没想到永嘉帝会翻人牌子,更没想到翻的牌子会是自己。 她知道八月十五这一日,对永嘉帝是有些重要的日子,所以这里头的意味,似乎就有些不一样。 第177章 坐立不安 秦柳瑟一时之间,脸上都有些红,也不知道为何因着永嘉帝翻了她的牌子,她就这般不好意思。 这还是从前都没有过的。 因着还要去承乾宫,秦柳瑟回了舒月轩便飞快的换了新的衣裳梳洗打扮。 方才在那边办事,穿的衣服总归行走之间沾上些晦气,秦柳瑟全都换掉,这才又去了陈承乾宫。 却没想到,走进承乾宫,就听到小九的哭声。 小九看到秦柳瑟的来了,匍匐着爬到她脚下求饶,“昭仪,求求你替小九求求情,您告诉皇上,这件事情小九是不知情的!” 秦柳瑟一时之间还有些错愕,她是来伺候人的,怎么一过来,就碰上永嘉帝在惩罚下人。 说实在的,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不过院子里却也没有看见永嘉帝,只有朱万喜在小九跟前,想来是永嘉帝嫌碍眼,叫朱万喜传话处置小九。 小九不服气,看到他来了,这才让他帮着求饶。 朱万喜看秦柳瑟,有些不明就里,便跟他解释。 原来是刚才,永嘉帝从朝阳殿回来,一踏进宫门,就看到了跪在旁边行礼的小九。 却说这也是寻常礼数,永嘉帝回来,宫内的侍女都是要这样行礼的,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今日永嘉帝不知怎的,视线便定定的落在了小九的身上。 却不是看小九,而是看小九行礼的时候,从衣兜里调出来的那支桃玉珠钗。 永嘉帝就这么盯着她,也不回正殿,而是走到了小九跟前。 小九第一个反应,是今日自己帮了秦昭仪,皇上难道要给自己奖赏立功? 却没想到永嘉帝只是弯了腰,将地上的桃玉珠钗捡起来。 而后问,“这只珠钗,怎么会在你这?” 小九没想到永嘉帝问的是这个,便老老实实的回答,“是秦昭仪赏给奴婢的。” 永嘉帝勾了勾唇角,觉得这事情有意思了。 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人赏赐他这样珍贵的东西。 要知道这支钗子,可是他赏给秦柳瑟的,所以永嘉帝认得也不意外。 小九没想到永嘉帝的注意力全然在这个珠钗上,可是他帮秦柳瑟的事情,没有对过口供,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永嘉帝说。 只能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谁知道他坦白过后,永嘉帝非但没有饶了他,反而下令把他打入浣衣局。 小九当即就觉得冤枉,这才一个劲的求饶,这不刚好秦柳瑟就过来了。 秦柳瑟听了他这么说,有些惊讶。 不就是一根珠钗吗? 没想到永嘉帝居然会认出来,说起来,这根珠钗在永嘉帝赏赐给他的那些首饰里,并不算贵重,所以秦柳瑟才拿出来诱惑小九。 但如今看永嘉帝罚了他,才知道永嘉帝大概是不乐意他这种做法的。 眼下这个时辰,已经是深夜凉爽的不得了,但小九身上都汗湿了。 他一点儿都不想去浣衣局那种地方,在承乾宫这里,即使他的地位再低,再是底层的侍女,但是怎么说也是在伺候着皇上。 比浣衣局那些粗使侍女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要是去了浣衣局,以后过的,那就只有苦日子。 不见天日,那样熬到出宫的年纪,整个人都得老十岁。 秦柳瑟上前蹲下来,笑着缓缓跟他说,“今日更衣室的事情,还得多谢你,珠钗被皇上收走了,改明儿,我让人给你送银票过去。我说到做到。” 秦柳瑟说后面这话的时候,用的是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调。 她既然承诺了会给他钱,自然不会食言。 小九如蒙大赦,差点就要给秦柳瑟磕头,不过这个交易,只有他们知道,所以他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以免被朱万喜他们看去。 但秦柳瑟还没说完,他放开小九的手,又恢复冷冷的神色,“但还有一些事情,咱们还没算清楚。前头你和青竹姑娘打什么算盘,我并非不知情,只不过那时你们没有得逞。” “不过若是得逞了,今日可就没有我站在这里了。” 小九儿听得他这话身体微微发颤,整个人又像坠入冰窖一般。 他那个时候掩饰的那么好,只给子衿传话,怎么秦柳瑟会知道他在跟青竹姑娘打算盘? 小九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有想到,在秦柳瑟眼里却跟裸奔一样。 “昭仪,奴婢没有。”小九有些无力的摇头,但这个动作看起来却是毫无底气。 只因着他都想到了,秦柳瑟既然能知道他们这些赌钱的人的人名,他对自己的了解,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所以小九坐在那里,无力的流着眼泪。 秦柳瑟不理他,拍了拍手,站起来,笑着说,“皇上一向恩怨分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罚你。你这般被皇上罚去浣衣局,显然是做了让皇上不悦的事情。” 秦柳瑟回头笑笑跟朱万喜说,:朱公公。皇上吩咐你怎么处置,那便怎么处置吧。” 朱万喜笑眯眯的,刚才还有些担心,秦昭仪多管闲事呢,那样他就还得进去再请皇上怎么处理,没想到秦昭仪倒是个体贴人。 朱万喜笑着跟秦柳瑟说,“昭仪说的是,皇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的。” 朱万喜笑着说着这话,其实是说给底下的小九听的。 小九这样再挣扎,岂不就是不服和质疑皇上的决定。 小九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整个人软软的跌坐在地上默默流着泪。 秦柳瑟看着人将小九带走,这才重新抬脚,往前头的主殿走去。 走进承乾宫,秦柳瑟的心中有些忐忑。 今天这样一出闹剧,永嘉帝虽然全程没有说什么,但秦柳瑟知道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然也不会这样重罚小九了,他既然看到了小九掉出来的珠钗,那自然也就知道秦柳瑟跟他做的交易。 一时之间,秦柳瑟都搞不明白,永嘉帝让自己来,是来侍寝,还是来算账的。 心里虚得不行。 秦柳瑟踏进承乾宫主殿时,永嘉帝正在净房里沐浴。 秦柳瑟有些坐立不安地在里间等着,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伺候永嘉帝的时候。 那时走进承乾宫,她就是这样的坐立不安的,呼吸都变得浅了。 过了片刻,永嘉帝光着膀子从净室出来,秦柳瑟便赶紧迎上去说,“皇上,您出来啦?” 永嘉帝抬步走进去,瞥了秦柳瑟一眼,“怎么,有话跟我说?” 第178章 怎么知道 秦柳瑟顿了一下,嘀咕了一声,“皇上怎么知道的?” 永嘉帝抬手,示意屋内站着等伺候的侍女退下。 青草会意,便领着一众伺候人的退出了承乾宫。 此时秋月高悬,本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旖旎风光,但秦柳瑟却是半点旖旎不起来。 只因着知道平时这日,永嘉帝心情都不太好。 本来以为他是宣自己来侍寝,她还不好意思了一下,以为有什么特别了。 但眼下来看,说不定永嘉帝是找她来算账的呢。 永嘉帝走过来,秦柳瑟赶紧取了寝衣伺候他穿上。 永嘉帝低头看着在自己跟前伺候自己穿衣裳的女人,不咸不淡地道,“无事相求,爱妃会这般,殷勤?” 说到“殷勤”两个字的时候,永嘉帝还刻意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秦柳瑟腮帮子都要鼓起来了,不过她确实是来“负荆请罪”的,所以也没敢真的鼓起来。 待伺候完他穿衣,和他一道走到窗边坐下,给永嘉帝倒了茶水,秦柳瑟才准备开口。 却是开口开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着她端茶倒水的动作,都被永嘉帝注视着。 永嘉帝看人吧,又是毫不掩饰直勾勾的,一边喝着茶一边抬眼看着她,似乎是要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秦柳瑟最烦他这种如定海神针般的镇定自若了,衬得自己好似跳梁小丑唱戏的一般。 不过秦柳瑟也不是吃素的,不愿意就这么被他看扁了。 永嘉帝伸手,招她过去,秦柳瑟乖巧地走过去,被他揽着坐在怀里。 秦柳瑟眨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皇上,今日之事,臣妾还没给您一个交代。” 永嘉帝将脑袋搁在她头顶,闭上眼睛“嗯”了一声,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 秦柳瑟就这般,嵌在他身上的一般,低声说着今日的事情,“原先我也是不知情的,但秋夕宴开始前,我的人来跟我说,瞧见十三亲王和玉竹姑娘一道在玩花灯。” “原我也以为没什么,他们都是皇家亲戚,认识倒也正常。” “开始没多久,有个尚食局的侍女,将汤汁撒到我身上,我也以为是巧合。” 秦柳瑟的脑袋被永嘉帝当靠垫,是以便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自顾自往下接着说。 “我让侍女扶我去更衣室换衣裳,耽搁了一会儿,刚走出朝阳殿,就被小九撞上了。” “我便觉得这不是偶然,那位小九,之前常常叫子衿传话给我,传些青竹姑娘的事情。” 永嘉帝动了动嘴皮,“哦?什么事?” 秦柳瑟便娓娓道来将小九和青竹引诱她下套的事情说了,却也决口不提柳秋娘那边的事情。 因着若是永嘉帝真心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查,也不可能查不到。 讲完了小九的事情,见永嘉帝没什么反应,秦柳瑟便又将刚才的事情接着往下说,“走出朝阳殿前,臣妾碰巧瞧见十三亲王的位子空了,便留了个心眼,不让小九给我带过去。” 一直讲到永嘉帝从朝阳殿赶过来,秦柳瑟才又道,“旁的事情,争风吃醋我便认了,我知晓她们不愿意看皇上与我常常走得近,可若要冤枉臣妾的亲笔,还是皇上的兄弟,臣妾是千万个不依的。” “臣妾知道这件事臣妾做得过火了些,还请皇上饶恕臣妾。”秦柳瑟这才抬起头看他。 永嘉帝终于将下巴从她脑袋上挪开,没有回她的话,而是道,“你倒是机灵。” 他说得不咸不淡,秦柳瑟一时之间,也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臣妾能看出来,也是因为他们破绽百出,用了小九这样的人,他们是不知臣妾对小九已经心生防备了。” 秦柳瑟说了这话,也没动,就这么眨着眼睛看着永嘉帝,直到永嘉帝揉了揉她的脸,秦柳瑟才知道他大概是没有生气的。 就这么近距离对视着似乎也不太好,秦柳瑟又鼓起勇气问道,“皇上是不是在更衣室外就猜出来了。” “本来以为是巧合,但看你没急着招揽人收拾,多少便猜到了。”永嘉帝勾着唇角笑道。 秦柳瑟撇撇嘴,心道这般就能猜出来? 不过也是,她和李贤妃一样,都是管事的,如若事不关己,自然才能冷静地招呼人料理后事。 秦柳瑟听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这么容易被看穿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臣妾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事情,臣妾处理得确实也带着私人情绪,若皇上要罚臣妾,臣妾定不会推诿的。” 永嘉帝端起茶盏,用茶盖撇去上头浮着的茶叶,笑道,“我看你挺冷静的。是怕朕怪罪,才不叫你的侍女办事,自己点的火吧?” 秦柳瑟强颜欢笑,且还有些心虚,没想到这都被他猜出来了。 她怕事后算账藏不住,所以那灯油,确实是自己取了泼上去,去更衣室的时候,才没叫她们跟着。 因着她自己出事,顶着这个位份,总归死不了,但若是自己的侍女,出了事少说也是皮肉之苦。 秦柳瑟“呵呵呵”笑得尴尬,因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这话。 永嘉帝看着她说,“怎的不说话了。” 秦柳瑟又“嘿嘿嘿”的,“臣妾心虚,做什么都被皇上看出来了,瞒不住皇上呢。” 秦柳瑟很尴尬地拍着马屁。 也不知道自己拍的是马屁还是马大腿,有没有拍对地方。 永嘉帝笑道,“你这样机灵,这样护犊子,这般能说会道,又笑脸相迎,朕怎会伸手打笑脸人呢?心虚什么,别告诉朕你心里没点数。” 秦柳瑟知道他是在戏谑自己,但还是被他说得脸红了。 她自然是有数的,做的事情,说的话,全都是有数的。 但眼下永嘉帝的意思,也不知这话里有没有话中藏话? 秦柳瑟不由就问出心中所想,“皇上,您是不是在生臣妾的气?” 永嘉帝原是多少有些不痛快的,但此时佳人在怀,玉肌裹手,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再多的不快,也只化为乌有。 永嘉帝,想了想,勾了勾唇角说,“知道朕生气,今夜,你便让朕消消气吧。” -- 第179章 生气了? 次日,秦柳瑟又是在承乾宫睡到日上三竿,永嘉帝从前朝回来用早膳,才将她喊起来。 秦柳瑟简直一点不想醒过来,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起身吧。”永嘉帝手里拿着一块拧干的棉帕子,在秦柳瑟眼皮上擦了擦。 秦柳瑟一个转身,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 心里幽怨得很,但还记着永嘉帝好似在生她的气,便不敢逆着他,只乖乖巧巧地顺从,等着这个风头过了。 秦柳瑟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耷拉着耳朵的小猫儿,用早膳的时候,整个人也是规规矩矩的。 永嘉帝吃着油饼看了她一眼,不是在想什么,唇角翘起,似乎心情很好。 -- 姑且不说这些让秦柳瑟面红耳赤的尴尬事,却说回了舒月轩,午膳后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事。 小宝儿来传话,说小池子求见。 这位小池子,往简单了说,就是秦柳瑟的眼线。 小池子是专管出宫采买之事的人手之一,常常要出宫,秦柳瑟经常托他做些旁的采买。 譬如之前在慈宁宫被魏兰心打骂的厨娘,她们姐妹俩与家里的信件,就是交由小池子送出去的。 起初,秦柳瑟不过托人办事,因着后宫让小池子这类人办事的妃嫔并不少。 而现如今秦柳瑟管了事,小池子已经慢慢被她收做自己人了。 小池子这样来舒月轩找自己,虽也不是未曾有过,但寻常情况下,他是很少来的,秦柳瑟不用想也知道,他有消息要告诉自己。 果然小池子进了舒月轩,便跟秦柳瑟说,“秦昭仪,兰才人托人变卖宫内的首饰。” 秦柳瑟愣了一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池子不是伺候人的,但因着常常出宫,打交道的人多,自然人缘好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也不少。 “温美人不是好相与的,兰才人事事要看她的脸色。” 久而久之,宫里那些伺候温美人的下人,也对兰才人并不算礼貌。 而温美人身旁伺候的大侍女,更加仗势欺人,兰才人的日子可想而知。 吃穿用度被克扣,要想过的好一些,自然要自己贴钱收买下人,银钱这样花出去,再多的银钱也不够花,便开始偷偷将一些首饰珠钗拿出去换了银钱来用。 秦柳瑟感慨道,“兰才人娘家不过寻常九品芝麻官家世,是叫温美人拿捏住了。” 温美人那样的势利眼,家世比兰才人好这么多,自然事事都要压她一头,这样一来,兰才人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秦柳瑟让明月姑姑赏了小池子一个荷包,小池子笑着行了礼,自行退下。 秦柳瑟琢磨着兰才人和温美人这事儿,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日她在四季园摔倒,青青被温美人拦住,还是兰才人去帮的忙,才叫青青提前走的。 秦柳瑟自然知道兰才人不会无缘无故帮她,她心里也记着这个人情,便是早晚都要还的。 给兰才人送银票不是不行,可以解燃眉之急,但如此也解不了根源的问题。 而且温美人和赵玉竹这桩事,在秦柳瑟心里头还没过去。 赵玉竹是得了永嘉帝的惩罚出宫了,但温美人,可还好好的。 秦柳瑟摸着下巴琢磨着,得好好将这事儿办了。 办法还没想出来,就到了要去毓秀宫的时辰。 今日因着在承乾宫耽搁了,午后才过去。 刚过了节,没有什么大事,在毓秀宫坐了一会儿,秦柳瑟把事情办完了,便领着明月姑姑从毓秀宫出来了。 “往四季园那边走。”秦柳瑟淡淡道,想着去四季园寻一寻兰才人。 而毓秀宫里,李贤妃送走秦柳瑟,宫里的姐妹,便都到她这里来坐坐吃下午茶。 李贤妃处理完公事,走过来坐下,扫了一眼,她这宫里住着四个嫔妃,今儿有个位子空着。 “谁没来啊?”李贤妃问道。 “贤妃姐姐,是周才人,她来小日子了。” 其实李贤妃未必就不知道没来的人是谁,毓秀宫就住着这四人,又一起住了这么久,扫一眼难道还能不知道。 这般多此一举地问一嘴,其实不过是当上位者惯了,习惯被人捧着的感觉,才特意要问一问的。 李贤妃端起茶盏,“哦”了一声。 然后便笑眯眯跟几位姐妹用下午茶,好似没提过周才人这一茬一般。 待到众人吃了下午茶走了,李贤妃才招来身边的大侍女,问道,“我记着周才人的小日子,不是这个时候,怎的这个月,现在来小日子?” 侍女低声道,“奴婢也不知情,许是这两个月身子不如以前来迟了?” 李贤妃听到这话,挽着唇角嘲讽道,“以前怎没见她这么娇贵,这两个月,皇上去了她那里几次了,得了隆恩,她倒是金贵起来了。” 永嘉帝去周才人那里,也没有两个月这么多,不过李贤妃自己眼红,便又多给周才人安了些罪名。 “走。”李贤妃站起身来,“这般得宠,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去看一看。” 李贤妃由侍女搀扶着往周才人屋里去,一进去就换了副脸色,笑得十分好相处的样子,“妹妹这个月怎的小日子现在才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喊太医来瞧一瞧?” 周才人做戏做足,此时正躺在床榻上,腹部盖着被毯,见李贤妃过来,一副要起来行礼的模样。 “免了免了,咱姐妹之间,不在乎这些虚礼。” 周才人笑着谢过,又道,“妹妹做姑娘时,小日子时常不准,现在倒是也正常。” 李贤妃听完,“嗯嗯”了两声,又跟她聊了几句,这才回到自己宫里去。 走到院子里,碰见了周才人身边的侍女,李贤妃喊住她问,“你这是去哪里?” 侍女笑着说,“回李贤妃,才人腹中不适,奴婢去小厨房给她熬了姜汤。” 李贤妃闻言,挥手让她走。 等回到自己屋里,李贤妃坐在椅子上琢磨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盯着窗外想了许久,才突然道,“不对劲,这事儿不对劲。” 侍女问她,“贤妃娘娘,哪里不对劲了?” “以往她来小日子,屋内都是不点香的,说那味儿闻着不舒服,今儿怎么点了。” 李贤妃皱着眉想,难道这小日子假的? -- 而另一边四季园那里,秦柳瑟来的巧,路过假山时,正巧看见兰才人从花圃那边走来。 第180章 花圃前 秦柳瑟笑眯眯的朝兰才人的方向走去。 和秦柳瑟的淡定不同,兰才人看到秦柳瑟朝自己走过来,似乎特别开心。 她笑容灿烂的,一走过来,就挽住了秦柳瑟的手臂,高兴的问,“秦姐姐来花园里赏花呀?” 秦柳瑟笑着说是,“眼下秋高气爽。出来走走,天气好,温度适宜也特别的舒服。” 俩人并肩走着,待绕过了假山,走到一处空旷的花圃面前,秦柳瑟才对兰才人说,“其实我到这四季园来,是特意想来偶遇妹妹的。” 兰才人闻言,心中无不惊讶。 秦柳瑟态度表达这么直接,兰才人当然也能猜到秦柳瑟是有话对自己说。 他回头往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有多余的人。 秦柳瑟把她引到这片空旷地来,有个好处便是,周围有没有人藏着,一看便知道了。 兰才人笑了笑,指挥自己的侍女到旁边站着。 秦柳瑟牵着她的手继续往空地上走,明月和青青子衿很醒目,也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默契。 因着上回在四季园里,兰才人帮了青青一把,两个人都不是傻子,那一回就已经算是默认有了交集和一点信任。 “实不相瞒,我今日到这里来找妹妹,确实是有话要对妹妹说。”秦柳瑟一边跟兰才人说着,一边转过身看向子衿。 子衿得了秦柳瑟的眼神,便从远处,小跑过来,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秦柳瑟。 秦柳瑟将袋子接过手,子衿便又踱步回去了。 “喏,这些妹妹先拿着用着。以后便不要再变卖宫里的首饰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告到皇上或者是贤妃娘娘跟前,定然又是一笔糊涂账。” 秦柳瑟说的比较委婉,实在是因为宫妃许多东西都是永嘉帝赏赐的,属于宫里的物件,这样拿出宫去边买实在不妥。 虽然早有先例,也有许多人偷偷这么干,但若是要认真问起来,这是违反宫规的。 兰才人心里一惊,脸上立刻有点火辣辣的,没想到自己做的那样隐秘,都被秦昭仪知道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姐姐,这些我怎么能收?姐姐既然知道了,还能替我瞒住,妹妹对姐姐只有感激之情,怎么能又收姐姐的东西呢?” 秦柳瑟将手里的小布袋塞到他手里,“快些收着吧,等会儿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先用着。” 兰才人见状,也觉得有道理,这才将那个袋子摔到了兜里。 袋子沉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装了不少钱。 掂量过后,兰才人心里更加是感动。 秦柳瑟没有直接给他银票,足见她是真的想帮自己。 给他银票,还得去找成碎银才好打发,而她这个地位,要托人找零钱,这样一来又得被中间人吞去不少。 都不如这些碎银子,使用起来方便。 秦柳瑟连这个层面都替他考虑到了,一时间,兰才人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秦柳瑟拍了拍她的手说,“拿就是。你在四季园帮了青青,都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没正式跟你说一声谢谢。” “这要不是碰到你,青青都不知道还要受那温美人怎样的折磨。” 兰才人露出一个微笑,“姐姐想必也猜得出来,平日里我与那温美人并不和睦。总归是面和心不合,他瞧不起我的家世,瞧不起我的父亲,仗着有个给皇上当过老师的爹,如今即使没有了之前的辉煌荣宠,便也成日把气撒在我们这些宫里人身上。” “我知道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所以那日碰到青青,便顺手帮了一把。” 却说那日,兰才人压根没有看到秦柳瑟掉下去的画面。 只不过在转进月亮门之前,听到四季园里的动静,他便和侍女躲在旁边偷听了一会儿。 听到青青说了事情的前后,又知道温美人在惩罚青青,所以才找准时机,从月亮门拐进去。 假装骗温美人,她目睹了秦柳瑟在那边桥上掉下去,其实她并没有看到。 当时做这个决定,兰才人心里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这样偏帮青青,便有些在跟温美人作对的意味。 尽管温美人可能不知道他是骗他的,但与他对着干,总归跟他们在自己宫里的那种尊卑分明不一样。 而且兰才人那时候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秦柳瑟接不接他这个招数,接不接受他这个人情。 如果事后青青没有提起,那他这个人情可能就白帮忙了。 兰才人困在局中已久,极想要找到一个新的靠山,来做自己的姐妹,想来想去,这位秦昭仪是个很好的人选。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似乎是赌对了,秦柳瑟接受了他这个人情。 “温美人那人,也真是被家里宠坏了,皇上都罚过他几回了,他还这样。”兰才人抱怨道,“跟这样有公主病的人相处起来,日子真的是很难过。” 秦柳瑟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心里也明白兰才人的难处,“性子就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多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谁说不是呢。”兰才人笑笑道。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忽然身后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过来,“姐姐和妹妹好有兴致啊。” 秦柳瑟闻言,往回看去,都不用看,通过这个音色,就能判断出这个声音是来自温美人。 果然一转过去,就看到温美人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温美人也是趁着日落前出来走走,却没想到走到四季园里,居然就看到秦柳瑟跟他宫里的人,在这里是散步。 心里不由就在琢磨,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心里不快,是以刚刚喊人的声音才大了些。 第181章 这匹狼 兰才人的动作僵了僵。 秦柳瑟就站在他身边,感受到他的动作姿态变得有些拘谨,心里头便明白了,兰才人这是对温美人有些害怕。 都不知道温美人平日里是如何在宫里欺负这些下位者的。 兰才人和秦柳瑟一起转过身,有些不自在的看向走过来的温美人。 秦柳瑟心里觉得好笑,他们两个人明明也没有什么,但因着温美人这样忽然喊了一声,这样一惊一乍的,倒显得他和兰才人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温妹妹来的正好,这秋日里天高气爽,我和兰才人正好在这后头碰见了,赏了一下这些菊花,开得正好。” “便说着,过两日,得让尚宫局的人给各宫姐妹都添一些干菊花,好叫后宫的姐妹可以趁着秋日,润润肺祛祛燥。” 秦柳瑟噼里啪啦的说着,尽量不让兰才人的拘谨显得气氛更加奇怪。 兰才人松了口气,不知道温美人何时过来,她确实紧张了一下,所以都有些应对不来。 温美人却是眼神一直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似乎是在掂量秦柳瑟这话。 不过秦柳瑟这话,说的客气又官方,温美人也掂量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时之间,温美人还真被秦柳瑟带着就到花圃边上欣赏正开得正旺盛的金丝菊。 这些菊花都是名品,尚宫局花了重金培养的品种。 金灿灿的,一朵有半个脑袋那么大。 除了永嘉帝的后宫,别的地方要见识这样的菊花,那真是不太可能。 不过永嘉帝作为帝王,倒是不失民心,花房培养出来的花,总有多出来的,他也不会独享。 除了赏给臣子,便是平民也能一饱眼福。 这京城里头,有不少皇宫别院,但平日里,被用作市民休闲游玩的场所,巡查市民也可以到这些花园宅子里闲逛。 永嘉的时不时便让后宫的人送一些名贵花过去,让子民都可以一起欣赏。 三个人走了一圈,眼见的日头快要下山,便各自回了院里用晚饭。 —— 而李贤妃那边,自他知道了周才人宫里点着熏香,又在心中有了猜测之后,便绞尽着脑汁想要试探。 这周才人是不是真的来小日子? 而且他想得更深,如果周才人没有来小日子,那为何要骗他? 想来想去,那便只有怀孕这个可能。 而且更加令人难解的是,周才人为了瞒骗怀孕的消息,谎称自己有小日子。 这里头的心机,才叫李贤妃不安。不能说是害怕,而是因着周才人这样卑贱的地位,却有这样的脑子,会让李贤飞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所以这件事情,他一定要一探究竟。 这有没有小日子?要知道还不容易,那信期所用的布袋,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贤妃当即就让自己的侍女去后院查看。 过了小半个时辰,侍女回来到说,“今日周才人的布袋已经换完了,在后院没见到周才人身边的侍女,便只能等明日再看了。” 李贤妃咬了咬牙,有些不愿,他心里急着知道真相,这一夜,就跟在油锅里煎熬一样。 到得第二日,李贤妃的侍女起得很早,在后院蹲了很久,终于碰到周才人的侍女去给他换布袋。 李贤妃用早饭的时候, 侍女便过来跟他汇报,“回贤妃娘娘,奴婢在后院瞧着了,确实是来了小日子的样子。” 李贤妃眼里闪过一丝庆幸,“你可瞧清楚了。” 侍女点点头说,“千真万确,我瞧着他将那草木灰换了,而那用过的布袋上面,确实是有血渍的。” 李贤妃点点头,继续用勺子舀着粥,将粥送进嘴里。 虽说是侍女亲眼所见,但李贤妃的第六感还在跳着,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况且如果真的是周才人在骗他的话,那他假戏真做弄出布袋出来给他看,倒也不是难事。 可惜他不是永嘉帝,不能去他屋里扒拉开他的裤子来。 若不是这种举动传出去不好听,李贤妃还真想这么试一试。 因着只有亲眼看到了,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是在骗自己。 李贤妃想着想着,脑袋有些疼。 这么好的机会,实在不能错过,要是他小日子的时间完了,自己便是想再下手都没有机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才人就是他这毓秀宫里的,李贤妃还真怕他肚子里有货,要是命好再生下个皇子来,那岂不是要踩到他的安乐公主头上去了。 到时候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还真不好做定论。 虽说她是一宫主位,到时候下头的人生了孩子,也得在她跟前养着。 但是隔层肚皮隔层心,别人的儿子就是别人的儿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李贤妃是万万不希望周才人肚子里能生下龙胎的。 她皱着眉头问,“平日里不是给他那避孕的香囊吗?你可确认过那香囊。” 侍女点点头说,“按照贤妃娘娘的意思,每回都是按时给他们送过去的,而且奴婢瞧着那周才人,每天都带着。” 李贤妃皱眉,“那这样的话,按道理说,不可能怀得上啊。” 那香囊里的材料,是一个民间偏方,还是他娘家人为了让他固宠,保持住在后宫的地位,特意给他求来的。 都是快失传的方子,效果当然是经过验证的,家里人才会给他送进来。 李贤妃吃完粥水,又吃了块煎饼,将筷子放下的时候,侍女察觉出他心情不太好,便问,“贤妃娘娘,可要奴婢,去他屋里瞧瞧?” 李贤妃抬起手,摇了摇头说,“不要打草惊蛇,若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这样闹出去,皇上知道了,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侍女愣住说,“那贤妃娘娘,这……” “这件事,还容我再想一想。” 李贤妃琢磨着,这两个日就得想出个法子来,免得过了小日子,又开始耀武扬威了。 至少如今她心里有了打算,也算是她在明而自己在暗处,只要对方不知道她已经起了疑心,那后续的展开就对她更有利。 “那眼下如何处置?”侍女问道。 李贤妃由侍女伺候着喝茶洗手净脸,一边擦着手,一边道,“暂时先这样,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跟正常一样与他们相处就好。” 侍女应了声“是。” 到了傍晚,李贤妃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 用完晚膳,她招呼侍女过来,说,“我们将计就计,既然在小日子那边还用上熏香,那就给他送些熏香过去。” 李贤飞将眼前的一个盒子推给侍女,这熏香跟平日里用的,味道没什么两样,但里头加了些成分。 如果周才人真的是欺骗自己,并没有来小日子,而是有孕,那这样的熏香多熏几天,保管它里头的肉都掉得干干净净的。 —— 而后宫的另一边,舒月轩里秦柳瑟,正在梳洗装扮。 今夜永嘉帝又翻了他的牌子,而他跟兰才人才刚刚商议了一个计谋,眼下正是他的演技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夜里,秦柳瑟对永嘉帝是极尽温柔和配合。 寻常永嘉帝想玩的把戏,秦柳瑟因着害羞,多半不依不饶不愿意配合。 可今夜,倒是全都成全了永嘉帝。 如此知情识趣,永嘉帝整个人就跟眼里发了光的饿狼一样。 所谓食髓知味,接着两夜,永嘉帝都宣了秦柳瑟侍寝。 秦柳瑟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自己为了引温美人进圈套,还真是煞费苦心。 只希望温美人能警醒点,好好让他这个计谋有有所用途,早日不用这样费心费力伺候永嘉帝这匹狼。 第182章 贤惠人 夜里被永嘉帝予取予求之余,到了白日里,秦柳瑟还得当一波贤惠人。 入了秋,宫里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大地的日渐萧瑟金黄而变少。 过了秋夕,很快便又会是冬天。 虽说还有一两个月,但老天爷的脸色说变就变,不管早来晚来,宫里的准备都得提前做着。 不过秦柳瑟倒是希望今年的秋日能长一些,这样快活日子才会多一些,毕竟冬日那样寒彻骨,出个门,都得全副武装。 而且现在,她还不得不出门。 春秋两季,是最好打扮的时节,因着夏日烦闷,只希望身上的首饰少一些,简装出行,凉快最重要。 但春秋季,京城的温度最是宜人,秦柳瑟打扮的心思都多了几分。 今日出门,青青子衿给她挑了一条藕粉色的襦裙,系着同色系稍稍深一些的花纹束腰带,脖颈上戴着一串用金珠串成的倒三角形项链,再配上鬓发间的红白宝石。 整个人熠熠生辉,秋日里,好似春光初照一般,生动里,带着妩媚。 秦柳瑟扶着自己的珠钗步摇,青青从镜子里与她对视,以为秦柳瑟不喜欢,“昭仪,这可一点都不打眼,是昭仪自己长得招蜂引蝶低调不起来,这可不是皇上赏赐的首饰里最打眼的,已经尽量往低调的挑了!” 青青委委屈屈地撅着嘴巴说。 秦柳瑟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扶着步摇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小嘴利索,说个不停。” 其实她没有觉得这样太打眼,她存着高调的心思,自然希望穿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走一圈。 不过青青这张嘴啊,会说,什么叫是她长得太打眼,不能怪首饰穿着了。 秦柳瑟笑道,“我不过在想,这衣裳的颜色,挺衬肤色的。” 青青嘿嘿笑道,“是咱们昭仪脸色好,气色好。” 秦柳瑟白了她一眼,再不想听她拍马屁,扶着明月姑姑的手,起了身出门了。 这一身走到毓秀宫,沿途的人都没少对她行注目礼。 秦柳瑟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这些眼神里头,有好的有坏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她如今都懒得去确认了。 容光焕发地到了毓秀宫,温美人正巧也在这儿,秦柳瑟本就存着激怒她的心思。 所以一路走得也很招人恨,她笑眯眯地,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更加看的温美人牙痒痒的。 最近这段时间,秦昭仪独宠后宫,人人皆知,更让人可恨的是,今夜里永嘉帝又招了秦柳瑟。 现在才是早晨,便知道了,说明就是永嘉帝一早做的决定,今晚连牌子都不用翻! 所以温美人看秦柳瑟,能不觉得刺眼吗? 秦柳瑟享受着温美人嫉妒的眼神,只希望她眼里的怒火,能烧的更旺,把她自己烧死可就最好了。 温美人果然是看秦柳瑟千百个不顺眼,坐下来没说几句话,便请了安告退了。 李贤妃贤惠地安慰秦柳瑟道,“温美人就是这性子,现如今已经收敛许多,你担待些。” 秦柳瑟当然知道她收敛了,想当初的温昭仪,可是连宁贵妃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秦柳瑟笑道,“不打紧,妹妹不会往心里去。” 李贤妃扯着唇角在笑,心里想的却是,要是秦柳瑟跟温美人一样性子多好啊,她觉得不打紧,倒是让李贤妃不快些。 这般心大,不似别人那样善妒,那皇上对她的宠爱就会更多。 李贤妃和其他女人一样,巴不得秦柳瑟早点失宠。 太受宠的女人,在后宫其他女人眼里,就是众矢之的,早点从高处掉下来最好。 秦柳瑟含笑着和李贤妃说话,知道她心里大约也是不喜,但既然她爱装贤惠,那便让她装个够。 出了李贤妃屋里,秦柳瑟寻思着周才人在屋里躺了好几天,怪无聊的,便往她的屋里走去,想去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周才人看到秦柳瑟过来,笑着招她到床边坐着。 “如何?都按照平日里来小日子的样子走流程吧?”秦柳瑟一来就问道,看周才人面色不差,便知道她躺着这几日,也当做调养身子了。 周才人手轻抚自己的小腹,虽还没有生产,但已然一副慈母模样,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许多,“都照着姐姐的提醒,那边当是瞧不出来的。” “那就好。”秦柳瑟笑道,“下个月,应当就有反应了,到时候稳了些,寻个由头,叫太医来请脉,等皇上知道了,那边妥当了许多。” 这时候告诉永嘉帝也不是不行,但此时脉象不显,胎相也没稳,秦柳瑟担心她最后一场空,所以商量过来,才觉得等有反应有脉象,再公开有孕的事情。 周才人点点头,她知道这些,心里也害怕,所以很听话。 周才人和秦柳瑟聊着天,一边招呼侍女去寻些零嘴和茶点来吃。 侍女将东西捧进来,青青原是要过去帮忙的,比子衿拉住。 子衿吸了吸鼻子,一进来,她便发觉不对劲。 趁着去给秦柳瑟端茶水送过来的功夫,将茶盏递给秦柳瑟时,子衿俯身在秦柳瑟耳边说,“香薰有害。” 简短一句话,声音也不大,秦柳瑟却灵敏地捕捉到了。 她接过茶盏的动作一顿,但旋即又恢复正常。 借着揭开茶盏盖,撇去浮叶的功夫,秦柳瑟忍住心中的惊讶,想着该如何将这事告诉周才人。 而且心里头也颤着,那李贤妃,如今比她想的要灵醒许多,也要恶毒许多。 难道她已经看出来周才人的异样了? 秦柳瑟抿了一口茶,看着躺在床上被蒙在鼓里,还在笑着的周才人。 她状似无意间提起一般,笑道,“妹妹这几日躺在这屋里,那边那位,可有对妹妹有所关照?” 秦柳瑟问的委婉,她不想暴露子衿,便只能悄无声息地引导她。 周才人闻言有些纳闷,刚刚他们才说过这件事情,一进门秦昭仪便问了,怎么现在又提起来了。 周才人想了想,说,“这次的日子比平常晚,知道我来小日子那天,她倒是有来我这屋里坐了会儿,说是来看我,真会装贤惠。” 秦柳瑟沉吟片刻,又问,“往常你来小日子,她可有来关心你。” 周才人摇摇头,“以前我来的准时,这次也是看我不准,才来走一趟吧。” 第183章 厨娘 秦柳瑟心想,也不知这李贤妃,是假关心,还是真试探。 若是后者,那就值得害怕了。 秦柳瑟又问,“那她可有送你什么东西?” 周才人迟疑片刻,觉得秦柳瑟话中有话,心里有点忐忑地问,“昭仪的意思是?” 秦柳瑟笑道,“前头有那香囊的事情,我便琢磨着,现如今她送给你的东西,凡是过了手,你都要小心着些。” “前头那香料,因着是我也瞧过那清单才知道那东西有异,如果是我不知道的,你也不知情的,那若别人有心搞事情,那你我便随时会被人算计了。” 秦柳瑟是想提醒她,非自己信任之人,送到手里的东西,都要心存疑惑。 这不仅是放在有身孕之事上能用,这是秦柳瑟的存世之理。 “若真没事那最好,但如今你并非一个人,凡事都要以防万一。” 周才人撑着身子坐起来,想了想说,“那日后。” 她并没注意,便问自己的侍女,侍女想了想说,“贤妃娘娘身边的人,送了些熏香过来。” “平日里,这屋内都会点着熏香。”周才人没怎么放在心上,本着随便和秦柳瑟聊一聊的心思说,“这熏香,宫里按份例,每月都会添一些过来。” 周才人本觉得这只是常事,但因着秦柳瑟一直盯着她看,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眼神触动到。 她越说越没底,又想了想,忽然如醍醐灌顶,“不过平时,来小日子,我不会……” 周才人忽然好像冻住了一般,愣住了。 “不会什么?”秦柳瑟看她脸色异常,追问道。 “不会点香。”周才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便小声了,“小日子一来,我便什么异味都闻着犯恶心。” 周才人心有余悸地道,“我以为流程都按着平时的走了,昭仪,你说她不会因着这事儿猜出来吧。” “她难道还知道我来小日子闻不得别的味道?”周才人心存侥幸地说。 秦柳瑟其实也不想打击她,“这也不好说,但总归,那香薰别用了。” “咱不懂药理,也不知那香里头有没有别的东西。”秦柳瑟劝道。 事关龙钟,周才人也是极为配合的,当即吩咐侍女去把熏香灭了。 “那等我这装小日子的时期过了,我还点不点?”周才人有些发慌地问。 秦柳瑟毫不犹豫地说,“点。就按照你平时的习惯起居,不过她送的那些不能再点了。” 周才人面露难色,不点李贤妃送来的,可她这种在别人底下讨生活的,一应日常份例,都是上头的分发的,不点她送的,她就没有熏香了。 秦柳瑟拍拍她的手,既然她参与了,自然会送佛送到西,她说,“赶明儿我给你送些过来。” 这种事情对周才人这种低位妃嫔来说难办,但对现在的秦柳瑟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不走李贤妃的账面,她让人从宫外带些进来,也不难。 周才人简直差点给她跪下了。 出了毓秀宫,午后,秦柳瑟哪里也没去,在舒月轩躺了一下午。 实在是这几日,被永嘉帝的热情,给弄得身子都要散了,急需养着些,不然她真怕自己的小命要在他龙榻上交代了。 不过,秦柳瑟却也没有福气躺整个下午。 因着刚过申时二刻,她便启程往永嘉帝的承乾宫去了。 这几日为了献殷勤,她对永嘉帝予取予求,昨儿夜里,永嘉帝说怀念她做的饭,她便应下今日为他准备家常晚膳。 这一路往承乾宫去,也被不少人看到了。 “她这么早,便去皇上宫里干嘛啊?”柳秋娘瞧见了,不由咬着牙问。 王乐瑶是个心思多的,“听说以前皇上吃过秦昭仪做的菜,这个时辰,皇上又不在宫里,指不定就是去为皇上准备晚膳的。” 柳秋娘一听,更加笑不出来了,“果然是乡下来的人,做这样的活儿来讨男人开心。” 王乐瑶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心里却在想,柳秋娘也会给永嘉帝做甜点,只不过就是正餐与点心,有没有油烟味的区别罢了。 却说秦柳瑟去了承乾宫,确实很早,永嘉帝还没回来。 她便一头钻进了承乾宫的小厨房。 虽说也叫小厨房,但永嘉帝的小厨房,总归跟别人不一样。 旁的宫里的小厨房,是真的小。 皇帝住的地方,自然不一样了。 承乾宫的小厨房很宽敞,平日里很少用上,但烹饪的东西一应俱全。 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旁边是一个窗户,对面墙边,立着一个四层高的木架子,摆满了瓶瓶罐罐。 寻常的厨房里,瓶瓶罐罐总有油烟味挂着,这里的瓶瓶罐罐却干净如新。 张厨娘伺候了永嘉帝许多年,原先在九王府里伺候,后来跟着进宫,看到秦柳瑟来了,赶紧迎着她笑道,“昭仪吩咐的食材,我都备好了。” 除了灶台对面,靠近门的一边,也有一个架子,上头摆放的,则是新鲜食材。 即使这里没有每日开火,但为了应对永嘉帝不时的需求,每日厨娘都会去尚食局拿食材,全都备着。 虽说她只是个小厨房的厨娘,但伺候皇帝的厨娘可跟别人不一样,是以每次去了尚食局,那尚宫都得笑眯眯对着她。 “张妈妈。”秦柳瑟也不是头一回来当厨娘了,所以便亲切地喊着在九王府里就喊着的名号。 张厨娘听着也觉得特别高兴,“奴婢给昭仪打下手,昭仪有什么要用的跟我说,我就在这儿。” 秦柳瑟笑着点点头,既然是家常菜,那自然不会难做,都是些很普通的食材。 她准备给永嘉帝做四菜一汤,一个红烧牛腩,一个酸菜牛肉,一个煸青豆,一个炒时蔬,还有一个豆腐鱼汤。 其实普通人家,哪里吃得起这么多牛肉,能将猪肉替换这些牛肉,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但永嘉帝在西北生活过,爱吃牛羊肉多过猪肉,秦柳瑟便都换成牛肉了。 菜和肉鱼都被张厨娘处理过,张厨娘的刀工和手法,秦柳瑟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第184章 小娘子 她先将墙角的红泥炉搬出来,取了炭火放进去,先煮水。 在铁锅里将鱼煎过后,再舀进陶罐里,放到红泥炉上,慢慢炖煮。 那边汤熬着,这边换了个铁锅,秦柳瑟也不急,先把红烧牛腩做了。 其他的几个菜,等着朱万喜的人来说永嘉帝要回来了,才下锅炒。 都是些家常菜,炒起来不难,吃的就是一个鲜嫩。 那边永嘉帝还没回到,秦柳瑟几个菜已经做好了,除了鱼汤最后的调味。 她往陶罐里加了些盐巴,用木勺子舀了一勺,试了一下,味道不赖,这才将陶罐端起来放到灶台上,将红泥炉的炭火灭了。 做完菜,确实有柳秋娘嘴里的油烟味。 不过每回做完菜,秦柳瑟都会立刻去梳洗,她自己也不爱这味儿。 所以做完菜,便叫张厨娘看着,自去了偏殿梳洗。 秦柳瑟倒也不怕永嘉帝吃的不够鲜,因着今日这样的家常菜,可比他平日吃的新鲜得多了。 平时那些菜从尚食局送来,又要及时出菜,所以都是提前做好,在灶台温着,那肉晾久了,比今天的老多了。 秦柳瑟去了偏殿,由着侍女们伺候她洗头洗澡,将水一勺一勺舀起来,淋到肩头。 秦柳瑟手里挥着水玩,心道自己真是两辈子都没有这么贤惠过。 以前,上一世,她倒是日夜都做梦想做那位贾哥哥的贤内助,为他洗衣做饭。 现如今没了这种想法,却为了争宠,也不得不贤惠起来。 外头传来众人给永嘉帝请安的声响,旁边盯着的姑姑便吩咐众人手脚快点。 这么多人伺候着,秦柳瑟沐浴的速度自然比平时自己在舒月轩快多了。 起身后,裹着棉巾出来,有人伺候她擦身穿衣,有人伺候她熏头发,很快便打扮好了。 永嘉帝先一步进了主殿,秦柳瑟步入时,朱万喜已经叫人将晚膳都抬过来了。 秦柳瑟走进去时,朱万喜就迎着外头,站在门口笑眯眯跟秦柳瑟说,“秦昭仪真是有心了,快些进去吧,这都等皇上等到天黑了。” 朱万喜说的却也不全是客气话, 别小看秦柳瑟的心思,她心里想着虽是在做给温美人看的,但伺候人嘛,就要有伺候人的样子,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就譬如这些碗碟,用的并非一般宫里精致华贵的瓷碗瓷碟,而是特意用了古朴的陶碗,还有陶盆,真就跟寻常百姓家中一样。 四菜一汤,都用陶具装着,摆在永嘉帝的紫檀木雕龙纹螺钿饭桌上。 永嘉帝就坐在桌边等着她,见她过来,招手笑道,“还真有几分百姓家味了。” 秦柳瑟给永嘉帝布了碗筷,撅着嘴道,“就是配上皇上这桌子,这屋,有些四不像了。” 永嘉帝笑笑,“等有机会,朕带你去山间走走,你再做朕的小娘子。” 这话秦柳瑟可不好接,不过这神情,看在永嘉帝眼里,便成了害羞和默认。 “朕瞧着还少了一样东西。”永嘉帝道,而后便唤了朱万喜进来,“取些酒来。” 很快,朱万喜便端着一壶葡萄酒来,还是永嘉帝特意交代的。 秦柳瑟不会喝酒,他这是要秦柳瑟别喝茶,赔他对酌的意思。 酒是好酒,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秦柳瑟却之不恭,便只能惜听遵命了。 永嘉帝甚至不让秦柳瑟伺候给他布菜,而是自己夹菜,如此这般,便更像寻常人家了。 永嘉帝夹了一块红烧牛腩送到嘴里,又夹了一筷子煸豆。 秦柳瑟在心里嘀咕着,饿死鬼一样。 不过永嘉帝带兵打仗行过军,举止之间,有时是文雅,但更多时候,倒是像武将多一些。 充满攻击性和破坏力,却又不像那些武夫一般粗鲁,而是一种很有姿态的豪气。 秦柳瑟抿了口葡萄酒,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样相当于“自掘坟墓”,今夜定然又有她好受的。 除了吃这两样,永嘉帝吃着那酸菜炒牛肉那才叫一气呵成,碗底都吃得干干净净。 几块子便能用下一碗饭,“你这牛肉炒的好,下饭。” 秦柳瑟笑笑不说话,心里懊恼自己太贤惠过了头,这菜炒多了。 他这样的胃口,就不该满足他,应该炒个两菜一汤就好,不然还是苦了自己。 真是失策。 到得最后用豆腐鱼汤,永嘉帝还不忘称赞,“这汤水,你熬得也不错。” 秦柳瑟笑着道谢,看永嘉帝吃完了,站起来招呼侍女端面盆进来,她拧了一条热帕子,给永嘉帝擦手擦脸。 用完饭,永嘉帝和秦柳瑟小坐片刻,又去了外头院子走了走,赏了会月儿,便牵着秦柳瑟进屋了。 秦柳瑟心中忐忑,永嘉帝在净室的时候,真想脚底抹油溜走。 只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天的体力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永嘉帝从净室出来的时候,见秦柳瑟站在窗边,走过去问道,“怎的站在这儿不坐着?” 秦柳瑟当然不能说自己紧张,只转过身去伺候他穿寝衣,一边道,“臣妾今晚用多了些,有些撑。” 秦柳瑟本意是想说自己得走走消消食,谁知道永嘉帝听到她这话,却是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秦柳瑟不用想都知道他在笑什么,想跟她说待会儿有体力活可以消耗的意思。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永嘉帝抬手捏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问,“在想什么呢?” 狗皇帝。 秦柳瑟在心里叫唤,“臣妾在想今晚的葡萄酒,有些甜了。” 两人拉扯之间,秦柳瑟的衣衫已经有些松动,本就是轻薄的寝衣,永嘉帝稍稍一低头,就能看见一片欺霜赛玉的白雪来。 “这样?”永嘉帝依旧捏着她的下巴,“那朕尝尝会不会。” 说着,便低下脑袋,覆上她的唇,辗转席卷裹住,好像真的想尝尝她嘴上还有没有葡萄酒的余味一般。 第185章 办正事 秦柳瑟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惨。 明明自己那句话不是跟他调情的意思…… 不过她也发现了,只要永嘉帝兴致来了的时候,不管什么话,他都能将人的话进行全方位的扭曲曲解,变成他想要的意思。 等到秦柳瑟气喘吁吁被放开时,永嘉帝还大言不惭道,“是挺甜的。” 秦柳瑟恼羞成怒,重重在他脚上招呼了一下。 侍女们可都在这儿呢! 不过伺候的侍女,早就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头,却是个个都脸红了。 永嘉帝挥手,她们便鱼贯而出。 秦柳瑟更害怕了,这是要办正事的意思。 正害怕着,却在这时候,朱万喜进来说,“皇上,辛淑妃那边的人来说,辛淑妃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过去,皇上可要去看看淑妃娘娘。” 永嘉帝原想打发了,谁料朱万喜还没说完,他不确定地说了句,“好像说,辛淑妃,可能是有了。” 永嘉帝闻言,动作愣住了。 秦柳瑟却是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个好机会,得利用上,不然等温美人上套来争宠,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可不想夜夜这样被永嘉帝……无休无止地使唤。 永嘉帝似乎在犹豫,秦柳瑟赶紧道,“皇上,不如便过去瞧瞧吧,辛淑妃有孕是喜事,总是想第一时间跟皇上分享的。” “而且臣妾正好能走一走。”但秦柳瑟心里想的是,最好他去了就歇在那边,这样自己就解放了。 “你倒是想得开。”永嘉帝点了点她的唇道。 秦柳瑟努力作出一副很不舍得的样子。 秦柳瑟之所以会打这个主意,那是因为,要去辛淑妃宫里,有条近路,便是穿过四季园。 而穿过四季园,正好就要路过温美人的住所。 所以得了这消息,秦柳瑟便给子衿使了个眼色。 子衿早就被秦柳瑟教导过的,见状,便默默退出去,找了借口出了承乾宫。 在承乾宫的时候,是小步慢走,待到出了承乾宫,没人瞧见,便立刻飞奔。 -- 秦柳瑟伺候永嘉帝换了出行的衣袍,自己也换了一套,这才启程往那边去。 刚出了四季园,拐了个弯,便听见了温美人院子里的哭喊声和打骂声。 “你个贱人,在我面前显摆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秦柳瑟一脸惊恐地看向永嘉帝,永嘉帝脸色果然很深沉。 秦柳瑟虽然面上是这幅神情,但心里却巴不得温美人再大声点,再多说几句。 “秦柳瑟那个贱人了不起啊,你别以为自己跟她走得近了,皇上便也偏袒你,小贱人和狐狸精,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谁是主子了是吧!” 没想到居然还骂到自己头上了,秦柳瑟对着永嘉帝露出一脸冤枉的神情,心里想这温美人,看来厌恶自己很深了。 却说里头的温美人,也不是这样第一回打骂手下的人来,所以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也习以为常,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温美人也不是蠢的,惩罚下头的人,都不会留下伤痕。 她走到兰才人身边,用力拧了她一把,罚她在碎石路上跪着出气。 所以当永嘉帝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时,温美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有兰才人,流着眼泪低着头,露出一个别人看不到的笑容。 熬了这么久,终于让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侍女们反应过来,感觉对着永嘉帝下跪行礼。 温美人愣了许久,这才赶紧匍匐下去,“皇上,皇上,是兰才人冲撞了我,我这才罚罚她。” 永嘉帝走上前来,冷笑道:“她如何冲撞你?是因为跟秦昭仪走得近吗?” 温美人彻底软下去了,没想到这也被永嘉帝听到了。 她瞪着永嘉帝身后的秦柳瑟,恶狠狠地想着怨着,觉得都怪这个瘟神,每回她出现,总没好事。 秦柳瑟真是好生冤枉。 永嘉帝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兰才人,“还起得来吗?你来说说,你怎样冲撞她了。” 兰才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扫了温美人一眼,温美人的眼神全是警告。 永嘉帝说,“你尽管说,朕给你做主。” 得了这话,兰才人才说道,“最近秦昭仪连宠,温美人心里不痛快,便时常拿我们出气。” “今夜,臣妾不过穿了件秦昭仪赏给奴婢的衣裳,温美人瞧见了,便说臣妾是故意穿给她看的,就,就……” “就因这样,你就待人下此狠手。”永嘉帝看向温美人,“朕真是看错你了,原以为你只是性子娇惯了些。” 温美人摇头争辩,“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秦柳瑟心里无比舒爽,但不想在此耗费太多时间,便提醒永嘉帝,“皇上,淑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呢。” 第186章 讨价还价 永嘉帝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浪费心情,转身就领着秦柳瑟走了。 温美人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瞪着兰才人,想着等会儿再算账。 却没想到,朱万喜去而复返,来宣旨道,温美人从正四品的美人,降为正五品的才人。 而兰才人,从正五品的才人,升为正三品的婕妤。 温美人一下子又软了下去,才人,那真是降无可降了。 要知道当初她刚进王府,位份都没这么低过。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这样对我!” 朱万喜清咳一声,“皇上还说了,既然温氏已经降为才人,再主位一宫就不合适了,以后这院里,就由兰婕妤差遣。” “皇上还说,今晚就让两位主子把屋子换过来,若是有什么不妥,请兰婕妤尽管去皇上那儿说去。” 温才人跌坐在地上,兰婕妤擦着泪,笑了。 -- 因着去了温氏那里一趟,到了辛淑妃宫里时,太医已经诊断出来,辛淑妃是真的有了身孕。 永嘉帝一进去,一屋子的人都在贺喜。 秦柳瑟心道,这后头还有一个周才人呢,真是贺喜,贺不完的喜。 今年永嘉帝的儿孙运,倒是还挺旺。 辛淑妃看见永嘉帝后头还跟着秦柳瑟,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脸上还是笑着道,“皇上,我们又有孩子了。” 永嘉帝走过去坐在她床边,辛淑妃又一脸感动高兴得要哭的样子说,“真好,臣妾还以为再也怀不上了呢。” 太医在一旁道,“皇上,辛淑妃身子弱了些,所以才会不到两个月便开始有反应,这以后,都得好好养着胎气。” 永嘉帝点头,说,“照顾辛淑妃的事,就交给你了。”太医自然领命。 辛淑妃心里有着窃喜,觉得自己这回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来拯救自己的,一定是个带把儿的龙子。 她摸着腹部,已经提前高兴起来了。 前头永嘉帝生她的气,没有以前那样的温存,现在有了这个,以后时不时便有由头见到他。 总会回到以前那样相处的光景的。 却没想到永嘉帝坐着和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要走了。 辛淑妃着急道,“皇上不留下来吗?” 永嘉帝道,“太医不是说你得好好养着吗,朕在这儿,不方便。” 辛淑妃心里气极,觉得一定是因为秦柳瑟的缘故,今夜,永嘉帝是宣了她的,全后宫都知道。 她也不好强留永嘉帝,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搂着秦柳瑟走了。 -- 秦柳瑟方才听到辛淑妃来抢人,还有些窃喜,觉得永嘉帝肯定要留下来。 已经做好自己回舒月轩的准备了,谁知道,出了辛淑妃宫里,永嘉帝搂着她往回走。 她也不傻,自然不会问能不能放她回舒月轩这种话。 只能认命跟着他回去,心道果然是自己天真了。 而且另她惊讶地是,永嘉帝的心情,似乎不受这两桩事的影响。 她只觉得永嘉帝今夜看她的眼神,灼热不已。 以至于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秦柳瑟忍不住提醒他,“皇上,这一趟走下来,都过子时了呢。” 她这是在提醒永嘉帝,时辰不早了,早点安息。 永嘉帝却好似听不懂一般。 两回过后,秦柳瑟再也不打哑谜了,提醒他,”皇上,这都过了子时了,再不歇息,您就得去上朝了。“ 秦柳瑟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永嘉帝看她这模样实在惹人爱,亲了亲她说,“你今夜做的菜好吃,你,却是更加秀色可餐。” 秦柳瑟可不是要听他说这些的,只拦着不让他得逞,娇嗔道,“皇上,臣妾受不住了。” 永嘉帝在她唇边点点,“朕再要一回。” 秦柳瑟真是恨不得将他绑起来,这种事情,都要讨价还价,寻常多正经,这种时候,就跟浮浪子弟一般。 秦柳瑟被这般软磨硬泡着,便又配合了起来。 他手劲大,敢情自己明儿定是没几处好看了。 秦柳瑟脸上又红又白,哪里都护不住。 只是这滋味实在太妙,一回后,秦柳瑟以为终于交代清楚了。 可他,又要贪婪地夺取。 “皇上,你刚刚不是说!”秦柳瑟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以为会一天比一天腻味了,可好像是反过来的。 永嘉帝咬着她的耳垂,没有了刚才的讨价还价,而是特别招人嫌地说,“你当知道,朕是还要的。” 第187章 谈资 兰才人和温美人虽然是在夜里被罚的,但宫里没有秘密,越是这样突然的事情,在宫里传得就更快。 不过一夜的功夫,那院子里的主子就易了人。 到得第二日兰婕妤出门,见了面喊她的人,都自觉地打招呼成了“兰姐姐”,“兰婕妤”。 温才人到底有个好爹,虽然地位掉下来了,但那些人也只敢心里瞧不起,面上大抵都还是和和气气的。 这件事给后宫提供了不少谈资,也成了典型案例。 去了毓秀宫坐坐的人,只要位份比李贤妃低下的,李贤妃都要拿出来说一说。 端着姐姐的架子,教育各位“妹妹”。 “温才人这主子做得苛刻了些,才会惹得皇上这般动怒,你们啊,都要引以为戒,切不可苛待下头的人。” 各位妃嫔听了,自然是规规矩矩地称是了。 “听闻昨夜里皇上本来是要去看辛淑妃的,没成想路过四季园,倒听见了温才人在打骂人。” “也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自然是辛淑妃了,本就是四妃之一,现如今已经有了一位公主,要是争气些,再诞下皇子,那真真是好日子过不完了。 四妃里头,宁贵妃肚子里也还有一位,一时间,大家都在猜测两人肚子里是男是女。 心里头都希望她们生下公主,不过嘴巴上都在说,“皇上子嗣单薄,老天爷自然是要给皇上送龙子来了!” 众人笑眯眯说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贤妃坐在上首的位子,怎么听怎么觉得膈应。 她也是四妃,可膝下只有安乐公主一个,德妃不争宠暂且不用提,另外两位,这以后,都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虽说现如今,宁贵妃和辛淑妃,早已经都在她头顶上了,但人嘛,总是会给自己找烦心事,辛淑妃就是这样的人。 李贤妃不爱听人人祝福吹捧她们生儿子,一双眸子看向秦柳瑟,笑道,“咱们这些人里头,秦妹妹被皇上幸得最多,我瞧着下一个,就是咱们秦妹妹了。” 一时便有人开始附和,“是呀,秦昭仪如今年纪也合适,按道理来说,早该有了。” 秦柳瑟扬扬嘴角,心道这些人打交道真累,话里有话。 明着是说她承恩最多该有了,暗里的意思,就是在嘲笑她肚子不争气,是盐碱地,生不出来哩。 天知道哪里是她生不出,而是她还不想生好吗。 真是没见识这群女人。 秦柳瑟美目微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疾不徐地道,“许是我的孩子心疼我,想让我再多陪他父皇一阵一阵吧。” 这话说得,要不是在后宫装模作样久了,当前这群女人,估计一个个脸都要绿了。 秦柳瑟这明晃晃的炫耀,将一个个气的牙痒痒的,在心里唾弃道,生不出就是生不出,播了种也没用的土地,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什么多陪永嘉帝一阵! 不就是在炫耀自己的恩宠吗? 看热闹不嫌事大,那边的人乱了,李贤妃便又开始出来打圆场做贤惠人了。 她笑笑说,“秦妹妹确实得皇上欢心,正是这样,慢慢来才好,才好贴心着皇上,为咱们皇上分忧解劳。” 那可不是! 秦柳瑟心道,她们这些做妃嫔的,一个个都是永嘉帝的玩意,是给他排解排解的。 眼前一个两个,真都以为自己是永嘉帝的妻子呢。 笑话,不都一样是玩意而已。只不过因着主子的喜好,高低贵贱不一样罢了。 众人咬着牙迎合李贤妃,道,“李姐姐说的是,咱们就是要和和睦睦的,不给皇上添烦恼。” 李贤妃享受着这种姐妹和睦的假象,笑眯眯道,“过得两日,皇上就要领着臣子去秋猎了。” “今年秋猎准备的突然,皇上只领着臣子去,咱们这些女人,就在这宫里好好替皇上看家。” 秋猎就在两日后,说不得得知这个消息后,秦柳瑟可是松了一口气,皇上不带妃嫔去,那就说明,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而因着今年的秋猎确实突然,所以秦柳瑟知道后,脑子里已经规划好皇上离京这段时日自己的生活了。 除了和李贤妃一起办事管事,其他时间,她准备都留给自己。 只要永嘉帝在这宫里,就得围着他转,可算好久可没有这么悠哉悠哉过了。 送走了永嘉帝这尊神,秦柳瑟先在舒月轩躺了一日,才寻了空闲时间,去西太后宫里走走。 -- 而此时的李贤妃也闲着,人一闲下来,就有时间琢磨别的事情。 她招来侍女,询问她周才人屋里的事情,“如何,有没有什么反应那边?” 若真有了,皇上不在的这段时间,悄声无息把她肚子里那块肉做掉是最好的。 侍女摇摇头说,“奴婢一直盯着,布袋没有异常,屋里的熏香,第一日后倒是停了,许是头一日忘了。现在小日子干净了,那熏香又点起来了。” 这话听上去,好像没有任何不对劲,李贤妃点点头,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去了。 但总觉得哪里还是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永嘉帝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来,叫她心里不安,才如此如惊弓之鸟。 侍女看自家主子烦恼不已,便问,“贤妃,要不咱找个太医来瞧瞧?” 太医把脉象一把,不久一清二楚了吗? 李贤妃听了,却直骂她,“糊涂!要是真的,太医把了脉道喜,不是全宫都知道了吗?” 那还怎么暗暗把孩子做掉。 李贤妃叹了口气,说不得侍女说的也是一条路,只不过可惜的是,太医院里头,没有她的人。 她的手还没那么长,伸不进去。 不然如果有自己的人,打着来请平安脉的由头,就算有,也可以跟周才人说没有。 然后她们再暗暗把胎儿弄掉。 可惜了! 不过侍女这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在这后宫要走得远,太医院最好还得有自己的人。 只是太医院铜墙铁壁一般,一时间,李贤妃也不知道怎么插手进去。 -- 却说另一边,永嘉帝秋猎的行队,经过一日的路程,已经到了京城西北方向的皇家猎场。 这猎场广袤无比,除了有草原,还有好几座山,猎场里什么猎物都有,所以才将地点定在这里。 永嘉帝的行队,就驻扎在猎场边上的秋园里。 这一回的秋猎,除了随行伺候的侍女,没有贵族女眷参与,全都是男儿,除去大部分的宗亲国戚,英勇武将,另外还有些三品之上的文官重臣也来凑热闹来了。 只不过这些臣子,大多都提前一日就来了,来这里接驾。 第188章 九王 永嘉帝的行列,晚了一日。 秋园的规模并不大,若是有妃嫔来,便是永嘉帝和妃嫔的居所,其他臣子在外头安营扎寨。 但今年妃嫔没来,便空了许多房屋给臣子居住。 永嘉帝到时已经是午后,与群臣宴饮一番后,便已经暗下天色。 周围点起火把,猎场也是只有皇帝来时,才会如此热闹。 因着没有女眷随行,宴饮也是稍为粗犷豪迈的,若有妃子随行,则要文雅一些。 一群热血男儿来秋猎,起居就跟行军一般。 宴饮,是在空地场上设矮桌而坐,中间架设火堆,烤着猎场的人提前猎来的猎物。 炙肉配烈酒。 等明日这些贵人自己猎了物,除去皮毛留作做冬用的御寒之物,肉身则也用来烤制充饥。 一时宴饮完毕,永嘉帝便抬手宣众人散去,因着次日,众人还要早起深入山中,才能保证日头落山前出得来。 到得次日凌晨天未亮,永嘉帝便已经起了身。 而皇城里的秦柳瑟,则难得在不用伺候的日子里,也能睡到日上三竿。 早膳完毕,便照例往永寿宫去。 西太后也是许久能跟秦柳瑟说那么久话,昨日去了之后,便招呼她今日也过去,秦柳瑟自然求之不得。 不过在秦柳瑟之前,永寿宫一早,就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比秦柳瑟还熟悉的客人。 萧德妃一向起得早,知道西太后老人家睡不晚,便早早过来陪她老人家用早膳说说话。 两人用完早膳,西太后便拉着她吃茶说话。 老人家总有说不完的话,操不完的心。 西太后与萧德妃说体己话,芳华姑姑看着侍女捧了零嘴小食进来,便又带着珠翠和碧珠出去了。 这三个身边人里头,芳华姑姑是从进宫就跟着西太后吃苦的,珠翠和碧珠则是十五岁才来跟着西太后的。 在这两代人中间,还有萧德妃,当初也是十岁出头就伺候西太后的,现如今,萧德妃已经快三十了,与那四妃算是同龄人。 “皇帝跟着我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宫立府,却因为我不好成家。”西太后感慨道。 老人家,总爱感慨自己的孩子。 “也是他自己有造化,太富贵的瞧不上他,不想女儿跟着他吃苦。但好在他自己有能力,才有先皇后这样的,背着家里都要做他的人。” 萧德妃浅笑道,“皇上有勇有谋,心里也有成算,生的又像娘娘一样俊俏,自然有许多姑娘愿意跟他。” 说不得萧德妃这话可不是恭维。 西太后年轻时在后宫当侍女,容色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要不怎能得了先皇那样的人宠爱呢? 只不过先皇好女色是事实,花心也是真,所以西太后当年获了宠,因着身份卑微,便常受排挤欺负。 起初有先皇捧着还好,到后来先皇移情别恋,那日子就难过了。 而因为身份低微,九王爷出世后,也不能在她跟前养着。 西太后是吃过苦的,从小吃到大,所以身子骨弱了些,手脚也不似那些贵女娇嫩,先皇贪新鲜,贪她的脸,没多久,便移情别恋了。 失了宠后,那日子确实苦。 不过儿子争气,熬过来了,老年总算能享福。 西太后笑道,“他虽与我心上不算亲近,不过他这人冷了些,待谁都这样,我知晓他心里头是有我这母亲的。” “他无根无基,我没有娘家,也帮不了他,这两年登基了,也不容易。” 西太后感慨永嘉帝子嗣单薄,“好在今年开始,这后宫要多了不少娃娃,我瞧着就替他高兴。” 做皇帝的,当然是子嗣越多越好,江山才会后继有人。 “听说如今淑妃又有了,那什么周才人也有了。”西太后笑得慈祥,“还有那为张婕妤,是个好命的,一次就得了皇子,给皇帝生了第二个儿子。” 萧德妃掰着手里的核桃,想得有些出神,她回话道,“皇上龙体康健,子嗣这事,不仅看男子雨露,听太医说,女子的底盘也重要,肥沃之地,才能长苗。” “瞧着也是得看男女双方,合不合的来。”萧德妃淡然道。 西太后和萧德妃说话,跟后宫任何一位妃嫔都不同。 她对着外头的妃嫔,大多是持着皇帝母亲的姿态,慈祥,却有距离。 对着秦柳瑟,则是因着喜欢秦柳瑟那跳脱又娴静的性子,将她当做自己的后辈一般宠溺喜好。 而对着萧德妃,则比较复杂,既有对后辈的爱好,也有像对着女儿一般的鞭策,还因为知道萧德妃进宫后跟着她,也吃了不少苦,所以还有几分心疼。 所以对着萧德妃说话,就会比较循循善诱又有些教导的意味。 萧德妃这样稳如泰山的,西太后不着急,却不得不推一把,“在这宫里,还得有个依靠为好,你瞧那张婕妤,即使现在没有恩宠,过得多自在。” “皇帝看在哀家的面上,对你倒是不错。”西太后叹息一声,“可深宫路长,你还这般年轻,现在承宠,要个孩子也不晚啊。” 萧德妃呆呆看着手里的核桃出神,掰开后,便放到手边的小蝶子里,再端到西太后面前给她老人家吃。 “皇上如今这般对我,已是极好,臣妾不敢再要太多。”萧德妃笑道。 西太后看她这样油泼不进的样子,有些不愿,但这孩子她看着长大,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跟竹子一样韧,话不多,却事事有自己的主意,真是雷也劈不动。 “你生的也不差,有的是机会,若是你想,我帮你说说,皇帝未尝不愿意。你这模样不比那些秀女差,若不然当初先皇也……” 西太后说到一半,不愿意说下去了,萧德妃的动作也顿了顿。 先皇好色,当初确实看上过她身边这位貌美年轻的侍女。 但萧德妃不愿意,西太后也不愿意将这样年轻的姑娘推给先皇那样的老东西。 若伺候了先皇,这般年轻的姑娘,一辈子就在深宫蹉跎了。 所以那时,无可奈何之下,西太后便找来自己的儿子想办法。 九王爷当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已经娶了正妃,府里也有不少伺候的女人,多这一个也不嫌多。 最后,便由他向先皇要了这个人。 九王爷出手快,先皇自然不好跟自己儿子抢女人,便咬着牙把人划给了他。 萧德妃感恩戴德地道,“当年九王愿意帮我,我已经无以为报,又怎能再欺骗他的感情。” 九王爷本就不受宠,因着这事,先皇对他更是没有好脸色。 西太后叹息着摇头,“要我说,你俩某些方面还挺像,一样的倔,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萧德妃把这事当做逃离先皇魔爪的救命稻草,永嘉帝当做给生母的人情顺手救人。 两人都对对方没有想法,跟了永嘉帝这么久,两人却没有同床过。 别人不知道,西太后却是一清二楚的,因着萧德妃从不瞒着她。 “真是倔驴。”西太后道。 第189章 笑得出来 萧德妃却是笑得出来的,她盈盈一笑,“这已经是我能走的最好的路了,我娘家待我不好,即使当初能出宫,出去了也是随便嫁个男人过日子,我又不喜欢,倒不如如今这般,自由自在了无牵挂。” 萧德妃给西太后倒了杯茶,她伺候西太后久了,知道她老人家浅眠,所以只在早晨吃茶,下午和晚上是不碰茶水的。 “后宫的女子里,就没有像你这般想得开的。”西太后喝了口茶道,“你也不为自己老了想想。” 萧德妃心无波澜地道,“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一进府就给我抬了侧妃,登基后,便给了我四妃的头衔。这些头衔,就够我在这后宫被众人敬着了。” 旁人都以为她只是失了宠,却不知她从未被临幸。 后宫都说永嘉帝重女色,但萧德妃却觉得不然。 自己既然已经嫁给他,如若九王爷真的想,自己全然没有拒绝的由头和权利。 当初被纳进府里那夜,府里摆了席面,夜里九王爷也是歇在她屋里。 却什么都没发生,伺候的人走后,九王爷便寻了坐榻去睡,没有一点要与她行事的意思。 而且九王爷也跟她开诚布公讲过,他会尽力保她无恙,人前他们是夫妇,人后是什么,他们自己知晓便好。 因着这事,萧德妃一直觉得永嘉帝是君子。 她对他是真不动凡心,所以虽一直帮着料理后宫,帮他办事,却从未有别的念头。 萧德妃也知道永嘉帝为何要这样给她这些头衔。 多半是因着西太后的缘故,除了因为自己伺候过西太后,更重要的,是因为西太后也是侍女出身。 九王爷从小看着自己的生母因为身份被人蔑视欺负,所以对同是侍女出身的自己便颇有照拂。 其实是想弥补他儿时,护不了自己母亲的遗憾。 ”苦命的孩子。“西太后握着萧德妃的手拍了拍,她也不是猜不到萧德妃这般心如死水的原因。 人的心态,都是一路走来的一切决定的。 萧德妃家世不好,父母亲都不是好人,家中人口众多,却并不和睦。 到了十岁,又被父母卖了进宫。 小小年纪进了这皇城,若是碰上护得住人的主子还好。 像她这样护不住的,自己吃苦,下头的人,吃的苦更多。 所以萧德妃一进宫,就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己又长得好看。 好看有时候是财富,护不住自己的时候,便是危险。 那时候,指不定没少被人言语戏弄,如是种种,才造就了这个性子。 萧德妃跟着自己吃尽苦头,又十一二岁就跟着自己,所以西太后是把她当成半个女儿看待,心疼一些也不为过。 萧德妃笑道,“娘娘说什么话,我命不苦,碰上娘娘,我才过上好日子的。” 一时间,昔日的主仆二人都要红了眼眶一般,西太后感慨万千,却依旧还在为她着急,叹了口气说,“你真不想跟了皇帝,若是能抱个孩子到跟前养着也好啊。” 西太后说着说着也在迟疑,因着意识到这事情有难度,“只可惜皇帝子嗣不算多,没得缺娘的,不然咱们不求皇子,有个体贴的公主养着,也是好的。” 萧德妃正要开口,这时候,外头的芳华姑姑撩开帘子,朝里头传话道,“太后娘娘,秦昭仪来了。” 秦柳瑟来了,一时间,两人也不再继续说这些私密话了。 秦柳瑟一来,西太后便笑开了嘴,实在是这孩子,太合她的眼缘了。 也不是秦柳瑟多会说话,多会哄骗老人家,相反的,西太后这样饱经风霜见多识广的,反而眼睛才足够毒辣。 她喜欢秦柳瑟这般聪慧,却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样子。 都是在后宫生活的女人,西太后自然知道,按照秦柳瑟如今这个恩宠,她若想仗着自己儿子的宠爱,便是如今在后宫横着走都是行的。 单单从她得宠这么久,却还住在舒月轩那个偏远小地方就知道,这孩子心性极好。 做人母亲的,自然希望自己儿子身边是这样的人,又讨巧,又贤惠。 秦柳瑟款步走进来,道了声,“柳瑟给太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快过来,坐着。”西太后笑着招呼秦柳瑟,萧德妃也笑着看她。 “皇帝应当已经到了猎场了,这一趟要七八日,后宫就你和贤妃操持着了。”西太后道。 秦柳瑟连说“自然”,“为皇上分忧,是我们的福分。” 三个人说着聊着,一时话题又说到了宁贵妃身上。 西太后问道,“贵妃也差不多要临盆了,也不知在哪日,哀家从秋夕等到现在,我那孙儿,还没舍得出来看哀家呢。” 秦柳瑟笑道,“皇子许是觉得前段时间外头还热,想在母亲肚里多待几日再出来呢,这几日,天气不正好。” 秦柳瑟的话逗的西太后乐呵呵的。 秦柳瑟说,“我和贤妃娘娘每日都有去瞧贵妃娘娘,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也就在贵妃娘娘宫里等着,就等着给太后娘娘抱金孙呢。” “太后娘娘不用担心,安心把见面礼准备好,到时候初次见到,才有东西拿出手来。” 西太后点点秦柳瑟,“你这个小促狭鬼,哀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娃娃出来喊我老祖宗呢。” 秦柳瑟道,“那太后娘娘也心急了些,还没出来,就要人家喊人。” 说着,看向萧德妃道,“你说是不是呢德妃娘娘。” 萧德妃听了也在笑。 西太后轻叹一声,“她到底生过了,我也不担心。生过的女人,再生一胎总要容易些。” 秦柳瑟点点头,虽然自己没生过,但道理却是懂的。 总归永嘉帝满载而归时,儿子差不多也出来了,真真是春风满面。 而被秦柳瑟念叨的永嘉帝,此时已经和大队人马奔腾在猎场里。 第190章 捕猎 从早上出来,一路打着马去,已经收获颇丰。 跟来的臣子,大多是会骑马的,但这里头,又会骑马,又能在马上涉猎的,并不多。 所以进山的队伍,没有想象中庞大。 会骑射的便捕猎,不会的,便骑马拉着车在后面,等着接应捕获的猎物。 这些捡猎物的人,却也没有紧跟着永嘉帝,只是远远跟着,不然猎物灵醒,人马太多,很容易就被惊走了。 骑射的人马在前,射中之后,便会插上红巾旗,再往另一处去寻找猎物。 而后头的人,就跟着人马的痕迹行走,看到红巾旗,便过去捡猎物,如此才不会扰了射手的兴致。 第一天骑射,是各奔东西,到了晚上,便是宴饮,与昨夜里一样,粗犷豪迈,就跟行军一般。 永嘉帝兴致大起,说着明日要改变玩法。 不像今日一样各奔东西,而是分成几队,不仅要比谁的队伍猎物多,猎物贵重,还要比谁箭术好。 箭术好,可不是射中就行这么简单。 而是要把谁射得更完美。 譬如那些皮毛能做御寒衣物的猎物,要想剥下来的皮毛更值钱,那皮毛便要尽可能不受损。 这便要求射手的技术要精湛无敌,眼神要准,手法要快,得射中猎物的腹部,或是眼睛耳朵之处,才能不损害皮毛。 众臣子听了,一时也兴致大涨,都摩拳擦掌着,等着明日的较量。 宴饮散去,猎场的管家便带着人手来收拾东西。 张富贵是这猎场的管家,也是平日里看守秋园的人。 有秋猎的时候,这里就比过年还热闹,不然平日里,猎场安静得不行。 与他们这些看守的人作伴的,只有时不时从山上下来的野物。 他管着这猎场,时常骑马巡山,自然技术也很好。 从小家里的孩子跟着他骑马上山,也早就学会骑马箭射。 张富贵的独女张春雪便是从小跟着父亲上山的,家里几位哥哥都擅于骑射。 本来张春雪觉得,这世间再无人比得过自己的父兄了,今日见了永嘉帝,才知道自己是眼界太浅了。 不说永嘉帝,这些武将臣子,其实个个在她父兄之上。 为何张春雪在这里长大,却会这般觉得呢。 那是因为她虽然生在这里,不少时间也养在这里,但她出生时,先皇已经是白朽老者,压根没怎么来过。 便是先皇兴致起来想来看臣子骑射,那时候张春雪也不在。 张家虽深居这里,但别小看这种猎场看守的小官小吏。 正因为一家独大,所以张家在这附近那是运近闻名的富贵户。 不过张富贵虽生了女儿,也常带她上山,却不想将女儿培养成身强力健的女武夫一般。 是以打从开蒙起,就让人带着女儿去苏杭读书,那里养出来的女儿家娇嫩。 这才是张富贵想养成的女儿。 如他所愿,张春雪养的娇嫩可爱,虽会骑马,但因为不是活在马背上,所以并没有生活在这边的姑娘的那种粗糙。 手脚依旧细嫩。 再加上张春雪既是独女,又是幺女,家中不缺吃食银两,从小被捧到大,性子也跟那些京中贵人的姑娘差不多。 男女有别,所以刚刚这边一大堆男子在的时候,张春雪是远离的。 不过虽然只是远远看着,都不由看直了眼。 她回猎场已经三四年了,但前两年皇帝刚登基,没来秋猎过,是以这也是张春雪第一天看到永嘉帝。 小姑娘一颗心,立刻就像被投入石头的池面一般,荡漾开了。 张春雪自然是不用帮忙收拾残局的,可却怎么也不舍得走开。 她走到永嘉帝刚刚坐着的地方,来回徘徊,等回了自己家中,也不愿意去睡觉。 而是坐在正厅等着,张富贵是办事的主管,自然没那么早回来。 张春雪等啊等,总算看见影壁那里转进了父亲的身影。 她蹦蹦跳跳赶紧跑过去,抱着父亲的手臂,“父亲,皇上的行列人马,要在猎场待几天啊。” 张富贵拍开女儿的手,状做训斥地道,“都说了女大避父,你不小了,不能再这样像儿时一般没规矩。” 张春雪撇撇嘴,又问了一边,张富贵这才说,“七八日吧,不过除去两日回京行程,也就在这里三四日。” 张春雪掰着手指算着时间,那也就是说只剩下两三日了。 一时间,张春雪仿佛要和情郎远别一般,面带愁容。 张富贵听她一个劲的问,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屋里的姨娘过来给他捶肩捶背,张富贵让她下去,这才质问女儿,“你个小姑娘家家,在想些什么,皇上,是你能肖想的吗?” 张春雪显然是不服气的,她也不差好吧,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怎么肖想不起了。 张富贵是真的疼这个女儿,他送女儿去苏杭进女私塾,是为了让她找个好人家无疑,但也不用找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之人。 这样的人做女婿,便是他把自己的女儿杀了,他这个做岳父的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去寻常人家做主母娘子,若是欺负他的女儿,张富贵自己不说,便是以后他不在了,他的四个儿子,都不会放过那女婿。 “你别糊涂啊。皇宫那样的地方,是咱们家攀得上的吗?”张富贵大口大口吃着茶水,警告女儿。 张春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老顽固,说服不了他,便不说了。 而她沉默,张富贵却以为自己女儿听话了。 真是好笑至极。 -- 次日,秋园的人依旧天刚亮就醒了。 简单用过早膳,每个人还往袋子里装了些干饼,又带上水,这才一个个翻身上马。 骑射的人马分为三个队,分别持红黄青三种布巾,如此便有利于捡猎物的人马分辨。 这个时辰入山,到底午后傍晚山下响起三鸣烟花为止。 一时间,众人扬鞭策马,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山间野物都很有野性,也很机敏,是以,虽说这些人一早就入山,但其实并不好找。 只要动静太大,那些猎物便会窜入丛林中,难以找寻。 张春雪心里有了念头,自然不愿意在山下干坐着。 趁着张富贵去办事,家中无人能管她,她找来一套小厮布衣。 换上之后,成功混入了捡猎物的行列里。 除了牵马推车之人,还有跟在后头打下手的人,张春雪便混入了这群人之中。 他们的队伍赶到山中时,永嘉帝的行列,正在围捕一只雪白的狐狸。 第191章 小心肝 这是上等的皮毛,再积累几只,剥下来拼凑做成狐氅,真真是珍贵不已。 不过要捕到这只狐狸,可费了老大的劲儿了。 从方才进山不久,永嘉帝便瞧上了这狐狸。 但刚进山人马动静大,这狐狸上串下跳地跑。 永嘉帝又不想随意射杀,等会儿皮毛染了血,叫这皮毛都掉价了。 所以便让众人别轻举妄动,而是设了一个套。 人马分成几个方向,逐渐逼近,这才将这狐狸困住了。 那狐狸匍匐着,还不知危险已近。 永嘉帝直接跳下马,抬手示意众人别动,然后轻手轻脚走进。 但只要行动,总是有动静的。 那狐狸仿佛是注意到了有人走进的动静,就在它要转身的瞬间,永嘉帝眼疾手快放出手中的箭。 “咻——”的一下,那箭矢便刚好射进那狐狸的耳洞里,穿过脑袋,挣扎着走了几步,最后倒在地上。 眼见狐狸已成囊中之物,周围同一行列的臣子,一时间都欢呼起来,这气氛,说是打胜仗都不为过了。 “有了这狐皮,那另外两队的人,得射下多少只兔子,才能跟我们比。” 这话说得一群大老爷们都哈哈大笑。 地上的狐狸其实还未完全断气,还在挣扎着。 永嘉帝收了箭弓,重新翻身上马,领着众人继续策马而去。 射中狐狸的箭矢系着红巾,后面跟着的小厮立刻过来收拾猎物。 张春燕就站在人群中,方才永嘉帝围捕的整个过程,她全都看见了。 她瞧着地上的狐狸,这被永嘉帝射中的猎物,就跟看见永嘉帝带兵打仗,败了敌军一般。 她从来知道骑射可以骁勇,可以有劲,却从来不知道,可以如此赏心悦目的好看。 这日的秋猎依旧充实,直到斜阳落下山坡,只剩下一圈橙色的光芒,大队的马蹄声,才从山上下来。 三队人马捕获了一车的猎物,张富贵寻常在猎场做大,但宫里的人来了,他也只能靠边站。 安顿永嘉帝出行的官吏一件一件地数下来,最后是永嘉帝的红队获胜。 永嘉帝被队伍的人马簇拥在中间,四周的臣子武将就骑在马背上,围着它架着马快走。 伴着呼喊声,和马蹄声。 四周卷起粉尘,好似这些猎物,就如同他们在战场上的战利品一般。 张春雪衣服还没换下,就站在远处,望着远处粉尘中坐在马背上的永嘉帝,脸色都涨红了。 可一时想起距离永嘉帝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便又紧张起来,要是能跟着永嘉帝回去,那该多好呀! -- 却说皇家猎场这边,忙着拔毛饮宴。 而京城的皇宫里,此时此刻也正忙着。 秦柳瑟是快要安寝时,听到李贤妃宫里来的小公公来说,宁贵妃要临盆了。 秦柳瑟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让侍女伺候着重新换了衣裳,直直往宁贵妃宫里去。 生产那可是大事,怠慢不得。 到了宁贵妃宫里,长信宫早已灯火通明,侍女公公忙上忙下。 灶房里烧着水,害怕不够用,外头也临时搭起来小灶在烧热水。 李贤妃指挥着人去外头井里打水进来备用。 秦柳瑟也忙着去帮忙,听着里头宁贵妃的声音,心道要是永嘉帝在就好了。 可这又不是永嘉帝第一个孩子,她也能看出,永嘉帝并不是会被这些绑住的人,所以一时也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些。 永寿宫的西太后和慈宁宫的东太后是长者来不了,但时不时就会派人过来打听。 最后两位太后身边的侍女干脆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好在宁贵妃孕期养的好,又有经验,不是第一次生产,熬了快两个时辰,总算生出个大胖小子来。 秦柳瑟听见孩儿的啼哭声,感觉自己整个背都松了下来,好像也是自己躺在那张床上生孩子一般。 只不过李贤妃在背对着光线的地方,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不能出不来,来个一尸两命最好。 这四妃里头,最得永嘉帝心意,就是这位宁贵妃。 眼下有了儿子,以后不知要怎样得瑟呢。 李贤妃心里不痛快,但还是转过头来,笑眯眯对着两位太后身边的姑姑说,“两位姑姑快些回去跟太后娘娘报喜,咱们皇上又得了三皇子了,母子平安!” 两位姑姑半宿没睡觉,就是等这一刻,当即便喊了小公公打着灯笼,快步回了各自宫里。 这边秦柳瑟和李贤妃还得理些琐事,秦柳瑟道,“虽然皇上那边还得两日才回来,但得赶紧喊人快马加鞭去,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 李贤妃笑说,“正是,我刚刚准备喊人来带口讯过去呢。” 永嘉帝的车马过去走了快两天,宫里的人这一路过去,没有休息,一路上在驿站换马前行,总算不到一日,便把消息带到了。 凌晨出发,夜里到了皇家猎场。 而此时的皇家猎场,永嘉帝跟前,也有事在处理。 在秋园里,张春雪跪在永嘉帝面前,楚楚可怜地道,“今日皇上救了民女的命,民女得皇上相救,我……” 张春雪一双眼眸里含着欲语还休的意思,好像不好意思说出口一般,意思就是和永嘉帝有了肢体接触,“以后,就让民女常伴皇上左右,伺候皇上吧!” 永嘉帝却是没有什么喜怒神色,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似乎在透过她的衣裳,看见她的内里一般。 这眼神,看得张春雪小心肝嘭嘭嘭地跳,皇上要是对她没意思,那样的场合下,绝对不会救她的。 第192章 跟朕回宫 张春雪如此胆大,永嘉帝似乎也有些意外,倒真有些马背女儿的英勇 。 不过这被男子一碰,却便要锁定终身,又不似马背女儿的飒爽。 永嘉帝一时没说话,屋内沉默着,张富贵一张脸铁青又煞白。 心里琢磨着回去要把那几个姨娘好好重罚一顿,没一个看住这个任性的女儿的。 张富贵一向宠女儿,觉得她样样都好,今日,这是头一回对自己的女儿感到厌烦。 张富贵觉得自己是为了女儿的终身所想,觉得她进了宫没有宫外的好日子。 但其实若能深究起来,掰开他的心来看,这一半一半的原因,还有另一半张富贵自己不想承认的,那便是害怕永嘉帝因此发怒,影响了他这个猎场管家的官位。 一时之间,张富贵脑袋都大了,又大又疼,他慌张跪下,向永嘉帝磕头,“皇上,小女不懂事,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只要没人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您别听小女一派胡言!” 张富贵一边说着,还一边想招呼人来将自己女儿拖出去。 不过这里头,今日的事情,是不是意外,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没有说破,但都心知肚明。 今日永嘉帝依旧上山秋猎,今天没有像昨日一般分队比赛,而是各自进山,捕些自己想要的野味。 进了山里,各自分开。 永嘉帝依旧在追捕白狐,想要凑齐多几块皮毛,不然皮毛不够,便做不了狐氅,只能做些围脖镶边的之类的小物件。 却没想到,追捕途中,差点射中了人。 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张春雪。 箭矢飞来之时,张春雪慌张逃跑,被草里的石块绊倒,整个人摔倒受了伤,还崴了脚。 四下无人,永嘉帝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望着她,问她怎么会一个人在山里。 永嘉帝也不是没话找话的,因着这山里多野物,除了野兔雪狐这些,还会有豺狼虎豹出没。 所以除非有经验的男子骑马进山,还得带着器具,要不就是结队进来,像那些捡猎物的小厮一般。 单独出行,很可能便会没命。 倒在地上的张春雪楚楚可怜地自报家门,说自己调皮,想凑热闹,便借了小厮的衣服混在队伍里,却没想到,走着走着掉队了。 永嘉帝勒着马环顾四周,也没瞧见人,便将她抗在马背上,带着她下了山。 下山的时候,张春雪就坐在永嘉帝前面,永嘉帝手握着缰绳,走动的时候,张春雪就在他两臂之间,难免就有肢体接触。 在张春雪眼里,这一路下山,她便是被永嘉帝拥在怀里的。 却没有人知道,是她故意走丢,故意去山里寻永嘉帝的身影的。 张春雪觉得,自己离成功,便只差一步了。 张春雪觉得无人能看破,却不知永嘉帝只是看破不说破。 这辈子,往他身上扑的女儿家不计其数。 不仅有姑娘家,甚至在宫外时,连些妇人都有。 而张春雪听见自己的父亲这样说,当即就不高兴了,生怕她亲爹坏了她的好事。 张富贵看自己女儿这样,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养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想过去拉着她出去。 谁知张春雪却道,“我不走!我不走!过两日皇上就要走了,我要跟皇上进宫去!” 张富贵简直腿都要被吓软了,因着永嘉帝迟迟不说话,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说话,说话更吓人,都是无形的威压。 张春雪和张富贵其实都不太敢去看永嘉帝,张富贵原以为永嘉帝不会说了,没想到却在这时开了口。 问道,“你想做朕的女人?” 永嘉帝问的直接,张春雪立时红了脸,抬起眸子去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谁知永嘉帝又问,“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婚事还没定下来?” 张春雪心里颤了一颤,她今年十七,确实已经是说亲的年纪。 因着张家在这一片赫赫有名,想和他家结亲的人不在少数。 也因着求亲者众多,所以张春雪的眼睛,才这么看到天上去的。 张春雪心里害怕,可她还没定下来,想想也不是一回事儿。 张富贵如实道来,“小女在家中受宠,因她母亲前两年没了,我又没续弦,被几个哥哥和微臣宠坏了,就想再留个一两年,所以虽然有人来说亲,但还没定下亲事来。” 永嘉帝“哦”了一声,似乎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若要跟朕回宫,也并非不可。” 他要一个女人,并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所以这样的事情,对永嘉帝来说,就是一件特别随意的事情。 张春雪听得这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顿时都要飘飘然,升到半空中了。 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自己在后宫受宠,享尽荣华富贵,和自己崇拜的男人在一起的日子。 第193章 伴君如伴虎 张富贵听到这话,心里却凉了一半。 虽说这事若成了,他们张家的门楣定会光耀上许多分,可他张家无人在朝为官,若要靠张春雪自己,在后宫那样的地方,都不知过的好不好。 而且想到以后见到自己的女儿还得行礼,张富贵心里就闷得慌。 却没想到这时候,又听永嘉帝说,“可你觉得朕因何要带你回宫?” 张春雪一听,不知道永嘉帝这话的意思,一时有些愕然。 带她回去,自然是因为男女有别,而他们俩已经有了接触。 而且她也认为,自己的姿色并不差,这样带回去,不会让皇上丢脸的。 张春雪愣愣的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倒是永嘉帝十分“体贴”地替她回答了,“因为我救了你,骑马带你下山来?” 张春雪红着脸点点头。 永嘉帝看了在笑,不过只是微笑,“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怕不是要以为朕在马上把你怎么了。” 永嘉帝指尖抚摸着手中茶盖的边缘,似笑非笑的,像一头散漫的猎豹。 但如果叫秦柳瑟来说,他这个神情,其实有些痞痞的吊儿郎当的意思。 张富贵一颗心都快被吓出来了,他赶紧又磕头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朕没跟你说话。”永嘉帝淡淡道,“既没有肌肤之亲,又哪里有非跟朕回去的道理?” 站在门边候着的朱万喜,耳朵里传进这话,也是有些无奈,要让皇上收了美人并不难,但这张春雪姑娘实在是自作聪明了。 说不得朱万喜是多少了解朱万喜多一些的。 果然屋内一片寂静,张富贵和张春雪都不知怎么接这话。 张富贵愣了愣,赶紧道,“皇上说的是,皇上说的是,全是小女糊涂糊涂啊,她不懂事,还请皇上恕罪。” 经过这么一遭,张富贵更加知道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刚刚,他还以为皇上应允了。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有时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富贵整个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虽说皇上笑着,可怎么看怎么瘆人。 而其实他这话说得也离谱,张春雪这个年纪的人,哪里还有不懂事的道理。 怕就是太懂了,才会这般知道自己看中什么要什么,拉的下脸面想用清白和自己的年轻绑住一个男人。 不过永嘉帝并非会苛刻小姑娘的人,只接着又说,“朕以前行军打仗,在边塞也救了不少老弱妇孺小姑娘,抱着的扛着的,不在少数,若都因为这般便要朕讨个说法,朕那后院,真是不够住,成收容所了。” 永嘉帝用这样的例子做类比,傻子也听得出来,他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张春雪整个人,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 张富贵听出永嘉帝语气里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没有生气,猜测多半是顾及女儿家脸面,才说了这么多,一时松了口气。 张春雪却是不甘心的,永嘉帝要是这么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 要是明年再来,她都十八了,指不定到时候她已经成亲了。 便又主动为自己争取起来,“皇上,民女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别的女子,或许是看中您的旁物,民女,民女是真真喜欢您的!” 也只有自以为赤诚无比,单纯可贵的小姑娘,才说得出这话,想用自己年纪上仅有的优势,仅有的“天真”,来抓住男人。 可惜永嘉帝并非这一位只可着女儿家的年纪的男子。 永嘉帝听到这话,扯了扯唇角。 这种话,他打出世就不信。 喜欢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所有的一切,便都是他的地位、出身、过往造就和塑造的。 在他看来,这两者,半点分不开。 所以听到这话,不仅没有一点感动,还觉得有些可笑。 说起来他也不是情路上一帆风顺的,当初先皇要给他纳正妃时,便是平日里跟他走得近的贵女,家里一听到要选妃,都变着法子赶紧定下,远离他。 等到了他登基,那些人的嘴脸,却又不同了。 不过永嘉帝不会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也不会秋后算账,君臣关系,只要他们会办事便可。 是以,张春雪这话,说得在呕心沥血,永嘉帝只当做笑话听一听。 而且,便是原本对她有点非分之想,因着她这么操作,便也没了干净。 张春雪这看着像爱意绵绵投怀送抱,但在永嘉帝看来,却不外乎更像一种要挟。 以自己的姿色、青春,还有与他的接触做威胁,可这些,在永嘉帝眼里,都不是资本。 他也不喜被人挟持相逼的感觉。 但说到底都是不喜欢。 虽说他对后宫的妃嫔,自己那些女人,大部分即使不算喜欢,也不妨碍他播撒雨露绵延子嗣,可也不意味着他碰上一个女人就得收了。 而若是他自己喜欢的女子,便是她不同意,永嘉帝也不会吝啬使用用计相逼,或是直接强抢这种做法。 是以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无动于衷,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喜欢。 不过,永嘉帝却是佩服这小姑娘的主动和勇气,这条路在他这里行不通,但总有吃这一套的男子,有的男子,就只喜欢鲜嫩少女,越无知无畏越好。 可他并不是。 一时之间,永嘉帝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起秦柳瑟那张脸。 那个女人,若是当年有这般勇气和主动,也不会跟了他两三年,才同床被他破身了。 永嘉帝不是外露之人,因着对张春雪实在没兴趣,也不会问她若自己是路边叫花子,她还会说这话吗? 只笑着摇摇头,一看到这个场面,张富贵也明白了,赶紧拉着自己的女儿,“够了够了!少说几句,少在皇上面前丢人现眼,我们张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这次即使张春雪不愿意走,张富贵也喊来几个下人,把她带回了府里。 从京城皇宫来报喜的信使,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秋园的。 朱万喜在门口截住他,听到是宁贵妃生了三皇子的消息,差一点就跳起来,欢天喜地地进去跟永嘉帝报喜,“皇上皇上!宁贵妃娘娘生了,诞下了龙子。” 永嘉帝显然是开心的。 朱万喜又问,“皇上可要即刻回程?”说起来,如果没有这事儿,明天还有最后一日,明晚歇息过后,后日再回京。 但宫里有好事,朱万喜自然得问一问。 永嘉帝虽然高兴,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按照原计划吧。” 朱万喜点点头,退下去招呼人给永嘉帝准备沐浴的热水,因着张春雪这事儿,都耽搁不少时间了。 而那边张春雪回了自家宅子,还在不依不挠的。 张富贵气的差点就一巴掌扇下去,但被几个儿子拦住了。 第194章 三皇子 “小妹,你就听听父亲的,他难道能害你!” “正是,若进了宫,这辈子咱们兄妹都不一定能见上面。” “你真以为后宫好,到时候怎么被欺负都不知道的。” 张春雪在几个兄长面前,愈加骄纵了,“我不管我不管,还没去你们怎么都看不起我,要是皇上喜欢我,到时候有的你们沾光!” 张富贵气急了,“你还在痴心妄想!” “皇上那么多女人,你真以为喜欢多值钱,喜欢能多久啊!” 到底是男人了解男人,张富贵这话一出,在场四个儿子都一个劲点头。 张春雪梗着脖子,还是不信。 与张春雪最要好的四哥在她耳边说,“父亲没骗你,说的是真的。” 张春雪骨气腮帮子,哼哼了两声。 张富贵看她这柴米油盐不进的样子,胡子都要气白了。 “那我给他生个儿子,那日子也不会过,他难道还会苛待儿子的母亲,怎么说都是夫妻!” “夫妻你个狗屁夫妻!”张富贵差点就一拳头过去。 “皇上的妻,只有皇后,如今先皇后没了,就算再有皇后,那也不是结发夫妻,相当于续弦,最正牌的妻,这个位置,已经没人有份了!”张富贵说。 “而且你以为儿子那么好生啊?”张春雪的大哥如是说到,他娶妻五年,生了三个女儿,至今没有一个带把的,为此,都纳了三房姨娘来生育了。 张富贵又说,“妃嫔也分三六九等,除了受宠的,寻常的,与普通人家的姨娘有何分别?” 都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半点做不了自己的主。 张家二子也接着话道,“正妻都不一定被人敬着,何况非正妻?” 男人最懂男人,而且这四个哥哥,有三个都是娶了妻的。 正妻值得尊敬,姨娘侍妾纳来解闷,可以喜欢,但却永远不会像正妻那样对待。 “可三哥哥不是老是被三嫂说宠妾灭妻吗?”张春雪不怨地道。 被点名的老三脸色一僵,但妹妹是亲生的,到底跟纳来玩弄的侍妾不同。 他说,“谁说我宠妾灭妻了,不过是去赵姨娘那边多了些。” 而且最直观的便是,有了姨娘,或许会想着会不会妻子不高兴,但姨娘侍妾,则必须全都捧着他。 不然其实,他也不会去的。 并且他们会觉得对不住妻子,却从来不会这样想姨娘,若是姨娘侍妾有怨言,只会告诫她们好好反思,自己给她们的已经够多了。 “侍妾姨娘多一个不多,不过给间屋子养着就是,闲暇时过去玩一玩。”张家老大觉得平时想着妹妹小,不会说这些夫妻的事情。 但现在觉得,就是说得太少,才会叫她这般天真,以为做小的是个好差事。 便把话越说越直白,“皇上若真纳了你进宫,不过与我们带了姨娘回家差不多。” “你想想父亲几位姨娘的日子,就是以后进宫要过的日子。” 张春雪这样一听,不由又想到家里的姨娘。 张富贵没了正妻没有续弦,但姨娘确实一个又一个。 厌了便冷落一旁,又招新的进来,有个姨娘,年纪不过比她大几岁。 因着张家算富户,所以愿意送女儿过来的人多的是,张富贵和她的兄长,也从不缺女人。 若是父亲不高兴了,打骂都是常事。 其实何止张富贵,便是张春雪自己,对家里的姨娘,也没有睁眼瞧过。 她打心里瞧不起她们,那些姨娘,见到她这位大小姐,那都是礼礼貌貌捧着的,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惹了她生气,回头被张富贵训斥教训。 张春雪撇撇嘴,“可他是皇上,你们又不是!” 张富贵简直要吐血了,见女儿不知悔改,也没多的话要说了,而是警告她,“你就在这屋里好好反思,皇上都不要你了,你还有脸面在这里……” 张富贵不愿意说下去,而是带着四个儿子出去,又喊了几个做事的妇人过来,吩咐她们把门窗都锁了。 “皇上回京之前,不准姑娘出门一步!” 说完还是不放心,又留了两个儿子在这里看着。 -- 到底次日,永嘉帝依旧上了山,下山后歇了一夜,再次日,便启程回京了。 张富贵骑着马送到官道上,望着滚滚黄尘中远去的大部队,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来。 领着两个儿子骑马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也是咱家有福,昨夜里真怕皇上不高兴怪罪下来。好在我们回去后,宫中来报喜了,皇上有了三皇子,这两日赏了不少人,自然也担待些。”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也都在点头。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把猎场管家的职位易人,他们张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虽说早就积累了不少家财,但没有了官位,一切又是不一样了。 快到家的时候,张富贵对大儿子说,“赶紧看看有什么好人家,把你妹妹嫁出去!真是惯坏了!” 操办亲事事情多,一年都不一定办的下来,张富贵是怕明年永嘉帝再来,女儿又来闹笑话。 所以得赶紧把事情办了,不然今年有三皇子救命,明年可不一定有了。 -- 永嘉帝回到皇宫,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宁贵妃的长信宫。 不过去长信宫之前,他先回了承乾宫换了套衣裳,换成简便的衣袍,这才去了长信宫。 而永嘉帝刚入皇城,消息就传到了秦柳瑟耳朵里,所以当永嘉帝到长信宫时,她和李贤妃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第195章 落桥 是永嘉帝心上有过位置的女人,又替他生了儿子,宁贵妃这番生子,得到的赏赐比张婕妤要多上许多。 秦柳瑟琢磨着,宁贵妃如今的位置,也是升无可升了。 若还要再抬举,那便只有皇后那个宝座了。 也不知永嘉帝会不会将宁贵妃的位置抬一抬,况且如今她生了皇子,还有个公主,做皇后,那真是舍得的。 不过永嘉帝回来都过了快两旬了,却迟迟没有动静。 秦柳瑟琢磨着要么在过几日的满月酒,要么,难道是要等辛淑妃肚子里那块肉也出来,如果也是皇子,永嘉帝再好做选择。 毕竟这两人,都是陪了他很长一段时光的旧人,确实担得起皇后的位置。 不过秦柳瑟也只是在闲暇之余琢磨这些,因着很快便要到三皇子的满月酒。 二皇子办了,三皇子自然也要。 而且满月酒过了,再过半个多月,十月中旬,便是永寿宫西太后的千秋宴。 这事情一茬接着一茬,秦柳瑟忙得也是脚不沾地的。 三皇子的满月酒,依旧是家宴,摆得比二皇子要热闹。 宫里谁都羡慕如今宁贵妃儿女双全,又都能自己养着,所以每日想去她宫里探望的也多。 其实就是都为了去接好孕。 都想蹭一蹭这喜气,回头自己的肚子争气,也好有了皇子最好。 但都被宁贵妃身边的姑姑挡回去了,来一个挡一个,实在是小皇子和宁贵妃都需要休养,没空应酬这么多人。 秦柳瑟打了个跟二皇子一样的长命锁送给三皇子,主打一个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但有的人习惯了捧高踩低,当然得抓紧机会向宁贵妃献殷勤。 因着总有那想投机的,觉得眼下这个局面,宁贵妃当皇后的几率最大,所以得趁着还没升上去的时候,搞好关系。 要不然等到事成定局,要想攀关系就不容易了。 若真是皇后,那距离就没现在这般近了,见面行礼,说话都得客客气气循规蹈矩的,总归跟现在不一样。 秦柳瑟没理会这些,只是专注着盯着满月酒的流程。 孩子多了,果然是热闹了许多。 宁贵妃坐在永嘉帝旁边,不像之前张婕妤那样拘谨,她本就居高位,大方自然,养的也极好,面色红润,端的是一个富态。 永嘉帝抱着自己的第三个儿子,给他过了满月仪式,在眉间点上一颗红点,而后便交还给乳母。 秦柳瑟望着上首的永嘉帝,只感慨他这般年纪,有这般家业,真是满面春风如意,样样昌盛蒸蒸日上。 瞧着,便会叫人不由跟着勾起唇角,心中似乎也有一股热血在流动。 周才人瞒了一个多月,正想找个时机找太医号脉。 却想到,腹中胎儿如此会找时间,就让她初次反应,在这酒席上显露出来了。 周才人捂着胸口干呕,一时间,引来不少人注视。 这里头眼睛最毒的当属李贤妃,她看到周才人这反应时,眼皮跳得直发疼。 这不就是有孕的症状? 她第一反应,便是朝自己身边的侍女看去,谁知侍女也是一脸懵,朝她摇了摇头。 都想不明白,明明每个关节都没错,怎么还有这反应。 宁贵妃刚生了孩子,最是敏感,当即便问道,“妹妹这是?” 周才人垂眸,当着永嘉帝的面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小声说,“臣妾这两个月,都没有来小日子。不过还没叫太医瞧过。” 最受惊的不是旁人,而是坐在她对面的李贤妃。 “哐当”一声,李贤妃手里的勺子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声响,引来了永嘉帝的视线。 李贤妃被永嘉帝的目光扫来,总觉得他眼里的神色,不仅仅只是听到自己的勺子掉落的惊讶一般。 好像还有几丝不悦,但李贤妃又觉得自己好似看错了。 赶紧招呼侍女捡东西,再回头,永嘉帝已经没有在看着她了。 “那这指不定是有了啊,八九不离十了!”宁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永嘉帝,“恭喜皇上,咱们萧家,又要添丁了!” 永嘉帝在笑,显然是高兴的,但嘴里还是说,“还得等太医来瞧瞧才知道真假。” 宁贵妃当即道,“那快去请太医来,就在这里瞧,快,去把太医请来。” 下面的人听了,赶紧便跑着去请太医了。 不一会儿,太医便提着药箱来了。 就在周才人面前的矮桌上铺了布巾和脉枕。 对面的李贤妃掐着手指,她已经在心里头念了一炷香的经了,从刚才到现在。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喜脉,是喜脉啊!”太医跪下来道。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在恭喜永嘉帝。 永嘉帝自然是挥手打赏。 “今日实在是双喜临门!咱们三皇子是有福气的,一出世,就给皇上带来另一个弟弟呢!”坐在永嘉帝下首的秦柳瑟,十分狗腿地拍起马屁。 永嘉帝看了她一眼,笑道,“三皇子是有福气的。” 这话,把永嘉帝和宁贵妃都捧开心了。 一时间,宴席散去,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李贤妃回到自己的毓秀宫,立刻就对着自己屋里的东西撒气。 拿着枕头到处摔,“真给她有了!什么狗命。” 说着说着,指向门边的侍女,“不是让你看清楚了吗?怎么肚子那块肉还好好的!你不是说她来了小日子,没有怀孕吗?” 侍女欲哭无泪的,有些无助,“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啊,明明,明明瞧着,都是亲眼所见,那熏香也用了的。” “用了熏香还这般,她是母猪吗,身子这么康健,百毒不侵是吧,那就等等看,看看她这块肉,能不能完好无损生下来。” 李贤妃气的要吐血。 却没想到,门外传来永嘉帝到来的声音。 李贤妃没想到满月酒过后,永嘉帝居然会来毓秀宫,不用想也知道,是来看那个贱人的。 更没想到的是,永嘉帝却是走进了她屋里。 一时间,李贤妃心里就有些忐忑和窃喜了。 皇上这是想起她来了? 今夜要来她这里歇息? 永嘉帝真就来跟她谈情说爱一般,说了一会儿的话,问些后宫琐事。 “周才人肚子里的孩子,朕就交给你了。十个月后,朕等着他健健康康地从他母亲肚子里出来。” 原来这才是永嘉帝此行的目的,为了让她照顾那个贱人? 照顾嘛,自然是会的。 李贤妃脸上应着好,但心里却在想着,皇上只说了要皇子健健康康出来。 至于这周才人嘛,呵呵,李贤妃已经有了眉目,如果到时候去母留子,这娃娃,不就一出生就归她吗? 那就不用担心那些什么踩在她头上的问题了。 “这次,你不会再给朕玩什么花样出来吧?”永嘉帝喝着茶,好像随意提起那般说了这话。 却把李贤妃听得心惊肉跳,“皇上,您说什么呢?臣妾管理后宫,自当是为皇上分忧解劳的,什么花样啊。” 李贤妃还在苦笑着,永嘉帝将茶盏搁下,脸上的神情,却已经不复玩笑之意。 李贤妃看到他变了脸色,也不知何时惹了他不快,不由就微微呆住。 永嘉帝冷笑了一声,眼里浮出冷峻之色:“你花样可多了。真以为秦昭仪落桥那事儿,朕不知情?” 第196章 资格 李贤妃的心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但紧接着,便是毫无章法,剧烈地跳动得仿佛鼓面一般,叫她心口都有些发疼。 这件事情,做得无声无息的,永嘉帝怎么会知道。 那件事之后,李贤妃已经把那个做手脚的匠人送出了宫,送回了乡下老家,怎么也不应该能查到他头上去啊。 可偏偏……一时之间,李贤妃只恨自己当初没有下狠心,因为一念之慈留着他的命,现在真是后患无穷。 也不知道永嘉帝查到了什么。 但这种事情,怎么好认下来。 李贤妃摇摇头,还是一脸蒙圈状况外的样子,“皇上,臣妾和秦昭仪情同姐妹,又怎么会害她,皇上说的话,臣妾真是听不懂啊。” 永嘉帝轻笑道,“情同姐妹?那谁跟你做姐妹,真是有福气啊。” 永嘉帝这话里话外,真是无不嘲讽了,李贤妃虽然不认,但脸上已经被说得涨红。 “还是得我把那李工带到你面前来,你才会跟朕说实情?”永嘉帝最后这话,便是实打实的威胁了。 这下李贤妃哪里还敢不承认? 她摇着头跪下来,慌里慌张的,“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那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永嘉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设计得这么缜密,哪里糊涂了,朕喊你一声军师都不为过。” 先是算准了秦柳瑟必须经过的地方,再是把日子选在雨季后,好在事发后,把木板断裂的原因推给雨季潮湿导致的腐朽。 这位李工,找的也是即将要出宫返乡的人,这样一来,送他出宫回乡,就不会显得突兀。 永嘉帝的人也是顺藤摸瓜,一路查回去,查到他老家的乡下,才查出来。 所以才会查了那般久。 李贤妃给那李工许诺了不少银两,叫他将木板的裂痕做得惟妙惟肖,而后便塞了钱,让他好回乡盖房子。 这李工虽在宫里劳作这么多年,俸禄拿了不少,但到底不是大财。 李贤妃这一票干完了,便可以拿着钱回老家盖房子再娶几房媳妇儿,光宗耀祖荣归故里。 即使没了根,也要娶媳妇儿,媳妇儿越多越美越年轻,越说明他的能力。 再靠着在宫里劳作过的由头,开个铺子什么的,日子别提太美。 永嘉帝这阴阳怪气似笑非笑的语调,看的李贤妃心肝颤了又颤。 李贤妃没见过这样的永嘉帝,一时间已经被吓得鼻涕泪流,“皇上,这事儿,这事儿真不怨臣妾,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和那李工联合起来,联合起来污蔑臣妾啊!” 李贤妃嘴硬不承认,叫永嘉帝脸色都沉了沉,在后宫长大,他见过不少后宫女人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我活的事情。 这里头多肮脏的手段都有。 所以此时此刻,永嘉帝看着李贤妃的眼神,只有厌弃。 “你是多恨她,才要这样设计她,你们有何不共戴天之仇,是朕不知道的?” 这话,李贤妃真就哑巴了。 其实若要说,李贤妃不过是平等的厌恶着后宫的每一个得宠的,过的比她好的女人罢了。 她是不喜欢她,可是这样的心理阴暗面,又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她在永嘉帝面前维持的,一直是慈母贤惠的形象,当初也是因着办慈母,才得了贤妃这个位置。 李贤妃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摇了老半天,眼泪流了半张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永嘉帝道,“朕,替你说吧。恨她得宠?恨朕喜欢她?恨她年轻?恨她貌美?” 李贤妃膝行向前,差点就抱着他的腿摇头。 永嘉帝又问,“朕,可亏待过你?” 要李贤妃摸着良心说,她这样的非正宫皇后,作为永嘉帝的侍妾,确实是从未亏待过的。 贤妃这名头,加上吃食俸禄,都是叫娘家人在族人里抬起头来的存在。 可人,总归是永远不会满足,永远贪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永嘉帝焉能看不懂这里头的道理。 这也是四妃里头,暂且不算萧德妃,另外三个他的女人里,他偏爱宁贵妃的原因。 其实在此之前,辛淑妃也算有所偏爱。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只有宁贵妃懂得知足。 永嘉帝倒是知道之前宁贵妃会与温昭仪斗嘴,不过那都是打嘴炮,真落实下来,宁贵妃还未真正争宠过。 倒是辛淑妃和李贤妃,叫他有些意外。 因着在永嘉帝看来,这两人什么都有了,有头衔有孩子,是最不该参与这些腌臜事情的。 不得不说,永嘉帝还是不够了解女人。 想到宁贵妃,永嘉帝便又想起秦柳瑟。 说不得秦柳瑟,比宁贵妃还要佛系,甚至嘴炮都鲜少与人打,也不爱霸占着他,到底与其他人不同。 她虽伶牙利爪,但若非被人惹到了,却也不会主动攻击别人。 想到这里,永嘉帝便心头一软。 因着心里的秦柳瑟这般小猫儿似的惹人爱惹人怜,更加觉得李贤妃这般欺侮她,实在是过分了些。 若是秦柳瑟那时候肚子里有孩子,那这一掉下去,孩子保不住是小。 对永嘉帝来说,更后怕的,是一尸两命。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也可以抱养,但大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永嘉帝还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是希望秦柳瑟在自己身边一直陪着的。 也因着想到她差点在鬼门关擦肩而过,可又从未向他抱怨哭闹,一时看向李贤妃的眼神,就更加冰冷了。 李贤妃磕着头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是一时看妹妹盛宠无边,便心生嫉妒,臣妾是女人家,心眼小了些,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永嘉帝听了这话,又轻笑,“你们这些女人啊,一个个跟着朕这么久,却好似比太后管的还多。” 永嘉帝抬头看向窗外,“朕喜欢什么女人,宠哪位妃嫔,去谁的宫里,还用不着你们来指点。” 永嘉帝淡淡说着话,回应的是李贤妃那句“盛宠无边”。 永嘉帝确实不爱被人拘束管着,他那么多女人,要是人人这般,那这后院得闹成什么样。 做他的女人,便是规规矩矩地便好,偏生总有人想不开要触霉头。 这也是当初他偏着辛淑妃的缘故。 李贤妃哆嗦着嘴唇,脸色煞白的,“臣妾以后不会了!臣妾以后不会了!臣妾巴不得妹妹们给皇上添丁生子呢!皇上给臣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不好!臣妾往后一定好好替皇上看着这后宫!” 永嘉帝看着她笑道,“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 这话还真是对了,李贤妃一屁股软下来,愣愣地流着泪。 第197章 没有她的份 永嘉帝就这么跟李贤妃对峙着无言相对,喝了两碗茶后,永嘉帝才又开了口。 “你应当感谢你膝下还有安乐,朕饶了你,是不想朕的孩儿没有母亲。” 永嘉帝冷冷地说着,“你就在这宫里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把女诫悟透了,什么时候朕再允你出来。” 李贤妃脸上好像被人打了无数耳光一般,她这个人,最要面子,也是因着要面子,才会弄出那么多事情来。 现如今永嘉帝要她禁足反思,简直比要她去死还难受。 天知道她一个四妃,刚办完三皇子满月宴,刚得了周才人有孕的消息便这般,后宫都不知道要怎么传她的流言蜚语呢。 只不过永嘉帝确实是看在安乐公主的面子上才饶了她,所以李贤妃也只能跪下来谢恩。 这夜里,永嘉帝自然没有留宿在毓秀宫。 不过李贤妃不出宫门的消息,却是次日才在后宫流传的。 这一日早晨,秦柳瑟照旧到毓秀宫打卯,得到的却是李贤妃生病卧床的消息。 这昨天还在满月酒上言笑晏晏的,今日怎的忽然便得病了。 秦柳瑟当然得进去看一看。 李贤妃做戏做全套,不过因着得罪了永嘉帝被训斥一顿,觉得自己失了宠,彻夜难眠,又没有上妆。 今日的李贤妃,面容着实憔悴,憔悴得秦柳瑟真以为她是生病了。 李贤妃见秦柳瑟进来,便调整了坐姿坐起来靠在床边上。 秦柳瑟也不是装模作样来探望李贤妃的。 是因着李贤妃这件事,永嘉帝没有明令下旨,所以大家只知道昨夜里永嘉帝来了毓秀宫,但待了不到一个时辰,晚膳都没用就走了。 次日,李贤妃便称病了。 人人都在猜测,却也猜不出什么来。 秦柳瑟也是其中之一。 原还以为是李贤妃对周才人做了什么事情惹皇上不高兴了,可今日碰见周才人,周才人也说不知是何缘故。 这可就让秦柳瑟有些好奇了,特别是当听到李贤妃说了下面的话之后。 “我这身子,还得静养,操心不了那么多的事情。”李贤妃轻咳了两声,又道,“以后这六宫的事情啊,就都得麻烦你多看着些了。” “等我身子恢复了,再来与你一起分担。” 李贤妃这话说的,跟交代遗言一般。 秦柳瑟当然不会以为她有什么轻生的念头,这种巴不得别人去死的,自己往往比谁都惜命。 李贤妃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听了她这么说,秦柳瑟心里就愈加好奇了。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她有没有病,这秦柳瑟自然有办法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要应付好李贤妃。 所以听得李贤妃这样说,秦柳瑟便作出一副伤感且难以相信,又担心她身体的模样,“怎么会,昨日姐姐还好好的,今日怎的……” 李贤妃摇摇头继续唱戏,“我也不知,许是年纪上来了,这身子骨也没有以前好折腾了。” 秦柳瑟心中觉得好像,李贤妃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怎的说得真要挂了一样。 不过秦柳瑟是很懂得糊弄人的,她若有所思地道,“想来是这段时日,姐姐操劳过度了,连轴转没得休息,真是辛苦姐姐了。” 李贤妃找到了台阶,自然连忙点头说是。 这边秦柳瑟按住好奇心与她唱了出戏,那边回了舒月轩,李贤妃便差人,将一应对牌账簿全都给她抬了过来。 这个行动力,更加让秦柳瑟觉得,李贤妃这次碰上的,绝非小事。 不然,她这样恋权的人,怎会这般迅速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东西这么快搬过来。 按照李贤妃的小心眼的性子,若真被永嘉帝勒令放权,估计也要在自己手里握着,再一点点漏出来给她。 这次如此简单,那只能说明,并非永嘉帝强制,而是李贤妃自己巴不得放开的。 是想避风头? 也不知是避什么风头? 秦柳瑟的脑海里,其实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四季园旁在桥上摔落一事 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事情过了都快两个月了,便是将皇宫翻了底朝天,也应该把那人的骨灰翻出来了,不会这么迟才查出来吧。 说不得秦柳瑟却是也是猜对了一半,后面是猜错了,前面的,李贤妃这是想用自己的主动放权,来挽留一点永嘉帝的好感。 永嘉帝的好感有没有挽留到不知道,但秦柳瑟看着整整两个木箱的东西,差点晕过去。 也不知道这次李贤妃要休息多久,眼下快要年底了,事情多的是。 而且眼前紧接着,就是永寿宫西太后的千秋宴,那可是永嘉帝的生母,这事给她全权处理,秦柳瑟真是也想装死躺床上了。 不过在烦恼之余,掌权便是有一个好处。 秦柳瑟将门关起来,打开那两个箱子,翻了许久,终于把李贤妃的脉簿翻了出来。 秦柳瑟就着明月姑姑掌的灯,翻了又翻,翻到最新的一页。 “这李贤妃最近一次请平安脉,是半个月前啊。”秦柳瑟道。 明月姑姑看向秦柳瑟道,“那贤妃娘娘这是在……” 说谎! 秦柳瑟合上脉簿,这后宫嫔妃请平安脉,太医都会一式两份进行记录,如果李贤妃真如自己所说的生了病,怎么会没留下记录。 这不合常理。 因为不合常理,便更让秦柳瑟好奇得心痒痒了 比起办正经事,实在是这些八卦更有趣了。 次日,秦柳瑟去给东太后请安,秦怀瑾和辛淑妃、萧德妃都在,还有一众后宫姐妹。 东太后今日倒是好说话,和和霭霭的,在知道秦柳瑟一个人快要忙不过来时,便开口道,“淑妃也有了身孕,那便让德妃来帮帮你吧。” 秦柳瑟自然应下,有德妃帮忙是极好的,她位份高,说话算数,也有经验。 只不过旁边的秦怀瑾秦美人,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她做低附小,忍着性子做人,总算伺候了几次永嘉帝,给抬了位份成了美人。 她原以为,秦柳瑟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己是可以帮手的。 没想到东太后娘娘点了萧德妃,却也不给她机会。 秦怀瑾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也不知怎的,进宫这么久,自己的路怎么就这么难走,而秦柳瑟,一个乡下来的,倒是样样走在自己前头。 她原是想着,自己也是舒月轩的人,东太后会看着这点上,加上她俩又是名义上的“姐妹”,正好一起办事。 谁知居然却没有她的份。 第198章 时进时退 却说这一回,东太后却不是故意不帮着秦怀瑾的。 而是因着东太后到底也是过来人,十分懂得抓大放小,时进时退。 虽说她是任性跋扈了些,但到底不是小年轻了,快年过半百的人,自然有眼色一些。 一来,秦怀瑾这位份不大,也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她知道秦怀瑾心气高觉得自己合适,但那有什么用,永嘉帝不认啊。 要不然当初永嘉帝为了让秦柳瑟可以给李贤妃帮忙,还特意给她抬成昭仪,这位份,可不是乱给的。 二来,是眼前的形势下,东太后并不想跟自己的儿子作对。 别人猜不出来,但东太后却多少能看出一点门道。 李贤妃这回得罪了永嘉帝,前头温美人也惹了皇帝不快,被贬成宝林。 她手里头的棋子,就只剩下秦怀瑾,如果这时候把她推出来,又如此货不对板,那不是明晃晃跟他作对吗? 东太后虽然也恋权,但一个是外人,一个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当然知道轻重。 想着等这一阵的风头过来,再推个人,让自己有新的牌面。 可这枚新的棋子,东太后至今也还没选中人选。 -- 因着东太后这旨意,次日,秦柳瑟便又唤人将两个刚搬过来,还没有热乎的箱子,又搬到萧德妃宫里。 至此,秦柳瑟便又开启了去别人宫里打卯的日子。 说不得这比在自己宫里好多了,舒月轩偏远,又不大。 一有人来,便显得逼仄了些,门槛简直都要被踩断了。 萧德妃宫里清净,这样一来,倒是不得不比平时热闹许多。 不过这人相处的时间多了,倒是能发现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秦柳瑟早晨去的早,便看见萧德妃穿着一套束脚束手的布衣,在院子里舞剑。 秦柳瑟迈进门,看得眼睛都直了。 萧德妃居然还会舞剑,这秦柳瑟可从来都不知道。 不过想来也是能理解,萧德妃从不与其他妃嫔私交甚密,舞剑又都是起早,宫里又没什么人,自然是没人知道,也没什么人能传出去的。 秦柳瑟是行外人,看见女子耍剑,只会觉得好生厉害。 待到萧德妃收了式法,秦柳瑟才从抄手游廊上的台阶走下去。 “姐姐居然是会舞剑的,好生厉害啊!”秦柳瑟赞叹道。 萧德妃摇摇头,一边收剑,把剑递给侍女,一边说,“我父亲以前常在江湖杂耍赚钱,小时候学了一些,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用来健身正好。” 秦柳瑟觉得她是谦虚了,这种舞剑,千一发动全身,求的是肢体的协调。 协调便是好看。 她这种外行,看东西就是这么肤浅。 至少刚刚来看,萧德妃的动作行云流水,是极其好看的。 一时间,萧德妃去了内室梳洗,换了套干净的衣裳,这才回到正殿来。 萧德妃不是没管过事,所以做起事情来,也不用秦柳瑟磨合。 两人理着事情,又说起十月初西太后千秋宴的事情。 千秋宴依旧是家宴模式,不过秦柳瑟却是想着再想些别的法子讨西太后开心。 老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参加这种场合,自然得弄些跟寻常不同的点子。 萧德妃拿着本子勾勾画画,一边和秦柳瑟商量,过了一会儿,说,“太后娘娘老家产纸鸢,要不,咱弄一些到宫里来放,叫她老人家笑一笑也好。” 秦柳瑟当即就觉得这个主意很妙。 也得亏是萧德妃这样伺候过西太后的,才晓得这些别人想不到的点子。 放纸鸢要在空旷的场地,还得有风的时节。 说不得十月初倒也合适,还未入冬,有风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而且花园中也不乏空旷的场地,如果是怕有大树绊着,秦柳瑟琢磨着,“若让人在宫道放起来,放一大片,叫她老人家坐在席上瞧瞧,也是可以的。” 萧德妃点点头,觉得这办法可行。 “到时候一片片飞在天上,她老人家一定高兴。” 而且老人家的寿宴都是在中午,不是在夜里,是以也是很适合的。 既然说定了,那两人说干就干,便又开始琢磨研究要采买进宫的样式。 西太后的老家盛产纸鸢,做得最是别出心裁,在京城也有她那老家的人来这里开纸鸢铺。 但这相当于御用的东西,还是得定制,而且样式什么的,还得是有寓意,跟千秋宴贴合的。 两人一个早上想定主意,下午便吩咐人出宫去探听。 打听纸鸢铺有几家,什么地方来的,经营的纸鸢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什么独家技法,老板又以何闻名。 这种手工活,都是实打实靠手艺打出名堂来的。 到得第二天,就被她们打听到了。 确实是各有所长,不过平民用的多是简单些的,那些特殊样式,多半是王公贵族的人定做的。 有几位大师,也是专给贵人做这些别出心裁的纸鸢供他们逗乐。 这些纸鸢花样繁多,有燕子、蝙蝠、喜鹊等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还有鲤鱼等等各种吉祥动物,娃娃、物件,什么都有。 秦柳瑟和萧德妃翻着送进宫里的样式簿,挑的眼花缭乱,这里头,还有些是飞起来会变花样,会唱歌的呢! 因着时间比较紧,她们也没有选那些需要在鲁地才能制作的手艺,便选的都是京城的铺子能制作的。 因着是做皇家的生意,这些铺子也不敢耽搁,得了图纸后,立刻就开始动手制作,不到七日,一架架崭新的纸鸢,就已经被送进宫里了。 浩浩荡荡的,两个小公公捧着一架,从宫道穿行而过。 因着还要护着,所以每只纸鸢,都用木盒子装着,看不见里头是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长的队伍。”秦怀瑾从月亮门走出来,看着眼前的队伍问道。 第199章 酸气十足 给西太后准备纸鸢这事情,并没有瞒着,后宫许多人都知道,侍女道,“回美人,那是京城纸鸢铺送来的纸鸢,给西太后千秋宴用的。” “去哪里弄来这么多纸鸢,倒是挺会献殷勤的。”秦怀瑾看着眼前搬运东西的公公,嘴里酸气十足。 这宫里的天才多大,就要采买这么多纸鸢,这片天空,飞的上去这么多纸鸢吗。 “听闻是因为西太后是鲁地人士,这才准备了这么多纸鸢。”侍女说道。 秦怀瑾“哼”了一声,“主意倒是不少,这德妃和西太后走得近,我那位妹妹,也真会看人下菜碟,笼络了德妃,也讨了永寿宫那位的开心。” 秦怀瑾意有所指的,觉得秦柳瑟这样抱上德妃的大腿,才能更加得到西太后的喜欢。 虽说自己是东太后的人,但在宫里混久了,哪里不知道东太后和永嘉帝,其实并没有那么亲近。 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得到永嘉帝的偏爱。 到底是隔层肚皮隔层心,若能得到西太后的偏爱,她能推一推,那永嘉帝,自然也会多看几眼。 秦怀瑾这是起了要另辟蹊径的意思了。 若是她也能有机会,跟这德妃和西太后攀上关系就好了。 “你去看一看,看这些纸鸟,都放在哪里。”秦怀瑾看向春桃,小声地吩咐道。 春桃得了秦怀瑾的指示,在运送纸鸢的队伍走到最后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 春桃尾随而去,秦怀瑾便领着另外的侍女回了舒月轩。 很快,春桃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美人,那些纸鸢,都放在尚宫局的库房里呢。”是专门储备东西的地方。 秦怀瑾摸着太阳穴,觉得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一定不能错过。 而此时另一边的萧德妃宫里,办完事的公公也跑回来跟秦柳瑟报告,“德妃娘娘,昭仪,东西都送进宫来了。” 秦柳瑟点点头,虽说已经放进库房,但这种节骨眼,就怕横生枝节,所以不由又叮嘱道,“库房可锁好了,可有人轮流看守?” 公公点点头说,“按照昭仪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千秋宴如果只有这放纸鸢这一项,自然不够。 这放纸鸢,是给西太后的惊喜。 老人家的寿辰,少不了的自然还有唱戏的。 而除了唱戏的戏班子,西太后惜花,所以便也备了不少别致新花,准备到时候让大家一饱眼福。 这赏花宴,着实比那戏班子和纸鸢还折磨人,因着花期这种东西,可以预估,但却很难推算,再加上也容易有各种意外。 所以为了到时候有盛开得正茂盛的光景,秦柳瑟吩咐京城郊外山上的花棚师傅,提前就分时段催育。 这样才能确保千秋宴前后几日,都有花儿绽放。 到时候,就提前一两日,挑些正待盛开的送进来。 那花棚就建在京郊山上的热汤泉眼旁边,那里除了培育名贵花种,还会在冬日里,种些其他季节才有的绿叶菜,专供皇宫贵人的食用。 所以有些这个季节见不到的花儿,倒是也能栽培出来。 秦柳瑟每日都会派人去京郊山上查问花卉的生长情况,以便做好计划调整。 待到那边的花卉师傅来了准信,确定哪些花儿会在千秋宴盛开,秦柳瑟这边才跟萧德妃进一步确定下园艺布置的事情。 -- 西太后难得办一次寿宴,这也是永嘉帝登基以来的头一回。 她一向低调且闭门不出,这次也是难得的机会,可以让大伙儿接近永寿宫这位西太后。 时不时,便有妃嫔借着送寿礼的由头,往那永寿宫去拜访。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着西太后,但因着到底是难得的六十大寿,所以西太后这回倒是时常坐在正殿,给大伙儿进来拜见的机会。 秦怀瑾这次为了讨西太后欢心,特意送了一份大礼,一件上好的白玉佛像。 西太后自然是喜欢得乐呵呵的,便叫人打赏了秦怀瑾一些小玩意,又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 秦怀瑾一脸乖巧后辈的模样,“我们秦家两姐妹,都能进宫来服侍皇上,实在是我们的服气,妹妹她能替皇上分忧,我这个做姐姐的,自当也是欣慰不已的。” 虽然讨厌秦柳瑟,但因着知道西太后喜欢她,所以却也三句不离嘴边,就想让西太后爱屋及乌。 西太后笑了笑,紧接着,便是另一位妃嫔送贺礼,秦怀瑾也没有机会在她面前说闲话了。 但秦怀瑾好不容易来这么一遭,就这么空手而归,可不是她的本意所在。 瞅着萧德妃要回去,秦怀瑾赶紧也告了别,后脚跟上。 走出永寿宫,便急急喊着追上她,“德妃娘娘。” 萧德妃闻言脚步慢下来,回头一看,才知道是秦怀瑾在喊她,便问她有何事。 秦怀瑾笑笑道,“没什么事,正好顺路,想着和姐姐一起走。” 秦怀瑾也知道萧德妃这人沉默寡言,不然也不会这么难接触。 她笑着看向萧德妃身上的衣裳,夸赞道,“姐姐今日这身衣裳真美,衬得姐姐走起路来,都格外好看。” 萧德妃不咸不淡地道,“是吗。” 秦怀瑾脸色僵了僵,不过旋即又恢复了笑容,心想萧德妃这样的人,是难接触些。 也不由又想,这样的性子,也难怪皇上不愿意宠幸她,这冷冰冰的,谁受得了啊。 但心里又想跟她打好关系,便又不得不端起一张笑脸讨好的道,“这段时日,德妃娘娘真是辛苦了,不知我那妹妹,有没有给德妃娘娘添麻烦,她年纪小,若是有做的不好的,还请德妃娘娘多担待些。” 萧德妃平日里是有舞剑锻炼身体的人,所以走路的速度不算慢。 闻言朝秦怀瑾道,“秦昭仪做事有章法,不麻烦。” 秦怀瑾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能笑眯眯地点头附和。 一路就这么挂着笑脸捧着萧德妃,却只得来她不咸不淡地回应。 到了萧德妃宫门口,萧德妃倒是主动看向她说,“我到了,秦美人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然后便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自己宫里。 留下秦怀瑾自己愣愣站在门口。 秦怀瑾还从未被人这般冷待过,一时间,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整个人都要跳脚了。 春桃也是一路听过来的,看自己主子脸色难看,便问道,“美人,我们回去吧。” 秦怀瑾恨恨地按着手指,压着声音愤怒地道,“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皇后呢,拽什么拽,活该一辈子被皇上冷落!” 一边走着,一边又想起什么,问春桃,“库房那边呢,事情办好了吗?” 春桃为难地道,“那边守得紧,还没找找机会下手。” 这回秦怀瑾却也没有胡乱发脾气为难她,这件事情要做得无声无息,就不能心急。 不然要是被逮到蛛丝马迹,也就完蛋了。 第200章 花卉 到得千秋宴前两日,京郊山上的花卉终于送到了宫里来。 这些花里头,有喜温的,也有喜寒的,所以便不得不先分开放置,用油布围起来,先分隔开,待到千秋宴那日,再摆出来。 十月初的季节,天气已经是晚秋时节,没有丝毫热气,甚至已有萧瑟凉意。 到得千秋宴前一日,却忽然有小公公来跟秦柳瑟禀告,说那腊菊似乎有些开始发垂的姿态。 秦柳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小公公去了四季园里存放花卉的场所。 这腊菊是开于深秋初冬之间的花,又是喜寒的花卉,秦柳瑟抬头望了望天。 应该是今日这天气晴空万里,日头强了些,照得这花儿有些缺水了。 秦柳瑟赶紧吩咐尚宫局的人,从冰窖里取了冰块,捶成碎冰。 也不敢放得太近,怕寒气直接将蜡菊冻死了。 便将碎冰块铺了一圈,离着些距离,又让小公公拿了团扇,往中间扇风,送些寒气降降温。 秋日里的赏花宴,怎能没有菊花,还是这珍贵的蜡菊,所以秦柳瑟无比看重这几株蜡菊。 从晌午等到傍晚,心里仍然不放心,还是吩咐人去京郊山上看看还有没有,再送几盆来兜底。 不过好在到了夜里,这些花儿好似都像苦夏的娃娃迎来秋天一般,没有晌午瞧着那般有点蔫蔫的了。 秦柳瑟这才回了舒月轩,睡了这个一个好觉。 次日千秋宴正日,秦柳瑟起得比鸡都要早一些。 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想着熬过今日,便又能放松一段时日了。 在舒月轩简单用过早膳,梳妆打扮一番,因着是好日子,也不能穿得太过简朴。 明月姑姑给秦柳瑟梳了一个飞天髻,穿了一件黄绿相间的绫罗裙,腰间系带。 因着要办事来回走动,便也没有戴太多首饰,不然行走之间,沉的慌。 不过这般轻装上阵,行走便轻快不少,走在花园里,就好像在一片美轮美奂的霞光里穿梭一般。 这美轮美奂的霞光,便是秦柳瑟和萧德妃准备的花圃了。 除了那些珍贵品种,还有许多四季园本来就有的花卉,不过因着要摆造型,便又从宫外运进来许多。 行走的过道两旁,都用五彩缤纷的花卉摆满了地面,还用不同颜色的花卉,摆成了“福禄寿禧”。 正中间的地上,则用了粉白绿三色的花卉,摆成一个寿桃的造型。 这些都是昨日便摆好的,今日秦柳瑟一早过来,是来盯着园丁将那些贵重花卉,摆设成形。 园艺图样早前她便和萧德妃确认好的,所以今早也只是照着图样办事。 寿宴是在中午,宴席的事情,萧德妃在盯着。 秦柳瑟负责的,是这些外观花卉和纸鸢的事情。 戏台子也早在前两日便搭起来了,请来的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唱戏作耍的戏班子。 昨日在花园里试唱的时候,已经吸引了好几位小公主过来,由乳母带着过来看热闹。 小公主的年纪,远远不到能出宫的年龄,鲜少看见这些江湖班子,所以也是高兴得不得了,一个个看着看着都不愿意走。 秦柳瑟忙完这边的事情,便抬步去了另一边看纸鸢。 纸鸢准备在寿宴的下半段放到天上,距离眼下还有一个多时辰,但为确保无恙,秦柳瑟还是提前叫他们取出来看。 公公和侍女两人捧着一个木盒出来,将木盒放在地上,再将盒子打开。 结果刚将纸鸢从盒子里取出来,在场的侍女和公公,登时脸都白了。 “昭仪,这!”青青一瞬间也差点要跳起来了,这纸鸢,怎么一个个,都裂开了。 此时秦柳瑟的心,也跟裂开了差不多。 看顾的公公见此,腿都软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纸鸢怎么突然之间就坏了,他明明寸步不离啊! “昭仪,昭仪饶命,怎么会这样,明明看得好好的啊。” 这公公也是真的吓得差点就当场屁股尿流了。 这是西太后的寿辰,这么大的事情,还有皇上出席。 而这些纸鸢却坏了,这是多不吉利的事情啊。 说是掉脑袋的事情都不为过,害怕也是极为正常的。 秦柳瑟看着这些纸鸢的受损纸面,要么是洞,要么是划开的,看着像是用剪子弄破划开的。 这般明显的人为破坏,不就是像让她办不成事儿,被皇上和太后怪罪,再叫她抬不起头来吗。 这放纸鸢的事情,是她和萧德妃想出来的,并没有瞒着。 所以,这要是放不成了,那就是开天窗一样闹笑话,够后宫的女人笑她很久了。 秦柳瑟并不想成为众人的笑料。 眼前这群人,当然必须罚,但并不是现在。 秦柳瑟低喝道,“够了,哭嚎什么!快些起来,将东西都收好!” 明月姑姑其实也是第一次看秦柳瑟这般露出有些愤怒的模样。 不过其实这样低声喝道,对于有的人来说,不过是日常都会有的语气,但对于秦柳瑟这样和颜悦色的人来说,就是有些发怒的表现了。 明月姑姑见状,也赶紧指挥道,“快些将东西收好,横七竖八掉在地上,像什么。” 被人看去了,是要被笑话的。 下人们颤颤巍巍将纸鸢都收好,心里心疼得不行。 这般好看精致的纸鸢,居然就这么被毁坏了,多可惜,多亏呀。 待到全都收好,便又听秦柳瑟道,“将这些纸鸢都放回原位,你们,暂且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秦柳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全都照做了。 第201章 还没飞起来啊 一时间,人也陆陆续续都来了。 老人家做寿,小孩子都来得特别早。 各宫的乳母和侍女,最先领着小公主们过来凑热闹。 秦柳瑟这边张罗的差不多了,便领着人回了宴席那边。 西太后来得也早,坐在上首位置看着戏台上的班子唱戏,时不时便有人过来拜寿。 十月初的天时,天气晴朗,无风无雨,在四季园办寿刚刚好。 花园内朗月厅四周的门扉全都拆了下来,四处通透,没有遮挡,显得是愈加的热闹。 秦柳瑟到朗月厅时,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来得晚,也是要行礼的,便在门口等着。 里头的人行礼完了,门口的公公便喊道,“舒月轩秦昭仪来给太后娘娘贺寿。” 秦柳瑟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今日西太后穿了一件酱红色的金线绣袍,上头绣着寿桃、蝙蝠、竹子等等的吉祥图案,头上戴着一条同色系深一些的五福抹额。 她就坐在上首的位置,对着不远处的戏台子,笑得和蔼又慈祥。 秦柳瑟走上前,笑盈盈道,“臣妾秦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一时说着,便有旁边的侍女将一个草编蒲团放到秦柳瑟脚下前面一点的位置。 秦柳瑟提起裙摆,跪在蒲团上,先说着,“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星高照,儿孙满堂。” 说完,便给西太后磕头行大礼。 西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喊秦柳瑟起来,“来来,到哀家这里来。” 芳华姑姑从珠翠手里提着的小篮子里取了一个荷包,递给了秦柳瑟。 秦柳瑟笑脸盈盈地收下,虽说如今这恩宠,她也不缺钱,可每回收到荷包,她还是很高兴。 走过去,西太后便拉着她的手说,“跟了皇帝这么久,哀家瞧你这脸蛋,怎的还像个小姑娘家一样,梳了妇人髻,也不知你这丫头,何时才能有个真妇人的头衔。” 这是实打实地在催生了。 秦柳瑟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一脸难为情地道,“柳瑟自当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西太后拍拍她的手,说,“你啊,知道就好。多给哀家生几个宝贝孙子来玩一玩。” 后头还有人要来请安,秦柳瑟自然也不能和西太后说太久的话,便又说了两句便退了下去。 况且她还有事情要处理,很快就要开宴了,她得去帮着萧德妃看着些。 在秦柳瑟之后前来贺寿的,是柳秋娘。 她得了公公的传召往前走,一边瞥着从另一边退下的秦柳瑟。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刚刚秦柳瑟在拜寿,外头便有下人在议论,说这秦昭仪一走进来,就跟朗月亭里都亮堂了一般。 下人没文化不会说话,但说的话往往却是格外真实客观。 柳秋娘在外头候着,听见这话,就知道她们想说的是秦柳瑟一进来,就让人觉得蓬荜生辉。 多么极致的恭维啊。 可柳秋娘就喜欢跟人攀比,这一被比下去,自然就很不是滋味了。 而之所以会如此不平衡,那是还有一个柳秋娘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地方。 那就是她自己心里,也是觉得秦柳瑟今日十分明艳端方,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一时间,柳秋娘行了礼,便给西太后送上贺礼,她送的是一个水色极好的翡翠手镯。 自然也领了西太后的荷包。 不过也只是这样了。 虽说西太后也笑脸盈盈和她说了几句话,也公式化地进行催生,但却没有像和秦柳瑟那样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柳秋娘暗暗咬着牙,从朗月亭退出来。 朗月亭旁边便是朗月亭,只不过朗月亭在靠近戏台子的地方,实则是连在一起的。 厅内已经摆好了桌椅,一时间吉时到,永嘉帝也姗姗来迟了。 跟着永嘉帝一起来的,还有大皇子萧逸。 大皇子今年也不过七岁的年纪,刚到他父皇腰间的身量,这个年纪实在不大,但却跟他父皇一般,脸上冷冷的。 永嘉帝领着大皇子进来,自己给西太后祝寿,紧接着,大皇子便也咚咚咚跑到西太后面前,给自己的祖母行礼。 秦柳瑟远远瞧着,心道孩子还是孩子,虽然脸上跟他爹一样复刻的一般,但心智还是小的。 平常,秦柳瑟是极少在后宫看到大皇子的,只知道他是乳母养着,一大院子的人伺候着。 想来也是永嘉帝对他管得严,小小年纪便安排了不少课时,所以很难看到一面。 所以每回这个孙儿出现,西太后笑得牙花都要出来了。 西太后搂着大皇子要他跟自己同坐,永嘉帝扫了他一眼,道,“逸哥儿,到朕这里来。” 大皇子立刻规矩了,耷拉着脑袋从西太后那里跑到他父皇那边坐着。 秦柳瑟看着上首仿佛复刻一般都一大一小两个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人齐了,便开始上菜了。 宴席上,说到今日的花艺,每个妃嫔都是赞不绝口的。 秦柳瑟笑笑应着,一边看着外头的表演,一边算着时间,差不多时辰,便往外走去。 此时宴席的菜色已经上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时辰也差不多是午后,正该是要放纸鸢的时候了。 老人家饭吃得不多,早在中段,就已经越吃越少了,不过一直看着小年轻们,就很开心了。 “德妃和昭仪真是有心,今日的宴席,办的面面俱到。”东太后笑着和西太后道,“老姐姐,你这寿星,怎么这么快就停了。” 西太后笑了笑,说,“我看着她们就高兴,这么多人给我祝寿,妹妹说的是,这萧氏和秦氏,都会办事。” 两人说着,下手的柳秋娘眼里闪过几丝不屑,便开始笑道,“听闻这回,德妃娘娘和昭仪给太后娘娘准备了老家的纸鸢呢。” “眼下外头天正蓝着,还有风,等会儿纸鸢飞起来,一定格外好看呢。” 西太后笑眯眯地说是,“哀家都多久没瞧见这些玩意了,上一回,还是在老家做小姑娘的时候,一晃眼,几十年都过去了。” 辛淑妃和李贤妃挨个地跟西太后搭话,过了好一会儿,柳秋娘又道,“这秦昭仪去了这么久,怎的那些纸鸢还没飞起来啊?” 珠翠看了芳华姑姑一眼,心里觉得这会儿也该有点动静了,但从这里望出去,并没有看到什么纸鸢。 “妹妹她自己一个人去操办,总会是手忙脚乱一些的。”秦怀瑾端着茶盏喝着茶,一边状似帮自家妹妹说话地道。 第202章 别太外露 珠翠是在场之人里最没什么心机的,闻言便有些担心秦柳瑟,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芳华姑姑看她焦躁的表情,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 珠翠这才按着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 站在珠翠旁边的碧珠也拉拉珠翠的手,示意她情绪别太外露。 珠翠这才收起自己有些皱起来的眉头。 一时间,最后一道甜汤都呈上来了,那边外头的天空上,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厅内顿时又议论纷纷,“再等下去,吉时都要过了,要吊人胃口,也不用这般啊。”柳秋娘悠悠的道。 “柳妹妹,我那妹妹,自然是有原因才耽搁的,她一贯负责,是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的。”秦怀瑾又看似偏心实则捧杀地道。 永嘉帝默默喝着茶汤,眼光扫向朱万喜,朱万喜立刻低头弯腰道,“皇上,奴婢去瞧一瞧。” 朱万喜正转过身,要从后面退出去,就听见大皇子在喊,“父皇,你看!” 话音刚落,众人便都往朗月厅外望去。 红色宫墙上头,此时正陆陆续续飞起好几只纸鸢。 西太后展开笑颜,眼底流露出喜色,还有许久未见的感动。 “父皇,是鲤鱼,有鲤鱼!”大皇子跃跃欲试地道。 这次倒是活脱脱的娃娃模样,不过这一回,永嘉帝并没有阻止他。 秦柳瑟这批纸鸢,都是专门做给贵族的,用料和设计各方面,都要比民间寻常出售的要好上许多。 譬如这骨架,便都比寻常的要轻巧。 所以不过一会儿,便都飞上天空了,即使风不算大。 这观赏和坐席摆放的位置,也是秦柳瑟提前构思过的。 从朗月亭看出去,便能看见蓝天白云红墙,再往下,是四季园墙边的绿植,还有近处的花卉,半空中的纸鸢跟鱼儿一样游动,甚是美不胜收。 大皇子高兴得都站起来了,而底下秦怀瑾和柳秋娘的脸色,只能说是黑的要滴下墨汁了。 不知道秦柳瑟怎么这么快就把纸鸢都弄好放到天上去的。 大皇子站在永嘉帝身边蹦蹦跳跳,指着天上的纸鸢说,“父皇,那鲤鱼会吐泡泡!你看,那只寿桃,又飞出四个小寿桃出来!那只喜鹊还会叫!” 却说这正是这种定制纸鸢的妙处,飞上天后,因为设置着机关,便会从肚子里钻出设计好的小寿桃。 而那喜鹊,实则是里头有风吹动就会响动的铃铛,听起来,就跟它会叫唤一般。 永嘉帝看自己儿子高兴,便吩咐乳母道,“带他出去瞧瞧吧!” 得了自己父皇的许可,大皇子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在乳母前头出去了。 就在这时候,秦柳瑟捧着一只蝙蝠纸鸢进来了,她先给西太后行礼,然后便道,“太后娘娘,这只纸鸢,还得请您亲手点上眼珠子,再放到天上去,求个好寓意。” 一边说着,秦柳瑟转头让后头的人捧上放着朱砂和毛笔的漆盘来。 西太后当然愿意干这个活,便笑着拿起毛笔,沾了朱砂,左右点了点蝙蝠的眼睛。 在大皇子的带动下,好几位小公主都跟着在外头看纸鸢。 一时间看到秦柳瑟进来,便又噔噔噔跑进来。 大皇子这个大哥哥一进来,几个小的妹妹,便也立刻噔噔噔跟着又进来。 大皇子围着秦柳瑟道,“昭仪,还有没有纸鸢,我也要放!” 秦柳瑟手里这只蝙蝠,是最大的,不然倒是可以给他玩一玩。 秦柳瑟看着大皇子,展颜一笑,却不是刻意表现良善,而是大皇子这问题问的正好。 本来这事,她是打算等宴席过后再来算数,怕破坏了大家的兴致。 但既然人家都不让她好过,其实她倒也不必顾虑那么多。 人多,不也正好?把事情捅破了,正好可以让对方丢丢脸。 秦柳瑟将蝙蝠纸鸢递给明月姑姑,让她去那边让公公侍女放起来。 然后转过身,半蹲下来和大皇子说,“回大皇子,那边已经没有纸鸢了呢。” 其实是有的,但秦柳瑟并不想说。 那鲤鱼纸鸢,以前大皇子在王府也跟他生母先皇后放过,所以他才这般想要。 听到秦柳瑟这话,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失望,“怎么会没有呢,你们给老祖宗贺寿,不用多买一些吗!” 秦柳瑟听到这话,心头一动,是因为大皇子虽然稚嫩,但其实有着这个年纪的娃娃没有的机敏和智慧。 寻常娃娃,怎会知道备寿的东西,总要多备一些的。 秦柳瑟一脸帮不上忙的内疚道,“原是有的,但现在没有了。” “现在怎么会没有呢!” 小孩子的喋喋不休,正和秦柳瑟的算盘。 秦柳瑟和大皇子的声音渐渐大声,西太后和永嘉帝自然也注意到了,便问了她为何。 秦柳瑟在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走到前头回话道,“回皇上,回太后娘娘,臣妾备了放在库房的纸鸢,都被人划破了。” 东太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人为划破的?” 这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秦柳瑟却也不是空手而来的,她转身朝子衿示意,很快子衿便领着几个公公过来,公公手上捧着的,就是装纸鸢的木盒子。 “若是磕碰或者虫子咬坏的,自然不会这样。”秦柳瑟打开木盒子,将里头的纸鸢放出来给他们看。 朱万喜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这是洞眼,显然是被戳破的,这是划开的,这么整齐的口子,自然也是用了工具的。”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柳秋娘都差点跳起来了,心想不是都办的好好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怀瑾未尝不是坐立不安,但到底比柳秋娘沉稳,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出洋相,柳秋娘这才又稳住了屁股。 秦柳瑟和太后和永嘉帝道,“皇上,二位太后娘娘,这些被弄坏的,是臣妾放在库房里的。” “而现如今天上飞的,是臣妾当时一式两份采买进宫的。只不过想着既是一式两份,就不能放在一处,所以那些放在了别的地方。” “所以方才忙着将这些调动过来,才会晚了一些,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东太后笑道,“你倒是机灵得很。” 还知道放在两个地方。 永嘉帝扫了一眼捧着木盒的公公,“你们是怎么看管的?” 公公欲哭无泪,吓得腿软跪下来求饶。 秦柳瑟看他这样,也赶紧道,“回皇上,那搞破坏的人,已经被臣妾抓到了。” 方才她让公公配合自己演一出戏,已经答应他过后会让他将功赎罪,秦柳瑟自然说到算话。 倒是永嘉帝似乎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秦柳瑟这么快便能抓到凶手。 他“哦”了一声,道,“那带上来看看。”似乎也没有因为是寿辰就要避讳的意思。 第203章 铤而走险 很快,那搞破坏的人便被秦柳瑟的人带了上来。 “回皇上,太后娘娘,这纸鸢出了问题,臣妾早晨其实就已经发现了。”秦柳瑟接着道。 但为了引出凶手,她便假若不知,也让下人配合自己当做没有事情发生。 这样一来,对方看她悠哉悠哉,没有半点心急弥补的样子,自然会怀疑是不是哪里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了。 果不其然,直到快到吉时,还没见秦柳瑟这边有什么动静,这侍女便又来了。 她记得这边库房已经开了取了木盒出来看,明明都看了,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心里以为自己差事没有办好,便又偷偷潜入库房查看。 却说库房另一边,有一个小窗,是给人锁在里头逃生用的,没想到就被人利用上了。 而那侍女刚从窗户爬下来,就被秦柳瑟的人,当场逮住了。 为了抓住这个人,她确实刻意耽搁了一会儿。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做贼的总是心虚。 而在场的人看见那个被押上来的侍女,顿时也议论纷纷,“那是谁来着?” 朱万喜脑子好用,能记住的人多,扫了一眼,便在永嘉帝耳边说,“皇上,那是柳才人身边的人。” 永嘉帝冷冷勾了勾唇角,坐在席位上,垂眸看了眼跪在前头的侍女。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永嘉帝冷冷的道。 侍女自知证据确凿,垂着头摇着脑袋,“皇上,奴婢认罪,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奴婢是被逼无奈的!” “贱奴婢!”坐在一旁的柳秋娘炸了,“你什么意思,被逼无奈,难道是我指使的?” 侍女抬头看她,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不是你是谁。 却说这件事情的确是柳秋娘指使的,这个侍女矮小黑瘦,不起眼,手脚灵活,爬窗爬树不在话下。 不过柳秋娘之所以会用她,是因为她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家里的父母兄长姊妹,都落在自己手里。 柳秋娘料定她不敢造次,才用了她,却没想到,这次她居然这样拉自己下水。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才人恕罪。” 这侍女说的话模棱两可,但全然没有替柳秋娘撇清嫌疑的意思。 柳秋娘听了,更加气炸了。 她站起来,扑到永嘉帝脚边跪下,“皇上,便是给臣妾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后娘娘的千秋宴上造次啊!” 永嘉帝居高临下看着她,“哦,那这些纸鸢,是怎么回事?” 柳秋娘简直哑口无言了。 她不是头一回跟秦柳瑟起冲突,就算解释再多,估计相信的人也没几个。 永嘉帝目光从她脸上扫过,问道,“若有同党,你便说出来,朕对你从轻发落。” 柳秋娘哭着摇头道,“皇上,真不是臣妾,是这贱婢,她觊觎皇上,想做主子,臣妾不同意,她又妒忌秦昭仪的荣宠,这才作出这种丢人的事情啊!” 说不得柳秋娘真是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永嘉帝看着脚下的女人,良久没有动静。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不知道是相信柳秋娘都话还是不相信,亦或是在思考怎么处罚。 这眼神,和暂时的没动静,叫秦怀瑾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身子微微发抖,仿佛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就只听得见自己心头的跳动声。 虽说已经提前跟柳秋娘约法三章,但没到最后,秦怀瑾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替自己保守秘密。 柳秋娘其实也不想自己承担所有,但她有求于人,便不得不咬着牙认了。 “皇上,是臣妾管教下人不当,怨不得旁人,如果皇上要怪罪,便怪罪到臣妾头上吧。” 永嘉帝听着这话,却是笑了。 实在是柳秋娘也真是油泼不进,这般情况下,还是不承认,依旧把事情全都推到侍女头上。 所以永嘉帝这只能说是气笑了。 而柳秋娘看到永嘉帝这反应,还以为自己有救了,至少皇上看着并没有那么生气。 但秦柳瑟却是知道,柳秋娘这是跑不了了。 这件事情,秦柳瑟觉得不可能只有柳秋娘一个人的杰作。 柳秋娘心眼坏,但性格也是很好激怒的那种,没有自己的脑子,是以秦柳瑟以为,出主意的绝对不是她。 而在刚刚,她确实也捕捉到了柳秋娘和秦怀瑾对视的神情。 秦柳瑟那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件事情,多半离不开秦怀瑾这颗老鼠屎。 前一世,秦怀瑾便是这般搅动后宫的。 从来都是引起别人争斗,或是借刀杀人,让自己全身而退。 现如今,又用上了这些招数。 而既然她们俩是商量好的,且柳秋娘居然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透露出秦怀瑾的意思。 这就不得不让秦柳瑟深思了,秦怀瑾是有什么魔力,才能叫柳秋娘这样心甘情愿护着她。 不过即使把秦怀瑾捅出来,其实按照秦家现在的地位势力,还有自己这个当昭仪的妹妹,永嘉帝多多少少会考量一些。 所以秦柳瑟觉得,柳秋娘倒不如顶出一个来一起顶罪,这样两人分担,她的罪反而会少一些。 只自己承担,那永嘉帝自然是要以儆效尤的。 却说秦柳瑟不了解柳秋娘为何对秦怀瑾唯命是从,也是有原因的。 她虽然姓秦,但到底是秦伯远的假女儿。 秦家有再多的家事家书传到宫里,也只会送到秦怀瑾耳朵里,不会让秦柳瑟知道。 秦柳瑟的宫外助力,其实相当于无,与张婕妤周才人那些娘家没有背景的差别不大。 都是得靠自己耳听八方,稍稍好一点,便是她到底顶着秦家二女儿的头衔。 而秦伯远如今官至大理寺,实打实的实权在手,别人相求的地方,就多了。 柳秋娘娘家便是其中之一。 有求于人,还是事关家族荣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便是自己牺牲一些,柳秋娘也不敢曝出秦怀瑾来。 永嘉帝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因着此时外头,方才那只纸鸢,已经升空了。 大皇子又领着几个小妹妹噔噔噔跑出去。 柳秋娘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就这样躲过去了。 却不曾想,宴席结束后,回了宫里,朱万喜就带着永嘉帝的旨意来了。 朱万喜宣旨的时候,也有些无奈,却不是为了这些女人无奈,而是皇上。 这千秋宴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还有人妄图搞破坏,这不是拔老虎须的行为吗? 柳秋娘一听到自己降为宝林,眼泪哗啦啦就掉下来了。 罚她的月银不要紧,可成了宝林,以后出门,还得喊所有人姐姐。 要知道,当初她也是在皇上身边极尽荣宠,甚至与秦柳瑟相比都不差的! 朱万喜看这种场合已经看多了,宣完旨,摇摇头便走了。 也不知没可能东山再起,不过后宫,一切都看自己的造化。 朱万喜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何要铤而走险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搞事情,因着秦昭仪那样的对象,只有场合够大,出了事才能受影响。 可这一个个的,最后不都把自己折了进去? 第204章 鲤鱼约 这边宴席散去,人都走了,秦柳瑟却还没有闲下来。 自然不是需要她盯着下人收拾,而是天上飞的纸鸢还没收下,她便去那边看着。 准备等会儿纸鸢收下,就放在宫里,让乳母侍女公公们可以拿去给各宫小主子玩。 眼下许多小公主都已经被乳母带走了,四季园也清净了许多。 秦柳瑟穿过月亮门,往宫道走去,一走过去,就看见墙边坐在石狮子上的大皇子。 旁边围着几个乳母侍女,都在劝他回去,大皇子一脸不悦地不听劝,“你们都走开,别挡着我。” 秦柳瑟原只想径直走过去,不想阻碍大皇子看纸鸢,而且没打过交道,也不知道怎么相处。 但看他那一脸不悦的可怜样,也不知秦柳瑟心里为何忽然一软,便走过去挥退侍女和乳母。 乳母领着侍女走到一边的墙边站着等,秦柳瑟走到大皇子身边,望了一眼天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他又在看那只锦鲤纸鸢。 没记错的话,方才在朗月亭那边,大皇子也是一直嚷嚷着锦鲤的。 “你想要那只锦鲤纸鸢?”秦柳瑟问道。 大皇子本来蔫蔫的,不太爱搭理人,但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顿时看向秦柳瑟,“你还有吗?” 秦柳瑟摇摇头,大皇子一看,又蔫了。 “不过。”秦柳瑟说道,“我可以把它拿下来给你。” “真的吗?”大皇子眼睛又亮了。 秦柳瑟得意地点点头,扶着大皇子下来,领着他往放纸鸢的地方去。 很快,放纸鸢的公公,听了秦柳瑟的吩咐,便收着线,把纸鸢收下来了。 大皇子拿到这锦鲤纸鸢,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了。 “这个怎么放?”大皇子问道,其实他是会的,但是这个纸鸢有点大,一个人放不了,所以才这么傲娇的问。 秦柳瑟心道,这大皇子,倒是有几分像永嘉帝的,嘴硬。 她柔声道,“我会,我教你好不好。” 大皇子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傲娇地点点头,但眼里的喜悦,却出卖了他。 秦柳瑟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永嘉帝小时候是不是这种性子。 秦柳瑟叫大皇子拿着纸鸢在不远处站着,自己拿着绳子,待到她跑起来喊一声,大皇子便把手里的纸鸢放了。 纸鸢就这么顺顺利利再次飞上天空。 大皇子见状,噔噔噔朝秦柳瑟跑来,看着秦柳瑟摇着手里线,兴奋地等着,他知道得等纸鸢稳定了才能交给他。 果然等纸鸢顺利在空中飞着,秦柳瑟便把绳子递给他,“喏,给你。” 大皇子兴奋地把绳子接过来,嘴里念着,“这样放到天上,我母后能看到吧。” 秦柳瑟心里一动,这才知道他一直要这锦鲤纸鸢是为何。 秦柳瑟摸摸他的脑袋,望着纸鸢和他说,“当然可以。” “你骗我,别哄我,她看不到的。”大皇子一脸“你别把我当小孩”的模样。 秦柳瑟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这么懂事了。 “我没哄你。”秦柳瑟笑道。 大皇子拉着绳子又说,“父皇说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就没有了。” 大皇子看上去很以他父亲的话为圭臬,秦柳瑟觉得似乎也不赖,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大皇子到底是娃娃,放纸鸢的功夫并不娴熟,没一会儿,纸鸢就被他放到树上去了。 “挂在树上了!怎么办?”大皇子着急地道。 秦柳瑟望了一眼,那棵树就在四季园里,“不怕,在树上可以取下来。” 一时间,公公们忙着去把木梯搬过来,架在树下。 公公把木梯架好,就要自己上去。 秦柳瑟看了眼在底下急的团团转的大皇子,出声道,“我来吧。” 侍女们带着劝阻,觉得这事儿不该一个主子来做。 秦柳瑟却是决定了,“我可以。”她可是会爬树的人,爬木梯,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便将袖子挽起来,叫侍女们替她扶着木梯,自己爬了上去。 秦柳瑟这般殷勤,确实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一来,她确实心疼大皇子,小小年纪没了生母,才能这么睹物思人。 而这纸鸢挂在树上,如果上来取的公公手劲太大,很容易就划破了。 所以秦柳瑟才决定自己上来。 二来,也确实是为了博大皇子的好感,这一点秦柳瑟也不会否认。 整个后宫,估计每个人都想和这位永嘉帝的大儿子套近乎。 毕竟是永嘉帝第一个儿子,又一直跟着他。 据说登基前,大皇子才几岁的时候,就被永嘉帝带着去过西北了。 后面虽然有了二皇子,三皇子,但第一个儿子,总归与后来的不一样。 可大皇子并不好接近,是以秦柳瑟才找准了这个机会。 不过事与愿违。 即使秦柳瑟再小心翼翼,但那纸鸢,在撞上树枝时,已经有些撕裂了。 纸鸢取下来了,大皇子捧着那纸鸢,眼巴巴地瞧着,却不敢哭。 秦柳瑟将衣裳恢复好,走上前跟他说,“回头我让人从宫外给你带一个?” 大皇子眨着眼睛,却也好像没有多高兴的样子。 “那要不,改天我给你做一个?” 这对大皇子来说,就很有吸引力了,他笑道,“真的吗?你会做?” 秦柳瑟拍拍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不会?” 大皇子点点头,这约定,就这么定下来了。 -- 今日永嘉帝给大皇子放了假,因着是西太后的寿辰,虽说夜里宫里没有宴席了,但还得去她老人家宫里用膳。 不过这晚膳,就没有其他妃嫔参与了,只有永嘉帝和大皇子过去。 原是该还有皇后的,但如今没有皇后,这位置便缺着。 在四季园玩到时辰差不多了,乳母便过来领大皇子去永寿宫,“殿下,老祖宗那边还在等着,咱快些过去,等会儿皇上理完国事,也就过去了。” 大皇子听到永嘉帝,立刻便乖乖应了声,跟着乳母过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向秦柳瑟,摇了摇手里的纸鸢,是约定好了的意思。 西太后见着自己的大孙子,整个人也变成老顽童一般,一顿饭,吃得从未有过的热闹。 用了晚膳,永嘉帝领着儿子陪西太后消食片刻,便离开了。 西太后沐浴梳洗完毕,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牙,由着侍女伺候她,给她捶腿。 西太后一边和芳华姑姑说着话。 芳华姑姑说,“今日这寿辰,也真是有惊无险,德妃和昭仪办的精彩,就是有些人啊……” 芳华姑姑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西太后道,“这秦氏,别看年纪小,是会办事的。不惹事,又不怕事,有风骨。” 珠翠也跟着道,“今日那时候,我都差点吓哭了,好在秦昭仪有二手准备,不然啊……” 西太后点点头,“这丫头还有城府,这是好的,人又机灵,将来啊,大有可为。” 芳华姑姑试探道,“娘娘,您是说……”意思是觉得秦柳瑟还能再往上走一走的意思? 西太后笑着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这事儿我也只能猜测,许是我喜欢她这性子,才觉得她有为。皇帝怎么想,是皇帝的事情,这种事情,还得他来定夺。” 顿了顿,西太后又说,“就是这丫头,肚子也还没动静……” 第205章 要吃一颗? 芳华姑姑给西太后捶腿,笑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说秦昭仪还年轻,肚子啊,总会有的。” 西太后叹了口气说,“我是瞧着,今日逸哥儿带着那锦鲤纸鸢来,想着秦氏,是个爱娃娃的。” 芳华姑姑道,“咱大皇子寻常对哪个嫔妃都爱搭不理,没想到,倒是和这秦昭仪处得来,也真是造化。” “秦昭仪这般有小孩缘,早晚会有的。”珠翠在一旁说道。 “你说的也是,今年这宫里都添了几个娃娃了,赶明儿明年,皇帝勤快些,总能给哀家多带几个孙子出来。” 芳华姑姑笑得乐呵呵的,谁说不是呢。就这段时日,先是宁贵妃生了三皇子,周才人和辛淑妃又都怀了,“往后啊,这宫里要越来越热闹了。” 不管现在宫里还热不热闹,反正秦柳瑟屋里,倒是“热闹”起来了。 今日劳累了一天,再加上没听见永嘉帝宣人侍寝的旨意。 回了舒月轩后,秦柳瑟便早早梳洗完毕,上床休息了。 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睡得痛快,是以秦柳瑟也是一粘床就眼皮打架睡着了。 可睡到一半,却被不知什么东西撺掇醒了。 秦柳瑟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扭着脑袋转向另外一个方向,但那撺掇他的唇瓣却又追过来。 秦柳瑟这才意识到恐怕不是梦,果然睁开眼,就看到了永嘉帝的脸。 “皇上,你怎么在这儿?” 许是因着永嘉帝来了,屋内又燃起一盏灯,所以秦柳瑟能看得清永嘉帝的脸。 秦柳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不过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弄得歪七竖八了。 秦柳瑟皱着眉头,忽然被弄醒自然有些不快,也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 “这是朕的皇宫,朕还不能来了?” 永嘉帝说这话的时候,秦柳瑟从他眼眸里,没看出一丝表情,心里琢磨着这位皇上难道是心情不快,半夜跑她这里来撒欢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冤种惹了他,可怎么苦的还是自己啊。 秦柳瑟仰着脖子“诶诶”了两声,觉得永嘉帝埋着的劲儿有些大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却有使不完的劲。 “皇上,这都什么时辰了~”秦柳瑟推着他的脑袋抱怨道。 “明日你可以睡上一日。”永嘉帝说着话,脑袋却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 秦柳瑟幽怨地不是很想理会他,但奈何永嘉帝这人不管情绪如何,在这事儿上,十年如一日地会撩拨。 很快,再不愿如秦柳瑟,也双手攀附上了他宽阔的脊背。 “嗯~”秦柳瑟终究还是情动了。 秦柳瑟微睁着眼,看着匍匐在自己头顶的永嘉帝,居然在他唇边看到一丝笑意。 登时间,秦柳瑟本就冒着粉光的脸蛋,愈加红了。 这会是羞红的,被永嘉帝这个带着些得逞和嘲讽的眼神笑意憋红了。 秦柳瑟那一瞬间,脸便变得跟猪肝一般红,因着难为情,难免也就更加紧绷。 永嘉帝道,“伺候朕这么久了,怎的还像个小姑娘一般,鲁莽。” 秦柳瑟心道自己才几岁,难不成变成个大口袋他就高兴了。 心里吐槽,可脸上还是羞赧,因着永嘉帝总是用这样正经的语气说些实则不那么正经的话。 秦柳瑟不知如何应对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分辨不出永嘉帝的情绪,总觉得跟她说情话,那眼底也带着几分审视。 导致秦柳瑟便更加难以应对了。 今日在四季园宴席上,明明好好的,怎的到了夜里便这般捉摸不透。 但夜里如何看不清,却总能做另一些无法描述的事情。 到了最后,秦柳瑟更加确认,永嘉帝这是心情不好,找她来泻火来了。 因着每一回,她都觉得自己好像要碎了一般。 可歇了下来,永嘉帝便又折腾着将她折\/叠成另外的样子。 秦柳瑟被折腾得够呛,想着子时都快过了,总算该歇息了。 只是没想到刚转过身扯了一点被单盖住,却又被永嘉帝掐着腰跪起来。 “皇上,皇上,臣妾实在没气力了。”秦柳瑟就连说话,都是飘着的。 这回永嘉帝倒也好说话,没有勉强,而是让她躺着,只拉着她的褪,就这般“体贴”地不用她费力。 秦柳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此被摆来弄去,折腾到最后,秦柳瑟瞥了一眼时辰破罐子破摔地想。 再来一回也好,再来一回,永嘉帝直接不用睡了,完事了可以直接去上朝了。 不过永嘉帝倒没有如此没有“人性”,在她耳边低吼一声后,总算安静地躺了下来。 就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 两人都好半会儿没说话,只不过永嘉帝虽然老实了,手上却也还没怎么老实。 秦柳瑟此时,已经无力到即使他的手是钢刀,自己也能依旧无动于衷了。 秦柳瑟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因着身上极为不适,这一整夜的被欺负,身上早就汗津津的了。 这样就睡觉,身上不舒爽,秦柳瑟爱干净,是以休息了片刻,等恢复了些气力,便喊了青青子衿进来伺候自己去净室沐浴。 一钻进热汤里,秦柳瑟马上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进来净室之前,秦柳瑟的头发就已经拿了木簪挽起来,只余几缕掉落下来垂在肩头。 青青看着自家主子困得沐浴眼皮都在打架的模样,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伺候她沐浴。 昨夜里本就洗过一次,这次不过是再过一遍水而已。 子衿捧着干净的棉帕子给秦柳瑟擦拭身子,青青捧着干净的寝衣过来给她穿上。 刚沐浴过的肌肤泛着粉玉一般都光泽,青青差点儿也看呆了,心道难怪一整夜,皇上都丢不开手呢。 换完衣裳,秦柳瑟打着哈欠走回内室,迷迷蒙蒙之间,口渴的不行,还自己端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到内室。 秦柳瑟喝着水,直到走到床榻边才发现,永嘉帝正坐在床边上,手里拿着她装避子药丸的白瓷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见秦柳瑟手里端着水,永嘉帝还道,“怎么,是不是准备等朕走了,要吃一颗?” 永嘉帝这嘴角冷冷的笑意,叫秦柳瑟浑身都打了个颤,以至于手里的茶杯都没拿稳,“哐当”一声掉落地上。 外头的青青听见了,赶紧跑进来看什么情况要收拾,却被永嘉帝一声低喝,“滚出去!” 给吓得灰溜溜又退了出去,出去之前,还瞅了自家主子一眼,眼神有些担心。 第206章 不用怀了 秦柳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这避子药丸的,明明她藏得很好。 秦柳瑟没有不承认,事已至此,都被他拿在手上,还这般质问自己,那就说明他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找借口,反而会火上浇油。 “皇上……”秦柳瑟颤抖着嗓音,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永嘉帝淡淡的道,“亏的朕每回问你……” 永嘉帝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瓶,笑道,“你倒是每回都应得好好的,如今想来,要那般在朕面前演戏,你也是辛苦了。” “皇上,不是臣妾不想,而是臣妾想着臣妾还小,之前还不好要孩子。”秦柳瑟一边说着,一边想走上前,可看永嘉帝这样,又不太敢接近。 仿佛刚刚发生在床榻间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方才那些亲密无间,彼此相闻,都仿佛是南柯一梦。 见永嘉帝不说话,秦柳瑟又接着道,“臣妾已经有一阵没用这药了,之前是想着……” 永嘉帝的目光扫向秦柳瑟,“想着不要朕的孩儿?” 秦柳瑟摇着头,“怎么会?” “你们这些女人啊,倒是一个比一个有心思。”永嘉帝摇摇头道,“若不是你姐姐,朕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是真的提前就知道了? 一时间秦柳瑟又有些无语,既然提前知道了,那他今晚忽然跑过来找自己,又发了疯一样欺负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生气,好歹就一早发了了事,怎的先在她身上讨完了数,才来算账。 真是一肚子坏水。 吃饱喝足了,再来算账。 而且难怪了,原来是秦怀瑾告诉他的。 可秦怀瑾又怎么会知道她吃避子药丸的事情,又怎么知道她藏在哪里的。 一时间,秦柳瑟已经做好要把下头的人清理一遍的打算。 这说明她的屋里,出了内鬼。 不过因着这事儿,秦柳瑟是真的一下子,什么瞌睡都没了。 纵使再多理由,但她避孕就是避孕了,秦柳瑟完全无法反驳这个事实。 出发点是这样,所以在跟永嘉帝的争论面前,就全然没有了底气。 秦柳瑟赶紧道,“怀孕产子历时长,臣妾是想着,这般便太久不能伺候皇上,有些舍不得……” 这话,说得秦柳瑟脸都红了。 但是永嘉帝却是半点不信的样子,他站起来,直接将药瓶扔到一边,哐当当碎裂一地。 永嘉帝冷笑了一声,眼里却露出冷冷的神色,“你倒是接着说,反正朕很好骗是吧?” 秦柳瑟吞了吞口水,因着他这有些攻击性的动作,而有些害怕。 看永嘉帝朝自己欺身过来,不由就挪动脚步往后退。 一时没往后面看,脚跟绊到床畔,直接跌坐在床边上。 永嘉帝咄咄逼人地靠近她,抬起右掌,捏着她的下巴,“伶牙俐齿的,朕有时候真想把你这些牙齿都拔了。” 永嘉帝依旧勾着唇角,“秦伯远派你们姐妹俩进宫,你们俩倒好,一唱一和,是把朕当劳什子冤大头了?” 秦柳瑟听着他这话,被他灼灼的语调和眼神震慑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还没跟永嘉帝吵过架,一时心里是真的有些害怕。 “你说话啊,怎的不说了。”永嘉帝逼着她道。 “臣妾没有骗皇上。”秦柳瑟嘴唇有些颤抖,更加不敢去看永嘉帝的眼睛。 “没有骗朕?”永嘉帝将她的下巴抬起来,逼她直视自己,“那你说说,是不是每回从承乾宫回来,都偷偷吃那避子药?” 秦柳瑟沉默了。 “你说啊!”永嘉帝声音压抑却充满能量,让秦柳瑟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疼。 秦柳瑟看他的脸色比墨水还难看,又道,“臣妾就是怕说出来皇上不悦,才不敢跟皇上说的。” 永嘉帝虽没说话,那气势却压得她身上都抖了抖。 那眼神,像是要把秦柳瑟的脸看穿一样。 “旁的女人,对朕的孩儿求之不得,你倒是好。”永嘉帝面无表情地道,“每回朕与你说那些,你面上应着,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秦柳瑟心里一凉,他指的是每回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在与她说有孩子有身孕一事。 秦柳瑟抬头,心想这个狗男人,还真挺难哄的,着实没想到。 一双满含秋水带着十分真诚的眼睛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并没有骗你,我是准备过两年再要孩子的。” 永嘉帝盯着她许久,“哼”了一声道,“你若真如你所说的把朕看得多重要,那怎会如此?” 就该像别的女人一样,刚承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怀上他的孩子。 永嘉帝有过这么多女人,那些妃嫔里头,有为了怀上他的孩子的,每回事后,都在腰间垫着枕头,不让雨露流下。 更别提私下服用什么避子药丸了。 “你就没想过给朕生儿育女是不是?”永嘉帝冷冷的道,“巧言令色,花言巧语,若不是知道了,朕不知还要被你骗多久。” 秦柳瑟撇撇嘴,也不知永嘉帝这吃了什么炸药,不都跟他说了晚点再有么,怎的还是不肯放过她。 还一下子扯出这么多有的没的来了。 秦柳瑟一颗玲珑心肝飞快地转着,觉得如果这不是本意,那或许是永嘉帝想通过这件事,更好地拿捏她? 还是真的生气了? 一时看不明白,若不是知道永嘉帝不是个会动凡心的人,她都要以为永嘉帝是如民间情人那般,心悦自己了。 可他是皇帝来着,前一世的经验来看,从来只是把女子当成自己孩子的母亲,用来泻火和生儿育女。 秦柳瑟自认为自己的定位也是如此。 不同之处便是,自己比那些人,更会讨他欢心。 亦或者是说,更和他的胃口。 不过这些话,可都不好对永嘉帝说。 永嘉帝等不来她的回答,便用了劲将她下巴放开,而后拉起她的床单,便赫然看见底下藏着东西的暗格。 那些药瓶,就是藏在这里的。 秦柳瑟并不惊讶他知道了,不然刚刚也没法拿出那瓶药了。 只不过可怜了那些药丸,散落一地。 永嘉帝又取出一瓶来,看着秦柳瑟说,“喜欢是吧,不想要朕的孩儿是吧?” 秦柳瑟还没说话,永嘉帝就已经招了明月姑姑进来。 “倒杯水来,你主子要吃药。” 明月姑姑倒了水过来,手都在抖,“皇上,……” 永嘉帝把药瓶递给她,“喂,既然爱吃,多喂点。” 秦柳瑟不防他为何这般反应,心里凉凉的,一时有些委屈,眼眶便有些红了。 明月姑姑简直两边难做人,又不想喂,又不敢得罪皇帝。 可到底皇帝是皇帝,光是看着你,你都腿软。 便颤颤巍巍将药瓶里的药丸都倒了出来,再端起水杯,要递给秦柳瑟。 却在这个时候,一旁一直看着的永嘉帝扫了一把自己的脑袋,一挥手,将明月姑姑的手一扫。 水杯和药丸尽数掉落地上。 这下是不用吃药了。 “行了!”永嘉帝道,“既然不想怀孕,那朕不来,就不用怀了。” 说完这话,永嘉帝便招了朱万喜进来伺候穿衣,而后穿戴整齐,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去了前头上朝去了。 第207章 破碎美感 安寝之时,身无钗环,秦柳瑟就这般素净的,安安静静坐在床榻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月姑姑望着自家主子,有些心疼,特别是秦柳瑟这般发髻只松松挽着,更有几分破碎美感。 明明……明明今夜里,才刚承了宠,皇上那么晚才过来,那时明月姑姑还暗暗为自家主子高兴。 觉得皇上那么晚还过来,是心里头有自家主子的。 谁知道,竟然是来算账的。 秦柳瑟其实是有些懊恼的,懊恼自己以为将舒月轩管理严实了,但还是百密一疏,被人钻了空子。 只不过眼下已经快要凌晨,这时候发作,其实也不太好。 “昭仪,皇上怎么会知道……”明月姑姑担忧道,“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秦柳瑟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明月姑姑真是高看自己了,“我又不是皇后,不是他的妻子,在民间,不过姨娘侍妾的存在,他这般待我,哪里不对了。” “他待我,已经算很好了。”秦柳瑟补充道。 这样的身份,要皇帝怎么待她? 大概是秦柳瑟本来对自己的定位就足够清晰,所以永嘉帝这样对自己,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伤心。 玩意儿嘛。 难道还想永嘉帝敬着自己不成? 他那么多女人,阅人无数,又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权衡利弊,是君王本能。 又怎会因着对自己有些许不同,就想要彻底的不一样呢。 这是秦柳瑟从来都没有奢望过的。 不过永嘉帝对自己的肚子如此执着,倒是秦柳瑟没有料到的。 她只知道他在这种事上十分热衷,每回搂着她,摸着她的肚子问她怎么还没有身孕的时候,秦柳瑟本以为他是随口一问,毕竟他的不缺给他生孩子的人。 秦柳瑟在这事儿上,并没有什么胜负欲,觉得早生晚生都一样,便是生不了抱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永嘉帝似乎并不这么想。 秦柳瑟只觉得他是皇家之人,当了帝王后,更需要生养一堆儿子,才有这般的的执着。 而且秦柳瑟也知道,永嘉帝天生有掌控欲,是以才会对自己这般隐瞒,如此不悦。 思绪万千,秦柳瑟只有一点不满。 那就是折腾了自己这么久,一整夜没睡觉,他倒是精神了去上朝。 而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也是刚刚被永嘉帝那一吓,让秦柳瑟精神了 但眼下他一走,秦柳瑟懈怠下来,加上本就累得慌,眼下就只想睡觉。 秦柳瑟招来青青子衿替她把狼狈不堪的床单换了,然后便拆了木簪,美美地钻进去睡了个黑甜黑甜的觉。 明月姑姑看了秦柳瑟一眼,摇了摇头,笑着替她放下床帘,吹了蜡烛出去。 青青出去后,小声地跟明月姑姑抱怨,“皇上怎么能这样。” 又说,“昭仪怎么像没事一样呢,我都精神着呢!”睡不着了。 说不得这就是秦柳瑟的福气,明月姑姑虽然也担心,但还是笑道,“这是昭仪的造化。” 原她也担心的,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别的妃嫔身上,这种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闹,怎么痛哭流涕的。 不过她家主子就这点好,心大,看得开,吃得下睡得着,这才是有福气的。 明月姑姑留着子衿在屋里陪夜,自己和青青回了后厢房。 “后宫的日子还长着,别看昭仪跟了皇上几年了。连孩子都还没有,一切,都还没开始呢。” 或许是被秦柳瑟影响了,明月姑姑想开后,倒也睡得香了。 秦柳瑟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梳洗打扮用早膳。 这一天过的,仿佛过了半个月一般。 用早膳时,秦柳瑟回想着昨夜里永嘉帝的语气和话语,大概是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宣自己侍寝了。 也罢,那她就继续她去萧德妃宫里打卯的日子。 昨夜里永嘉帝虽很生气,不过倒是没有像处罚别的妃嫔那样,叫朱万喜来下旨降位。 好似昨夜里,只是如常一般来这边过夜一样。 秦柳瑟慢吞吞去了萧德妃宫里,一路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 便知道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不过舒月轩并非铜墙铁壁,虽然她和永嘉帝都互相沉默着,但没过几日,后宫的人,就像收到了风声一样,全都知道了。 这里头笑得最开心的,柳秋娘当属其中之一。 毕竟千秋宴那日,才因着秦柳瑟被永嘉帝重罚,看到秦柳瑟吃瘪,她真是仿佛像小娃娃吃糖一样开心。 “真是风水轮流转!叫她猖狂!左右不过也只是妃嫔,比我高几个位份而已,还能高贵到哪里去?” 柳秋娘在自己宫里笑道,“惹到了皇上,不一样有苦头吃?还真以为皇上待她不同让她不要脸撒欢为所欲为啊!” “那不过是皇上还在兴头上,真以为自己是特例,这男人啊,在兴头上,就任由你造作。等不在兴头上了,还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柳秋娘噼里啪啦说着,兴奋的不行,侍女看她高兴,便一个劲地附和,只求她开心便可。 而除了柳秋娘,另一位高兴至极的,便是温才人了。 想起上回秦柳瑟陪永嘉帝来这里,看她出丑的样子,她就不服。 可算等到她也跌落的时候了。 “皇上没有别的旨意?”温才人的意思,便是想问永嘉帝有没有明面上对秦柳瑟的处罚。 侍女摇摇头。 温才人撇撇嘴,但好在总算看到永嘉帝对秦柳瑟有不满的一日,也算是大快人心。 “等着吧,谁还没有第一次了,这回是皇上宽待她,再来一回两回,看她还有没有这狗运气。” 侍女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后宫里头啊,妃嫔升升降降是常有的事,回头她掉下来,咱们才人,就往上升了!” 这话温才人爱听,侍女算是把她的马屁拍得啪啪响。 温才人一时间兴致起来,像有了奋斗目标一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狂照。 “你快给我找一套好看的衣裳过来,过了午后,去给皇上送甜汤。” 温才人是突然灵机一动,觉得秦柳瑟失了宠,那一个月那么多天的空档,永嘉帝总要招别人侍寝,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为了跟别人抢这个机会。 等去到御书房门口,却发现来送殷勤的,远远不止她自己。 兰婕妤、柳依依、柳秋娘、孟才人,全都来了。 谁看谁都不顺眼,但谁喊谁都是姊妹。 柳秋娘和孟才人因着身形相似,都是丰硕身材,所以一向不和。 只不过如今柳秋娘也不算得宠,孟才人可一点都不怕她。 温才人原先是这群人里位份最高的,到了这里,眼睛都要架在头顶上了,看谁都不顺眼。 不过要说看着最不顺眼的,当属这位柳依依。 “我说呢,明明每回都被皇上弄哭了,好像巴不得不用侍寝杨柳一样要折了,怎的每回还都来献殷勤呢。” 柳依依听了这话,一双小鹿眼看向温才人,眼泪哗啦一下,说掉下来就掉下来,“姐姐说的什么话,臣妾何时,何时……”柳依依羞得,已经说不下去。 第208章 泼皮猫儿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温才人拎着食盒在外头等着朱万喜出来。 十月上旬的天气,站在太阳底下,极为舒适,照得整个人懒洋洋的,不过御书房人口女人太多,注定懒散不起来。 柳依依掉着眼泪,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这是我跟皇上的床帏之事,姐姐怎能这般轻易地说出来。” 这就是在说温才人脸皮厚不要脸不要皮了。 温才人听出她语气里的内涵之意,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不受宠没有被皇上招幸,瞪圆了眼睛简直想杀人了。 “你脸皮薄,你脸皮薄你就会在皇上面前装!” 柳依依道,“我是伺候皇上,情之所至难以自控,姐姐怎能说妹妹是装呢?” 这下温才人真有想打人的冲动了。装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实则听她说话的语气,可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贱。 朱万喜从御书房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闹哄哄的场面。 一时掩上门,皱着眉头出来,这般闹腾,到了皇上面前倒是一个比一个文静。 不过皇上是不见的。 朱万喜出来,一时众人也不说话了,赶紧迎着他走去。 “朱公公,如何?皇上可是让我进去?” 朱万喜略带遗憾和抱歉地神色解释道,“皇上正在处理重要国事,不好见各位贵人,皇上让奴婢先收下了,等会儿再瞧着递上去。” 众人都叹息一声,有些遗憾,心道一定是因为来的人太多了,皇上才不召见自己的。 是以一时之间,一个个看对方的眼神,都更加厌烦了。 待到收了几位妃嫔的食盒去了偏殿,朱万喜清点一遍,摇了摇头。 其实他都不用禀告永嘉帝,就把她们这群女人打发走了。 这几日永嘉帝心情实在不算好,别人看不出来,朱万喜看得明明白白。 这都两三日,永嘉帝没有翻牌子了。 若没有这点眼力见,朱万喜也不用在永嘉帝跟前混这么久了。 -- 却说回秦柳瑟那边,过的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日子。 外头的人怎么说,她便当做耳旁风。 自古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最不缺。她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外界的东西,别人的嘴,来消耗自己的情绪。 过了千秋宴,下一个重要的节庆时节便是年底的事情和准备。 不过中间隔着一个多月,所以这几日,秦柳瑟倒是很闲适,只管着些后宫琐事。 而且,她还有另外的重要的事情要办。 秦柳瑟一边摸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粉色,沾了些由在指甲盖上抹,一边问明月姑姑,“东西可都藏好了?” 明月姑姑扫了一眼在屋里打扫的侍女们,低声道,“回昭仪,都放好了。” 秦柳瑟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领着侍女们往萧德妃宫里去了。 人开始走背运的时候,往往更能显现出身边的人里头,哪些是真心假意的。 譬如秦柳瑟这一失宠,寻常话不多的萧德妃,倒是关怀起她来。 前两日萧德妃倒是没说什么,可能因着时间不长,萧德妃便也不以为意。 但连着好几日,永嘉帝都没宣人侍寝,再加上后宫的风言风语,多少也知道了秦柳瑟的处境。 不过萧德妃也不是那种会打探别人私事的人,只吃着茶,淡淡地劝她,“君心难测,皇上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秦柳瑟听她的语气觉得好笑,这话倒像是长辈在安慰晚辈,倒不像是一个妃嫔在安慰另外一个妃嫔。 却说这也没办法,秦柳瑟哪里能知道,萧德妃和永嘉帝,压根没有夫妻之实呢。 萧德妃安慰人,话也不多,说了几句便不说了。 两人坐在正殿吃着茶,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喊萧德妃去清点尚宫局送来的物件。 萧德妃便让秦柳瑟自己坐着吃东西,而后往院子里去了。 秦柳瑟闲适地吃着茶,吃着零嘴,不知什么时候,脚边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钻来钻去。 她定睛一看,是萧德妃养的猫儿,“铁球~” 秦柳瑟弯下腰逗着铁球,铁球蜷缩着四肢,在秦柳瑟脚边仰着肚皮滚来滚去,很爱和秦柳瑟嬉戏。 玩着玩着,铁球便翻身站起来,和秦柳瑟躲猫猫一样,跑着跑着,往侧间跑进去了。 那里是萧德妃的书房,秦柳瑟站起来,嘴里喊着“铁球”,想让它出来。 这时候,书房里“哐当”一声,有东西掉下来了。 秦柳瑟无奈的摇摇头,“泼皮猫儿。” 心里怕铁球被东西压住了,便走进去看。 这一看可好,铁球撞到的,是从书架上掉下来的一个木盒。 里头装着一张小人像,还有一块玉牌。 更要命的是,那人像上,是一个男子。 最要命的,是这男子还不是永嘉帝。 一时间,秦柳瑟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要不就这么悄悄退出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一转身,却看到萧德妃已经走进来,许是听见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的,此时就站在侧间的过道处。 第209章 秦美人救我 秦柳瑟支支吾吾的,“我听见东西掉下来,想看看铁球会不会被压住。” 萧德妃其实早看到地上掉落的东西了,但并没有秦柳瑟以为的慌乱神情,反而十分淡定。 萧德妃没什么表情,走过去将那玉牌和人像捡起来。 第一时间也不是将东西重新收起来,而是就这么拿在手里头看着。 萧德妃淡定的,要叫秦柳瑟以为,这人应该是她的兄弟了。 可那人像上,那人穿着的,可是禁军的服饰。 那便不是皇家的人,也是勋爵人家了。 秦柳瑟真希望自己有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不过接下来萧德妃的反应,倒是秦柳瑟从未料到的。 萧德妃扫了几眼,将东西放好后,居然问秦柳瑟,“你认得吗?” 秦柳瑟不知道她所言何意,赶紧摇头说,“不认得。” 萧德妃引着她回到正殿坐下,笑道,“你瞧着,比我紧张多了。” 秦柳瑟尴尬地笑着,心想,这发现永嘉帝头上一片绿,能不紧张吗,虽然她是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接下来萧德妃的话,更加让她紧张和尴尬了。 “他是我少时的爱慕对象。”萧德妃仿佛说着不关自己的事情一般,淡淡说着。 秦柳瑟脊背都僵住了,心道萧德妃真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德妃娘娘,你相信我?” 相信她不会碎嘴,相信她不会说出去? “你不是嘴碎之人。”萧德妃喝着茶道,又说,“而且这事儿,皇上也知情。” 秦柳瑟原以为自己刚才的震惊已经足够震惊了,只没想到,萧德妃这人看着清清冷冷,却是这短短几句话,每句话都能让她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永嘉帝知道? 萧德妃看着秦柳瑟这神情就觉得可爱又好笑。 好似有许多话想说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亦或是说,是她的修养,让她闭紧了嘴。 其实这也是萧德妃跟了永嘉帝这么多年后,第一回说这件事情。 西太后担忧她一个人不好过,她自己的思考了很久,这么久在宫里,确实是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眼下跟秦柳瑟说这些,却也不是因为她寂寞了,而是正正好到了这个节点,铁球撞破了这件事情。 也正正好,到了萧德妃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不会伤害自己的时候。 跟秦柳瑟相处一段时间了,萧德妃每日都在观察她,对这样的人,实在没办法不喜欢,是以撞破了,她也不瞒着了。 秦柳瑟睁圆了眼睛听萧德妃说这些事情,听得心里头一颤一颤的。 永嘉帝和西太后都知情? 还因着是先皇看上了萧德妃,永嘉帝才看在自己生母的面子上,向先皇讨了这个人,纳进府里的? 秦柳瑟还道是怎的萧德妃全然在后宫置身事外,从不争宠,也不为永嘉帝侍寝的事情争风吃醋,原来一颗心,全然没在永嘉帝身上。 却说人像上那位郎君,正是京城定国公家中的二公子,也只有这些贵族子弟,才能当禁卫军,在皇城自由出入。 “那你当初怎么不求个恩情,跟了那二公子?”秦柳瑟听着听着,已经放松下来了,从震惊,变成了好奇。 萧德妃摇头道,“两情相悦归两情相悦,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儿。” 其实萧德妃和秦柳瑟心里头也都明白,对于许多男子来说,有许多比女人更重要的事情排在前头。 譬如这前途,譬如这家族荣耀等等。 与其说当初是两情相悦难相许,倒不如说是彼此都知道没有未来。 无法成婚,终究是不想罢了。 而且纵使那二公子愿意,那定国公家中,也不一定能应承。 便是勉强应下来,当时以萧德妃的侍女身份,西太后又那样不得宠受冷落,便是给了个名头,没有身份实力撑腰,也做不得正头娘子。 秦柳瑟叹了口气,心道如果是发生在现在,永嘉帝依旧当了帝王,西太后母凭子贵当了太后之后。 便是西太后身边随便一个侍女,赏个名头,出去给京城任何一家贵人做宗妇,都是舍得的。 但是事与愿违,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两者不在对的时间相遇,便只能错过。 也因此,这种“如果”的假设,秦柳瑟并不会在萧德妃面前说出来让人心里发堵。 萧德妃与秦柳瑟说了这话,肩膀都松了松。 许多心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有人可以说出来,真仿佛肩上都轻巧了许多。 “皇上是个靠得住的人,便不是情郎,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且放宽心,他心中若有你,早晚一日还得与你相好。”萧德妃又恢复了那般长辈口气。 其实她忽然说起这些,一方面是被撞见了不想瞒着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跟秦柳瑟说,永嘉帝并不是三心二意靠不住的人。 秦柳瑟笑着点点头,心道其实不一定呢。 这永嘉帝对待萧德妃,颇有些侠义之气。 但是这个嘛,人嘛,对待友人和情人的态度总是不同的。 秦柳瑟抿了口茶,却不好意思把这些话说给萧德妃听。 -- 因着萧德妃这件事,秦柳瑟回去一路上,都在脑子里捋着这件事情。 说不得这样说来,永嘉帝还真够意思的。 非但收留了她,还给了这么好的日子。 想来也是看到自己生母以前吃过苦头,所以能弥补的,便都弥补。 难怪秦柳瑟有时候在永寿宫瞧着,西太后对待萧德妃,倒不是像儿媳妇的那般时时催生,若是更像对待自己的女儿。 倒是对她,催生催的多哩! 不过走进舒月轩,秦柳瑟对永嘉帝这番敬佩就消失了。 因为走回自己的舒月轩,难免就回忆起昨夜里永嘉帝是怎么对自己的。 那可真是一点没有对待萧德妃的包容! 不过眼下秦柳瑟也没空再去想这些了,因着她屋里那颗老鼠屎,被抓到了。 秦柳瑟一走进舒月轩,小福子就跑过来说,“昭仪,抓到了!” 秦柳瑟走进屋里,就看到小宝子跟前捆着一个侍女,蜷缩着躺在地上,手脚都用绳子绑着,嘴里则塞着布团,看到秦柳瑟进来,嘴里还呜呜咽咽喊着。 “昭仪,刚才你们去后,她就鬼鬼祟祟端着盆进来,打着擦洗的名义,趁没有人,就开始搜!” 小宝儿把刚才的情况复述给秦柳瑟听,若不是他们昭仪设了这个局,都不知道他们屋里,还有这样的奸细呢! 刚刚小宝儿和小福子也是跟下头的人说自己出去了,实则小宝儿身手敏捷,出去后,又从后窗翻进来,躲到梁柱上观察着,才能把这个奸细抓住! “避子药的事情,就是你透露出去的是不是?”秦柳瑟问道。 其实平时她吃药,是避着这些不是心腹的下人的,就算是小宝儿和小福子,也不知情。 只有青青子衿和明月姑姑知道,不过秦柳瑟从来没有怀疑她们。 打从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是这些下人出了问题。 这侍女能知道,自然是没少趁着没人的时候,将她的房间翻个遍。 “秦美人许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做出这样背叛主子的事情?”明月姑姑问道。 小福子将她嘴里的布团取出来,侍女便哭着开始求饶。 但其实秦柳瑟也不愿意多听了,既然心不在她这里,那么说再多也没有用, 而且这侍女是一早就跟着她的,只怕一早就是秦怀瑾的人了。 刚登基进宫那会儿,确实是秦怀瑾比她有势力。 侍女还在哭着求饶,秦柳瑟不想再听这些闹心的,只淡淡吩咐,“拉去秦美人门口,打二十大板,然后拉去浣衣局,以后这舒月轩,用不着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了。” 侍女痛苦的呼喊着,这去了浣衣局,那就是再也回不来伺候了,永远都是最下等的侍女。 而且二十大板打下去,命都不知有没有。 小宝儿踢了她一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昭仪亏待过你吗?不要脸的狗东西!” 小宝儿和小福子抓着侍女去了秦怀瑾门口。 一个板子一个板子打下来,侍女嘴里痛苦地喊着,“秦美人,秦美人救我!” 秦怀瑾听见声音出来一看,皱了皱眉,却没有半点要救这位侍女的意思。 把人弄到她门口来打,这般,是要彻底跟她撕破脸的意思了。 第210章 传声筒 第二日,秦柳瑟照例去萧德妃宫里,却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周才人。 周才人也是得知秦柳瑟失宠的消息后,特意来这里等着的。 现如今秦柳瑟不用去毓秀宫找李贤妃,周才人有身孕,想养着,也鲜少出门,两人都许久才能碰上一次面。 周才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 立刻便问侍女这消息来源准不准确,可不好乱传。 毕竟这段时间,秦柳瑟的恩宠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永嘉帝怎会轻易就冷落她。 侍女信誓旦旦的说,“是真的,宫里都传过好几遍了。” 现如今李贤妃不掌权,来她们这毓秀宫的人少,她们又很少出去,所以消息自然要滞后一些。 周才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宫里已经来回传过几回了,所以才会来晚了。 原本侍女还劝着周才人的,“才人啊,现在谁不想离她远点,都不知她是如何得罪皇上的,这我们要是被连累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侍女的意思是,她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宠爱,不能这么冒险。 周才人却是已经想清楚的,“皇上这不是没给她降位吗,也没有下旨,谈不上什么牵连不牵连。” “而且,若没有她,我们今日,也没有这富贵日子。” 自从有了孩子,母凭子贵,这周才人屋里,尚宫局送来的,皇上赏赐的东西,比以前多了许多,日子可别提多好了。 两人这才到了这里来。 秦柳瑟倒是没想到会见到周才人,她朝她笑笑说了会儿话,告诉周才人不用担心,又问了些她肚子里的情况,两人这才告了别。 回去的时候,周才人叹口气,“要是我们能在她手底下讨生活那就好了。” 肯定不会像李贤妃那样,自己脾气不好,撒泼老是撒到她们身上来。 -- 秦柳瑟这一番失宠,就得有小半个月,没看见永嘉帝的人影。 而在后宫,几乎也没见到他的人。 打听过后才知道,永嘉帝是领着大臣去了周边探察民情了。 后宫一时间,一片哀嚎,本来都准备着,捡秦柳瑟的漏,却没想到,永嘉帝直接连人影都没有了。 这一去,再次见到永嘉帝的人影,是十月十五这日,在东太后的慈宁宫里。 “太后娘娘,皇上回来了。” 秦柳瑟正在跟后宫嫔妃打牌,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永嘉帝回来这事儿上,没人注意到她身上。 眼下已经是深秋,凉意悠悠,秦柳瑟早晚都要穿一件袄子,永嘉帝身着一套玄色衣袍,低调中,不缺凌冽之气。 身上倒没有什么风尘仆仆的模样,仿佛不过是刚下朝过来一般。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但永嘉帝本就生得俊俏非凡,加上帝王之尊摆在那里,玄色倒也是适合他那隐隐流露的气势。 一时之间,来东太后这里凑热闹的妃嫔,都暗喜今日没有白来。 东太后见永嘉帝来了,脸上也挂起一个笑脸,“正说到你呢皇帝,去了这么多天,瞧着是瘦了些。” 永嘉帝一进门,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在场的妃嫔,只是笑着走向东太后,淡淡道,“母后操心了,儿臣吃好喝好,不过是这身衣裳显得好似瘦了。” 东太后听了,自然是一副慈母模样。 一时间,下头的妃嫔也跟着附和说些“皇上辛苦了”之类的体贴话。 这时候,秦柳瑟是说不出这话来的,只不过陪着众人笑呵呵的。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居然笑得出来哩。 永嘉帝坐在东太后右手边,吃了两盏茶,母子俩说了些话,东太后便又说,“前几日你还没出宫,就没踏进这后宫来,这都去了多久了,这下回来,得多来后头走走,这子嗣之事堪比国事,怠慢不得。” 东太后这是拐着弯抹着角,在内涵秦柳瑟前几日弄得永嘉帝不快,没有到后宫过夜一事。 其实刚才来时,东太后已经拉着秦柳瑟,将这件事前前后后问了一个遍,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问到最后,许多妃嫔都来了,一个个看秦柳瑟,就跟看公敌一般,好似在无声的抱怨,说她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害得永嘉帝都不来后宫了。 秦柳瑟也是无语了,她失宠,关她什么事? 她有没有阻止别人去争宠献殷勤,永嘉帝不来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这些人自己没本事,真是什么都要怪到她身上就对了。 仿佛人肉耙子一样,被这些人的眼神看了一上午,永嘉帝这块肉终于来了。 眼下,这些女人闻着肉味,倒是不会时不时瞪秦柳瑟一眼了。 只希望永嘉帝赶紧到后宫来,给这些人瓜分,才没她的事情。 永嘉帝听了东太后的话,一副大孝子一般的模样,点着头说,“母后说的自是。” 东太后这才满意道,“你啊,知道就好。前头的事忙归忙,别忘了自己也要放松放松。” 秦柳瑟就坐在东太后面前的一桌,眼睛简直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好在偶尔假装有在听他们说话附和,假装去看东太后,瞥见永嘉帝,他的眼光不在自己这里,这才松了口气。 永嘉帝说了没多久,便离开了,似乎是还要去西太后那边请安。 秦柳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告了安,又重新坐下来。 有好几个妃嫔抢着也跟东太后告了别要走了,其实谁不知道是为了陪永嘉帝多走一会儿呢。 不过眼下,秦柳瑟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的,甚至于等过了好半天,从慈宁宫出来,还挑了另外一条路。 选了一条不会碰见永嘉帝从永寿宫回来的路,在路上碰见了什么的,也是怪尴尬的。 至少眼下,秦柳瑟还没想要要讨好他,奉承他,冷落他,还是佯装生气,所以就躲着为妙。 只可惜秦柳瑟刚走进四季园没多久,就碰见了一队人马从不远处走进来。 正是永嘉帝的队伍。 不过此时还没见着永嘉帝,秦柳瑟第一个反应,就是往旁边走躲起来。 “秦昭仪!” 只可惜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喊过来,整个花园都要知道秦柳瑟在这里了。 这下秦柳瑟哪里都去不得,不由懊恼的想着,这小孩的眼睛,就是机灵好使啊。 大皇子看到秦柳瑟,立刻“噔噔噔”跑过来,“秦昭仪来散步啊,我跟父皇,刚刚去了西边老祖宗那里!” 秦柳瑟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道从永寿宫过来的。 一时间,永嘉帝的人马走过来,秦柳瑟只能硬着头皮行礼了。 “起。”永嘉帝一如往常淡淡道。 不过也没有别的话了。 大皇子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只拉着秦柳瑟的袖子摇了摇说,“秦昭仪,你不是说要给我做纸鸢吗?什么时候可以做啊?” 秦柳瑟想了想,看着他说,“可你有功课啊。”也不敢去看永嘉帝。 两人之间,似乎大皇子就是那座隔着的墙,又是两人的传声筒。 大皇子可怜兮兮地看向永嘉帝,有些试探和期待地问,“父皇,我可以去找秦昭仪做纸鸢吗?” 做功课总归是枯燥得不行的,大皇子想着那纸鸢,已经想了好些天了。 永嘉帝想了想道,“回去把你这几日的功课给我瞧瞧,做得好便可。” 永嘉帝说着,已经又带着人往前走了。 大皇子欢呼雀跃地跟上去,一边回头跟秦柳瑟说,“秦昭仪,那你等会儿就过来哦!” 秦柳瑟简直脸都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搁了。 第211章 视若无睹 既然答应了大皇子,这一趟自然得去。 不过眼下,秦柳瑟还得先回一趟舒月轩,准备些做纸鸢的纸张、竹条和绳子,因着要做锦鲤纸鸢,还得备些颜料。 回到舒月轩,秦柳瑟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用了午膳,没有休憩,直接往大皇子的金华殿去。 大皇子果然已经用过午膳,也没有午睡,而是就搬着凳子,坐在门边上,望着大门的方向等着秦柳瑟。 秦柳瑟走进门瞧见这个场景,有些恍惚,有种这孩子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娃娃,正在等家长回家的错觉。 大皇子看见秦柳瑟来了,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大皇子,皇上可应了你做纸鸢了?”秦柳瑟走过来笑着问道。 大皇子点着头,踮起脚尖看了眼青青手里的篮子,一边说,“父皇看了我的功课,他说可以!” 大皇子笑得开心,秦柳瑟一下子都被感染了,刚刚过来的时候,还在担心会不会在这里看到永嘉帝。 眼下这么一看,显然是没有的,不由都轻松了几分。 金华殿里,大皇子最大,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做主的小气势,他招呼着秦柳瑟,“到我书房来,这里有大桌子。” 秦柳瑟跟进去一看,书房确实是书房,不过这书桌,是按照大皇子的身量定制的。 大小倒是跟成人用的无异,但是高度就矮了些,大皇子站着刚刚好,对秦柳瑟来说,就有些矮了,是以只能半跪着。 秦柳瑟接过青青手里的东西,将纸张铺开,又取出笔墨和颜料。 “你会画吗?”秦柳瑟问道。 大皇子想了想,好像会又不会。 秦柳瑟便说,“你试着画画看,不够的地方,我再来填补。” 如果她自己画,并无不可,但那就只会是她自己心里的锦鲤模样。 但大皇子对这锦鲤纸鸢如此执着,说明在他心里印记很深。 秦柳瑟并不想破坏别人的回忆,更何况这是大皇子同他生母的,谁也不能取代。 大皇子眼睛一亮,然后便自己拿了毛笔,沾了墨水,在纸上画了起来。 小小一个人,手里拿着成人式样的毛笔,说不得有些正经的滑稽,不过也多了几分可爱。 大皇子的功课里不乏书画课,所以并不是不会画画的。 虽说勾勒出来的锦鲤有几分粗糙,但即使是大人,要画好本来就不容易,更别提是小孩了,大皇子的成品,不乏是一种童趣。 “画的真好。”秦柳瑟夸赞道。 大皇子居然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真的吗?”父皇是很少夸赞他的,所以他才会有些不好意思。 秦柳瑟笑道,“当然了。” 接着上颜色这一环,就由秦柳瑟接棒了。 大皇子一会儿跑到对面看,一会儿跑到秦柳瑟身边,就看着锦鲤在秦昭仪的笔下,很快成型了。 “哇!我又有锦鲤纸鸢了!”大皇子欢呼雀跃地道。 仿佛那纸鸢已经飘起来了一般。 小孩的笑容有感染力,看他这笑容,秦柳瑟也跟着笑道,“还得等它干透了。我们先去处理竹条吧。” 一时间,秦柳瑟便又领着大皇子去另一边弄竹条。 大皇子心急,只想着今日便能看到纸鸢飞起来,金华殿的侍女也没闲着,取了平日里烘头发的铜具过来,离着桌面,远远地烘着那纸面,不敢离得太近。 处理竹条容易戳手,大皇子这个皇家的金疙瘩,秦柳瑟就不敢让他参与了。 “你太小了,这我来弄。”秦柳瑟道。 大皇子确实也不会,便撅着屁股,蹲在一旁看秦柳瑟弄。 “秦昭仪,你怎么会弄这些?”大皇子问道。 印象里,他父皇的那些女人,都是什么都不会的,整天只会围着他父皇转,别的都不会干。 秦柳瑟一边磨着竹条边缘,一边道,“我小时候,我娘亲带我做过呀。” 大皇子点点头,他也是呢。 很快,竹条便处理好了。 那边的画,也干得差不多了。 秦柳瑟取了竹条回了书房,先将锦鲤裁剪出形状。 再用竹条在纸上比划,用剪子剪出适合的长度,用绳子绑弯,作出一个弓状。 接着将竹弓糊上去,纸鸢便做好了。 大皇子抓着绳子,在殿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秦柳瑟看着也很满意,今日的纸鸢做得很好,稳稳的,没有轻重偏差。 “我们去花园里放吧!”大皇子抓着纸鸢,有些爱不释手,迫不及待想看它飞起来的模样。 秦柳瑟便领着他往四季园里去,今日天空晴朗,微微有风,确实很适合放纸鸢。 大皇子边走边跑,但秦柳瑟腿长,两人就这般和谐地说着话走到四季园。 四下有风,纸鸢很快就飞起来了。 大皇子欢呼着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秦柳瑟站在一旁看着他。 大皇子这个年纪,已经是大小孩的年纪,又有些早熟,其实不用费太多心思,只是偶尔让他慢一些,看着脚下。 -- 而此时在不远处假山上的凉亭里,萧德妃和永嘉帝正坐在石凳子上,望着花园里的秦柳瑟和大皇子。 萧德妃是在给永嘉帝说着这几日后宫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朱万喜来传话说,“柳美人求见。” 萧德妃看向永嘉帝,永嘉帝抬手,朱万喜便又出去请了柳依依进来。 柳依依是特意来寻永嘉帝的,她拎着食盒,原是想去御书房,但经过这里,看到永嘉帝的随从在假山下站着,便过来求见了。 去御书房总是见不到的,到这里却是见着了。 今日柳依依穿着一袭嫩粉色的宫裙,端的是比那花儿还嫩。 她提着食盒走进来,笑得腼腆对萧德妃和永嘉帝行礼。 然后又笑道,“这凉亭能赏花,又能望远,真是好地方,皇上和德妃姐姐都在,正好尝尝臣妾做的桂花糕。” 说着,便将食盒中的碟子取出来,又娇滴滴地道,“这桂花是臣妾上个月亲自在宫中的桂花树上摘的,皇上可要尝尝。” “德妃姐姐也尝尝。” 萧德妃看着柳依依,心道确实是与秦柳瑟截然不同的风格,这柳依依不仅会撒娇,还特别会做低附小,最能博取男子的怜悯之心。 柳依依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两个小碟子,分别装了两块桂花糕,递到了永嘉帝和萧德妃跟前。 萧德妃拿起小勺子,细细品味一番,夸了几句,柳依依便立刻作出一副诚惶诚恐害羞的神情。 永嘉帝也吃了一块,而后便起身,要回前头御书房了。 柳依依赶紧收拾了东西交给朱万喜,而后跟着萧德妃和永嘉帝往山下走。 三个人说着话往花园另一边走,秦柳瑟和大皇子放着纸鸢,一转头就看到一群人走过来。 秦柳瑟赶紧拉着大皇子行礼,柳依依和下人也得给他们行礼。 行了礼,永嘉帝朝大皇子说了两句话,嘱咐他别玩太久云云。 而后便领着人,视若无睹地穿过花园走了,好似没看见秦柳瑟一般。 第212章 冷暖自知 柳依依紧跟着永嘉帝走了,萧德妃则没跟过去,她本就是来汇报工作的,不是像柳依依那般,想要联络感情。 “德妃娘娘。”秦柳瑟偏过头,就看到萧德妃站在自己身边。 永嘉帝一走,大皇子立刻又像撒了欢的鹰一样,转着轮线在花园里跑来跑去。 萧德妃望了望天上的纸鸢,笑着问,“你给大皇子做的?” 秦柳瑟摇摇头,笑道,“大皇子画的,左右我不知道先皇后给他的纸鸢长什么样,不过替他上了色。” 萧德妃一听就知道秦柳瑟谦虚了,大皇子这么一个小丁点,就能自己做纸鸢了? 那怕是有些难的,只怕是他只画了几笔,其他都是秦柳瑟做的。 “他倒是爱跟你相处。”萧德妃望着蹦来蹦去的大皇子道。 要知道后宫想接近大皇子的妃嫔可不在少数,得了大皇子偏爱,那皇上自然会多看几眼,动这样的心思的人可不少。 秦柳瑟笑笑道,“不过是那日因着那锦鲤纸鸢,正好他喜欢罢了。” 萧德妃笑着摇摇头,小孩子的喜欢才是最真实的。 其实刚才看永嘉帝那样冷冰冰的,萧德妃是想安慰一下秦柳瑟的,可眼下一看,秦柳瑟似乎没有半点受影响的模样。 萧德妃心中觉得有趣,这刚刚柳依依每个眼神,都落在永嘉帝身上,恨不得黏着他,就连这几步路,都要跟着他走,即使没有什么话说。 但秦柳瑟却有些与众不同,该请安请安,该行礼行礼,似乎也没有因为永嘉帝的冷落而伤春悲秋。 萧德妃原本就有些喜欢秦柳瑟,看她这般有自己的定力,不由就更喜欢了。 她只是担心秦柳瑟的情绪,却并不担心她和皇上之间的事情。 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看着她苦,可谁的感情,又能一帆风顺呢,总是要多点磕磕绊绊,才会足够深刻。 而且要萧德妃来说,这皇上未必就如外头的妃嫔那样传的,被秦柳瑟惹得不悦了不待见她了。 永嘉帝从来不是会意气用事之人,端看他方才待秦柳瑟那般视若无睹。 像是不去看她,其实更像是故意不看她。 这并不像他这样的人会做的事情。 要知道其他得罪了永嘉帝,被冷落的人是什么样就知道了。 其实也是因着在这后宫里,萧德妃不倾心于永嘉帝,又只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实则是十足十的“旁观者”,才可以这般抽离地看清楚。 所以,萧德妃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又和秦柳瑟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她也一贯不爱理会闲事的。 -- 不知是不是因为早晨慈宁宫里那番“训斥”,这日夜里,永嘉帝终于翻牌子了,翻的就是这位柳依依。 可见,献殷勤这种事情,还是有点用的。 而永嘉帝好似真的一个大孝子一般,听进了东太后的话。 接着几日,只能说是十分公平地雨露均沾,将柳秋娘、秦怀瑾、王乐瑶、兰婕妤、温才人等等的牌子都翻了。 是以等月底去了东太后那里,众人坐在一起说话,倒显得秦柳瑟头上,没有光环了一般。 “这段时日,皇上宣柳美人最多,可见啊,皇上这心尖上,又换了人咯。” 王乐瑶酸溜溜说着这话,其实一点都不酸,而是更像是在故意说给秦柳瑟听的。 秦柳瑟无动于衷喝着茶,不理会这些无聊的人。 柳秋娘又说,“我看啊,说不定下一个有喜的,就是这柳美人呢。” 其实柳秋娘一贯看柳依依不顺眼的,看不惯她那套娇柔做作的模样,不过眼下却捧着她踩秦柳瑟。 充分说明,敌人的敌人,便是友人。 柳依依却也一如始终,不会像她们一样逞口舌之快,只不过是略带几丝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秦柳瑟。 秦柳瑟心道,好家伙,这柳依依,要论起来,段数不比其他人差。 其他人,是明着嘴她。 而柳依依这个眼神,看似向秦柳瑟表达不好意思地歉意,实则暗含的内容,可就太多了。 更没想到的是,散场之后,柳依依走出慈宁宫,还快步地赶上了秦柳瑟,要跟她一起走。 秦柳瑟心道,这要想装下去,倒也不用装得这么彻底。 刚才就算了,这还跟出来说没完呢? 一时间,秦柳瑟心里就不由多了些防备。 果然,这一路上,柳依依说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 说羡慕她生得这般好,那般受永嘉帝喜欢,得下人欢心。 又说,时常同皇上相处时,都会怕没伺候好,想向秦昭仪学习。 秦柳瑟一时也不知她是真单纯还是假愚蠢。 因着对她喜欢不起来,秦柳瑟一路上,也不让她挨着走,总是离着一两步的距离。 可事实证明,便是你防的再好,别人想诬陷你,该来的也总是会来的。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永寿宫附近的小花园时,秦柳瑟脚下忽然像是有东西缠住了一般,没留神便往旁边摔去。 秦柳瑟琢磨着大事不妙,这一摔,可要把柳依依压严实了。 所以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个使劲的转身,朝另一边摔过去了。 这一边地上可都是鹅卵石,可差点没把秦柳瑟给摔昏了。 而那边,她明明往反方向摔了,柳依依却依旧好似被她绊倒一般,整个人也往前扑。 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全都摔倒了。 后面跟着的侍女大惊失色,立刻各自奔过去搀扶自己的主子。 明月姑姑和青青一左一右搀扶着秦柳瑟,替她扫去发髻上的落叶和尘土。 而这时候,柳依依那边却传来侍女的惊呼,“美人!美人!这,这怎么有一大滩血啊!” 众人看过去,就看见从柳依依下头,有一片鲜红的血蔓延开来。 这是,小产了。 第213章 嘴巴放干净点 到了这个地步,秦柳瑟如何不知,这柳依依,恐怕一开始就冲着她来的。 只怕这肚子里的骨肉,一开始就是保不住的,这才来找个替死鬼并做垫脚石。 眼下来看,这个孩子,恐怕是已经没了。 但柳依依的侍女,第一时间不是去喊太医过来,反而是指着秦柳瑟质问,“昭仪,你为何要陷害我家美人!” 秦柳瑟还没开口,青青先火大了,“我们昭仪什么时候绊倒你家美人了,别乱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正在花园里散步的西太后和侍女们,听到这边的声响,也跟着过来。 柳依依抬头一看到那边西太后过来的身影,便开始哭哭啼啼道,“秦姐姐,妹妹走得好好的,怎的,怎的姐姐却要绊我一脚,我不过比姐姐多得几日宠爱,以前都是姐姐更得皇上欢心啊。” “姐姐受皇上冷落不过几日,怎的姐姐便看不惯妹妹,妹妹的孩儿,妹妹的孩儿,我的肚子好疼,好疼!”柳依依抚着自己的肚子脸色煞白地道。 秦柳瑟真是无语至极,当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走过去对着柳依依的脸,就是“啪啪”两巴掌。 “你给我记清楚了,甭管你是哪个天皇老子宠爱,我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便是你想把这祸栽赃到我头上,我也不怕。” 秦柳瑟当下心里也一片凉意,若永嘉帝因此就怪罪自己,从此冷落自己,那也不是她的问题。 那只能说明,她与这皇宫的缘分尽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秦柳瑟却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当下就当着西太后的面,质问她说,“你说是我绊倒你,害你的胎儿没了。” 秦柳瑟锐利的眼神看向她,“如果你真如此珍重这个孩子,提前不知情,那这种时候,你得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宣太医来保胎吗?” 秦柳瑟眼神扫向柳依依的侍女,“特别是你这个当奴才的,主子出了事,不是第一时间救你主子,而是来找茬。只怕,这本就是你们商量好的吧。” 其实要说多有底,秦柳瑟也没有。但所谓输人不能输阵,她这样不停地说出来,就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不管对方怎么想,这种事情就绝对不能怂不能认,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那侍女颤巍巍地说,“我不过是心疼我家主子,我家美人性子弱,保不齐得被你们欺负了去。” 秦柳瑟呵呵的在心里冷笑,都说了这么多,也不着急找人找太医,这是赖定她了。 “那你且说说,你说我是绊倒你主子的。”秦柳瑟指着地上的痕迹,“那怎么我倒是倒在你主子前头的?” 秦柳瑟冷笑的看了柳依依一眼,“我没说是你绊倒我的,倒是先泼起脏水来了。” 一时间,柳依依好似被秦柳瑟欺负惨了一般,还捂着被秦柳瑟打巴掌的脸,嘤嘤呜呜地流着泪。 西太后眼下也走到这里来了,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局面,脑子有些疼,她道,“还不快些去喊太医来,然后叫人抬架子过来抬你主子。” 西太后指挥着,将柳依依就近送到了旁边的永寿宫侧殿。 太医很快便提着药箱跑过来了,一听到是贵人小产,吓得跑出了一声的汗。 诊过脉后,太医摇摇头说,“这胎儿本就落得不稳,一磕一碰,很容易就没了,更何况是摔了一跤。” 柳依依一听,立时就又嘤嘤呀呀落起泪来。 太医一听,跟着劝了几句,劝她看开写之类的话,还说得吃点药,将肚子里的污物排干净,才不会影响后续的怀孕。 而且太医的意思是,这里是永寿宫,柳依依后续的排污,不适合在这里进行。 言下之意,就是得回自己宫里去的意思。 “他是我的孩儿,怎会是污物呢?”柳依依哭得梨花带雨痛彻心扉的。 “美人还年轻,以后还会有龙子的。”侍女宽慰道。 西太后见状,扫了柳依依一眼,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永嘉帝到来的声音。 这下柳依依哭得更厉害了,永嘉帝一坐到她身边,就整个人朝他扑过去抱住。 永嘉帝听完太医的禀告,又看向柳依依的侍女,问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柳依依的侍女便把在花园被秦柳瑟“绊倒”一事说了。 青青当即也不顾什么主仆礼数了,不用秦柳瑟自己说,她便把刚才秦柳瑟怼柳依依的话又说了一遍。 “柳美人好狠的心,明知道自己的孩儿保不住了,还要硬拉上别人陪葬。” 青青也是气不过,“瞧着多柔弱一个人呢,做起恶毒事来,比那些老婆子还恶心!” 柳依依的侍女一听,当即就想过去抓着青青来一顿打架。 秦柳瑟也是看不过有人敢欺负自己的人,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侍女的手,就势将她推倒在地,“你敢!” 那侍女没想到秦柳瑟一个女人,力气倒是不小。 她敢得罪青青,却是不敢违背秦柳瑟的。 这女人装疯卖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后宫没几日便要来一遭,永嘉帝听得脑子都疼了。 他闭了闭眼睛,看了眼秦柳瑟,又扫向柳依依,“你们俩,怎么说?” 秦柳瑟微抬着下巴,前几日没跟永嘉帝生气,今日却像一个怄气的小媳妇一般,“臣妾没做便是没做,便是说得再多又如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用得着去觊觎一个美人的胎儿么?” 柳依依也没有过多的话说,只不过听了秦柳瑟这话,却好像更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 又将脑袋埋进永嘉帝怀里,呜呜呜哭得肝肠寸断一般,“皇上,你要为我们的孩儿做主,他还没来到这个世上,就已经没了,没了!” 第214章 透明的呢 珠翠扶着西太后坐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柳依依,想为秦柳瑟说话。 这西太后的永寿宫,平日里都清清静静的,今日给了便利让她来这里等太医。 倒是好了,闹得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道嚎的什么丧,估计将皇上的衣裳都要哭湿了。 珠翠虽然已经死了跟着永嘉帝的心思,不过现如今那种爱慕之情,又转化成另外一种偏袒了。 而且相处这么久,她也不相信秦柳瑟会是这种人,所以才有这种想法。 珠翠刚张开嘴想说话,就被西太后拦住。 “太后娘娘,明明是……”珠翠在她耳边小声的说。 西太后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珠翠只能鼓起腮帮子,闭紧了嘴巴。 “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那边,柳依依还在永嘉帝怀里哭闹着。 柳依依也是看永嘉帝迟迟没有说话,才想再加一把火,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来打击秦柳瑟,岂不是太可惜了。 柳依依摇着永嘉帝的手臂,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永嘉帝这才开口道,“你们两个,护主不力。” 永嘉帝看向柳依依的侍女,然后又看向朱万喜,“拉出去打十大板,罚一年月银。” 柳依依原本听永嘉帝开口,都准备偷笑了,可没想到还没弯起嘴角,这惩罚就没了。 柳依依抬头看向永嘉帝,似乎有些难以抑制,还有些期待,等着他说完。 谁知道永嘉帝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柳依依当即就不愿意了,又摇着永嘉帝的手,委委屈屈地说,“皇上,她们俩何其无辜,又不是她们绊倒臣妾的。” 永嘉帝顿了顿,说,“却也没法证明你是被绊倒的。” 他说着这话,却也没去看秦柳瑟。 秦柳瑟心里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自己多少得受罚的。 但永嘉帝的意思似乎是,柳依依没法证明是她绊倒自己,秦柳瑟也没法证明自己没有绊倒她,所以便不追究她俩了? 柳依依也听出了永嘉帝话里的意思,心里暗骂秦柳瑟反应太快,不然要是被她压在身下,那这惩罚就没有争议了。 但眼下,孩子已经没有了,柳依依只想争口气为自己多谋点好处。 便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皇上,臣妾的孩子,孩子无辜啊!他本来应该在来年,前头会有两个哥哥的,现如今,便只能一个人去了!” 西太后被这些话吵的头疼,一下子拿起手拍了一下桌面,“够了!” 西太后鲜少发脾气,这一出声,立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西太后摇着头看着柳依依,“哀家本不想掺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真是眼不见为净。” “可给了你机会,你却得寸进尺不依不挠。” “若不是皇帝不昏庸是个明君,还真得被你带沟里去。” 西太后这话,可以说是啪啪啪在这么多人面前,响亮亮地打了柳依依的脸。 柳依依本就脸皮薄,被西太后这样毫不留情地驳斥立时整个脸都白了,“太后娘娘,臣妾……” 西太后已经不想看她装模作样了,“哀家本想着慈悲为怀息事宁人,你们都是皇帝的人,都没事最好。” “可哀家也看不惯太多心思太多的女人。” “皇帝。”西太后看向永嘉帝道,“方才哀家在花园散步,虽离得不近,确实也看到了全程。” “她们脚下的功夫,草丛挡着,哀家是没看见,但哀家倒是看得清楚了,是秦昭仪先摔下去的。” 柳依依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也不呜呜咽咽的了。 西太后看她这样,又问,“哀家总不会是老眼昏花到连你们怎么摔的都看错了吧。” 柳依依这下当然无言以对了,只一个劲给自己解释,“秦昭仪摔下去,那脚伸过来,便把臣妾给绊倒了呀。” 西太后摇摇头,只觉得这些个女人,一个个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柳依依顾不得西太后,只抬起头去看永嘉帝,永嘉帝却也在看她。 不过那眼神,却跟方才不一样,多了些审视,多了些冰冷。 -- 柳依依被西太后惩戒的消息传到慈宁宫,侍女便立刻问东太后,“太后娘娘,可要帮那柳美人一把,怎的这回,永寿宫那位,掺和进来了呢。” 往常永寿宫的西太后,是从来不参与这些后宫女人的事情的。 谁知道这回,永嘉帝还没重罚呢,西太后便下了旨,降柳依依为才人。 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后宫都在传,柳依依这是踩到西太后的底线,被她拿来开刀,以儆效尤了。 东太后摇了摇头,“又是一个蠢货,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柳依依前不久投入了东太后的阵营,所以侍女才会问她要不要帮柳依依一把。 可东太后引导她走这条路,给她出这个主意,一方面是给她开路,另一方面,也是存了试探她能力的心思。 眼下看她连这种事情都搞不定,东太后已经起了要冷落这颗棋子的心了。 “她这美人,本就升的快乐些。”柳依依进宫也没几年,做到美人确实是算快的。 东太后道,“降了便降了,这关都熬不过去,也别在这后宫混了。” 侍女听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再提起柳依依这个人了。 -- 而另一边的永寿宫里,柳依依被送回宫里后,便只留下永嘉帝和秦柳瑟,还有西太后这些本就是永寿宫的人。 两人谁也不去看彼此。 只不过,时不时朝西太后看去。 今日西太后也实在是有些被气到了,她鲜少参与这些事,却没想到一看到,就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冤枉人的。 以前西太后自己在后宫,没少碰见这种事,所以自己如今亲眼所见,自然要不满些。 “若没有哀家在场亲眼所见,今日这事,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西太后淡淡道。 永嘉帝道,“儿臣明白。” “你明白是明白。”西太后叹了口气,“以前你小,现在你是皇帝,别人待你自然同往前不同,有些事情,你不一定就能亲眼看见。” 西太后又道,“后宫内宅的事情,可不比你们男儿在前头的事情简单。你是比你父皇清明,但这些女人就在后头打转,许多事情,你难以预料。” 虽说在西太后心里,自己这个儿子不是没脑子的,但有些事情,现在是,以后年龄上去了,可也就不一定了。 不然怎么总有君王,到了年迈时,便迷上那些鲜嫩惑主的妃嫔来。 永嘉帝沉默了片刻,视线在屋里扫了一眼,饮了口茶,淡淡道,“儿臣心里有数。” 说完,便将茶一饮而尽,而后起身和西太后告了安,自去了前头。 秦柳瑟一直低着头站在西太后身边。 永嘉帝去后,西太后便将她拉到身边,看了又看,“你这一摔,倒是额头也摔破了,却不懂得喊疼。” 秦柳瑟知道她这是在鞭策自己没在永嘉帝面前诉苦呢。 可她喊疼,这种时候,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听啊。 在这里这么久,就当她透明的呢。 第215章 倒霉 西太后看秦柳瑟这若有所思地模样,以为她是在委屈呢。 一时有些心疼,又有些满意,满意她总算露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来了。 便语重心长地道,“皇帝的性子,谁也摸不透,但他对你也没什么处置,可见还是看重你的。” “你这脑门上的伤口,回去得……等会在我这儿拿点金疮药回去,好好擦擦,别回头破了相不好看,这么好看的脸蛋,留了伤口就不好了。” 秦柳瑟看西太后这个眼神,就知道老人家大概是误会了,所以她表面上,便也维持着一副受教的样子。 不过脸上有伤这件事情,秦柳瑟比谁都要在意。 所以回了舒月轩,她立刻就让子衿给她清理上药,嘤嘤呀呀地把柳依依骂了个遍。 就连睡觉的时候,原本最喜欢翻来覆去睡得没个安稳觉的。 但这一夜和接着一段时间,伤口没好,她都跟一个木头人一样,直挺挺地躺着,哪里都不翻。 就这么养了十来天,伤口总算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十来天,足够养好伤口,也足够从深秋步入冬天了。 冬日严寒,秦柳瑟却待不得屋里,还得往萧德妃宫里去。 每日都是抱着汤婆子,走得飞快,到了萧德妃屋里,进去之前,还得跺跺脚,呵呵气,再抖一抖披肩上的雪珠子,这才进去。 入冬第一件事,便是尚宫局的尚宫来汇报御寒物件的发放情况,还有各宫的炭火是否分发到位了等等。 秦柳瑟和萧德妃一齐坐着,听尚宫回话,“回德妃娘娘,回昭仪,各宫已经按份例,送去了一筐筐炭,足够各宫贵人暖暖过冬了,地龙也都烧了起来,尚食局那边,也多加了些羊肉做吃食,给贵人们御寒。” 秦柳瑟翻着账簿清单,看着上头的记项,“这羊肉这一项,怎么比去年多了不少?”而且最近也没有需要祭神的节日。 尚宫尴尬的笑了笑,说不得一到了冬日,这羊肉就成了好东西。 不仅尚食局会给各位贵人做,各宫的贵人,也会来尚食局讨要。 当然是有点恩宠的,才能讨要得到,其他的想要的,自然也只能出点银钱买。 这宫里,就是这么现实。 那些贵人自然也吃不下那么多羊肉,拿去炖煮了,都是要送去永嘉帝那边献殷勤的。 秦柳瑟点点头,心道夏日里送甜汤,冬日里送补汤,倒是也没有什么毛病。 若是以前,秦柳瑟自然也可能会是这在小厨房炖煮补汤的一员之一,但现如今,她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倒贴就是了。 秦柳瑟不想送,朱万喜在宫道碰见秦柳瑟时,却巴不得她也跟那些人一样来献殷勤。 那些人送的,永嘉帝可都没下肚,而是最后都赏给了他们这些奴才,还有守在外头的公公侍卫。 天上飘着飞雪,秦柳瑟今日穿着一袭桃红色袄裙,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格外显眼。 其实她不偏爱这种太艳的颜色,因着从小姿色过人,是以总是收着做人的。 秦柳瑟怕冷,所以出来外头,还要围上一圈毛茸茸的围脖,她的眼睛又大又灵,扑闪扑闪的,睫毛上还盛着些雪花。 在风雪中,还有闲情逸致在雪里踩着一个个脚印地走。 朱万喜小跑着过去打招呼,秦柳瑟见到外人,立刻便恢复一派主子神色,端庄起来了。 “昭仪啊,这雨雪风大,您倒是有闲情逸致呢。”朱万喜抄着手,笑着说着。 秦柳瑟听得乐了,若非朱万喜是永嘉帝的人,都要以为他是在打趣自己,失了宠还能笑得出来了。 秦柳瑟为自己这种乐观精神感到满足,笑着跟朱万喜说话,“朱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朱万喜眼珠子打了个转,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进去,又说,“奴婢去办点事。” 然后还压低声音跟秦柳瑟说,“许久没见昭仪到前头来了,昭仪怎的也不送点东西来给皇上呢。” 前头,自然指的就是御书房了。 秦柳瑟没有回避这话,知道朱万喜是操心自己呢,便笑着道,“多谢朱公公关心,这事儿啊,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一片雪地里,朱万喜看秦柳瑟这个释然的笑容,看得愣住了一两息的时间。 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这种类型的妃嫔,朱万喜活了半辈子,不管前朝还是今朝,都未曾见过。 一时间,有些感慨,也有些佩服秦柳瑟的坦然,若是换了别的妃嫔,给他的回答,自然不是这些。 因着心有偏爱,朱万喜本赶着路,要走之前,还不忘对秦柳瑟说,“昭仪啊,您没事,就来走走。” 秦柳瑟看着朱万喜的背影,这人还真是又给永嘉帝当奴才,又有当爹娘的心啊。 这真是操碎了心呢。 若非她比较坚强,那日之事,早就被永嘉帝砸碎了心呢。 幸好她没有。 嘿嘿! “这雪也太大了,出来时,该给昭仪打把伞的,下回啊,咱们用昭君兜。”至少不会满头都是雪,青青一边走一边说。 “呀,这是下着冰雨了,可不好淋湿了,去舒月轩还远着呢!”明月姑姑往四周扫了一眼,“昭仪,咱们去那边躲一躲吧。” 秦柳瑟也不想在这种时节染了风寒,那可太难受了,所以便由明月姑姑引着,走去了那边的亭子下躲冰雪。 亭子二重顶的檐角上,四周都挂着铃铛,不过眼下,已经被冰雪压得快要摇不起来了。 这亭子中间立着一块石碑,又高又大,将亭子隔成两边。 秦柳瑟搓着手道,“这边顶着风,我们去那边吧。” 一边说着,一边往另一边走去,嘴里还说着,“这么冷的天,我们今晚就吃烤肉和烧酒吧,好不好?” 想想就很美! 青青赶紧点头说,“好呀好呀,昭仪烤的肉,简直一绝,不知道今晚还有没有口福吃到昭仪给奴婢们烤的烤肉呢?” 也只有这样关系融洽的主仆关系,才敢这般要求自己的主子给自己烤肉了。 青青知道自家昭仪肯定答应,但却没有等来秦柳瑟的回应。 原因是,秦柳瑟走到另一边,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另一边石碑后的,永嘉帝。 第216章 应该识趣 简直像白日里见到鬼一般,秦柳瑟深吸了一口气,理智上甚至还知道,自己此时的大约是有些失态的。 “请皇上安。”尽管有一点露出失态的端倪,但秦柳瑟还是福了福身子,力挽狂澜地保持一个合格宫妃该有的修养。 不然眼下已经失宠,再得罪他一番,那真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青青和明月姑姑也看到了永嘉帝,赶紧行了礼,而后退到了另一边,不打扰两个主子。 实则也是因为永嘉帝气势实在强大,每回有他在的场合,青青都想小鸟被绑住了嘴巴一般,一点说不出话来,也不敢乱说话。 秦柳瑟心道两个叛徒。 不过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自从失宠后,也不是头一回碰见永嘉帝,那日在永寿宫,就相处了一段时间。 虽然是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而且还有别人在场,但有了经验,这回,秦柳瑟就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却也只是好了一点,依旧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的尴尬。 秦柳瑟行了礼,永嘉帝淡淡“嗯”了一声,也没有说话。 秦柳瑟虽说很像退回去,可此情此景,若是转头就走,那真是不要命了。 是以,此时此刻,秦柳瑟只懊恼自己怎么没事找事,要走到另一边来。 多吹点风,又怎么了,真的是。 好过这样,两人相对,却无话可说。 没有人开口,两人都望着亭子外头的风雪。 时隔上次侍寝也没多久,秦柳瑟望着风雪里被压弯了腰的树枝,只觉得有些恍惚。 好似那些亲热,那些不分彼此,都是没有存在过的一般。 永嘉帝这个人,也真是琢磨不透。 就比如此时此刻,秦柳瑟只觉得他比外头那些风雪,还要冷呢。 还不如刚刚就冒着雪回去,还不至于在这里被永嘉帝的冷淡疏离冰到骨子里。 秦柳瑟就这么抽离地与永嘉帝站在一起,直到朱万喜拿着油纸伞过来。 “哎哟喂,这雪哦,夹着冰夹着雨,真是好生厉害。” 朱万喜叽叽喳喳说着话,看到秦柳瑟也在这里,又笑眯眯道,“昭仪啊,你也在这儿呢。” “刚才碰到你,还向奴婢问皇上最近可好。”朱万喜自己添油加醋地道,“没想到,就让昭仪碰见皇上了,可真是缘分哪!这是不是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秦柳瑟眼皮跳了跳,心道这朱万喜也真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这完全没有的事情,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刚才,她什么时候询问过,问候过永嘉帝了。 真的是! 在心里倒是问候过他无数遍了,却不是朱万喜说的这种问候他最近可好呢。 朱万喜说着,秦柳瑟便只能听着,她不想附和,却也不能反驳。 朱万喜刚刚是去拿伞的,秦柳瑟这才想起他刚刚那个古怪的神情,是不想告诉她永嘉帝在这里吧。 朱万喜打着伞在亭子外等着永嘉帝,秦柳瑟便目送永嘉帝走过去。 永嘉帝走出去的时候,唇角勾了起来。 虽说浅浅的,但还是被站在侧面的秦柳瑟看见了。 秦柳瑟真是气的想要跺脚了! 她可没有那样关心过他。 永嘉帝别以为她是表面上对他不理不睬,实则抓心挠肝地想着他才好啊! 一时间,秦柳瑟心里简直了。 这下,永嘉帝可别以为这段时日自己失了宠,会在舒月轩偷偷抹眼泪呢! 秦柳瑟气呼呼看着朱万喜和永嘉帝的背影,越看越想跺脚。 干脆就不看了,转过身去,看另一边的风景去了。 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要不,奴婢回去拿把伞过来吧。”明月姑姑道,看着这天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停,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秦柳瑟正想点头,那边朱万喜就又来了。 手里还拿着两把伞,“昭仪,皇上吩咐奴婢拿来给昭仪用的。” 朱万喜笑眯眯的,“风大雪大,雨也大,昭仪可别淋着了染了风寒。” 御赐之物,秦柳瑟当然只能谢恩了。 不过御赐的东西虽好,却是烫手之物。 永嘉帝的御用油纸伞,比寻常妃嫔用的都要大一圈,而且伞柄上还雕刻着龙纹,是永嘉帝专属的。 也就是说,这伞撑回去了,她还得送回去,再去谢恩。 秦柳瑟还真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 回去的路上,青青和秦柳瑟同撑一把,嘴里还说着,“皇上心里头是有昭仪的!” 那么快朱万喜就回来了,可见他们还没走到前头呢,皇上就让朱公公把雨伞送来了。 青青是这么想的。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也太好收买了。” 青青吐了吐舌头,心里已经计划起来了,“等会儿回去了,咱们换一套衣裳,把昭仪发髻上的雪花处理了,再漂漂亮亮地送回去。” 秦柳瑟无奈的笑了笑,美好都是她们想的,个中滋味,也只有她知道美不美了。 回到舒月轩后,青青子衿果然逮着秦柳瑟折腾。 先是说这里的口脂掉没了,那里的髻环淡了,总而言之,就差把她塞到浴桶里洗的香喷喷的,再打包给抬过去了。 其他的秦柳瑟便任由她们折腾,可是换衣裳,秦柳瑟是不同意的。 “我的衣裳又没有打湿,为何要换?”秦柳瑟问道。 青青理所当然地说,“换更好看的啊。” 秦柳瑟捂着胸口,“这还不好看吗?” 其实她是不想让永嘉帝觉得,她为了送两把伞,这么大动干戈。 又是梳妆,又是换衣裳的,凭什么? 她也是要脸皮的好吧! 怎么可以做得这么明显呢。 青青点点头,被秦柳瑟带偏了,这套桃红色的袄裙,确实也是足够好看了。 本以为总算能回到自己的窝里舒坦了,但被朱万喜这么一献殷勤,秦柳瑟便又不得不在风雪里走一遭。 天公作美,眼下倒是不下雨了,只有雪花在空中飘荡。 秦柳瑟一向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譬如这将雨伞送回谢恩。 再譬如到了御书房门口,若没得通传,秦柳瑟是不会进去的。 只不过朱万喜也不在外头,所以秦柳瑟便只能在外头等着他出来。 朱万喜见到秦柳瑟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秦昭仪,可算又见着你了。” 秦柳瑟其实也忘了自己多久没来御书房了。 秦柳瑟从明月姑姑手里接过两把油纸伞,想递给朱万喜,“皇上可是在忙,朱公公替我收了谢过皇上吧。” 这种小事,其实倒也不用一定要当面谢过永嘉帝的。 朱万喜赶紧道,“皇上就在里头,昭仪进去吧。” 秦柳瑟撇撇嘴,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永嘉帝面对面说话呢。 可都走到这里了,也没有倒头就走的道理。 便笑了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永嘉帝正站在正殿的窗户前,望着窗外的雪,似乎在赏雪。 秦柳瑟走进御书房,也不由搓搓手。 这里是不烧地龙的,她差点都忘了。 秦柳瑟望着永嘉帝的背影走过去,她走路也并非无声,还没走到跟前,永嘉帝就已经背着手转过来了。 骤然离得这么近,又旁无他人,秦柳瑟赶紧行礼来冲淡这一刻的尴尬。 “臣妾是来谢皇上……” 但秦柳瑟还没说完,就听到侧间传来一阵声音,“皇上,臣妾给您煮了姜茶,您刚从外头回来,这里又没有地龙,可要趁热喝了。” 王乐瑶从侧间端着茶壶出来,看见秦柳瑟,有些惊讶,放下茶壶,给她行了礼,“秦昭仪来了。” 说完,便放下东西,倒了一杯,端到窗边想递给永嘉帝。 秦柳瑟朝她笑笑,很客气地将刚刚没谢完的话谢完了。 秦柳瑟福了福身子起来的时候,眼帘里映入窗边两个人的身影,忽然有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 王乐瑶这般迫不及待想将茶递到永嘉帝手里,不就是想做给她看吗。 想炫耀? 可秦柳瑟心里什么情绪都有,偏偏没有羡慕和嫉妒这两项。 王乐瑶又如何。 永嘉帝身边这个位置,随时是谁都行。 要知道以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那里,而下头行礼的,则是别人呢。 想到这里,秦柳瑟便油然而生几分应该识趣的想法。 “臣妾谢过皇上,先告辞了。”说完,秦柳瑟便告了礼退了出去。 第217章 喝了点酒 有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走,有的人却只想多留一会儿,譬如这王乐瑶。 “行了,你先回去吧。”永嘉帝看着在旁边捣鼓着煮茶的王乐瑶道。 王乐瑶将方才的茶壶重新放到茶炉上温着,“可是皇上,您都还没尝一尝臣妾给您煮的茶汤呢。” 刚刚在窗边,她是想递过去,但是皇上直接就走了,也没有接过去。 王乐瑶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手艺来,以为是味道不合永嘉帝胃口了。 别的不说,茶艺这一块,王乐瑶是很有自信的。 今人推崇喝清茶,就是直接用茶叶泡的茶。 而王乐瑶学的,是先人的煮茶,贵人间,又效仿先人的,就想体验这种煮茶手艺。 等闲人是吃不到的,而她的手艺,则是家里人专门请了大师教导的,所以王乐瑶特别有自信。 永嘉帝吃过几次,也说她手艺不错,是以王乐瑶觉得,这就是她区别于其他妃嫔的资本。 今日也是因着夜里永嘉帝翻了她的牌子,她才提前来献殷勤的。 永嘉帝淡淡道,“先搁着,你回去吧。” 意思就是等会儿再喝。 王乐瑶心里有小小的不痛快,但当着永嘉帝的面也只能笑着。 而且她也习惯,永嘉帝是不爱笑的,似乎待谁都是这般。 可不知为何,她对他的崇拜和喜爱,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疏离冷淡而减少。 相反的,每回承恩,她都会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才当了他的女人。 之前柳秋娘受宠,如今这好福气,总算轮到自己头上了。 而刚刚秦柳瑟过来,王乐瑶确实是有些不安的,这才端着茶壶从里头出来。 想到秦柳瑟一个人霸占永嘉帝那么多宠爱,她就难免不快。 但是不要紧,传的多受宠,可刚刚她瞧着,皇上待她,也没有多热络。 王乐瑶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自己的弱势,所以也不会在永嘉帝面前故意作。 在他面前,她一贯是听话的。 是以永嘉帝这么说,王乐瑶便很识趣地道,“那臣妾先退下了。” 说完,还抛了一双媚眼给永嘉帝,“臣妾今夜等着皇上。” 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因为永嘉帝压根没有抬头。 王乐瑶起身往外走,永嘉帝才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却更像是透过她的背影在看别的什么。 永嘉帝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识趣真好,听话也好。 要是另外的人,也有这么听话便好了。 -- 秦柳瑟从御书房出来,便朝舒月轩走回去。 青青有些黯然神伤,“还以为来这一趟……”皇上会和她家昭仪和好呢。 可后面的话青青不敢说,怕自家主子听了心里不痛快。 其实秦柳瑟心里并没有不痛快,不过是心疼她的人在替她不痛快罢了。 走过舒月轩附近的竹园,秦柳瑟看见竹林边上的暖春阁,一时突发奇想。 “我们晚膳,到这里来烤肉吧!” 侍女心疼她,她自然也会心疼她们,请她们吃顿好的。 青青撅着嘴,心里虽然高兴,可是也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可以这般看得开呢。 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秦柳瑟说做就做,回了舒月轩,便指挥侍女和公公去准备东西,搬到暖春阁去。 暖春阁并不高,只有一层,三面是窗,一面是门,赏的是竹景和池景。 不过在春日里,赏的便是萧瑟和雪白。 暖春阁并不在皇城繁华地段,比较偏远,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倒是也适合她们主仆来撒谎。 侍女先去将阁内收拾干净,便将其他烧烤用具都搬过去了。 烧烤的炉子架在阁外,旁边摆着烧烤要用的酱料和肉片青菜。 阁内则铺了好几层地毯,然后摆着矮桌,席地而坐,四周烧着几个红炉,暖意融融,真就是暖春阁了。 天色渐暗,东西也全都备好开始烤肉了。 阁里子衿煮着茶备着烧酒。 秦柳瑟这个主子,则在阁外指挥青青烤肉。 原是她真的要愿意烤给他们吃的,但青青说归说,真做起来,还是觉得消受不起。 所以便成了秦柳瑟站着,指挥她何时放肉,何时刷酱料,又何时翻身了。 外面下着雪,里头吃着肉喝着茶酒,别提有多快活了。 秦柳瑟拿了串烤肉放到嘴里,鲜嫩润滑,不由夸到,“青青这手艺可以。” 青青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昭仪教的好。” “哎哟,我们青青还会不好意思啊。”明月姑姑打趣道。 说得青青都有些脸红了。 因着青青这滑稽样,一时间,阁内的人都笑得捂着肚子。 也因着里头的气氛太热烈,都没有人注意到外头有人。 秦柳瑟鬼使神差地觉得里头有些闷,想走出去透透气顺便换个人进来吃。 没想到一踏出去,就看到永嘉帝站在门口台阶下,正看着他。 秦柳瑟也不知在想什么,动作都慢了半拍,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待到反应过来,才赶紧下去行礼。 因着心中的震惊盖过其他,此时倒是没有了白日里那种尴尬。 旁边在烤肉的小宝儿擦了擦脑门的汗,心道他家昭仪总算出来了。 刚刚皇上来的时候,他也很惊讶,立刻自然就要行礼。 是皇上抬手,示意他别动。 他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自然只能埋头继续烤肉。 可是皇上站在这里,这些肉烤得啊,明明外面很冷,他都要流汗了。 秦昭仪出来,总算救了他。 秦柳瑟自然也不会怪罪自家下人没有通报,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不是永嘉帝的意思,他敢不通传。 秦柳瑟行了礼起来,脱口而出就问,“皇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永嘉帝淡淡扫着她的脸,阁外有灯笼照着,但灯光不算亮,却也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红晕。 不知是热的,还是有些微醺了。 永嘉帝不答反问,“这么冷的天,你倒是会享受。” 一时间,秦柳瑟还真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这是赞美、羡慕,还是阴阳怪气? “今日冷了些,臣妾想着这里偏僻,不会打扰到人,便做主和他们来这里烤肉了。” 秦柳瑟大概是酒壮怂人胆,白日里无话可说,这会儿话倒是不少,又问,“皇上,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这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差不多要侍寝了呀。 “朕是该走了。”永嘉帝淡淡说着,“时辰却是不早了。” 秦柳瑟看他这背影,不由一愣,转头看向旁边的烤炉,心道难道他是闻着味儿过来的? 不过九五至尊,自然也不能把自己形容成狗一样。 但这一瞬间的想法,秦柳瑟却忽然好似开了窍。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只感慨自己平日里,总是用利益来权衡自己跟永嘉帝的感情。 但却似乎忘了一些男女相处之道。 不过她不太懂这些,确实也是事实。 秦柳瑟心里觉着自己着实有些多此一举了,明明有更好用的办法不是吗? 与其干耗着,不如在他心里留下一些类似于柔软的情愫,往后不管有没有宠爱,想起来,总归是不会亏待她的。 想到这里,也许真的是喝了点酒,秦柳瑟便付诸行动。 她快步往前,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永嘉帝。 永嘉帝只感受到一阵香气从身后传来,然后便听她柔声道,“皇上,留下来陪陪臣妾吧,明儿,是臣妾的生辰呢。” 第218章 戛然而止 “朕今日,翻了王氏的牌子。”永嘉帝的手放在秦柳瑟手上。 秦柳瑟一愣,整个身子僵住。 她这是被拒绝了? 也罢,他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柳瑟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 秦柳瑟睁着眼睛,却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行动而后悔。 不过是尝试失败了,既然想尝试,总要接受后果会有两种。 秦柳瑟特别会给自己找理由。 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从永嘉帝手里抽出来,放开了他。 “那。”秦柳瑟低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永嘉帝却转头看向秦柳瑟,秦柳瑟被他看得又愣住了,心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到这个人了。 心里想着事情,脸上表情难免就呆愣了些。 永嘉帝本就是想在她脸上搜寻什么。 眼下看她好似一副不愿意自己离开的模样,心里有些满意。 又拉起她的手,将她搂在手臂里,“既如此,那朕不走了。” 秦柳瑟这才反应过来永嘉帝是在玩儿她呢,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掐他。 但嘴里还是装模作样道,“臣妾还以为,皇上……” 永嘉帝抚了抚她的鬓发,“朕闻着你这儿的烤肉,却是很香。” 这就是在给秦柳瑟抛橄榄枝了。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知情识趣地笑着邀请道,“难为皇上在外头这么久,进去暖春阁避避风吧。” 其实永嘉帝这样一个驰骋沙场的男儿,哪里就需要避风了,便是在风雪里,他也可以席地饮酒。 奈何有些话,就是得不能明说。 里头的侍女知道永嘉帝来了,早就把她们主仆的残局都收拾好了,将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好似大家都是刚来的一样。 秦柳瑟还没说完话,就被永嘉帝揽着腰走了进去。 “你们倒是会享受。”永嘉帝扫了一眼暖春阁里的光景,原本空荡荡的地方,铺了好几层地毯,摆了矮桌,还烧着火炉。 秦柳瑟不好表现的自己失了宠还这么热爱生活,便道,“这里僻静,也好叫臣妾心里头静一静。” 永嘉帝没有再说什么。 其他侍女都机灵的退了出去,阁内只剩他们两人,秦柳瑟膝行到茶具边,“皇上要吃酒还是吃茶?” 永嘉帝大马金刀坐在地上,不像秦柳瑟坐的规矩,而是立起一只脚,手撑在膝盖上,淡淡道,“你夜里吃茶难眠,不如对雪饮酒如何?” 秦柳瑟闻言,便去了酒壶放到热水里烫着。 外头烤了肉,便放在盘子里,由着明月姑姑送进来。 永嘉帝夹了一片送到嘴里,秦柳瑟也没客气,夹了块五花肉,在蘸料里沾满了酱料,放到嘴里。 那叫一个美妙。 其实平日里,秦柳瑟是不爱吃五花肉的,但是烤制的却是不同,格外的香气逼人,让人食指大动。 秦柳瑟胃口小,自己吃完,便重新拿了一片青菜,夹了一块烤肉放在里头,卷起来,送到永嘉帝嘴边。 永嘉帝挑着眉头,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就着秦柳瑟的手,吃了她送到嘴边的烤肉。 “烤肉的手艺不错。”难道永嘉帝这样一个嘴刁之人,也夸了青青一把。 两人说着话,外头朱万喜则鬼鬼祟祟地进来,试探地问,“皇上,那承乾宫那边?” 说的是今晚翻的王乐瑶的牌子,眼下人应该已经在承乾宫的偏殿了。 朱万喜也是用了晚膳,跟随永嘉帝走到这里的。 瞧着这局势,不像是要回去的模样,但那边还么处理,朱万喜不得不过来问一嘴。 永嘉帝想了想说,“去库房里拿点东西,今晚将她送回去吧。” 朱万喜“诶”了一声,有了旨意,这才好办事。 秦柳瑟已经吃不下了,但永嘉帝却胃口好着。 一个吃着烤肉配酒,秦柳瑟无聊,便只能偶尔端起酒盏抿两口。 不是她爱喝酒,而是暖春阁很小,空间一小,所有的东西就好像距离都缩小了一般。 她能看到永嘉帝的眉眼、喉结,都从未如此清晰过。 其实永嘉帝未尝不是如此,空气里似乎有着属于她的香气,鼻尖萦绕着的,似乎不是烤肉香,而是许多久违没有尝过的香气。 秦柳瑟也是因着在此情此景闻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所以才时不时端起酒盏,抿两口,想掩盖自己的尴尬不自在。 心不在焉的,手里没拿稳,酒盏一不小心就撒在了衣服上。 秦柳瑟捂着胸口,掏出手帕纸擦了擦。 而那边,永嘉帝看酒盏空了,还饶有兴致地替她添了又一杯。 秦柳瑟抬头时,不由脸就红了,看着永嘉帝,也不知该不该谢恩他给自己添酒。 心里想着这暖春阁其实选的不好,因着永嘉帝这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自己身上。 搞得秦柳瑟被看久了,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朕就是想看着你。”永嘉帝道。 如此一本正经被他说出来,秦柳瑟倒又勉强信了。 可她也不想再喝酒了,她酒量不好,真怕喝多了,待会会做些自己难以控制的事情。 永嘉帝看出她的不自在,心中觉得好笑,说起来他们做真夫妻也许久了,可这姑娘,却总会还是脸红。 永嘉帝伸手,想揽着秦柳瑟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秦柳瑟咬了咬嘴唇,觉得按照这形势,永嘉帝只怕…… 她觉着在这里胡来不太好,便小狐狸一样眨了眨眼睛,“明日是臣妾生辰,今日,臣妾便给皇上献一支舞吧。” 寿星还得给别人跳舞,也只有做帝王的,有这个待遇了。 永嘉帝眼睛一亮,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眼福,“你会跳舞?” 秦柳瑟可从来没有透露过。 秦柳瑟点点头,“小时候学过一点。” 秦柳瑟走过去,将阁内的灯烛吹熄得只剩两盏,只不过没有声乐,倒是有些难为人了。 永嘉帝招呼朱万喜进来,吩咐他去取笛子。 很快,朱万喜便取了一支白玉笛子来。 “朕为你奏乐如何?”永嘉帝道。 秦柳瑟点点头,又道,“皇上可别难为臣妾。” 话音刚落,永嘉帝便将笛子放到嘴边,笛声时而轻快,时而悠长。 秦柳瑟本就纤细,腰肢又细软,起起落落间,仿佛蝴蝶在永嘉帝身边飞舞。 永嘉帝如在花丛中正襟危坐的君子一般,视线落在她身上,却没有因她转去背后而随着她转动。 只不过待到秦柳瑟转到他面前时,笛声戛然而止。 永嘉帝将手里的笛子丢开,手一拉一拽,再一个翻身,秦柳瑟就已经被他压在地毯上。 第219章 送佛送到西 秦柳瑟本意可不是将自己这个寿星当做寿礼送给别人的。 当即就推着他,“皇上,这里是暖春阁。” 永嘉帝抬头环顾四周,笑道,“朕本也没准备在这儿行事,不过现在看来,这里倒也不错,别有一番趣味。” 秦柳瑟呜呼哀哉。 其实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对于男女之情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倒是一点不硌人,但是救命的是,这里没有被褥,没得遮羞。 更且在这里待久了,那火炉里炭好似快烧透了,没有刚才那么暖和。 此情此景,秦柳瑟也不好喊人进来加。 是以便只能紧紧靠着永嘉帝取暖。 秦柳瑟对永嘉帝这种行为简直感到令人发指。 “皇上,要不还是回去吧。”秦柳瑟还在挣扎。 永嘉帝俯身吻着她的脸,一边底下动作也没闲着,除去了所有障碍物。 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旷了这么久,夜里想到你,就想着你的……咱们正好弄点香气出来闻闻?” 秦柳瑟涨红了脸,浑身软的厉害,但还是道,“这里又不是屋里,没有地龙,臣妾怕太冷了。” 永嘉帝闻言,勾了勾唇角,道,“等会儿你就不冷了。” 永嘉帝说得倒是也不假。 上头有永嘉帝这个火炉,再加上他着实旷了许久,无休无止地戏弄着她,秦柳瑟俨然已经不知道冷为何物了。 只觉得自己好像濒临干渴的鱼儿一样,张着小嘴儿喘气。 这个动作,很好的满足了永嘉帝的心,不由都勾了勾唇角。 永嘉帝眼神幽暗地看着身下的女人,从她的眉眼,吻到耳垂边上。 嘴巴贴在她耳边问,“朕,留个孩儿可好?” 秦柳瑟此时,真是话也不想说,嘴也不想动,所有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只难耐地点头。 永嘉帝看她这模样,似乎心里是满意的,这才圆了她的愿。 -- 当外头传来鸡鸣之声时,秦柳瑟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其实她压根没睡好吗! 只不过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了鸡啼。 她是想在这里睡下去,睡到天昏地暗的。 但黑夜至少能遮羞,要是天亮了再回去,她真是脸皮没有那么厚。 她皱着眉头浑身不痛快,而永嘉帝,正神清气爽地坐着,独自煮着茶在喝。 秦柳瑟看了,只觉得眼睛疼。 她的脑袋就枕在永嘉帝腿上,身上盖着自己的衣裳,和永嘉帝的披风。 永嘉帝喝着茶,眼睛却一直看着她的脸,是以她一睁开眼睛,永嘉帝便知道她醒来了。 今日早晨,永嘉帝不用上早朝,所以才这么有闲情逸致地跟她在这个鸟窝一样大的地方。 “醒了?”永嘉帝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 秦柳瑟一句话都不想说,微微张着嘴,许是因为热,和一夜的干燥,嘴唇都泛着不同寻常的红色,就像要滴出汁水来的樱桃一般。 永嘉帝微微抬脚,便将她半个身子扶起来了。 手里端着茶杯,递到她嘴边 秦柳瑟本就渴,立刻就像渴了多久的人一般,着急忙慌把茶杯里的水都喝了。 永嘉帝看得好笑,又倒了一杯,递到她嘴边。 秦柳瑟久旱逢甘露一般喝水,身心都舒畅了不少,如果永嘉帝的手没有这么不规矩的话。 她瞪了永嘉帝一眼,推了推他在前头作乱的手。 “你纤细是纤细,这儿,倒是不少肉。” 永嘉帝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让人脸红的话。 秦柳瑟气的想跺脚,一时想起方才他是如何对自己的,那样的野蛮,那样的无礼,就恨不得堵上永嘉帝的嘴。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喝完茶,她便道,“皇上,我们回去吧。” 等会儿天就亮了,她的意思是。 永嘉帝拿起水壶,往茶盏里倒水,好似还在回味着什么,“朕还是头一回在这外头过夜,感觉倒是不赖。” 秦柳瑟在永嘉帝的眼神里嗅到几丝危险的气味,立刻很怂地示弱道,“皇上,再不回去,天亮了,臣妾还要不要做人了?” 永嘉帝也似乎想起什么,这才点了点头,“也罢。” 秦柳瑟得了准许,这才做起来,穿起自己的衣裳。 她背对着永嘉帝,但从永嘉帝的角度看去,便能看到,如玉瓶的背影,线条优美,是属于女子特有的曲线。 还有那微微挡不住的风光,从抬手的动作,倾泻在一旁。 永嘉帝挪开视线,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秦柳瑟穿完里衣,伸手去扯自己的袄裙,可好不容易抓过来,却发现,昨夜里她好像直接躺在这衣裳上面…… 所以现在,只能说是一点都不保暖。 秦柳瑟忍不住泄气地将袄裙丢到永嘉帝身上去,“皇上,都怨你!” 永嘉帝拿起袄裙看了眼,却没有被怨怪的不快,反而还脸皮比城墙还厚地翘着唇角道,“怎么的怨朕身上,朕何其无辜?” 意思是,这袄裙以及……又不是他的东西。 秦柳瑟被他这样打趣,听他的语调,也知道他心情好,可她的心情,却半点都不好。 永嘉帝拿着那袄裙道,“要不你别穿了。” 秦柳瑟这下真的炸毛了,听听这是什么话! 当下也不知是什么勇气,居然就这么跪起来,拿着那袄裙朝永嘉帝脑袋上盖住。 还很不满的推了推。 永嘉帝将那袄裙扯下来,脸上也没有被冒犯的不快。 秦柳瑟红着脸,微微撅着嘴嗔着他。 永嘉帝摸摸鼻子,将那袄裙搁在地上,扫了秦柳瑟一眼,将地上自己的狐毛大氅拿起来。 然后便将大氅披在秦柳瑟肩上,包裹住她的身子,在秦柳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那朕便送佛送到西。” 秦柳瑟一阵失重感袭来,赶紧抱住他的脖子,即使知道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人,但闻着永嘉帝身上的气息,脸还是蹭蹭蹭红了。 就这么在黑夜里,只有前头的公公打着昏黄微弱的灯笼,在外头一阵阵风声中,永嘉帝一步一个脚印,将她送回了舒月轩。 第220章 一点都不好 这一趟回去,秦柳瑟便啥也不知道,倒头就睡到了不知何时。 天色稍亮的时候,下了些雨,雨点夹着雪花打在屋顶上,“啪塔啪塔”的,分外催眠。 总之秦柳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了。 更让她惊讶地是,她睁开眼,却见永嘉帝依然坐在她身旁。 此时他就坐着,跟凌晨在暖春阁里的姿势一模一样,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从那边的地毯上,换到了她的床榻上。 “皇上,你怎么在这儿?”秦柳瑟一时恍惚,意思是他怎么不用上朝。 永嘉帝道,“今日休沐。” 秦柳瑟拥着被褥,撑着身子坐起来。 回来时她便不算穿戴完整,回来后,直接被永嘉帝从他的披风里剥出来便钻进了被窝里。 是以眼下就穿着单一件的里衣,屋里烧着地龙,整个人被暖暖的热气拱得娇颜粉酡。 睡眠之间,仪容已松,稍稍一动,领口便露出些不一样的风景来。 永嘉帝拿着一个枕子,给她垫在背后给她靠着。 秦柳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难得一次,这个时辰,还能在船榻上看见永嘉帝。 永嘉帝搂着秦柳瑟的肩膀,穿过脖子后落在左肩上的手,时不时在她脸上揉揉捏捏,轻轻地滑动。 因着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叫秦柳瑟有些不习惯,是以永嘉帝做这动作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就缩了缩。 “怕痒?”永嘉帝看向秦柳瑟道。 秦柳瑟看着他的眼睛,心道怕不怕他难道还能不知道,便道,“臣妾觉得有些惶恐,居然醒过来了,还能看见皇上。” 秦柳瑟做作地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姿态。 永嘉帝摩挲着她的脸颊道,“这么久不近朕的身,不习惯也正常。” 秦柳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这般正常的语调,说着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正常。 永嘉帝这个人哪,果然不能因为昨夜里过近的距离,就以为之前的事情都翻篇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这段时间没有近其他女人的身一样。 “那也只有臣妾不习惯。”秦柳瑟尽量用酸溜溜的语调说着,“皇上可是一直有人陪呢!” 永嘉帝“呵”了一声道,“那为什么不来寻朕?” 秦柳瑟一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说,“那日那样,……臣妾还以为气到了皇上,以为皇上会厌了臣妾呢。” 秦柳瑟本以为永嘉帝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或是说几句调情的话。 没想到他却说。 “朕想,你当是误会了。”永嘉帝道,“朕若是厌弃你,这后宫,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永嘉帝说的便是事后对秦柳瑟并无惩罚一事,也没有夺走她手里的权力。 秦柳瑟心道那他那日发的那些火算什么啊? 难道她这火气白受了不成。 可能是昨夜的亲密无间,又给了秦柳瑟一些勇气。 她撅着嘴道,“可皇上那日发了好大的火,臣妾总没有……”看错吧。 永嘉帝是轻易不发火,发火也不似别人那样吹胡子瞪眼,而是从表面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那日那样,秦柳瑟知道他是很不悦的。 不过秦柳瑟这样想事后算账,为自己讨点好处的行为,很快就被永嘉帝压回去了。 永嘉帝道,“你若像别人一样乖乖的,朕会不悦?” 意思就是,他生气,也是因为她,她才是始作俑者。 秦柳瑟一时觉得有点头疼,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太费脑了。 可也没办法,如果眼前这个人不聪明,是个昏庸无脑皇帝,她应该会更头疼。 秦柳瑟总是能通过各种各样的角度来安慰自己。 但秦柳瑟不是泄气的人,即使泄气,也很快又会恢复原状。 “可是皇上就是对臣妾发火了呀!”秦柳瑟又柔着嗓音委委屈屈的道。 “这便是你对朕不闻不问的缘故?”永嘉帝又道。 秦柳瑟心道他又不缺自己这么一个献殷勤的,来这儿找什么茬呢! 那么多送吃食献殷勤的妃嫔,他能知道里头有谁? 只怕手一挥,那些东西,就进了皇家侍卫的肚子里。 可永嘉帝这是什么意思? 反倒来兴师问罪来了。 “我才没有对皇上不闻不问,明明是皇上,每回臣妾碰见皇上,皇上都没怎么搭理臣妾呢!” 秦柳瑟这下,直接坐直起身子来,脱离他的手臂,一副要跟他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敲明白的意思。 永嘉帝却是歪了下去,只半个身子撑着,莫名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用最平淡的语气和她争辩。 “朕只看见你在请安,并无其他。” 秦柳瑟简直要炸了,什么叫只看见她在请安,“臣妾瞧着,皇上哪里需要臣妾嘘寒问暖了?臣妾每回碰见皇上,皇上身边可不缺美人呢!” 有时候人就想争口气,秦柳瑟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是以一时之间,都忘了君臣有别,也忘了什么叫以下犯上了。 也幸好永嘉帝没有跟她计较。 “你瞧见了,那怎么不能像别的人那般,对朕上点心呢?”永嘉帝看着她道。 “臣妾……臣妾……”秦柳瑟支支吾吾的,“臣妾脸皮薄呗,皇上都不同臣妾说话了,那日说不要臣妾侍寝了,臣妾哪里敢贴上去惹皇上生气啊?” “朕瞧着,你哪里是不敢。”永嘉帝道,“你是胆子太大了,跟朕甩脸色。” 在永嘉帝的认知里,是没有妃嫔敢这样对他。 便是他发了火,冷落她们,也会笑着哭着扮可怜,来自己面前献殷勤“恕罪”,就生怕真的被冷落。 所以秦柳瑟这样把他当成透明的,其实当属头一份。 秦柳瑟被他说对了一半,一时是半张脸尴尬,半张脸生气。 于是便恼羞成怒道,“臣妾每日勤勤恳恳与德妃娘娘为皇上处理后宫琐事,端的是一个任劳任怨,皇上不要臣妾在先,倒是倒打一耙说臣妾脾气大了,臣妾这日子,过得也真是憋屈呢。” 永嘉帝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戴高帽。不是甩脸色,那便是觉着自己没错了?从不想想这事儿朕为何不悦?” 秦柳瑟都要被气哭了,有种自己原本多少也是伶牙利爪灵牙利嘴的,此时却遇到了对手,还总是碰瓷的无力感。 “皇上翻这老黄历又有什么用?左右不过气臣妾也受了,苦臣妾也吃了。” 秦柳瑟尽量让自己软着语调,因知道这事恐怕是他心里一个结,所以还是不惹他为妙。 既然说不过,秦柳瑟就有点想逃为上计。 她假装看向外头,“时辰不早,也该梳洗用早膳了。” 说着,就唤了青青进来,也伸手去撩开床帐。 永嘉帝一个起身,一把抓住秦柳瑟的手,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被褥上。 先是对着外头的青青喝道,“出去!” 又转头对着底下的秦柳瑟说,“什么都没交代清楚,跟朕兜了这么久的弯子,这就想走?” 秦柳瑟眼前都要冒黑烟了,心道永嘉帝不用上早朝,其实一点都不好! 第221章 不要皇上了 秦柳瑟有种被人看透了的捉急感,她是说不过他,是以便一直打太极,几句话囫囵地来回说。 没想到被永嘉帝看出来了。 也真是……一时间羞恼化为悲愤,便使劲在他底下扭动。 一不小心,“砰”的一声,重重撞上了床头的板子。 秦柳瑟呜呜地吃疼一声,永嘉帝伸手去替她揉揉脑袋。 秦柳瑟红着眼睛,“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不要皇上了,不要皇上了。” 却没拍得开他的手。 只不过这话,因着眼底泛红,冒着泪珠子的水光,听起来着实让人不由心疼了一些。 永嘉帝一边替她揉着脑袋,一边道,“朕不过念你几句,你说不过,便这般闹脾气,这宫里头,哪个嫔妃敢像你这般?” 即便是跟着他快十年,一直受宠,娇惯得不行的宁贵妃,也从未在永嘉帝面前闹过脾气。 秦柳瑟心下觉得自己无比委屈,便也无所顾忌了。 “皇上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想让臣妾认输罢了,可是臣妾已经知错就改了,若皇上还总是捉住臣妾的错处不放,那皇上还不如重罚臣妾一顿好了!免得每回提起,好似臣妾都白占了皇上便宜似的!” 秦柳瑟是越说越痛快了,但说完这话,也气鼓鼓不去看永嘉帝,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永嘉帝听了她这话,却是轻笑出声,也不知是乐的,还是气的。 屈身往下,咬了咬秦柳瑟的耳垂,笑道,“你倒是还真有理了。既然精神头这么好,不如别同朕辩驳了,做点别的事儿?” 做点什么事,秦柳瑟立刻便知道了。 秦柳瑟还气着呢,当然不愿意,手上的动作就没少。 但事实证明,一个弱女子,即使手劲在姑娘家里头也不算小,可在永嘉帝这样的大男人面前,一只大掌便掌握住她两只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柳瑟感觉自己腰上一腾空,那里衣就被推起来攒成一堆了。 “皇上,你不是说要说明白吗,怎的……怎的……哎……大白日的。” 秦柳瑟不好意思说出“白日宣淫”这四个字。 刚说完,某处就被人警告性地咬了一口,“占便宜?这才叫占便宜,可懂?” 秦柳瑟深吸一口气,又气又羞的,“日头都起来了,臣妾都饿了……” 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永嘉帝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堵住了,似乎是嫌弃她话太多了。 秦柳瑟这下可好了,呜呜咽咽的,恶狠狠嗔着永嘉帝,却也无济于事。 永嘉帝一手掌握住她想要乱动的两手,另一只手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朕不过说你两句,你倒是有一堆话与朕争辩。”永嘉帝的气息喷在她肌肤上,叫秦柳瑟不由总是缩着身子,微微颤栗。 秦柳瑟倒是也琢磨出点东西来了,她越反抗,他好似就越兴奋。 所以为了放过自己,渐渐的,她也不乱动了。 可永嘉帝这种如饮血之狼的男子,哪里会因为她的配合就丢了兴致? 门外的侍女瞅着时辰,知道今日皇上休沐,也不敢进去打扰,只是在琢磨着,这中午午膳的长寿面,是要煮一份还是两份。 日头倾泻下来的光,从只在屋檐一角,到慢慢直射在院子里的地砖上。 直到艳阳高照,永嘉帝才将秦柳瑟嘴里的肚兜取出来,替她擦了擦。 “但凡你早日给朕生个娃娃,朕便不会再拿那事来问你。” 秦柳瑟一动不动地喘着气,抬着一双被宠爱过后才有的媚眼去看他,不想搭理他这话。 这个话题,真是无休无止的。 不就是吃了几颗避子药吗? 没完没了的。 秦柳瑟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就跟与野兽战斗过一般,酸的很。 永嘉帝坐在床榻边上,已经穿好寝衣,人模人样的。 看到秦柳瑟坐起来,似乎是无力的样子,便将她拦腰抱起坐在自己腿上。 永嘉帝埋下脑袋在她颈窝嗅了嗅,秦柳瑟喘息着推了推他的手。 她一推,他便好似来劲了,又将脑袋往下。 秦柳瑟都要急哭了,即使永嘉帝这会儿轻轻柔柔的,她也快要哭了,“皇上,不行!臣妾,不行了!” 秦柳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发出如此柔媚诱人的声音的,而这种声音,确实也只有情人之间才能有耳福听见。 永嘉帝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轻声道,“成,朕今晚再宣你。” 秦柳瑟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去想什么今晚还要面对他的事情,只感受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生怕他又哪根筋被自己挑拨了。 所以只匆匆拉起旁边已经碎裂的衣裳来遮掩自己身上的风光。 这一切看在永嘉帝眼里,便都是羞涩万分。 秦柳瑟歇息一会儿,便喊了青青她们进来伺候,执意不让永嘉帝陪自己进浴房,怕自己进去了就出不来。 这头等两位主子梳洗完毕,那头已经快可以用午膳了。 两人坐下来,明月姑姑和朱万喜便吩咐人进来摆饭菜。 因着今日是秦柳瑟的生辰,明月姑姑便在小厨房煮了一碗长寿面,给秦柳瑟端了上来。 秦柳瑟接过来筷子,起初是准备一筷子下去自己吃的,但忽的才想到对面坐着永嘉帝。 这才抬头,试探的问,“皇上可要吃面。” 其实秦柳瑟不过是象征性,客气地问一问,没想到永嘉帝却点了点头。 明月姑姑这才赶紧给永嘉帝递了筷子。 秦柳瑟拿着自己的碗,准备给永嘉帝夹一碗出来。 “不用麻烦,你吃几口给我就行。”永嘉帝道。 秦柳瑟撇撇嘴,心道舒月轩又不缺这一个碗。 不过看永嘉帝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秦柳瑟赶紧点头说,“好,反正臣妾也吃不完。” 看永嘉帝那个神情,就生怕他会在侍女面前说出什么不要脸不要皮的调、情的话来。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埋头吃面,却红起来的耳郭,弯弯唇角,没有说话。 -- 秦柳瑟这次复宠,就跟外头的雨雪晴天一样,来得突然毫无征兆。 谁知道一夜之间,皇上怎么又想起那位秦昭仪呢。 而且自那夜在暖春阁后,永嘉帝接连好几日,都招的秦柳瑟侍寝。 这对秦柳瑟来说,是没什么波澜之事,因着原本失宠,她也没有多往心里去。 但对于后宫那些想借此踩着秦柳瑟上位的人,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坏消息了。 大雪霜月,原本以为该是让她吃吃苦头的日子,没成想,不过一个月,便又复宠了。 复宠后再去慈宁宫,东太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大冬日的,都要红光满面许多。” 秦柳瑟却是是变美了,本就是宫中首屈一指的美人,但在宫中这几年。 不知是开始伺候永嘉帝有了男女之事的滋养了,还是随着岁月沉淀,多了些韵味了。 总之,多的是前几年做小姑娘时没有的味道。 不过东太后这话,秦柳瑟真不好回答,想了想便道,“入冬后,尚食局天天给臣妾送来羊肉汤,想来这羊肉,对女子是大有益处的。” 秦柳瑟说的着实是真话,但在本就不喜欢她的人眼里,这便成了实打实的虚伪。 尚食局给每个宫里都送了羊肉汤食,怎的没见她们变美了? 第222章 磕磕碰碰 “和皇帝和好了就好,这做夫妻的,哪里有没有磕磕碰碰的,这几日皇帝一直宣你伺候,你也要养着些身子,不能纵着他。”东太后开始念经了。 秦柳瑟赶紧福了福身子,表示受教。 只不过,她从来没敢把自己当做永嘉帝的妻子,倒是东太后,净会给她拉仇恨。 是以秦柳瑟便道,“太后娘娘抬爱了,臣妾不过一介嫔妃,哪里敢称是皇上的妻子。皇上翻不翻臣妾的牌子,要不要臣妾伺候,都是皇上的自由。” “不管有没有皇上的宠爱,臣妾都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绝不敢痴心妄想。” 这话说得,东太后不由笑着道,“哀家瞧着皇帝倒是稀罕你,你这丫头,却是个谦虚的,难怪皇帝喜欢你。” 东太后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这秦柳瑟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要知道在以往,说什么,秦柳瑟都是鲜少有话说的,都在一旁默默听着,现如今有了宠爱,倒是嘴硬了,敢回嘴了。 而下头的妃嫔听了,也都各怀心思的。 觉得秦柳瑟是假谦虚,真炫耀。 要知道这后宫里,能连着被永嘉帝翻那么好几天牌子的人,可只有这么一个。 秦柳瑟这是说也错,不说也是错。 总归别人要给你安名头,怎样都有理由的。 太久没到东太后的慈宁宫来,秦柳瑟只能说是坐如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立刻脚底抹油退下了。 “听说秦昭仪这几日忙得很。”秦柳瑟一出慈宁宫,便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 转过去一看,原来是比自己先一步出来的柳秋娘和王乐瑶,还没走,而是在门口等着自己呢。 秦柳瑟看着她俩,没有搭话,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秋娘又接着说,“每日都要伺候皇上,还得管理后宫的事情,可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 秦柳瑟愣了愣,不是被吓的,而是惊讶于柳秋娘怎的脸皮这般厚,又不是没有被永嘉帝罚过…… 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秦柳瑟这种与人为善优先的,自然也无法理解柳秋娘这种坏心眼的人的心路历程。 若不是脸皮厚,心眼坏,之前柳秋娘也做不出那么多事情来了。 秦柳瑟笑道,“皇上用得上我,有心用我,我自然是万死不辞,也不知柳宝林怎的有空到这外头来晃荡,皇上吩咐你抄写的女戒,也不知柳宝林抄好了没有?” 柳秋娘没想到自己会在秦柳瑟这里碰钉子,一时间气红了脸,但也无话可说。 其实也是她虽然降为宝林,但心气高,总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受宠的身份呢。 王乐瑶上前笑道,“昭仪姐姐自然是什么都好,生得好,后宫也管的井井有条,才会得皇上喜欢。” 说着,王乐瑶捂着嘴,看似想笑又忍住的样子,“听闻前几日在那暖春阁,回去的时候,还是皇上亲自将昭仪抱回了舒月轩呢。” 秦柳瑟微微蹙眉,不知道王乐瑶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过后宫左右是没有秘密的,永嘉帝也没有特意瞒着,有人看去了,自然就传出来了。 只不过王乐瑶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在阴阳怪气,还是想激怒她,亦或是说给柳秋娘听的? 但无论是什么目的,都无法撼动秦柳瑟分毫。 秦柳瑟扬了扬下巴,傲娇地道,“皇上愿意抱我就抱我,皇上体谅我没有力气走不动了呗,还不舍得我吹风。再说了,皇上乐意喜欢我,将事情交给我办理又怎么了?王才人难道是对皇上的做法有意见不成?” 王乐瑶气的牙痒痒的,但脸上还是在笑,“昭仪误会妹妹的意思了,妹妹是想说,姐姐和皇上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了。” 秦柳瑟看着王乐瑶的脸,忽然明白王乐瑶今天为什么话这么多了。 前几日,永嘉帝去暖春阁找她,那日翻的牌子正是王乐瑶来着。 秦柳瑟心道自己真是冤枉,永嘉帝自己突发奇想,跑到这么偏的舒月轩,跟狗鼻子一样。 关她什么事。 因为心里觉得这事不怪自己,是以秦柳瑟对王乐瑶,也是没有半点歉意,只觉得她是找错人了。 秦柳瑟没打算再搭理她们,但柳秋娘和王乐瑶却还有话要说。 王乐瑶走在她身边,笑着道,“听闻前头,昭仪父亲替皇上办了件大案呢。” 柳秋娘紧接着就道,“有的人真以为皇上多可着自己呢,谁知道皇上是不是看在前朝的面子上呢!” 这话里无不幸灾乐祸的。 说不得做皇帝的人,权衡前朝来宠幸妃子,在古往今来都是常有的事情。 秦柳瑟心中觉得有趣,却也不似她们以为的会恼羞成怒,反而笑眯眯地停下脚步,和她们说,“这样啊,今晚,我去问问皇上!” 王乐瑶和柳秋娘一时间,脸上的神情,都跟吃了苍蝇一样多姿多彩。 柳秋娘气的在后面跺脚,“她凭什么啊?这么了不起似的!” 柳秋娘完完全全被秦柳瑟的话气到了。 一来这话里就有两层意思,一是秦柳瑟要去问永嘉帝,二来,是“今晚”这两个字。 那不就说明,今夜里永嘉帝又要宣她侍寝吗? 王乐瑶没有柳秋娘那样外露情绪,但也捏紧了手,恨恨地道,“就凭皇上还没腻味了她。” 秦柳瑟说到做到,夜里侍寝之前,就逮着永嘉帝问,“皇上,你是因为臣妾父亲立了功,才来寻臣妾开心的吗?” 第223章 背后的绳子 永嘉帝亲了亲她的脸颊,“怎的忽然提起这事儿,等会儿再说。” 永嘉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落在秦柳瑟肚兜背后的绳子上。 秦柳瑟扭扭捏捏的去抓他的手,撒着娇说,“等会儿臣妾哪里还记得了。” 永嘉帝挑挑眉,说不得还真是,每回到最后,秦柳瑟便都是一副要睡得昏天暗地的模样。 便停了手中的动作,搂着秦柳瑟问,“怎的忽然这么想?” 秦柳瑟撅着嘴道,“今日碰见那王才人和柳宝林,她们说皇上再来寻臣妾,是因为父亲在前朝给皇上办了大案。” 眼下和这些女人,秦柳瑟只求表面和平,早就没有了当初那什么要跟她们做姐妹的想法了。 是以,也不会像对待兰婕妤周才人那般,说话会替他们着想和考量。 也就不会隐瞒这话是柳秋娘和王乐瑶说的了。 至于永嘉帝如何想,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永嘉帝揉揉秦柳瑟的后脑勺,“那你信吗?” 秦柳瑟偏头往后,看向永嘉帝,因着她被搂着坐在他身上,只有转过身,才能看见他的脸和神色。 “臣妾想听皇上说。”她可没有那么好骗。 永嘉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言下之意,那便是上个月秦伯远立功的时候,不正是秦柳瑟受冷落的时候,怎会过了一个月,才因着秦伯远的缘故来寻她。 秦柳瑟还是撅撅嘴,眼里带着疑惑看着永嘉帝,好似不是很相信一般。 其实秦柳瑟心里已经有底了,只不过,是想给永嘉帝一种她才不信呢的假象。 这事儿是小事儿,但总要利益最大化,譬如虽然惩治不了那柳秋娘和王乐瑶。 但总要在永嘉帝心里留一个,她秦柳瑟被欺负了的印象。 永嘉帝看她一脸小媳妇不相信的模样,又淡淡道,“若是因着你父亲,那朕怎的只来寻你这个小的,不去寻你姐姐?” 秦柳瑟听到这话,这才见好就收。 她一脸娇羞地将脸蛋贴在永嘉帝的胸膛上,嘴里道,“臣妾还以为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永嘉帝一把抓住她在自己胸前画圈圈的手,压着嗓音里的隐忍,跟她开玩笑道,“这话说的,好似你父亲才是朕的妃嫔。” 秦柳瑟“噗”的一声,在他胸前闷声笑了出来。 她双手攀附在永嘉帝的脖子上,探了探脑袋,在他耳边道,“皇上真爱促狭臣妾。” 永嘉帝弯弯嘴角,秦柳瑟这种不自知的“勾、引”,最是要命。 整个人软软的贴上来,若非永嘉帝在男子中尚属自制力过人,早就交代清楚了。 只不过永嘉帝今日有所求,便只把玩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将底下所有障碍都除去了。 等秦柳瑟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对着自己时,已经为时已晚。 “皇上~”秦柳瑟最怕这样的姿、势了,因着这样的姿态,有种毫无保留的感觉。 “今日,咱们换一换?” “臣妾没有力气。”秦柳瑟红着脸示弱道。 永嘉帝托着她,“无妨,那便朕来。” -- 日子翻过了十月,寒冬腊月,便是真正到来了。 一连一段时间,日子过得也算是太平。 秦柳瑟跟着萧德妃,忙着年底的各种祭祀,以及十二月的各种习俗,还要准备过年的事宜,又忙活了起来。 而经过上回避子药丸的那次风波,秦柳瑟和永嘉帝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前所未有的和谐来形容。 一个月里,翻牌子的次数,得有一半是翻了舒月轩这位秦昭仪,可真是羡煞整个皇宫的女人。 永嘉帝说这是为了增加给她播种的次数,让她早日怀上龙嗣,秦柳瑟姑且也就信了。 而这和谐,除了宠幸之事上的,还有生活之上。 秦柳瑟时不时,得了永嘉帝的口令,便会提前去承乾宫,给他做些家常小食。 秦柳瑟只道是自己上回的菜色做得太好了,才给自己招了这么多活儿呢。 早知道,就该收敛着一些手艺,才可以偷个懒。 也不知道永嘉帝嘴巴怎么那么叼,非得吃着这家常菜了。 不过秦柳瑟转念一想,想到尚食局给他备的那些菜色,倒是也能理解,甚至有些心疼永嘉帝九五至尊,还得吃那样难吃的菜。 所以这活计,便又落到她头上。 这日,秦柳瑟照旧提早来了承乾宫,在小厨房里给永嘉帝准备晚膳。 因着是大冬日的,还下着雪,秦柳瑟便没有准备太多,怕一会儿便菜凉了。 只提前到小厨房,开了锅,炖煮一道牛腩萝卜汤。 汤水要炖久了才足够烂和入味,所以这日下午,秦柳瑟来得算早。 锅里炖着汤,她闲来无事,便站在小厨房门口赏景。 却没想到,王乐瑶今日也提着食盒到承乾宫来了。 “哟!秦昭仪今日来得这般早啊。”王乐瑶笑盈盈的走过来。 秦柳瑟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王妹妹来得也……算早还是晚?” 若说早,那是因着送到承乾宫来了。 若说晚,那是因为送到前面御书房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秦柳瑟问道。 王乐瑶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派了人去前头御书房打探消息,知道永嘉帝不在那儿,这才送到这承乾宫来。 谁知道,秦柳瑟在这儿,永嘉帝却不在。 王乐瑶走到小厨房,将自己做的羊肉汤端出来,放在灶上温着,“我闻着姐姐这里的香气,便过来了。” 王乐瑶笑得那叫一个和蔼。 如果秦柳瑟不是知道王乐瑶这人擅长在柳秋娘后面煽风点火,还真就信了她的表象了。 她的牛腩萝卜汤还没炖开呢,闻见什么香气呢,真好笑。 王乐瑶说着,就要去揭开锅看看秦柳瑟熬的汤。 秦柳瑟手一拍,不让她动,但脸上笑着道,“正煮沸了,热气太烫,可别烫手了。” 王乐瑶这才笑眯眯地放开。 王乐瑶似乎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好像是在等永嘉帝回来。 秦柳瑟一时想起前段时间,王乐瑶和柳秋娘揶揄自己的事情。 便状似闲聊地道,“我问过皇上了,皇上说了,我父亲办案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秦柳瑟做作地抚了抚鬓发,“想来,应当不是因着顾及我父亲的面子,才来寻我的呢。” 第224章 假姊妹 王乐瑶一听,脸都僵了半边。 实在没想到,秦柳瑟居然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永嘉帝。 不说祸害到她和柳秋娘,难道不怕让皇上对她秦柳瑟自己有别的想法吗? 一时间,王乐瑶也没空去想后者,更担心永嘉帝会如何想她,至于柳秋娘如何,这本来就不是王乐瑶担心的事情。 柳秋娘从入宫那刻起,王乐瑶就已经跟她是假姊妹了。 王乐瑶虽说明面上总捧着她,碍于家世娘家,碍于外貌,但目的,都是为了让柳秋娘当出头椽子。 现如今,柳秋娘也成了宝林,正和王乐瑶的意。 所以眼下,王乐瑶更想知道永嘉帝听了这话,是如何想她的,会不会厌恶她在背后嚼舌根。 王乐瑶听了秦柳瑟的话,笑得仿佛不当回事儿般,“姐姐怎的还说与皇上听了,这不过是咱们女儿家之间的玩笑话,免得污了皇上的耳朵呢。” 她说这话,原是想激秦柳瑟多说一些,却没想到,秦柳瑟听了,却毫无反应。 这可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王乐瑶咬咬牙,又说,“姐姐贵为昭仪,自然是招皇上喜欢的,怎的会和皇上说则写。” 秦柳瑟心里觉得好笑,她提起这茬儿,不过就是为了让王乐瑶心里不痛快。 看这会儿王乐瑶话这么多,却还强颜欢笑,秦柳瑟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因着王乐瑶这人,就是个搅屎棍,平时人前话并不多,且都是规矩守礼的。 这会儿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可见,秦柳瑟刚才说的话,是戳到她心上头了。 秦柳瑟挑眉笑道,“你且放宽心,皇上爱听着呢。” “而且啊,我却不觉着这话污耳朵,既然心里有疑问,当然要问清楚了,皇上又不是昏庸之人,怎会因着犒赏臣子,便宠臣子的女儿呢。” “不然,后宫这么多君臣之女,皇上来得及宠吗?” 王乐瑶彻底要被秦柳瑟这话激怒了,因着她其实也是臣子之女之一,万千后妃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且听秦柳瑟用这样平平无奇的语气说着永嘉帝的事情,王乐瑶心里更多的,除了羡慕,就是嫉妒。 像她,就从未同皇上说过这些,也从未体验过像秦柳瑟这般,为皇上煮饭话家常的生活。 怎的,她秦柳瑟有这种福气,她却没有。 所以,王乐瑶便酸溜溜地道,“都是伺候皇上的妃嫔,万事自然要以皇上为准,该说不该说,都不好叫皇上有丁点不快的。” 秦柳瑟心中只想道,她王乐瑶真是把女戒掰开了揉碎了学到骨子里了。 “王才人这话说得,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皇上她娘呢?”考虑得这么周到,且还有些教训人的语气存在。 王乐瑶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秦柳瑟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说她是永嘉帝的娘亲,那不就是说她是太后吗? 王乐瑶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整个脸又红又白的,看着秦柳瑟道,“秦昭仪慎言,这等话,怎能……怎能乱说!” 秦柳瑟觉得这人进宫以来装久了,真是装得好似一个假人似的。 又想挑拨离间,又不想得罪人,所以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便是如此不搭噶。 秦柳瑟挑了挑眉,“这话是你先说的,又不是我先说的。怎的,你还失忆了不成?” 王乐瑶从未跟秦柳瑟有过正面冲突,往常也是推柳秋娘出来当炮火,所以也是第一次领会秦柳瑟的威力。 偏生秦柳瑟位份比她大,许多事情,她还只能认了。 “我不过是关心皇上两句,怎的到了秦昭仪嘴里,便成了百般不是了,妹妹好生冤枉。”王乐瑶说着,都开始红眼睛了。 秦柳瑟挑挑眉,这是准备在她面前演下去了,开始装可怜了? 却在这时,承乾宫外传来公公通报的声音。 是永嘉帝回来了。 秦柳瑟从小厨房走出来,准备去院子里迎着行礼。 王乐瑶却急急走了两步,叫秦柳瑟险些刹车措手不及,快要撞上。 也是扶稳了门框,才没有崴脚摔倒撞上来个眼冒金星。 不过因着这般措手不及,倒是也差不多了,扶住门框的一个缓冲,秦柳瑟只觉得有些许不适。 王乐瑶堵住她,自然不是不让她去请安,而是眼里包着泪,还一副要跟她讲道理的样子。 秦柳瑟也看明白了,这是准备在永嘉帝面前演戏呢? 好叫他看到是自己在欺负她? 小绵羊装久了,还真以为自己真的是小绵羊了。 永嘉帝腿长,走路快,秦柳瑟余光里,已经看到他步入院子里。 这一看,越过王乐瑶的肩膀,秦柳瑟心生一计。 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手都没扶稳,整个人扶着门框,软了下来,直直往前栽下去。 王乐瑶显然也没料到,就看到秦柳瑟往她身上倒下,吓得惊呼一声。 明月姑姑和青青,还有厨娘也吓了一大跳,还跪在院子里呢,看到这边,都张大了嘴巴。 永嘉帝本就猜到秦柳瑟在小厨房,所以进了承乾宫,脚步也是往这边来。 看到秦柳瑟倒下,便快步走过来,蹙着眉头看了王乐瑶一眼,然后便从她身上,将秦柳瑟拦腰抱起。 “朱万喜,传太医!” 朱万喜应了一声,赶紧传人去请太医。 王乐瑶一时间也还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只记得刚刚永嘉帝那个眼神。 明明没有发火,没有瞪她,只不过扫了她一眼,却叫王乐瑶,浑身都难受极了。 -- 承乾宫正殿。 秦柳瑟被永嘉帝抱去躺在龙榻上,太医诊过脉后,跟永嘉帝回道,“回皇上,从脉象上,秦昭仪并无大碍,应当是这段时日操持后宫,累了些,一时气血上不来,便晕倒了。” 永嘉帝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手串的珠子,问太医道,“脉象可有别的异样?” 太医摇摇头说,“回皇上,并无。” 永嘉帝点点头,他方才有一瞬,以为秦柳瑟怕是有喜了。 “你们都退下吧。”永嘉帝挥手,朝太医和王乐瑶道。 王乐瑶本就胆战心惊的,虽说她希望秦柳瑟不得好死,却不能在自己面前。 眼下看秦柳瑟无碍,心里也安心了,赶紧行了礼退了下去。 殿内再无旁人之后,永嘉帝才又看向躺在床上的秦柳瑟,淡淡道,“行了,起来吧。” 第225章 吉祥宫殿 过了一会儿,秦柳瑟还没什么反应。 永嘉帝无奈的摇摇头,抬起一只手,捏住她挺翘的鼻子。 “哎哟哟!皇上~” 秦柳瑟拍了拍永嘉帝的手,睁开眼睛,不悦地道,“臣妾块不能呼吸了。” 永嘉帝放开手,秦柳瑟便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还眨巴着一只眼睛看着永嘉帝,一副得逞的小狐狸模样。 一边揉着自己的鼻尖,一边抱怨道,“皇上,你怎么瞧出来的呀?臣妾还想再瞒一会儿呢。” 瞒一会儿? 怕不是多玩儿一会儿吧。 永嘉帝站起身,走到窗边的暖榻上坐下,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道,“朕不追究你的不是便知足了,还好意思问朕如何看出来的?” 秦柳瑟坐在床上撇撇嘴,看着他,然后双腿从床上伸下来,趿拉着永嘉帝的单鞋,蹦蹦跳跳走到窗边。 这承乾宫是没有她的软缎单鞋的,冬日寒冷,她穿过来的也是靴子,是以便如此“无礼”地随意穿了永嘉帝的鞋子。 不过永嘉帝倒是也不会怪她无礼。 秦柳瑟走到暖榻,坐在永嘉帝对面,双手撑着脸看着永嘉帝。 又看永嘉帝在看她,便张开手,跳下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又坐回去。 笑眯眯道,“皇上瞧瞧,臣妾什么事儿都没有,好得很呢。” 永嘉帝“呵”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于她的“厚脸皮”,“贼喊捉贼,你诓骗这么多人,还有理了?” 秦柳瑟瞅着永嘉帝的脸色,觉得他并没有不悦的样子,便撅着嘴说,“谁让那王才人老是找我茬啊,我便吓吓她。” 说着,还一脸可惜地叹道,“可惜,我晕倒了,便闭上眼,都不能看到她的脸色。” 秦柳瑟眨着眼睛,一脸狡黠地看向永嘉帝,“皇上,她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永嘉帝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朕倒是险些被你吓到了,还以为你肚子有动静了呢。” 秦柳瑟摸着被他揉过的脸,撇撇嘴,看来永嘉帝不愿多聊这事儿,便没有准备不依不挠刨根问底的意思。 没想到,却被他 引到了肚子上头来了。 这个话题,却是秦柳瑟的盲区了。 她已经停了药,但娃娃来不来,她还真不好把握。 永嘉帝看她这模样,悠悠道,“看来朕还不够努力。” -- 秦柳瑟原以为永嘉帝这话,是要把她往死里伺候的意思。 事实那个夜里确实如此。 不过也不仅如此。 过了几日,永嘉帝的旨意便传到舒月轩来。 朱万喜宣完了旨,笑道,“恭喜昭仪,贺喜昭仪,往后搬到那昭阳宫,离皇上近些,办事,或是皇上去看昭仪,都方便呢!” 移去昭阳宫这事儿,秦柳瑟完全不知情,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所以此时,心中的惊讶,还没全盘压下来。 她笑眯眯和朱万喜道了谢,又叫明月姑姑给了些荷包。 更惊讶的是,搬去昭阳宫,只她一个人,秦怀瑾是不去的。 而那边秦怀瑾得了消息,也赶紧过来给秦柳瑟贺喜,“恭喜妹妹,往后搬到昭阳宫去,也方便照顾皇上呢。” 秦柳瑟看她这皮笑肉不笑,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但朱万喜在这儿,便也只笑着跟她说,“姐姐若是平日无聊,便走过来看看妹妹说说话吧,不然那么大一个昭阳宫,妹妹要闲得慌。” 秦怀瑾不用管事,恩宠也不多,平日里确实很闲,咬着牙道,“这是自然的。” 朱万喜笑着说,“昭阳宫那边,都备好了,等会儿这边收拾好了,尚宫局的人来了,搬过去便能住了。” 又对秦怀瑾说,“秦昭仪搬走了,这舒月轩就空了,皇上的意思是,秦美人不妨也搬过去主殿住。” 秦怀瑾依旧咬着牙,心道这不过是别人不要的,又有什么好,但既然是永嘉帝的赏赐,便只能道,“臣妾知道了,朱公公回去可要替我谢过皇上。” 朱万喜点点头,也没立刻就走,而是留下来帮着叮嘱秦柳瑟这边使唤人来帮忙。 秦柳瑟进宫时,不过是一个包袱,现如今拥有的,都是永嘉帝的赏赐。 所以收拾出来的箱子并不少,一路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由人抬着,搬去了昭阳宫。 自永嘉帝登基后,昭阳宫一直没住人,是以秦柳瑟也没来过,只知道在此之前,这里是被用来放东西的。 本以为会很陈旧,却没想到,昭阳宫里一切都很新,应当是翻新过的。 现如今这里没有其他人,秦柳瑟搬进来,整个宫殿院子都是她的,说不高兴,那显然是假的。 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秦柳瑟领着侍女走进来,院子里已经跪着好些侍女了。 应当是昭阳宫的粗使侍女和洒扫的下人。 见秦柳瑟走下来,便都磕头行礼。 秦柳瑟喊了“起”,然后便给明月姑姑使了眼色。 明月姑姑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袋拿出来,每人都赏一个。 在这后宫行走,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行的,能省很多事儿。 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积雪都扫成一堆,院子里还栽种着好些树。 本是树木凋零独立的时节,但院子里的树,都还有竹子支撑着。 子衿笑道,“昭仪,这院子里,种的都是枣树,还有石榴树,桂花,兰花树。” 都是她喜欢的。 而且这枣树和石榴树,寓意都是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永嘉帝这个又想当爹的心思,真是不言而喻了。 一时之间,秦柳瑟脸都有些红了,为着永嘉帝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这些花草树木。 走进正殿,却也没一点许久未住人的冷意。 而是暖意融融的,好似这窝本就是她在住的一般。 屋里烧着地龙,桌椅床榻被褥,都是准备好的。 还燃着她寻常点的熏香,是以秦柳瑟一走进来,便有一种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的感觉。 地上铺着永嘉帝私库的地毯,纹样自然又是各种多子多福的好寓意。 青青左看右看,笑道,“本想着过来还要收拾,看来皇上都吩咐人准备妥帖了,只需要昭仪人过来,就直接能住了。” 秦柳瑟心道,这永嘉帝想宠人,想对你好的时候,以他的地位能力,真是有千万种手段能让你心里服服帖帖的。 也难怪那些女人,都看自己不顺眼了。 不过嘛,这些可都是她应得的。 那边,侍女们在里里外外指挥人收拾东西,将搬过来的衣裳器具摆放好。 秦柳瑟则自己左左右右看看,在博古架上看到了一套粉色的桃花茶具,心里喜欢的紧。 便取了下来,自行坐在窗边的榻上,冲茶泡水。 她打开半边的窗扉,让一阵冷意吹进来,捎着茶香飘进鼻尖。 真叫人舒服。 而且自己住一个宫殿,且不说那些新伺候的下人是不是自己人。 单单是放眼望去这院子,都是自己的地盘,那心情就只能用艳阳高照来形容。 也因此,夜里永嘉帝过来,秦柳瑟便温柔写意地伺候了一通。 惹得永嘉帝感慨道,“这位置,朕早该给你挪过来。” 秦柳瑟迷离间白了他一眼,挪过来干嘛,方便他这样对自己吗? 现如今宫里没有了旁人,方才永嘉帝便在引导她,让她别老是忍着嗓音,还说什么忍着不好云云。 秦柳瑟信他便是见鬼了。 一时间,想起院子里的枣树、石榴树,还有殿内各种寓意“早生贵子”的吉祥物件,秦柳瑟便软着嗓音问道,“皇上不是历来不信这些吗?” 怎的把她的昭阳宫,给装扮得好像吉祥宫殿一般。 永嘉帝抵着她道,“试一试也无妨。” 第226章 难为 秦柳瑟心里觉着好笑,难为永嘉帝也有这一日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永嘉帝会这般迫切地想要他们俩的孩子。 在他们这里,却是跟别的妃嫔掉转过来了。 在旁人那儿,都是妃嫔着急得不行。 就秦柳瑟知道的,就有许多偷偷寻那些民间偏方,日日服药想快些怀上的。 还有一些,是偷偷求神拜佛,祈求早日有龙种落地。 秦柳瑟则两者皆不是,她现如今不抵触怀孕了,但也没有永嘉帝这么急。 不过秦柳瑟也是有准备的,并非旁的人那样求民间偏方。 而是照着太医的吩咐,还有子衿的调理,每日吃些食补的东西,以及适量的活动筋骨。 龙种落地嘛,自然得给她的孩儿准备最好的身体状态。 这样一来,往后她自己也能少受一些苦,秦柳瑟可不想为着怀孕,就舍弃半条命。 但在怀上之前,秦柳瑟却还是要“受苦”的。 受的永嘉帝的苦头。 因着现在有准备怀孕的借口,永嘉帝便更好折腾她了。 隔几日便来昭阳宫一次,一夜少说三四回,他自己身强力健,没觉得有何不妥。 可苦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秦柳瑟了。 原本还不太想怀上孩子的秦柳瑟,这会儿,每次看着永嘉帝在自己上头的脸,都暗自祈祷快些让她怀上。 因着她知晓,有了身孕,便不能伺候。 那可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用侍寝了。 “听闻你们女子来信期,两段小日子之间的几日,是最易有孕。”永嘉帝一边逗着她一边说,“朕这几日都在你这儿过夜,总不会怀不上吧。” 秦柳瑟一点也不想接他这话,因着即使不是这几日,他也没少来找她痛快啊。 总归是搬到这昭阳宫来,她贪睡的时辰,便更长了。 而因着秦柳瑟换了新宫殿,这段时日过来祝贺的嫔妃也不在少数。 舒月轩那地方本就小,秦柳瑟和秦怀瑾两人一人一间正屋,再加上下人的厢房还有小厨房之类的小屋子之类。 整个舒月轩加起来,也不过昭阳宫的一半那么大。 昭阳宫的房屋不算多,最大的地,还属于那宽阔的院子以及一个小花园。 是以秦怀瑾从昭阳宫回来,便气的大发雷霆。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殿,也不怕半夜遇到鬼!” 想到刚刚在昭阳宫看到的一切,秦怀瑾就真想一把火把这破烂的舒月轩烧了。 相对比之下,舒月轩确实显得小家子气了,屋子也都是小了许多。 “要不是我们家把她送进宫,她现在有这福气吗?还踩我脸上来了,贱人!贱人!”秦怀瑾恨恨的骂着。 现如今的舒月轩,就是她的地盘,骂的再大声,倒也不怕被人听去了。 春桃替秦怀瑾倒了杯水过来,替她顺着气,说,“可不是。瞧瞧她那样,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多显赫的人家呢,不都是皇上赏赐的吗!” 而且想起那宫里栽种的石榴树、枣树,还有屋里那些陈设,哪里看不出来,皇上多希望她肚子里能有货。 “美人别怕,这么久了她都没怀上,指不定就是一块盐碱地,皇上播了种也没用。”春桃说着秦柳瑟的坏话。 一边诅咒一边说,“皇上这几年,多宠她啊,都没有一次有动静,指不定啊,就是老天爷看她太嚣张了,所以故意不给她这个福分呢!” 说不得春桃是懂自家主子的,这话可说到秦怀瑾心里去了。 现如今秦柳瑟如日中天的,最缺什么,不就缺一双儿女吗? 要是有了孩子,那真的在宫里横着走了。 秦怀瑾恨恨的握着拳头,“给我盯紧她的肚子!” 却说回秦柳瑟那边,每日这般人来人往招呼着零零散散过来走一走坐一坐的“姐妹”,秦柳瑟真是累得慌。 心想这些人,便是要来,也不说好了一块来。 隔一会儿来一小撮,隔一会儿来一个,真是把她这里当后花园一样。 其实秦柳瑟也知道,这些人里头,有来了,就屁股长长的坐的不愿意离开的。 多半是为了“偶遇”永嘉帝,想着趁着来她这儿的机会,碰一碰永嘉帝。 一时间,等人群散去,秦柳瑟用了午膳,便二话不说,立刻回床榻上一躺,酣酣入睡了。 等一觉醒来,只觉得总算恢复了精力,神清气爽的。 起来簌了口,吃了些东西,秦柳瑟便领着侍女,准备往东太后的慈宁宫去请安。 午后的时辰,太阳高照,无雪无风,走在后宫四处晃悠,血液仿佛都舒畅了许多。 路过一个不大的轩院时,秦柳瑟耳尖地听到有人正在院子里训斥下人。 “这是什么破烂货,竟然拿这种东西来搪塞我!”柳依依声音不大,因着嗓音也柔,是以训斥人时,没有别人的大声和犀利,但依旧能听出不悦来。 秦柳瑟脚步一顿,便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门边上。 这宫里,主子教训下人是常有的事情,秦柳瑟却也不爱听这些。 正想往另一个方向走,就听那坐下人都求饶后,柳依依又不屑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之前舒月轩那位用的,现如今搬去了昭阳宫,这些碗碟收回尚宫局,你们就拿别人不要的东西来搪塞我?” 赫然听见自己,秦柳瑟这下没走了。 她搬出舒月轩,自然搬走的都是衣裳之类的女人家贴身物件。 至于其他的锅碗瓢盆那些,原就是尚宫局准备的,后面怎么处理,也是尚宫局的人去做,秦柳瑟是不管的。 不过想来这柳依依,不屑于用自己用过的,所以才对着这奴才发火。 秦柳瑟心里觉着好笑,这柳依依也是自视甚高了些,怎的别人用过的便不能用了。 她自己昭仪当了这么久,都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 想来是柳依依也是讨厌极了自己的,才会这般,连她用过的东西都不屑。 一时间,又听的那位小公公的声音,“回柳美人,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这,奴婢也是按照上头的指示办事,实在不知道这是谁用过的啊。” 第227章 雨露均沾 “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过一个个都是势利眼罢了,装什么蒜?”柳依依不屑的道,“瞧着那边正受宠,便用这些货色来给我,真当我这里是什么收容所呢!” 秦柳瑟心道她这哪里是不屑,不过是心里不痛快,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下人来出气罢了。 这些被打发来送东西跑腿的小厮,多半根基都不稳,最好欺负。 秦柳瑟手微微扶着墙壁,正准备走,柳依依院子里便有侍女出来,正巧撞见了她。 侍女嘴里传来有些惶恐的声音,“秦,秦昭仪,请秦昭仪安。” 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头看向自家主子。 秦柳瑟抬头笑笑,示意她起来。 里头的柳依依听见声音,也出来了,依旧温温柔柔地给秦柳瑟请安。 “秦昭仪这是要往哪里去,可是要去慈宁宫?” 秦柳瑟笑道,“正是,妹妹也要去了吗。” 东太后传人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看来这柳依依也是其中之一。 柳依依猜不准秦柳瑟有没有听去,或是听去了多少,便干脆装作她不知道地说,“这奴才方才打碎我的东西,便被我罚了。妹妹正是准备过去,被他耽误了倒是。” 秦柳瑟眼睛一瞥,朝门内看去,就看到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受罚的小公公。 秦柳瑟挑了挑眉,转头笑了笑,“虽说今日没有雨雪,但地上到底冰凉,这小公公瞧着年纪小,许是刚入宫不懂事,才摔坏了妹妹的东西。” “罚也罚过了,若是留了伤,传出去也不好,不若便这回放了他,下回再犯,妹妹再严加惩处?” 秦柳瑟是在告诉柳依依,若是苛待一个新人,传出去了,总要落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头的。 柳依依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秦柳瑟这话,不由说是真说到点子上了。 她还真怕被永嘉帝听去了。 是以,便转头对着那小公公说,“今日便放了你,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小公公赶紧磕头道,“多谢柳美人,多谢秦昭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是把秦柳瑟也感谢了。 这番风波过后,秦柳瑟便先一步往慈宁宫去。 青青一路上,有些不解地问,“昭仪为何要帮那小公公啊?” 本来她家昭仪都准备抬步走了,若不是柳依依的侍女出来,她们只怕已经离开了。 也是撞见后,秦昭仪才开口帮了他的。 在青青心里,她家秦昭仪是善良的人,却也并非菩萨那样的谁都帮。 毕竟这事儿,属于柳依依自己管教下人,后宫常有的事情,若要管,真是天天管不过来的。 秦柳瑟笑道,“你倒是机灵。” 她帮这个小公公,一方面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另一方面,也是因着秦柳瑟认出这人来了。 这位小公公,可是朱万喜朱公公的人。 那柳依依也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不说现在,便是以后,那小公公成长起来,有了朱万喜扶持,这不记仇还好,若是记仇的人,那只怕有她好果子吃。 这便是秦柳瑟的处世之道。轻易不得罪人,若真要得罪人了,那便要做好一辈子斗争的准备,亦或是,从得罪人开始,就要有将对方打得起不来的准备。 -- 到了慈宁宫里,秦柳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贤妃。 这可真是稀客了,要知道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李贤妃一直称病,躲在毓秀宫里,哪里都没去。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病入膏肓了。 永嘉帝只怕是对她进行了不小的敲打,因着秦柳瑟原还担心周才人怀孕会经历些波折,叫她好好注意着。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周才人依旧是安然无恙的。 秦柳瑟不是见不得周才人好,只是既然周才人都向她投诚了,而李贤妃又是什么性子她也清楚,才会叮嘱周才人万事小心为妙。 这般在毓秀宫呆了这么久,李贤妃却不见圆润多少,整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清瘦。 秦柳瑟笑着给她行了礼,又问了些她最近身子恢复得如何的闲话。 李贤妃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笑眯眯地说自己已经好了许多,这才出来走走。 其实是因为听说秦柳瑟换地方了,知道这事儿恐怕在永嘉帝心里已经淡化了,李贤妃这才敢出来溜达。 “刚才来得急,本想进你那昭阳宫瞧瞧的,但怕来晚了,便没进去。” 李贤妃一惊一乍地说着,“这昭阳宫许久没住人了,皇上可真疼咱们秦妹妹,收拾得好似新修的一般,等会儿得了空,我定去妹妹那里拜访一下,也带安乐过去瞧瞧。” 听听这话吹捧的,秦柳瑟笑着道,“不过是挪了个位置,先前都是放东西的,积了灰尘,自然要收拾一番了。” 秦柳瑟客气地道。 柳秋娘一听,立刻吹捧地说,“贤妃姐姐真得进去瞧一瞧,我也是头一回去昭阳宫,里头跟别的宫殿可真不同。” “皇上还特意为秦昭仪栽了许多树呢!” 秦柳瑟四两拨千斤地道,“妹妹就别笑话我了!皇上也是求子心切,我要是有姐姐们那么争气就好了。” 秦柳瑟“谦虚”地说着,一边做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像在请柳秋娘别笑话自己生不出孩子一样。 说不得柳秋娘这番话,既是损了秦柳瑟,也损了她自己。 她自己确实也是还无子来着……要是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可就真成了刻薄的女人了。 是以,柳秋娘便笑笑道,“可咱皇上,去昭阳宫去的最勤快啊,要说有孕,也是咱秦姐姐先有,不然真是白瞎了皇上的恩泽了。” 秦柳瑟听了不觉生气,只想着这柳秋娘,也不知道何时投到李贤妃麾下了。 不然至于李贤妃说一句,她便叽叽喳喳说这么多吗? 一直坐在一旁抚着肚子不说话的辛淑妃,也跟着道,“这皇上宣人伺候,都是为了繁衍子嗣。” 现如今后宫无皇后,也没有什么夫妻的说法,是以所有的女人,都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给永嘉帝生龙种。 辛淑妃也是话里有话,前一句话看似是在帮着秦柳瑟,后一句又说,“不过伺候皇上,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该有的会有,旁的姊妹,也等着皇上雨露均沾呢。” 第228章 幸灾乐祸 秦柳瑟扫了一眼辛淑妃的肚子,跟周才人差不多的月份,周才人不敢到处跑,这辛淑妃倒是挺着肚子宫里晃悠。 也不知道给自己的娃娃积积德。 不过狗一向改不了吃屎的,所以秦柳瑟也不会往心里去。 秦柳瑟笑着跟这群女人打机锋道,“皇上要去哪儿,也不是妹妹能决定的,这脚长在皇上脚下,谁又能使唤皇上呢!” 这话说得实在气人,现如今秦柳瑟也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潜质了。 既然都想给她安一个宠妃的罪名,她便坐实了呗。 毕竟,这可是别人想要,都求不到的名头呢。 果然众人听了秦柳瑟这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这做妃嫔的啊,自然得为着皇上着想,才能帮着皇上理顺后宫啊。”辛淑妃不甘心地道。 意思是,作为妃嫔,得规劝着永嘉帝多去别的妃嫔那里,不能一人霸占。 秦柳瑟心道,这辛淑妃,可真是把女戒掰开了揉碎了,吃进血液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孕便会脾气古怪,这种话,以前辛淑妃是说得很少的。 实际上,以前辛淑妃虽然说的少,但未必想的少,只不过那会儿刚回宫,便收敛着做人。 后来被永嘉帝警告,便当了缩头乌龟。 现如今占着有肚子,自己位份也高,便觉得有什么话不能说了,即便是说了得罪人,凭借她这个肚子,这些人就不敢跟她计较。 说不得这话也有一定道理。 这后宫女人不金贵,但是肚子里的龙种很金贵。 虽说许多妃嫔都巴不得别人一辈子没有怀孕,但明面上碰着了,在路上都要礼让她几分走路的。 就生怕这肚子出问题,和自己扯上关系。 不过秦柳瑟却觉得,辛淑妃这种明着温柔贤惠,其实黑心肝透了的,绝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动了胎气。 更何况,她又不是没有生育过,这再生一个,端的不会那么难。 是以,秦柳瑟便道,“淑妃姐姐说的有理,前头先皇后,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这话可就杀人诛心了,秦柳瑟这是在讽刺辛淑妃,不是皇后,却摆着皇后的款。 劝别的妃嫔为皇上着想,规劝皇帝雨露均沾,那可不就是皇后那种正妻的活儿吗? 这辛淑妃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一样都是做小的,不过是小中的大小之区别罢了。 秦柳瑟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在说,她这种做妾室的,自然就是争宠啊,争风吃醋啊,谁能把男人留在自己那儿,那都是自己的能力。 才不做那些正妻什么假贤惠的把戏呢! 秦柳瑟这也是架子端的实实在在的,一点不服输。 其实她倒是比谁都希望永嘉帝能少折腾自己一点,可别人要讥讽她,她自然没有干受罪的道理。 说不得秦柳瑟这番反应,确实把辛淑妃气到了。 “妹妹真爱说笑,难怪皇上喜欢你。”辛淑妃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还保持着假模假样的微笑,好似真的不过在跟秦柳瑟开玩笑,一点不往心里去一般。 此时的秦柳瑟,简直就像露着锋利的小牙齿一样的小狐狸,还闪着光。 “皇帝不是昏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东太后笑道,“改明儿他来了,哀家再说他几句,他要去哪儿,也不是秦昭仪能决定的不是,难道还能把他赶走。” 东太后听着像是在替秦柳瑟说话,可又不太像。 其实东太后虽会说几句,但儿子大了,永嘉帝又是那样有主意的人,表面上对她孝顺尊敬,但其实心里自己的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所以这番大家长的派头,也就只能在这些女人堆里展现。 一时之间,各说各话,到了时辰,便各自散去要回自己宫里了。 柳依依走在前头,往慈宁宫外走去,绕过影壁时,一个没抬头,直接往来慈宁宫请安的永嘉帝身上撞了过去。 秦柳瑟就走在她后头不远处,所以虽然没看见影壁后的永嘉帝,但柳依依撞上低呼了一声,“皇上~” 被秦柳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声里可就很有能量了,先是不悦,又是惊喜,还有娇羞的。 秦柳瑟一时也没有挪脚,人都有好奇心里,爱听墙角的心态,说不得她也是哩! 就听柳依依在悠悠的抱怨,“皇上~您都好久没来看臣妾了~臣妾好生想念皇上啊~” 这一番话,听得秦柳瑟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柳依依本就是走的小白兔的路线,再加上刻意放软撒娇的语调,那真是骨头都要听软了。 秦柳瑟伸直了耳朵,就听见永嘉帝的声音,“回去吧,朕有空便去瞧你。” 这里是慈宁宫,柳依依知道还有人要出来,也不好在这里当众勾搭那么久,便朝永嘉帝抛了个眼神,行了礼,自己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青青在秦柳瑟身边道,“那柳美人也是怪做作地,明明早晨教训那位公公那么有力气呢,碰上皇上,就跟化成水一般。” 秦柳瑟听了觉得好笑,逗她说,“这姑娘家,就是水做的啊。” 青青伺候久了,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听了秦柳瑟这话,红着脸跺跺脚,“昭仪,你说什么呢。” 秦柳瑟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说什么了,是你这个小脑袋,整天装着什么东西吧。” 被秦柳瑟这么一逗,青青更加着急了,噗嗤噗嗤的,把旁边的子衿和明月姑姑都逗笑了。 走回自己的昭阳宫,子衿找到空档,才凑在秦柳瑟耳边说,“昭仪,方才在慈宁宫外头,我偶然间,听见两个侍女在说什么纸钱香烛之类的事。” 秦柳瑟挑挑眉,这后宫不能私自祭拜,而子衿这人性子谨慎,许是学医的缘故,比旁人要严谨些。 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子衿一边替秦柳瑟拆解钗环,一边道,“那时我站在廊后,她们俩没发现我,我听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劲,后面散场的时候再看,那两人,似乎是柳宝林的人呢。” 她们在殿内的时候,带去的侍女,自然不能全都跟着进去,不然殿内就太挤了。 所以这些侍女,一般都是各自找了位置在外头候着。 听到子衿这么说,秦柳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子衿又说,“我听着,怕不是她们要用什么巫蛊之术害人吧?” 至于害谁,子衿能这么在秦柳瑟面前说出来,当然就是因为怀疑别人要害自家昭仪了。 秦柳瑟却不怎么担心这劳什子巫蛊之术,“诅咒人的话,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诅咒的话能现行,估计每时每刻,这后宫的天都是暗的。因着那些女人,只怕时时刻刻都在诅咒别人。 秦柳瑟也不怕什么巫蛊诅咒,这世间,可怕的不是鬼神。 鬼神不可怕,人心才可怕。 这一点,秦柳瑟跟永嘉帝是一道的,都不太信什么鬼神之说。 说不得两人冥冥之中还是有不少共同点的。 秦柳瑟更怕的是,柳秋娘不是要耍什么阴招数害人,便叮嘱子衿,“这院子里的人看紧点,有什么异样都来同我说。” 子衿点点头。 而这夜里,永嘉帝宣的便是柳依依侍寝。 次日往萧德妃宫里去,在路上碰见柳依依,柳依依那腰肢扭的,秦柳瑟觉着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秦怀瑾领着侍女从另一边走过来,碰上秦柳瑟,便笑着道,“昨儿太后娘娘不过提了一嘴,妹妹真是孝顺,立刻便劝皇上多去旁的姐妹那里了呢!” 这幸灾乐祸的。 第229章 能耐 秦柳瑟挑挑眉,心道秦怀瑾这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为了给她找不痛快,倒是豁得出去。 殊不知秦柳瑟压根不为这种事情伤神,永嘉帝去哪里,她从不放在心上。 秦柳瑟笑着看向秦怀瑾道,“姐姐说哪里的话,这柳才人有魅力,皇上昨儿不过在慈宁宫碰了一面,便想起她来,去了她那儿。” “这是柳才人的造化,与我何干?是柳才人自己的福分呢。” 秦柳瑟三言两语,就在秦怀瑾心头扎了针。 这话说的,是柳依依自己勾了永嘉帝去。 而昨日同样在慈宁宫的也有秦怀瑾,她秦怀瑾怎就没勾了永嘉帝过去? 而且柳依依不过在外头撞上永嘉帝,那时候秦怀瑾可还没走,就在里头陪着东太后呢。 是以,永嘉帝进去请安,倒还是秦怀瑾相处的时间久了一些。 却依旧比不过柳依依,这可不把秦怀瑾气死吗? 更何况,秦怀瑾昨日就在里头,也听到了东太后叮嘱永嘉帝要雨露均沾的话。 那会儿,秦怀瑾还做梦的想着永嘉帝会翻自己牌子呢。 没想到,居然在门口碰见了柳依依。 也是听秦柳瑟这么一说,秦怀瑾才知道永嘉帝碰见了柳依依,更觉得是柳依依坏了自己的好事。 一时心里又在暗骂柳依依是个贱人,平白大白天,就在慈宁宫门口对着永嘉帝发、情,能不把永嘉帝勾去了吗。 现如今秦柳瑟也是懂得挑拨离间的,“可见皇上心里头是有柳妹妹的,那时,我可就在柳妹妹后头呢。” 秦柳瑟略带幽怨地说着这话,便让秦怀瑾听着觉得,秦柳瑟也是为这事神伤过了。 觉着柳依依是真在永嘉帝心里有位置的,不然,怎么会撞一下,就能让皇上在翻牌子的时候,记起她来呢。 秦柳瑟和她说了两句,便径直往萧德妃宫里去。殊不知她昨夜里睡得多好呢,才没有为那什么柳依依神伤。 不过秦怀瑾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但秦柳瑟也没空理会秦怀瑾怎么想,因着去了萧德妃宫里,还有一堆年关的事情等着呢。 而且,李贤妃今日也过来了。 现如今李贤妃倒是十分自动自觉,并非来揽权的,而是说着,年关将至,许多事情忙,多个人多个脑袋,好商量着办事,分担一下。 瞧瞧,多会说话。 秦柳瑟琢磨着,李贤妃不犯蠢的时候,也是挺人模人样的。 “许久未同妹妹一道做事,现如今,妹妹独当一面都不成问题了。”李贤妃走来和秦柳瑟闲聊道。 秦柳瑟正捧着账簿对数,闻言笑道,“都是两位姐姐教得好。” 李贤妃笑道,“妹妹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这眼角眉梢,脸蛋都是红润润的。” 秦柳瑟不接这种恭维,又道,“德妃娘娘屋里地龙烧的旺,妹妹正觉着穿的有些多呢。” “我还道是妹妹最近,又得皇上喜欢,又帮着德妃姐姐做事,倒是常常来陪德妃姐姐说话呢。” 秦柳瑟眉毛一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听德妃姐姐说,这宫里泰半的事情,都是妹妹在打交道操持,我就说妹妹是能担大任的。”李贤妃又道。 “姐姐过奖了。”秦柳瑟客气的道,但李贤妃似乎话有点多。 “现如今淑妃有孕,贵妃忙着带三皇子,我又不得皇上的心的,妹妹这般得宠,不如多带皇上到这儿来看看德妃姐姐也好,免得这里太清净了。”李贤妃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道。 秦柳瑟听了又道,“德妃娘娘若是想要,皇上只怕都能把这里当半个承乾宫了,用不着咱们担心呢。” 秦柳瑟两句话,又把李贤妃的挑拨离间给怼了回去。 李贤妃心道,她跟了永嘉帝这么久,还未见过萧德妃有过盛宠。 不过也许是在她进府里前有过的盛宠,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现如今德妃没了宠爱,皇上还这般待她比谁都好,该给的一样不差,后宫也没人敢瞧不起萧德妃。 正是因着心里料定萧德妃曾经必然跟永嘉帝轰轰烈烈过,李贤妃才想着从这里来撺掇着挑拨离间。 李贤妃笑得开怀,“那可不是,德妃姐姐便是不侍寝了,这该有的,可比谁都好。” 这话却又是在秦柳瑟心里头下药,想告诉她,萧德妃即使没有宠爱,拥有的也不比她秦柳瑟少就是了。 不知情的这一看,可不就是觉得秦柳瑟的恩宠,不过尔尔吗? 不过秦柳瑟也是心大的,甚至还能乐观地想,这些人一个个跟她过不去,想上眼药,不正是说明她拥有的,都是别人嫉妒的吗? 正因如此,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在秦柳瑟眼里,便成了小人嘴脸。 “那可不是,德妃姐姐低调惯了,便是什么都有了,也从未瞧不上妹妹,妹妹甚是欢喜。”秦柳瑟附和着李贤妃的话,倒是弄得李贤妃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软磨硬泡,她都一副不接招不动摇的样子,这才是最气人的。 说起来,秦柳瑟也是知道李贤妃对萧德妃的事情不知情,才会这般想用这个来攻击她。 李贤妃走后,秦柳瑟便朝萧德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萧德妃的性子,其实比秦柳瑟要忠实自我。 譬如说刚才李贤妃说的种种,萧德妃并不是没听见,但她多不愿意开口多谈,只埋头坐着自己的事情,是以李贤妃才一直围着秦柳瑟转。 但李贤妃走后,萧德妃倒是笑得淡然地和秦柳瑟说,“她就这样,这些年了,一直没变。别往心里去。” 萧德妃又不是那些初入宫的秀女,也不是无知姑娘,更不是天真骄矜的贵女出身,没有什么不懂的,且经历的事情,估计比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多。 只不过,是真的不想参与罢了。 进了永嘉帝的后宅这么多年,就在先皇后之后进的门,怎能不清楚这些人一个个是什么性子。 秦柳瑟点点头道,“妹妹知道。” “日子过得真快啊,眼下都快腊八了,一年又要过去了,等过了腊八,皇上便要宴请皇家亲戚,今年这花名册,人可真多。”秦柳瑟不提李贤妃的事情,开始说正事了。 萧德妃手里也翻着册子,笑道,“今年皇上请的人多了些,去年只请了男眷,今年许多宗妇都要宴请,还有些,是从外头封地回来的。” 秦柳瑟和萧德妃一边念着名字,一边写要送到皇亲国戚府上的帖子,秦柳瑟一个个念着,萧德妃提笔写着。 当念到,“城北定国公……严守御及夫人……”时,萧德妃手上的笔没拿稳,“喀嗒”一下,掉到了桌面上。 秦柳瑟知道萧德妃和定国公家二公子的事情,萧德妃也没有表现出慌张的难堪。 而是眨着眼睛,有些泄气地叹道,“妹妹见笑了。” 秦柳瑟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萧德妃过了这么多年还有这反应,想必也是走了心,很深刻的。 秦柳瑟倒是很佩服这种人,喜欢的彻底,即便没在一起,依旧藏在心里。 其实秦柳瑟同情和心疼萧德妃,未尝不是因为自己上一世也是这般的女子。 所遇非良人,又如何能怪她呢。 而萧德妃和严守御,倒不是同她上一世那样谁辜负了谁,而是各自都还存着理性,但那爱意也浓。 可理性最终战胜了感性,是双方都选择了不作结合。 未尝不是一种能耐。 第230章 跃跃欲试 秦柳瑟将手覆在萧德妃手背上,“姐姐可是还想着他?” 萧德妃这下有些难为情地摇了摇头,“都过了那么久了,只不过……未曾拥有的,总归是心里一个结。” 这是真的理性,秦柳瑟心道,便是想着那人,还能这样分析自己。 不过萧德妃既然这么说了,又是个聪明人,再加上秦柳瑟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便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以秦柳瑟也不提这茬了。 在萧德妃这里干完了活儿,瞅着天色,秦柳瑟便领着侍女回昭阳宫去了。 一路上,秦柳瑟一边想着萧德妃和严守御的事情,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上一世要是有萧德妃这样的客观理智,最后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真是命运从来不由人哪。 走到一座小花园时,路过假山,秦柳瑟一不小心,便听见了花园亭子里几个妃嫔的对话。 “我说得准吧!前头你还猜那秦昭仪能彻底笼络住皇上的心。” “我不过是猜一猜罢了,谁知道这就被柳才人引过去了。”其实她当初说那番猜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把炮火往秦柳瑟身上拱。 永嘉帝的心被笼络?光是想想就知道很难,后宫这么多女人,便是他想,别人也有意见啊。 所以当初那么一说,不过是因着嫉妒,故意捧着秦柳瑟罢了,是以现如今柳依依有了恩宠,她便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那岂非柳才人又要得宠了?明明比我们年纪大,非得装作一副多天真柔弱的模样,瞧着就烦。” “柳才人比你大,那可比我小了一岁呢。不过我瞧着她也烦,一岁两岁能差到哪里去,非得每回装模作样,有个蚊子好似还得别人护着她一般!” “那可不是,也不知怎的在床上钩住了皇上呢!也不知能何时才了当,不会成第二个秦昭仪吧?” “那可难说。要是像别人一样,犯着皇上的忌讳,或是有什么事情皇上不喜的,随时就能失宠了。” “这些事,柳宝林和温才人都犯过,也不知那柳才人有没有……” 秦柳瑟原还想出去,可听到后头的话,不由就勾着她陷入沉思。 永嘉帝的忌讳? 如果萧德妃这事儿永嘉帝不知情,那这事儿妥妥就是失宠最好的利器。 而她自己呢? 因着在琢磨这件事情,所以直到亭子里的妃嫔说着话走远了,秦柳瑟还没走。 还是青青看她想得入了神,才喊了句”昭仪“,秦柳瑟这才回过神往前走。 这些名门贵女,平日里端的是如何守礼尊贵,饱读诗书,可私下里,不还是尽想些害人的坏招。 秦柳瑟回了昭阳宫,等着侍女们准备晚膳的空隙,独自一人依靠在窗边,懒懒的不想动。 偶尔抬头望着窗外屋檐上的积雪,思绪还沉浸在方才她们的话里。 虽说她们说的是所有人,但秦柳瑟不由就想到自己身上。 只道那些人是很歹毒的心,才想着搜集别人的致命处,想一招将人拉下马。 不过在这后宫行走,确实事事都得防着,秦柳瑟也不由就想到自己身上。 如果是她自己,她有什么可以让人一招毙命的弱点吗。 要是真有,还被人找到了,那她的好日子,确实也就到头了。 秦柳瑟想得神游开外,就听见院子里有了动静,往外头看去,是永嘉帝来了。 秦柳瑟这才收回心神,去了外头迎着永嘉帝。 “这么早,皇上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朕闲着,来看看你。”永嘉帝伸手去牵秦柳瑟,“去我那儿吧。” 秦柳瑟拽了拽永嘉帝的手,不太愿意呢,“臣妾这儿菜色都上的差不多了。” 她方才在窗边,都闻见饭菜香了呢。 永嘉帝朝后头瞅了一眼,又转头吩咐朱万喜,“都送到承乾宫去。” 秦柳瑟撇撇嘴,不得不说,永嘉帝这么一弄,她确实没有理由不去了。 这就是现如今住的近的好处,永嘉帝时不时便能走过来晃悠,这饭菜从这里放进保温食盒过去,还热乎着呢。 除了尚食局送去昭阳宫的晚膳,现如今独处一宫,小厨房不用同旁人分享,秦柳瑟每日有什么想吃的,都会叫明月姑姑做。 侍女们打开食盒,把昭阳宫带来的晚膳都摆了出来。 因着又还有永嘉帝自己一桌子的菜,所以今夜这晚膳,一桌子摆的满满的。 秦柳瑟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给永嘉帝,“这是臣妾自己小厨房做的家常菜,皇上常常。” 说不得茄子这样费油的菜式,很是得永嘉帝这种肉食男子的喜欢。 且这茄子又下饭,一下子,就被永嘉帝吃去了快半盘。 秦柳瑟喜欢吃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所以小厨房一般也做这些,倒是误打误撞,撞上了永嘉帝的胃口。 除了这红烧茄子,还有鱼香肉丝,清炒豆芽,金汤豆腐酸菜鱼,色香味俱全。 秦柳瑟自己用下了整整一碗白米饭,永嘉帝吃得快,半桌子的菜,都被他扫的干干净净。 另半桌子没怎么动的,则是他自己的菜式。 吃完饭,两人涑了口,净了手,永嘉帝便又牵着秦柳瑟在外头院子里走走消食。 走了半时辰不到,永嘉帝便要拉着秦柳瑟进屋。 秦柳瑟当然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不愿意留在昭阳宫,把她骗过来,她还记着,前几日夜里,永嘉帝嫌弃她昭阳宫的床不够大来着。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白眼,但奈何永嘉帝每日雷打不动的“活动”,便也只能依着他了。 永嘉帝最近不知怎的,是爱惨了秦柳瑟这幅调调。 却也不是以前的不喜欢,而是近来的秦柳瑟,温柔写意得叫他只想与她活在这床榻上便是了。 秦柳瑟亲了又亲,坐起来时,整个脸和身子都红透了,半掩着肚兜,依旧羞赧。 永嘉帝微微抬起两只手,让她的手有地方支撑。 秦柳瑟脸色难耐地扶着他的手,时不时便有些脸色破碎地问,“皇上,可是好了?” 永嘉帝动了动,幽暗着嗓子看她,“你说呢?” …… 闹了半宿,秦柳瑟筋疲力尽地趴在永嘉帝身上,原本想少点苦头吃才伺候他,结果好像赔的更惨。 而且秦柳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永嘉帝似乎很享受自己的伺候。 这不,又跃跃欲试了。 秦柳瑟心里焦急,按住了永嘉帝作乱的手,说,“皇上,臣妾有话跟你说呢!” 第231章 铺垫这么多 “有什么话,非得这时候说。”永嘉帝道。 秦柳瑟喘着气,不悦地嗔了永嘉帝一眼,一只手拖着半边脸,幽怨地看着永嘉帝。 “嘴酸?”永嘉帝轻咳一声问道。 这话秦柳瑟可不好回答,也不想回答。 她也是头一回干这活儿,谁知道竟然要那么久。 永嘉帝看她这委委屈屈地模样,笑着将她搂入怀中,笑道,“今日尚且就放过你。” 那话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还不太礼貌。 秦柳瑟扭着身子,又怕闹下去他又要着急上火,便只能暂且无视他这些“无礼”。 “皇上~”秦柳瑟还是拉了拉永嘉帝的手,“年关将至,臣妾这些时日,有些想念当初在苏杭的日子呢。” 永嘉帝听到这里,停了下来,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问道,“怎的,你想回去?” 秦柳瑟一愣,不知道永嘉帝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山高路远,又是大冬日的,臣妾只想在宫里过冬。” 永嘉帝微微侧头,薄唇便碰上秦柳瑟的耳后,弄得秦柳瑟整个人都有些酥酥痒痒的,“那是如何?” 永嘉帝只知道她在苏杭长大,如今双亲在京,是以也只以为她是在思念苏杭那些宗亲叔伯。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秦柳瑟想了想说,“苏杭虽没有上京这般冻人,但冬日也难过。” 秦柳瑟叽叽喳喳,和永嘉帝说着苏杭的事情,说起长大的光景,说起同她一道长大的兄弟姊妹,还有老家叔伯和“婶母”。 其实所谓婶母,便是她的亲娘,亲爹也变成了老家的叔叔,这也是秦伯远家给她串通好的口供。 “婶母家的妹妹,翻了春便要嫁人了,臣妾想着,得给她添些嫁妆,在苏杭的时候,婶母一家待我极好,就像我是她亲生的姑娘一般。” 其实这要出嫁的秦柳云,并不是什么堂妹,而是秦柳瑟的庶妹。 前头被他爹养在外头的外室生的,秦柳云被认回家之后,秦柳云的生母也跟着回家了。 秦柳瑟心里,对这位秦柳云和她的生母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只不过为了自己想说的话,把她抛出来当引子。 “也可,你想添什么嫁妆,让人送去便行了。”永嘉帝揉着秦柳瑟淡淡道。 秦柳瑟手里拧着被褥,一边琢磨着怎么将那件事说出来与他知晓。 其实若要论起来,这秦柳云如今的夫君,能选到这样的富户人家嫁进去,也是托了她这个姐姐的福。 虽说她现如今名义上是秦伯远的女儿,但说出去,也都是在他们家长大的。 是以说亲时,人家知道他们家里有个在宫中做妃嫔的姐姐,立刻就高看了几眼。 若是论以前,秦柳云这般身份,要嫁进有点身份财富的人家,大抵只能做妾。 不过现如今有了她这层身份,那些人为了攀关系,便都求着她去做正室娘子了 秦柳瑟虽然不喜欢他们娘俩,但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也不会去坏她的好事。 总归现在不是上一世了,上一世,也是她私逃出宫后,父亲眼见的没了这个“值钱”妃嫔闺女,才敢对她娘亲不客气。 现如今,只要她在这宫里一天,父亲就得待娘亲客客气气的,至于那秦柳云的母亲,只要她不瞎折腾,给她口饭吃倒也不难。 送什么嫁妆这事儿,秦柳瑟其实早就想好了,她之所以故意提这个话题,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臣妾那妹妹也不过比我小三四岁,臣妾倒是有些担忧,她刚成人就出嫁,也不知能不能侍奉好夫君和公婆呢。” 永嘉帝刮了刮秦柳瑟 鼻尖,“离着这么远,这你也操心?” 说完顿了顿,又道,“若是不放心,多写写家书通讯。” 秦柳瑟换了个姿势,在他胸前蹭了蹭,幽怨地道,“皇上这种早早成家晓事的,哪里懂得我们女儿家嫁人的惶恐?” 永嘉帝这种做皇子的,其实不用说皇子,便是民间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十来岁,只怕都晓人事了。 要么是家里人教的,要么是去外头胡乱厮混晓得的,要么,便是那贴身伺候的侍女,成了公子哥晓人事的工具的。 要是有福气,有了正头娘子或许能当个姨娘,再不然,便是一直贴身伺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秦柳瑟的意思便是,永嘉帝这种早早就没了童子身的,自然不知晓女儿家的心情了。 永嘉帝倒是轻笑道,“老陈醋打翻了?”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秦柳瑟趴在他身上,抬眼看他,有些懒懒的,看得永嘉帝眼热,又往她腰下揉了两把。 秦柳瑟哎呀了两声,又道,“臣妾不过是想着,若当初臣妾没有回京,现如今,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呢。” 这话倒是挑起永嘉帝的兴趣了,“你快成人才回的京,从小都是在苏杭长的?” 秦柳瑟动了动下巴,点点头,“臣妾打小就去了苏杭,对京城许多事情,都不知晓,也不认得九王爷来着。” 说到“九王爷”三个字,还俏皮地对永嘉帝眨了眨眼。 永嘉帝的手往下滑着,粗糙磨着柔腻,还带着未干的水泽,激起秦柳瑟一阵颤栗。 永嘉帝看着她道,“朕当时也不知道,你们秦家,还藏着这样一个稀世宝物。” 秦柳瑟脸色微微一红,因着方才云雨过后,本就粉光未退,是以轻易就被激起了。 秦柳瑟撅撅嘴,不服气的道,“九王爷名声响京城,便是臣妾在京中长大,那么多显赫贵女,貌美姑娘,九王爷哪里能看得见臣妾。” 永嘉帝挑着眉头,手里微微摩挲着,“那倒未必,是朕的,总归便是朕的。” 秦柳瑟收紧了两股,抗议他这种毫无缘由的自信。 心中道,上一世,她就不是他的哩! 她那时候,可是清清白白黄花大闺女出的宫呢。 “苏杭水路多,景色优美,许多东西,都同上京截然不同呢,虽没有这里华丽,但也有许多上京没有的。” 秦柳瑟一边说着,一边瞅着永嘉帝的眼色说,“当初在苏杭,臣妾险些就被说与别人为妻呢!” 这才是秦柳瑟今夜铺垫了那么多,想说的话。 第232章 揭老底 果然听见这话,永嘉帝手上动作一顿。 因着那处极为敏感,秦柳瑟又是提着精神在与他说话,所以永嘉帝一个轻微的动作,秦柳瑟都能敏感的感受到。 永嘉帝这停顿的动作,都叫秦柳瑟不由缩了缩。 不过这反应,也只有永嘉帝能感受到了,秦柳瑟自己下意识的反应,自己都是不知晓的。 “与别人,为妻?”永嘉帝似乎在确认这话,便重复了一遍,在嘴里咀嚼着。 秦柳瑟都想伸出手咬住自己的手指了,这是她心中没底时的反应,就跟几岁的小娃娃一般。 不过眼下,她只将手趴在永嘉帝身上,低声,“嗯”了一下。 因着也瞧不准永嘉帝的喜怒,所以整个人,都想警戒状态竖着毛的小猫一样,但眼神又是那样的无辜和委屈。 永嘉帝笑了笑,不过这笑容,却让秦柳瑟有些发毛,果然他是会不高兴的。 “谁这么有福气,有眼光,要讨咱们柳瑟为妻?”永嘉帝惩罚一样的问道。 秦柳瑟脸上红了红,觉得永嘉帝这动作,是在表示他的占有,“是臣妾一道长大的一位叔伯世交家里的哥哥,原是家中长辈说着玩,那时他比臣妾先成年,他年长我两岁,看我快要成人,便有长辈玩笑间提了一嘴。” “哥哥?青梅竹马?还提了一嘴?”永嘉帝又问。 秦柳瑟涨红着脸,难耐地看着永嘉帝,“老家的长辈确有这个打算,觉得知根知底才好。” 秦柳瑟软绵绵地道,“也不是知根知底才好,至少臣妾不这般觉得,臣妾心里是没有他的,所以……” “所以……上京的信件去到苏杭,臣妾便立刻收拾行囊,回到上京了。”秦柳瑟从未这般主动过。 她扭动着柔软的身子,往永嘉帝的喉咙间落下一吻,在他耳边柔媚地道,“如今想来,臣妾怕是冥冥中,心中感应到,九王爷在等着我呢。” 秦柳瑟柔软的唇瓣贴在他耳畔,呵着热气道,“臣妾,注定是皇上的女人的。” 香香的,软软的,整个人匍匐在他有些坚硬的身上,叫人一点不想放开。 不过永嘉帝自制力却是好的,虽然早就跃跃欲试了,但转头咬了一口秦柳瑟的耳朵,手里的动作非但没停,还愈加急促了。 秦柳瑟忍着身上的阵阵麻意,侧了侧脑袋看向永嘉帝,是为了瞧清楚他的喜怒。 果然她这般撒娇服软,刚刚还微眯着眼睛有一抹冷笑的永嘉帝,现如今脸色要好看许多。 秦柳瑟心道,也不枉她这般上上下下被欺负了这么久了。 “皇上。”秦柳瑟在深吸一口气后,软着嗓子道。 因着永嘉帝的动作,她那嗓音,真就好似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事实上,秦柳瑟也早就化作一滩春泥了。 “你们从小相识,你喊他哥哥,他倒是想娶你为妻?”永嘉帝挑眉,“是么?” 秦柳瑟脸上发着烧,也不知永嘉帝怎的还纠结着这话题不放,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功成身退了呢。 “臣妾不知他如何想法,但臣妾是不曾想的,臣妾只将他当做亲哥哥的。”秦柳瑟划清界限,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颇有深意地道,“你自己没哥哥么,非得认别人做亲哥?” 秦柳瑟冷汗都快要被吓出来了,秦伯远是有儿子的,还有两个,而苏杭老家,她亲爹也是有儿子的,不过母亲生不出来,所以儿子都是庶出。 总之,她确实算是有亲哥哥的。 秦柳瑟本想解释什么,可转念一想,有种越解释越描不清的感觉,便闭着嘴巴。 想了想,撒娇道,“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亲哥哥别乱认。”永嘉帝作恶地动了动手,“亲哥哥,便不会有我这样弄你的心思。” 秦柳瑟整个脸,彻底憋红了,恼羞成怒地,幽怨地,夹杂着几丝颤抖得喊了声,“皇上!” 永嘉帝这才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在笑。 -- 秦柳瑟这番,终于解决了一颗隐形炸药,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放下一块。 通过这事儿,心里头也明白了,永嘉帝这种男人,占有欲比自己想象的强。 不过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说话。 这事儿,原以为永嘉帝要发一下火的,但他并没有。 却也不是秦柳瑟对永嘉帝有什么误解。 因着她跟着操办过几次选秀,这本朝的选秀,之所以选着姑娘家刚及笄的时候挑选,就是不允许姑娘家有过任何说亲。 必须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地留给当朝皇帝选。 皇帝选了,再不要,才能分给其他皇亲贵族。 却说前朝皇帝后宫,也不是没有非雏儿的妃嫔。 譬如寡妇,还有皇帝外出微服私访,与妇人勾搭上了,也有带回宫里做妃嫔的。 不过那是皇帝自己带进宫的,不是走选秀这条路子,是以暂且不提。 却说秦柳瑟这事儿也说得巧,她刚跟永嘉帝坦白从宽,没几日,后宫便不知从哪儿开始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 说这秦昭仪啊,在入宫前,是跟人谈婚论嫁的,也不知怎的,就又被送进宫了。 而且还听说,那时秦昭仪还没回京,是在乡下谈的婚嫁。 乡下那种地方,没规矩,都不知道怎么跟男人眉来眼去,有没有摸摸小手之类的呢。 流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会变样。 有的还说,都不知道秦昭仪跟着九王爷之前,干净不干净呢。 这摸摸手,或是有个肢体接触,便是算不干净了。 这消息传到秦柳瑟耳朵里的时候,几个侍女气的半死,只有秦柳瑟在心里庆幸。 幸好自己先跟永嘉帝坦白了,不然这样一闹开,都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秦柳瑟甚至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 知道贾哥哥的事情,那都是极为私人的事情了。 必然是那想做坏事的人,派人去了苏杭老家,查了她的老底了。 也亏的那些人,为了陷害她,有这样的心思。 第233章 拿乔 秦柳瑟搬到昭阳宫后,时而是永嘉帝到这儿来歇息过夜,时而是翻了秦柳瑟牌子宣她去承乾宫。 这日,永嘉帝在昭阳宫这里用午膳,说是用午膳,其实是这里的小厨房做的菜,正对他的胃口,所以中午这种本该在御书房的时辰,永嘉帝偶尔也回来蹭饭。 但用了饭,永嘉帝便匆匆要走了。 离开前,还主动提了一嘴,“宫里那些流言,可传到你耳朵里了?” 秦柳瑟正拿不准这是怎么跟他说,或者是说,拿不准他的态度呢,没想到他却主动提了。 秦柳瑟端了杯茶水给永嘉帝,笑道,“臣妾听见了。” 永嘉帝喝着茶水笑道,“要不是那夜你说了,朕都要以为这事儿是你自己传的了。”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凑巧。 秦柳瑟撅撅嘴,嗔了永嘉帝一眼。 永嘉帝将茶水饮完,递给明月姑姑,笑道,“朕知不是你,不过也难为你有心了。” 果然,永嘉帝是会善待对他诚实,亦或是说坦白忠诚的人的。秦柳瑟有些许的庆幸。 不过既然永嘉帝自己在她面前提了这话,就说明他是相信自己的,有了这点,秦柳瑟心里就有谱了。 而且永嘉帝比她聪明,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做文章。 秦柳瑟虽然嘴上说着这真是巧合,但坐下来细细一想,再多的巧合,也是必然因素造就的。 譬如这两个月,她同娘亲家里通信多,许就是因为这样,让那人有了灵感,才知道去苏杭老家调查她,所以你说这是偶然,也真是不尽然。 流言传成这么难听,说明已经传了好几天,经过不断的演化了。 秦柳瑟走在宫里,都能感受到别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许不同。 像是难以置信,像是同情,也像是鄙夷。 秦柳瑟一走进慈宁宫,就毫不意外地迎来一室姊妹异样的眼光。 有担忧地看着她的,有捂着嘴偷笑的,尽管知道这事儿灭不了她,但能影响一下她在永嘉帝心中的地位也是极好的。 而众人,显然都是来看好戏的。 东太后一看到秦柳瑟进门,就眯了眯眼睛地审视她,朝旁边的老姑姑使了个眼色,老姑姑便将屋里的侍女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一室的皇家内眷。 秦柳瑟心里只觉得好笑,这是要搞三堂会审那一套? 知道要脸面,把侍女下人都撵出去,但却丝毫不考虑她的脸面。 要不这屋里一堆妃嫔,都端坐在这儿呢,怎的不一起撵走。 东太后,是故意给人在看她好戏的。 “知道我为何喊你来吧?”东太后眯着眼睛问。 秦柳瑟垂着眼眸说,“臣妾愚钝,不知。” 东太后的声音也不再慈祥,给老姑姑使了一个眼色,老姑姑立刻带了一个侍女进来。 “来,说说后宫最近都在传什么话。”东太后道。 侍女跪在地上,磕磕绊绊,但很完整地把后宫流传的风言风语,全都在众人面前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秦柳瑟早有准备,这话,简直就会像凌迟一样,在她脸上啪啪啪的打。 秦柳瑟笑道,“这种风言风语,怎么能信,臣妾随便抛出去一个,明儿后宫又能传出新的话题来了。” “你可有何证据,能说明这事儿不是真的?”东太后冷着一张脸问道,“这后宫女子,事关皇家血脉,最重要的,就是忠贞不渝,要干干净净的!” 秦柳瑟心里觉着晦气,这个老东西,不到二十岁,在先皇快要进棺材升天的年纪跟了他,也不知道多爱干净呢! 光想想那个年纪的老人味儿,秦柳瑟就觉得瘆得慌。 秦柳瑟想了想,不卑不亢地说,“回太后娘娘,可这事儿,单凭流言蜚语,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事情是真的啊。” 还想要她证明什么?做梦? 她若真的证明,那这些人,岂不是要小题大做,说她心里有鬼了? 所以,秦柳瑟只打算抵死不认,什么劳什子证据,她才没有呢。 她是在永嘉帝底下讨生活的,永嘉帝相信她,这就足够了。 其他人信与不信,都只会成为她的助力,将她和永嘉帝,推得更近。 旁边坐着的宁贵妃,听了秦柳瑟这话,憋着笑,觉着这秦昭仪可太有意思了。 还什么,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儿是真的。 不说她敢跟东太后打擂台,就说这心态,宁贵妃就有些喜欢。 宁贵妃摸着自己的指甲盖,开口道,“秦昭仪吃亏,就亏在生得模样实在好,容易遭人闲话。” 这话虽然简短,但也算是为秦柳瑟说话了。 秦柳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开了口,紧接着,张婕妤、周才人、兰婕妤这些跟她有交情的,也都开了口。 萧德妃今日没来凑热闹,不然秦柳瑟是很有信心她也会为自己说话的。 而秦怀瑾,毕竟是秦柳瑟名义上的亲姐妹,是以也开了口说,“宁贵妃说得正是,妹妹生得这么好,便是别人有心,那也是没办法的。” 瞧瞧这话说的,听着像是为她说话,实则是藏着刀子,在说她生得这模样,像狐狸一样招人,没得办法。 秦柳瑟心里,现如今是腻烦秦怀瑾的,特别是心里猜测着,这件事多半是秦怀瑾的手笔,就更加看她不顺眼了。 也不知上一世,永嘉帝是如何瞎了狗眼,才捧了这么一个毒妇做皇后。 来京城之前,秦柳瑟还以为自己这位“姐姐”,是受过琴棋书画滋养的贵女,素质当是数一数二的知书达理。 却不想这些女子,学的东西都用来害人了,心机之深,心思之恶毒,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且都是为着一个男人,便可以如此阴人的。 秦柳瑟很阴暗地想着,上一世秦怀瑾坐上皇后,不知道暗地里,伤了多少阴鸷,害了多少龙胎呢。 东太后爱拿乔,又不喜欢秦柳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她的机会,“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哀家也是为着你好,堂堂正正做人才能更好的管理这后宫,才能服众。若你真的问心无愧,又何以惧怕要证据,总不好哀家找人去苏杭乡下,找人来问问吧!” 第234章 证清白 想用证人来诬陷她? 秦柳瑟心里觉着好笑,这样枉费心机也真是难为他们想得出来了。 事实上,她与姓贾的一家并没有什么要说亲之事。 至少明面上的礼节,从未走过。 至于大人之间的口头说辞,无凭无据又有什么关系。 长辈都是普通人,又不是有什么身份的人,那才叫金口玉言。 她之所以跟永嘉帝坦白,是因着担心贾哥哥这个人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软肋,担心永嘉帝介意她有过别的男儿在心头。 并非真有什么儿女情事。 要说有,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可那又有谁能知晓? 秦柳瑟低眉顺眼站在东太后跟前,面上不疾不徐地道,“臣妾是参加秀女选秀进的宫,当初进宫时,就已经被验过身,臣妾以为,并没有什么不能服众的。” 秀女进宫,除了看外在的长相身材,连是不是处子之身,都是要由专门验身的老姑姑验过的。 每一个关节都极为严苛,说是过五关斩六将也不为过。 譬如这处子之身,再比如面相,身形,有无异味,或是脚丫子太大了,都是不合格的女人。 为的就是保障皇上得到的女人,是最干净的。 秦柳瑟既然是秀女进的宫,自然是过了这一关,和每一关的。 后来没有成为后宫秀女,是因着先皇年老,许多权责掌握在东太后手里。 东太后心眼子小,又善妒,便没留下几个秀女,只挑些不及自己的歪瓜裂枣留在宫里。 说是歪瓜裂枣,其实也是和秀女中的其他人相比。 其他的,都划分给宗亲国戚了,相貌出众的秦柳瑟,自然第一个被东太后安排走,这才去了九王爷府里。 东太后轻轻一叹,“也并非哀家不帮你,这后宫传的,是进宫前在老家的事情,那么久的事,焉知你有没有同那外男……” 意思便是,和外男有没有肌肤之亲之类。 秦柳瑟心中觉得好笑,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男女之间,有个扶一扶,碰一碰这种东西,要如何证明。 不说她自己,就是这满屋子的妃嫔,谁能保证自己进宫前,没有跟男子有什么磕碰的? 秦柳瑟道,“如此传言,不过是不分青红皂白想拉臣妾下水,荒谬至极!如此证明,就跟要臣妾证明天上落下来的雨水,最后都流到哪个角落一般,何曾荒谬?” 流水无形,又如何能证明? 宁贵妃跟着点点头。 其他嫔妃,有看戏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这说起来,都是片面之词,若是能有人来对峙,这事儿才有着落。” 东太后道,“哀家瞧着,要不便去请你乡下的亲戚进京来,不过进京之前,你便不能接近皇帝,等证明了清白,才好伺候皇帝去。”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秦柳瑟心中冷笑,想着恐怕这才是这些人算计她的目标。 想想方设法冷落她,好把永嘉帝让出来? 真是好一番算计。 可为什么她们都默认,永嘉帝不宠她了,就一定会有下一个“秦柳瑟”呢? 其实有了下一个“秦柳瑟”,东太后只怕依旧容不下别人。 归根到底,是想把位置腾出来,然后扶持她自己的人罢了。 找人对峙? 到时候若是贾哥哥真来了,她要是凑巧肚子里有身孕了,那这些人,是不是还要质疑她孩子的血统? 真是清白与否,全靠一张嘴。 也难怪九王爷没登基前,西太后的日子那么难过。 先皇后宫有东太后这样一个老登,善妒又阴狠,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在这种人底下讨生活。 不过秦柳瑟阴暗地想着,许是这东太后造孽太多了,上天惩罚她,才没给她来个一儿半女。 叫她伺候了先皇那么久,又那样荣宠,但这肚皮,就愣是鼓不起来哩! “什么对峙?与朕对峙可好?” 秦柳瑟正打算开口,背后就传来永嘉帝带着威严和冷意的声音。 永嘉帝居然来了。 秦柳瑟闻言,深吸了口气,赶紧让到一边,给永嘉帝行礼。 并朝永嘉帝投去一个求救的可怜巴巴的眼神。 站在秦柳瑟对面的秦怀瑾,正巧看到了这一幕,狠狠咬着牙,唾弃着秦柳瑟。 心道永嘉帝没来之前,秦柳瑟多能说多会说,俨然一副要吵架也不怕的刚劲模样。 结果皇上一来,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 真是好生装模作样!贱人胚子!秦怀瑾咒骂着。 其实秦怀瑾却也不问问自己,这屋里头的妃嫔,不做作的有几个。 秦柳瑟原也是不做作的,只不过跟这些做作女人一起久了,便知道最好的应对方法,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永嘉帝这样突然到来,还说出这样的话,听上去像是来帮她的。秦怀瑾简直杀了秦柳瑟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总是那么好的运气,走了什么狗运。 而且皇上这话,听上去,像是相信秦柳瑟样子? 不由得让秦怀瑾更加生气了。 东太后见永嘉帝来了,却觉得正好,马上又让人将刚才说话的侍女带进来。 “你再说一遍与皇上听听。”东太后开口道。 永嘉帝有些不耐烦地抬手制止,“不用说,你出去。” 东太后脸上有些愕然,侍女也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你都知情?”东太后问道。 永嘉帝点点头,走到东太后旁边坐下。 “知道便好。”东太后这才朝老姑姑使了个眼色。 老姑姑朝侍女使了个手势,侍女便如蒙大赦地退出去了。 实在是皇上的气势太压人了,刚刚要开口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待到侍女退下,东太后见永嘉帝没开口,才张嘴道,“皇帝你来的也正好,这宫里的流言,可得抖落清楚,事关皇家颜面。” 永嘉帝淡淡道,“母后既然晓得是‘流言’了,怎的还需要抖落。” 流言嘛,自然是假的了。 东太后脸色一变,没想到永嘉帝会偏帮秦柳瑟。 按道理来说,男人碰到这种事,第一反应不是不能忍吗? 谁会帮一个坏了自己名声,不干不净的女人? 所以她们才会如此大动干戈把秦柳瑟弄来三堂会审,想要给她重重一击,最好从此一蹶不振。 “皇帝说的也有理,不过哀家担心你受人蒙骗。” 受谁蒙骗,自然指的就是秦柳瑟了。 永嘉帝正色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骗过朕,倒是母后,听之任之。” “老话说捉贼拿脏,这空口无凭的谣言,便能让母后这般大动干戈了?” 东太后一下子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永嘉帝居然会这样护着秦柳瑟。 而且为了她,居然言语之间,都有种教训她这个当太后的意思。 她可是长辈。 东太后心眼一向小,气不过,便苦口婆心地说,“哀家不过是担忧咱们皇家的血脉,但皇帝说得对,确实是我小题大做了。” 东太后说得难堪,这招叫以退为进。 弄得好似因着秦柳瑟这个人,破坏了她们母子关系一般。 坐在一旁的宁贵妃倒是不好奇永嘉帝怎么提前知道了。 作为这满天下,满皇城最大的君王,自然有会钻营的人,赶着去给他说这些事情。 宁贵妃现如今三皇子还小着,不能离着太久,她喜欢自己哺乳,不够的,再由乳母接上,所以每日没两个时辰,就得喂养一次。 一时间,便有乳母来提醒时辰差不多了,宁贵妃正好也感受到身前有些反应了,便告了礼,先回自己宫里了。 到了自己宫里,侍女忍不住就问她,“贵妃娘娘,您说这传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人都是有八卦之心的,侍女虽然不能参与,但却是无法抑制地想知道。 宁贵妃闻言,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一边哄着三皇子,说,“什么是真是假,初次承宠那白布上一抹红,皇上是最先看到的。” 是不是雏儿,永嘉帝难道还能不知情? 宁贵妃将三皇子接到自己怀里,抱着喂养,又说,“管他真真假假,皇上说是真便是真,说是假便是假。” 不过依着现如今秦柳瑟的恩宠,不用想也知道皇上会站在哪一边了。 —— 而慈宁宫那边,永嘉帝却是被这闹剧弄得快要丧失耐性。 他冷冷的道,“母后和这些人这么不依不饶,是想逼死秦氏不成?” 第235章 该朕管 东太后一脸“哪有的事”地道,“哀家不过是想将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也好还秦昭仪的清白。” 说的好似是为了秦柳瑟好一般。 永嘉帝冷笑一声,想要给她清白,那就不会召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了。 永嘉帝一副安慰东太后的语调道,“儿臣知母后操心,但这件事到此为止。可好?” 永嘉帝这话,是想把这件事掐灭的意思基调了。 东太后却想要的不只是这个效果,就此为止,她这张劳师动众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便道,“事情既然出来了,就得弄得明明白白的,大理寺审案子,不也是如此。” 秦怀瑾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消息,她就等着永嘉帝过来,生怕永嘉帝不知道呢! 可算是等来了。 她今日知道永嘉帝可能会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段时日在宫中无事,舒月轩又成了她自己的,冬日里吃的油水多,秦怀瑾比先前要丰腴上一些,不再是那样消瘦的身材了。 其实秦怀瑾也是有些故意吃胖的意思。 因着瞧着后宫的妃嫔,皇上似乎偏爱那些身材丰腴,或是说有前有后的。 譬如那孟才人,柳秋娘,便都是丰硕如桃的身材,还有那柳依依,虽说性子柔弱,四肢纤细,胸前也是有几两肉的。 更别说秦怀瑾最讨厌的秦柳瑟,那便是每两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虽说秦柳瑟没有孟才人和柳秋娘丰硕,但更为可贵的,是她那种匀称,不像孟才人和柳秋娘,看多了便会腻味儿。 再加上侍寝时,永嘉帝鲜少触碰自己的胸脯,秦怀瑾这便觉得,是他嫌弃自己不够丰腴了。 这才吃胖了些。 所以今日的打扮,秦怀瑾特意穿了件鹅黄色的袄裙并橙红褂子,束腰束得极紧,站着坐着都得细细地吸气,就想让永嘉帝看见自己窈窕的身材。 却没想到,永嘉帝下一句话便是,“你们都出去,该回的回,不想回去,便去外头候着。”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永嘉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她们全都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 东太后纳闷地道,“皇帝这是所为何事?” 永嘉帝道,“儿臣想跟母后说清楚这件事。” 东太后不太理解,她的意思是,让大家伙都听一听才好。 永嘉帝见众人没动静,勾了勾唇角道,“难道得朕请你们出去?” 永嘉帝有时候笑着,却是更吓人,一时间,众人都低着头,乖顺地出去。 心道看不到热闹了。 秦怀瑾咬着牙还站着,被永嘉帝冷冷扫了一眼,这才也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只有秦柳瑟还站着,不知道永嘉帝这话里包不包含自己。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想了想,说,“你且也出去候着吧。” 永嘉帝同秦柳瑟说话,不似待别人那么冷,而是就像日常说话那般。 秦柳瑟听了,虽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也听话的退了出去,总归这事儿,他这么说,便会解决的。 秦柳瑟一出去,秦怀瑾看到她就来劲了。 “原以为皇上要留着妹妹在里头,妹妹怎的也出来了?”秦怀瑾的语气里,无不幸灾乐祸。 还以为她有多特殊呢。 秦柳瑟笑着压着嗓音道,“皇上耳聪目明,姐姐这声音,只怕已经听到了。” 秦怀瑾脸色一黑,这才闭嘴不说话了。 秦柳瑟白了她一眼,自去走开,找了个角落靠着。 —— 正殿里,东太后也不明就里的,“皇帝怎的都把人遣出去了?” 没想到永嘉帝却是冷冷的笑道,“母后的事情,总不能叫那么多人围观,毕竟事关皇家颜面。” 永嘉帝用了刚才东太后的话,来回答她。 东太后听了觉得好笑,她能有什么事儿,而且这事儿,怎么会牵扯到她身上。 “皇帝是何意?” 永嘉帝其实本也是不想说这些的,他不是爱翻旧账的人。 先才,他也给了东太后好几个台阶下,但东太后不依不挠惯了,永嘉帝才决定这般处理。 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儿臣想着,母后虽年纪不小了,但人要脸树要皮,这才将看客都喊出去。” 这话的意思是,将人遣退,是给她留脸面的意思。 东太后脸色都快撑不住了,也没想到永嘉帝居然这么护着那个秦氏,“哀家这不是担心她心思不够纯良吗?你便想要当众叫哀家难看?” “她的事,本该是朕管,母后就别操心了。”永嘉帝道。 第236章 刻薄话 东太后有些不认可,“哀家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还管不了了?现如今没有皇后,哀家多操点心,倒还成了外人了!” 永嘉帝看着她说,“母后,便是要管,您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请这么多人来看她的戏。” 又淡淡道,“母后是见不得她好,还是见不得朕好?” 现如今永嘉帝宠着秦柳瑟,她好,自然就是他好。 东太后显然有些被气着了,“乡野长大的姑娘,总归是没有规矩些,哀家这也是怕皇帝被这些小地方来的人蒙蔽了双眼,宠妃,还得是咱们京城长大的姑娘好啊,知根知底的,要查底细,也清楚。” 京城贵女?前朝后宫那些妃嫔如何使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欺负人,他可比谁都清楚。 永嘉帝咬着牙,都快笑不出来了。 “规矩?”他顿了顿,淡淡道,“母后说这么多,却似乎忘了,母后自己,当初是怎么进宫侍奉父皇的?” 东太后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但冷静下来,又撑着一口气说,“皇帝说的什么话,哀家入宫侍奉先皇,那可是正经选秀进来的。” “那入宫前呢?”永嘉帝咄咄逼人地道。 如此宫廷秘史,其实才最为祸害皇家脸面。 他无意翻旧账下自己母后的脸面,但怎奈她得理不挠人,若不露出些锋利的东西,还不知这事儿怎么发酵。 东太后手扶着胸口,像是被气着,可脸色发白,又有些被吓着的样子。 一来,不知道永嘉帝怎会知晓,二来,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哪个地步。 所以一时间不知道对方的底线,也不好开口,便作出一副被他气到的样子。 “儿臣原是想息事宁人。” 永嘉帝站来冷冷道,“但母后有时候,似乎操心的,有些过头了。” 东太后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哀家清清白白跟着你先皇,怎能同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比较?” 时代久远,东太后这是赌永嘉帝不知真实情况,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哪里有手段知道这些。 东太后似乎忘了,潜龙也有出山出水号令天下之时。 永嘉帝这下懒得敷衍了,看着她说,“那马场侍卫,现如今也不过母后这般年纪吧,去年,听闻他刚纳了两房妾室,又生了两个儿子。” “父皇当年去避暑,也是巧了,怎会正好撞见了母后在汤里沐浴?事后,那马场侍卫,又怎会被撵出京城,险些丧命的?” 永嘉帝适时停止,没有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那真是一点脸面都没留了。 当初东太后进宫,确实是走的秀女路线,但却是先皇一手安排的。 东太后不洁在先。 但因着头一回勾上先皇,是在浴池里。 那什么处子之血自然不用验证,完事时,就当做被水冲走,融在水里便可。 那时先皇见着这么鲜嫩的姑娘,热血上头,挪不开腿,享用过后,自然是姑娘家说什么信什么。 却说这也是因着东太后做姑娘家时,与自家马场的侍卫有了首尾,才有了这么多事儿。 家中长辈,她自己,也未曾想过要嫁给那侍卫。 本就是准备进宫当秀女伺候皇帝,好飞黄腾达的,怎会看得上那无根无基的穷酸侍卫。 不过是本性不纯良,在马场时难耐寂寞,才与那侍卫滚到一起。 事出之后,为了躲避进宫选秀时老姑姑的验身,便设计了这一招。 东太后去了先皇避暑的山庄,“误闯”露天汤池,又引得先皇当场临幸,便可搪塞过这处子之身不见红的一关。 事情发生后,先皇是准备当场收了她为后妃的。 可一个京城贵女,这样的方式进宫,总归要被人笑话。 是以临幸过后,东太后便演起戏来,哭哭啼啼假做是被先皇强要的贤良淑女,要他负责,也要名声。 垂垂老朽如先皇,哪里禁得住这样鲜嫩的姑娘家的撒娇诉苦,东太后这般装腔作势,果然惹得先皇一阵内疚与疼爱。 最后便是几番热情过后,才答应放她回家,让她走上秀女这条路。 至于那验身的老姑姑,自然是先皇给摆平的。 验了身,先皇并无意动那老姑姑。 可等东太后进宫得了宠升了位,第一件事,便是把那老姑姑杀了毁尸灭迹。 东太后本以为这件事,只有先皇和那老姑姑知晓,且这两人都升了天,这世间再无人知道。 哪里知道,永嘉帝居然知晓这件事。 也是因着在东太后眼里,似乎还用以前的眼光看永嘉帝,好似以为他还是那个收敛锋芒的九王爷一般。 今日,是东太后头一回,感受到来自自己这位儿子,属于帝王的压迫感。 “母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是学过读书写字的贵女,这道理想必您懂。” 其实这话本该是,“你自己不干不净不知检点,却诬陷别人不知检点。” 可惜永嘉帝不是会说尖酸刻薄之话的人。 东太后像失了魂一样,浑身无力地坐在玫瑰椅上,半天没说出来话。 第237章 导火索 等在慈宁宫院子里的众妃嫔,看到永嘉帝推门出来,心里本就好奇,这下更是跟敲锣打鼓一样。 谁知永嘉帝出来,什么话也没说,领着朱万喜便要离开。 等行了礼送走永嘉帝,众人一窝蜂想进去看看里头发生了什么,听听东太后的话,却被东太后的人挡了出去。 “太后娘娘乏了,各位贵人都回去吧。”老姑姑站在门边说道。 “太后娘娘怎么了?” “怎的不舒服了?” 众人叽叽喳喳的,老姑姑的嘴巴,却跟城墙一样厚而严密,皮笑肉不笑的,依然是那句话,要送走她们。 众人即使好奇得不行,也不好硬闯,心里琢磨着这事儿没个尾巴的,怎么就这样结束了。 一时间,便各自带着疑问走出了慈宁宫。 秦怀瑾没跟着众人走,而是径直想要走进去,没想到直接被老姑姑抬手拦住了,“秦美人也请回吧。” 秦怀瑾一脸难以置信,像是在说怎么她也跟她们一样? 她居然也不能进去? 老姑姑摇摇头,眼里却是不容商量的神色,“太后娘娘谁都不见。” 她虽然敬着这些妃嫔,但却只听令于东太后一人。 可今日之事没个交代,秦怀瑾见不到东太后是不死心的,便站在门口喊,“太后娘娘,您哪里不适了,让臣妾瞧一瞧你再走好不好?” 老姑姑哪里看不明白,心道这秦美人,明明是要见太后问个明白,倒好,非得打着看她的名堂。 老姑姑又想说话,却听得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吧。” 秦怀瑾得意地看了老姑姑一眼,老姑姑撇撇嘴,不太喜欢秦美人这人的架子。 但太后开了口,也没办法,这才放了她进去。 秦怀瑾急急忙忙一进去,哪里是要问她哪里不适,开口第一句就是,“太后娘娘,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也不是秦怀瑾不懂礼节,而是方才东太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因着跟皇上说几句话,便身体不适。 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人的借口,所以她才不放弃地进来,也没有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东太后扶着太阳穴,显然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你还想要何?” 这般私密丢人的事情,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知道了,东太后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知道什么叫丢脸。 秦怀瑾听到东太后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有些不愿意,“这么好的机会,她那样敢在老家与人首尾,怎的就能这么放过?还不知以后会怎么样呢!” 东太后现在听见“首尾”两个字就胸闷头疼,“你无凭无据,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如何坐实,哀家还没问你呢。怎么收回消息,却没有二手准备。” 东太后这是把在永嘉帝面前丢尽的脸,都怪到秦怀瑾身上来了,开始兴师问罪了。 秦怀瑾不知道东太后怎么忽然对自己发火了,有些憋屈。 明明这件事情,还是她指点自己,让自己去寻一寻秦柳瑟有没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来着。 秦怀瑾也是几个月前,知道秦柳瑟在跟老家的人通信后,才来了主意,跟东太后说了之后,才找人去了苏杭老家打探。 怎么现在,好像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一般。 不过她是太后,秦怀瑾也不好多说什么怨怪的话,只能受着,更不好反问她,只是表现得有些委屈。 眨巴着眼睛说,“太后娘娘,臣妾也没想到,皇上居然护着她。” 想到刚刚跟永嘉帝的对话,东太后一张老脸快要挂不住了。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这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东太后挥手,给秦怀瑾下了逐客令了。 秦怀瑾也搞不懂永嘉帝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便试探着关心,“太后娘娘,可是皇上说了什么惹您不开心了?” 没想到却收来东太后大声的斥责,“哀家跟你说了回去了,还不快走。” 秦怀瑾被东太后的重话吓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便只能在老姑姑的眼色里,行了礼,灰溜溜退了出去。 -- 而另一边的秦柳瑟,在永嘉帝出来后,随着众人送走了永嘉帝,远远看着他离开。 又看众妃嫔上前,却进不去,被老姑姑挡走。 便立刻溜出了慈宁宫,虽说她也不知道永嘉帝与东太后说了什么,但直觉便是告诉她,不要留在慈宁宫。 一来是感觉没什么好事,二来则是她本就是导火索,自然不好再自己回去往上扑了。 天上撒着小雪花,秦柳瑟出了慈宁宫,没有直接回昭阳宫,而是领着侍女去了御书房。 “朱公公,皇上现在有空吗?”秦柳瑟在门口碰见朱万喜,便客客气气问道。 朱万喜福了福身,笑道,“皇上也是刚回了御书房,昭仪进去吧。” 得了允许,秦柳瑟这才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朱万喜跟在秦柳瑟后头,一进去就朝里头喊,“皇上,秦昭仪来了。” 说完,通报过后,便自己退了出去,由着秦柳瑟自己进去。 依旧是不烧地龙的御书房,不过秦柳瑟刚走路过来,穿得暖和,却也不觉得冷。 秦柳瑟踱步走到正殿,看永嘉帝站在书桌后翻阅奏折,先给他行了礼,“请皇上安。” 永嘉帝指尖点着奏折,抬眸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秦柳瑟福了福身站起来,这才走过去永嘉帝身边,“臣妾是来感谢皇上的。” “谢我什么?” “当然是谢过皇上赶过去慈宁宫救臣妾啊,不然臣妾自己一个人,还不知要如何应对呢。” 秦柳瑟是一路打着腹稿过来的,不说东太后什么不是,而是单纯作出一副特地过来感恩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将计就计,好好利用。 永嘉帝闻言,抬头看向走向自己的秦柳瑟,弯了弯唇角,“太后人老了,糊涂了些。” “臣妾知道。”秦柳瑟可不会傻到说东太后坏话的。 东太后再不是,永嘉帝跟她再面和心不和,那都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表面功夫,都得做好。 听到永嘉帝这话,还有他刚才与东太后密谈却把所有人撵出去,就知道永嘉帝并不想闹僵。 现如今看他这反应,秦柳瑟便知道自己这步棋,没有走错。 秦柳瑟走过去,一双纤纤玉手落在永嘉帝的肩膀,替他锤了锤,捏了捏。 永嘉帝十分受用,配合的坐了下去,一副任由她伺候的样子。 一时间,室内无声,只有永嘉帝翻着奏折的声音。 过了片刻,秦柳瑟这才笑眯眯伸着脑袋去看永嘉帝的眼睛,说,“其实,臣妾过来,是来感谢皇上对臣妾的信任的。” 说着说着,嗓音便更加温柔了,她又说,“皇上,臣妾就需要你的信任,这可比什么珠翠首饰,都要值钱,都要让臣妾高兴呢。” 秦柳瑟这番吹捧,显然是挠到永嘉帝的痒痒了。 他抬起一只手,拍了拍秦柳瑟放在他肩膀上的玉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表示对她的安慰,还有对这番话的受用。 -- 日子一眨眼,很快就飘到了永嘉帝宴请皇亲国戚这一天。 今年是萧德妃和秦柳瑟操持,配合起来,比以前跟着李贤妃,要更加得心应手。 因着萧德妃做事便是做事,一向公事公办,没有私心。 不会像李贤妃一般,想着好事都揽到自己头上,功劳都归自己,自然会有了很多不必要的嫌隙。 不过今日这一回,秦柳瑟却瞧出萧德妃有些分心。 皇亲国戚进宫参加宴饮,都是着正式的深衣宫服来拜见帝王。 男眷进不得后宫,便只能在前头说话。 而女眷有了邀请,却是可以到后宫走一走的,还能趁机见一见后宫的亲戚妃嫔。 这些皇亲国戚,宗室贵族,儿女都是嫁来嫁去,娶来娶去,所以有不少京城贵族,兜兜转转,多少都能沾亲。 而现如今没有皇后,这些女眷命妇,倒也不用对后妃行大礼,碰着妃嫔,只需福一福问个安。 秦柳瑟和萧德妃今日穿的衣裳也正式,虽说没有皇后,不用受礼,但是招呼人的工作,却还是在她们身上的。 秦柳瑟一走进供早到的命妇休息的殿内,便看见好几个坐在玫瑰椅上的命妇站起来,朝她和萧德妃福了福,笑着问安。 秦柳瑟点点头,走在萧德妃旁边,一边走,一边笑着听一旁的老姑姑说话,听她提醒这些人是哪一位皇亲国戚的夫人。 “大家都是亲戚,坐吧,不用这般客气。” 第238章 胜利者 萧德妃笑道,而后领着秦柳瑟,走到几位贵妇身边与她们闲聊。 秦柳瑟则主动站到了另一边,老姑姑在侧后方提醒她,这里头中间一位,正是定国公家二公子的家眷石秋芜。 石秋芜? 那不就是萧德妃那位心上人的夫人,秦柳瑟不由多看了几眼。 秦柳瑟见石秋芜虽然衣着华贵,但不似其他人头上珠钗金银闪耀人眼,可衣裳又是极为低调奢华的。 心里便知道这定国公家,或是这严守御,家风与旁的人家不同,不铺张高调,亦或是,这石秋芜在家中没有话语权。 譬如与石秋芜站在一起的郡王家眷沈淇,虽恨不得发髻上戴满了珠翠金银,但那衣裳袖口,却有些明显的磨损痕迹。 便知道这家人,多半是打肿脸充胖子。 现如今,严守御得永嘉帝重用,定国公家又是如日中天。 前不久,严守御才从西北归来,家中不缺金银财宝,若要打扮,那真是可以比宫妃还华丽显贵。 而这沈淇郡王家,顶着个诰命赏赐,好听的皇亲名头过日子,但说起来,哪有那些实打实正掌权的当朝红人的日子好。 这京城里,最是不缺这样坐吃山空的富贵人家。 老姑姑在秦柳瑟耳边说着,这三人里头另一位,原来是京城东阳侯家的三少奶奶周荷。 “原来是周才人的表姐,我说呢,瞧着倒是像了好几分的。”秦柳瑟笑着与周荷套近乎。 周荷却是没想到,秦柳瑟会与自己主动亲近说话。 她与周才人确实是表亲姐妹,但其实离了好几环亲戚关系,走动并不算多。 起初因着周才人家中并不显赫,在族里并不招人待见。 周荷嫁入东阳侯家,虽不是宗妇,但多少不喜欢与这些穷酸亲戚走得太近。 怕丢了自己在东阳侯家的脸,也怕被打秋风,又比不过几个妯娌的娘家。 不过近来听闻周才人有了身孕,那可就不一样了。 族里都争着,要去周才人娘家走动了。 再加上有秦柳瑟这样抛橄榄枝,这周才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周荷笑着说,“今日进宫,正想也来拜见一下周才人,不过周才人现今有了身子,也不知方不方便到这宴席来,不知能不能说上话。” 秦柳瑟笑道,“周才人当是来的,现在还早,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会来了。” 这边和周荷说着话,那边沈淇也瞅着秦柳瑟笑道,“臣妇先前都听人说这秦昭仪是一等一的美貌,今日头一次见着,我道是这世上,真找不出比秦昭仪还要标致好看的人儿了。” 这话虽是恭维,但秦柳瑟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沈淇说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说她貌美自然是夸,但是这种夸赞的语调,用在替永嘉帝办事的人头上,却是不一定受用的。 假若现如今她是皇后,定是没人敢这样夸她。 对这类正头的人,真正的夸奖是端庄聪慧、会操持后宫,而绝不是要靠外貌的。 所谓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不过秦柳瑟心里也看得开,现在她虽操持着琐事,但到底还是妃嫔侍妾,没有正头的名头。 夸一个侍妾貌美,倒也是合理。 毕竟,她不就是靠这一项得的恩宠吗。 所以,虽然旁边的石秋芜听出不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光,担忧着看着沈淇和秦柳瑟,似乎是担心秦柳瑟会摆脸色。 没想到秦柳瑟却只是笑笑,言语间,没有一点被冒犯的不悦感。 秦柳瑟一边与这几人说着话,一边时不时余光眼角往别处看去。 不是分神,而是这活儿其实很不好干,还得兼顾四方,照顾到别人。 一时间往右前方门口方向看去,便看到一位有些眼熟的命妇走来,穿着猪肝红色的宫袍,梳着飞天髻,走路,也有些张扬。 老姑姑在秦柳瑟耳边低声说,“这是东宫太后的表侄女儿,与昭仪家中也是有亲的,现如今嫁了……” 秦柳瑟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是秦家和东太后娘家的共同亲戚,指不定就是通过这层关系,攀来攀去,她和秦怀瑾才得喊东太后亲戚。 “烟表姐,你来了。”秦柳瑟热情的打招呼。 庄烟瞅了秦柳瑟一眼,笑着朝她福了福,道,“请秦昭仪安。” 秦柳瑟要是没看出她的不情不愿,那真是白长了这双眼睛了。 却说庄烟确实不待见秦柳瑟,性子又昂扬,所以便没彻底掩盖住。 她算是秦怀瑾一道长大的表亲姊妹,年纪相仿,家世相当,从小读书一起玩在一起,真是比亲姐妹还亲。 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秦柳瑟,知道她从乡下来,心里也不大瞧得起她。 若不是她现如今做了昭仪,那真是招呼都不想打的。 便是她自己家中的庶妹,庄烟出门都不会带着她们。 秦柳瑟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人家待你有偏见,那便打了招呼便了事了。 她是不可能做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的,这辈子若要说,只贴过永嘉帝的冷脸。 是以说了不过两句,秦柳瑟便找借口离开了。 秦柳瑟走后,秦怀瑾便来了。 这一来,就能对比出秦柳瑟在庄烟心中的地位了。 姐姐长,妹妹短的,笑眯眯与秦怀瑾手拉着手,走到石秋芜那一堆里去,热热闹闹说着话。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京中一道长大的贵女呢。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便去找萧德妃说公事去了。 庄烟与秦柳瑟是客套寒暄,与秦怀瑾这样的老姐妹,便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这几个人里,大多都是没见过秦柳瑟的,今日一见,才知道秦昭仪原来这般容姿上等,叫人看了一眼,便心道原来国色天香竟然是真实的,没有夸张的。 联想到秦怀瑾侍寝也这么久了,却还只是一个美人,而秦怀瑾自己的妹妹,居然已经是昭仪,一时间,几个人叽叽喳喳的,都觉得是那庶妹是专会勾引皇上的。 说不得秦怀瑾就爱听自己的小姊妹说这些,“乡下来的,小娘养大的,那番造作做派,我们这种正经人家,怎么学的来呢。” 沈淇撇撇嘴,想起自己夫君爱去的几个屋里的侍妾,以己度人道,“当时秦伯父怎么要把这种小娘养的送进宫呢,这不是给妹妹你添堵吗?” 事实上,论先来后到,哪里是秦柳瑟给她添堵,说是秦怀瑾来添堵凑热闹还差不多。 但嘴长在人身上,秦怀瑾不会说这是秦家为了搪塞先皇,代替她送进宫的人选。 便掐头去尾地说,“她是小娘养的,从小在乡下,到了年纪不愿意嫁老家那些人,哭的死去活来要进京,我父亲没办法,我娘亲也心软啊。” 众人听了,一时间都十分心疼秦怀瑾,但同时,心里头又对秦柳瑟是如何获得皇上欢心的原因十分好奇。 但瞅着秦柳瑟那容貌,又觉得似乎有了心里的答案。 不外乎便是容色和身段呗。 几人说着话,时不时看向秦柳瑟和萧德妃,在她们俩出去办事儿的时候,石秋芜道,“这萧德妃也鲜少露面,瞧着也是个美人,不过性子冷了一些。” 不像秦昭仪那般爱笑。 萧德妃因着不得宠,在秦怀瑾心里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因着前头投奔萧德妃不受待见,秦怀瑾现如今对她也有了些怨言,语气便不太好。 “许就是太冷了些,皇上都不怎么幸她来着。”秦怀瑾语调平平地,端出一副胜利者姿态,开始评价先人,道,“这做女人啊,还是不能太高傲,太傲气,最后什么都没有。” 第239章 好佳肴 石秋芜瞅着萧德妃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那难怪了,难怪你那小娘养的妹妹能得皇上喜欢。” “我倒是瞧着,这位也不仅只有容色,不然还能替皇上管事儿?”周荷淡淡道,她是三少奶奶,不用管中馈,却也知道这中馈管起来不容易的。 “这有什么难的?”庄烟一脸明白人的语气道,“这里都是自己人,咱悄悄说一句,现如今没有皇后,谁来管做什么不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顿了顿,她又说,“大老爷们嘛,都是床上好说话,伺候的好了,枕边风吹一吹,什么都叫你办了。” 这话说的,又把秦柳瑟的所有,都归功在她伺候人的功夫上了。 在场几个人都是正妻,也都是手里管着几个姨娘侍妾,没少张罗着给自己夫君纳妾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还有的把自己身边买的美婢送给自己的夫君的。 所以这些话说出来,都有些在倒映自己的生活的意思。 “姐姐说的有理,这种事情啊,总归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做起来更加肆无忌惮。”秦怀瑾话中有话地道,前几日首尾那件事讨了个没趣,本就让她不痛快。 想来想去,觉得秦柳瑟这般会伺候人,指不定在老家的时候,就不规不距听过看过,才会那么熟稔。 但有些话不能直说,是以便只能话中有话地暗讽。 “哎呀,妹妹,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别遮遮掩掩了。”庄烟听出异样,好奇的道,“要说姊妹,咱们才是一道长大的姊妹,她那种小娘养的,又算什么,你且快说吧。” 想起那日后,东太后便没了音讯,秦怀瑾知道只怕是永嘉帝有了敲打,不敢明说。 可因着永嘉帝的偏袒,又更加愤恨秦柳瑟。 于是只能道,“她在南边长大,这怎么长大的我也不知,我父亲娘亲也不知,总归就是规矩学的少了些,毕竟小娘怎么会教孩子,只有正室才懂,我那些叔伯婶母,也不敢管的太严。” “这样啊。”严守御的夫人石秋芜若有所思地道,“总是有些人不知检点的。” 她虽然不是跟另外几人一块在京中长大的姐妹,但因嫁了好人家,却被庄烟拉着进入了这个小圈子。 也因着不在京中长大,说亲后,才从晋地嫁过来。 严守御公事繁忙,时常出外,没生孩子前,石秋芜也寸步不离跟着,但后来有了儿子,便多半留在京中教养孩子,没有跟着严守御去西北。 但石秋芜却偶然知道,严守御成亲前,是有心上人的。 甚至有时候与夫君同眠,梦里夫君也会喊那女人的小名,叫什么,“小九。“ 这件事一直藏在石秋芜心里,但既然现如今,她才是严守御的正妻,就说明那个女人输了。 可到底是心结,石秋芜便只能安慰自己,既然是那么小的年纪就跟严守御这样的公子有首尾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贵女。 是以,刚才听秦怀瑾说这番话,石秋芜才会想起这桩事。 可惜她旁敲侧击问了院子里伺候严守御的侍女,都不知情,在婆母面前试探过,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所以,便更加成了石秋芜一件心事了。 沈淇小声地问,“你们说,她不会在南边的时候,就有相好的了吧……” 其实本朝民风开化,民间男女之别并没有那么严苛,年少时与看得上眼的少郎少女有个眉来眼去并不算什么。 便是这几人里,也没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年少时没有幻想过的郎君人选的。 就说当年九王爷在京城贵女圈多有名堂啊,爱慕他的贵女那么多,可有全部嫁给他? 不都是成人后,各自出嫁了吗? 可又有什么人敢说她们不知检点? 这是正常无比的事情。 但在有的时候,却能用来狠狠攻击人,也不过是为了消除心中异类,还有看人下菜碟罢了。 秦怀瑾闻言,却道,“这可不能乱说,女子不贞是多大的事儿,那是我妹妹,虽是没教养了些,但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的。” 坏话说完了,给别人心里留了底,秦怀瑾却开始说好话了,为的就是不想惹祸上身,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说着说着,便到了快要开席的时辰。 公公和侍女来请各位贵人上座,一时间大家便回了前头去找自己的夫君,相携着进了殿内。 殿内忙着参拜永嘉帝而后开宴,秦柳瑟和萧德妃,却忙着在隔壁的偏殿,清点等会儿要给各位贵人带走的仪礼。 其实这些礼物,都是提前打点好的,但今日人多东西多,她们不放心,才来这儿守着。 秦柳瑟手里拿着单子对着各个府里的仪礼,有布匹、糕点、绸缎等等,都是永嘉帝赏给各位贵人的。 “德妃姐姐,你可要进去里头坐一坐?”秦柳瑟看萧德妃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 萧德妃摇摇头,“里头闷,我在这儿挺好。” 秦柳瑟看她这么说,也没说什么。 但事实上,若是有皇后在,这些事情不用皇后亲自经手的,她们俩都守在这儿,也实在是有些多了。 一时间,秦柳瑟便琢磨着自己可否要到殿内去,好把这里留给萧德妃。 她心里头,也是知道萧德妃为何留在这儿的,并非殿内人多,而是有那严守御在。 绕是平日里再清冷的萧德妃,秦柳瑟也未曾想到她有这样局促的一面,不过面上倒还是冷冷静静的。 这般想着,秦柳瑟便将手头的活儿放下,跟萧德妃交代了两句话,自行往殿内去了。 殿内宴席早就开始,也有歌舞助兴,依旧是效仿古人的矮案,夫妻同座。 永嘉帝坐在上首,嫔妃的位置在他左手边,右手边,则是今日进宫的皇亲贵族。 秦柳瑟踱步走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位置在萧德妃旁边,只不过现如今空着。 偶尔饮汤抬头,便看到对面的严守御朝这边看过来。 当然不是看秦柳瑟的。 秦柳瑟假做没有注意到,依旧自顾自欣赏这歌舞,吃着东西,偶尔眼神在众人脸上掠过。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对面严守御和石秋芜的儿子坐不住了,老是动来动去。 石秋芜脸色有些不好意思,怎么都按不下好动的儿子。 想招手让侍女把儿子带出去,严守御却站起来了,牵着儿子出去。 秦柳瑟默默用着上好佳肴,忽然眉头一动,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躬身站起来,往外头去。 第240章 表面光 秦柳瑟出了正殿,从走过去,再次踏入偏殿内,但却没见着萧德妃的身影。 偏殿里,侍女们依旧忙碌着仪礼的事情,秦柳瑟默默打听了一番,一直替她守在这儿操持事务的明月姑姑说,“德妃娘娘当是去更衣了。” 秦柳瑟点点头,心道那就好。 心下琢磨着,方才见严守御出来,想着萧德妃在这儿,她还有些担心。 不过出来外头,也没在院子里瞧见严守御,想必是带着小世子去玩儿了。 但听到明月姑姑这么说,秦柳瑟就稍稍放心了。 不过,没一会儿,明月姑姑又来说,“方才严将军进来一趟,像是在找什么人,奴婢问他,他却说没有,说是小世子走错了地方。” 严守御自然不会说要找萧德妃,这传出去可就难听了。 而萧德妃的事情,秦柳瑟谁也没告诉,所以明月姑姑也是不知情的。 秦柳瑟心里觉得无奈,这两人也真是,过了这么多年也理不清。 秦柳瑟心里是能理解萧德妃那种想见他,又避着他的心情。 爱慕这种东西,若真能那么果断地斩断,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不过男儿家做事情,总归没有章法一些,严守御这般直接,在秦柳瑟看来,却是完全不考虑萧德妃的。 行军打仗是好手,在男女之情上却是未必。 秦柳瑟没有多说什么,走出偏殿,看见严守御的儿子被侍女牵着在廊下游玩,手里拿着个花灯晃来晃去。 秦柳瑟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小世子,不是严守御牵出来的吗。 现如今严守御呢,人哪里去了? “我要去找爹爹,去找爹爹。”严家小世子对着侍女撒娇道,小小一只,却拽着侍女的手,拉着她,蹦蹦跳跳要往园子里去。 今日这宴饮,安排在前宫的东园,东园位于皇城西南角,不算大,却花草树木,池塘假山,赏景宫殿,什么都有。 除了这办宴饮的正殿偏殿,不远处的花园里,教坊司的舞姬歌姬也正在轩楼中表演献艺。 一些参拜完永嘉帝,宴饮开始后在里头坐不下的,便往这园子里去了。 秦柳瑟站在偏殿廊下,能听见那边丝丝竹乐声传来。 一时间心里也放心不下,便也抬步领着青青往园子里去。 秦柳瑟今日也穿了一袭深色宫袍,朱红色的暗纹布料,是有些老气的样式,为的是在这样的场合压得住场子,毕竟是办事的人,不好穿得太娇嫩。 不过如此偏于老气的样式,因着她雪肤粉颜,倒是一点也不显老,反而多了些旁人没有的味道。 秦柳瑟抄着近路,没有走廊下的道路,而是走着花园里弯弯绕绕的石子路。 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才有一盏灯笼立着,有光线能看路,却不甚清楚,朦朦胧胧的。 秦柳瑟领着青青走着路,走到快到一处假山时,便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近乎悠扬又压抑的呻、吟声。 秦柳瑟是过来人,青青是屋内伺候的人,两人一时间,都听出了这声音代表什么。 “真是不要脸!”青青红着脸,想拉拉秦柳瑟让她快些走开。 但既然是这般语调,说明已近尾声。 秦柳瑟怕走过去正面碰到徒增尴尬,便没有继续走,而是就近,掩在一棵粗壮的枯树后,没有走过去。 心里琢磨着谁这般不要脸,在宫里做这种荒唐事情,一抬头,就看到假山后走出一个男子。 借着地上灯笼的光亮,可以看清,那人正是沈淇的夫君,楚郡王是也。 男儿家随地有了兴致,是解开裤头便可,是以楚郡王完了事,便从逼仄的假山中出来了。 在外头系着裤头,似乎是等着里头的人。 说不得,秦柳瑟还真好奇这里头的人是谁呢。 一时间,没了那什么想要说别人不是的心声,只伸直了脖子好奇着。 很快,里头的女子便出来了,一边还整理着裙摆,估计是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重新系好,便怕楚郡王等久了,所以也边摆弄着裙头就出来了。 秦柳瑟眼色好,记性也好,一看就认得,这不是沈淇身边的大侍女吗?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睡了自家人。 行吧,倒也不关旁人的事情。 那两人往回朝宴饮的正殿走去,楚郡王一路上,还上上下下两只手都没什么收敛,在侍女身上上下其手。 那大侍女嘴里嗔着,“郎君~这都在外头了,仔细被人看去~” 说归说,却是笑着说。 那楚郡王也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个小妖精,何时学了这些,倒比那老婆娘有意思多了。” “郎君莫要说这些,夫人听了要不高兴的。” “她不高兴就不高兴,爷我疼你便好!看到她那松松垮垮的样子,爷我就倒胃口,还是你这个可人物好。” 侍女笑眯眯的,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远去后,青青不解地道,“这可是在宫里,怎么能这样没个规矩!” 青青也不是瞎高傲地批判这种事情,因着把贴身侍女抬成姨娘的主子多的是,所以是见怪不怪的。 她不解的,是刚才在前头,这侍女还规规矩矩伺候着沈淇的,怎的居然却能在宫里做这种事,就这般憋不住? “不好说,指不定正是郡王夫人自己安排的。”秦柳瑟听了在笑,青青同她一道从南边来的,到底还是单纯,若是明月姑姑,定然不会有这种疑问,毕竟进宫那么多年,没见过定也听过。 这些宗亲啊,其实是最没有规矩的。 占着祖辈的光,衣食无忧,所谓饱暖思淫欲,搞破鞋的,扒灰的多的是。 这楚郡王这样,打小只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根子早就歪了。 想来这也是永嘉帝不爱重用自己的亲戚的原因,自己在什么坏境长大,他难道能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一时间,秦柳瑟也似乎明白了,沈淇脸上那用厚厚一层粉也盖不住的斑块是怎么回事了。 表面风光,内里发慌,说的就是这类。 待到人走远后,秦柳瑟这才领着青青从粗木后出来,继续往教坊司那边走去。 方才没被楚郡王他们瞧见,其实也是多亏了她今日这身深色衣裳,将人融在夜色中的缘故。 越走近,那教坊司献艺所在处的声响便越大,也就越难听见附近的动静。 所以秦柳瑟在绕出假山,要往廊下走时,一个没留神,就与侧方疾步走来的严守御正面撞上。 秦柳瑟低呼了一声,抬眼看清是严守御后,心道她是想来看看他在哪儿,却也不用用这种方式碰上吧。 第241章 这些年 “秦昭仪。”严守御先开了口,说了句抱歉的客气话,“灯下黑暗,臣走得急没看清楚,失礼了。” 秦柳瑟无奈的说了句“无妨”,捋着自己的衣裳。 但瞧着严守御的眼神,却不在这儿,而是在往廊下的方向看去,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却也没瞧见什么东西,能让他走路都这般不用看人的。 说不得秦柳瑟这人实在敏锐,严守御一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四肢发达,之所以会走路不长眼睛,正是因着方才神思全然没有在这儿。 严守御往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他刚刚是看到廊下墙边的窗那边,似乎有萧德妃的身影走过,才会走得快了些,撞上人。 现下心里也急,可撞上了人,她不走,他也不好立刻动。 “小世子好似来找严将军了。”秦柳瑟试着提醒道。 严守御“嗯”了一声,见秦柳瑟无事,便告了别,又大步朝那边走去。 秦柳瑟望着严守御的背影,一时心里也在猜测,是不是看到了萧德妃的身影,才这般着急。 总归不是去找自己儿子的。 方才她提那一嘴,也是为了试探他,但严守御全然没有一点上心的意思。 若是真听进去秦柳瑟的话,那正常人的反应,应该问的是自己儿子在哪里,或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严守御这毫无兴趣不闻不问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心思在这里,只怕刚刚带儿子出来,就只是一个幌子。 把小世子交给侍女带着,他可没有半点不放心的。 这般情况下,秦柳瑟也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 严守御其实长得不错,同样习武,他要比永嘉帝粗糙一些,永嘉帝虽习武,但要多几分俊秀和威压,严守御则要粗犷更加壮实些。 上京城这么些年,秦柳瑟今日这也是头一回看到严守御。 严守御比永嘉帝年长一两岁,常年在外,风吹雪打,面上瞧着要大上三四岁。 但看这几眼,秦柳瑟倒是能看出十年前二十来岁时,这严守御在皇城当禁卫军时,必然也是英俊非凡的。 便也能理解当时还是侍女,年纪尚小的萧德妃,为何会倾心于他了。 因着心有偏袒,秦柳瑟倒是希望今日萧德妃能与他说上两句话。 不是希望他们俩各自红杏出墙。 而是单纯的,希望各自风霜过后,十年未曾见面说话,能问候一声也好啊。 之前听萧德妃说时,秦柳瑟就惊讶于他们这么久没见过。 本以为严守御这身份,进宫不难,应当可以远远望一眼的。 但萧德妃似乎也不遗憾,虽然没见过,但却一直知道对方安好便满足了,特别是先皇去了后,严守御也没有站错阵营,还得到了永嘉帝的重用。 她进了九王爷府里后,就深居后院,那时九王爷一年有大半时间在西北,家中都是女眷,自然没有招呼男性亲戚的道理。 后来熬到九王爷登基,严守御便接了圣旨去了西北,这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回一次京城复命的。 进宫那也只是见永嘉帝便离开,就在前宫,更别提后宫女子能碰面了。 秦柳瑟惊讶于自己心中对萧德妃的这种偏袒,其实也是因为她知道,萧德妃这人虽重感情,但心够硬,也明白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秦柳瑟并不担心他们会背着人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 便是严守御有这个心思,那萧德妃是万万不会有的。 不然当初,早就心甘情愿去给他做妾室了。 “秦姐姐!”钟才人不知道何时也来了这花园。 这突然一声,可把秦柳瑟吓了一大跳,半条魂都要吓出来了。 这钟才人,当年是与她一起选秀,一起分给九王爷的,也算是宫中老人了,两人交情也算可以,说得上话。 “钟妹妹!”秦柳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走到自己跟前的钟才人,笑道,“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来看舞艺吗?” “我都来了好久,正准备回殿内去呢。”钟才人撅着嘴,开玩笑地说,“不过我坐在后头,出来都没有人注意到呢。” 秦柳瑟心里还着急着想去看看严守御去了哪里,便跟钟才人说,“我在屋里觉得闷,所以才出来走走,妹妹是要回去了吗?” 钟才人瞅了她一眼,一脸好奇地问,“我方才看到严将军不小心撞上姐姐了,姐姐可还好,夜里光线暗了些,姐姐可要走好。” 秦柳瑟可不想被别人误会什么,笑着说,“那真是,我想着走小路近一些,没想到一出来没看路,就撞上了,得亏我走得不急,不然可要摔地上了。” 钟才人指了指抄手游廊那边,笑道,“这小路灯笼少,姐姐还是走那边吧。” 秦柳瑟笑着说“是”。 一时间,和钟才人告了别,便径直往抄手游廊那里去。 钟才人回头看了秦柳瑟一眼,这才领着侍女,往晚宴宫殿的方向走去。 秦柳瑟一路走一路看,却也没瞧见萧德妃的身影。 秦柳瑟琢磨着方才明月姑姑说她去更衣,又想着这里人多,如果严守御要与她碰头,应当也不会是在这儿,人这么多的地方。 心里一琢磨,便往更衣的明月楼走去。 -- 萧德妃的确是要去明月楼更衣 ,方才走神,喝茶时一不小心,便将茶水撒了一身。 从明月楼换了衣裳出来,萧德妃也不急着往回走回殿内去。 而是绕着明月楼旁边的小径,在花园的人工河边慢慢的走。 时值腊月,夜里风霜萧瑟,连天上的月盘都带着冰冷的气息。 萧德妃呵着气,绕过一片光秃秃的杏花林,便走进了东园的月亮门。 刚走进东园,便听有人喊,“小九?” 起初这声音还不是十分确定,但待到萧德妃着急忙慌没有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走去,而是走向游廊另一边后,严守御便万分肯定这是萧德妃了。 语气也肯定了许多,“小九!是我。” 萧德妃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十年了,十年没有人这般喊她的小名了。 “你等等我。”严守御说着。 明月楼那边是后宫,他进不去,所以便在这东园与后宫的连接处等着,还真给他等到了。 这里僻静没什么人,严守御倒也不怕被人看见。 这条抄手游廊是观赏性的,中间竖着一面墙,墙上挖着洞,或是镂空雕花,修成各式各样别致的窗户。 左边可以赏水,右边则是面向一片梨花树,到得开花的季节,是景中有画,画中有景。 不过眼下冬日萧条,又是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廊下的人影。 萧德妃走得快,在右手边走着。 严守御没来得及绕到右边,便走在左边,隔着一片墙上的挖空的窗和她说话。 “小九,这些年,你好吗?”严守御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道,“我不过想与你说几句话,你别误会。” 第242章 那些事 萧德妃放缓了脚步,深吸了口气说,“很好,严将军不必挂心。” 严守御透过窗洞看她的侧影,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说,却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当年是我对不住你,现今看你过得好,我也无憾了。” 萧德妃淡淡道,“时过境迁,都是可以当人父亲母亲的年纪,严将军就莫要再说这些了。” “石氏是会持家的,但我时常想,当年若是娶了你,我每日回家,这心情可能会好上几分……” -- 那边,钟才人回了宴饮处,还没走进去,便看见有好几人围在院子里的树下,不知在做什么。 这树上系着灯笼,走进一看,原是秦怀瑾、柳秋娘还有庄烟、石秋芜、沈淇、周荷几人,因吃着撑了些,便出来活动活动消消食。 几个女人凑一堆,说着又是后宅那些事儿。 钟才人无聊的听着,说着说着,严家小世子拉着侍女回来找石秋芜,拉着她的裙摆摇了摇。 石秋芜一看只有儿子和侍女,便问,“将军呢?” 严家小世子摇了摇头,撅着嘴说,“我在园子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爹爹呢。” 石秋芜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说,“你父亲,许是有事忙去了。” 站在一旁一直没插上话的钟才人这便道,“小世子找严将军呢?我方才倒是瞧见了,就在花园里呢。” 石秋芜这才正眼看向钟才人,笑道,“看来是这父子俩,走了不同方向,碰不上面了。” “小世子可是要找严将军?方才我倒是巧了,碰见了。”钟才人笑眯眯地慷慨解惑,好似不经意说起一般。 “就在往教坊司轩楼那里去的假山后,严将军与秦昭仪撞一块去了,都好像赶着路要去见谁一样,路上黑,都没走好。” 钟才人这话,说着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但这般语气说出来,又特别描述和强调了“假山后”,倒是让人有些不由多想了。 但所谓偏听则暗,石秋芜知道自己夫君心里有人,却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尤其更觉得不会是秦柳瑟这样一个南边来的。 十年前,秦昭仪才多少岁呢。 便笑着道,“这院子里灯笼挂的不够多,没瞧清楚,正好碰上也是有的事,回头我得问问他,怎的走路却不看路了,撞上宫中贵人,他那么大一只,可别吓到人才好。” 石秋芜笑着开玩笑般说出来,好像严守御就跟她夫妻多恩爱,多好说话一般。 钟才人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夫人说的是,严将军行军打仗之人,自是耳聪目明,多半是着急赶路吧。” 钟才人这话说得并不走心,也当然不知道严守御是真走心才会没走好路。 但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不得不说,这话真是活脱脱在石秋芜心尖捅刀子了。 既然是耳聪目明之人,习武之人身手也灵敏,又怎会平白无故为了赶路撞到人呢,定然是有缘由的。 再说了,这后宫,一个臣子,有什么好赶路的。 一时间,石秋芜心头动了动,心里琢磨着,那个叫“小九”的姑娘,严守御以前的心上人,难道就在宫里? 思绪一旦触及某个领域,便会蔓延开来,石秋芜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难怪这么多年,她愣是没在府里打听出来那个女子是谁。 为了防止这人藏在身边,祸害自己,石秋芜已经趁着严守御不在京城的时候,把院子里的年轻侍女,全都换掉了。 该发卖发卖,该送人送人,总之就是不能在身边埋坑。 石秋芜也怀疑过这“小九”,是不是他以前的通房侍女,可那侍女打发了嫁人,严守御也毫无反应,便知道不是她。 严守御自然不是守身如玉的人,石秋芜一贯贤惠,刚进门为了博得好名声,就将自己的人抬举了姨娘。 她宁愿自己抬举自己买来的妖娆侍女,也不愿意看到有这么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人,一直在院子里晃荡而不知。 严守御如此老成稳重的人,做事一向稳妥,何时有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心急赶路的情况? 便是当初生产,严守御都未见着急过。 一时间,石秋芜只想跟在严守御身后瞧一瞧,看看他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 “我说呢,还想着出来让我那妹妹进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那么忙得坐不下来。”秦怀瑾看了眼背后的偏殿,“哪知道出来了,这里根本没人在,原来是跑园子里去了。” 侍女自然是在的,秦怀瑾说的是秦柳瑟不在偏殿管事。 看她从主殿出来,还以为是赶着来管事,谁知道居然跑花园里去了。 一时间,几个人都互相交换眼神,觉得这秦柳瑟是挂羊头卖狗肉,作出一副多忙的样子,实则哪里是。 “严将军可是爱看歌舞之人,那园子里,教坊司的人在轩楼里弄舞做月呢。”沈淇笑道,侍女方才同她道,她家那位,就是去了那里赏舞去了。 石秋芜不太爱接沈淇这话,楚郡王骄奢淫、乱,是整个宗亲贵族圈里都知道的事情,家中歌姬舞姬无数,整日混迹勾栏。 但他们家严守御严将军可不是。 却也不是说严守御不近女色,家里的姨娘侍妾也不少,不然他那样刚劲的身子,谁单独一个人,都受不了的。 石秋芜的意思是,严守御不爱在外头乱来,譬如他就不爱去外头那些舞姬歌姬众多的青楼勾栏。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不是更加坐实严守御去园子里,是有别的目的吗? 不想说这些,石秋芜便扯开话题开始说些旁的话,心里又琢磨和如何到那边去,她也想看看自家夫君是去做什么的。 一时间,几个人也是各有所思。 “宝林。”柳秋娘的侍女这时候也在钟才人不久后回来了,凑到她耳边说着话。 这柳秋娘自从得罪了秦柳瑟,被永嘉帝罚了之后,心里头就没有服气过。 每日都在想着,怎么把秦柳瑟拉下台,让她别那么风光,叫她尝一尝失宠的滋味,别那么猖狂。 是以每日这眼睛,就跟长在秦柳瑟身上一般,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打前几日,出了秦柳瑟可能在南边便有心上人一事儿,柳秋娘就打定心里认为秦柳瑟是个水性杨花的人,才能那么放、荡地在床围间讨永嘉帝欢心。 刚刚看秦柳瑟出来,便赶紧让秀女跟着她,今日这花园里,有女眷有男眷,可太好出事儿了。 侍女凑到她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一路上跟着秦柳瑟看到的东西。 当柳秋娘听到她与严守御撞上后,又跟着严守御,往他走的方向走去的时候,柳秋娘心里头别提多开心了。 牙花都要笑出来了,偏头问了侍女一句,“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侍女道,“奴婢想着这等事情,当立刻告诉宝林,便立刻赶回来了。” 柳秋娘登时间,脸上的笑意变成了冷意,“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了!你先回去跟着,我稍有就去。” 侍女立刻点点头,又快步往花园那里去了。 -- 秦柳瑟走了一圈,终于在靠近明月楼这边的游廊边上,隔着几棵大树一座凉亭,远远看到了萧德妃走来的身影。 游廊顶上挂着一排排灯笼,暖黄的灯光投下来,洒落在萧德妃发髻上和身上。 萧德妃一路走着,嘴巴却好像还在动着。 隐隐约约,秦柳瑟能看到镂空的窗户另一边,也有一个人影。 正准备往那边去,那游廊那边,两人已经走到了打通处。 严守御走得快一些,从月洞门钻过来,便拦住了萧德妃。 “昭仪,这……”青青也瞧见了那边的两人,不由低呼了一声,震惊不已。 第243章 观六路 这样拦着,怎么看,也不会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啊。 秦柳瑟竖起食指,朝青青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别打草惊蛇。 青青这便紧紧闭了嘴,与秦柳瑟一道站在暗处,没有声张。 而那柳秋娘派来的侍女,回来后,怕打草惊蛇,不敢跟得太近,看见的便只有站在这里的秦柳瑟,却不知道她站在这里干杵着做什么。 只能遥遥看着,跟紧她。 侍女的位置视野有限,但秦柳瑟选的位置,却是可以眼观六路的。 刚刚也是特意走到这个岔路口,就可以看见四处的人,替萧德妃把好风,为此,都没有叫青青提着灯笼。 不过秦柳瑟所在的位置,离着那里也不近,所以压根是听不见严守御在跟萧德妃说什么的。 只看见严守御说的似乎比萧德妃多,而萧德妃,则是一副不是很想同他说话,避着嫌的样子。 天气忽而转雪,细细丁丁随着风摇摆飘下,从发光的灯笼前飘过,就好似春日遍地飘飞的蒲公英一般。 秦柳瑟望着风雪下侧对着自己的两个身影,不知为何,忽的感觉眼眶有些热,她微微垂着眼皮,在风雪里站了快半柱香的功夫。 “昭仪,那边有人来了。”青青忽然摇了摇秦柳瑟的袖子,秦柳瑟眨了眨眼睛,朝另一边看去。 就看见柳秋娘和秦怀瑾,领着好几个宗妇,往这边走来了。 秦柳瑟眯了眯眼睛,只觉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想也没想,便朝萧德妃那边走去。 而萧德妃与严守御显然也谈完了,她正要走过去,萧德妃也转身往明月楼那边走去了。 都没跟她彭上面,反而是跟严守御,又碰了个正着。 一回生二回熟,严守御看到秦柳瑟,有些惊讶,但旋即便露出笑容,“秦昭仪,又碰上了。” 秦柳瑟可没有他这般乐呵,而是压着声音,往后方使了个眼色道,“严夫人领着人来了。” 严守御脸色一变,一时间也没空去细问秦柳瑟是看到了什么,这幅脸色,想必是看见他和萧德妃了。 不过会这般跟他说,想来不是会出卖他们的。 严守御往秦柳瑟后头看去,果然见石秋芜一行人往这里来。 石秋芜还一直伸着脖子,所以严守御一看过来,就与她对上了眼神。 “秦昭仪!”柳秋娘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你怎的跑这里来了?” 秦柳瑟背着她们,闻言,沉着地转过身,镇定自若地道,“哪里的话,我到园子里走走,怎么说得好似做贼似的。” 秦怀瑾的眼神,就跟刀割一样,“本想出来找妹妹,没想到妹妹居然跑到这里来了,严将军好巧,怎的也在这儿?” 严守御摸了摸太阳穴,不知道这群女人什么意思,“我喝了点酒,出来醒醒酒。” 醒酒?那不是更容易出事了。 一时间,柳秋娘整只眼睛都跟贴在秦柳瑟身上一般,恰似要找出她身上有没有一点异样,任何的衣裳不整的模样。 柳秋娘道,“方才听人说,秦昭仪与严将军在花园里推推嚷嚷,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可就是泼脏水了。 严守御立刻皱眉黑了脸,“瞎说什么,谁看见的,让她出来跟我说。” 严守御是习武之人,说话做事,也要暴脾气一些。 其实也是因着面前的人是秦柳瑟,而不是萧德妃,严守御才能如此自然。 若萧德妃在场,做贼心虚之人,说的话可能就没有这么有底气了。 只能说,秦柳瑟出现的刚刚好,而且还是自己人,才能这般不慌不忙。 一时间,严守御对这位秦昭仪心里只有感激,也想到她会护着自己和小九,必然也是小九在宫中的友人。 又想着小九在宫里有密友,日子当不会那么难熬,是以看秦柳瑟的眼神,比看旁人都要柔和好多。 而这眼神被石秋芜捕捉到了,便只觉得这两人不太正常,严守御是很少露出类似于柔情的眼神的,居然属于这位秦昭仪。 人都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石秋芜方才听钟才人那样说还不信,但自己看到了,便深信不疑。 心里更加觉得,今日听来的关于秦昭仪狐媚的话,都是真的了。 而严守御这样冲的语气,把柳秋娘吓得吞了吞口水。她自然找不出这样一个人,这话也是她听了侍女的话后,添油加醋说的。 秦柳瑟瞪了柳秋娘一眼道,“也真是劳烦你们走这么远了,你们可看到我与严将军有什么逾越的行为,若没看到没证据,那要是诬陷,你们自己要作何代价来赔偿我们?” “我们的眼睛就是证据!”柳秋娘号召着众人道,“你们说说,你们看见了没有?” 一时间,庄烟、沈淇都跟着附和,周荷若有所思的,石秋芜张着嘴,但是什么也没说。 严守御简直气笑了,他看着石秋芜道,“连你也怀疑我?” 石秋芜摇摇头,可是看着秦柳瑟那张脸,又觉得她就是狐媚人的模样。 严守御舌尖抵着上颚,冷哼着道,“你是我夫人,也要给我安一个与后妃通奸的罪名?是嫌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与后妃通奸,那可是大罪,不说有没有命,这荣华富贵,都是要断送的。 也就这时,石秋芜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摇摇头,“我相信夫君的,我相信!” 可作为最亲近的人,这时候才说,其实已经晚了。 严守御黑着脸,半点都不想搭理自己的夫人。 柳秋娘刚刚遣了侍女去拉人,一时间,又有许多人过来看热闹。 石秋芜这才觉得头疼,刚刚好奇过来看看,哪里知道会闹成这样? 赶紧挥手让众人走,“看什么?快回去回去?” 但来都来了,众人自然好奇得不行,交头接耳说着,“听说秦昭仪和那严将军?” “真的假的?” “严家夫人都过来了,不好说,谁知道真的假的?” 第244章 寻朕呗 周围好像沸腾的锅一样,冰冷的冬日黑夜,却好像夏日还闷人。 青青心里也着急,原本自家主子还许多话的,却不知为何,人多了后,话反而少了。 青青有些担心地推了推自家主子,但秦柳瑟也没什么动静,便以为她被吓到了。 青青朝她看去,就看到自己主子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情况不太好,便问道,“昭仪,你可是不舒服?” 秦柳瑟只觉得人声嗡嗡嗡,有些透不过气来。 没听到她说话,柳秋娘便朝这边走来,眯着眼睛,觉得秦柳瑟是做贼心虚,这幅担惊受怕的模样,指不定就是装的。 先前好几回,都被秦柳瑟装过去了。 “你说话啊,装什么装?心虚了吧,敢做不敢认啊?” 四周嘈杂不已,秦柳瑟只觉得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抬起手,想要开口说什么。 忽然间,众人就看秦柳瑟整个人,直直往前朝伸手要碰她的柳秋娘倒下去。 “扑通”一声,若不是青青垫着,秦柳瑟真要摔在冰冷的雪地上了。 “秦昭仪!”有人惊呼。 也有人质疑,“不会是心虚了吧!” “装什么装?”柳秋娘还不忘往秦柳瑟腿上踢了踢。 只有青青和严守御觉得不对劲。 严守御是在战场厮杀过的,生生死死见的多了,心里清白,也没跟着众人起哄和被影响。 他跟着蹲了下来。 青青已经将秦柳瑟扶起来,严守御蹲下来便能看见她的脸。 探出手,皱着眉在她笔尖停留,也不敢碰她,只道,“不对劲,快请太医。” 原本还想通过他这个举动“证实”两人不妥的人,听到严守御这话,一时间也被吓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 却说这一回啊,秦柳瑟还真不是装的。 雪地这种地方,她可不会随便乱摔,这一摔下去,身上穿得厚不说,但脸上是会很疼的。 刚刚只觉得眼前一黑,乌压压的声音让她头昏脑胀,一个没反应过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昭阳宫,屋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没有刚才风雪里那么冷,脸上也有了血色。 秦柳瑟动了动脚丫子、脚趾头,再动了动手指尖,这才睁开眼。 抬起眼帘,就看到坐在自己身前永嘉帝高大的身影。 秦柳瑟乏得很,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了抬手,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舒服的常服。 但坐在眼前的永嘉帝,穿的还是今夜晚宴那套宫袍。 秦柳瑟没说话,只默默好似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看着永嘉帝。 “摔傻了?”永嘉帝先开了口,抬起手,摸了摸秦柳瑟的脸蛋。 “平时话挺多,牙尖嘴利的,刚刚才多少人,就让你晕倒了?”永嘉帝语气里似乎有些嫌弃秦柳瑟地道。 秦柳瑟今夜望着雨雪里萧德妃与严守御的身影,心情本就复杂,再加上这段时间,心情也不算多好。 一时间听永嘉帝这般说自己,少不得又生了委屈之意,也不知怎么的,金豆子就沿着眼眶掉了下来。 她想了想,自己当时会那般替萧德妃守着,有很大的原因,是很乐于看见曾经的有情人的遗憾,多少能弥补说清一些。 所以那时,眼眶才会红了。 谁又能保证,经历了那么久,曾经的有情人,又能有机会这样再说上一两句话呢。 不管曾经的感情所剩几何。 谁能想到,上回一别,再见便是十年后。 永嘉帝看她红着眼睛,掉着眼泪,却好似十分无奈一般,摇了摇头,嘴角翘起道,“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好哭?她们人多,你说不过,便来寻朕呗。” “蠢!”永嘉帝刮了刮秦柳瑟的鼻尖。 说到最后,还不忘说她蠢。 不过听了永嘉帝这话,一时间,一直守在旁边,早就笑得合不拢嘴的侍女,赶紧跪下来,贺喜道,“恭喜昭仪,贺喜昭仪,太医说,昭仪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子了!” “咱们昭仪,终于要当母亲了!” 秦柳瑟却还琢磨着永嘉帝奚落自己的话,嘴唇颤着,金豆子掉着,一副好生委屈的模样。 抬手用手背擦着自己的眼泪,好似被他这么一说,就难受的不行。 其实秦柳瑟也不知自己最近为何情绪那么多变的,动不动就想哭,动不动就乏了,这么爱哭,秦柳瑟琢磨着,指不定是一个小公主呢。 不过听说有身子的人,便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哭一哭,倒也无妨,所以便任由眼泪流着。 秦柳瑟是很会安慰自己的人。 永嘉帝唇角翘着,抬手张了张,示意侍女拿棉帕子给她。 明月姑姑立刻取了棉帕子,恭敬地放到永嘉帝手掌间。 永嘉帝拿了棉帕子,替秦柳瑟点了点眼角。 声音淡淡道,“再哭,我的儿也要知道他娘亲这么爱哭了。” 秦柳瑟恼羞成怒地撇开脑袋,道,“才不是我哭,是我肚子里的孩儿在哭!” 明月姑姑弯着嘴角觉得好笑,永嘉帝也勾着唇角。 永嘉帝偏头,看了旁边的侍女一眼,“你们出去吧,我有话同你们昭仪说。” 明月姑姑笑着点点头,便领着青青子衿出去守着。 等她们都出去了,永嘉帝无奈看着哭得面色通红的秦柳瑟,叹息一声道,“摔出个孩子来,感动得哭了?” 秦柳瑟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看着他戏谑的眼神,不语。 当时她确实晕晕沉沉,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但还是撑了一下。 没想到柳秋娘却送上门走过来了,她这才将计就计,顺着她的方向,故意朝她倒下去。 永嘉帝说这话,却也不是要她回应。 棉帕子被秦柳瑟抢了过去拽在手里,永嘉帝手边没有棉帕子,便伸出手,直接用自己的指尖,将她眼周湿哒哒的泪珠抹去。 秦柳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愣,因着人的手当然是与棉帕子不同的。 棉帕子柔软干燥,没有温度,永嘉帝的手却是温热而粗粝的,从自己眼前抹过去,就特别有实感。 永嘉帝看着她晶莹可怜,在烛光下闪着光的眼睫,想起方才她刚被送回昭阳宫时,因着外头的风雪,乌睫上堆着细小白色的雪花。 那个画面,因着她的沉睡,称着她容颜,凄美中带着难以形容的震撼,那一眼的担忧,永嘉帝真是永远不会忘。 “我不过说你两句,才两个月,脾气怎的这么大?” 永嘉帝说着,便抓起她的手,将她手里的棉帕子抽过来,“哭成这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好好护着,摔了还敢哭?” 秦柳瑟心里“咯噔”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放在一旁,心想永嘉帝今夜话真是有点多。 不过他真是猜对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提前知道了的? 是哪里露了破绽? 是因为她这段时日,都特别好说话地用尽花样伺候他吗? 可她这也是为着不伤着自己的孩儿,才那般,又是主动在上,又是帮他…… 第245章 心虚了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难以掩盖的讶异的神情,忍不住笑道,“心虚了?” “才没有呢。”秦柳瑟其实有些心虚地撒娇,又嘴硬道,“不是说前头几个月,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秦柳瑟抚着自己的腹部,这会儿情绪也恢复过来了,小日子没,她就猜到约莫是怀上了。 因着她的小日子,一向都特别准时。 谁知十月底那回与永嘉帝和好后,次月的小日子便没来,起初以为只是延迟,但迟了两日还没来,秦柳瑟便觉得不对劲。 让子衿把了脉,还真是有了。 秦柳瑟说不上有多高兴,因着总觉得这事情不可思议,肚子没鼓起来,孩子还没出来,或是说还没有孕期反应,所以总觉得没有实感。 这一个多月,她也时常忘了自己有身孕的,还得是几个侍女老是悄悄提醒她,才收敛一些动作。 “连朕都不能知道?”永嘉帝问道。 秦柳瑟撇撇嘴,“皇上若是知道了,能替臣妾保密?” 被秦柳瑟这样质问,永嘉帝还真不好回答。 太医喊过来把脉,确实就藏不住了,而且他若是知道了,必然会像现如今一般,让合宫上下打点照料她,那自然也瞒不住的。 永嘉帝摸摸鼻子,“别人都是抢着第一个告诉朕,你却是在朕跟前演戏呢。” 永嘉帝看着她。 说着这话,两人脑海里自然就浮现出这段时间以来,秦柳瑟的那种温柔写意。 秦柳瑟也是头一回这样主动伺候他,以前,那都是永嘉帝在引领照顾她。 那时候黑灯瞎火,又是夜里,有夜色遮羞也就罢了。 这样事后提起来,难免就红晕爬上脸颊,整个人都像虾子一样熟透了。 秦柳瑟张张樱唇,想说什么,可这种事情,她真不好意思,也没有脸皮像永嘉帝这样事后淡然谈起。 便嗫喏道,“那现在皇上知道了也好,臣妾也不用演戏了。” 永嘉帝挑挑眉,“朕倒是挺喜欢,还有七八个月呢,朕当是还有福气享受的。” 秦柳瑟被噎住了,忍不住抬起脚,往永嘉帝身上踹了一脚。 永嘉帝接住她的脚,珍稀地放在手掌间把玩,勾着唇角在笑,还不忘揶揄她,“朕还想着怎么教你替朕……但瞧着,你倒是可以无师自通……” 秦柳瑟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又要晕过去了。 -- 昭阳宫正殿外头的院子里,柳秋娘和秦怀瑾正在向明月姑姑打听秦柳瑟的事情。 “如何?醒来了是吧?昭仪身子还好吧?” “妹妹醒过来了,可否进去看她?” 青青撇撇嘴看着献殷勤的两人,心道若不是她们,秦昭仪也不会晕倒,现如今,倒来马后炮了。 青青在心里暗骂,这些后宫女人,真是假透了! 柳秋娘和秦怀瑾确实是在关心秦柳瑟,刚刚知道她是真晕倒不是装的之后,两人都有些吓到了。 谁知道回来后,太医一把脉,居然有孕了。 这下两人都心思就变得复杂了,既是希望她醒来,因着害怕这事情出了,怪到自己头上。 二来,又是希望最好别醒来,因着怎么也不能接受她有身孕了。 可若是醒不来,孩子有问题,又妥妥自己逃不了干系。 是以这两人,在秦柳瑟醒来之前,简直是坐立不安。 而之所以会在院子里等着,是因着太医诊脉后,永嘉帝嫌屋里人太多,太嘈杂,便将人都打发出来了。 秦柳瑟没醒,她们也不敢就这么回去,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现在看明月姑姑和青青子衿被打发出来,便猜到是秦柳瑟醒来了。 明月姑姑道,“回二位贵人,昭仪醒过来了,皇上正在里头同昭仪说话呢。” 秦怀瑾听了撇撇嘴,什么话还得把她们撵出来,真是贱人多作怪。 不过面上,秦怀瑾依旧笑着,“那能否让我们进去看看妹妹,也好问问她现下如何?” 明月姑姑听了,有些为难,“皇上说了,不让人进去的。这……” 秦怀瑾看明月姑姑这样,便作出一副对她的为难十分理解的模样,端的一派老好人的样子。 “不劳烦明月姑姑,我自己来问问皇上。” 秦怀瑾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柳秋娘走到门边,朝里头喊,“皇上,听闻妹妹醒来了,可否让我瞧一瞧妹妹可好?” 说完,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里头的动静和回应。 秦怀瑾正准备再敲敲门,就听见永嘉帝喊朱万喜的名字。 一直站在旁边廊下候着的朱万喜,赶紧推了门进去。 不过一会儿,朱万喜便又出来说,“二位贵人,皇上说时辰不早了,让宝林和美人都先回去呢。” 朱万喜出来下逐客令,柳秋娘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被秦怀瑾拉了拉,示意她别说话。 柳秋娘这才不情不愿闭了嘴。 “那我们便先退下了,谢过朱公公。”秦怀瑾客客气气的道,但心里头却是十分不满的。 朱万喜笑着说,“夜深了,二位贵人走好。” 柳秋娘和秦怀瑾只能咬着牙,领着侍女回去。 -- 而这边柳秋娘和秦怀瑾走了,那屋里头的永嘉帝,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秦柳瑟看他要走,便问道,“皇上不在这儿歇一歇吗?” 永嘉帝摇摇头,说,“朕前头还有事儿。” 秦柳瑟看他还穿着宫袍,想着刚刚他应该也是突然过来的,便没有挽留。 永嘉帝站起来,传了明月姑姑进来,吩咐她照料好秦柳瑟,便领着朱万喜,离开了昭阳宫。 夜里黑暗,昭阳宫虽然过道上立着橄榄式的立式灯笼,但昏黄的光亮,似乎也会被黑夜吞噬一般。 青青子衿和明月姑姑跪在地上恭送永嘉帝,见大门口的身影隐入夜色,这才站起来。 不过才刚站起来,就看到门口又有人跑进来了。 是朱万喜身边的小公公,也是永嘉帝的人。 明月姑姑笑道,“小公公可是有什么落下了?” 小公公打着千,笑道,“不是呢。是朱公公吩咐奴婢来请青青姑娘过去承乾宫。” 青青和明月姑姑对视一眼,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明月姑姑却是猜到了,小公公听朱万喜的话,朱万喜听的,那便是皇上的令。 想来是要让青青过去交代今晚在东园里发生的事情。 方才昭阳宫,永嘉帝没问,明月姑姑还以为就这么过去,现下想来,皇上不是不问,是时候未到,只怕方才是嫌吵。 若是在这里就开堂审问,闹大了就吵到她们家昭仪了。 明月姑姑给青青使了个眼色,笑道,“朱公公找你,你便去吧,宫门不会落锁的,等你回来,记得捎上灯笼看路。” 青青这才去取了披风过来系上。 临走前,小公公还又朝明月姑姑说,“师傅特意交代了,让明月姑姑先别将这事儿告诉秦昭仪,这大半夜的……” 明月姑姑会意,皇上这是怕让秦昭仪分神受惊,赶紧道,“我晓得的,夜长梦多。” 第246章 秋后算 青青去到承乾宫时,正殿空无一人。 偌大的精致宫殿,更显得自己有些渺小无助,以前都是陪秦昭仪来的,从未独自来过。 她拧着手指尖,默默等着,朱公公说皇上去更衣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永嘉帝便从里头出来了,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常袍。 可虽然换下那套威严代表着等级森明的宫袍,青青也不觉得永嘉帝亲切多少。 心里扑通扑通的,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平日里怎么能跟皇上那样自在地相处呢。 青青只想回完话,赶紧逃回自己主子的昭阳宫去。 永嘉帝挥开袍子,端了盏茶水,喝了一口,单刀直入地说,“说吧,今晚在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回皇上。” 青青起初还磕磕绊绊的,但说久了,便慢慢的能用正常语速说话了。 “昭仪平日里就爱凑热闹的性子,在偏殿待的发闷,出来时看到小世子拉着侍女要去东园里看舞艺,便起了心思去。” 青青虽然紧张,但脑子里是拎的清的,当然不会出卖主子说是去看萧德妃和严守御的事情。 便抹去了这两人的事情,其他都如实道来,一点都不敢有所隐瞒。 “奴婢现如今想着,昭仪这段时日,时常觉得烦闷,时常动不动爱哭找人说话,又坐不住,当是因着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小皇子,想来是爱折腾人的好动性子,折腾我们昭仪呢!” 说不得青青也是个机灵的,这样一番说辞找借口,虽说有自己描募的成分,但因着是建立在事实上的描绘,听起来真是像模像样的。 最近,秦柳瑟却是容易觉得乏,时常觉得闷,又动不动爱红眼睛的,总之就是情绪不太稳定,有些脆弱的样子。 青青说话,也不敢去看永嘉帝眼睛,就盯着脚下的海棠花纹样的地毯。 没得来永嘉帝的回应,安慰自己没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至少说明永嘉帝没有发火嘛可不是。 这一番自己安慰自己,又是学的自家主子的,当初失宠,秦柳瑟便是这样开解她们这群奴才的。 有这样的主子,也不怪这群奴婢如此忠心了。 青青又噼里啪啦说着,“昭仪一向促狭,当时也没风雪,便想着抄近路过去,谁知道……” 趁着说到楚郡王这里,青青没忍住鼓起勇气看了永嘉帝一眼,看他不似生气,又低着脑袋继续说。 一笔带过楚郡王和侍女的事情,又说了绕过假山撞见严守御的事情。 “我们昭仪跟严将军,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今日还是头一回见着,也不知那些人安的什么心!” 永嘉帝喝了口茶,淡淡道,“朕知道。” 青青不知道永嘉帝知道萧德妃的事情,所以也听不出永嘉帝这话的言外之意,自己也是今日才知道。 所以听了永嘉帝这话,知道他没有怀疑自家主子,登时来劲了,觉得皇上真好,一点没怀疑秦昭仪。 “后来严将军走了,我们哪里知道他去了哪儿,往明月楼走去,昭仪想着歇息片刻再走,谁知道也是巧了,这又碰上了严将军。” “可这时候,柳宝林她们就来了,先是问我们昭仪怎么会跟严将军在一起,还招呼了一群人过来,围着我们昭仪指指点点。” 青青说到这里,都要哭了,“我们昭仪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但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奴婢那时候没听见昭仪说话,便觉得不对劲。” “再问她两句,看她脸色不太妙,想问她要不要回去,柳宝林就过来了,然后昭仪就晕过去了。” “幸好奴婢留了个心眼,不然昭仪要是摔到雪地上了,那地上又冰又硬,这一摔,可就不妙了!” 青青说完,终于抬头又看永嘉帝,看他喝着茶没有回应,心里打鼓,琢磨着自己是哪里没说好。 忽然想到什么,又赶紧补救道,“皇上,昭仪摔下去,奴婢接住了,虽然严将军也蹲下来看了昭仪一眼,却不是有逾越的举动的!” “严将军许也是担心出事,才蹲下来一看,并没有碰到昭仪,只看了一眼,探手指放在昭仪鼻尖,觉得不对劲,便让人喊太医!半点不规矩的事情都没有的!” 说到激动之处,青青还使劲摆着手,生怕永嘉帝误会了。 天知道永嘉帝当然不是在怀疑严守御和秦柳瑟,严守御当时愿意蹲下来看秦柳瑟,帮她喊人,永嘉帝心中有的只有感谢。 他虽强势,却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不是那种男女有磕磕碰碰便觉得不干不净得以身相许的人。 是以这事儿,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刚才,那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永嘉帝作为帝王,也没有像青青说明的必要,只淡淡道,“朱万喜,赏。” 朱万喜立刻去取了一个装满金果子的荷包,递给青青。 青青本要推辞,朱万喜道,“皇上赏你的,就收了吧!昭仪刚有喜事儿,赶明儿,还有呢!” 青青这才收了下来。 永嘉帝又道,“回去吧,好好看着你家主子,别再动不动摔地上了。” 青青低头应了声,然后自退了出去。 其实她在这承乾宫也没有待多久,就回个话的功夫,却好像过了半个时辰还久。 青青手里攥着荷包,回头看了偌大的承乾宫一眼,松了口气。 皇上赏东西给她,说明她说的话,并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惹到皇上不快,更没有连累她们家昭仪吧! 回到昭阳宫,明月姑姑在门口碰见青青,也在惊讶,“这么快。” 青青把自己过去干嘛的事情说了,明月姑姑才点点头,“去伺候昭仪洗脚吧,差不多得安歇了。” 青青点点头,把荷包藏在怀里,准备今晚回了厢房再跟子衿和明月姑姑分了。 进去的时候,秦柳瑟正坐在妆奁前,子衿伺候着给她拆发髻梳头发。 明月姑姑将热水盆放在一边高几上,拧了手帕子给她擦手净面。 青青则取了洗脚盆,放在脚边给秦柳瑟泡脚,一边给她捶腿。 青青后知后觉地道,“昭仪,今晚可吓坏我了。您下回要晕倒,可要先知会我一声,不然我都要晕过去了。” 秦柳瑟净面完毕,挖了些油膏在手里,温热,往脸上擦,笑道,“都要晕过去了,我还能通知你。” 第247章 打下手 青青撅撅嘴,“那下回咱们昭仪出门,少说得有两个侍女带在身边,不然出了事,一个支楞不起来,还有一个呢。” 秦柳瑟没说话,脑子里想着事情,青青确实提醒她了,昭阳宫大了,现如今宫里下人也多,是得提拔几个二等侍女上来,帮着明月姑姑她们打下手。 明月姑姑拧着手帕子说,“青青这回说得对,往后还是得有几个人跟着才妥帖,不过今日是例外,子衿留在昭阳宫,我留在偏殿,没办法。” 但事情往往就是会挑着这种间隙发生,所以防不胜防。 子衿心有余悸地说,“今晚昭仪被抬回来时,我都吓坏了,后面皇上紧跟着过来看到,皇上的脸色,也把奴婢吓坏了。” 子衿今晚没有跟过去,是以全然不知情没有缓冲,说是这三个里头最被吓到的都不为过。 “皇上吩咐了,以后跟着昭仪得寸步不离,年前这段时日,太医也吩咐了,不能太操劳,每日料理后宫的事情,划出半日时间就好呢。” “嗯。”秦柳瑟应了一声,既然永嘉帝都发话了,她也不会让这些伺候人的下人为难。 这边今日本就操劳了一日,所以料理完,泡了脚,秦柳瑟便回了床榻上入梦。 而此时另一边宫里的柳秋娘,也正被侍女伺候完,上了床挂了床帐躺下睡觉。 这一觉,柳秋娘睡得很安心。 先前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被算账,但瞅着秦柳瑟无事,应当也就这样过去了。 虽说心里还惦记着秦柳瑟的肚子,但明日之事明日议,眼下是休息为紧。 侍女放了床帐,吹了灯,端着热水盆出去倒了。 夜色黑暗中,朱万喜带着几个内侍,此时此刻就站在屋檐下守着。 悄声无息进来,因着换了玄色衣裳,在没有光的地方,不去注意,压根看不到有人在那里。 此时的朱万喜,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而是微微眯着眼睛,像一直夜里捕食的猫头鹰。 看到侍女走过去倒水,朱万喜偏过头,下巴微抬,两个内侍立刻会意。 从黑暗中走出来,脚下无声,眼疾手快,身手格外利落地,直接用手捂住那侍女的嘴。 侍女受到惊吓,手放开,在热水盆快掉下来之前,另一位内侍稳稳接住,轻轻放到地上。 两个内侍,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人一边架着她的左右手,飞快的跟着朱万喜离开了这座小院。 疾步走在宫道中,在暗色中往承乾宫飞快地走去。 侍女一路被捂着嘴,整个人被两个内侍架着,一路走的飞快,说是被半拖过来的都不为过。 是以,当到了承乾宫,被扔下来的时候,侍女上上下下,只能说是很狼狈。 侍女没想到把自己带过来的人是永嘉帝,只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永嘉帝,便立刻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明明永嘉帝也没有说话,亦没有露出恼怒之意,但单是看他穿着墨绿色的袍子,束着玉冠坐在上头的样子,侍女立刻就已经慌了。 忙不迭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永嘉帝这才吸了口气,睁开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手里依旧转着玉石珠串。 “既然要朕饶你性命,那便说一说,你犯了何事,为何要朕饶你命,说好了,朕可留你一条命。” 侍女愣了一愣,没想到永嘉帝还没说什么没质疑自己什么,自己一句话,却已经将自己的情况置于劣势。 被永嘉帝这平平淡淡一句话,侍女已经吓得泪流满面了。 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 但永嘉帝却好似很有耐性一般,掸了掸膝盖袍子上虚无的灰尘,道,“说一说今夜你主子吩咐你的事情,还有园子里,你看到什么,听见什么。” 侍女吞了吞口水,鼻涕泪流地,在永嘉帝的气势下,磕磕巴巴把今晚的事情都说了。 -- 柳秋娘虽然是在自己的宫里躺下睡着的,但次日醒来,却是在冷宫里。 她睁开眼,瞧见四周破破烂烂的墙壁,摸了摸自己的被褥,居然是破烂不堪的布,床榻,也成了一片枯草。 柳秋娘脑子又涨又疼,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等到愣愣地脑子清醒,才发现了不对劲。 冷宫的屋里只有小小一扇窗,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她着急忙慌的爬起来,开了门跑到院子里,一瞬间,整个人都跟被冰冻住一般。 “我怎么在这儿,怎么在这儿?” 谁知道她一敲门,真有人从外面开了门进来了。 居然是朱万喜,还有尚仪局的李尚宫。 “朱公公,朱公公,我怎么在这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柳秋娘还不死心地问。 朱万喜皮笑肉不笑的,心道自然是昨夜里,皇上命人用了药,悄声无息将她迷晕,而后连夜抬到这冷宫来的。 但到了冷宫的人,自然不用解释这么多。 朱万喜道,“宝林醒了正好,皇上的旨意里,还有事情没办完呢。” 柳秋娘还懵懵的,朱万喜却已经招了手,后头立刻有人抬着凳子和专门罚人的板子进来。 “朱公公,这是要做什么?”柳秋娘惊恐的道。 李尚宫淡淡道,“皇上的意思,是柳宝林昨日既然踢了秦昭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赐柳宝林二十大板便可。” 便可? 柳秋娘一瞬间,已经慌了,“为什么,不会的!皇上怎么会这么对我?凭什么?凭什么啊?” 朱万喜冷着脸,淡淡道,“宝林应当庆幸,昨日那一脚,没踢在秦昭仪肚子上,没踢走小皇子,不然,今日可就不是二十大板能解决的事情了。” 柳秋娘还要说什么,朱万喜已经不耐烦听,他本就是来执行旨意的,便挥了手,几个粗壮的婆子押着柳秋娘在凳子上。 一声声哀嚎传来,朱万喜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等刑执完了,这才擦了擦手,回去复命去了。 -- 柳秋娘被打入冷宫的消息,秦柳瑟并不是宫里第一波知晓的。 自从她怀有身孕的消息传了出去,便立刻有人要来探望,昭阳宫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前头搬来昭阳宫,刚经历了一回,这一回,秦柳瑟真不想每日都像勾栏妈妈一般招待那么多人。 正巧有了肚子这个借口,便让明月姑姑说是太医嘱咐要静养几日,不能太劳神给打发了。 所以这一趟,就等到两日后萧德妃来看她,才知道这个消息。 第248章 勾栏里 秦柳瑟闻言,朝青青她们看去,她们没有与外头断联,显然肯定是知情的。 青青吐了吐舌头,“奴婢们想着,昭仪该好好歇息养神,等恢复好,便会知道了,所以暂时就没有说呢。” 秦柳瑟忍不住白了一眼,这话鬼才信,她压根没有不舒服好吗,别人不知道,这群侍女还能不知情。 “其实是皇上吩咐奴婢们的。”青青有些委屈地道。 秦柳瑟这才撇撇嘴,把她当小孩呢。 萧德妃看她这样,觉着可爱,便道,“皇上这也是担心你。” 子衿端着漆盘进来,自从秦柳瑟怀孕,第二日,永嘉帝的补品便像流水一般流进了这昭阳宫。 现如今为了安稳起见,秦柳瑟的吃食,凡是要入口的东西,都是子衿在操持。 子衿多少也懂得这些妇科之道,知道何时该补什么,前期可以多吃些,后期便不可吃得太重。 所以这才两个月,便炖了些补品给秦柳瑟,又是冬日,吃起来刚刚好,正好打好底子,也趁机养养身子。 秦柳瑟靠着软枕舀着炖品送进嘴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德妃姐姐可也要来一碗?” 萧德妃笑着摇摇头。 等到秦柳瑟吃完东西,侍女收拾了退了出去,萧德妃才正色道,“那日的事情,多谢你了。” 萧德妃那夜知道东园出了事,事情又还是在自己离开后,出事时在场的,又是严守御和秦柳瑟,心下便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本也准备当夜就来的,但当时天色已晚,又担心永嘉帝责怪秦柳瑟,便先去找了永嘉帝。 主动坦白是自己在东园碰见严守御,秦柳瑟是为了自己才出的事,心里才安了。 不过永嘉帝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萧德妃这才松了口气,只道是这个娃娃来得正好。 到了第二日,宴饮那日堆积许多琐事要办,昭阳宫又闭门谢客,这才等到今日才来看秦柳瑟。 秦柳瑟笑笑道,“小事儿,也是那些人心眼坏,咱们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愣是爱泼脏水,没事儿找事儿。” 萧德妃笑道,“也是我那夜不够果断,要是不陪他说那会儿话,也就没有后头这么多事了。” 秦柳瑟拍拍萧德妃的手,劝导道,“姐姐莫要用她人之过,来惩罚自己之失。更何况,咱们什么也没做啊。” 秦柳瑟一向乐观,萧德妃不由也被她感染到了,笑笑说,“是,咱们什么也没做。” -- 到了午后时分,天色是一日之中最暖和的时候,秦柳瑟没想到,宁贵妃竟然抱着三皇子也来看自己了。 宁贵妃进来时,还在门口碰见了柳依依和辛淑妃还有李贤妃,这下秦柳瑟不好拒绝单独几个人了,想着早晚得过这一番人情,便将人都请了进来。 三皇子过了百日,已经日渐有自己的模样出来了,也机灵了许多。 宁贵妃笑道,“抱他来你这床上闹一闹,给皇上再带个四皇子过来。” 说不得宁贵妃这话,辛淑妃听了就不乐意了,她肚子里也有一个来着,秦柳瑟肚子里是四皇子,那她肚子里是什么,只能是公主? 秦柳瑟也听出这一层意味,但却不觉得宁贵妃是故意的。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宁贵妃这两个了,现如今就是这个阶段。 而且她这个人说话就这样,有口无心,不然永嘉帝也不会喜欢她这一口。 秦柳瑟笑着让了让旁边的位置,让三皇子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蹬着手脚,摇着拨浪鼓逗的他咯咯咯地笑。 宁贵妃笑道,“你这肚子里,指定有福气,你有孩子缘啊!” “三皇子平时看不熟的人,都不爱笑,看来跟秦昭仪是投缘的。” 这一说,把秦柳瑟说得头都骄傲大了。 说不得还真是呢,她也觉得自己怪有孩子缘的哩! 譬如先头的大皇子,好像也是挺喜欢她的,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 两人正逗着三皇子,在秦柳瑟屋里转悠的辛淑妃忽然道,“咦,这是皇上赏给妹妹的吗?” 辛淑妃是头一回来昭阳宫,便在屋里四处转转,看到立在门边的立式屏风,不由问道。 秦柳瑟以为她是看着屏风崭新才这么问,便笑道,“正是呢,昨日皇上让人送来的,许是看我这屋里空了些。” “皇上真是有心了。”辛淑妃语带深意地道。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前朝沈大家的《百鸟朝春图》,当初宁贵妃也喜欢来着,皇上还不舍得割爱,谁曾想,到底还是送人了。” 而且送的还是秦柳瑟。 秦柳瑟这才知道辛淑妃这人说话,真是句句有官司,原来在这儿等着她,故意在宁贵妃面前提起。 一幅画,要惹得两人不痛快就是了。 宁贵妃自然也听出来了,扫了一眼,看向秦柳瑟,笑道,“皇上的东西,送给谁自然由皇上处置了。” 今日宁贵妃这般特意带着三皇子过来,秦柳瑟一时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道,“皇上时常都在收些新奇好物,可能当年刚入手正喜欢,现如今没那么得心了,便打赏给我了吧。” 宁贵妃听了在笑,也是听出了秦柳瑟的客气,不由觉得这姑娘挺可爱的。 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往心里去。 柳依依坐在一旁,却也撇撇嘴,觉着秦柳瑟这话,不知道是在讽刺谁。 皇上称心时便捧着拘着,等不上心了,便随意由着去,这不是就是在嘲讽那些失宠的人吗? 话说其实柳依依也没有失宠,但因为讨厌秦柳瑟,嫉妒她有了身孕,自然便喜欢一字一句,在她的话里找机关了。 不过现如今刚出了柳秋娘的事情,柳依依一时间也不敢正面和秦柳瑟起冲突,便压着心里的不服,没有说话。 宁贵妃不能久坐,得按照三皇子的作息行动,是以没坐多久,便要赶在他睡着之前回宫去,不然一路睡着回去,容易染风寒。 辛淑妃和柳依依本就是来走过场的,是以宁贵妃一站起来说要走,两人也跟着走了。 好容易这些探望道贺的人都消停了离开了,秦柳瑟这才又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坐在屋里看着外头的冬景。 到了傍晚,老天爷忽然又变了脸,毫不留情地往人间倒雪,将今日难得的大晴天给收了回去。 晚膳时,秦柳瑟掩上窗扉,懒懒的道,“明儿到处有都是银装素裹的了。” 子衿和青青指挥着侍女摆饭菜,给秦柳瑟舀了一碗羊肉汤,“外头冷,昭仪先用上一碗羊肉汤暖暖身子吧。” 说不得秦柳瑟还真是要流口水了,光闻着这味儿。 她喜欢看外头的景色,所以便半开着窗。 手上有汤婆子,但本质怕冷,又不是永嘉帝那种全然不怕冷的,所以坐在窗边,虽抱着汤婆子,手脚是暖的,但脸上其实是凉凉的。 这个时节,最适合吃这些补身子的东西。 冬日里也没什么活儿,京城里的权贵,也最会挑着这个时节享受。 譬如那些勾栏酒肆,在年底这段时日,便是最热闹的。 暖烘烘的楼里,闻着香气,看着美女,听着丝竹声,对着窗外的雪景围炉煮酒,暖手酥香,别提日子多美了。 楚郡王从酒肆出来,摇摇晃晃由小厮扶着,回到自家里。 沈淇看自家男人又喝成个醉鬼回来,一股怒火上头,也不敢发出来,只吩咐着侍女捧着醒酒汤进来,一边伺候他喝醒酒汤,一边伺候他梳洗,洗去一身的酒鬼味儿。 “这什么酒,难喝!”楚郡王喝着,嘴里还抱怨着。 沈淇撇撇嘴,“要过年了,好酒得留着过年呢。” 心里却道着,家里这光景,有酒喝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 第249章 挥霍光 整日知道去勾栏瓦肆挥霍,再多的银子,都要挥霍光了。 楚郡王不太满意,但还是勉勉强强喝了下去。 这边,沈淇伺候完自家男人,替他脱了鞋扶上床,那边,却不知传来什么闹哄哄的声音。 沈淇走出门想去看看,就正好有前头的小厮跑进来说,“王妃,门外有人在嚷嚷着,还撞门,说让咱们郡王还钱,年底了不能再等了。” 沈淇心中一抽,这一天天的,折腾不完的事情,“前头不是谈好了,宽限到年后吗?怎的忽然又来了,还来撞门?” “小的也不知啊,但他们说,不还钱,就在门口守着,守到见到郡王和王妃为止。” 沈淇一个头两个大,楚郡王爱去外头赌,她自己则爱在贵人堆里赌,这一不小心,就欠了不少钱。 可原都说好了,迟些再还钱,怎么今日却来了。 一时间,沈淇脑子都被气的疼,赶紧进门去摇醒自家郎君。 楚郡王醒来,听到后,懒懒地道,“由他们去呗,还能奈我何,我可是皇上的亲戚!” 沈淇皱着眉,“那还要不要脸了?” 当然可以任由他们,可这样一来,这些人便会天天来,天天在门口蹲着唾骂,到时候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要不你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拿去变卖了呗,过了年,封地的银两交上来,就又有钱了。”楚郡王是半点不想搭理,又躺了下去。 沈淇一个头两个大,外头的撞门声吵的嗡嗡嗡头疼,没得办法,只能先取了些值钱首饰,想打发他们先走。 可这回不知道怎的,那些人却一点不好说话了,扬言着还不了钱,就在这儿一直坐着。 一时间,沈淇去哪里找那么多钱出来,只觉得脑子一片昏暗。 总之,这个年是一点不好过了。 同样这个年不好过的,还有隔壁坊的庄烟。 年关将至,家里本就忙,忙着添置物件,处理人情关系。 庄烟是宗妇,忙不可开交,谁知这日,家中郎君张岚居然将外头的外室带回来了,说要抬她进来做姨娘。 庄烟气的眼红脖子粗的,“不是说好就让那个贱人在外头吗?我不愿意,凭什么带她回来?” “宏哥儿都要开蒙了,再在外头养着,像什么话?”张岚冷着脸道。 “那关我什么事儿?一个野种!”庄烟看张岚听到这话,脸色不太好,便改了口说,“大不了把宏哥儿抱回来,总之那个贱人不能回来!” 这些年,庄烟一直在贵女圈里炫耀,说自家郎君与她成婚这些年,一直没有妾室通房,可把她骄傲的,现如今堂而皇之把人带回来,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你若不愿,便把位子让出来,这张少奶奶,由雪娘来坐!”张岚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庄烟指着他说,“你们张家,要不要脸?抬外室为主,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你容不下她,自然有人能容得下,没了你,我再找个容得下她的主母不就好了?” 庄烟简直要被气吐血了,“你到底要不要脸面,这传出去,我们家还要不要做人?” “你说的,是你们庄家,还是我们张家。”张岚眼神冷淡,道,“我们张家,可不像你们那般假模假样,活着只为了脸。” “你!”庄烟真的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你这样对得起英姐儿吗?” 英姐儿便是庄烟生的女儿,刚刚三岁。 提及英姐儿,张岚脸色好看了一点,“英姐儿是我的女儿,我们张家的姐儿,我自不会亏待她。” “那我呢!你们张家对得起我吗?” 这话可就把张岚挑动到了怒意,直接站起来指着她道:“什么对不起你?是你们,你们庄家对得起我们张家吗?” 张岚养的这外室雪娘,是他的青梅竹马,两家家世相当,从小指腹为婚。 但后来张家得了提拔,雪娘家父牵扯进一桩案件,家道中落。 张家进了京当官,但仍旧没忘了这指腹为婚的婚约,也不是瞧不起人的人,没有因着雪娘没了娘家,就瞧不起她。 本准备到了雪娘十八岁便成婚的,但那年,张岚中了进士,又因着生的文雅,在揭榜时,就有许多人家看中了,要将女儿嫁给他。 张岚全都没有答应,就想着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正好将雪娘娶进门。 那时,雪娘已经被张家安顿在京城一座宅子里,从乡下老家接了过来。 可这时候,张岚却被庄烟看上了。 庄家显赫,又是京中豪族,与东太后有亲,立刻去求了懿旨。 这旨意落到张家,张家人都懵了。 张岚这人生的文雅,做事也是文人做派。 想着懿旨不能违抗,先接下,再去找庄烟说明情况,告知她自己有心上人,不能娶她,这对她不公平。 起初,庄烟还是会装着是贤惠娘子,说愿意做大的,到时候进了门,叫雪娘进门来做小的,抬了姨娘不是问题。 还劝张岚说,东太后既然发了懿旨,便不好更改,不然皇家颜面何存。 这张岚娶庄烟,就这么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 张岚将这事儿与雪娘说了,雪娘知道自己现如今没了家世,纵使婆家喜欢自己,嫁进去做主母,帮不了他,也是拖累,便点头答应做小的。 谁知庄烟进了门后,便变了嘴脸。 起初说,刚进门就纳妾,传出去不好听,先让雪娘在外头等着。 可等了两三年,等到庄烟怀孕了,庄烟又说,现如今她有了肚子,抬个姨娘进来,对她的胎象不好。 张岚寻思着晚一些也不成问题,便又应下了。 可等庄烟生了英姐儿,便闭口不提这事儿,再提及,便是没得商量的不愿意。 这雪娘便从正头娘子,变不成姨娘,最后只能沦为外室。 张岚一直心疼她,今日也是终于逮到机会了,才又提起来。 但庄烟为了自己在贵女圈的名声,一百个不愿意。 而且今日,也不知张岚吃了什么药,说话这么冲,全然没有了以前好拿捏的样子。 庄烟一时有些慌了,“是不是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她若是进这个门,便没有我这个宗妇。” 张岚冷笑到,“没有便没有,你的嫁妆,我张家分文未用,正好可以抬回你们庄家去。” “你想休了我?”庄烟一下子炸了。 “要知道有今日,我早就该休了你!” 第250章 惊廊下 庄烟不知道张岚今日是怎么了,只红着眼睛,颤着声音道,“你要不要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忽然这样对我?” 张岚拿了桌面上的茶盏,就着凉茶喝了下去,想起今日皇上与他说的话。 说男子要在官场上有所建树,首先得家宅安宁。 起初张岚还听不懂永嘉帝这话什么意思,前头是听懂了,要重用他的意思,这可足够让他高兴的。 但后头这话,就有些玄机了。 永嘉帝点了他几句,说外头的儿子都要上学堂了,却还在外头入不了家祠。 张岚这才懂了,一时有些震惊皇上对朝外之事的掌握,连自己外室生的儿子要启蒙都知道了。 张岚不由对这位当今圣上又多了几分敬仰,又与永嘉帝说了几句,将雪娘的事情交代了,永嘉帝听了点点头,意思是这事儿要给他撑腰的意思。 原先张岚是怕自己骤然把雪娘接回家,因着是奉旨成婚,怕庄烟告到东太后那里去。 毕竟他俩是奉旨成婚,是皇命在身,弄不好是要怪罪的事情。 但有了永嘉帝这话,便不怕了,她有懿旨,但他有圣旨,等时间便没在怕的。 不过和永嘉帝这段谈话,张岚并不会说给庄烟听。 只是摆明了态度,便放下茶盏,出了主屋,一刻都不想看见庄烟这张脸。 两人磨了几日,庄烟见不到张岚低头,看他这次决心很硬,本准备去告诉东太后。 可递了帖子,里头却说东太后最近不舒服不见人。 回到家里,张岚的休书已经写出来了,最后庄烟急得没办法,回了娘家,娘家人本就看不惯她太爱面子,这些年到处跟人炫耀张岚不纳妾,这不就报应来了。 庄烟最后实在没办法,丢人总比被休了好。 只能在年底前,喝了雪娘的妾室茶。 若要秦柳瑟来说,这永嘉帝拿捏人心还真是很有一套,知道别人在乎什么,专门往人心尖最软的地方捅刀子。 楚郡王好赌,吃喝嫖赌无所不作,沈淇好面子,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便让人去了他们家门口闹,偏生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真是欠债,沈淇和楚郡王也没办法,没法报官。 而庄烟,爱面子之余,最大的心结就是张岚这雪娘,便设计了让张岚把雪娘接进府里,成日在庄烟面前晃,还能不让她心里难受吗? 只怕沈淇和庄烟,都不晓得自己是得罪了谁,怎么大年底的,运气这么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大雪纷飞,秦柳瑟在昭阳宫吃着羊肉汤这天,定国公府里也有一桩新鲜事。 这日,严守御从宫里出来,便碰上了同门赵韩。 赵韩搂着严守御道,“走走走,去喝酒赏雪!” 严守御不是很爱那些胭脂味儿浓烈的地方,便从赵韩手里挣脱开,“起开,大老爷们搂搂抱抱的。” 赵韩“嘿嘿”笑着,笑得很猥琐,“不爱搂男的,所以才让你去搂美娇娘啊。冬日里,自然要喝点酒,动一动,才暖和啊。” 严守御脸色依旧冷淡,赵韩便“哎”了一声,道,“从没见过你这么倒胃口的男人,为了你,咱们便去那些清净些的酒楼呗,可好?” “听说松苑来了几个南边来的大家,正好去听听南边的小曲儿,如何?” 赵韩清楚严守御的德性,所以才挑了这比较小众的松苑,“为了你,我都这般让步了,你还不去,这就不够味儿了啊,大男人,磨磨蹭蹭的。” 平日里,赵韩爱去的,自然是那些女史扎堆的勾栏,所以这番着实也是属于让步了。 严守御这两日本就心情不大好,一是因着前几日与萧德妃那一面,想起许多往事来。 二来,也是因着前夜与石秋芜那一吵,有些东西,一旦有了隔阂,要修补便很难,更何况,他与石秋芜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毫无基础可言。 所以没想明白之前,也不太想回家里。 便跟着赵韩,往松苑去了。 松苑招待的都是权贵之臣,文雅之士,打的招牌便是高雅。 所以唱曲儿的,便真的只是唱曲儿,跳舞的,也是真的只跳舞。 而赵韩看着手里的酒杯,抱怨道,“喝酒,真只喝酒,真是太无趣了。” 那些舞姬身段多好,腰是腰,臀是臀,胸脯是胸脯的,摇啊摇,都摇在赵韩心尖上,还有那小眼神,多勾人哪,偏偏只能在这里装佛爷,赵韩怨气特别大。 恨不得化成烛光,去亲一亲舞姬那腰肢上的起伏。 又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严守御,一个人一壶酒,喝得正入味儿,摇摇头,觉得这人真无趣。 “西北待久了,只认得沙土草马,女的都不看了是吧!” 回答赵韩的,是严守御一个往肩膀上招呼的手风。 一整晚,两人便是饮着酒,看着圆木门后头的大家唱曲儿。 窗外乌漆麻黑,大夜里想赏雪都看不见。 总算从松苑出来,赵韩只觉得这酒白喝了。 松苑对面,便是上京城最大的勾栏蓝衣坊,赵韩望着对面楼上挥着手巾的女史,都快走不动道儿了。 严守御撇了他一眼,“去吧。” 赵韩本就心动,得了这话,一点也不掩饰,和严守御说,“你个煞风景的,不然咱两还能一道品一品,光长了这么健硕的身子,没得用处,也是那些女史没福气。” 一边嫌弃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守御摇摇头,不懂赵韩怎么那么爱流连烟花之地,在他眼里,没点认识的基础,平白无故的陌生人,实在是下不了嘴,是以,一向对赵韩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漫无目的走出这片勾栏众多的地盘,一路上愣是有再多美娇娘贴上来,也没有一点心动停住脚步。 走着走着,离了酒肆勾栏聚集的区域,人烟便少了许多,街上也变得幽暗。 严守御掏了掏自己的衣兜,这里离着定国公府很远,来时打发了小厮先回府里,手边没人,本想拿点铜钱租辆驴车坐回府里,但掏来掏去,一个铜板都没有。 刚才吃酒,难得来一次,带的银子不多,全都赏光了。 “也罢。”严守御淡淡道。 这里离着国公府也远。 不过好在狡兔三窟,严守御这样的人家家世,最不缺就是宅子。 这附近的坊里,也有他的私宅,严守御便直接转道,往自己的宅子去。 严守御心里烦躁,一路便走得慢,走到私宅门口,却发现门口处,躺着一个姑娘。 严守御这私宅,虽然平日里自己很少来住,但有雇专门的妇人看管着。 那老妈妈就住在里头的门房里,每日替他守着宅子,做些洒扫的活儿,所以门檐上的灯笼,是点着灯的,门下并非漆黑一片。 这姑娘斜斜坐在门边,靠着柴木门,衣裳算不得整洁,脸上也抹着灰,整个人只能用,落难来形容。 第251章 小酒儿 寒冬腊月,严守御又是为官之人,看到这种场面,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便蹲下来,喊醒了这位姑娘。 这姑娘灰头土脸的,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身上的衣裳,又是极为普通。 姑娘醒来后,有些害怕地看着严守御,不说话。 严守御安抚道,“莫怕,我是这宅子的主人,快过年了,姑娘怎会在这儿?姑娘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这姑娘眼珠子骨碌碌看了他许久,似乎在掂量他的话能不能相信。 过了许久,这才放下防备,与他说,自己家道中落,是京郊人士,原是家里境况良好的富农之女,但父亲兄长年前赌输了银子,家里的粮食都被债主抢走了。 谁知家里存粮被抢光了,这还抵不上债,父亲兄长便打着主意,要将她嫁给里坊的里长做小妾。 可那里长已经是七老八十的年纪,她偷听到后,便拿了自己仅有的积蓄跑出来。 原是想进了城,投靠上京城里的姑姑,讨些女工活儿做营生。 但那日到了姑姑家门口,正巧看到兄长兄嫂找来,她听见姑母应承着,若她来了,定叫人捎口训回去,不会纵容她。 她听了害怕,便不敢过去。 这才在上京城里流浪了好几日,但前头险些被地痞欺负,每日都换着不同地方。 “今日实在无处可去,便走到了这里。” 姑娘颤颤巍巍站起来,扶着门,满脸歉意道,“民女无意脏了公子的门楣,以为这里锁了门,没人归来,想熬过今夜再走。” 说着,这就要离开。 严守御看她走路轻飘飘的样子,就知道只怕饥寒露宿,早就亏了身子,想着大半夜的一个女儿家在街上不方便,也不安全。 一时便拦住她道,“要不,我送你去官府暂歇,姑娘如何称呼,到了官府说明情况,找个地方安顿,改日或是去织造局下属坊铺寻个活儿,应当是没问题的。” 严守御是琢磨着,这个年纪的姑娘,眼灵手巧,学什么都快,找个活儿,以后便饿不死。 若能作出点名堂,成了师傅,那便更不用愁了。 那姑娘看着严守御,黑漆漆的脸上,一双杏眼格外有神。 似乎是不好意思去看严守御,只低声垂眸道,“民女姓元,因母亲有我时爱喝酒,名唤酒儿,公子唤我小酒儿便可。” 小酒儿三个字钻进耳朵里,一时间,许多回忆又在脑海里闪过。 严守御之所以喊萧德妃做“小九”,是因着萧德妃大名唤元娘,小名一个“九”字。 萧九,喊多了顺口了便是小九。 严守御看着眼前像小叫花子一样的小酒,不由想起萧元娘的身世,也是这般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她当初,才宁愿老死宫中,也不愿让人替她求了先皇放出宫。 前尘往事扑入脑海,严守御本就喝了些酒,热血了些,男儿道义上头,便道,“也罢,我这宅子里也不缺空屋子,你便在这儿住上一夜,明儿再给你寻个去处。” 元酒儿登时眼泪便流了下来。 眨巴着眼睛之间,没见严守御打开门,反而看他直接手脚用力,攀在墙上,直接从围墙翻了进去。 元酒儿还没来得及问话这是要做什么,柴木门就已经从里头打开了。 严守御看她一脸愕然的模样,一个大男人竟然露出几分尴尬,摸着头道,“夜深了,若是敲门唤醒老妈妈,还要扰了邻里清净。” 所以他才选择直接翻墙进去。 元酒儿这才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不过虽说严守御没有唤醒老妈妈,但老妈妈浅眠,外头的动静传到耳朵里,便狐疑着穿着袄子出来。 出来看到是严守御,立刻笑着快步走到门口,“公子来了,怎的这么晚,也不让人给老身传个口训,我好等着公子来啊。” 石妈妈走到门边,这才看见立在门口的元酒儿,又问道,“这是?” 严守御摸了摸脑勺,替她掩饰,但也没有直说,而是转移道,“姓元,名酒儿,妈妈烧两桶热水,替她收拾干净吧。” 石妈妈以前就是在定国公府里伺候的,也是严守御院子里,但因着人太老实,被石秋芜带着嫁进去的老婆子欺负,严守御不在的时候,被撵了出来。 也是后来再碰到严守御,严守御知道她没有孩子,男人又死了,这才将她安顿在这里给他守门。 石妈妈这辈子,心里就认定严守御这个主子,所以严守御不说,她也很聪明地没有多问。 而是赶紧让元酒儿进门来,“外头巷子里风大,快些进来吧,可怜见地,这样的天儿,多好看的姑娘家,怎么折腾的跟叫花子一样。” 有石妈妈照料,严守御便自去了正房点灯泡茶。 石妈妈去了灶房烧水,元酒儿则坐在灶边的凳子上,陪她说话。 石妈妈平日里独自守着这宅子,哪有人陪她说话,看元酒儿这样,一时心疼也有,喜欢也有,便跟她聊开了。 等水烧开了,石妈妈又有些犹豫。 元酒儿正想问她怎么了,石妈妈将手里的灶布放下,擦了擦手,说,“元娘子先在这儿等我。” 元酒儿一脸纳闷,跟着石妈妈的身后出来,一看,石妈妈是往正房去了。 石妈妈去正房,元酒儿知道自己身上不干净,也不好意思跟过去,就在这儿等着。 石妈妈是真的去找严守御的,到了正房,严守御正坐在灯下,独自泡着茶吃着看书。 听见石妈妈的声音,严守御抬起头,问她怎么了。 石妈妈说,“公子啊,这老身也不知元娘子是什么人,所以得来问一句。” “这儿就这正房里有浴桶,灶房也能洗,就是得用木桶,老身一个老婆子不要紧,但是元娘子姑娘家,老身拿不定主意。” 石妈妈一脸犹豫地道。 她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是如果这元娘子是公子认识的人,那便得用待客之道,可正房浴桶又是严守御的,她不能自己做决定。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便有个地方给她沐浴就够好了,可石妈妈心软,看元酒儿那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才到这儿来问。 “妈妈想的周到。” 严守御一介粗糙男儿,确实没有石妈妈想得周到,他就没想到这些。 他们行军打仗的,哪里都能洗,河里也能洗,所以一时间,也不觉得浴桶让元酒儿洗有什么。 便道,“妈妈给她抬到这儿吧,我去东厢房。” 第252章 请慎重 这宅子只有一进,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之所以值钱,是因着后院有个小院子,也有水井,不用去外头挑水。 所以严守御才盘了下来,深居闹市,却小巧玲珑,五脏俱全。 西厢房是空的,东厢房放着一张暖榻和桌椅,算是能落脚。 严守御抬步要走去,石妈妈又问,“那这元娘子换洗的衣裳,是用老身的还是公子的,稍稍撑上一夜,等我替她洗了放在灶房锅盖上烤,明儿就能穿了。” 严守御挠挠头,心道果然是女人做这些琐事周到,便道,“我衣橱里有几套没穿过的衣裳,妈妈看看能不能用上吧。” 石妈妈笑着说是,这给姑娘家穿的,当然是得新的好的。 严守御偶尔来住,所以这里常备四季的衣裳,即使都是常袍,也都是上好的料子。 她一个老妇人的衣裳,又老又难看,松松垮垮,哪里有她家公子的衣服好。 严守御从正房出去,便瞧见从灶房门口探出头来的元酒儿,灶房就挨着西厢房,东厢房连着的则是石妈妈住的门房。 只不过元酒儿看见严守御,第一反应便是往回缩了缩,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实在是瘆人。 严守御也只是一瞥,便自去了东厢房。 石妈妈大步地回了灶房,一边舀着热水,一边朝元酒儿道,“这灶房冲水不好,漏风,又不方便,元娘子且跟我到正房去。” 元娘子有些踌躇,“那公子怎么办?” “哎,公子一介武夫,金贵的命但不是挑剔的人,他允了,你去用便是。” 元娘子也没再客气,灶房虽有灶火烧着,是暖和的,但有一面墙壁为了通烟火,是开着上头的口子。 白日里还好,夜里姑娘在这儿洗澡,实在不安全,心里念着这公子真好,这才跟着石妈妈去了正房净室。 石妈妈很快将浴桶里的水都配好了,拿着干净帕子递给元酒儿,道,“娘子洗吧,我出去,有什么事儿喊我。” 元酒儿点点头,这才褪了衣裳,坐到热汤里。 热热的汤水,正好缓解了这一日的疲乏与酸胀。 元酒儿拿着葫芦瓢,先洗了头发,再冲洗身子,望着眼前白蒙蒙的雾气,低低喟叹了一声。 她虽然一直只称呼这男子为“公子”,却是一清二楚他的底细的,知道他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也知道他叫严守御。 今日她与严守御说的家世,也都是真实的,不过却不是近来的事情,而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元酒儿不知道她师傅如何解决这姑母和家里的事情,若严守御真的要查的话。 不过她的师傅一向神通广大,所以元酒儿也不担心。 但她也知道,她的师傅其实也是听人办事的,上头还有更高级别的人,不过上头的主子,元酒儿就接触不到了。 她是专门训练出来,准备随时能用的棋子,这些年吃的用的都是组织供给,还教导他们读书认字识人。 有天赋手脚灵活的学功夫,像她这样有点姿色的,则是另一番用途。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元酒儿知道自己的用处,所以也是忠心耿耿。 今日为了让自己的酸楚看上去更真实,元酒儿确实刻意在街头惹了不少地痞流氓,才会这么狼狈,为的就是改日严守御有心要查,也能查到蛛丝马迹,不至于暴露。 “元娘子啊,这身衣裳是干净的,公子也没穿过,你将就着穿。”石妈妈捧着衣裳进来。 元酒儿笑眯眯说了多谢,石妈妈这一看,却停住了脚步,“啊呀我说呢,这叫花子,长得这么好啊!” 石妈妈看着元酒儿的脸蛋,赞不绝口的,一时心中道难怪她父兄想将她嫁人做小妾卖个好价钱,一时又暗骂这种父兄,也是狼心狗肺,竟然要送这样的姑娘给老头子糟蹋。 石妈妈道,“这姑娘家啊,就得干干净净的好看,快些洗了出来,饿不饿,若是饿了,我给你煮碗面。” 元酒儿摇摇头说不饿,其实是因着石妈妈待她太好,比亲娘都好,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反而不好意思开口。 石妈妈这才笑着走了出去。 净室里再次陷入沉寂,元酒儿靠在木桶边上,闻着浴桶的新鲜木头香气,便知道这浴桶,公子是很少用的。 热汤疏解疲劳,元酒儿也不好意思泡太久,石妈妈出去后没多久,便起来擦干身子换衣服了。 石妈妈给她送来的,除了里衣,便是一套蓝色的布袍。 只不过严守御到底比她高了快一个脑袋,身子又健硕,所以这衣袍穿了,只能说是直接拖地了。 走出去,石妈妈看见了,笑道,“这也没法,赶明儿我给元娘子裁短一些。” 一时间,石妈妈忙着收拾浴室,元酒儿想帮忙,被挡了回来,“你这一身,不方便,回头衣裳都要湿了。” 元酒儿看着自己拖地的袍子,想想也是,便出去了。 等石妈妈收拾了浴室出来,便朝她道,“娘子先坐一坐,我去东厢房给你收拾出来,再来喊你过去。” 那边没住人,除了暖榻和桌椅,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气,凉飕飕的,石妈妈是准备给她找一床被褥和把暖榻烧起来。 元酒儿有些不安的在窗边的榻上坐下,折腾一天,也是有些累了。 严守御走进来时,便看到垂眸坐在灯下的元酒儿,脚步一顿,明显愣神了。 元酒儿看到他的脚步,才回过神来,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脸,“可是酒儿没洗干净。” 严守御清了清嗓子,道,“没有,很干净。” 元酒儿闻言,这才又放下手,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也延伸出几丝尴尬。 因着方才,严守御眼里只有一个落魄的叫花子,现如今洗干净,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一般。 一时无话,过了好一会儿,元酒儿才嗫喏问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姓严。”严守御动了动喉咙,简略地说。 “严公子。”元酒儿低声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改日酒儿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无妨。” 说着,那边便传来石妈妈的声音,唤着元酒儿的名字,说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那酒儿这便过去了。”元酒儿这才从榻上起来。 “嗯。”严守御见她起身要走,也站来送她。 两人走到门边,还没开门,元酒儿却忽然转过身来,抱住了严守御的腰,“严公子,酒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身清白,有的便只有这幅不值钱的身子,便让酒儿偿还给公子吧。” 严守御只觉得满怀都是软香,喉咙上下动了动,两只手搭在元酒儿肩上,想要拉开她,可看姑娘家这样,又似乎有些不忍。 “元姑娘,严某是成家之人,给不了你名分,请慎重。” 第253章 酒儿春 元酒儿闻言,抬头,一双秋眸水灵灵地望着他,摇着头说,“若是没有公子,酒儿也不过是给七旬老儿做妾之身,什么名分不名分的,于酒儿而言,并不重要。倒不如给了公子报恩,也叫酒儿这辈子不留遗憾。” 严守御比元酒儿高,元酒儿虽穿着他的衣裳,但因着过于宽大,拉扯间早就松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景。 严守御是当过爹的人,姨娘也有两个,不是什么清白少年,自然知道这没有穿肚兜亵裤的衣袍底下,是什么样的美景。 严守御在她的眼神下,深吸了口气,只因透过这张脸,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小九,小酒,就连这眼神,也与年轻时的小九有几分相像。 明明是朴实无比的布袍,穿在她身上,却反而衬托出她的出水芙蓉来。 严守御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小九是再也无缘了,但眼前的小酒儿,何尝不可得呢。 “严公子。”元酒儿望着他道,“可是酒儿身份太卑贱了,不得入眼?” 严守御抓着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压着压抑的声音道,“姑娘去吧。” 元酒儿咬咬唇,叹了口气,转过身要走。 可不知怎的,手腕却忽然被拽住,下一刻,便撞进一个宽阔壮实的胸膛。 严守御熟门熟路的,就将在她身上的“自己”的衣裳,全都除开了,露出一片白腻。 石妈妈没等到人,从东厢房出来,正准备走到正房门口喊人。 可一抬眼,就看到交叠在门上两个身影,严守御将人抵在门上,隔着门,还能听到几丝亲嘴声。 石妈妈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转过身,轻手轻脚地跑开了,心道幸好没有出声。 又怨怪自己没有眼色,公子何时带过女子回来,哪里需要自己弄什么东厢房铺床褥。 幸好幸好,没有坏了公子的好事儿。 石妈妈想了一夜,觉得自己该聪明一回,次日一早,便数着铜板,出去给元娘子置办了一身衣裳,又买了些包子吃食。 果然回来时,碰见公子出来院子,与他说后,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石妈妈这才道自己总算机智了一回。 “公子,可要吃包子还是煮面,老身这就去弄。” 严守御回头望了正房一眼,想了想说,“妈妈自己先吃,给我煮碗面吧,元娘子的,等她醒了再问。” 顿了顿便又说,“以后小酒儿就跟妈妈一块住了,妈妈喊她酒儿便可,她不会端架子的,劳烦妈妈照看她些,她举目无亲的,可怜见地。” 端架子,自然指的是家里那位石秋芜。 石妈妈点点头,想着自己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总算有点事情做,日子也有趣味了。 “公子放心,老身必将酒儿当成自己的姑娘善待。” “如此甚好。”严守御道。 严守御起得早,睡不着,便在灶房门口,等着石妈妈的面煮好,自己端着回了正房吃。 吃完一整碗面,走进屋里一看,元酒儿正好醒了,这拥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看着他。 “醒了?”严守御大步走过去。 元酒儿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嗯”了一声,又道,“公子早。” 严守御笑道,“都许身于我了,以后便别喊我公子,唤我郎君吧。” 元酒儿脸又红了,红到了眼角眉梢,半天没喊出来。 严守御朗声大笑,“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有趣。” 元酒儿一想起昨夜就脸红,心道这严守御一身的健硕可真不是唬人的。 凶猛异常,仿佛饿了多久的狼一般,隔着未全部除去的衣裳就揉的她低呼。 一回过后,看她受得住,便开始毫无节制地要。 这会儿,她腿上,可还在打颤呢。 “要吃什么,我让妈妈给你做,这身衣裳,是妈妈新给你置办的,你试试合不合适。先凑活着,等得了空,再让妈妈带你去多买些,这屋子里也该添些你日常要用的东西。” 严守御起来给她拿衣服,转过身回来,看她红着脸不动,这才问道,“走不了?” 元酒儿低下头,不去看他,“应当是能走的。” 只不过穿了衣裳,走起来姿势却不太美观。 严守御打横将她抱起,直接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吃饭,一顿饭吃着吃着,又隔着布料揉了起来。 接着好几日,严守御都没怎么出过这私宅。 -- 楚郡王府被人追债,庄烟给夫君迎了外室,严守御得了个可心的美娇娘做外室…… 这些消息,是月底的时候,秦伯远的夫人徐氏进宫看两个女儿的时候,捎带着从她嘴里传到秦柳瑟耳朵里的。 秦夫人用说八卦的语气说着这贵族圈的八卦,秦柳瑟却琢磨着,这怎么这么巧呢? 那日单单周荷没有落井下石,就她家没有八卦。 第254章 泥腿子 却说是因着年关将至,许多娘家在京城的妃嫔,便可以递了帖子邀请娘家人进宫来坐一坐叙叙旧。 徐氏来了皇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了舒月轩看秦怀瑾,但也不敢久坐,没一会儿,就拉着秦怀瑾往昭阳宫去。 秦怀瑾碰见自己的亲娘,便变成了在家里时的模样,撅着嘴不愿意跟她去见秦柳瑟。 徐氏一脸嫌弃她不懂事的模样,“瑾姐儿,你多大年纪了,不小了,南边那位都有身子能当娘了,你怎的还这般闹脾气?” 徐氏之所以会对女儿不满,是因为在外头看来,秦怀瑾和秦柳瑟都是她的女儿,现如今秦柳瑟位份大,应当是先去看她的。 可她就是偏袒秦怀瑾这个亲生的,与秦柳瑟压根不熟悉,不过当年进京后,在府里与秦柳瑟相处了一个多月,着实没有感情。 怕自己宝贝心肝生气,便先来了这儿了。 “先来一时半刻,还能用你是姐姐,咱们家遵循长幼来搪塞,再待久了,那便是不知礼节了。” 徐氏道,“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 秦怀瑾心里不愿,但还是乖乖跟在徐氏后面,往昭阳宫去了。 到了这昭阳宫,自然是得称呼秦柳瑟这个自己不认的“女儿”为“昭仪”,好似真多有感情的亲母女一般。 秦柳瑟自然也随着她唱完这出戏,想到当初刚进秦府,徐氏与秦怀瑾是怎样的脸色对自己。 现如今,因着她得了宠,又是如此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得朝她卖笑脸,像哈巴狗一样摇尾巴。 秦柳瑟原本孕期觉着有些无聊,本以为见着徐氏会很烦,但没想到,这一见,心情还怪好的。 与她见面,秦柳瑟也不急着抛话题,依旧是整个人懒懒的,反正她不尴尬,该琢磨的就是徐氏了。 确实如此,原本互相不了解,之前不待见她这个外来货色,徐氏也没打算深入了解,就以为送她进宫伺候半截身子入土的先皇,没几年就得去守皇陵了。 谁知道,先是去了九王爷府,还以为她跟错山头,也没救了,幸好没把亲女儿送过去。 谁知道她命这么好,转折两回,居然碰上一个真龙天子,傍上新皇了。 也因着如此,其实徐氏心中反而有些傲气,觉得若是没有她们秦家,若不是给了她机会,秦柳瑟可连碰上永嘉帝的机会都没有。 在如此拧巴纠结的心思之下,徐氏待秦柳瑟的态度,也只能用拧巴来形容。 一时无话,便没话找话,把这几日京城贵族圈这几桩八卦都说了。 有了八卦,秦柳瑟暂时卸下对她的不满。 问道,“怎么这么快,全都传遍了?” 徐氏笑笑道,“这京城的圈子才多大,那郡王府一窝子没有好东西,楚郡王吃喝嫖赌便罢了,那郡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先是放印子钱,也爱赌,夫妻俩赌一块去,再多的金山银山也赌没了。” 所以那些人去讨债,敲锣打鼓的,消息不就传遍了吗? “张家公子倒是个有前途的,庄氏也有眼光,就是霸道了些,明知自己的姻缘是抢来的,还不软着些做人,这郎君房里放几个姨娘算什么。” 徐氏摇摇头,说起来这庄烟也是她表侄女儿,“烟姐儿也是被家里宠坏了,无法无天惯了,若是别那么爱面子,到处跟人说张家郎君不纳妾,至于这几天都不敢出门吗?” 年底了,京城圈子里也爱走动,但因着这层变故,庄烟便哪里也不肯去了。 至于那定国公家的二公子,说起来,当初徐氏送秦怀瑾入宫前,也是想过要将女儿与他家说亲的。 定国公家显赫,二公子有自己有为,担得起家族的重任,徐氏当初就跟秦伯远琢磨着,若是秦怀瑾能早生几年,许给这种人家也是极为不错的。 “养在外头,不说没人知晓,但严公子几日不回家,石氏本以为是夫妻吵架不和,便派人跟着郎君,这一跟可好,知道后免不了大吵一架,就被府里嘴碎的下人传出来了。” 徐氏两片嘴唇,跟秦怀瑾一样薄薄的,是以便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现如今秦柳瑟受宠,总归名义上是他们家的女儿,徐氏也是听着秦伯远的意思做事,说得拉拢着她,以后好办事,所以才话这么多,知无不尽。” 秦怀瑾与这几个女眷都熟识,不由就为他们说话,“石姐姐都给严二郎纳了两房姨娘了,严二郎怎的还在外头偷吃。” “男儿哪有不偷吃的,严二郎这般有为,便是多一个又如何?两个与三个,又有何区别,总归正房能坐稳就好了。” 徐氏是过来人,听的也多,“这事儿你石姐姐也有不对的,哪有一进门,就把郎君伺候多年的下人都遣散了的?严家二郎从西北回来,回到院子里一看,一个不认得,不早就在心里种下隔阂了吗?” 徐氏显然还在用当初选女婿的眼光评价严守御,“严家二郎也够意思了,成婚这么些年,时常在西北,愣是一个姑娘都没带在身旁伺候,一个大男儿,没个贴心人伺候,多不容易啊。” “那两个姨娘,还是你石姐姐有孕时抬起来的,这点啊,连你阿翁都做不到呢。” 说不得这一点,秦柳瑟头一回和徐氏产生共鸣,要知道九王爷在西北那些年,带了辛氏过去,宅子里还养着不少侍妾哩。 不过,徐氏也是有疑惑的,“也不知这回是怎的,不知与石氏是有什么隔阂旁人不知的,居然看上一个农家女了。” 秦怀瑾酸溜溜地道,“还能如何,肯定是狐媚子一个,严将军也不嫌泥腿子出来的,一身土腥味。” 徐氏听了在笑,“这事儿,估摸着你石姐姐也想知道。” 第255章 随她去 一时说着话,一个早上就这么过去了。 秦柳瑟却是一整日都在琢磨着,这事儿可太巧了,又刚刚发生在她摔倒的当口。 秦柳瑟不由就自恋地想着,难道是永嘉帝做的? 可这虽然有疑虑,但永嘉帝做得也太完美了吧。 因着郡王家豪赌,张岚有外室,都是原本就存在的,永嘉帝只能说是,将炮火在适当时候引燃了,很难怀疑到他头上来。 至于那严守御,秦柳瑟倒是真的很好奇那姑娘是什么人,这么有能耐。 因着心里好奇,秦柳瑟这心里就跟挠痒痒似的,难得这么想见到永嘉帝,让他为自己解谜惑。 可这人啊,你想见的时候,他就不出现。 过两日便是年关,永嘉帝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后宫都鲜少踏入。 除了永嘉帝,秦柳瑟也忙,忙着给萧德妃打下手处理事情,不然萧德妃一个人,也要忙晕了,正好将一些不用太奔波的活儿给她做。 除夕夜依旧是家宴,秦柳瑟也是在这一夜,才总算见到了永嘉帝。 晚宴散去,永嘉帝换回一身常袍,才走到这昭阳宫来。 永嘉帝与秦柳瑟一同坐在窗边榻上,今夜倒是月明星稀,倒是没有刮风,难得的平静,就是外头仍冰冷。 秦柳瑟又爱开着窗户赏月,便被永嘉帝这个火炉搂在了怀里,也正好省了汤婆子了。 明月姑姑领着青青进来端茶倒水,永嘉帝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各自回去守岁,这里不用伺候。” 永嘉帝说着,还唤了朱万喜,给几个人都赏了荷包,昭阳宫每人都有打赏。 明月姑姑领着青青子衿赶紧跪下来谢恩,连带着朱万喜,一起去了后头厢房吃零嘴守岁。 朱万喜与几个侍女一道围着火炉,吃着干果吃着茶,笑道,“真是托了秦昭仪的福,咱们这些下人才有这福气。” 几个侍女是一知半解的,不过朱万喜跟着永嘉帝久了,所以看得明白。 永嘉帝待忠心耿耿的下人一向不错,不过这过年放假,还是头一回。 这边放着假,那边秦柳瑟就不得不加班了。 永嘉帝听了她的疑问,问道,“则么想知道?” 秦柳瑟一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有料,赶紧偏过头看他,然后点点头。 不过永嘉帝这人,说好说话是好说话,说不好说话,有时候也真不好说话。 譬如这时候,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悠悠伸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起来喝了。 嘴里还道,“外头无风,要不出去走走?” 秦柳瑟在他怀里扭了扭,讨厌他卖关子,“臣妾不要!皇上别兜圈子。” “朕觉着在这屋里有些闷,真不去走走?” 秦柳瑟很郑重地摇了摇头。 永嘉帝动了动,不得不说,虽说隔了几层衣裳,但还是被烫到了。 秦柳瑟一瞬间炸红了脸,僵住了身子。 “你说怎么办?” 虽然难受的是永嘉帝,但却仍能用这种寻常无比的语调与她说话,秦柳瑟真的是很服气的。 可她现在又不能侍寝。 秦柳瑟也用着稀松平常的语调道,“皇上先与臣妾说了,自然就消退了。” 永嘉帝“呵”的一声轻笑出来,“你当朕这是黄河决堤涨水啊。” 还能消退? 秦柳瑟简直无语透了,“那臣妾现如今又不能侍寝,难不成……皇上要去别人那儿?” 秦柳瑟这话的意思,是要去也得先跟她说了再去。 但听在永嘉帝耳朵里,便好似是她不愿意不舍得自己走。 永嘉帝显然被取悦到了,便道,“这么晚了,倒也不用去别人那儿,你瞒着朕的时候怎么伺候,现如今便怎么伺候可好?” 秦柳瑟睁圆了眼睛看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难怪方才那么多话,绕这么大圈子。 可那时是逼不得已,为了护着肚子,现如今变成从他嘴里说出来,秦柳瑟只觉得怎么听怎么难为情。 她红着脸半张着嘴,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摸着肚子,幽怨地抱怨,“皇上怎么舍得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啊?” 永嘉帝摸了摸她的脑袋,“孩子该知道自己是从何处来。” 秦柳瑟简直要当着他的面翻白眼了,两人就像是老家集市上讨价还价的商贩和买家一般。 偏偏秦柳瑟今日遇到的买家,态度极为强硬,最后只能告诉自己,反正有过一次,不在乎什么第二次第仨次。 便就这么在窗边暖榻上,将人伺候了。 永嘉帝居高临下摸着她的脑袋,也不出声,就静静看着她。 到得最后,秦柳瑟只觉得自己虽然不用出力,但整个人就跟要没了一般。 总算退了潮,秦柳瑟下意识就要喊青青拿水进来。 一时想起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便没有喊,只拿了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 再次回到永嘉帝怀里,永嘉帝用大拇指拂去她唇瓣上沾染的茶水珠子,道,“旁的妃嫔都主动伺候朕,你倒是好,还得朕骗着哄着才肯。” 秦柳瑟愤怒地张开嘴,将永嘉帝的手指咬了进去。 但事实证明,跟永嘉帝比不要脸,永远会输。 因着他非但没有被咬的不悦,反而用大拇指在她口中搅动一番,刮过她的香舌。 秦柳瑟整个人跟酥麻了一般,赶紧将他的大拇指放了出来,红着脸求饶道,“皇上别再玩儿臣妾了。” 永嘉帝身心舒畅,这才满意地放过她。 只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好说的。 因着不外乎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秦柳瑟觉得自己刚刚的伺候有些亏了,便接着追问,“那严将军那位呢?是皇上派去的人吧?” 永嘉帝也没有瞒着她,点着头说,“是。” 严守御会行军打仗,为人也仗义,更不会瞧不起人,不会吃软怕硬,这都是好的。 但因着为人仗义,有时候优点,也是个软肋。 这回能被元酒儿拿住,也是因着这些软肋。 如若他在门口时,对元酒儿置之不理,亦或是嫌贫爱富一些,嫌弃这些乞儿身上不干净,不让她进自己家门,那便没有元酒儿的机会。 元酒儿其实生得不似萧德妃,但身世有异曲同工之妙,碰见严守御的年纪,又与当年萧元娘类似,如是种种,造就了最后元酒儿的成功。 秦柳瑟听了永嘉帝的话,一时心里澎湃,有些佩服他对事情的拿捏,这种拿捏,并非只是外在安排这么简单,更关键的,是对人性的透视和掌握。 秦柳瑟不由好奇问道,“那以后这姑娘如何安排?” 是当棋子一般用完就抽离,还是等关键时刻再用? 永嘉帝揉着秦柳瑟淡淡道,“随她去。” 第256章 年三十 永嘉帝这话,却也不是搪塞秦柳瑟,而是真如他所言。 大年三十守岁,严守御自然没有在城中私宅度过。 这一日,元酒儿是与石妈妈一起过的。 这俩人都孤苦无依,现如今依偎在一起,倒是有了些惺惺相惜,比寻常母女还像寻常母女的味道。 其实城中养着的外室不少,但外室在宅子里,也算是主子,上下分明。 但元酒儿确实如严守御说的不端着架子,待石妈妈如同亲眷,石妈妈投桃报李,自然更加善待她。 严守御宠了元酒儿几日,便忙着年底的公事和应酬去了。 虽说没有正经婚事那样的礼节和流程,但元酒儿毕竟是初回,石妈妈知道后,便让她在屋里好好养着。 还帮着她说了严守御一番,说自己公子血气方刚,不知节制,姑娘家得好生养着,才不会坏了底子。 元酒儿亲娘都没待她这般体贴,自己也难受,自然听了石妈妈的话,在屋子里躺了两三日。 起来后,便跟着石妈妈张罗过年的事情。 石妈妈独自在这儿过了好多年了,头一回有人陪自己过年,也是高兴得不行。 元酒儿恢复后,便领着她去集市铺子买过年的东西。 “公子让人送了好些银子过来,元娘子要买什么,只管买,咱们两人,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元酒儿听了有些红了眼眶,其实她对吃食穿着都没有特别的要求。 但石妈妈是听了严守御的嘱咐的,坚持带着她去做了五六套新衣裳,又买了对联剪纸,好些过节的物件。 回到宅子里,两人剪了纸,这里贴贴,那里摆摆,冷冷清清的宅子,倒是有了许多生活气息了。 腊月二十五那日,严守御应酬完还来了一趟。 依旧是不敲门翻墙进去,看到焕然一新的宅子,都愣了愣。 他此番来此,是年前来看看元酒儿,因着家里知道了她的存在,不由来与她说些话,告诉她若是有人找来也不用怕。 还问了元酒儿要不要换到大一点的宅子。 元酒儿摇摇头说不用,她对这些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现如今这宅子住的正好,去哪里买东西都方便,而且刚装点完,不好再挪。 更重要的,是,“酒儿在这儿与郎君相识,酒儿不想挪位置,这里挺好的。” 这就说的是,这里是与严守御的定情之处,不想去别的地方。 这话自然是暖了严守御的心窝。 其实他来此,还想问她要不要入府要个名分。 元酒儿听了也摇头,“酒儿在这儿陪着石妈妈极好,去了府里反而拘谨,酒儿在这里等着郎君便好。” 严守御听得心里妥帖,掏出两张宅契,“这两座宅子,一座在城东处,一座在京郊,姑且算是补偿你。” 元酒儿哪里好意思接,连连推让。 严守御却是将两张纸放到她手里,“我一介武夫,除了有几个银子,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了。女儿家,有些东西傍身才好。” “你什么都没有跟了我,走不了婚礼章程,也没法过明面,又不像抬姨娘还能摆酒。但既跟了我,便是我的人。虽也没人给你安排嫁妆,你便当做嫁妆收了吧。” “这都是我自己的私宅,你不用担心,家里不知情,便是知道也无妨,家里主母有的更多,两位姨娘也都有田契地契,这两座宅子不算什么,我倒还觉着委屈你了。” 元酒儿这才收了这两张纸契。 用过晚膳,过后自然是一番翻云覆雨,暂且不提。 严守御走前,还又给元酒儿留了银票和些许碎银,让她想要什么便买什么,自己过年几日没法来陪着她,让她莫要亏待自己。 元酒儿将他送的东西都收起来,压在床底下。 只用那些碎银去添置些东西,就这么和石妈妈一起迎来热热闹闹的除夕。 大年三十这日午后,石妈妈张罗完晚上两人要吃的东西,便早早去了房里洗澡。 元酒儿听着外头的炮竹声,守着灶火,时不时添些柴火。 却在这时,外头有小贩走过,嘴里念着唱卖声。 元酒儿眉头一跳,这是他们接头的暗号。 一时间,便放下手里的火钳,朝石妈妈屋里看了一眼,还没有动静,这才开了门朝外头看去。 嘴里道,“小娘子,一个几个铜板?” 那挑担走街串巷的娘子笑眯眯走到门边来,嘴里说着吉祥话,报着价钱。 低头翻挑担,取了两个做成吉祥桃子一般都甜果子出来,递给元酒儿的时候,手底下还藏着一张纸契。 是元酒儿的身契。 元酒儿接过后,有些恍然地看着眼前的娘子。 那娘子低声笑道,“主上说了,这严二郎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以后元娘子便是自由身,想去想留都可,若是有难处,随时都能回来。” 那娘子远去,元酒儿还愣愣拿着手里的东西。 她回过神来,关了门回了灶房,望着火红火红的火焰,觉得眼眶有些热。 石妈妈洗了澡回来,看到坐在灶边擦眼泪的元酒儿,惊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元娘子可是想公子了?” 元酒儿擦了擦脸,摇头道,“不是。酒儿是许久没这般过年了,高兴呢。” 过了一会儿,石妈妈拿了凳子同她坐在灶边,元酒儿又哽咽着同她道,“妈妈,以后酒儿就随你过日子了。” 石妈妈自然听不明白后头的话,只以为这苦命的姑娘是高兴,连连点头说,“好啊好啊,以后元娘子,就跟着老身一起过。” -- 翻过除夕,秦柳瑟便过了好几日的清闲日子,因着正月头,宫里也没什么活动,不过就是走来走去,清闲得不行。 因着有了身孕,整个人似乎也懒了许多。 本以为有了肚子,便可以逃过不用伺候永嘉帝,没想到他来昭阳宫的次数,倒是与以前么什么区别。 别人看她乐,但秦柳瑟是自己心里苦没人可倒苦水啊。 永嘉帝似乎享受上了她的伺候,每回都要弄得她连自己也好生难受,心里只求着他赶紧去耕耘别人,别来让自己做手工活儿。 因着她发现,这般伺候起来,其实她比以前都累。 不由就厚着脸皮问子衿,得几个月的肚子,才能像以前那般伺候啊。 可惜子衿虽懂医术,这些却是一知半解的,只红着脸跟秦柳瑟说,“昭仪还是问问宫中的老姑姑,或是太医院专司妇科的太医吧。” 秦柳瑟心里郁沮,这种话对外人,她哪里好意思问哪。 第257章 正月闲 趁着正月里闲着,手头也有空,秦柳瑟找了个午后,将昭阳宫所有的下人都招呼了过来。 一是一次性认一认人,二也是重新做一下安排,做着人员规制的事情,分担一下青青子衿和明月姑姑的活儿。 自从搬来昭阳宫后,秦柳瑟忙着跟萧德妃做事,应酬人,后来又因着有孕,懒得动,是以还没正式将这些下人都聚齐呢。 昭阳宫的正殿,便是秦柳瑟的起居之处,坐北朝南,有三间,中间是正堂,左右各一间梢间,尽头还带着左右两间耳房。 除此之外,院子左右各有东殿、西殿一间,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并一排厢房。 因着永嘉帝将这昭阳宫指给她一人,并无其他妃嫔同住,所以秦柳瑟独自住起来,只能说是十分宽敞舒坦,也不用拒着自己。 秦柳瑟端坐在正殿里,明月姑姑张罗着将人都招过来,又拿着名册给秦柳瑟看,跟她汇报说,“尚宫局配的是侍女六名,粗使侍女四名,还有四个公公。” 秦柳瑟拿着名册在手里看着,点着名字,一个一个喊过来前头,请安并配发荷包。 侍女公公们领了过节红包,秦柳瑟便又与他们说几句话,问些以前在哪里伺候,家在哪里,今年几岁,入宫多久了之类的问题。这样才好记住人。 问过之后,秦柳瑟看着名册上的,“春霞,彩霞,秋霞,冬霞”四个侍女的名字,不由问道,“为何不叫夏霞而叫彩霞?” 那名叫做彩霞的手里拿着荷包走上前来,低着头说,“回昭仪娘娘,尚宫局管事的尚宫说,夏霞喊起来拗口,怕主子不便,便赐了奴婢彩霞的名。” 秦柳瑟也不过随口一问,闻言点点头,想着自己的青青子衿和明月姑姑都是一等侍女,正需要多几个二等侍女来帮手使唤。 便将这四个侍女都升为二等丫头,又从粗使丫头里,挑了两个年岁多一些的,有经验入宫久一些的,晋为三等,这样二等和三等就都各有四位了。 一时间,升了官,又领了一次荷包的众人便都跪下谢恩,过年前,可刚领过两次呢,一次昭仪给的,一次皇上守岁那一夜打发的。 秦柳瑟依旧是懒懒的,把名册递给明月姑姑,朝她们道,“下去吧,且先这样。” -- 秦柳瑟虽说能用自己的方式伺候,但到底不同,怀着身子无法侍寝这段日子里,永嘉帝翻的多的,是秦怀瑾和柳依依。 这日夜里,青青伺候着秦柳瑟梳头,一边梳着一边纳闷道,“前头那事儿,秦美人想来也没少揣度别人,怎的她却没事儿,柳宝林则被打入了冷宫?” 青青是有些不愿意看着秦怀瑾这般无事发生的。 之前秦柳瑟还不懂,但现如今,多少也看清楚一些。 柳秋娘与秦怀瑾一道办事儿,但三番两次都护着秦怀瑾,没有落井下石,想来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这两人都不是好相处的性子,自然不会是到了宫里,忽然就变成了好姐妹,而且秦怀瑾,估摸着也瞧不上柳秋娘的家世。 这些人,一层一层的,王乐瑶抱柳秋娘大腿,柳秋娘抱秦怀瑾大腿。 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娘家的缘故。 不过这也只是秦柳瑟的猜测,她在京城可以说举目无亲,不知道前朝的男儿事,也不清楚这里头的瓜葛。 总归,总是得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这般心甘情愿替人保守秘密的。 而且柳秋娘看不顺眼秦柳瑟这么久,自己没了,还指望秦怀瑾能把她斗下去呢。 而且秦柳瑟也听永嘉帝提过,说已经让人警告了秦怀瑾一番。 秦柳瑟也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那夜里秦怀瑾没有明着出头,都是在后头挑拨,不像柳秋娘那么蠢,说什么做什么,都被人抓到把柄。 所以却是也不好定罪,再加上秦家这层缘故,没到必要时,永嘉帝也不想看秦家两姐妹,一个在盛宠,一个失宠。 青青听了还是不太乐意,“就这么便宜她了。” 秦柳瑟听了笑笑,“你知道她与我非亲姐妹,皇上又不知道。”只要不是致命性的,永嘉帝是轻易不会动她的。 青青撅撅嘴,“那她还是真有福气,多亏了有我们昭仪这个妹妹。” 秦柳瑟看她这为自己不平的样子,觉得安慰的好笑,拍了拍她的手说,“安歇吧,明儿还要忙呢。” 次日便是正月十五元夕节,宫里没有大办,但是有家宴。 相比于年前那种宴请皇亲国戚的晚宴,现如今,秦柳瑟倒是更喜欢这种小型一些的家宴,不用那么拘束,也自在许多。 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在宫里懒了一日,午憩起来,青青子衿便帮着秦柳瑟梳妆打扮。 差不多快三个月的身子,并不显怀,所以寻常的衣裳还能穿,只不过现如今,不会像以前那般束腰。 秦柳瑟今日穿的是一袭紫粉色的曳地裙,上下裙面都绣着金丝银线。 外头还套着一件白狐毛制成的对襟盘扣背心,还是前头过年前永嘉帝赏赐的,说是秋猎的时候猎的白狐剥了皮制成的。 青青两眼发光地摸着这滑溜溜的背心,“这得几块狐毛缝成的呀,真好看,穿起来,比那些棉袄都暖和,还轻,皇上待我们昭仪真好。” 秦柳瑟摇摇头,“一件背心就把你收买了。” 青青依旧笑眯眯地,手上依旧爱惜地在那毛上摸着。 不过出了这昭阳宫,就不好这么肆无忌惮了,到了家宴处,便恢复了在外的模样。 现如今秦柳瑟不显怀,本身又是纤细的条儿,所以看着真不像怀了身子的。 周才人就不同了,再过两个月便差不多要临盆了,那肚子大大一个,看到秦柳瑟走进来,便立刻捧着肚子走去跟她打招呼。 “姐姐这瞧着,真不像怀了身子的。”周才人笑眯眯地。 秦柳瑟和她问过好,扫了殿内一眼,看到了同样大着肚子的辛淑妃。 辛淑妃的月份跟周才人好像是差不多的,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谁的孩子先抢着出来呢? 第258章 如白昼 秦柳瑟笑着牵着周才人的手,与她一道往宫殿内走。 笑眯眯问着她,近来身子可有什么反应? 周才人笑着跟她说,现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永嘉帝的打压,李贤妃每日都要去她那里坐上一会儿献殷勤。 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乖乖的,每日都对她极妥帖,俨然一副一宫之主的好姐姐模样。 好得周才人都有些不习惯了。 而且这个孩子也听话,没有太多反应,只不过,如今胎儿会动了之后,周才人每日都乐于自己跟自己的孩子逗着玩。 秦柳瑟听了在笑,觉得这般甚好。 肚子一大起来,周才人已经有了几分为人母的样子,瞧着特别的乐在其中。 说着说着,两人便又聊到了秦柳瑟的肚子,周才人问,“姐姐差不多三个月了,可是有反应了?” 秦柳瑟轻轻拍着胸口说,”过了年,便开始有些反胃的症状,不过倒是还好,不会像旁人那般严重。” 俩人都是要当母亲的,因着有了胎中孩子这一层,共同的话题也变得更多。 周才人悄悄咪咪跟秦柳瑟说,“若是李贤妃从头到尾都这般好相处就好了,我还是有些担心呢。” 虽然说李贤妃现在对她挺好的,也照顾她的肚子,但其实周才人心里头还是防着。 因着前头香薰那些事情,谁知道李贤妃安的什么心,会不会突然发疯呢。 秦柳瑟看向她,悠悠叹了口气,若是这回李贤妃不再乱来,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种东西,总不能只依靠别人,自己还得留个心眼,一个人想犯贱的时候谁都管不了。 便跟周才人说,“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 眼下已经快到傍晚的时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到这宫里头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秦柳瑟和周才人一起坐着说话,因着有了身子,一直坐着也不舒服,正想起来走一走。 那边大皇子便噔噔噔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灯,一跑过来,就拉着秦柳瑟,说,“秦昭仪快些去外头看花灯,还有花灯船,可好看了!” 秦柳瑟也好一阵没有看到大皇子了。 不知是不是现如今自己怀了孕,瞧着大皇子,越看越觉得喜欢,便牵着他的手说,“好啊,我们一起去外头看一看。” 大皇子是特意过来寻着秦柳瑟的,过年过节,他父皇许了他几日假期。 方才在外头觉得花灯好看,就想带她出去看看外面湖里的花灯船。 说不得这些花灯,都是秦柳瑟和萧德妃一起安排的,她早就看过了,但在孩子面前,还是得表现出一副刚刚看到的样子。 所以和大皇子一道望着湖里的花灯,秦柳瑟便一个劲地直呼,“真是好看,好精巧!” 元宵节也是花灯节,今天这一日,宫外是极其隆重的,到处都在赏花灯。 就在皇城门口,也摆着许多冰雕,和各种各样的花灯。 宫里出银子和人工弄的,就为了与民同乐。 等会儿到了吉时,永嘉帝还会登上城楼,供万人敬仰,与民同乐。 不过现在还早,为了将这种家宴办出新意,秦柳瑟可动了不少脑筋。 譬如给宫里的小皇子和小公主都送上各式各样新式的花灯,还请了宫外的匠人进来,给这些永嘉帝的孩子做冰糖葫芦。 就是为了让他们体验一下宫外寻常百姓孩子的快乐。 大皇子是大哥哥,屁股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小公主,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嘴边都挂着甜滋滋的糖汁,一个一个穿得跟团子一样,伸手指着湖中央的花灯船,可别提有多快乐了。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夜里赏灯,未尝不是如此。 辛淑妃捧着肚子走出来,却没有空看这些。 她走到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侍女便到了跟前说,“淑妃娘娘,都准备好了。” 辛淑妃望着湖对面另一边的秦柳瑟和大皇子,眼睛眯了眯,又看向后头自己的宁乐公主。 问道,“可办的妥帖?可别落下什么把柄给别人抓住。” 侍女轻轻的点点头说,“回娘娘,不会有人瞧出来是咱们的,咱们什么都没做,只不过给了他们一点儿线索,立刻便有人爬上来,争着要去陷害他呢,压根不需要我们动手。” 辛淑妃当然是不喜欢秦柳瑟,更不喜欢她的肚子,不过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明着和她作对,也不会明着陷害她。 这种事情,自然是用别人的手来做会更好。 “那就好。”辛淑妃扶着自己的肚皮道。 侍女心里松了口气,望向对面河边的秦柳瑟和周才人说,“这个周才人,和秦昭仪走的倒是挺近的。听太医说,到时候周才人临盆的日子,好像跟咱们娘娘差不多呢。” 辛淑妃勾了勾唇角,冷哼的一声说,“凭她也配?那种贱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能跟我比?” 侍女赶紧点头说,“那可不是,咱们淑妃娘娘,当然比那什么才人的肚子值钱多了。” -- 一时间,因着永嘉帝快到了,侍女和公公们便出来,四处请着众位贵人回到宫殿里去。 秦柳瑟牵着大皇子,和周才人一起回到殿内,元宵家宴就这么开始了。 永嘉帝落座之后,尚食局的人便捧着元宵宴的餐食进来,山珍野味,瓜果珍鲜,都是极为精致的美食。 秦柳瑟现如今胃口很好,一边舀着东西往嘴里送,一边看着跟前的歌舞。 想着等会儿还得到城门楼上吹冷风,所以得赶紧多吃一些,不能让她的孩子冷到。 秦柳瑟是在市井闹市生活过的,说不得上元节这一日,虽说宫里也很热闹,但这热闹,总归是比不过城外的民间的热闹。 别说上京城里,她们老家,那才叫热闹呢。 秦柳瑟真是说对了。 上元节这一日,上京城确实比过年还要热闹的。 每家每户都会高高撑起竹竿,在家门口悬挂起一盏灯,比自家门檐下那两盏灯笼还要高。 所以整个上京城,就如白昼一般。 第259章 宣德门 街上还有杂耍卖艺的,踩高跷跳舞的,活泼得不得了。 特别是皇城前的这一条御街,由南到北贯穿整个上京城,最是热闹。 御街两旁的店铺都花尽心思,挂上自家买的花灯,寻个新年好彩头。 所有的花灯都是精致的不得了,精巧中的精巧,千奇百怪的,有鱿鱼灯,螃蟹灯,莲花灯,还有各式各样的吉祥图案,做得栩栩如生。 从宣德门出去,一整条大街上,这天夜里都挤满了人。 大家一路走着,都是想到皇城面前的广场,等会儿来看看皇帝的真容,顺便观赏一下城门口的花灯。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元酒儿人比较娇小,被挤来挤去,若不是一路上有严守御搂着,估计都要被挤成肉干了。 元酒儿也没想到严守御上元节这天夜里会来找她。 吃完晚饭,她本来准备与石妈妈收拾收拾,便出门逛一逛花灯。 没想到打开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严守御。 石妈妈特别醒目,一看到严守御来了,就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了,不出门了。 打发着让严守御带元酒儿出去玩呢。 俩人就这么一路走着,走到这宣德门前来了。 因着严守御这私宅,就在闹市中,所以一路走过来也不远,穿过两条甜水巷,便是大街。 宣德门前的广场,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神树样式的灯山。 整座灯足足有城墙那么高,凌空而入,下头枝节都是龙纹样盘旋在灯上,每一个关节都点着一盏灯。 走到这城门下一看,元酒儿不由都张了嘴。 “刚刚远远看过来,还以为是一棵树呢,好生气派。”元酒儿指着这盏灯的笑道。 严守御搂着她的肩膀护着她笑了笑,没怎么说话。 其实今日,他也本没想去找元酒儿,但用了晚膳,同门的人喊他出来喝花酒,他喝着喝着觉着无聊,又不想与他们一道叫女史陪着。 便找了借口出来走一走,走着走着,谁知就走到了私宅门前。 正巧元酒儿要出门,两人就一道走到这广场来了。 其实今日夜里,不仅这些平民百姓,像严守御这些高门的人,也参与着这盛事。 许多富贵之家,早早就在靠着广场两边街上的酒肆定好了位置。 这样不用去跟平民挤热闹,只需包间的窗户打开,便能鸟瞰广场上的花灯。 等会儿皇上登上城门,还能尽收眼底呢。 严守御搂着元酒儿,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最前头。 除了刚刚那座灯山,这城门前还有许多做的栩栩如生的花灯。 吉时越近,人也越来越多。 严守御搂着元酒儿,就在这最前头的地方站着,因着他块子大,那些百姓挤来挤去也都没办法,将他挤走。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上有声响传来,一时间锣鼓喧天,众人便知道是皇上登上城门了。 皇城下登时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果不其然,随着声音而来的便是永嘉帝的队伍。 等永嘉帝领着众妃嫔登上城门,广场上的百姓立刻跪下磕头,齐刷刷的一阵给永嘉帝请安的声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嘉帝抬手,朱万喜便在旁边大声喊着“起”。 这声音随着周围站着一列公公的声音沿着城墙传来,便在广场中响了起来。 有了这一声吆喝,广场上的百姓才都站起来。 一时又恢复了热闹。 不过有的人在看花灯,有的人探着脑袋去看城门上的皇帝。 猎奇心理使然,只觉得能看到皇帝和他的妃嫔,真的是太神奇了。 传说中的宫妃,原来真的都是这么美貌! 而有些没见过天子真容的,一时间也被永嘉帝的贵气和威严震撼到了。 今日永嘉帝穿着一袭白色暗金金线龙纹的宫袍,外头披着黑狐毛披风,头戴金镶玉龙纹玉冠,站在一众侍卫边,依旧气势做派都还要凸显高贵,叫人不由都抬起头瞻仰。 场面甚是恢宏,只不过没有秦柳瑟什么事儿。 出来时天上开始飘雪,明月姑姑又给她披上大氅,戴上昭君兜,只露出一张小脸,裹在一圈狐毛里面,自从有了孩子,整个人被照料得好似比小孩还小孩一般。 在风雪中站着,秦柳瑟也头一回,体验了永嘉帝的角度看臣民。 元酒儿床笫之间说贴心话时,听过严守御说些以前的事情,知道他曾经也是皇家侍卫,便笑着问他,是否也站在上头过。 严守御心中一暖,笑着与她说,“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就站在先皇旁边。” 元酒儿笑着望着永嘉帝站的位置,想着高大威猛的严守御站在先皇身旁,应当也是这般威武的。 …… 而此时的秦柳瑟,一字排开,就站在宁贵妃的旁边。 别人在看他们,她也在俯瞰着城门下密密麻麻的百姓。 飞絮漫天,那些远一点的,挤在人群中的,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大多数是看不清的。 不过她眼睛特别尖的,就看到了站在前头的严守御。 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严守御个子高,又壮实,站在人群中,着实有些突兀,不难认出来。 而看到了严守御,秦柳瑟便也看到了被他搂在胸前的女人。 秦柳瑟是见过石秋芜的,所以看到元酒儿的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人不是府内之人,估摸着就是他最近养在外头的外室。 因着石秋芜给严守御安排的姨娘,都是自己人,所以那些姨娘断然不敢瞒着石秋芜和严守御出门看花灯。 秦柳瑟悄悄偏过头,朝另一边的萧德妃看去。 不过萧德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严守御,望着远处的御街,人流如龙,不知在想什么。 秦柳瑟琢磨着,也不知她若是看到了,心里头会作何感想。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过了今夜,上京城百姓说的最多的肯定就是皇城上的皇帝,和皇帝的女人。 而秦柳瑟也准备找个时间问一问萧德妃。 过了那一日之后,这些话题似乎同萧德妃也不是不能说开。 城外的热闹,是宫里怎么模范也远远比不上的,秦柳瑟望着眼前街上一望无际的花灯和热闹,心里头有些惆怅。 其实她也很想出了这皇城,跟寻常百姓一样在街上玩一玩。 可惜这些想法都是妄想,因着他们在这皇城上现身不过一会儿,便又要回去了。 吹了一阵冷风,回到宫殿,秦柳瑟又捧着一碗馄饨吃了起来,热乎乎的吃下去,四肢百骸又暖和了起来。 秦柳瑟正吃的有滋有味,旁边却忽然有人喊道,“长乐公主!长乐公主,这是怎么了?” 第260章 花生味 秦柳瑟有些被吓到的放下了手中的汤勺,往旁边看去,就看到长乐公主的乳母正抱着她摇晃着。 秦柳瑟伸直了身子,往长乐公主看去,就看到长乐公主不知怎的,脸上起了好些疹子,红红点点的。 而且似乎有些痒,长乐公主伸出手,要去挠痒痒,但都被旁边的侍女抓住了手。 “公主这是起红疹了,千万不可挠,挠了等会儿要留痕迹的。” 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了,宁贵妃看着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我的长乐啊,这是怎么了?” 因为三皇子还小,吃席的时候,宁贵妃都是照看三皇子多一些,长乐公主是由着乳娘管的。 看到长乐公主这样,宁贵妃也有些惊慌失措,将三皇子递给侍女,然后便跪在旁边,将长乐公主抱在怀里。 长乐公主难受得哭起来,嘴里一直“嗯嗯嗯”的,一边哭着,一边喊,“母亲,长乐好难受,好难受好,痒好痒。”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长乐公主那张小小的白白的脸蛋,已经变得有些红肿起来。 永嘉帝显然也被吓到了,立刻从上头的位置走下来。 开口问伺候长乐公主的乳娘,“刚刚给长乐吃了什么?” 然后又一边指挥朱万喜去传太医。 乳母皱着眉头在想着长乐公主刚刚吃了什么,但永嘉帝显然没有时间等她。 直接自己过来抱起长乐,然后往外大步走去,将长乐公主抱回了自己的承乾宫。 一时间,众人也没有心思吃什么宴席了,跟随永嘉帝的脚步,往承乾宫里去。 到了承乾宫,太医也拎着药箱赶到了。 太医给小公主望闻问切之后,便问道,“刚刚长乐公主,是不是吃了花生。” 这位太医,是专门照顾宫中的小皇子小公主的,所以对每一位皇子公主的症状都十分的清楚,知道长乐公主不能吃花生,一吃就会不舒服,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乳母想了想说,“长乐公主也没吃什么啊,给长乐公主准备的,都是她能吃的。” “哦!”忽然又皱了眉头说,“唯一吃的旁人的,就是旁边秦昭仪递过来的一碗甜羹。” 这下,证据都指向了秦柳瑟。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到了秦柳瑟身上。 秦柳瑟觉得脑袋有些疼,她不过看长乐公主嘴馋,喜欢她桌上那碗甜羹,跟她讨要,便递给了她吃。 谁知道后面竟然会发生这些事情。 而且,那碗甜羹她自己也是舀了两勺吃了的,不过吃的时候,感觉那里头芝麻多了些,甜了些,不合自己的胃口,便放在那里不管。 而且也没吃出花生味来呢。 谁知道长乐公主看了流口水,问她能不能吃,秦柳瑟这才递给他吃。 秦柳瑟没有隐瞒地将所有情况如实说出来。 永嘉帝没说什么,乳母急忙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方才奴婢光顾着旁的,倒没去注意那碗甜羹,而且长乐公主吃那碗,奴婢瞧着,也不像里头有花生的样子。” 秦柳瑟点点头,若非如此,她会这样被人陷害吗? 那碗甜羹是用许多种食材打糊了做出来的,并没有成型的花生。 没有人说于她听,她吃进嘴里都不知道里头有花生,只不过吃出了一嘴的芝麻味。 太医摸了摸胡须道,“那看来就是误打误撞了。” 太医说话还比较客观,但围着龙榻的其他女人,就不乐意这么放过秦柳瑟了。 谢婕妤出来说,“这长乐公主对哪些食材过敏,随便一打听都是能知道的,谁知道这是不是故意的呢?” 秦柳瑟瞪了她一眼,“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害长乐公主?” 谢婕妤悠悠的说,“我又没说是秦昭仪,这谁又知道了,许是那人妒忌贵妃娘娘有一双儿女呗。” 秦柳瑟听了只想笑说,“既如此,为何不去害皇子,反而要去害长乐公主呢?” 要知道在这皇城里,皇子可比公主值钱好吧。 谢婕妤被噎得没话说。 旁边的辛淑妃瞅着永嘉帝的眼色,倒是出来打圆场了,“恐怕就是误会。” “谁又能知道,这一碗甜羹能让长乐这般难受呢,我吃着的时候,也吃不太出来,里头有花生呢。” 辛淑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永嘉帝的脸色。 这件事情,她虽然很想一次性将秦柳瑟拉下马,但她心里也知道这并不容易,更何况永嘉帝似乎也不是很愤怒的样子。 所以退而求其次,在永嘉第一心里拉拉好感,驳回些昔日的恩宠也是好的。 但谢婕妤虽然不说了,却开始有旁的妃嫔出来说酸言酸语了。 “这孩子,就是母亲的命根子,若是长乐公主有什么不好的,贵妃娘娘没有了主心骨,当然也就照顾不好三皇子了,一损俱损”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害人的人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说话的人没有明指秦柳瑟,不过这一句一字,哪句不是在暗示是秦柳瑟心眼坏呢? 长乐公主还在呜呜地哭着,嘴里喊着“母亲,母亲!” 宁贵妃心里烦躁的很,转头对着众人吼道,“都给我闭嘴,再说就出去。别来这里烦我。” 然后又转过身抱着自己的小公主,柔声哄她说,“母亲在这,母亲在这。我的长乐别怕,别怕,父皇和母妃都在这,都看着我们小长乐呢,没事的,太医给你施针擦药,再吃些药,睡一觉我们就好了。” 长乐公主虽然身上难受的很,但是小娃娃就喜欢母亲的怀抱,贴在宁贵妃身上,在她胸前蹭了蹭,虽然很难受,但情绪似乎是比刚才好了不少。 被宁贵妃那句话一吼,那些想要用话伤害秦柳瑟的人,也没有了发泄的地方,但那脸上的脸色,就好像都在说这件事情是秦柳瑟做的,再无旁人了一般。 秦柳瑟心里也是郁闷,也不知道谁这么恶毒的心,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对付她。 长乐公主这是过敏,不是中毒,所以就更加查不出背后的人来了。 毕竟这碗甜羹,可是每个妃嫔的桌子上都是有的。 那么多尚食局的侍女捧着送进来,谁又能知道这后面会做这么大的文章呢。 如果是在里面下了毒,那还比较好找后头的人手,可是花生这一味食材,可是早就准备好的,所以压根查不出来是谁。 有如此大的心机,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第261章 小心眼 虽然这件事情全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但似乎在这些人眼里,就全都将矛头指向了她。 秦柳瑟看着病床上的长乐公主,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也难受,现如今她也是要当母亲的人,哪里能不理解宁贵妃这种心情? 她倒是不怕别人误会,就怕宁贵妃也会觉得这件事情是她做的,生了嫌隙就坏事了。 出这一招的人,很明显就是要挑拨她和宁贵妃的关系。 秦柳瑟头脑风暴的在脑子里闪过这些可能想陷害她的人选。 辛淑妃和李贤妃在她看来都有可能,不过下头的人,也不是全然就没有可能。 因着这宫里,不喜欢她的人,似乎并不少呢。 太医将药箱打开,取了一捧银针出来,准备给长乐公主施针。 永嘉帝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上元节的晚宴,就这么不愉快的结束了。 谢婕妤等一行人离开前,还有些不服,觉得皇上没有惩治秦柳瑟,实在是有些偏心。 可这个时候,皇上心情不好,谁都不敢往枪口上撞过去,就怕也牵连到自己。 秦柳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一路上走回昭阳宫,身子都有些发冷,她这孩子不过才三个月,就已经有人这么看她不顺眼,这要是以后孩子生出来了,还怎么防不胜防啊。 回到宫中,秦柳瑟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圆月,喝着青青给她热的牛乳,琢磨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件事情,却又这么恰当好处的推进,每一步都设计好了。 不对,应该说是算计好了。 压根不需要进行设计,只要知道她不爱吃芝麻,就知道今夜那碗甜羹自然而然会被她放到手边不吃。 而那位设计的人也很明白,长乐公主喜欢吃甜食,爱吃芝麻羹,所以看到秦柳瑟桌面上的好吃的,小孩嘴馋,很大可能性便会跟她讨要来吃。 这里头的心机,可真是太让人害怕,甚至有些背后发凉了。 秦柳瑟觉得李贤妃应当是没有这么密不透风的心机的。 可这宫里有这样的心机的人,又不止辛淑妃一个人,所以秦柳瑟其实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辛淑妃,又或者是不是李贤妃。 她自己想不出来,还能让别人给她出主意呢? 要她来说,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 青青有些抑郁的看着秦柳瑟,一边给她按腿,一边安慰她别往心里去,“昭仪可是觉得这件事情大有文章?” 秦柳瑟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望着外头来来往往,替她提热水进来沐浴的侍女。 冷笑了一声说,“那可真是太有文章了。” 她不爱吃甜食,不爱吃芝麻,是怀孕之后才有的事情。 在怀有身孕之前,她是很喜欢吃甜食和芝麻,也不怎么忌口的。 而知道这一点的人,肯定就在昭阳宫里。 也就是说,她这个昭阳宫里,有别人的耳目呢。 真是好长的手。 秦柳瑟沐浴完,换了寝衣从净室走出来,外头明月姑姑走进来,在她耳边说,“皇上那边派人来传话了,说是长乐公主的情况,有了好转,已经睡过去了。” 秦柳瑟听了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才落了下来。 嘴里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算计来算计去,秦柳瑟可从来没打算把宫里的孩子算计进去,这回准备害她的人,也真是太不择手段了。 永嘉帝派人来知会她长乐公主的情况,倒是让秦柳瑟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歉意。 所以第二日起来,秦柳瑟用过早膳,在院子里逗留片刻,便由青青子衿伺候着,往宁贵妃宫里去。 准备去看一看长乐公主的状况,只不过还没走到长信宫,就碰到了同样要去长信宫探望长乐公主的李贤妃。 一见到秦柳瑟,李贤妃就笑眯眯的,开始与她搭话,说昨夜之事,“真是意想不到,妹妹可别往心里去,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谁能知道那芝麻甜羹里面,就有花生呢。” 李贤妃这话虽然是听着像是在劝秦柳瑟,但眼里的笑意,还有嘴角的嘲讽,都让秦柳瑟看得明白,这是来打趣,看她笑话的呢。 这件事情,秦柳瑟全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李贤妃才能这样毫不遮掩的笑话她。 秦柳瑟现如今有了身孕,脾气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好,听了李贤妃这话,便毫不客气的怼她。 “贤妃姐姐这么说,妹妹听着,还以为这件事情是姐姐也有份的呢。” “姐姐怎的可以说得这样肯定?就连皇上,都没有怪罪妹妹,也没说这件事情就是妹妹做的呢。” 李贤妃听到这话,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裂痕。 她的确想嘲讽秦柳瑟,但皇上确实也是没有怪罪她。 不过秦柳瑟这话实在也是气人,李贤妃笑着说,“妹妹说哪里的话,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怕妹妹太担心,动了胎气,才想着要开口劝一劝妹妹。” 秦柳瑟心里道,相信你个鬼。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朝李贤妃说,“皇上的孩子,自然吉人自有天相,便是有人要陷害,也自有皇上的龙体护着,叫那些想陷害的人都得不了手。” 李贤妃听秦柳瑟这么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觉得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都在指着自己是这件事情的操盘手呢? 李贤妃冷笑道,“妹妹现如今有了身孕,脾气倒是变了,这话说的比那话本子里写的,还有戏台上唱的还有趣。这种事情,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何至于害这帮两个不相干的人。” 秦柳瑟笑了笑说,“姐姐可别往心里去,妹妹是在跟姐姐开玩笑呢。” 李贤妃没想到自己认真过头,而秦柳瑟居然是这样的态度,一时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妹妹真是脾气见长了,在姐姐面前这样就罢了,可别在皇上面前还去触皇上的霉头啊。” 秦柳瑟笑了笑说,“自从有了身孕,妹妹的脾气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还望姐姐见谅。” 其实秦柳瑟刚刚说那么多话,激怒李贤妃,也是故意的。 就想试探这件事情是不是她做的。 如果是她做的,按照李贤妃这种小心眼的性子,应当会避之唯恐不及,不会这般直接明了的来嘲笑自己。 所以眼下李贤妃这般回答和反应,秦柳瑟便在心中暗暗下定论,只怕这件事情与李贤妃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大早,秦柳瑟便这样拉着李贤妃乱发一顿脾气,两个人走进长信宫的时候,只能说李贤妃的脸色并不算得多好看。 不过等到里头,见了长乐公主,便又在脸上堆积起一套笑容来。 宁贵妃显然是熬了大夜,眼下有些青色,瞧上去脸色并不算多好。 这件事情虽说并不是秦柳瑟做的,但到底是从她手上拿过去的甜羹。 看见宁贵妃憔悴的样子,一时心里头便有些内疚和抱歉。 不过宁贵妃倒是没有要怪罪秦柳瑟的意思,客客气气的招呼了李贤妃和秦柳瑟,让他们坐着,叫侍女上了茶点。 一边跟他们说着长乐公主的情况,“脸上倒还有一些红点,不过已经消了肿,情况比昨天晚上好了许多。” “原是没事的,太医也说不用我守着,但我这做母亲的,心里过意不去。”宁贵妃一边用着燕窝粥,一边说,“昨夜里瞧着长乐那样,我这心里燥的慌。” 宁贵妃跟李贤妃和秦柳瑟说着她心里的想法,“这段时间,我这个做母亲的,确实是有些疏忽了公主,总是照料着三皇子,反而忘了长乐。” “昨儿夜里,看着她躺在我怀里的样子,有些感慨,一眨眼就这么大了,这才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女儿,因着心里头有些亏待了她的内疚,所以就怎么也不太睡得着。 李贤妃一脸深有同感的望着宁贵妃,一双眼睛满满是母亲的慈爱,好像跟她多么的能感同身受一般。 “我们做母亲的,可不就是这样一心一意为了孩子?前头安乐发高烧,我不也去泡了冰水,才给降下温来。”李贤妃说着,说的好像要哭了一般。 秦柳瑟听了在心里撇撇嘴,真是装模作样。 若不是她知道这里面的内情,还真以为李贤妃多爱安乐公主呢。 只不过是拿着她来争宠罢了,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若真像她嘴里说的那么爱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先让自己的女儿发高烧,再用苦肉计来引得永嘉帝的怜爱呢? 秦柳瑟看着宁贵妃说不到几句话,就要打哈欠的样子,知道她困得很。 没多久,便和宁贵妃告了辞,说让她赶紧去睡一觉,别回头长乐公主好了,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李贤妃见秦柳瑟要走,自己也不好停留,便紧跟着秦柳瑟离开了。 虽然这一次在长信宫坐了没多久,但没过几日,长乐公主好起来,秦柳瑟又和宁贵妃碰到了面。 而这一次,不是秦柳瑟主动,而是宁贵妃派了人过来,请秦柳瑟过去。 说宁贵妃在长信宫无聊,请秦昭仪过去,吃吃茶叙叙旧。 第262章 吃吃茶 秦柳瑟着实没想到宁贵妃会邀请自己去长信宫吃下午茶,所以用了午饭,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吃了些子衿准备的燕窝粥,便由青青子衿陪着往长信宫去。 去到长信宫的时候,宁贵妃刚好把三皇子哄睡了,刚得出空,秦柳瑟正好来了。 她将秦柳瑟招呼到右梢间的雅间,准备俩人在这里吃吃茶,说说话。 这个雅间,是宁贵妃效仿古人搭建的,地上铺着毯子,席地而坐,两边用的推拉的木门。 而且雅间里的窗户,比旁的屋里的窗户要大 窗户大大的敞开,望着外面,视野非常好。 院子里银装素裹,里头着飘着茶香,别提多惬意了。 秦柳瑟琢磨着赶明儿也在昭阳宫弄一个雅间,着实不错。 宁贵妃朝秦柳瑟招了招手,“快些过来坐下吧,今日天气真好,咱们正好可以说说话,只有咱们俩人,现在也清静。” 长乐公主正在养病,有乳娘哄着睡着,三皇子也睡着了,所以现下长信宫里是真的特别的安静。 没有小孩的吵闹声,特别适合说话。 秦柳瑟走过去,抬起裙摆,坐在宁贵妃旁边的矮榻上。 宁贵妃是直性子的人,好相处,所以秦柳瑟也没有端着,让自己自己受到拘束。 她端起茶盏,启唇喝了口茶,一时都没有说话。 主要是心里头也不知道宁贵妃今天找自己来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应当不会是要秋后算账的吧? 从前几日的反应来看,宁贵妃似乎也没有怀疑是自己陷害长乐公主。 秦柳瑟心里没有底,便默默吃着茶,不说话。 宁贵妃招呼侍女将要吃的茶点都端进来,放好了摆在桌面上,这才笑眯眯的请秦柳瑟吃点心。 然后问了她几句胎相的事情,又问她肚子舒不舒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毕竟宁贵妃都生了两个了,而且都养的玉雪可爱的,这方面秦柳瑟确实是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所以便就着宁贵妃的话题,问了她好些孕期的事情。 说着说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热络了起来。 宁贵妃刚生完三皇子不久,身材又是偏向丰腴的,再加上这几个月的滋养,整个人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带着十分红润的气色。 靠在懒人靠上,整个人有些慵懒,就好似一副冬日美人午憩图。 秦柳瑟在观察宁贵妃的时候,宁贵妃也是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 宁贵妃觉得秦柳瑟这个姑娘,眼角眉梢都好看,现如今有了皇帝的宠爱,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娇媚。 心道也难怪如今怀着身孕,皇上还总要去她的昭阳宫了,这真是看着也欢心。 俩人吃了一炷香的茶,宁贵妃才逐渐步入正题。 “前几日长乐公主的事,妹妹吓着了吧?” 秦柳瑟有些惊讶,没想到宁贵妃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一时间,便放下手里的茶盏。 而且这样看来,宁贵妃今天找自己来着长信宫,想来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件事。 秦柳瑟其实早就有许多话想说了,前几天来的时候,李贤妃在场,许多话都不方便说。 今日见只有他们两个人,便有些愧疚的说,“那日妹妹确实疏忽了些,本该问一问姐姐,再给长乐公主吃的。” “哎,可自从怀了身孕,这脑子好像就没有以前好用了。” 秦柳瑟这话逗得宁贵妃哈哈的在笑,“本宫何尝不是呢?生了长乐还好,自从生了三皇子,这脑子是真的不够用了。” 秦柳瑟见她这样乐呵呵的开玩笑,便知道宁贵妃没有将这件事情怪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松了口气。 “幸好长乐公主没事,不然妹妹真是这辈子都睡得不安宁了。” 宁贵妃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之后,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真是费尽心机。想拿捏我的长乐,让我跟你斗起来,真是白日做梦。” “姐姐也觉得……?”秦柳瑟试探的问宁贵妃。 宁贵妃笑笑道,“我是一孕傻三年,可并不是真的蠢。” 她吃着糕点说,“那人这么干,不就是想让我跟你斗起来吗?自己没本事,倒是眼红起我们来了。” 现如今,永嘉帝除了宠幸秦柳瑟,这后宫的妃嫔里,位置最高的就属宁贵妃。 自然会有人觉得他碍眼,而让这样两个在不同领域的,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争斗起来。 那个躲在后头设计的人,可以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想尽收渔翁之利。 秦柳瑟和宁贵妃,不管是哪一方斗起来失败了,对那个人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若是秦柳瑟失宠,这后宫就没有了这样极尽荣宠的目标。 而如果是宁贵妃失败了,那么贵妃这个位置,可是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秦柳瑟一时有些惶恐,“妹妹何其有幸,能让姐姐这样信任妹妹?” “害!”宁贵妃“害”了一声说。 “从你进府里,我就觉得跟你有眼缘。” “倒是没想到,你过了这么多年才得宠。”宁贵妃又道。 她进府的时候,宁贵妃还以为秦柳瑟立刻便会受宠。 当时受宠的,还有一个温昭仪,每日专跟她抢人。 宁贵妃本以为秦柳瑟这样的容貌,能让当时嚣张跋扈的温昭仪好看。 谁知道,居然就这么悄声无息的。 过了好几年,都没有怎么听到秦柳瑟的名字。 不过那时候宁贵妃生了长乐,也没时间去过问这些了。 直到入宫后,才又看见她。 秦柳瑟也才入了永嘉帝的眼。 秦柳瑟垂了垂眼皮,没有说什么,毕竟当初到九王爷府里,她心里还藏着别人。 再加上那时候,九王爷也忙,忙着大业,常常往西北去,没空临幸那么多人,所以她就剩下来了。 只不过宁贵妃这样跟她示好,毫不掩饰的说自己跟她投缘,秦柳瑟倒是没有想到的。 秦柳瑟是个聪明人,一听宁贵妃这话,就知道她这一趟请自己来,虽然不是什么鸿门宴,但肯定也是有别的目的。 而如今看来,宁贵妃似乎是想跟她统一战线。 宁贵妃确实是这么打算着,才把秦柳瑟招呼过来的。 第263章 咋呼呼 前几日的事情,确实给宁贵妃打了个醒。 那就是,她现在的位置,在宫里是挺招人的。 她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竟然敢把手伸到长乐身上,作为母亲,她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那夜她一整宿没睡着,也是在想这件事情,若是她的长乐受了重伤,或是那些人再把手伸到三皇子身上,留下一辈子的遗憾,那她真的是死都要把那个贱人揪出来杀了。 可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出了事之后,再找对方算账又有什么用? 而且这一次长乐公主误吃花生的事情,也找不到后头的幕后黑手。 所以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谁算账去。 这条路走不通,宁贵妃便因此想出了别的主意,那就是跟秦柳瑟联合起来。 至少少一个敌人是一个。 而且,那些人想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她偏偏就不。 秦柳瑟心有余悸的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但那人却把手伸到孩子身上来,真的是最毒妇人心。” 宁贵妃点点头,“现如今咱们在这皇宫里的日子,可真是有些让人眼红。只要咱们自己不出问题,这荣华富贵就不会少,那些人看了能安心吗?”宁贵妃笑着道。 秦柳瑟点点头,知道宁贵妃这话的意思。 说到底,这后宫的日子,是妃嫔跟妃嫔之间,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 本来那些人若没有这种心思,日子肯定也不会多差。 可偏偏不知满足,将心眼打到他们身上来了,如果他们不联合起来,以后不知道还会搞什么事情呢。 不过,秦柳瑟其实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 不知道宁贵妃这样拉拢她,和她一起站队,是要主动出击,去对付人,还是说筑起自己的堡垒,做好防备的工作来。 永嘉帝可不喜欢那些主动去害人的,若是主动害人,再被人告发了,那其实永嘉帝想要保,也很难保得住。 这一点,宁贵妃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所以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怎么刻意去害人争宠。 虽说一直与人有口舌之争,但归根结底,只一心绑在永嘉帝身上。 想着用尽花样伺候他,这道也是一条路。 不过她也明白花无百日红,所以才一直好好的养着自己的身子,土地肥沃了,自然就有子嗣了。 等没有了恩宠,她便能靠着自己的孩子过活,日子也不会没有盼头。 这也是这些年来,宁贵妃都没有刻意追求纤细面条的原因,就是为了多生几个孩子。 宁贵妃看向秦柳瑟笑道,“咱们联合起来,多一个人,就多了许多眼线,往后若是再碰到这种事情,也好免招外人的算计。” 秦柳瑟心里明白了,宁贵妃这是想以预防为主,轻易不主动出击,以免陷入被动的局面。 确实正合她意。 秦柳瑟听了连忙点点头,“贵妃姐姐说的是,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 虽说他们都是永嘉帝的女人,但其实在日常生活中,是跟后宫的姐妹相处的时间更多。 秦柳瑟有时候便觉得,与这些心眼好的妃嫔打好关系,其实日子会比一个劲的去对永嘉帝谄媚更好过。 这一顿下午茶吃下来,两个人基本上就属于握手言和,形成了自己的站队。 不过秦柳瑟心里还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不知宁贵妃为何会这样坚定地选择自己? 毕竟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昭仪,说起来贵妃主动拉拢昭仪,倒是有些给她抬身价了呢。 但一个下午说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再问这种问题,便似乎有些对不住宁贵妃对自己的赏识。 所以秦柳瑟一时之间也不好问,准备等以后关系变得更好了,再问一问她。 虽然秦柳瑟没有问出来,但宁贵妃屋里的贴身侍女,也跟她抱有同样的想法。 不太理解自家的主子,为何会主动去拉拢一个还没生出孩子的昭仪,毕竟那肚子里,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如果是小皇子,拉拢起来也挺好,但如果是公主,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贵妃娘娘为何要对那秦昭仪这么好?”秦柳瑟走后,贴身侍女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道。 宁贵妃由着侍女扶着站起来,走到窗边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坐久了身上就有些发酸。 她笑道,“什么好不好?在这皇城生活,在皇上手底下过日子,就不要计较那么多。我们能住在这长信宫里,别人也并非没有可能,不过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侍女倒着水,清洗着茶具,还是有点不理解,“贵妃娘娘难道不怕她两边讨好吗?” 在仕女看来,秦柳瑟现如今的地位,还不至于那么坚定。 宁贵妃伸了伸懒腰,转过头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看准了她,若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往后,便更加无法合作下去了。” 侍女歪歪脑袋,其实还是有些一知半解。 但宁贵妃心里的想法,其实并没有全部说出来,有些话,是不能跟外人说的,自己知道就好。 前一阵子,东太后特意请她抱着三皇子过去,说是给她老人家看看这宝贝孙子。 老人家喜欢小孩,还赏赐了许多东西给自己的孙子。 宁贵妃虽然知道东太后并不是什么善茬,但待自己的孩子好,自然不会拒绝。 而那天在慈宁宫的时候,永嘉帝正好也来了。 不过永嘉帝到的时候,宁贵妃正跟着三皇子在慈宁宫里间的碧纱厨。 那时三皇子困了,外头又下着雨雪,不方便回长信宫,东太后便让她抱着三皇子到里头歇息。 宁贵妃以为她是好意,便抱着儿子进去了,哄了儿子躺下,永嘉帝就来了。 那时,宁贵妃自己也很困,哄着哄着,把自己也哄困了,陪孩子便是这样。 但既然永嘉帝来了,本想出去行礼,可听着外头永嘉帝跟东太后已经聊了起来,便不好出去打扰人家母子。 所以,宁贵妃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床上没有出去。 永嘉帝来了之后,宁贵妃才知道东太后此番何意。 这个老东西果然又是不安好心。 问着那些话,虽说没有针对她,但摆明了,是想用她做棋子,出去逼永嘉帝。 但宁贵妃可不是这样轻易被点燃的人,瞧着虽然直性子咋呼咋呼的,但那些咋呼,都是对着后宫的女人。 可不是对着永嘉帝的。 对着永嘉帝这个男人,宁贵妃一颗心比谁都细呢,要不然怎么能有今天。 那天东太后问永嘉帝,说这后宫无主,是时候该立一个皇后了。 说实在的,听到这话的时候,宁贵妃是竖起了耳朵的。 第264章 花骨朵 她虽然位居贵妃,但说不好奇,那都是假的。 本以为永嘉帝会跟东太后打太极,没想到他说的是,“当初先皇后在时,也没怎么理过后宅。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是义正言辞的拒绝,那东太后还好教训他。 可他这样一说,不按常理出牌,东太后一时之间都有些被噎住了,好半会儿没说出话来。 宁贵妃在碧纱厨里捂着嘴,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 只不过永嘉帝这人,讲话确实是这样的,不会因为你是谁,便对你另有一番照拂。 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东太后和永嘉帝确实面和心不和,不然就不会各说各话了。 不过这一点,宁贵妃一直都知道。 东太后缓过来之后,便又说了好多话,想要打动他。 没想到永嘉帝依然回复的果断,并没有松口,“儿臣还没有想好。” 其实东太后未尝不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他,不过是想探探口风,可惜什么也没问出来,只能自己猜测了。 宁贵妃自然也有自己的猜想。 那日,后面的话,宁贵妃就没有再怎么听下去了。 一直琢磨着永嘉帝这句话,虽然很简短,但里头的含量可真是不小。 “没想好”,跟“不想”,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 “不想”,便是不想,但“没想好”,就并非不想。 宁贵妃以为,这说明永嘉帝心里头其实有了人选,只不过是还没有想好。 而永嘉帝这话,也叫宁贵妃歇了好多心思。 因着这后宫里头,四妃之位都有了。 若是寻常有臣子,或者两位太后的催促,按道理来说,都应该在这里头挑人。 但永嘉帝这句话里头,却似乎在说,从他们四个人里面选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心仪人选是他们四人之一,那早就该决定了。 因着这四个人里头,该有孩子的都有了,年纪也不小,伺候着永嘉帝也很多年。 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皇后该有的品德修养学识等等,永嘉帝不可能不清楚。 但既然没有选择他们,那就说明这四个人,恐怕都不是他心里的人选。 一时之间,宁贵妃脑子里头,不知道为何,便想到了秦柳瑟。 若问当下的后宫里头,最得圣心的,除了她,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现在的秦昭仪,秦柳瑟自己看不明白,但旁人看得清楚。 除了没有诞下皇子,其他的待遇,可跟四妃都没有什么区别。 小小年纪,便能掌管后宫,虽说永嘉帝是让她帮忙,但管了就是管了,这东西没有什么好模糊的。 也因着如此,宁贵妃在经历了一番头脑风暴之后,才决定把秦柳瑟拉拢过来。 说实在的,起初知道永嘉帝没有考虑自己的时候,宁贵妃心里头是有些伤感的。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俩人各方面也是契合,永嘉帝在床榻上待她,也是极为妥贴的。 但宁贵妃能在后宫走这么久,又能让永嘉帝主动升她做贵妃,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句话,不仅男儿家适用,在后宫这种不见硝烟的战场,也用得着。 因着识时务,便不会忤逆后宫这个位置绝对高的皇帝的意思,也不会试图去改变他的想法。 什么事情都顺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这荣华富贵还在,上上下下有人伺候,日子能过得舒坦,其他的东西,她都可以做退让。 所以宁贵妃在伤感了一夜之后,便想开了。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宁贵妃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那便是她打心眼里就服从永嘉帝,知道永嘉帝这个人,如果有了自己的想法,那是外人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是以她从来就不会去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不过,这些事情都比较深入,而且也不好与旁人说道。 自己明白就好,宁贵妃并不会跟贴身侍女说这些话。 免得她们为自己打抱不平,反而拱火要她去争那什么后位,那样反而让自己更被动了,所以干脆连他们都不告诉。 而那边的秦柳瑟,自然不知道宁贵妃还在慈宁宫遇到了永嘉帝,也不知道宁贵妃心里那么多想法。 只是对宁贵妃与自己站队的行为,说不得是有些窃喜的。 秦柳瑟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可能是因为心里头对宁贵妃这个人也很喜欢。 再加上对辛淑妃和李贤妃的反感,只要她不跟她们站到一起对付自己,秦柳瑟心里头就高兴。 —— 长乐公主因着误食花生过敏这件事情,就这么在后宫翻篇了。 永嘉帝缄口不提,似乎也没有要找人顶锅的意思。 那些妃嫔,即使再不愿意,但也不好去质问永嘉帝,只能在后头暗暗骂着秦柳瑟。 秦柳瑟想来想去,压力有永嘉帝顶着,她躲在下头乐得轻松,其实倒是也不错。 所以说,天塌下来都有高个顶着,并不是骗人的话。 只不过这件事虽然翻篇了,但其实秦柳瑟心理还有一桩事情没有过去。 最近几日,昭阳宫院子里的几株梅花,都开出了花骨朵了。 院子里藏着清冷的梅花香,秦柳瑟深吸口气,嗅着被风捎带进屋内的香气,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忙忙碌碌的侍女。 正琢磨着怎么盘算这件事情,落到实处,永嘉帝便来了。 永嘉帝一来,秦柳瑟就像一只摇头晃脑的小猫一样,摇着尾巴朝他过去。 第265章 不想理 走到他旁边,也不行礼,就只福了福手,然后便抱着他的手臂,牵着他往屋里走。 秦柳瑟心里也知道,这番动作,其实是有些无礼的,但只要永嘉帝不觉得她无礼,旁人再怎么觉得,那都不关她的事情。 后宫这么多人,若是要讨好每个人,她这日子还怎么过了。 秦柳瑟早就下定决心了,只讨好永嘉帝一个人便好。 只不过光讨好这一个人,就已经废了她大半的力气了。 外头那些人,不喜欢看她和宁贵妃交好,但现如今他们非但没有反目成仇,反而站在了统一战线,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眼红呢? 秦柳瑟不是会收敛的人,那些人眼红,她就越要让永嘉帝宠爱她的消息传出去,叫那些人气得更加眼红脖子粗才好呢。 秦柳瑟虽然很享受这件事情,但心里头也明白,自己似乎怀孕之后更爱争宠了。 往常面对永嘉帝,可没有这么多非分之想。 特别是过了三个月,跟着太医来的老姑姑,便跟她说可以伺候皇上了,只不过伺候的时候要注意着一些。 老姑姑指着春,宫图册子上面的一些式样,告知她哪些式样是不能做的,不能压到肚子,不能太剧烈。 秦柳瑟看得眼红心跳的,十分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被那些老姑姑这么一教导,知道可以之后,反而心里更加痒痒了。 以前在宫外,就偶尔听过一些市井谈资,说是成了妇人,便会更加想要。 当时不明白,可现如今,秦柳瑟倒是有些理解了。 永嘉帝是用了晚膳过来的,两人一到里头,秦柳瑟就搂着他的腰,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主动的投怀送抱。 永嘉帝挑了挑眉,低头看她,有些享受她像只猫儿一样。 但却又忍不住逗她,他伸出两手,抓住秦柳瑟的肩膀,将她推到一旁窗边的暖榻独自坐下,“你之前说过了,不好伤着孩子,怎的今日,自己想要破戒了。” 秦柳瑟撅撅嘴又咬咬牙,说不得她自己主动,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便红着脸,用有些可怜兮兮的眼神对着他撒娇,“皇上~” 永嘉帝摇摇头,自己走到另一边的暖榻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喝了起来。 “皇上,老姑姑都说了,过了三个月便可以了,臣妾可不想再费嘴巴了。”秦柳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尽管永嘉帝看似躲着她,但还是主动走过去,两手攀上他的脖子,又在他大腿上蹭了蹭,“皇上~皇上注意着些便可以了。” 这样软绵绵的声音,也只有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才能从秦柳瑟的嘴里听到。 阔别已久,一时间,永嘉帝是恨不得当场就把她办了的。 但是,有身孕的秦柳瑟,与平时分外不同,永嘉帝总是忍不住多逗他一会儿。 他摸了摸她的耳朵说,“为人母的人,总该有些为人母的样子。” 这话秦柳瑟就不服气了,鼓着腮帮子,抬头望着永嘉帝,幽怨的说,“平日里皇上让臣妾伺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为了哄骗她用手用嘴巴伺候,永嘉帝可是什么混话都没少说呢。 “那臣妾可没看出来,皇上哪里像是做父皇的样子呢?” 被秦柳瑟这样嘲讽,永嘉帝反而却是在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在她的嘴边上亲了一口,然后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说着说了一句话。 这话一说出来,秦柳瑟立刻眼睛鼻子耳朵全都红了。 她脸皮本来就薄,刚才也是厚着脸皮,才这样主动去勾引永嘉帝的,被永嘉帝两句话一调戏,整个人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只不过一旦永嘉帝反客为主,秦柳瑟就只有被他牵着走的命。 当被永嘉帝剥光了裙摆,压在软榻上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迷迷糊糊了。 因着顾及肚子里的孩子,两人只保持着这个姿势,所以谈不上什么阔别已久的翻云覆雨。 可又因着两个人都极为克制,反而又多了些压抑释放的不同感。 永嘉帝顾着她,力道不敢太大,两人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一通下来,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 秦柳瑟原本是故意勾引他,想叫外头的那些人眼红嫉妒,可在这窗边行起事来,又忍不住压抑着自己的嗓音,怎么也无法释放开来。 到最后,永嘉帝不过将自己的袍子放下来便可,而秦柳瑟则是全身上下,都已经凌乱不堪。 而永嘉帝似乎是为了惩罚她不能尽兴,在秦柳瑟身上种下了许许多多的草莓印。 秦柳瑟幽怨地看着自己的身子,被永嘉帝抱着到床榻上躺下时,不悦地踢踢腿,怒道,“明日臣妾还得他们伺候着抹肚子呢,这被别人看去了,臣妾还怎么做人呢?” 永嘉帝笑道,“平日里他们站在外头,听的还少吗?还怕被看到这些。” 秦柳瑟听了,愤怒的翻过被子,将自己的脸盖起来,一点也不想理他。 到得第二日,子衿伺候着给秦柳瑟的肚皮上抹油的时候,确实都有些红了红脸蛋,心里怨怪皇上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可是也明白,这些都是皇上的宠爱。 抹完了肚子,秦柳瑟便飞快地将衣裳穿好盖上。 第266章 梅枝干 幸好是在大冬天的,衣服厚实,不然夏日衣裳轻薄,这样穿着那些薄纱裙出去走一圈,也真是够丢人的。 弄好了衣服,秦柳瑟便张罗着,领着侍女去外头折那些刚开的梅花。 原本秦柳瑟是想自己折的,但青青她们不愿意让她站在凳子上面,拦着她。 秦柳瑟便只能在下头指挥着他们,“折几枝开得好一点的,那边清冷,折过去添添生气。” 秦柳瑟主仆几个人在院子里的动静有些大,一时间,院子里的侍女公公都被吸引过来。 有的站在游廊上,有的站在院子里台阶上,都在看着他们要干嘛。 青青伸长了手,踮着脚尖,总算够到腊梅枝干。 挪了几个地方,折了几只最好看的下来。 子衿手里早就抱着一个瓶子了,青青便将折下来的梅枝插到那白瓷瓶里,然后咚的一下跳下来,拍了拍手,说,“好了!咱们可以走了吧。” 秦柳瑟点点头,领着青青和子衿出去。 走在宫道上,不一会儿,明月姑姑从他们后头追上来。 朝明月姑姑看去,明月姑姑便跟秦柳瑟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等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明月姑姑才凑到她耳边说,“风声放出去了,只怕很快就会上钩了。” 秦柳瑟弯起嘴角笑了笑,径直领着青青和子衿他们,往皇城的西北角走去。 青青抱着那插满梅花的瓶子,走在秦柳瑟的后面。 一路上只要没有人的时候,便跟子衿悄悄咪咪的讨论,其实是青青比较着急,“子衿,你说他们会上钩吗?” 子衿面上不显,但心里也着急,就怕他们不上钩。 秦柳瑟走慢了半步,笑着和他们说,“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回不成,咱们下回再来一次呗。” 秦柳瑟一向是看得开的。 明月姑姑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咱们得走慢点,给他们点时间。” 秦柳瑟听了在笑,说不得就是这个道理。 是以便放慢了脚步,往西北角去的时候,还拐弯去周才人屋里转了一圈。 给她带了一些补品,差不多这一两个月,周才人便要临盆了,所以近来一段时间,周才人基本都没有怎么出门。 她在宫里也没有那么多姐妹,所以秦柳瑟来看她,她是很高兴的。 不过秦柳瑟心里有事情还没办,也不能坐太久,说了几句话,便又领着侍女们继续往西北那边走过去。 西北有一个慈恩寺,但在去往慈恩寺的路上,必然要经过冷宫。 快走到冷宫的时候,青青和子衿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秦柳瑟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祈祷,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佑她这一次,一次就成功。 说不得,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感应到了。 秦柳瑟走到冷宫门口,在门口驻足一会儿,正在探头探脑的时候,后面便传来了声音,“是什么人来这里?胆敢违抗圣意?要去看望犯了罪的宫嫔?” 秦柳瑟对着冷宫的门,嘴角是弯起来的,但在转身的瞬间,便恢复了一个淡然的神色。 秦柳瑟转过身,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想抓住他们的尚宫局的公公。 笑着说,“几位公公哪里的话?谁说我们要去这冷宫了?” 那几个接到人告密,正准备来抓个正着的公公,一时间有些错愕的互相看了一眼。 “昭仪不是想去冷宫看望那柳宝林,那杵在这里干什么?” 秦柳瑟慢吞吞的朝他们走过去,指了指慈恩寺的方向说,“不过是要去慈恩寺,将这瓶中的梅花枝送给师太,走过这冷宫时,因着肚子大了有些累,便逗留了一会儿歇一歇。” “我又没有进去,你们怎好冤枉我是要到冷宫里面去?” 说不得这人还没有踏进冷宫的门,没有证据确凿,确实没有办法抓起来。 几位公公脸上都有些难堪,是他们太着急了,没有等人进去便出了声。 不过秦柳瑟原本也并没有准备进去,不过是做了一个诱饵,想调出昭阳宫里的耳目罢了。 她早就猜到了,那个背后的人很聪明狡诈,轻易不会亲自露脸来抓他们。 本来也没有在这里留太大的念想,指望一次就成,所以看到只有几个公公来的时候,秦柳瑟并没有气馁。 与他们说过话之后,便告辞,还给了几个荷包给几位公公。 几位公公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是来抓人的,没想到最后居然领了贵人的荷包。 不过,一时间众人对这位秦昭仪的印象也变得特别好,没想到自己差点冤枉了她,人家还这么好脾气的给他们送了礼物。 所以一路回去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好话。 秦柳瑟说要去慈恩寺,也不是骗人的,她是真想去看看师太。 不过去了,并没有逗留多久,将梅花枝送给师太之后,上了香,便又立刻启程回了昭阳宫。 一路上慢吞吞的走着,太医告诉她每天要有适量的运动,秦柳瑟一路走着,都在想今天这样来回走一趟,今日的运动量算是完全满足了。 而回到昭阳宫的时候,小福子和小宝儿已经抓住了那耳目。 刚刚秦柳瑟他们走了,两人便也假装出了门。 那耳目果然马上出去传消息了。 秦柳瑟一走进来,小福子便使唤人将昭阳宫的门关上锁了,不让再有人跑出去。 第267章 气炸了 秦柳瑟被青青子衿一左一右扶着,回了正殿。 看到跪在正殿的彩霞,心里头有些惊讶。 “怎么会是你?” 前不久,她才给四位霞升为屋里的二等侍女,没想到一转眼,就被人出卖了,秦柳瑟心里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为了不让彩霞扯着嗓门乱喊,刚刚抓到她之后,小福子就已经在她嘴巴里塞了一团棉帕子,绑着手架在这屋里。 现在秦柳瑟回来了,便将她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回昭仪娘娘,刚才你们一出去,我跟小宝子便也假装出了门。就在外头的拐角处守着,没想到没过多久,彩霞就跟做贼一样往外跑了。” “我跟着她到了那尚公局去,才知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居然去打小报告了。” 刚刚在冷宫门口,已经碰到了那几位公公,所以彩霞去做什么,秦柳瑟心里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明白她为何要出卖自己。 秦柳瑟走到榻边上坐下,抬眼看向跪在下头的彩霞,问她道,“你是听谁的指示?为谁办的事?” 如今想来,那个人把彩霞塞到她这昭阳宫来,就是等着她往上爬,成了二等侍女,掌握的权力越多,知道的东西越多,也越来越好办事。 只不过没想到,就这么被秦柳瑟给揪出来了,可谓是损失了一名大将。 这般打草惊蛇之后,她们做事只会更加谨慎。 彩霞留着泪,跪在下头没有说话。 秦柳瑟便问,“那好,既然你不想说,我就先让你人给你打上三十大板,再将你逐出宫去。” 彩霞摇头晃脑的,痛哭流涕的跟秦柳瑟求饶,“求求昭仪,不要把我逐出宫去,不要把我逐出去!” 秦柳瑟端起一杯茶盏,揭开盖子,在茶盏的边缘刮了刮,笑说,“你这样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留你在我面前有什么用?不把你逐出宫去,那不如把你交给慎刑司,或者是赐你一瓶毒药,你自己了结了可好?” 彩霞是一点都不想送命的,她在秦柳瑟面前使劲的磕头,“昭仪!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求昭仪让奴婢将功赎罪,昭仪饶命饶命!” “哦?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将功赎罪?是谁指使你来的?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前几日,是不是你传了消息,告诉你主子,我现如今不爱吃甜食,不爱吃芝麻了。” 说实在的,秦柳瑟至今佩服那幕后黑手,单从这样琐碎的信息,便能见微知着,给她下套,何时深的心机。 只是用来害人,着实可惜了。 彩霞的眼珠子转了转,磕着头说,“回昭仪娘娘,是李贤妃,是李贤妃指使我的。” 彩霞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出宫,出了宫,她便得回到自己的乡下老家去。 现如今在皇城里伺候了这么久,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虽说是伺候人的,但她也习惯了。 习惯了这宫里的富贵堂皇,要叫她回到自己的老家去,真的是不习惯。 而且她还藏着个心思,万一在这宫里待久了,她也能鱼跃龙门呢,不就再也不用过这种伺候人的日子吗。 彩霞痛哭流涕地供出自己的主子,秦柳瑟听了,却只觉得有些头疼,心道这个奴婢,这般黑心肝,是没有办法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东西来了。 其实秦柳瑟刚刚也是吓唬她,现如今她有了身孕,是不会在这昭阳宫引发什么血光之灾的,总归得给自己的孩子积一些德。 不过既然彩霞一而再的撒谎,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留在昭阳宫。 秦柳瑟没了心思跟她斗智斗勇,也不指望她能归顺成为自己的人,又懒得跟她打太极,便吩咐小福子道,“带她去尚宫局领罚,将她送到浣衣局去吧。” 惩罚的事情,得让尚宫局去做,而秦柳瑟,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彩霞听到秦柳瑟要把自己送去浣衣局,心里有一点庆幸,可庆幸过后,便是绝望。 去了浣衣局,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一个劲的磕着头,就想让打动秦柳瑟把自己留下来。 可不知怎的,这位平日里特别好相处的主子,此时却跟铁了心一样。 秦柳瑟确实是铁了心要把她送走的。 因着刚刚,她就是在试探彩霞有没有悔改的余地。 可她一说出李贤妃的瞬间,秦柳瑟便知道她是在欺骗自己,如此狡诈不诚实的人,自然不能留在身边。 今日之事,让秦柳瑟更震撼的是,这四位霞里头,不止彩霞一个吃里扒外的。 刚刚小福子在她耳边说了,跑出去通风报信的不止彩霞,还有冬霞。 冬霞也被小福子和小宝儿控制住了,就关在后头的厢房里,没有押过来和彩霞一起发落。 这也是秦柳瑟的意思,将她们两个分开,才更好打听她们嘴里的消息,免得她们串通起来。 而刚刚冬霞出了昭阳宫,去的就是李贤妃的毓秀宫,还去了一趟温才人那儿。 冬霞去了李贤妃那儿,那就说明彩霞说的全部都是谎言。 如此谎话连篇,秦柳瑟自然不能留着她。 秦柳瑟心里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无语。 好笑的是,这些人都往她宫里安插人手,似乎是特别看得起她,觉得她的威胁太大了,才会做出这么多小动作。 无语的是,她这昭阳宫才多久,就已经被这些人深入魔爪了。 秦柳瑟喝了几口茶,在正殿休息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疲惫缓过劲来,这才领着侍女们往后头的厢房去。 不过这冬霞,倒是比彩霞聪明多了,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 对于冬霞,秦柳瑟并没有像彩霞一样处理,而是依旧留着她在昭阳宫。 秦柳瑟并不是什么圣母,只不过敌人能在她手边安插人手,她留着冬霞,也好用一用反间计,总归是有消息用着她来通风报信的。 虽说这一招有风险,因着不知道冬霞是真的顺从了自己,还是想要两边讨好。 但若是全部都斩断了,反而少了些意思。 冬霞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当口,秦昭仪居然会替自己考虑。 她非但没有冷脸,反而对着她耳提面命说,让她想想这后宫里头,李贤妃和温才人的风光有她好吗? 其实冬霞心里也是清楚的,现如今这后宫里头,谁的风头能比得过秦昭仪? 只不过当初被李贤妃威胁,她也是没得选择,这才听了她的话,当了人家的狗腿子。 而且那两位,全然没有秦昭仪好伺候,冬霞在昭阳宫伺候也不过半年,便明显感受出区别了。 既然秦柳瑟愿意给她机会,冬霞也是机灵的人,立刻就归顺了秦柳瑟,重新抱上秦柳瑟的大腿。 秦柳瑟也是平日里观察着冬霞的举动和性子,才做了这个决定。 秦柳瑟就喜欢跟这样识时务的人打交道,不管这个棋子能用多久,但能走一步便是一步。 而此时储秀宫里,辛淑妃在知道彩霞被秦柳瑟打发去了浣衣局后,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当初她可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彩霞安排到昭阳宫里去。 像彩霞这样全家人的人命都拿捏在她手上的奴婢,在这宫里其实并不好找。 本来是准备将这颗棋子好好安插在秦柳瑟的身边,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她揪出来了。 “怎么会被查出来!?”辛淑妃重重的拍了桌子,桌子上的茶盖都抖了起来。 第268章 露马脚 侍女颤抖着肩膀,望着辛淑妃,又低了低头不敢说话,“谁也没想到那秦昭仪居然这么灵敏,怎么能察觉出来是彩霞呢?” 辛淑妃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会儿,冷笑到,“看来这个贱人,比本宫以为的要聪明许多。” 辛淑妃咬着牙琢磨着,想来秦柳瑟并非直接猜到是彩霞,而是借由上一次的事情剥茧抽丝,才将彩霞引出来的。 她捏紧了拳头,又转头问了问身下的奴婢,“可有露出什么马脚?” 侍女摇了摇头说,“奴婢去浣衣局问过彩霞了,她说没有将娘娘供出来,而且她是听了娘娘的吩咐,不到咱们这储秀宫来通风报信,而是直接去了尚宫局,想来那秦昭仪,便是派人跟踪也查不出来。” 辛淑妃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自从上一回有了永嘉帝的警告,她碍于永嘉帝的面子,不想他对自己失望,影响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所以做事都是碍手碍脚瞻前顾后的。 虽然想害人,但并不会亲自出手,这样做起事来要碍手碍脚很多,不过好在可以保全自己。 不过棋子没用了,就是没用了。 现如今,彩霞既然已经失去了她的功能,李贤妃想也没想,在嘴边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便跟跪在地上的侍女说,“找个机会,在浣衣局让她永远出不来。” “是!”跪在地上的侍女眼里藏着冷意,应了一声,然后便退了出去。 —— 却说回秦柳瑟,因着近来又开始伺候永嘉帝,大着肚子,还有被翻牌子的日子,只能说真是春风得意。 背地里,那些妃嫔,简直要把秦柳瑟骂出一个筛糠来。 只不过这样,也气不到秦柳瑟半分。 不是她缺心眼,而是从她得宠开始,特别是怀孕之后,就已经能够预测出这条路了。 总归是要被人眼红到底的。 有了孩子后,秦柳瑟一颗心里,有一半放在永嘉帝身上,一半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就生怕出一丁点问题。 是以,每日几乎做什么事情,都要十分的谨慎注意,生怕别人趁着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耍心机害了自己的孩子。 偶尔闲暇下来,秦柳瑟也没有闲着。 怕自己真的怀孕久了脑子不好使,便开始琢磨起来,如何利用好现如今宫里的局势,让那几派人互相斗一斗。 别人妄想她和宁贵妃反目,来坐享渔翁之利,秦柳瑟倒是也想体验一下,这种美妙的滋味呢。 日子一眨眼,就翻到了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宫里处处都是姹紫嫣红的。 每日里,闲来无事的嫔妃,便熙熙攘攘的在这宫中的花园,赏花,打牌,吃东西。 往常秦柳瑟最爱凑这种热闹,她也喜欢赏花,不过因着有了身孕,便不敢往那些人多的地方挤。 就怕别人一个不小心,绊她一脚,她这个肚子就要消下去了。 所以如此春暖花开的季节,秦柳瑟倒是老是窝在自己的昭阳宫。 这一日,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襦裙,娇娇嫩嫩的,倒是比外头绿叶上的花儿都要娇艳。 而且现如今肚子慢慢鼓起来,五个月大了,秦柳瑟的动作都刻意放慢,举止便变得更加优雅柔美,就好似那春风拂过一般写意。 明月姑姑望着自家的主子,心道都不用出外面花园去赏花,光是每日在这昭阳宫,看着自家的主子,就足够心旷神怡了。 不过秦柳瑟虽然没有出门,但自己的眼线倒是没少在外面溜达,时常会给秦柳瑟带回来一些小道消息。 譬如外头哪位主子和哪位主子说着说着,快要吵起来。 又比如谁跟谁互相看不顺眼,走在路上都假装不认识。 秦柳瑟有一颗八卦的心,就喜欢听这种东西,所以自己虽然不能出去,但是没少打发自己宫里的小公公小侍女出去当她的耳报神。 那些小公公小侍女也乐得做这份活儿,这比以前伺候的那些只能待在宫里发霉的活计好多了。 这一日午后,秦柳瑟醒来之后,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虽刚刚醒来,但嘴里还打着哈欠,这大概就是春困了。 由侍女伺候着漱口洗脸,吃了些东西,才有了些精神。 而秦柳瑟在用下午茶的时候,秋霞便和侍女“噔噔噔”从外面回来了。 俩人一回来,就叽叽喳喳跟秦柳瑟学着在四季园里碰见的贵人的事情。 “刚刚在那园子里,温才人差点跟柳美人吵起来了,不过柳美人那性子柔弱,温才人说的再难听再大声,都只是憋着嘴好像要哭的样子,怎么都吵不起来。” 秋霞叽叽喳喳的说着,“那温才人现如今虽然位分低,脾气倒是不小,有好几个帮着柳美人说话的,都被她骂了回去呢。” 秦柳瑟抓了一把瓜子递给秋霞,一边听着一边在笑。 温才人就是这个性子,柳依依确实也是这个性格。 不过柳美人却不是真柔弱,只不过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罢了。 但秦柳瑟倒是有些佩服她,毕竟像秦怀瑾还有许多妃嫔,在永嘉帝面前都是一样的扮可怜装弱小。 可人前人后都能从一而终,没有变脸的,也就这位柳依依了。 这一位的心理,也是够强大的。 秦柳瑟一边嗑着瓜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心里面就有了不少主意。 这边,她和侍女们一起吃着下午茶,那边的温才人回了宫里,就没有这么大度了。 她不像秦柳瑟这样善待下人,在她眼里,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 所以什么下午茶,零嘴,也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压根不会跟下人共享,除非快要馊了,自己不想吃才会施舍给他们。 而且现如今,兰婕妤才是宫里的主位,温才人的屋子比以前小了许多,人也更加小气了。 温才人打开窗户,坐在那儿看着外头,却没想到,冬霞提着木篮子过来了。 温才人一阵怒意往上翻涌,正琢磨着等会儿冬霞过来,便要大骂她一顿,怎么可以这样堂而皇之来找自己,被人知道了她们的关系,可要她狗命。 却没有想到,冬霞垮着篮子,是去了兰婕妤屋里。 第269章 被犬欺 温才人正愕然着,过了好片刻,冬霞才出来,又拐到了自己的偏殿。 冬霞清楚温才人这个人心气高,一走进来,给她请了安,行了礼,便低声的说,“奴婢是秦昭仪吩咐过来的,秦昭仪说了拿些东西来给温才人尝一尝。” 她朝温才人眨着眼睛,意思是自己先去兰婕妤那里走了一趟再来她这里,这是合规矩的,所以别人并不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原本是怕被人瞧出来,可眼下秦柳瑟将这些场面的戏都做足了,温才人却依旧挑着刺,“瞧不起我是吧?非得先去那个贱人屋里。” 冬霞微笑着,没有被温才人的话影响到,而是揭开木盒子,将里头的东西捧了起来放到桌面上。 “这茶叶,是皇上新鲜赏给秦昭仪的,顶级的毛尖,但秦昭仪现如今怀着身孕,吃不了那么多,怕浪费了,便打发奴婢送些来给兰婕妤和温才人尝一尝。” 温才人闻言,瞥了那毛尖一眼,果然很不屑,“自己不要的,便送过来打发我,可真是把我当乞丐了。” 冬霞笑道,“温才人可别这么说,总归是可以尝一尝的。” 温才人做作矫情了一会儿,这才笑着问冬霞,“昭阳宫那边如何?最近可有什么风声。” 冬霞眨了眨眼睛,想着秦柳瑟教给她的话说,“这温才人是知道的,自从昭阳宫那位怀孕之后,皇上虽经常也到那边去,不过却没有只宠着秦昭仪,现如今后宫里头,当属那位柳美人和秦美人伺候皇上的次数最多了。” 温才人整天就在这后宫里头过日子,当然知道永嘉帝最近宠幸了谁了。 刚才她才在花园里与那位柳依依有了争执,想到每天晚上她可以搂着永嘉帝入睡,温才人便吃着嘴里的糕点,一边骂到,“贱人就是花样多。” “听闻前头,柳美人有一回,便是撞到皇上身上,才叫皇上想起翻她的牌子伺候呢。” “温才人真应该多去外头走走,说不得有缘分了还能碰见皇上。”冬霞劝着温才人,又笑着说,“许多话,在这宫里不好说,不如咱们出去走一走。” 温才人一听,也觉得在这宫里憋得慌,便说着要送冬霞,随着她往外头去了。 在温才人眼里,这冬霞就是她和李贤妃的人,作为昭阳宫的眼线,那边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冬霞打听,满心的自得,觉得自己对昭阳宫真是了如指掌。 温才人问了好些关于秦柳瑟的事情,知道她最近肚子没有什么反应,还有些遗憾。 “这怎么那么命好,又得皇上的恩宠,肚子里的孩子又这么懂事,居然不折腾死她!” 冬霞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心道幸好好现如今自己是秦柳瑟的人,不然要是李贤妃还是温才人让自己去陷害秦昭仪的肚子。 那凭着皇上对秦昭仪的宠爱,若是事情败露了,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这两个主子,肯定会推她出来领罪。 所以能投入秦昭仪的门下,冬霞心里是很庆幸的。 如今心里向着秦柳瑟,便觉得这温才人和李贤妃实在是有些恶毒。 这秦昭仪的肚子都已经大起来了,要是这种时候还想做手脚,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冬霞心里恐惧这些阴暗的手段,但有要务在身,又不能脱离。 便一副和她说着秘密的样子,“奴婢在昭阳宫的时候,听秦昭仪无聊的时候随口一提,好像皇上现如今翻着柳美人和秦美人的牌子,似乎是因为她们膝下没有子嗣,所以才……” 因着没有子嗣,所以才特别翻她们的牌子播种? 说不得这句话,让温才人更气了,她不是也没有子嗣吗,怎的永嘉帝却不翻她的牌子,要翻那个做作的柳依依,还有那个有靠山的秦怀瑾? 难道是因为她是秦柳瑟的姐姐,皇上爱屋及乌了? 冬霞和温才人一路走到旁边的四季园,俩人一边看着花一边说话。 “听闻是西宫那位太后娘娘,说咱们皇上子嗣太少,得雨露均沾,想来也是因着这样,皇上才想着要多传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嫔伺候。想来不久之后,就轮到温才人了吧。” 冬霞说着似乎是安慰温才人的话,却也不想想,她这帮提前说了,若是永嘉帝后面并没有翻温才人的牌子,那温才人岂不是更加没有面子。 而温才人确实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当初在九王爷府里,就胆敢对着已经是侧妃的宁贵妃不敬了。 此时此刻,看着满园子里盛开的鲜花,花团锦簇,千姿百态,温才人只觉得碍眼,恨不得每一颗都摘下来毁掉。 因着心里觉得这些花儿,就是在提醒她花无白日红,早晚都会失宠,早晚都会凋零。 可这么安慰自己吧,那边又有一个秦柳瑟,都伺候这么久了,有了孩子皇上还那么爱去,似乎花也可百日红? 温才人先前也是高位妃嫔,自然知道当初那几位有孩子的时候,皇上可是碰都不会碰她们。 也不知道那皇上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昭阳宫那位如此偏袒。 俩人走下游廊,绕过月亮门,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就看到不远处,坐在亭子里的永嘉帝。 温才人当即就心头雀跃,想着过去跟永嘉帝打个招呼。 但还没靠近,就被站在外围的公公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何意?我要去见皇上。”温才人对这几位公公,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不长眼睛,居然敢拦住自己。 公公却只是公事公办的说,“前头皇上正在听秦美人弹琴,不好受人叨扰,温才人不如再等一等,等秦美人弹完曲子,再过去吧。” 温才人一张脸立刻就气红了。 什么时候她见皇上,需要像个下人一样这样在外头候着了? “你们这些下人胡说什么?居然敢拦着主子?”冬霞在旁边为温才人打不平的道。 “什么主子不主子,这主子里头,也是分许多的,请温才人见怪,方才皇上特意吩咐了,小的确实不好破例。”那公公虽然说着求饶的话,但语气的坚定,还有脸上的神色,可一点没有动摇的意思。 温才人使唤不了永嘉帝身边的人,只能恨恨的忍了,心想着等自己重新受宠了,可要这些人好看。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第270章 多风光 想当初她还是问昭仪的时候,多风光啊,这些人一个一个看着她点头哈腰,现如今不过是失了宠,便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温才人也不想想,换做别的人来,这公公依旧会拦着。 主子也分人,永嘉帝不就是最大的主子吗? 温才人还在琢磨着怎么收拾这些人,那边秦柳瑟出来散步,也走到这边过来了。 不过不同的是,眼前几位公公看到秦柳瑟来了,立刻让出了路,还笑眯眯的看着秦柳瑟道,“秦昭仪来了。快些过去吧,皇上就在那儿听曲子呢。” 秦柳瑟抬头往那边的亭子望了一眼,看到永嘉帝正坐在那儿,因着侧对着,又离得远,也看不清表情。 秦怀瑾抱着琵琶,坐在对面抚琴。 秦柳瑟笑着摇了摇头说,“既然皇上在忙,那我也不打扰了。” 秦柳瑟显然是一副不想过去的样子。 这一对比之下,只能说让站在旁边等候的温才人脸色十分的精彩。 她想过去,这几位公公不让她去,而秦柳瑟只不过是才走过来,都没有说要进去,这几个人就恨不得跪下来当做凳子给秦柳瑟踩过去呢。 此时此刻,温才人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就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她看着几位公公问道,“你们只会拦着我,怎么不拦着秦昭仪呢?” 几位公公很不屑的看了温才人一眼说,“秦昭仪是秦昭仪,温才人是温才人,平日里在御书房,皇上都是吩咐过了的,只要秦昭仪来了便让她进去,不用通报。” 说着还笑着反问温才人道,“敢温才人可是有皇上的口谕?” 这话虽然说的是大实话,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就是分外的难听。 说的好似她这个温才人做的多不值钱似的。 温才人被噎住了片刻,怒极反笑道,“公公说的倒是,我又不是什么皇后主子,怎么会有皇上的口谕呢?” 温才人这就是在讽刺秦柳瑟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能如无人之境往皇上的御书房里去的,就只有皇后。 如今她才是昭仪,就得了这样的通融,在温才人眼里,显然是德不配位。 其实秦柳瑟也是头一次听到永嘉帝还给下头的公公下了这种口谕。 现如今一听,总算明白了为何每回她到御书房,朱万喜都不通报,而是直接笑眯眯的跟她说请进,原来是有了永嘉帝的吩咐。 温才人话里话外都在讽刺秦柳瑟,但秦柳瑟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讽刺的就讽刺吧,下这种口谕的是永嘉帝又不是她,怎么能怪到她身上去呢? 秦柳瑟笑着转移了个话题,“温才人可不要再再在这里杵着了,万一皇上注意到了,再来问问咱们在这边为何吵起来,传过去可就难听了。” 这话确实是劝到温才人了,如今她们能在这边这样说话,是因为离着那边的亭子还有很长的距离。 永嘉帝听不到的,她才这么敢放肆。 眼下听到秦柳瑟这么说,便瞪了她一眼,转过头走了。 温才人往前走,她的贴身侍女看她一脸愤怒,便开始为她打抱不平,“这几位公公也正是的,不过是个没根的男人,怎么敢这样对咱们家温才人。” 温才人虽然刚才一点没对她们客气,但此时此刻却对贴身侍女说,“他们如何不敢?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这几个人,可是这皇城里最尊贵的狗。” 贴身侍女听了叹了口气,心里觉得这日子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不由就悠悠地抱怨道。“ “那秦昭仪便算了,生的国色天香。也不知道那秦美人有什么手段,居然又能将皇上给笼络住了。” 温才人心里也是有这个疑问的。 说起来不是自己高傲自信,而是客观的来说,秦怀瑾的外形容貌确实都不如自己,所以看到不如自己的人得了宠,心里自然是不服。 同样是大臣的女儿,她们两个人,现如今可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也不知道皇上是看上了她什么!”温才人手里拿着石头,狠狠的往湖里扔过去。 “温才人怎的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 秦柳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才能转过头去,看到是她,便又不屑的转回去,望着一池湖水,心里道怎么又在这里碰上这个贱人了? 秦柳瑟却是故意在园子里绕了一圈,又来这里假装偶遇到她的。 温才人哼哼了一声,见不得秦柳瑟这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姿态。 秦柳瑟叹息道,“同样都是东太后看上的人,李贤妃有了公主,现如今我那位姐姐,若是争气点,回头也怀上一儿半女,倒是能与我肚子里的玩到一起了。” 温才人望着湖面,咬着牙没有接话。 她心里头最怕的就是秦怀瑾能在这个关节怀上龙胎,母凭子贵,这样的话,她真是怎么拍马也赶不上了。 而温才人心里也是一直想着,若自己能怀上轮胎就好了,若是有了孩子,她复宠的日子就有望了。 “秦昭仪还是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吧,别回头被你那姐姐眼红上了,可就危险了。”温才人阴阳怪气的说着。 秦柳瑟一脸纳闷,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温才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那姐姐自然是待我好的,温才人心里不愿就罢了,也不用这般挑拨我们姊妹。怎么说的好似她会对我不利一般。” “姐妹,姐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姐妹。”温才人撇撇嘴,想起有时候秦柳瑟不在,秦怀瑾在东太后的慈宁宫里说的那些话,可正是句句在秦柳瑟背后插刀的。 也就这个秦柳瑟,人蠢,但命倒是还挺好的,这么久了居然依然安然无事。 “温才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而我不知?”秦柳瑟试探者问道。 温才人撇撇嘴,很多事情她自然不会说。 前头宫里那些事情,她和秦怀瑾可是没少参与。 虽然不是一荣俱荣,但绝对是一损俱损,所以她也不会给自己埋下隐患。 毕竟相对来说,秦柳瑟才是那个她们想对付的外人。 而这些事情,即使温才人不说,秦柳瑟心理也并非不明白的。 她知道李贤妃,温才人和秦怀瑾都是一伙的,都是东太后宫里的人。 只不过那又如何,这三个人可不是什么铁三角,所谓的面和心不和,说的就是她们了。 所以秦柳瑟才动了要挑拨她们的关系,让她们内斗的心思。 本着这样的心思,秦柳瑟又笑道,“温才人或许不知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那我便告诉姐姐,皇上呀,喜欢心地善良的人。柳美人心善人也柔弱,正好得了皇上的心,我那姐姐不也是?” 秦柳瑟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秦柳瑟提到秦怀瑾的时候,温才人可以说是很不认同的瘪瘪嘴,可一时间,脑海里便又浮现出她们跟永嘉帝相处的模样,确实是如此。 秦柳瑟看她这个表情,便道,“现如今,我怀着身孕,当然也希望皇上雨露均沾,便给姐姐提个醒,若是能像那两位那样投其所好,说不定皇上便会多多翻温才人的牌子呢?” 温才人没有什么表情,秦柳瑟也无所谓,她近日来找她,不过是想在她心里种上一些怀疑的种子,并没有想让温才人给她什么交代。 “说到心善,我那姐姐倒是一心为我的,前头我在桥上摔落的那一次,要不是我那姐姐给的线索,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秦柳瑟说着这话,还挑着眉朝温才人看去,果然在温才人脸上看到了一点裂开的表情。 那件事情,皇上至今都没有处理,温才人还以为做得巧生无息的呢。 一时心里忐忑,不知道秦柳瑟是激将法,还是真的知道,所以也没有做出应对。 秦柳瑟却是不管的,依旧自说自话,“那回温才人心急留下了青青,可也算是得了皇上的惩罚。不过若是没有我那姐姐的提醒,我倒是也不知道那后头还有那么多事情。” 秦柳瑟这话,说一半留一半,说得云里雾里的,只能由着温才人自己去猜测。 不过在温才人看来,这两人虽然因为争宠不合,但到底也是亲姐妹,所以若是秦怀谨真的泄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前头那段日子,秦怀瑾干的坏事可不止一件。 张婕妤的事情,周才人的事情,后宫好多事情,她们都是有参与的,可谁知道最后另外两个人都能抽身,反而是自己落的一个好处都没有。 …… 下午在四季园与秦柳瑟的谈话,就这么在温才人心里深深的种下,让她直到晚上回了自己宫里,都翻来覆去的在想着这事儿。 越想就越觉得愤怒,凭什么同样做了坏事,她们却一直有好处,一个有公主,一个有雨露。 而自己的位份却一滑再滑,现如今只能在这宫里连一个主位都没有? 第271章 大事儿 自从有了身孕后,秦柳瑟协理六宫之事,基本就只是打点一些闲杂的,不费脑的事情,其她的事情,基本都是萧德妃一个人在处理。 但每日在昭阳宫闲着也是闲着,秦柳瑟坐不住,所以时不时,便会往萧德妃那边过去。 离得不远,不算折腾,是以走这一段路,也可以当做是运动了。 这一日,秦柳瑟照旧领着侍女往萧德妃宫里去。 四月的第一日,正是仲春时节,天气舒适,天高云远,行走都很舒服,正适合走动。 在宫道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女子,穿着一身灰褐色的棉衣袍子,头上戴着黑色头巾,脚上踩着黑色布鞋,走起路来带着风。 擦肩而过时,秦柳瑟还好奇地停住脚步,转头往那个人的背影望去。 直到她走着走着,渐渐远去,拐进旁边的另一条路,看不到人了,秦柳瑟才回过头来。 明月姑姑注意到了秦柳瑟的异常,便问她,“昭仪,可是认得那人?还是怎么了?” 秦柳瑟又重新抬步往前,一只手搭在明月姑姑手上走路,这是永嘉帝要求的,说她没有定性,出入走动,顾不着自己。 所以吩咐明月姑姑跟紧了扶着,明月姑姑自然领命,出入昭阳宫,都跟秦柳瑟黏在一起一般,生怕自家主子磕着碰着。 秦柳瑟其实觉得完全没必要,但永嘉帝发话,她怕明月姑姑难做,便都从了,不为难自己的下人。 秦柳瑟摇摇头,“不认识。” 不是那个人有问题,而是在宫里碰见这样的人,秦柳瑟有些好奇。 因着这位走过去的中年女子,全然不是宫内宫袍的装束,显然是一个外头进宫里的人。 而且,那穿着样式,瞧着有点像江湖上的道姑。 眼下的民间,各行其道,有信佛的,也有信道的,当然也有道佛两家掺杂在一起的。 总之,画符、做法、念经什么的,在民间不要太常见,只不过这样的人出现在宫里,就让秦柳瑟有些好奇了。 因为心里好奇,去了萧德妃宫里,秦柳瑟便将刚才在路上碰见道姑的事情跟她说了。 “德妃姐姐,那人可是外头来的?“秦柳瑟现如今跟萧德妃熟悉起来了,也不客气,自己就拿了一个金橘剥起了皮来。 秦柳瑟知道她肯定清楚这个人是谁的,因着现如今萧德妃管着后宫的事情,外头的人若是要进来,肯定要提前跟萧德妃报备,也要经过她的同意。 事无巨细,都要经手。 宫外的人要进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德妃停下手中的笔,因着事情太多,抬头想了一想,便笑着跟秦柳瑟说,”那是辛淑妃从外头请来的婆子,说是对安胎助眠都很有用,便请她进来给她念经做法。“ 秦柳瑟听了点点头,原来是辛淑妃请进来的人,她就说那不是宫内的人,果然没看错。 辛淑妃的身子确实不算多么康健,有了孩子后,为了保胎,也没有经常出宫,而是在宫里养着。 想来是想通过这个肚子搏一搏,看看能不能生出个皇子来。 秦柳瑟也是知道她的身子的,之前在太医的诊书看过,不算差,就是虚了些。 自从从西北回来,辛淑妃便在口头到处与人说,自己生了宁乐公主后,要管西北宅子里的事情,还一路颠簸回来,落了不少的伤病。 所以后头能怀上这个孩子,自然是十分珍视的。 永嘉帝虽然自己不信鬼神之说,但并不阻碍别人的信仰,所以这些人能进宫来,秦柳瑟倒是也没有十分的意外。 只是比较意外辛淑妃会将这道姑请进来,”德妃姐姐,辛淑妃的胎儿有这么不稳妥吗?“ 萧德妃一边写着东西,一边笑道,“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大概是习惯了诵经念佛,烧香拜佛,心中不安稳,便时不时请那道姑进来坐一坐,与她说说话。” 秦柳瑟听了在心里撇撇嘴,心眼那么坏,还信神佛,这些人,都是觉着做尽缺德事,给够神佛供奉的东西,便无关己事了。 其实她刚刚盯着那位道姑那么久,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这样的道姑,在老家的时候,秦柳瑟没少见过。 走街串巷的道姑僧人并不少,不说坑蒙拐骗,但里头有几个是真材实料的,还真不好说。 有的是许久生不下孩子,便死马当作活马医,请那些道姑来家里做法烧符水,写写画画些符贴在家里。 好像这样便能顺利生下孩子一般。 因着有那些后头真的怀上孩子的,便在街头巷尾有了小名声,来让她画符做法的就越来越多了。 这里头还不缺权贵豪奢,便是再多的银子,生不出来也是生不出来,还是要找神佛来帮着自己。 如此有了权贵之人给名声,这些人,就更加名声大噪,求仙问佛的人,便更加络绎不绝。 总而言之,这些嘴里神神叨叨的道姑僧人,有了点名声后,那衣裳口袋里的银子,可不比那些地方豪富少。 那银子,可都是那些人,争着抢着,等着送上去的。 所以秦柳瑟便在心中疑惑,那辛淑妃怀上这胎,指不定就是一开始便用了那道姑的法子呢。 不然怎么会怀上孕之后,反而倒过来信她了。 说不得秦柳瑟还真是猜对了。 此时此刻,在辛淑妃的储秀宫,那位被请来的石道姑,正拿着一柄抹尘,在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走着挥舞着。 嘴里念着些没人听得清的话,说是在给辛淑妃的屋里驱邪,不让那些肮脏的东西吓着小皇子。 辛淑妃最近的肚子总是有点不舒服,便又将她请了进来。 而辛淑妃早就让人拿好了银票,在石道姑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塞给了她。 石道姑摸着那几张银票,在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依旧一派严肃的神情。 辛淑妃平日里多内心傲慢的一个人,在这石道姑面前,却也是低眉顺眼的,满嘴都是好话。 只因为当初家里头给她寄来石道姑给的一张偏方,还有一张画了符的纸,给她放在床底下,用了那偏方之后,还真的叫她怀上龙胎了。 从那以后,辛淑妃对这位石道姑,就是听之任之,简直是将她当成活神仙。 恨不得将她供奉在自己屋里。 石道姑要走的时候,辛淑妃还又给她塞了两锭金子。 石道姑闭着眼睛推脱,辛淑妃却是坚持,“道姑这般为我祈福,不收着,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石道姑这才睁开眼,沉重的道,“也罢。” 在储秀宫做完了法,画了符,辛淑妃还亲自将石道姑送到了门口。 石道姑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好似对这些身外之物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样,嘴里说着吉祥话,与辛淑妃告了别,便离开了。 石道姑从储秀宫回去,秦柳瑟也正好从萧德妃那里出来。 两人好巧不巧的,又在路上碰见了。 秦柳瑟看她这一脸神秘兮兮,装神弄鬼的样子,直觉就是不是什么正宗道姑。 怀着孕闲着也是闲着,正愁没点八卦打发日子,所以回了昭阳宫之后,秦柳瑟便将那在宫外跑腿的公公招了过来。 让他帮自己打听一下这位石道姑在京城何处落脚,与哪些人打交道。 没过几日,这消息便被打听了回来。 果不其然,这石道姑并不是京城人士,而是从南边来的,据说是被人重金请来的。 在京城,原先没有宅子,刚来时,不过是住在酒肆驿站里,但现如今,已经自己在城里置办了一座小宅子。 宅子里,还买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使唤着伺候跑腿。 “还有专门替她接待访客的,等闲都见不着她的面。说是想请她的人,排着长队,得看她觉得有没有缘分,才愿意接了那些活儿。” 这有没有眼缘缘分,全是石道姑自己说了算数。 而那些前去拜访她的,必然要捎带些见面礼,沉甸甸的,这见面礼里头,放着什么东西,多贵重的东西,就又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能不能打动她来。 秦柳瑟听了只觉得滑稽,不过这种东西,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不好说什么。 辛淑妃深信不疑,想要花钱买平安。 而这石道姑确实又能装模作样,能说得让别人相信,做得又正正好满足她所愿,确实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般听过之后,秦柳瑟便将石道姑这件事情放到一旁,没有再去想什么东西了。 不过不管想不想都一样,因为没过几日,这宫里又出了一件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足以将秦柳瑟心里头对石道姑的好奇和琢磨都压了下去。 说是瞠目结舌的大事儿,但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秦柳瑟也是从彩霞嘴里听来的。 前几日,秦怀瑾突然撤了牌子,至今快小半个月没有侍寝,秦柳瑟起先以为她是小日子来了。 谁知小日子那七八日过后,那牌子还没有放回去,因着听闻秦怀瑾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主动撤下了牌子。 第272章 怀不上 秦柳瑟还以为她是真的不舒服,还特意去探望了一番,毕竟名义上的亲姐妹,不走一趟实在说不过去。 去到舒月轩的时候,秦怀瑾躺在床榻里,嘴唇有些发白,但说话的语调中气倒是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确实是有些憔悴的病态,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秦柳瑟琢磨着,肯定也不是装病。 毕竟自从她怀了孕,这些人都抢着要在永嘉帝面前露脸,少一日的牌子,就少了一日伺候永嘉帝的机会。 像秦怀瑾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错过这种机会呢? 又甚至想过秦怀瑾是不是也有身孕了,可是也不能够啊。 按照秦怀瑾的性子,要是有了身孕,肯定巴不得昭告天下,哪里会藏着。 所以一时间,秦柳瑟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幸好有彩霞这个在温才人那边走动的人,才知道原来秦怀瑾是真的伤了身子,才要这般养着。 当听到彩霞说,那秦美人只怕再也怀不上身孕的时候,秦柳瑟吃到嘴里的瓜子,差点都吐出来了什么? 赶紧将手里的瓜子放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怀不上了?” 彩霞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奴婢也是听昭仪的差遣,去舒月轩给秦美人送东西送补品,听到里头有争执的声音……” 彩霞在门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等里头没了争执声,才敢进去送东西,以免进去放炮灰。 一进去,就看到温才人在里头,李贤妃也在里头,气氛并不怎么好。 不过彩霞进去送东西,温才人已经气呼呼的往外走了,所以彩霞送完东西,放下后,也没有多久,立刻出了门,假装追上温才人。 温才人虽然不愿意泄露太多,但人在愤怒的时候,多少还是能透露些东西出来的。 特别是这段时间,因着有秦柳瑟的吩咐,彩霞跟温才人的关系,可谓是比以往水涨船高。 温才人已经俨然把彩霞当成自己人,当成是她放在秦柳瑟身边的得力眼线了。 据说是温才人给秦美人送了些东西,用各种药材做成的补品,做成糖膏状,用来泡水熬汤。 那里头有一味药叫夏红花,是极其阴寒的特效药。 但秦怀瑾没多想,便将那东西当做补品熬了吃进肚子里,结果可好,立刻便来了反应腹痛不止。 等察觉不对劲,将那做成块状的膏药融化开后,才看到了里面的这味药,当时就气得发了疯。 这玩意也要吃进肚子里,以后是注定要不了孩子了。 轻则是伤身流产,重则便是从此不孕不育。 而温才人在里头给她加的夏红花的量,足足够秦怀瑾,几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 秦柳瑟有些好奇了,这可真是狗咬狗。 “不过,舒月轩那位,怎么忍得下来,没有让太医去看吗?” 居然没有在皇上跟前哭诉,多讨要些好处,这可是拉温才人下马的好机会啊。 彩霞摇了摇头说“奴婢也觉得奇怪呢,那秦美人那样娇惯的性格,居然忍得下来。” 活生生吃瘪了。 这实在不像是秦怀瑾会做的事情。 “不过奴婢倒是听温才人说了,当时温才人那副神情,确实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她还说了,她要是敢她就去,大不了共沉沦,大家都不用活了。”彩霞一边回忆,一边纳闷地说着。 彩霞一路琢磨着这话,因着脑袋瓜子到底没那么聪明,所以想不太明白。 但秦柳瑟却是一听就明白了,恐怕是秦怀瑾也有把柄,被捏在温才人手上。 想来想去,之前宫里发生那么多事情,只怕秦怀瑾在背后也没少出谋划策。 但每一回,自己都撇得很干净,逐渐她做起事来多么的谨慎,恐怕只是在后面推波助澜,没有实质性的举动,所以别人才查不到她身上。 而温才人既然能说出这话,那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肯定是有实打实的证据,落在她手上的。 一时间,秦柳瑟便想到了前头柳依依小产的事情,那位孟才人,也小产过一次…… 而当初张婕妤有孕后,险些也被温昭仪害了,不过张婕妤人比较扎实,从小在家里干过农活,所以比较福大命大,肚子才能保下来…… 如是种种,现如今看来,恐怕跟秦怀瑾都脱不了干系。 秦柳瑟是一边掰着瓜子往嘴巴里送,一边眯着眼睛,在细细地掂量着这里头的关键。 只怕夏红花这味药,秦怀瑾自己也在别人身上用过,所以温才人这样以毒攻毒,用在她身上,她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秦怀瑾恐怕不敢闹大,是因着就怕温才人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到时候即使皇上能惩罚了温才人,可她自己害过那么多人,更加没有借口可以找了。 秦柳瑟倒是没想到,这个温才人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她这一招,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到了极致。 真的让秦怀瑾吃了个哑巴亏,却有苦说不出。 说不得,这种事情让温才人来做正好呢。 毕竟她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底细,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又知道对方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如此一来,温才人出这一招,秦怀瑾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除非她自己也不想在这后宫混下去了,想跟着温才人鱼死网破共沉沦。 可现如今秦怀瑾位份比她高,又没得罪过永嘉帝,哪里舍得与别人共沉沦? 而秦怀瑾这也算是害人终害己,罪有应得了。 还没到夏日,但秦柳瑟一时觉得,这心情,就跟吃了夏日的冰饮一样舒爽呢! -- 秦柳瑟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永嘉帝的身影了,午睡起来后,便使唤小厨房备着些家常菜,还特意去熬了绿豆粥,心里总觉得今晚永嘉帝会来。 没想到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傍晚的时候,永嘉帝踏着夕阳,真的走到她这里来了。 秦柳瑟的肚子似乎有些显怀,五个月大了,走路都习惯捧着肚子。 看着永嘉帝走进来,身影在院子里长长拉开一道黑影。 她笑眯眯走出去,迎着永嘉帝进来,还一边招呼明月姑姑道,“快给皇上盛上一碗粥来。” 自从怀了身孕,秦柳瑟对永嘉帝反而是更加殷勤了。 许多以前不会主动伺候的活,现如今倒是喜欢自己经手。 比如进了屋里,便拧了帕子给永嘉帝擦手,又给他倒了茶。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对她为人母之后的改变似乎是十分受用。 也不是喜欢看秦柳瑟伺候自己,永嘉帝一向不缺人伺候,他喜欢的是,或者说是享受看秦柳瑟每个阶段的变化。 明月姑姑很快就把刚熬好的绿豆粥盛进来,放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皇上快些吃吧,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小厨房弄好了,盛进来咱们再用晚膳。这可是臣妾午后起来,便亲自给皇上熬的呢。” “臣妾就知道,皇上今晚会来看臣妾。”秦柳瑟捧着下巴托着腮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男人。 永嘉帝十分喜欢她对着自己撒娇,不由就捏了捏她的脸道,“真是你做的?” 秦柳瑟害羞的笑了笑,“臣妾自己挑的绿豆,也算是吧。” 秦柳瑟也没有邀功瞒着永嘉帝。 永嘉帝拧了拧她脸颊上的肉,秦柳瑟赶紧捂着自己的脸蛋,皱着眉道,“皇上怎么那么用力,都弄疼臣妾了。” 永嘉帝笑道,“朕看你总算是长出点肉来了,高兴。” 秦柳瑟的闻言,鼓了鼓腮帮子,有些委屈的说,“臣妾倒不知道,原来怀了孕,东西吃多了,是真的会长肉的,瞧瞧臣妾这个肚子,都怪皇上。” “你自己嘴馋爱吃,倒是怪到朕身上来了。”永嘉帝似乎是不认的。 秦柳瑟也是不愿意承认的,“臣妾吃多些,不还是想替皇上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孩儿吗?是吧?其实不是我这个做阿娘的爱吃,是皇上的孩儿贪吃。” 一句话,又怪到永嘉帝头上了。 第273章 说什么 永嘉帝端起碗,三两下将一碗粥都送到嘴里,又喝了口茶,然后拉着她,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那就让朕掂量掂量,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重了。” “还真是。” 永嘉帝一本正经地说着,手上却不怎么正经。 秦柳瑟嘀咕了一声,只因为永嘉帝的动作实在是有些轻挑。 她扭了扭身子说,“皇上,外头都快要送晚膳进来了,这样不好吧。” 永嘉帝咬了咬了咬她的脖子,闷声笑道,“没人传膳,她们敢私自进来?” 这一句话,又把秦柳瑟想逃避的心态给堵了回去。 而且永嘉帝说着,那手又在起伏的雪山上颠了颠,咬了咬秦柳瑟的耳垂,笑道,“这么好几天不见了,难道你不想?” 秦柳瑟被永嘉帝这毫不保留的调、情的话,弄得有些恼羞成怒。 她虽然确实是想的,但这自己想和被他这样说出来,总归是要叫女儿家羞涩的。 “再过几个月,朕又得为你守戒清规戒律,怎的就这一两个月的功夫,还不让朕碰你了?” 秦柳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道,什么为她守清规戒律,他又不是没有宣别人的侍寝。 瞧瞧这话说的,傻子就真的信了。 不过秦柳瑟确实是想着他的,是以闻言,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抬了抬头,半侧着身子,主动就用自己的樱桃小嘴,在他下巴有胡渣的地方亲了亲,又摸了摸永嘉帝的脸,“皇上这几日出了京城,都没好好照顾自己呢,胡渣都没有刮。” 如此温柔惬意,体贴自己的人,永嘉帝自然是喉咙一动,就正好用着坐着这个姿势,草草压抑着,好好疼惜了她一番。 以至于一整晚,吃晚饭的时候,秦柳瑟脸蛋上都是红扑扑的。 永嘉帝爱死了她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为何旁人怀孕的时候总是有些憔悴,而秦柳瑟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好似蒙了一层珠光一样。 又因着长了些肉,整个人瞧着比以前丰腴了一点,总叫人爱不释手。 秦柳瑟今日穿的是一件粉色的襦裙,不知道为何,有了孩子,反而看粉色特别顺眼。 原本是怕冷的,不过眼下才四月份的天气,白日里说热不热,说冷不冷,或许是怀了孕,有些体热,穿得倒是比往年这个时候轻薄。 不过正因如此,襦裙裹着身段,又藏着肚子,便愈加流露出她怀孕之后身子的窈窕来。 秦柳瑟不爱铺张,所以即使是永嘉帝到这边吃饭,叫小厨房做的菜式,也跟自己平日里吃的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因着照顾永嘉帝的饭量,便每盘菜,叫人多加一些料,多了些肉。 两人吃着三菜一汤,刚刚好。 而永嘉帝吃着饭,却是一边看着她,一边吃的。 秦柳瑟虽然享受他对自己的喜欢,因着永嘉帝其实很会恭维人,别看他白日里多冷脸,办起事来,什么哄人的话都说得出口。 他这种对人的那种喜欢和呵护,会让你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没有人不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可是一直被他这样直愣愣看着,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皮又没有他那么厚。 其实不止永嘉帝在感慨她怀孕之后的变化,秦柳瑟自己也感受到了,好似是有了身孕之后,她对这些东西更加敏感,情绪也稍微有一些放纵,幸好永嘉帝包容着自己,没有计较自己的娇惯。 总归就是,在他面前,要比以往更加娇纵一些,尽管以前在永嘉帝面前,她也不算是那种守规矩的。 所以眼下被秦柳瑟这样盯着,秦柳瑟变嗔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侧的侧身,不让他看自己。 可是你一侧过身子吧,永嘉帝便盯着她的胸脯上下扫了。 秦柳瑟去看他时,便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一时间,脸上的红晕,只能说是立刻升腾到了眼角眉梢。 “皇上,您就不能好好吃饭啦。”秦柳瑟抱怨到。 永嘉帝笑道,“这难道吃的还少了?倒是你,时不时便瞧朕一眼,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永嘉帝一边笑话,一边给秦柳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秦柳瑟直接把那块红烧肉想象成永嘉帝,用力的用牙齿咬了又咬。 不过一顿饭吃下来,这种眼神交流和旖旎的气氛,便成了砰砰砰的心跳的声。 四月的天气,即使是夜里,也不像冬日里那帮寒风呼啸和冰冷,所以用过晚饭,永嘉帝便牵着秦柳瑟的手,在院子里走着散步。 走着走着,永嘉帝的手就搭在了秦柳瑟的肩膀上,变成搂着她走路。 往常永嘉帝走着走着,便是要拉着她回屋里的,但自从她怀了孕,每回陪她散步,倒真的是散步。 走足了时辰,这才和她一道回屋里去。 秦柳瑟以为回了屋里,他大概是又要奴役自己了,却没想到,夜里两人,是真的躺在床榻上,说着些话。 永嘉帝和她说,“辛淑妃和周才人差不多也要临盆了。” 他靠在懒人靠上,一只手从她的脖子下面伸过去,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捏着她的手指尖,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说,“那边的事情让萧德妃去理,你少些过去。” 秦柳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臣妾还本来还想去学一学,这样过几个月,便不至于两眼一摸黑了。” 秦柳瑟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等到时候,你自然变无师自通了,而且还有太医和接生婆陪着你,不用去那边看,听一听就好。免得等会儿看了,到了夜里你还要梦魇。” 秦柳瑟这才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看了反而更害怕,所以才提前安排好这些。 秦柳瑟脸上流露出几分感动来,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脑袋往旁边挪了挪,靠在永嘉帝的胸前蹭了又蹭,表示自己心里很受用。 “皇上怎么看出臣妾害怕的?”秦柳瑟抬头问道。 永嘉帝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头发,淡淡道,“你以前并不是爱动的性子,不喜欢看医书。” 永嘉帝说的爱动,是定时定量的活动筋骨。 以前的秦柳瑟,其实也是闲不下来,但那是喜欢到处溜达,弄点事情在手上忙活,但自从怀孕之后,虽说贪嘴,但也控制饮食,而且每日雷打不动的,便要做足太医吩咐的运动量。 每回太医来诊脉,也要问好多问题,还借了许多医书在看。 说不得永嘉帝猜测的还是挺准的,没生过孩子嘛,总归会害怕的。 秦柳瑟抓着永嘉帝的大掌,在手里比了比,和他十指交握,“到时候臣妾生产,皇上会来吗?” “那是自然。”永嘉帝淡淡道。 第274章 病秧子 秦怀瑾这次的病,在床上养了小半个月之后,终于又重新出来走动了。 除了温才人和李贤妃,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 又不是什么伤心动骨一百天,所以即使是养病,也不能在舒月轩这里躺太久,以免外头有人议论。 如果真是大病一场,身子亏了,传出去了,以后还不利于她伺候永嘉帝,毕竟病秧子伺候龙体,宫中的规定也是不同意的。 所以情况差不多了,秦怀瑾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动,不敢一直这么躺下去。 都是东太后的人,这么久没到慈宁宫,秦怀瑾下地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给东太后问安。 这日,秦怀瑾梳妆完毕,换了身喜气洋洋的粉色襦裙,想鲜嫩一点,便往慈宁宫去。 没想到去了慈宁宫,李贤妃和温才人也在。 秦怀瑾请了安,一时也没有说话。 经过这件事,心里头多少还是很不得劲 不待见温才人,一并看李贤妃也一向都不顺眼。 不知道为何这么愚蠢的人,反而能坐上贤妃的位置。 自从被温才人害过之后,秦怀瑾每天躺在舒月轩,简直想把她五马分尸。 可明眼的在宫里走动,又不能与她做对,做得太难看,所以眼下各自看对方,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正因为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看对方就更加的不顺眼,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友好,笑眯眯地挂着一张假面具,陪东太后说话。 东太后知道秦怀瑾病了许久,这日一来,便开口问道,“这么久没到哀家这里来,身子骨可是养好了?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哎,其实都不用急着过来,若是身子还没好,在舒月轩躺着养养也好。” 东太后说的是一派特别慈祥的语气。 秦怀瑾自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低着头回东太后的话说,“回太后娘娘,臣妾的身子骨已经大好了,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臣妾是想念着太后娘娘,这才赶紧过来陪东太后娘娘说说话呢,咱们都多久没见了。” 东太后笑眯眯的说,“可不是,这么久没见哀家,可是有些想你了。” 这好似母慈子孝的一席话,听得下头的李贤妃和温才人都不太乐意。 她们隔一两日便过来一趟,倒是比不上这个这么久不来的了。 说到底,东太后这个人,不也是势利眼,看重秦怀瑾娘家如今的形势,所以才这般对她。 两人心里都这么想着,把原因归在别人势利眼上了。 到了第二日,便只有秦怀瑾一人过来请安,李贤妃和温才人都没有来。 当着东太后的面,秦怀瑾看着关心,实则指桑骂槐的问道,“两位姐姐怎么没有来?” 东太后旁边的老姑姑回道,“李贤妃和温才人都是隔三差五来一趟,昨天来了,今天便在宫里休息吧。” 还不忘奉承道,“倒是咱们美人热心孝顺,每天都要过来走一遭。” 秦怀瑾笑了笑,她就是想听这句话,回话道,“两位姐姐都贵人事忙,说不定有自己的事情了,走不开。” 老姑姑扫了秦怀瑾一眼,又笑道,“太后娘娘爱热闹,每回这屋里有人来,太后娘娘就最高兴了。” 老姑姑也是不想得罪另外两人,又看东太后没有回话,才帮着接话,两边不想得罪,可是又得给秦怀瑾台阶下,所以说了两句,便选择转移话题。 不过,秦怀瑾得了刚刚老姑姑那句话,心里头已经有点暗爽到了,觉得自己在东太后心里,总归是能将她们比下去一点的。 这边秦怀瑾心里暗爽着,那边她走后,老姑姑便和东太后说道,“太后娘娘,瞧着这三位主子有些合不来。” 虽然面上和和气气,但背地里,说着的都是对方的坏话。 东太后扫了老姑姑一眼,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这三个人都是不争气的,没一个能笼络住皇帝的心。” 作为当年后宫宫斗的赢家,东太后是有些瞧不上这几个人的手段和能力的,“哀家帮了她们这么多,却连皇帝的手指头都没笼络住,真是没用。” 老姑姑笑道,“若说这些,谁能比得上咱们太后当年的宠爱呢?” 东太后也是很喜欢忆当年的,想了想便说,“便是笼络不住皇帝的心,却拿着他的精、水,也没弄出个一儿半女来,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只会内斗。” 东太后显然对这几个人的不争气是有些怨言的,特别是李贤妃这种生过一胎的,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上回为了救自己的安乐公主,活生生把自己的身子弄出病根来,这种手段作为,东太后是一点看不在眼里的。 因着心里觉得一个公主而已,何至于她舍了自己的前途去拯救,现在成了下不了蛋的母鸡,可好了。 而至于温才人,若论姿色身段,什么都不缺,当初可是对标着宁贵妃的,才那么得永嘉帝的喜欢。 谁知道脑子里拧不干,拎不清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蠢事。 而秦怀瑾虽然有点脑子,可有她那个叫秦柳瑟的妹妹在前头,姿色脸蛋全都比不上。 若能学学那位辛淑妃,性子再好一些,倒也不是不能笼络住皇帝,不过最要紧的还是这个肚子,也是没动静。 可偏偏就这么几个人,还是有她的相助的前提下,娘家背景也都比旁的宫妃好,却争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老姑姑叹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道,“还是太后娘娘当年最省心,一进宫就得了先皇的宠爱,再也没有人能比得过。这些人,要是有当年娘娘一点慧根就好了。” 对于老姑姑这样的马屁精,东太后是很喜欢听的,但也不会全部归在自己年轻貌美上。 她叹息一声,“真以为哀家的荣宠那么容易来的?当年哀家也是没少绞尽脑汁。” 人就是这样,单纯靠着年轻貌美的,偏偏不愿意承认,非得掰扯出自己有点别的能力。 “谁说不是呢。”老姑姑又继续拍马屁道,“可眼下这几个人,都有些……” 老姑姑欲言又止的,倒是东太后自己说出来了,“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让她们斗一斗也好。” 老姑姑却是没想到,居然会从东太后嘴里听出这话,本以为这几个棋子,她应该会好好教导一番,“太后娘娘不准备点拨她们一下?” 东太后摇摇头,“哀家点拨的还少吗?让她们斗一斗,等等看看谁赢了,谁还有希望。或是等她们都累了,哀家再出手,不然真当哀家专门给她们擦屁股的。” 东太后的意思是,等那三个人都斗得你死我活,跌落谷底了,她再出手指点迷津,她们才会记着自己的好,对自己死心塌地。 而她本来的目标,就是为了扶持他们让自己掌权,可这三人一个没做到,是以她们后路如何,东太后已经不太想浪费心机了,甚至准备,没救了的时候,便废了这几个没用的棋子。 “太后娘娘说的是。”老姑姑又开始拍马屁,“若她们能有太后娘娘一半的见解和学识,就不会在宫里落入这样的境地了。” 东太后点点头,笑了笑,很受用她的话,一点也没有反驳。 这边,东太后和老姑姑在说着秦怀瑾她们的事情。那边,秦柳瑟准备往萧德妃宫里去的路上,又碰见了石道姑的身影。 这不到一个月,秦柳瑟已经碰到她两次了。 第275章 去上香 碰见她的次数,倒是比碰到辛淑妃还多。 自打进入了快临盆的时期,基本就没怎么在宫里看到她。 唯一的一次,还是秦柳瑟陪着萧德妃去看望她,不过辛淑妃的脸色挺红润的,瞧着精气神都挺好,想来这一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周才人那边,因着永嘉帝下了死命令,所以李贤妃也只得优待她,好生伺候着,供养着,是以气色各方面也是极好的。 秦柳瑟也听萧德妃说了,这石道姑仿佛就成了辛淑妃的精神支柱,越靠近临盆的日子,辛淑妃越琢磨着要频繁的请她进宫来。 所以才会让石道姑安顿在京城里。 不过这石道姑在京城里购置宅子,也不是为了她一个人。 虽说苏杭那边也很富庶繁华,但上京城地处中原,物质丰饶,王公贵族众多,更加是富贵迷人眼。 来了这边之后,石道姑哪里舍得离开,这边的权贵,可是比苏杭老家那边多了好多倍。 只要她放出一点风声出去,立刻就有人送帖子上来,让她挑都挑不完。 来京城才多久,石道姑就已经是富得流油了,怎么舍得离开? 秦柳瑟笑道,“一个道姑,倒是比接生婆还让人安心了。” 萧德妃道,“其实啊,不只是给她做法安胎……” 萧德妃难得说起八卦来,说这辛淑妃请石道姑进来,是听说石道姑有一双点金圣手,能将肚子里的姑娘点成带把的男丁。 所以这才时不时请她进来,给自己的肚皮摸一摸,做做法。 秦柳瑟听了,咬着自己的牙齿,忍住笑意,“这要真的是有这种点金圣手,那这世道上,大约就没有咱们女儿家了。” 萧德妃也笑着说,“想来是那道姑将生了男子的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传得多了,别人便都以为她的手摸过的,都是能生出儿子来的了。” 秦柳瑟听着点点头,说不得她和萧德妃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现如今,萧德妃与秦柳瑟交往着交往着,也开始爱与她闲来无事说些八卦,以前这放在萧德妃身上,都是很难想像的。 而上一回上元节过后,秦柳瑟也问过她,可是看到了严守御带着元酒儿在城门楼下。 萧德妃并没有隐瞒,点点头说她那一回看到了。 秦柳瑟想来也是,严守御就那样将元酒儿护着站在最前排,人又那么大个,高大威猛,想不看到其实都是挺难的。 不过自从年底在东园的那一次碰面,萧德妃似乎将许多事情想开了。 秦柳瑟看她说着严守御的时候,再没有了以前那种似曾相识,有些舍不得的神态,便知道她应当是慢慢走出来了。 萧德妃也并没有否认,许多年少时的感情,再多的美好其实都是自己的想象,自己赋予自己的。 而她,或许也是因着没有跟严守御走到一块,所以才会成为那么多年的心结。 要说起来当年有没有感情,那肯定是有的。 不过那感情,可能在她们没有办法在一起之后,才越来越浓烈。 可是那又如何? 严守御不也照旧随后便娶妻生子,纳姨娘,而她,为了躲开先皇,也在名义上嫁给了永嘉帝。 再多的感情,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自从过年前,在东园见过严守御之后,萧德妃便觉着,许多事情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释怀了。 却也不是说完全就对严守御没有感情了,只不过现如今是将当年那种爱恋,转化为另外一种形式。 一种有着羁绊,但并非一定要像情人一样在一起的感情。 当时听着萧德妃的话,秦柳瑟便十分的理解。 毕竟那么年轻就认识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而且感情这玩意,也是分了好多种的。 前一世,她对贾哥哥不也是如此? 因着从未得到过,所以觉得自己对他是无比的爱恋,而自己也相信他对自己是一往情深,可等出了宫,才认清一切现实,可已经为时已晚了。 所以现如今看萧德妃想开了,秦柳瑟只能说是十分为她高兴的。 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西太后的永寿宫去。 这一次到永寿宫来,是西太后遣人过来传唤她们过去的。 因着两人都算是西太后的熟人,所以到了永寿宫,也有些回家的感觉,一点拘束的谨慎都没有。 西太后穿着一身墨青地的菊花纹常服,坐在上手的位置,等着她们进来行礼。 而后便笑着问道,“最近这么多事,可是百忙中抽空来的,真是难为你们两个了。” 萧德妃笑道,“臣妾并不忙。” 秦柳瑟也跟着说,“咱们都是忙完了才到太后娘娘这边来的呢,太后娘娘不用担心。” 西太后笑眯眯指着秦柳瑟道,“你这个丫头,肚子这么大,都要当阿娘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有个正经的。” 秦柳瑟笑着朝她吐了吐舌头。 西太后让人给两人送了些茶点上来,两人就一左一右坐在西太后的下手的位置。 西太后与她们聊了几句闲话,这才问道,“都四月了,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储秀宫那位和毓秀宫那位,都要临盆了,宫里的一切事物可都准备好了?” 这一下,宫里就要迎来两位皇子公主,西太后心里高兴,同时也在操心,所以便传了她们过来问些琐事。 问她们可是准备好了。 两位贵人要生产,所有的东西都得准备两份,还得有一些备用的,怠慢不得。 最近这些事情都是萧德妃在料理,她点点头说,“回太后娘娘,都备好了,随时都能用上。” 萧德妃做事,西太后是很放心的,她关切了几句又说道,“赶明儿,得去慈恩寺上炷香,叫老祖宗保佑皇帝添丁加福,子嗣兴旺。” 萧德妃点点头,一时间又跟西太后商量着什么时候要过去,要准备些什么祭品。 虽然说尚宫局都有相应的定例,不过明面上的流程还是得走一套。 西太后心里着急,因着也不知道她们两人可能随时就生产了,这祭拜的活儿,自然得在她们生产之前做好。 是以也没有拖着,次日就由着萧德妃陪着,往慈恩寺去上香了。 说不得是老祖宗显灵,西太后这炷香才上了没几天,周才人那边,肚子就有动静了,嚷嚷着要生产了。 周才人这是头胎,太医局的人,神经一下子都紧绷起来了。 一时间,早就准备好的人马立刻就往储秀宫那边去。 该进屋的进屋,该烧水的烧水,该祈福的祈福。 萧德妃得了消息,也立刻往那边去。 一来,是想亲自盯着比较安心,二来,也是担心那位李贤妃会做手脚,虽说有了永嘉帝的警告,但没有自己过手,萧德妃总归是不放心,就怕在这种节骨眼出差错。 秦柳瑟被永嘉帝也算下过口谕,所以就没有往毓秀宫那边去,只一个人在昭阳宫刚着急。 只祈祷着周才人能顺顺利利的把肚子里的孩儿生下来。 明月姑姑看着秦柳瑟,对着天上双手合十的在祈祷,便也跟着秦柳瑟,站在院子里,朝着天上祈祷。 此时的皇城里,不止秦柳瑟在着急,消息传到辛淑妃的储秀宫,辛淑妃也着急。 赶紧拿点了炷香,在神佛面前拜了拜,祈求毓秀宫那位生出个公主来。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想到周才人居然抢在自己前头生产,这一下子,辛淑妃的压力就大了。 一边琢磨担心着,她要是生出个皇子来怎么办? 一想到她有可能生下皇子,辛淑妃便又在嘴里念着,最好生不出来,两个人都走了最好。 那周才人疼了半天,总算是生出来了。 而且老天爷似乎也没有听进去辛淑妃的祈祷,这周才人的肚子特别争气,第一胎,就生出了一个小皇子出来。 这可是永嘉帝的四皇子。 一时间,在毓秀宫帮着接生的太医和接生婆,都高兴得跪下来,朝着周才人贺喜。 第276章 往日情 萧德妃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才人,赶紧让人抱着四皇子给她瞧一眼,然后放在她旁边,这才叫周才人安心的闭上眼睛休息。 而旁边的李贤妃看了,则是狠狠的拧紧了手帕,没想到这个贱人这么好命,那么会下蛋,一次就给她生出一个皇子出来了。 可皇子就是皇子,带着把儿的。 李贤妃就算是咬碎了一口牙,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一时间,贺喜的声音可以说是传遍了后宫。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周才人生下四皇子了。 而那边,永嘉帝在御书房里,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即就大手一挥,让朱万喜传旨,给周才的抬了位分,成了周婕妤。 而在毓秀宫里伺候接生的人,自然是每个人都有赏赐。 可这消息传到辛淑妃耳朵里,辛淑妃可就是一张脸比死了人还难看了,灰蒙蒙的,整个人刚从整个人好像从木灰里出来一样。 气得将手里的茶盏愤怒地往地上摔下,瓷片碎裂一地,泼出来的热水,飞溅烫到了旁边的侍女脸上。 不过那侍女也只敢低着头,颤抖着肩膀,不敢说话,就怕辛淑妃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居然叫那样的下贱胚子生了皇子。”辛淑妃咬着牙说道。 听说永嘉帝得知了这消息,便从御书房回后宫去看她了。 辛淑妃想着朱万喜拿着圣旨往毓秀宫那边去的场面,一时眼睛都嫉妒的发红。 生了儿子,现如今又成了婕妤,等做完了月子,便可以搬到另外的宫殿里面,自己做主位。 周才人现在可以算是母凭子贵,一朝肚子争气,往后的荣华富贵都数不尽了。 侍女颤颤巍巍琢磨着安慰辛淑妃,“娘娘何必跟那样的贱人一般计较,咱们娘娘,才是皇上心头眷顾着的呢。” “娘娘本来位份高,早在西北后宅就是做主的,回到京城,皇上立刻给娘娘升成了淑妃,这样的荣宠,哪里是旁人比得过的?” “你看那几个下贱妃嫔,生了孩子,不也顶天了只是个婕妤吗?可见在咱们皇上眼里,还是娘娘比较重要。” 说不得这侍女跟着辛淑妃久了,倒是真的会哄她,辛淑妃听了这话,气才顺了一些。 那边生了皇子,辛淑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想输给她,便立刻走到了自己的佛堂里,烧了香,还由侍女扶着跪下来,求神拜佛,又让侍女拿了些纸钱出来,悄悄咪咪的跑到后院去烧纸钱,准备贿赂神仙。 也不知是不是周才人这一次的喜得龙子,让辛淑妃气到了,动了胎气,第二天,便轮到辛淑妃生产了。 西太后在永寿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双手合十在佛堂前跪着拜了拜,嘴里念着,“上苍保佑由我皇家人丁兴旺,母子平安。” 昨天宫里才有一件喜事,隔不到一天,辛淑妃也要生产了,西太后心里头是很高兴的。 老姑姑和珠翠她们也笑得合不拢嘴,跟她说道,“咱们太后娘娘,又要当老祖宗了,等过了今年,小皇子小公主们会说话了,这宫里头啊,可真是热闹。” “谁说不是呢?” 这人已经到了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所以后宫那么多大肚子的妃嫔,西太后才会特别照顾,时不时便打发人去问候她们,并送些东西过去。 周才人和辛淑妃也都是有的,并不是只偏袒秦柳瑟一人。 西太后拜了拜,从佛堂走了回正殿,又期待又是有些紧张。 “昨天周婕妤生了老半天,可把我担心坏了,今天辛淑妃也不知得多久。” 珠翠直爽道,“昨天的周婕妤,那是头胎,没有经验,但今天辛淑妃,先前已经生过了公主,应当不会那么难的。” 西太后笑着点点头说,“哀家也希望是如此,不管是皇子公主都好,只要是咱们皇家的人,哀家都开心,热热闹闹的才好,总归最重要的是母子平安。” 翠华姑姑看西太后有点紧张,便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昨天在毓秀宫的事情。 说永嘉帝得了消息,便从御书房赶到毓秀宫去,瞧着躺在周婕妤身边的小皇子,还亲自送给了他一块玉佩。 西太后笑道,“我虽高兴,但到底隔了一辈,不过是老祖宗,皇帝,那可是亲爹,自然是高兴的,连着两天当爹。今年,皇帝这子孙运,总算是来了。” 前头永嘉帝还在做九王爷那会,还有刚刚登基那会儿,伺候的妃嫔里面,生儿育女的并不算多,便有些枝叶凋零,皇子也没有两个。 但翻过了今年,这孩子便一个一个来了,西太后可不高兴吗? 珠翠笑道,“以前咱们皇上忙着,自然没有时间在后宫走动,现如今新来了那么多伺候着妃嫔。皇上雨露均沾,总归是能给太后娘娘多生几个宝贝孙子的。” 西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想到粉嫩嫩,玉雪可爱的娃娃来承欢膝下,就很高兴。 心里头已经在琢磨着,等辛淑妃生下来,就得给她和周才人都送些贺礼过去,犒劳一下她们。 西太后招招手,开始过问翠华姑姑自己的库房里还有什么好东西,要挑些适合送给刚生产的妃嫔,和刚出世的小娃娃的。 —— 而真给珠翠说对了,辛淑妃这第二胎,生得确实比第一胎要容易。 周才人痛了半天,而辛淑妃不用半天就生出来了,是个小公主。 虽然说永嘉定一视同仁,将昨天赏赐给周才人的,也给辛淑妃备了一份。 而且在御书房得知辛淑妃生下小公主后,也跟昨天一样,抬步就往储秀宫去。 辛淑妃看到永嘉帝灵的人来了,虽然躺在床榻上苍白着脸,刚生完小公主也还没来得及休息,但依旧扯着个笑脸,与永嘉帝说话。 永嘉帝坐在床边上,手里接过乳娘抱过来的小公主的襁褓,勾着唇角跟辛淑妃说,“倒是辛苦你了。” 辛淑妃笑弯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臣妾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气。” 永嘉帝当场就给小公主赐了封号,叫做和乐公主。 辛淑妃便作势想起来替自己的女儿谢恩,永嘉帝伸出手示意让她躺回去,“你刚生完孩子,不用多礼。” 辛淑妃这才又笑眯眯的跟永嘉帝道谢。 永嘉帝过来看了一会儿辛淑妃和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待太久,便让辛淑妃好好休息,又嘱咐下头的人好生伺候着她坐月子,然后便领着朱万喜离开了。 刚刚还能一张笑脸待人的辛淑妃,在永嘉帝离开后,立刻便挂上了一张臭脸。 若不是当下身上没有力气,精疲力竭了,真是恨不得当场就起来将宫里的东西都砸了。 她求神拜佛了这么久,怎么会生出一个公主来?就生出这样的东西? 辛淑妃心里十分不服气,整个人的脸色自然就也没有多好看。 侍女替她捧了些小厨房按照太医的吩咐,刚煮好的吃食,正适合产妇补一补。 一边安慰她说,“淑妃娘娘还年轻,小公主就是小公主吧,总归皇上也是很疼惜各位小公主的,娘娘的福气,也不会因此变差。只要娘娘养好身子,往后再求个小皇子,也不是问题啊。” 辛淑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不服气,因着有了跟其她的妃嫔攀比,做比较的心态,心里一直暗暗的峁着劲,总想要靠着这个肚子一决高下。 可吃斋念佛,求神拜佛了九个月,居然还是生出一个公主来。 一时间心里难免没有办法平衡,就将所有气都撒在了下人身上。 “都给我出去出去,别来这里看我笑话。”辛淑妃愤恨的道。 侍女瞅着她的脸色不好,便挥挥手,让屋里头干站着的其她侍女都退出去,只留着自己在这屋里伺候。 贴身侍女伺候了辛淑妃很多年,多少摸清楚了她的脉络,便一边喂着她吃东西,又安慰她。 “娘娘,这皇上的孩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只要膝下的孩子多了,皇上的关注和宠爱,就少不了。” “娘娘何须跟那些没见识的人一般见识呢?” “放眼这后宫里头,有多少个妃嫔有娘娘这样的命?” 听到这话,辛淑妃眼眸动了动。 “现如今膝下有两个孩子的,不过就长信宫那位宁贵妃吧。其她的要么没有,要么只有一个,这福分,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娘娘?” “而且娘娘跟皇上的往日情谊,也是别人比不了的。” 第277章 又来了 其实辛淑妃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满心的不满需要发泄。 侍女说的这些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原本气的脑门子有些疼,刚生产完身上也酸疼的不行,听了侍女这样开慰自己,她总算好受了一些。 现如今宫里头,还没有膝下有三个孩子的妃嫔。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她和宁贵妃,为皇上生了两个。 辛淑妃想通了这一层,一时间心里就好受了不少。 在吃过一些流食之后,便在侍女的伺候下,歇息下恢复体力了。 其实想一想,辛淑妃这般自我安慰,也是有些滑稽。 先前,她是跟其她的低位妃嫔,比能不能生皇子。 而现如今,不过是这个攀比和比较的对象,换成了宁贵妃,想要比一比谁能生出三胎来罢了。 本质上并没有变。 而昭阳宫那边,秦柳瑟在知道辛淑妃生下了小公主之后,心里头却没有多大的波浪。 她虽然不喜欢辛淑妃,可是却没有她们那种想要别人一尸两命的心思。 秦柳瑟待娃娃一向心软,自然是希望她能安安稳稳生下腹中的胎儿的。 不过在听到辛淑妃生下的是小公主之后,秦柳瑟不由就想到了那位石道姑。 传说中的点金圣手,这下可是不灵验了? 也不知道辛淑妃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倒是周才人,怀孕这十个月来,都是安安静静,低调的在宫中做人,没有弄那些什么歪门邪道,反而生下了小皇子。 而周婕妤,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能生下小皇子。 她原本是想着有个小公主来陪自己,就已经很有盼头,足够让她感恩戴德了。 没想到的是老天爷直接赐给了她一个小皇子,皇上还升她成了婕妤,给她拨了后宫一座宫殿,虽然不大,也知足了。 秦柳瑟去探望周婕妤时,周婕妤初为人母的喜悦,都展现在脸上。 秦柳瑟看着也跟着高兴,这人一旦做了母亲,眼神都又柔和上了好几分。 秦柳瑟不由就摸摸自己的脸蛋,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现如今有没有这种气质。 若是眼前有个镜子,她肯定要照一照的,可惜没有。 便只跟着萧德妃,坐在摇床旁边,望着睡在襁褓里的小皇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头跟旁边的周婕妤说话。 秦柳瑟环顾一周,看着眼下周婕妤这屋里并没有李贤妃在这,才笑着跟她说,“皇上升你做婕妤,是想让你亲自抚养小皇子长大。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秦柳瑟这么说,也不是在吓唬周才人,而是若是按照前朝先皇那样讲究的人,像是这种出身一般,位分又不够高的才人,是没有权利抚养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前头的九王爷,才会被安排给别的妃嫔抚养。 而按照周才人眼下的在宫中的境地,这小皇子生下来,其实是可以抱去给李贤妃抚养的。 反正都在一个宫里,李贤妃是主位,可以做小皇子的母亲,周婕妤是她的生母,一同抚养。 长在李贤妃膝下,周才人也能看顾着,这并非于礼不合的事情。 但永嘉帝并没有这样,就跟之前的张婕妤一样,生下皇子便都抬了位分,然后赏给她们一座宫殿叫她们自己养着。 虽然是不大的宫殿,不能跟昭阳宫、毓秀宫、长信宫这些相提并论,但到底能自己主位一宫,自己养孩子。 总归比在别人的手底下讨生活,要好上许多。 周婕妤听了心中也是感慨,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个福分,先前她还一直担心,若是孩子生下来被李贤妃抱过去养怎么办? 若是李贤妃待自己的孩子的好,也就罢了。 可毕竟人心隔肚皮,如果待他不好,或是用他来争宠,她这个做生母的,心里肯定是不好受。 幸好眼下永嘉帝给了她这么大的赏赐,所以这几天虽然身上还痛着,但是周婕妤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是极好的。 宫里新添了两个小生命,这几日,在周才人和辛淑妃接连生产之后,后宫都特别热闹。 人员来回走动,有的去毓秀宫走一走,看一看周才人,再到储秀宫去恭喜一下辛淑妃,可以说是热闹的不得了。 而西太后也难得在永寿宫坐不住了,没有忍到两个小公主小皇子满月那一天,而是自己带着人,出了永寿宫,来到这前头看望她的孙子孙女来了。 西太后这也是高兴的不行,做老祖宗心切,所以才自己过来看望她们。 按照当朝的礼制,这是十分高规格的荣恩,所以周才人和辛淑妃都有些受宠若惊。 而陪着西太后到这两个地方走动的,便是萧德妃和秦柳瑟。 周才人和辛淑妃,跟西太后都不算熟悉,先前她们两人,也很少到永寿宫去走动。 一来,是不熟,二来,没有西太后的邀请,等闲人也不好过去打扰。 秦柳瑟知道西太后这是因着爱着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喜欢自己儿子的孩子。所以老人家便在宫里坐不住,等不到满月那么久,便过来亲自看看她们了。 西太后这日从永寿宫出来,还特意选了一套猪肝红色石榴吉祥图样的衣裳,头上戴着蝙蝠纹抹额,由着侍女搀扶着出来,寓意都是极好的。 西太后先去了辛淑妃宫里,看到了小公主的时候,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玉佩,塞到小公主手里。 一边叮嘱旁边的乳母,“让她玩一会儿,你便把玉佩收走,可别让她拿到嘴里吃了。” 乳娘赶紧应是,而旁边的辛淑妃看了,也笑得合不拢嘴,替自己的女儿谢过西太后,又喊着已经会蹦蹦跳跳的宁乐公主过来,让她赶紧替妹妹谢谢老祖宗。 虽然这些妃嫔鲜少到永寿宫去,但是像大皇子,还有几位已经能走能跳的小公主,却是时常受到传召,被乳母带着到永寿宫去的。 所以宁乐公主跟西太后并不生疏。 一边挨在自己老祖宗身边,一边笑嘻嘻的和她说吉祥话。 西太后对这个宁乐公主也喜欢,当即便一视同仁的,掏出另一个玉佩,给她拿着玩。 辛淑妃笑眯眯的看了,又扫了秦柳瑟和萧德妃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她们这两个还没有孩子的,在西太后面前得宠又怎么样? 哪里能像她这样。 辛淑妃这是又暗自得意了起来了。 不过秦柳瑟没有这种想法,当然也捕捉不到她这种情绪,只是笑咪咪看着宁乐公主和和乐公主。 不得不承认,宁乐公主被养的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可爱的不得了,特别是刚在学说话,牙牙学语的。 秦柳瑟脑海中已经勾画了一幅图画,如果自己能生一个这样的小公主,也是极好的。 她和永嘉帝的女儿,肯定也会像宁乐公主这样可爱。 看完了和乐公主,秦柳瑟和萧德妃便又陪着西太后去了周婕妤那儿。 周婕妤就没有辛淑妃这么外表柔弱而内心傲慢了,西太后一来,她就爬着想要起来行礼。 西太后赶紧一脸慈祥地道,“可莫要起来行礼,免了免了,不然哀家来这一趟倒是不甘心了。” 周婕妤看大家都笑眯眯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坐在床榻上,没有下来,嘴里还是客气的道,“臣妾失礼了。” 西太后望着自己的孙子,笑眯眯的说,“你给哀家生了这么一个大胖孙子,哀家还得谢谢你呢。” 周婕妤笑得很腼腆,心里道,说不得母凭子贵,真是有母凭子贵的道理。 虽然都是因着四皇子而来看她的,但那可是她的儿子,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是极其感到荣耀的。 西太后跟辛淑妃不熟,那跟周才人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妃嫔,就更加不熟悉了。 所以这一趟过来,周才人其实是赚了的。 秦柳瑟在心里琢磨道,这四皇子和和乐公主一样,都是肉嘟嘟的,说不得眉眼间还是有些相似,只不过因为生母不同,所以整体看上去便是不同的模样。 秦柳瑟心中也觉得十分的神奇,前几日第一回来看的时候,她觉得两个娃娃长得都一样。 一样的难看,一样的认不出区别,可这不过是过去了三四天,就已经有了一点的不同,真是神奇。 西太后和自己皇孙享受着天伦之乐,秦柳瑟便很识相的,和萧德妃站在一旁,没有打搅她们。 其实何止是西太后,秦柳瑟盯着四皇子,眼睛也都是快挪不开的。 有了这个孩子,周才人这屋里,原本冷冷清清的,登时便有了许多生气。 秦柳瑟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一切的行动,都是听着西太后的指示。 不过虽然西太后人老了,来看自己的孙子孙女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有些被高兴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但其实心里门儿清,秦柳瑟在心里算着时辰,西太后在这毓秀宫,和在刚刚辛淑妃的储秀宫,待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一点都没有偏颇,便差不多时辰了,便说着让周才人好好休息,领着人离开了这毓秀宫,回永寿宫去了。 有的人是越老越糊涂,譬如东太后,而西太后这样的,秦柳瑟觉得她只不过是心大了些,所谓大智若愚。 虽然很多事情没有管,但其实心里明明白白的,什么都没有糊弄过她的眼睛。 能这样一碗水端平,也真是不容易,不然就容易好心做了坏事,让周才人和辛淑妃这两位,若是谁心眼小一点,总归是要生出点嫌隙来的。 周才人和辛淑妃,先后诞下龙子,这宫里今年的第一桩喜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两人生了之后,大家的目光似乎又放在秦柳瑟的肚子上,都在猜测着她会生出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来。 秦柳瑟其实也是恨不得自己能有先知,若是能提前知道就好了,这样她给孩子做的东西,就能提前有个章法,分出一些男娃和女娃的区别来。 而秦柳瑟原本以为,这石道姑的点金圣手,虽然摸了辛淑妃,却没生出个皇子来,辛淑妃应当是不满的。 却没想到,这小公主还没满月呢,秦柳瑟又在宫里碰上了那位石道姑。 怎么又来了? 第278章 石道姑 秦柳瑟每日在宫里闲得无聊,就靠着到处听来的八卦消磨日子,所以看到那石道姑之后,便谴青青跟在她后头,看她是不是到辛淑妃宫里去。 这才刚走到萧德妃宫里坐下,青青就飞也似的跑回来了。 四月的天,不热,但也不冷。 青青跑得都快冒汗了,脸上红彤彤的,她俯身在秦柳瑟耳边说,“昭仪,还真是去了辛淑妃宫里。” 萧德妃听到她们又在说那石道姑的事情,便笑着跟她说,“前几日便递上来的帖子,我倒是也好奇,辛淑妃怎么还没出月子,就又把她请进来了。” 之前辛淑妃请石道姑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生皇子,她和秦柳瑟都知道。 眼下虽说只生了一个小公主,但辛淑妃似乎没有怀疑她的意思,又把她请进来。 这可真是神奇了。 一时间,两人都纳闷不已。 不过这种事情,要打听并不难。 多花点银子,在辛淑妃的储秀宫里打听几次,没两日的功夫,萧德妃便和秦柳瑟一起打听到了。 是在辛淑妃屋里伺候的小公公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虽然这一胎生了小公主,但辛淑妃不气不馁的,似乎是想请她来调理身子,做做法。 琢磨着这回提前准备,这样下一胎就可以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秦柳瑟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自己之前也多少猜到了一点,但依旧惊讶的有些张开了嘴巴。 这还没出月子呢,就琢磨着要生下一个了。 萧德妃因为在前朝的后宫伺候过,当了九王爷的女人后,又因为跟永嘉帝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所以一向是旁观者清。 是以听了也没有多惊讶,永嘉帝这么多女人,不是她们不想怀孕,这些年这样子嗣凋零,更不是她们不想怀孕,而是先前九王爷鲜少留在府里,压根没空,那才都没怎么怀上。 现如今的九王爷成了永嘉帝,这些妃嫔,当然是想着母凭子贵,膝下的孩子多多益善了。 而秦柳瑟不相信那位道姑,并不代表别人不相信。 譬如她觉得石道姑是在坑蒙拐骗,没有让辛淑妃生出皇子来,正好说明了她的功力不行。 但在别的人看来,换一个角度,可不一定就是这样了。 譬如在那柳依依柳美人眼里,自从听闻辛淑妃生下小公主,又听说了这位石道姑的事情之后,却是十分的羡慕和佩服。 秦柳瑟觉得石道姑挂羊头卖狗肉,但柳依依却是觉得她是有真材实料的。 因着先前那位辛淑妃,从西北回来后,不是老是说自己身子不好,才在宫里养身子,不想管着后宫都事情。 那时候柳依依还听说了,这个辛淑妃恐怕跟李贤妃一样,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没想到认识了这位石道姑,居然生下了健健康康的和乐公主。 这下,柳依依便觉得石道姑是有些能耐的,这是扭转乾坤了。 前头柳依依也小产过一次,太医也说了,小产过后能不能有孩子,是一件很悬的事,概率也比较低。 从那以后,柳依依一直担心得不行,这个孩子没了,伤了身子,也栽赃不到秦柳瑟身上,还被永嘉帝罚了,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在这后宫里,生不了孩子的妃嫔,跟下不了蛋的母鸡有什么区别? 所以现如今听了石道姑的事情,柳依依只想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瞬间眼里又充满了希望。 若是石道姑真的有用,那自己以后真生下一儿半女,定然不会亏待她。 而如果没有用,自己试一试,也是不亏的。 是以知晓石道姑之后,柳依依每日都派人在储秀宫门口盯着,就准备守株待兔,看看哪一天石道姑又进宫来了,正好可以拦住她。 柳依依派来的小公公,等啊等,等了半个多月,总算把石道姑等来了。 不过柳依依也不想公然得罪辛淑妃,所以就吩咐小公公,等石道姑从里头出来,再把她拐到自己宫里去。 小公公顶着太阳,站在墙角下,等着这石道姑进去储秀宫,在里头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嘴角挂着笑出来了。 石道姑之所以会嘴角挂笑,自然是因为自己兜里又是沉甸甸了。 每次进宫来就跟在金矿里捞钱一样,满载而归。 这上京城啊,果真是富贵迷人眼。 而为了符合自己清贫道家僧人的身份,石道姑进宫来,从来是不带伺候的人的,都是独来独往。 不知道的人,便都以为她是真的两袖清风,神仙一般的存在。 小公公看到石道姑出来,赶紧便尾随着跟过去,跟着她走到花园边上,人比较少的地方,赶紧将她拦住。 然后抓着兜里柳依依给的钱,递给石道姑说,“石道姑,我们家贵人请道姑仙人过去见一面。” 石道姑打量着眼前的小公公,又掂量着手里头的银子,倒是摆起架子来了,做出一副遗世独立仙人一样的姿态,说,“见不见你家主子,还得看我与她有没有缘分。” 石道姑闭上眼睛嘴里哼哼的,不知道到在念着什么经。 小公公见状,又拿了银票往她手里塞,嘴里说着好听话,“出家人慈悲,我家主子正过难关,正需要像道姑这样的仙人指引。我的好姑姑,便走这一遭吧。” 又是道又是佛的,这石道姑也是两边都修,混着骗人,而这公公也是两边的好话都说。 石道姑听了这话,这才睁开眼睛,一脸慈悲的点点头说,“也罢也罢,那贫僧就姑且走这么一趟。” 小公公“唉”了一声,赶紧领着石道姑回了柳依依那里去。 柳依依在屋里坐卧不安,又探头探脑的,总算将石道姑等来了。 看到石道姑的身影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抓到机会了。 其实也是因着这位石道姑,特别会装模作样,一进到屋子里,便端着一派仙人的姿态,咩斜着眼睛,半垂着眼眸,似乎是在看人,又没有在看人,好似菩萨的坐像一样。 而柳依依脑子里想着辛淑妃生小公主的事情,又看着眼前的石道姑,简直是把石道姑当成送子观音了。 第279章 自顾自 石道姑说着许多晦涩话,念着一些不知是不是佛经的话,因着柳依依听的云里雾里,反而却更加觉得她很有能耐。 念完经,石道姑听了柳依依的诉苦,便开始说些模棱两可的深奥话来“指引”。 她说的每句话,柳依依几乎都深刻记在心里,与太后说话,都没有这般尊敬过。 而且石道姑这人,也特别懂得拿捏有求于她之人的心思。 譬如这柳依依想生孩子,石道姑便盯着她许久,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跟她说,“贵人年纪还小,若想要孩子,也并非不可能……” 这话说一半留一半,但带给柳依依的,已经是无尽的希望了,足够让柳依依再掏出几张银票来。 石道姑这种人,不过是善于在不同的人群之间周转,根据不同人的所求说不同的话罢了。 看她年轻,总归以后还有许多日子可以熬,若是真怀上孩子,那便成了她的功劳,若怀不上孩子,日子还那么长,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石道姑远去江湖,谁又能找得到她呢? 石道姑在这屋里坐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柳依依又塞了许多银子,嘴里还说着许多吉祥话,说改日再请她到这里来坐坐,听她讲讲经书。 石道姑自然是笑眯眯的说着好。 柳依依住的地方,离着辛淑妃的储秀宫不近,属于皇城比较偏的位置,再走一段路,便是秦柳瑟当初住的舒月轩。 秦怀瑾今日,也是闲来没事出来走一走。 这两个月,在后宫倒是听过石道姑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却在舒月轩附近碰见了她。 秦怀瑾看到石道姑的背影,停下脚步,朝旁边的侍女问道,“那个婆子,是不是就是来给辛淑妃做法的石道姑?” 侍女瞅着那石道姑的背影,也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点点头说,“瞧着像是的,咱们这后宫里,没有人长这个样子,也没有人穿这样的衣裳。” 秦怀瑾一脸疑惑的道,“真有那么神奇吗?” 侍女也皱着眉头琢磨着,“听闻她不过是在辛淑妃的肚子上做做法,念几句不知道什么话,就那么几次,辛淑妃还真有了身孕了。” 这就让秦怀瑾有些好奇了。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现如今自己的身子骨伤到了根本,也不知这神神道道有没有用。 侍女知道秦怀瑾最近的心情烦闷是因为什么,闻言便不由问道,“秦美人,可是也想试一试?” 秦怀瑾其实并不是完全相信,带着一些将信将疑的态度道,“试一试,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种江湖郎中,谁知道有几分真实。” 一边说着,一边回了舒月轩,秦怀瑾便立刻坐下来提笔写了家书,让自己家里人去查一查这石道姑的底细。 秦怀瑾这封家书里,倒是也没有隐瞒自己最近的情况,而是先说了自己最近的难处,又说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自己。 如今身子骨不好,若是想怀上一儿半女,恐怕不容易,如若这位石道姑真有奇效,便让家中父母替自己求一求。 秦柳瑟将这封家书写完,并用火漆封好,放在书桌上,准备等叫人带出宫去。 秦怀瑾娘家就在上京城,若是用步行,出了皇城,也不过走半个多时辰的路。 家中的宅子就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所以这封家书送出宫了,当日秦伯远和许氏便能收到。 而秦怀瑾又是秦家的宝贝亲生女儿,秦家人自然对她分外珍重,所以不过两日,秦怀瑾便收到了家里的回信。 秦怀瑾将家书展开,里面秦伯远说,这石道姑最近在京城风头正盛,不少富贵人家都想请她去做法。 不过这位仙人不爱钱财,愿意见面的有缘人,也不过六七户人家。 秦怀瑾看到秦伯远对这位石道姑的态度是肯定的,便迫不及待的又往下读下去。 果然秦伯远还写了,说是会替她问一问看一看,信里头还询问了秦怀瑾身子的情况,说让她好好养着,秦家的父母和兄弟,自然会尽力帮她寻找一些民间偏方,争取把身子养好了,为皇上生儿育女。 秦怀瑾读完信便笑了,她就知道家里的人都会向着自己,而若是这石道姑真的有那么大能耐,试一试也无妨。 不过秦怀瑾之所以会写这份家书,是因为她不想跟后宫其她妃嫔一样,堂而皇之把石道姑请到自己宫里来。 不是秦怀瑾对自己没有信心,担心请不动石道姑。 她生在秦家,有的是银子,即使现如今进了宫,娘家时不时也会给她带些银子进来,就怕她在宫里有要用银子的地方,手头可松泛得很,秦怀瑾是一点不缺钱的。 她担心的是,这般密集,会惹永嘉帝不快。 永嘉帝不喜欢神神道道,虽然不干涉其他人的信仰,但是若是一下子后宫有那么多妃嫔都请这位石道姑给自己做法。 那样传到永嘉帝耳朵里,指不定是会不会不喜。 一两个还好,人多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秦怀瑾才会让自己娘家替自己在外头问一问,并没有准备在宫里直接与这石道姑碰头。 说不得,这秦怀瑾其实也是挺聪明的,永嘉帝不干涉别人,不代表就乐于看到这种现象。 永嘉帝喜不喜欢看到后宫妃嫔都请石道姑做法求偏方,这还真不好说,但反正他是很爱到昭阳宫去看秦柳瑟的。 这夜里,月明星稀,微风徐徐,捎带着花香。 永嘉帝走到昭阳宫的时候,秦柳瑟正搬着一架藤椅,坐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子棚底下。 她时而望着天上的繁星,旁边还围着摆置了一圈的橄榄式立式三足灯,将整个人照得跟白昼一样。 因着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所以永嘉帝走进来的时候,秦柳瑟全然都不知情,只自顾自地弄着手里头的针线活。 孕期的秦柳瑟,似乎特别怕热,这才四月,就已经穿上了有些轻薄的衣裳。 今日穿的是一袭霜白色的襦裙,抹胸上绣着牡丹花,在月光和烛光交相辉映下,一晃眼看过去,显得她更加白皙如仙子。 只不过这仙姿,现如今是肚子大大的,即使穿着襦裙,那肚子也藏不住。 永嘉帝走过去的时候,没有出声,刻意放轻了脚步,也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侍女和朱万喜都退下去。 所有的人都默默退下去,秦柳瑟还自顾自缝制着手里的图样。 直到永嘉帝走过来,一只手搭在她脖子下,另一只手从她的膝盖下面穿过去,将她打横抱起。 第280章 想疼惜 秦柳瑟这才低呼了一声。 因着突然的失重,便只能本能的,一手拿着针线活儿,一手赶紧抓住永嘉帝的衣襟,还“唉唉”了几声,看清楚是永嘉帝之后,不满的道,“皇上你怎么来了?吓坏我了。” 这样不声不响的,一来就将人打横抱起,可不是将人吓坏了吗? 永嘉帝抱着她起来,大步就往正殿走进去。 看似抱着秦柳瑟,其实也是抱着肚子里的孩儿。 怀孕后,秦柳瑟重了些,但并没有怎么变胖。 这点重量,对永嘉帝来说就跟如履平地一样,秦柳瑟羞恼的推着他的胸,“皇上怎么这样不声不响的?” 永嘉帝一边走,一边笑着和她说,“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头做这些活,仔细伤了眼睛。” 秦柳瑟刚才刚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恼怒,但眼下被抱进了屋里,也习惯了,神色变好了许多。 听了永嘉帝这话,嘟了嘟嘴说,“臣妾等皇上呢,皇上这么晚来,臣妾自然只能做到大半夜了。” 永嘉帝哦了一声,看着她,似乎是在怀疑她这话的真假。 不过秦柳瑟却不担心他的怀疑,只两手都攀附在他的脖子上,小腿还踢了踢,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的回答。 现如今,秦柳瑟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的月份,永嘉帝看她的肚子大,保险起见,不准备再碰她。 来她这里过夜,都只是陪着她说说话,所以秦柳瑟也不担心他会欺负自己。 便更加撒泼做作一些。 永嘉帝抱着她去了里间,将她放在窗边的榻上。 秦柳瑟将手里的针线活放在矮榻上,乖巧的自己在榻上坐下,因着肚子大了,所有的动作做起来,都特意放慢了半拍,整个人显得有些缓慢的钝感。 永嘉帝将她放在桌面上的针线活拿起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就为了做这个?在外面摆那么多灯笼照着,也不怕眼睛坏了。” 秦柳瑟看他这个嫌弃的表情,不满的撅撅嘴,嘴里说道,“臣妾给孩儿做些袜子帽子,绣一些花样,怎的皇上还瞧不上了不是?” “皇上难道没有听说过子不嫌母丑,我的孩儿,自然也不会嫌我的花样做的不好看的。” 他说了一句,她就要回上十句。 永嘉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朕又没说你这做的不好看,只是担心你熬坏了眼睛。” 秦柳瑟便又变了张脸,笑眯眯的说,“皇上若是早点来,臣妾就不至于做到这么晚了。” 永嘉帝又轻笑了一声,“左右总归都是怪朕是吧?” 秦柳瑟嘿嘿的笑着,从永嘉帝手里将那绣着小老虎模样的布料拿过来,在灯下比了比,指着上头的小老虎,转过头问永嘉帝,“皇上瞧着如何?还行吧。” 永嘉帝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淡淡的说,“朕又不是你的儿,怎会知道你的儿喜不喜欢,总归你的儿,是不会嫌你绣的花样难看的。” 真是对牛弹琴。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这样阴阳怪气的,也真的是…… 不过永嘉帝没有说难看,秦柳瑟就姑且当做是她在称赞自己了。 今年是虎年,肚子里的是小老虎,所以秦柳瑟琢磨来琢磨去,便想着闲来无事,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些袜子和手套。 永嘉帝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凑过脑袋来,看着她手里的布料,悠悠的说,“朕瞧着,怎么更像猫儿?” 秦柳瑟一听,哼了一声。 鼓着腮帮子,十分的不满,“哪里像猫了,明明是小老虎。” 秦柳瑟一边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边低头对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儿说,“别听你父皇的,咱们是小老虎,可不是猫啊。” 正说着这话,肚皮上忽然动了动。 秦柳瑟登时惊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永嘉帝,“皇上,您瞧见没有,我的孩儿在跟我说是呢。” 秦柳瑟的肚子其实已经胎动过,只不过每一回,她都会像第一次经历一样,一惊一乍的。 永嘉帝就没有她这么活泼跳脱了,而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秦柳瑟是不满永嘉帝这样冷淡的回应的,所以一时也不管她他,只自己摸着肚皮,自顾自跟自己的肚皮说起话来。 永嘉帝又自己喝了两盏茶,看她还在叽里咕噜自己对着肚子说话,实在有些无奈。 便过去搂着她,将她抱在怀里,抓着她的手说,“这还没出来,你便这样。等以后生出来了,有的你说,不用在这一时。” 秦柳瑟正对着自己的肚子灿烂的笑着呢,听了他的话,横了他一眼。 他这个肚子不会鼓起来的人,怎么会懂得她这种心态。 这样昏黄的光线里,秦柳瑟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永嘉帝,眸底带着微微不满水光。 虽然说是在嗔他,但她嗔人的时候,那表情却一点都不招人恨,反而让人有些想要疼惜的心动。 第281章 八个月 永嘉帝动了动喉咙,手便难以克制的往下探去,嘴里说着,“其实太医的意思是只剩两个月的时候,不可圆、房,现如今,这还没到八个月吧。” 秦柳瑟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眼皮直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拿他的手。 气呼呼地说,“可是先前是皇上自己说不要了的!” “那朕现在后悔了可好?” “可要是碰到孩子,吓到孩子了怎么办?”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的肚子,揉了揉眉头,确实也有这些担忧。 只不过两人都许久没有过了,如此推推攘攘,上下其手,又抱着贴在一起,离得这么近,很快都各自脸红心跳的,瞧着便十分难受。 “也罢。”永嘉帝生怕弄到她,是以也没有勉强,只腾出右手,又饮下一杯茶。 一手将她的哼哼唧唧都勾了出来。 秦柳瑟原本是自己说不要的,但被永嘉帝这么伺候,早就没了章法。 只一贯由他主导着。 秦柳瑟两只手攀在他肩上,抓着他背后宽阔的肩膀,半咬着嘴唇,嘴里哼着,却不敢哼出声来,好像就怕被自己肚子里的孩儿听去一样羞涩。 永嘉帝虽然没有真正上阵,但他的手掌到底也比秦柳瑟大上许多。 一时间,室内一阵旖旎。 秦柳瑟羞羞答答的将脸蛋埋在他肩膀上。 永嘉帝很享受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右手擦了擦,左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找准她的嘴唇,一顿亲的昏天暗地的。 永嘉帝咬着牙,暗着嗓子说,“朕原是想你为朕生儿育女,现如今瞧着,叫你替朕生孩子,倒是为难起朕自己来了。” 秦柳瑟早就软绵绵的,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什么力气,软趴趴的靠在他肩上,听着他这话,低低喘着气,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他不来还好,这一来,两个人都弄得难受。 所以秦柳瑟眼下真是巴不得孩子生了下来之前,都不要见到永嘉帝。 不然就像是一块肉挂在眼前,只能看着,不能吃,多难受啊。 秦柳瑟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有了这种想法,真是羞愧得不行。 便又往永嘉帝的肩膀上埋了埋脑袋,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 却说那边,秦怀瑾原本以为等到家里捎带来石道姑的偏方,估计要很久。 没想到,不过三四日,家中就已经托人送了一盒特产进来,一并带着一封家书,家书里头就写着,那盒子里还有那石道姑给的偏方以及两张符纸,让她放在枕头底下祈福,就能怀上孕。 而因着秦怀瑾不想亲自请石道姑到这舒月轩来做法,所以是徐氏去请了石道姑,到她们秦家,用着秦怀瑾的生辰八字做的法。 这法子,却不是秦家人想出来的,而是那石道姑想的。 秦家人暗自窃喜,以为如此通融是极好的,却没想到这石道姑,不过也是为了多赚一份钱而已。 秦怀瑾从木盒里取了那符纸,还有偏方出来,细细的读了一遍,又嘱咐下头的人按照上面的食材还有药材去抓来,给她煮了吃。 而那符纸,秦怀瑾便留着一张放在身上,另外一张则是垫在枕头床板底下。 就等着哪一日灵验了,肚子里能留下龙种。 这日,秦怀瑾去了慈宁宫出来,准备回舒月轩,温才人走在她前面。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怎么说话,毕竟面和心不和,在东太后面前装一装就算了。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从宝瓶门拐角处走出去,又看见了那石道姑从辛淑妃的储秀宫里出来。 秦怀瑾瞥了一眼,假装没有看到石道姑,紧跟着从后头走到温才人旁边,笑着问道,“姐姐怎么停住了,在看什么呢。” 然后顺着温才人的视线看过去,便哦了一声,“这不是石道姑吗?” 温才人看了秦怀瑾一眼,似乎在确认那人是不是就是石道姑? 可又不愿意开口,因着和秦怀瑾心里的疙瘩还没消除。 “这宫里头,还有谁是这身装束,这是又来拜见辛淑妃娘娘了吧。”秦怀瑾一副完全不了解自言自语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和温才人说道。 温才人自然也听过一些风声,不过她的手眼没有通天,也没那么多根系,所以听的都是一知半解的。 只知道辛淑妃神思不安稳,所以时常会请宫外的道姑来做法,后头就有孕了,其他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这般看着秦怀瑾这反应,好像知道的样子,所以温才人一时也没有走,只想着多听一点。 而秦怀瑾今日也是十分的好脾气的,居然难得的给温才人科普起来了,好像两人之间无怨无仇似的。 说到最后,秦怀瑾还一脸好奇的道,“这般厉害,我都也想请这位石道姑到我那舒月轩去看一看了。” 温才人听了,心中实在讶异,心里琢磨着,难道真有这么厉害? 可若是没有实力,辛淑妃那样精明的人,应当也不会请她进来,而且据说辛淑妃是请了她进来后没,才有了孩子的。 刚刚秦怀瑾还在说着,现如今柳依依也请了她到宫里去。 温才人闲来无事,便紧跟着石道姑的脚步,果然见她从新辛淑妃这里出来后,便又拐道去了柳依依那里。 温才人跟着石道姑,秦怀瑾则跟着温才人,紧随其后,又跟了过来,一脸果不其然的样子,笑着说,“还真是来柳美人这里了。先前柳美人小产过一回,现如今,正好验证看看这石道姑是真货还是假货。” 秦怀瑾满嘴的话,说的好像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好似自己压根没有找那石道姑做法和要些偏方一样。 真有这么灵? 温才人疑惑不解,“她是专门给人看妇科的吗?” 秦怀瑾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说道,“听闻这帮人生孩子,不过是她小小的一个能力,这种通天的仙人,那可是什么都会的。” 秦怀瑾说的一惊一乍,煞有其事的,说得温才人都又信了七八分。 说不得这种神神道道的玄学,正好迎合了温才人的心理。 她心里头也琢磨着,这辛淑妃这样,先前说着怀不上的人,用过她的法子都怀上了。 那自己这一种身子没有受损过,也没有像柳依依一样小产过的,岂不是更容易药到病除?一下子就能怀上龙胎? 想到这里,温才人心里就扑通扑通跃跃欲试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石道姑拐回自己的院子里。 只不过现如今秦怀瑾在这里,她也不好发作,所以便假装毫不在意的往回走。 可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便赶紧的让自己的侍女去把石道姑拦截回来,还催促着她说,“你可要快些,别等她从柳依依那出来,回去了赶不上了,我要你好看。” 因着温才人这么说,侍女这一趟出去,可以说是拼了老命的往柳依依那里跑。 第282章 显身价 好在石道姑每回进去一趟,走一趟流程,至少也要半个多一个时辰,所以这一来一回,还真给侍女赶上了。 侍女在石道姑往外走的时候,紧跟着追上去拦住她。 先是禀明来意,石道姑则立时依旧是有些犹豫的模样。 不过她早就做好准备要去这温才人宫里了,因着早有高人告知她,今日会有这太傅之女,就是这位温才人请她过去。 但每回石道姑都是要推脱一下,这样才能更加彰显她的身价。 在侍女塞了好几个荷包之后,石道姑才笑道,“也罢,那老身便走这一趟,见一见这位有缘人吧。” 侍女听见她愿意过去,感恩戴德的,她刚刚差点就给她跪下来了,要是今日请不到这位石道姑回去,还不知温才人要怎样的发脾气呢。 不过温才人虽然会对她们这种下人发脾气,但看到石道姑来的时候,却是笑眯眯的,简直比见了自己的亲娘还要亲近尊敬。 温才人心里将石道姑当做通天的仙人,所以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诉求。 在与她吃过一盏茶后,便问起石道姑来,“敢问仙人,我这种情况,能否帮我算一算,问问老天爷何时才能得子?” 石道姑嘴里不知道念着一句什么,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龟壳,还有一个占卜的褂子,在桌上倒腾一通,然后便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卦象。 她这样装神弄鬼的,倒是把温才人这种行外人给唬到了。 她赶紧问道,“先人,我这运势,可是有何不妥?” 石道姑依旧眯着眼睛,没有怎么说话,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儿,才问道,“这位贵人的小日子,是不是时长不准?” 这可是说到温才人心里去了。 一时间温才人握着她的手,简直是把她当神仙,没想到石道姑连这种东西都能算出来。 她握着石道姑的手,点点头说,“正是呢,时常延后,少则来日,多则一两个月。” “那就是了!”石道姑十分肯定的卖弄着关子说道。 “那就是什么?”温才人被她这句话弄得心里扑通扑通的,“可有什么破解之道?” 石道姑严肃着一张脸说,“温才人并非没有子嗣,这小日子来不来,实则便是这皇子要来找这位阿娘了。” 石道姑叹息一声,“只不过是没落到贵人这里,落到别处去了,是旁人抢了贵人的福气呢。” 石道姑一脸凝重的跟温才人解释着,这女子若怀孕,小日子便不会来,所以她来的晚的时候,其实是天上的神仙送了子嗣下来。 只不过没放稳在她肚子里,而被别人抢过去了。 温才人听到这话,整张脸都灰了一半。 “谁说不是呢?” 这一两年来,后宫里的女人接二连三的怀孕,比如那周才人、辛淑妃,前头的宁贵妃、张婕妤,还有现在正大着肚子的秦柳瑟。 这一个个,不都是抢了她的孩子运吗? 想到这里,温才人便有些愤怒,便又一脸有所求的看向石道姑,“道姑可有何指示?可让我破一破这险境?” 石道姑佑闭上眼睛,装神弄鬼了一番,咕噜噜转着眼珠子,一边跟温才人解释说自己这是在请示神明。 温才人还真信了,便坐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惊动了神明,有些坐立不安的等待着自己的结果。 过了片刻,石道姑才重新睁开眼睛道,“老身瞧着,贵人也是个可怜人,这么久都怀不上,不帮你这一把,老身这个吃斋念佛的,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一下,温才人简直要将她当做是再生父母,赶紧便又拿了两张银票塞到石道姑的手里。 石道姑阿弥陀佛了一声,而后道,“若能将那孩子运夺回来,贵人的运势,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温才人听了这话,拧着眉头若有所思,还握紧了拳头,一时间对宫里头这些刚生了孩子,或是还在怀着孕的女人,都全然没有好感。 觉得就是因为她们,才害得自己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肚子的。 石道姑点到即止的,看温才人似乎是想明白了的样子,便又转移话题说,“我给贵人写一张方子,贵人先调养着身子,将这肚子养好了。孩子知道哪个肚子好,自然就投奔过来了。” 温才人感激涕零了,又跟着石道姑说了好些话,才将她送出了门口。 却说这石道姑一走,温才人便立刻回到自己屋里,先是把那方子拆解开,小心翼翼的让自己的侍女分几次去托人带回来。 然后又在书桌前,抬笔,给自己娘家写了封信。 这件事情若想要成功,还得有娘家人的帮助。 一时间,温才人也十分庆幸自己的娘家有能力,庆幸自己有这样优越的家世,才能在这样的后宫帮到自己。 -- 昭阳宫。 那边的秦柳瑟,到了五月份,便鲜少碰到那石道姑了。 却并非石道姑不进宫里来,而是秦柳瑟从四月底,就待在自己的昭阳宫,出门的时辰,跟那石道姑对不上了,所以才没怎么碰到面。 这也是因着到了四月底,永嘉帝看秦柳瑟大着肚子不好走动,走久了便嫌累,又担心她在宫里太无聊,便让教坊司请了人来唱曲给她听。 其实秦柳瑟最爱看的,不是那些歌舞表演,而是民间那些杂耍小人影。 这些,对她来说才是有趣的。 可能是在乡下长大的缘故,她更喜好这些接地气的,总觉得像是歌舞那种高雅的东西,得在正经场合,过年过节或者是男儿家才更喜欢看。 永嘉帝几乎是什么都依着她,杂耍吵闹了些且有武器不安全,便让人从宫外请了耍小人影的人进来。 不过却要求了这些进宫来表演的人,手匠人必须是姑娘家。 说起来,这种纸影对小孩子的吸引力也是很大,所以秦柳瑟这昭阳宫,因着有了这些民间人士的到来,还意外地吸引来了许多宫里的小孩。 大皇子精神旺盛,却不能每日来。 但得了空,便跑去御书房跟自己的父皇请示说,要来秦昭仪这里陪她说说话。 一般来说,若是他那两日都乖乖的做功课,永嘉帝都会批了他的请示。 所以,到了五月,秦柳瑟就变成了孩子王。 而她这昭阳宫,似乎就成了这些小皇子小公主的后花园。 秦柳瑟倒是觉得自己很有孩子缘,却没想到,一下子能走能跳的,都来了。 到了五月五端午节前夕,宫里开了蒙的小皇子和小公主都放了假,来这昭阳宫的就更多了。 永嘉帝还年轻,所以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就是大皇子这样六七岁的年纪。 宫里没有了那些十几岁年纪的公主,要不然这个节日,姑娘家是要做许多你女工的。 而有些心细手巧的妃嫔,在端午节前,也都争着做些手工活展现自己的女工活儿。 秦柳瑟一向学艺不精,再加上最近又忙着给自己肚里的孩儿做针线活,就没有跟着宫里其她妃嫔一样,给永嘉帝做些香囊什么的。 不过,这些小娃娃虽然做不了女工之类的东西,但尚宫局也给安排了一些活,不然一群小孩子实在是干闹腾。 就让小公主小皇子拿着晒干的竹叶,教他们做成小粽子、小扁舟。 等到了端午节正日,拿到四季园的湖边,在扁舟上放一些米饭,或者是绑成小粽子丢到湖里去,也算是过一过这个节日的气氛。 这一日,除了吃粽子,宫里头每个宫殿都会发粽子,而且各个小厨房也都会熬些驱毒的药水。 说是这种药水在端午节这日吃了最有效果。 宫里是看不到赛龙舟的,但煮驱毒水这些,倒是容易,所以每个宫里都配发相应的药材,让各自去煮。 到得这一日,昭阳宫也煮了一大锅的龙舟祛毒水。 不过秦柳瑟怀着孕,便没有吃这些阴凉之物,只让宫里的侍女和小公公分着吃了。 祛毒水里糖下的多,几个嘴馋的小皇子小公主也跟着吃了一点。 哪知这一日到了午后,就传来几位小皇子小公主,肚痛不止的消息。 第283章 长信宫 自从秦柳瑟怀孕之后,这孕期的日子过得一直都挺太平的,平静的她都有些不习惯。 也不是秦柳瑟有受虐倾向,而是这后宫本来就是一趟浑水,这么久没发作,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所以这般几位小皇子小公主肚痛不止的消息传来,秦柳瑟的第一反应,不是坏菜了,而是终于来了。 而且这搞事情的人,也特别会挑时间。 今日是端午节,上京城里有龙舟赛事,京城里许多王公贵族都去了,永嘉帝今日也过去与民同乐。 现如今,永嘉帝是不在皇城里的。 就这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桩事儿,秦柳瑟,实在是不得不多想。 原本宫外有龙舟赛事,后宫的妃嫔是可以跟着出去的,但现如今没有皇后,四妃之中,有两位刚生的孩子,萧德妃又不爱热闹。 商量到最后,永嘉帝便干脆自己一个人去了。 等过了明年,皇子公主们可以走动了,再一道去看赛龙舟。 小皇子小公主是早上来秦柳瑟的昭阳宫看小人影,而后便有乳娘和侍女们伺候着,去了四季园扔粽子,还有放扁舟。 谁知中午回了各自的宫里,便都捂着肚子说肚子疼,一个个脸色发白,直冒冷汗。 可把各宫的主子下人都急坏了。 秦柳瑟打听了一下,太医已经往各位主子的宫殿过去了,事情紧急,着实怠慢不得。 而秦柳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好用过午饭,正准备擦个手洗把脸,小憩一番呢,谁知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这会儿听了这个消息,哪里还睡得着? 她十分的焦急,便打发了小福子和小宝子去过问一下情况。 心中觉得不妥,又让青青去找萧德妃,看看萧德妃知不知道。 萧德妃管着后宫的事情,当然是第一手知道的,青青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了,说是德妃娘娘已经赶去了大皇子那里。 今天这大皇子去了宁贵妃宫里用午膳,所以眼下宁贵妃宫里的宁乐小公主和大皇子,都捧着肚子在喊疼。 秦柳瑟一听,就觉得分外不对劲,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个孩子都出了事,那可真是奇怪了。 所以一时之间,秦柳瑟也没有心思小憩了,直接让青青子衿帮她换了身衣裳,然后便往宁贵妃宫里赶去。 一路上明月姑姑搀扶着秦柳瑟,还不断的叮嘱她,“昭仪,走慢一点,走慢点,不要着急。” “没事。”秦柳瑟摇摇头,只不过脚步确实是开始放慢了。 走到一半,觉得有些喘气乏累,明月姑姑便扶着她到一旁的游廊边上坐下,歇息片刻,摇着扇子扇风,这才又往宁贵妃宫里赶去。 宁贵妃的性子本来就比较急,秦柳瑟赶到长信宫的时候,宁贵妃已经着急上火了,一个劲的走来走去。 嘴里琢磨着,“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个两个都这样?我的老天爷啊?” 萧德妃站在一旁,心里压根就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操心着其他宫里的小公主的事情。 “这太医院,擅长儿科的太医,就这么两个,小公主们分散在好几个宫里,反而照顾不周,不如将几位小公主都集中到一起,一块让太医看诊可好?也方便太医做诊断。” 萧德妃这也是本着一个管事之人的原则,想最大化最简便的解决这件事情,将几位小皇子小公主都照顾到。 这里头除了大皇子,其余都是小公主。 张婕妤生的二皇子,还在蹒跚学步,走路会的比较慢,所以便没有跟着这些哥哥姐姐出来玩,倒是躲过一劫。 宁贵妃听了萧德妃的话,也点点头,觉得这样方便。 便派了几位公公,又吩咐他们抬着担架去,将几位小公主都接过来。 正好她这长信宫,也够大,足够容纳下这些皇子公主。 很快,出事儿的公主便都被接了过来。 只不过将人凑齐了,虽然方便,但一个两个都是小朋友,忍不住,一疼起来,便忍不住哭闹。 一时间,这长信宫里,此起彼伏的哭闹声,让人听得头都疼了。 宁贵妃怕吓到三皇子,便叫乳娘将三皇子抱去了偏殿哄着午睡,自己留在这正殿里,看着这几个小孩。 太医拧眉望着眼前哭作一团的皇子公主们,嘴里道,“怎么会这样?” 见他们症状一致,又右转,询问几位乳母和侍女,“今日早晨几位小主子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又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个个闹着肚子疼,都拉过好几回了,可还没好。 乳母听了,细细想着,拧着眉头深思,将早晨大皇子的行踪都过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便说,“早上几位小主子高兴,满宫地跑,先去了昭阳宫看小人影,在秦昭仪那里吃了些凉茶,再然后,便去了四季园,扔粽子、放扁舟。这一圈下来,就已经可以用午饭的时辰了,便各自回了宫里了。” 秦柳瑟听了乳娘这话,心里不由咯噔了好几下。 这怎么瞧着,这件事情是真的朝着自己来的。 而那太医听了这话,脸色不由也有些难以言语的僵硬,看了秦柳瑟一眼,可又不好下定论。 所以只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秦柳瑟眼皮一跳,还真怕自己被这莫须有的脏水泼过来,她平心静气的说,“这凉茶,宫里除了我,所有的下人都吃了,其他人都没事,应当不是这里出了问题。” 张太医摸了摸胡须,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说不得他不过是个行医的,又不是判官,也不想就这么给别人定罪。 这种事情,还是得皇上来做,所以即使这件事情许多矛头都指向这位秦昭仪,他也没说什么。 医者父母心,只望着床上咿咿呀呀,还在哭闹的几位皇子公主,有些发愁,瞧着像是肠胃闹不适,那一同下来,真是要半条命了。 “太医呀,这怎么药水吃过了,还这样呢?”宁贵妃着急的问道。 太医沉思着,片刻又道,“老身再施针试试,看看效果。” 宁贵妃又不懂这些,一时间,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张太医身上。 萧德妃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看着躺在床上难受的皇子公主,只觉得这件事情来势汹汹,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只可惜永嘉帝还在宫外,这个后宫里头,也没一个能做主的,只能由着自己先撑着。 但萧德妃更担心的是自己心里的猜测,担心这一回是朝着秦柳瑟来的,她甩甩头,希望自己想的不会成真。 只不过虽然心里乐观,但准备还是得做充分,所以即使心里不相信,她还是走到外头,唤来自己的侍女,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去吩咐个常出宫的公公,出宫一趟,尽快将这件事情告知皇上,请皇上快些回来。” 如果真有人要陷害秦柳瑟,那能拯救她的,也只有永嘉帝了。 萧德妃这是将所有打算都往最坏处去做,侍女听过之后,凝重地点点头,便扭头走了。 萧德妃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嘴里念着希望老天长眼,这才又回到长信宫里去。 第284章 五指印 只不过在宫里伺候了多年,一向擅长儿科的张太医,这回却有些束手无策。 给皇子公主喂了药,又扎了针之后,依然不见动静。 这一下子,这么多小皇子,小公主身体不适,皇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两位太后的耳朵里。 今日端午,温才人和秦怀瑾都在慈宁宫陪着东太后用午饭,是以,听到这消息,便立刻陪着东太后,赶到这长信宫来。 萧德妃看到这乌丫丫来了一堆人,摇摇头,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关心皇子公主的,大多数来这边,多半是为了看热闹,亦或是来斗法的,特别是在东太后后头跟来的,除了温才人、秦怀瑾,还有一些住在附近,闻声而来的柳依依,谢婕妤等等地位妃嫔。 萧德妃和秦柳瑟对视了一眼,各自都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么多人一来,不来还好,这一来,刚施了针,躺在床上的皇子和小公主,忽然间一个一个都尖叫着抽搐着,看得人瘆得慌,背后只冒冷汗。 这一下,可把几个做娘亲的吓坏了,宁贵妃望着床上的长乐公主,李贤妃看着自己的安乐公主,一个一个都要被吓哭了。 “我的长乐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快些看看娘亲,娘亲在这里。”宁贵妃已经在落泪了。 东太后扫了一眼,摇了摇头看向张太医,问了他几句,又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这瞧着,怎么那么像是中邪了。” 这还真是像。 宁贵妃和李贤妃听到这话,也回过神来。 辛淑妃是十分相信这些的,赶紧便开了口说,“快些喊钦天监的人来看看,快来人,去请钦天监的人过来。” 张太医见情况如此危急,也没得办法,只点头让人去请。 钦天监轮流着打卯,每天都住在这皇城里,今日得了传唤,便立刻到后宫来了。 望着宫里凝重的气氛,钦天监不由也皱着眉头进来。 进来主殿的时候,左手托着罗盘卦象,右手拿着桃木剑,先给太后娘娘和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便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皇子公主。 一来,第一句开口说的话,便验证了东太后的猜想,“这是中邪了。” 几位妃嫔当即就走到钦天监的身边,围着他,细声问道,“那有何解法?” “能否快些做做法,让那些鬼魅从皇子公主身上离开,这样下去,可是不得了了。” 东太后看着床上的孙子孙女这个模样,心里头也难受,苦着一张脸说,“别太多礼节,该做什么做什么,哀家瞧着,心里难受极了。” 钦天监深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默念了一句口诀,而后便道,“那微臣,便来这长信宫里做做法,也问一问那鬼魅,为何落到咱们皇子公主身上。” 钦天监这话一出,马上就有人帮着摆案设坛。 一时间,长信宫里的妃嫔,包括东太后在内,都挪步到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站着,看着钦天监做法。 钦天监手里拿着桃木剑,在长信宫的院子里快步地转着圈,挥舞着桃木剑走来走去,嘴里念着经咒。 看得周围围观的妃嫔,都心里扑通扑通的。 “可有妖物?”钦天监偶尔蹦出一句话来,好像是在跟鬼魅或者是神明对话,听得人心里又提起一口气来。 这一通做法,到得最后,钦天监将一张符纸压在烛台上。 谁知这时候,原本插着香的香坛却忽然裂开了,碎裂一地,香灰也铺散开了。 这下可看得周围的妃嫔都腿软了,四处环顾着,只觉得那邪物应该就在周围。 对鬼神之道深信不疑的人,都在嘴里喃喃着,“还真有,还真有,这可怎么办?” 东太后也皱着眉,厉声问道,“既如此,就有劳天师将那妖物抓出来。” 钦天监应了声,而后用一条布条将眼睛遮盖住,绑在后脑勺,就这么用着盲人的状态,舞动着手里的桃木剑,在院子里做法,转着圈,念经念到最后,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引领着,那根桃木剑竟然指向了秦柳瑟的肚子。 正殿的门口,萧德妃和宁贵妃就站在秦柳瑟旁边。 看到此情此景,宁贵妃和萧德妃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不对劲。 萧德妃也在宁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恐怕有诈。” 宁贵妃也皱着眉点了点头。 萧德妃倒是没想到宁贵妃会直接点头,本来是想着这里是她的宫殿,她若能支持秦柳瑟,才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所以刚刚萧德妃才这样与她直接的说了这句话。 没想到宁贵妃倒是配合,宁贵妃看着停在秦柳瑟面前的钦天监,将他的桃木剑推开说,“天师,莫要伤了无辜,这肚子里,可是咱们皇上即将临盆的皇子。” 钦天监听到宁贵妃的话,这才将自己眼前的布条摘下来。 而后,似乎是有些不适应突然的光线,眯了眯眼睛,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才迷迷糊糊般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无关,毫不知情似的。 站在旁边的李贤妃赶紧道,“这钦天监蒙住了眼睛,刚刚是有神仙上身吧,所以才什么都不知道。” 钦天监听了,沉重的点点头,“如果是得罪了贵人,微臣实在抱歉……” 虽然这么说着,但钦天监欲言又止的这话里,意思便是指认秦柳瑟的人,并非他自己,而是神明。 是天意所至。 东太后愤怒道,“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秦昭仪那肚子,还是那凉茶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钦天监在旁边附和道,“也不一定是秦昭仪,瞧着昭阳宫其他人吃了,都没有反应,只有几位皇子公主,想来是这肚子里的不祥之物,在皇子公主吃的凉茶里做了手脚,才害得他们中的邪。” 而此时此刻,温才人忽然从正殿里,朝外头喊了一声说,“太后娘娘快些进来,大皇子和几位小公主都不哭闹了,都好了,都好了!” 做完法便好了,这不正好说明就是秦柳瑟的肚子有问题吗? 一时间,原本站在门口廊下的众人,便又一窝蜂的走到正殿里去。 可正因为几位皇子公主恢复如初,这下,大家更将视线都盯在秦柳瑟的肚子上了。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无奈的想着,这真是好大一盘! 兴师动众这么多人,将这么多人都召集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围攻她? 也不知她这肚子里的孩儿,是得罪了谁。 有人要给她的肚子安上一个不祥的名头,而且还是由钦天监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个传出去,可就是祸国殃民的大罪。 这些人不把她的肚子打消下去是不甘心的。 真是好恶毒的女人,好恶毒的算计,好恶毒的心。 秦柳瑟站久了,有些累了,便扶着肚子,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冷静地说道,“这无凭无据的,怎的就能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邪物。” 辛淑妃开口道,“这可不是我们说的,是钦天监找来的仙人说的。” 秦柳瑟露出一抹微笑,“怎的天师说的话就能相信,我却说我这孩子不是呢。这可是我和皇上的孩子,他是邪物,皇上又是什么?” 一直站在旁东太后身旁的秦怀瑾,此时也开了口,她抬眼望向钦天监说,“天师莫要冤枉了我妹妹,只不过,这种事情,敢问有没有什么解法?” 若是不知道秦怀瑾和秦柳瑟不合的人,听着秦怀瑾这话,一定会以为秦怀瑾是在帮这秦柳瑟说话。 而钦天监的回答是,“既然是邪物,那自然只有没了才能破解。”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钦天监的意思是,只有秦柳瑟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流产了,才能破解这些邪物,顺应天意。 秦柳瑟都要气笑了,她的肚子这么大,若真要打掉,那只有一尸两命的结局。 不过想来,那要她肚子的人,指不定就是盯着这个结局呢。 秦柳瑟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冷静,一时间也不着急了。 这样的事情,闹得越大才好,闹得越大,最后真相大白了,那要害她的人,才会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温才人扶着东太后到榻上坐下,看秦柳瑟气呼呼的样子,便端了一壶茶过来,倒了杯茶水,递给秦柳瑟,嘴里说道,“秦昭仪别往心里去,这钦天监说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儿,可不是说的昭仪,这种事情,若是那些邪魅之物找到昭仪的肚子,也没有办法。孩子嘛,以后还是会有的。” 秦柳瑟脸色冷冷的看向温才人,好一个落井下石,都见不得她好,还得来阴阳怪气一番。 她这还没死呢,就来她面前哭丧来了! 秦柳瑟将那杯茶接过手之后,毫不客气的,直接往温才人的脸上泼过去。 那茶水是带着温度的,秦柳瑟泼上去,温才人立刻尖叫的“啊”了一声。 秦柳瑟只觉得心里还不痛快,直接又抬手扇了温才人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扇的。 这一巴掌,秦柳瑟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温才人的脸上,立刻浮出清晰的五个指印。 第285章 嘴皮子 她似乎是没想到秦柳瑟会打自己的巴掌,愣愣的看着秦柳瑟,“你,你凭什么打我?” 秦柳瑟其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动手,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只不过这巴掌,打的她可是一点都不后悔。 可能是现如今成了肚子里孩儿的母亲,便有了护犊子心态,见不得别人这样侮辱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一出手,可以说是毫不了留情的。 秦柳瑟冷哼了一声,“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还打你巴掌。打你就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这里质疑我的孩儿。这一巴掌,我是替我肚里的孩儿打的!” “要不是看在与你相识多年的面子上,我没叫人把你拖出去,都是客气了。” 温才人咬着牙,说不得如今的秦柳瑟,贵为二品的昭仪,确实是有这个权力的。 一时间想着,这一回,秦柳瑟反正跑不掉了,早晚有她好受,便将这一巴掌忍了。 温才人捂着自己的脸,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便瞪了秦柳瑟一眼,在心里骂了她一句脑子有病,难怪肚子里的孩子也有问题。 萧德妃看秦柳瑟这样,就知道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她走到秦柳瑟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嘴里说道,“宫里钦天监还有好几位,咱们也不能只凭一位,就定了论断,而且这事儿还得禀报皇上,等皇上来处理。” 萧德妃这是在试图缓解宫里的气氛,想拖延时间,等永嘉帝回来了再说话。 宁贵妃也附和着道,“谁说不是呢?这秦昭仪是皇上的人,肚子里的,又是皇上的孩儿,只能皇上说着算数。” 温才人因着刚刚被秦柳瑟扇了一巴掌,眼下也是有些不依不挠的。她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咱们宫里,每年都靠着钦天监做法,算国运,如果今天这样说的话不算数。咱们这些年的国运,难道是笑话吗?” 说不得,温才人是很会找点的,钦天监确实是每年都替皇帝算紫薇斗数,算着国运。所以若要说算的不准,着实是有些不能服众的,而且眼下这里头,讨厌秦柳瑟的人这么多,她也是想借着这个风,将秦柳瑟狠狠的打倒。 辛淑妃阿弥陀佛了一句,一脸苦楚的道,“今日几位皇子公主经历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是几位皇子公主重要,还是一个还没出世的肚子重要?我想大家心里头都有数吧。” 这又是想让秦柳瑟祭祀自己的孩儿,来给别人祈福的意思了。 秦柳瑟瞪了她一眼,“淑妃娘娘刚出月子,臣妾瞧着,倒是要积一些口德才好,原本你就是从道姑那里求来的,别回头业障又落到自己孩子头上了。” “你!……”辛淑妃黑了半张脸,瞪着秦柳瑟。 然后又看向东太后,满脸都是被她欺负的模样,“哪有人这样说宫里的公主的。” 秦柳瑟冷笑道,“我瞧着,你也没少诅咒我的孩儿。” 辛淑妃一下子也没了风度,又骂道,“那能一样吗?我的孩儿是带着福气出来的,你那肚子,钦天监都说了不详了。” 秦柳瑟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一样,狠狠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儿,所以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带着刺。 而这时候,一直坐在上手的东太后,便悠悠开了口说,“她管不了你,哀家总能管得了你吧?” 秦柳瑟嗤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准备怎么管?” 其实不用想,秦柳瑟也知道她要做什么。 东太后嘴里念着一句“阿弥陀佛”,便道,“既然天师都这么说了,为了国运,为了我的皇子皇孙,只能苦了你一些了,便将这肚里的孩子打掉吧,哀家会补偿你的。” 一时间,便有粗壮的老姑姑要来抓住秦柳瑟,秦柳瑟怒斥了一声,“你们谁敢?回头等皇上回来,要你们的脑袋。” 几位老姑姑听了这话,便有些愁,踌躇不前的,说不得眼下秦柳瑟正是永嘉帝跟前最宠爱的人,真出了事,自己在脑袋确实是不一定保得住的。 宁贵妃和萧德妃也拦着几位老姑姑说,“便是要办了秦昭仪,也得等皇上回来才能说事。” 东太后心里十分的不悦,若是在以前,这后宫还不是她说了算,哪有现在这种她说话却不算数的。 以前先帝好色,时常便染指了新鲜的宫女,一些无名无份的宫女,有了肚子,都是被东太后这样叫几个粗壮的老姑姑,抓去堕了胎的,那些贱货,哪一个敢多说一句,所以这件事情,东太后做起来才如此十分得心应手。 哪有想秦柳瑟这样的,那么拧,大不敬。 说到底,东太后不喜欢秦柳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不求着自己,不像秦怀瑾温才人她们,围着自己转,不像她们一样会对她说好听话。 这样控制不住,又受宠,却不归自己操纵的人,东太后只想毁了。 她习惯了人人围着她转,习惯了人人听她的话。 其实,东太后就是不喜欢不对着她来事儿的后辈。 就在场面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青青跑得满头大汗的从外头进来了,打开门帘就朝着里头通传道,“永寿宫的太后娘娘来了!” 刚刚就是秦柳瑟打发她去永寿宫请西太后来的,秦柳瑟也是担心永嘉帝赶不过来,自己位分低压不过东太后,为了自己的孩儿,所以只能去请西太后出山了。 西太后听到这边出了事,又是事关秦柳瑟,自然立刻出来,连身上的便服都没来得及更换,生怕来晚了。 她走到屋里,看到满屋里站着的妃嫔,还有坐在前头的东太后,又望了一眼里头躺在床榻上的皇子公主,脸上没什么表情道 ,“这是怎么了?何至于闹成这样?几位皇子公主,不都没事了吗?非得弄出人命来才安心了?” 东太后听到西太后说这话,心里也不痛快,觉得她实在是多管闲事。 没想到西太后为了这么一个妃嫔,居然敢对着她说这样冲的话。 想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这个西太后,不过就是一个三品的婕妤,还是生了皇子才有的,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宝林,就跟一只蚂蚁一样,随时能被踩死。 哪敢这样对她? 不过现如今儿子出息了,她嘴皮子倒是也厉害了,居然敢怼自己了。 一时间,东太后又在心里骂着这老东西,以前装模作样好似真尊敬自己,现如今看来,其实不过是装的罢了。 东太后这也是以前做大惯了,现如今不习惯有人还能跟自己平起平坐。 西太后看着东太后的神情,知道这个人肯定又在想当年了。 可想归想又有什么用,现如今先皇不在,谁还能宠着她了? 第286章 龙舟赛 西太后许多事情不是不懂不明白,只是不想管,但要让自己儿子的后宫霍乱起来,她是第一个不同意的,而且还是秦柳瑟这样讨她欢心的人。 其实还有一个西太后没有意识到的原因,那就是她不希望在秦柳瑟身上,出现她年轻时看过的,经历过的遗憾。 不能让这后宫,都是那些黑心肝的人说了算数。 这东太后手上,沾了多少姑娘的血,西太后当时管不了,但并非不知情。 所以一时间,为了秦柳瑟,西太后难得又损了东太后一句,“咱们俩人,认识的时间,比宫里这些妃嫔的年岁还长,我这老妹妹,怎么这么多年还这样,动不动就抓人去打胎?” 东太后听到她揭自己的老底,一时间脸色有些不上不下。 愤怒不已,又无处可以宣泄出来,只是瞪着她不说话,心里想着,她想堕胎就堕人胎,又怎么了? 这种事情,东太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因着西太后这一来,一时间,这长信宫里,便又成了两位太后在斗法。 宁贵妃和萧德妃对视了一眼,心想这西太后来的正好,各自都安心了不少。 西太后不一定治得了东太后,但足够与她平衡,因着这两人,地位是平起平坐的,现如今又没有先皇在,没人给东太后撑腰,让她为所欲为。 而除了永嘉帝,另一位能治得了东太后的太皇太后,去了南边多年,现如今也不在这京城,所以,还得僵持着,等到永嘉帝回来。 而秦柳瑟也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西太后并没有过问这钦天监的事情,而是一直在和东太后做些口舌之争。 秦柳瑟心里想着,西太后这样善解人意的人,为了自己也是豁出去了,居然与这位东太后争辩起来。 —— 而此时的上京城,刚用过午膳,没有一个人在打盹,因着端午节的龙舟赛,正是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今年的龙舟赛,依旧在上京城西边皇家公园的西湖举办。 湖面上,五颜六色的龙舟一字排开,整个西湖四周,早就围满了人。 观赛的区域是坐北朝南的,在北面架起了一座座帐台。 帐台沿着湖边排开,是永嘉帝和达官贵人观看龙舟赛的地方,再往外过去,便是上京城的市民观赛的站处。 而永嘉帝和达官贵人观看的区域,每几步,便有一名皇家近卫军站着护卫着永嘉帝,还有京城的王宫权贵。 因着今日的龙舟赛分了好几场,所以这些达官贵人的午饭,都是在各自的营帐里用的,永嘉帝亦是如此。 今年并没有宴请群臣,所以都是各自用着午饭。 不过永嘉帝难得出来一次,还是这样公开的场合,许多富贵人家自然是抓紧了这个机会,想要在皇帝面前表现。 原本说是来看龙舟赛,还有各种杂耍的,但各有各的心思。 有些年纪还小的,倒真是陪着家中的父母辈过来看龙舟赛,蹭蹭蹭地在帐台间串来串去。 而有些年龄正好的,今日则将自己闺房里最华丽,最耀眼的一套衣裳都拿出来穿了,还梳了美美的发髻,画了一个时兴的妆容,就想着陪家中父母到永嘉帝面前行礼的时候,能让永嘉帝多看自己两眼。 若是能因此被永嘉帝瞧上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可真是鱼跃龙门,从此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正是如此。 上京城中好多人家不外乎如此。 譬如那周才人,自从有了生了皇子,那周才人娘家,原本从周家族谱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门户,到现如今,已经被周家族人,奉为了族长,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以后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好处。 许多人都想效仿着,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 而楚郡王和沈淇,虽然没有这么大年纪的女儿,但也动了这样的心思。 因着前头还了债,家里已经是快又入不敷出了,楚郡王和沈淇夫妻俩绞尽脑汁,在旁支的表妹里,选了一位颜色身段极好的,带到自己家来,养了一段时间教导宫中礼仪,想到永嘉帝面前转一圈,再送给永嘉帝。 而这楚郡王本身就是好色之徒,这小表妹自打去了家里,这是能看却不能用,真是心里痒痒的,要不是想着要靠她送给永嘉帝,还真想自己就把这小娇娘给拿了的。 沈淇如何看不出自家郎君的心思,所以今日特意给自己这位表妹打扮的像花儿一样,一个劲的就等着送给永嘉帝,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免得在自己家里搅弄自己郎君的心。 所以刚用完午饭,轮到他们家拜见了,沈淇便招呼着楚郡王,还有自己的表妹,摇摇曳曳地往永嘉帝的皇上那边去了。 沈淇领着自己的表妹,给永嘉帝行了礼。 借着起身的功夫,这位沈家表妹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永嘉帝一眼。 她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所以并不知道永嘉帝生得如何,只不过前段时间来了京城之后,便听那些元夕节有去宣德门广场看花灯的人说,这永嘉帝生的貌比潘安,所以她才点了头,愿意被自己的表姐这样利用。 现如今瞧见永嘉帝生得如此英俊潇洒,一时间对自己这位表姐有些感激涕零。 原本她还以为自家表姐是哄骗自己的呢,现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这小表妹瞥了永嘉帝一眼,便娇羞着低垂着眼帘,有些害羞的红了脸。 其实不止在她们沈家的姐妹里,在老家,她都可算是当地最好看的姑娘,所以她对自己特别有信心。 可惜永嘉帝虽然有许多需求,可也不是那大色魔,更不是看到一个女的就走不动道的,所以不过扫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永嘉帝如此冷淡,沈淇却也觉得没有什么。 因着这位皇上,一贯是这样的神情,不冷不热,没什么波动,你瞧不出他喜不喜欢,他没有盯着她看,也不代表就是不喜欢了。 所以虽然没有得永嘉帝的眼神肯定,沈淇还是很有信心的。心里觉得,这天底下的男儿,都跟自家郎君一样好色,就没有用貌美女子拿不下的。 沈淇也是想多了,凭她一个郡王妃,居然想用姑娘家的美色拿下永嘉帝,说出来也实在好笑,有些不自量力了。 可惜她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不自量力的能力。 沈淇正笑着看着永嘉帝,准备介绍一下自己这位小表妹,惊艳一下永嘉帝,便胸有成竹地开口说道,“皇上。这是我们家养在扬州长大的姊妹,生的果然是水灵灵的……” 沈淇这话说一半,却见忽然有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女侍卫走到永嘉帝旁边,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原本脸色冷淡的永嘉帝,脸色立刻就变了。 结果,沈淇这话说到一半,还没说完,永嘉帝就已经站起身来走了,一步也没有停留。 第287章 云纹冠 留下朱万喜一个人在那里善后说,“皇上有要事要处理,还请楚郡王和楚王妃先行离去。” 朱万喜是留下来收拾残局的,虽然看见了沈淇黑了一半的脸,但是也没办法,这样一个破败的郡王家,别说永嘉帝,在朱万喜的眼里,他们家在这京城都是排不上号的。 所以这边说完,朱万喜也没有停留,嘱咐自己的徒弟留在这里善后,自己便立刻跟着永嘉帝回宫了。 沈淇原本是打定主意今天就要把自己的表妹送出去的,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失算了。 一时间站在那里不上不下,拽着拳头,简直要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龙舟,恨不得将那来通风报信的人掐死算了。 而在永嘉帝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位公公找到这永嘉帝的营帐来,只不过来之后,看到永嘉帝已经不在了,便有些着急的问着营帐里的公公,“皇上呢,去哪了?” 沈淇看到有公公来,一时还以为永嘉帝会回来呢,又露出一个笑脸,没着急着走,却听见那位公公问着另一位公公,而另一位公公则告知他,皇上已经回去了。 沈淇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又是回的哪里。 而那小公公听了纳闷,他是德妃娘娘派来通信的,怎么皇上居然提前回了,却也没办法,只能原路回去了。 而沈淇在那公公回去后,便上去问永嘉帝到底是回了哪里。 听到永嘉帝已经回了宫里,一张脸彻底黑了。 —— 而此时的长信宫里,西太后和东太后已经打了好几轮机锋。 东太后也是头一回见到西太后这么牙尖嘴利的情况,心里又是不满,不屑,又是忍耐不了,所以才一直与她来来回回不依不挠。 “我瞧着皇子公主都没事了,今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西太后叹息一声道,想要息事宁人。 东太后与她争执了这么久,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息事宁人,而是说道,“钦天监都说了是孽障,生下来又有什么用?回头搅乱了国运,谁能负责?” 温才人和秦怀瑾眼里都流露出一丝快意,微微扬着下巴,就准备看秦柳瑟的下场。 因着都知道今日宫外的龙舟赛事要比上一整天,所以不到夜里,永嘉帝是不可能回来的。 当闪过一丝快意之后,温才人眼里又闪过一丝冷意,原本是想看着秦柳瑟在她们面前求饶低头,就想看着她被打得跌落尘埃的样子。 自己的孩儿要被害了,总归得放低身段求饶才能过得去吧,谁知道过了这么久,秦柳瑟依然一副十分高傲的样子,一点也不愿意低头。 秦柳瑟是真的不准备低头的,因着这些人本就栽赃嫁祸说自己的孩儿是邪魅,如果她低头求饶,那不正验证了她的孩儿有问题吗? 她是腹中孩儿的母亲,自然不愿意看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而且这孩子就在自己的肚子里,秦柳瑟是万万不愿意她们听到自己的母亲说自己是邪物的,尽管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听得到,秦柳瑟也不愿意做这种事。 一味的做低伏小有什么用,别人并不会因此高看你。 秦柳瑟这是一朝成为母亲,浑身都有了母性的光辉了。 所以只一直梗着脖子,死都不愿意低头,别人若真心想害她,求饶又有什么用? 辛淑妃却只笑着看着她,看着眼前的情况,不说话也不插嘴了。因着心里知道,今日摊上了钦天监,这事情是不会那么容易过去的。 西太后摇了摇头说,“你们这一个一个都是做母亲,或者将要做母亲的人,怎的如此,不依不挠。你们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是吧?” 温才人和秦怀瑾听了撇撇嘴,心里道,明明这是秦柳瑟的事情,这西太后偏心到把她们都怪罪上了。 但西太后怎么说也是太后,是长辈,所以温才人只能道,“太后娘娘,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臣妾也是不忍心看到其她皇子公主受苦。这又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臣妾也不敢违背天意啊。” 这话说得实在轻飘飘的。 温才人这么说,但秦怀瑾作为秦柳瑟的亲生姐妹,就不好那么明着表态了,只打着太极说,“臣妾不愿意看妹妹受苦,也不敢相信妹妹会身怀怪物。只愿着能顺顺利利,真希望这钦天监说的话不是真的呢。” 顺顺利利什么? 那就是各有解读了。 以为他们姐妹情深的,就以为顺顺利利解决。 但实则秦怀瑾希望的,是拿掉这孩子顺顺利利。 秦怀瑾环顾四周,冷哼了一声,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头却在暗爽。 想着今日这件事,总算将秦柳瑟打了个严严实实的,叫她没有任何挣脱的力气。 便是怪罪,也没有人能怪罪到她们身上,谁还敢跟钦天监做对了? 这可是天意。 所以在秦怀瑾和温才人的心里,觉得这秦柳瑟是必死无疑了。 等会儿东太后把她的肚子弄掉了,最好能一尸两命,等今儿夜里皇上回来,便是菩萨在世,都回天乏力了。 这些心眼坏的人,正美美的想着秦柳瑟的结局,却在这时候,外头传来,朱万喜的传喝声,“皇上驾到!” “皇上?!” 辛淑妃简直难以置信,念了一句,以为是自己幻听。 说不得此时殿内众人,都跟她一样的疑惑。 不过永嘉帝腿长,又因着心里着急,走得快,这话传来,不过一会儿,便有人将门帘打开。 穿着一身没来得及换下的白底金纹龙袍,竖着白玉雕云纹冠的来人,不是那在宫外看龙舟赛的永嘉帝,又是谁? 第288章 说了算 尽管屋内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但既然永嘉帝都出现在这了,这些人即使再疑惑,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跪下来先请安。 而刚回宫的永嘉帝,似乎是没听到他们的请安声一样,理都没理他们,也没有喊起,而是在屋里扫了一眼,看到秦柳瑟在那里坐着,便径直往秦柳瑟那边走去。 永嘉帝牵了她的手,将另一只手搭在秦柳瑟的肩膀上。 宁贵妃瞅着这个情况,知道永嘉帝是心急没有喊他们起,所以便自己起来了,心里也替秦柳瑟庆幸和高兴。 不由便与萧德妃欣慰的对视了一眼,幸好永嘉帝回来了,不然这局面,他们真是快要压不下去。 其他人看到宁贵妃起来了,便都跟着站起来,眼神复杂的往秦柳瑟那里看去。 辛淑妃狠狠地看着永嘉帝放在秦柳瑟肩上的手。 秦怀瑾和温才人也是如此,瞪得眼睛都要出来了,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看到永嘉帝来了,秦柳瑟一时之间,原本梗得直直的脖子,瞬间都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松懈了下来。 也是心里知道,能让她依靠的人回来了,所以一瞬间,整个人神经都缓下来。 望着永嘉帝的眼睛,不自觉的就有些泛红,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她张了张嘴喊了句,“皇上”,却是只有嘴型,因着有些哽咽,没有出声。 永嘉帝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说,“别怕,朕会为你做主。” 秦柳瑟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他这一句话就让自己深信不疑,觉得他一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 而站在东太后身边的温才人,此时已经想将秦柳瑟五马分尸了。 天知道刚刚永嘉帝进来的时候,除了两位太后不用行礼,那秦柳瑟也像个死人一样,坐在那里都不行礼。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可皇上一点都没有怪罪她无礼,她居然也不做做样子,连装都不装了。 这可不让人嫉妒吗? 据说这回,秦柳瑟可真不是故意的。 她心里着急,听到永嘉帝回来,这才当场就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其他人已经行完了礼,所以也就干脆不行礼了。 与别人要她肚子里孩儿的命相比,不跟永嘉帝行这个礼罚一罚,又算得了什么呢?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的手,坐在她旁边,冷着脸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又看向东太后和西太后。 一边转着自己大拇指的玉扳指,问了安之后,冷冷的道,“今日朕不在宫里,怎的大好节日,又闹出这么一件事来。” 这宫里,除了家宴,都鲜少聚集这么多人,东西两位太后都在场,确实难得。 东太后原本准备在永嘉帝回来之前就把秦柳瑟解决了的,不过永嘉帝回来的也不怕,今日有着钦天监的话兜底,她是很有底气的。 一时间,东太后便十分客观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永嘉帝说了。 “这几位皇子公主,忽然都中了邪,哀家这个做老祖宗的,也是怕这邪物祸害到他们,这才请了钦天监来做做法,问问神仙。皇帝不会怪罪我这个老不死的吧。” 东太后这话,可就是有些在给永嘉帝施加压力了。 都说了是为了他的孩子了,他难道还能责怪她的不是不成? 永嘉帝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道,“孩子们不舒服便不舒服,怎的能怪到这还没出来的孩儿身上,难道这做小的,反而能害了那几个做哥哥姐姐的了。” 永嘉帝这就是为了护着秦柳瑟而在胡扯了,既然是邪物,哪里还有分年龄大小的。 东太后冷哼一声,“皇帝不信哀家,但可不能不信这钦天监啊。” “哀家知道皇帝心善,舍不得自己的孩儿。但比起几个皇子公主,还有咱们的国运,这肚子里还没成型的胎儿,算得了什么?这一个没了,往后还是可以再生的。” 永嘉帝直接冷冷的道,“那前朝父皇宫里那些被母后堕了胎的宫女,可有再生出皇子来?” 这堕胎,与女子可是十分伤身子的事情。 永嘉帝这是毫不给东太后面子了,直接在这么多后辈面前,揭了东太后的老底了。 东太后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道永嘉帝怎么知道那些事情,不过知道也无妨,做都做了。 而且过了那么久,现如今她都当上太后娘娘了,难道还怕他翻旧账? 因着从来没有儿子废了太后的前科,这个世道注重孝道,即使她杀人放火,这个太后的位置还是稳稳的,所以东太后才能这样的无法无天。 “若不是为了咱们的国运,为了皇帝,为了我皇家的未来,哀家何至于今日到这里来做这么一个恶人。”东太后又一句话,将自己的所有恶行都合理化了。 秦柳瑟今日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东太后着实就是这样的人。 东太后都说到国运上了,永嘉帝一时之间也没有反驳,众人看永嘉帝迟疑的反应,便都跃跃欲试的在等着,觉得他这是动摇了。 “秦昭仪……”永嘉帝看着秦柳瑟开了口。 一时间,温才人和秦怀瑾心里都提前笑开了,觉得永嘉帝这是要给秦柳瑟定罪了,就差嘴角没笑出来的,就等着永嘉帝下一句话。 没想到永嘉帝说的是,“你用了午饭便赶过来是吧?身子也发了吧,先回去歇着吧,仔细别累到。” 永嘉帝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眼神,便让朱万喜招了明月姑姑和青青子衿进来,让他们扶着秦柳瑟先回昭阳宫。 长信宫里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妃嫔,都有些面面相觑,皇上刚刚跟她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都要让她们以为自己幻听了,皇上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居然可以这样对那个贱人说话! 其实不止他们惊讶,秦柳瑟也有些呆滞住,不知道永嘉帝这是要做什么,居然要把自己支开。 永嘉帝看她有些迟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这儿。” 秦柳瑟心里有些酸酸的暖暖的,“嗯”了一声。 虽然不安,不过心里知道永嘉帝总归不会害自己,而且她确实有些乏了。 她是恨极了害她的人,但眼下自然是孩子更重要。 刚才情绪激动,心情转变过快,着实有些疲惫,便也不强撑着,依了他的话准备先行离开,再抬头和宁贵妃和萧德妃对上眼神,见他们都微微对着自己颔首之后,秦柳瑟便由着明月姑姑他们搀扶着回了昭阳宫。 “皇帝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东太后显然是不服气的。 而西太后看到永嘉帝这反应,也知道他是会护着秦柳瑟,不跟其他人一样胡闹。 西太后心里有了底,刚刚其实她也有些担心永嘉帝会不会信了那钦天监的话,但现下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便松了口气,自己也领着珠翠他们离开了。 剩下的事情,就由着自己的儿子去处理了,毕竟这是他的后宫,是他说了算。 第289章 一窝蜂 今日东太后是争着一口气过来的,所以眼下事情还没有着落,他这个爱管事儿的性子,当然也不会走,便跟永嘉帝商量着如何处理。 永嘉帝道,“既然这么多人看着,也好,总要给出个说法来,在场的便都当做听证吧。” 站在东太后身边的两人,还有辛淑妃,李贤妃这些看热闹的,都十分不爽,没想到秦柳瑟一走,永嘉帝居然变得如此严肃,一副要好好清算的意思。 永嘉帝在屋里扫了一眼,问道,“刚刚来做法的钦天监呢,把他带上来。” 因着长信宫里都是女眷,所以钦天监做了法,回了话之后,便又退了出去。 眼下有了永嘉帝的传召,便立刻又赶过来了。 来了之后,永嘉帝便又让他将刚才的事情重新再说一遍。 钦天监垂着眼眸,细细的把刚才的事情,与永嘉帝重复了一遍。 “今日几位皇子公主中邪,实在是十分罕见。微臣瞧着,这是宫里有邪物作祟,有所异样,也问了上天,确实如此,还请皇上宽恕。” 钦天监这种替皇家问天意,问国运的臣子,总是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所以钦天监说的这话,宫里头看热闹的妃嫔,又起了信心。 觉得永嘉帝怎么拗都是拗不过天意的,而且一个女人,跟国家的命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想来永嘉帝也会好好的进行权衡。 永嘉帝听了,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似乎是在沉思这件事情,又问那钦天监,“那除了这堕胎一法,可还有其他解法?” 钦天监一脸很为难的摇了摇头说,“回皇上,别无他法。” 众人看着这场面,心里都在偷笑,没有别的法子,那皇上不就是得依着他的办法办了吗? 没想到永嘉帝却笑道,“你竟然能通天问地,怎的会找不到别的办法。朕瞧着你们这些钦天监,吃着朕的俸禄,却是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 永嘉帝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既然是拿了钱办事的,那他提出了异议,就应该替他想出别的法子来。 所以一时间,钦天监明白了永嘉帝的意思,也被他这话说的有些面红耳赤。 不过男儿家皮肤要黑一些,所以这钦天监脸上发热,却也看不出来,但却委婉的道,“皇上想要旁的方法来破解,那微臣便再问一问天意。” “问吧。”永嘉帝淡淡道。 一时间,钦天监又在院子里设坛摆案,拿着桃木剑做起法来。 众人抓着手,等着他出结果,就看着钦天监在院子里飞舞的转来转去,似乎又通了一会儿天意,最后抱着桃木剑进来,跪在永嘉帝面前道,“皇上,这事儿只怕板上钉钉,您瞧,外头那香坛又裂开了,这邪物的能量,实在是大。” 永嘉帝又道,“你可有何法子,抓出这邪物来?” 钦天监皱起眉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思了片刻,手里几根手指不断的动着,似乎是在算着什么,过了片刻,这才缓缓抬起头,说道,“回皇上,微臣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将这件事情证明……” 另一边的昭阳宫里。 秦柳瑟虽然被永嘉帝打发折回了昭阳宫,永嘉帝的本意是让她回来休息,但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她哪里能够安得下心来休息呢? 所以便坐在窗边望着外头,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回来之后,她已经打发了一位小公公去那边打听,要是有什么风声,便会很快传回来。 在朝阳宫里坐了不到半个时辰,秦柳瑟已经来回走动了好几次,扶着肚子,撑着腰,在正殿门前来回的走,偶尔累了,便走到门边,扶着门边歇一歇。 却在这时,外头有人在敲门。 秦柳瑟赶紧抬头看去,小福子已经跑去开门了,她以为是小公公回来了,却没想到是朱万喜。 朱万喜带着尚宫局的人,乌泱泱的好多人,气势汹汹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青青明显是被这形势吓到了,问道,“朱公公,这是怎么了?” 朱万喜脸上带着笑,像是在安慰青青,又像是公事公办,看着秦柳瑟说道,“昭仪,奴婢也是公事公办,皇上这是为了还昭仪一个清白。” 秦柳瑟不明就理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朱万喜便朝旁边的尚宫看去,挥了挥手说:“尚宫便快点搜完快点走吧,别打扰了昭仪。” 朱万喜这很明显是偏袒着秦柳瑟的。 那尚宫跟秦柳瑟就没这么熟了,她是宫里管着宫规的人,所以跟哪位娘娘都不会很熟,只是公示公办的与秦柳瑟说道,“昭仪娘娘。奴婢唐突了,但奉皇上和钦天监之命,来昭仪这屋里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邪物,若有得罪,还望昭仪娘娘恕罪。” 秦柳瑟听了这话,往旁边退了一步,笑道,“尚宫请便。” 所谓清者自清,她做出这般姿态,那些侍女心里头,其实就已经高看了她一眼。 这尚宫是奉命行事,听了秦柳瑟这话,不由点点头,心里想着若是清白,秦柳瑟行他方便,他以后也会行他的方便。 做他这种活的人,一向容易得罪人,所以也没有办法。 一时,这尚宫便领着侍女往秦柳瑟的正殿去,然后安排分工,有的人搜这个正殿,有的人搜偏殿。 秦柳瑟站在院子里,没有跟进去。 其实是特意不想进去的,也不用进去,因为里头什么都没有,是以就在这里陪着朱万喜,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些进去的侍女将秦柳瑟的书桌、书架、衣橱、香笼,还有床板全部都翻了个遍。 他们做惯了这些活,所以是每个角落都不会放过。 但搜了一圈出来,一个一个回到尚宫的身边,都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尚宫和朱万喜都弯起嘴角,满意的在笑。 他们心里都是喜欢这位秦昭仪的,所以也不希望真的出事。 事情有了着落,朱万喜便笑呵呵地对着秦柳瑟说,“昭仪,这一回真是失礼了,我们既然已经查完了,这就回去复命,太后娘娘让娘娘在昭阳宫禁足直到真相大白,奴婢回去,一定让皇上还给昭仪一个清白。” 秦柳瑟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劳烦朱公公和尚宫了。” 一群人一窝蜂的来,一窝蜂的又走了,这昭阳宫一瞬间又恢复了宁静。 第290章 好心机 小福子跑过去把昭阳宫的门关上锁了,又回来跟秦柳瑟说,“昭仪,可要派人再去长信宫跟着?” 秦柳瑟点点头说,“去吧,有什么消息再带回来给我。” 小福子这才福了福,领着自己的徒弟去了长信宫那里等风声。 总归这件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心里头的大石头,是放不下来的。 秦柳瑟领着明月姑姑和几个侍女回了正殿,一进到屋里,秦柳瑟便偏过头问明月姑姑,“可把那些东西处理干净了?” 说这话时,秦柳瑟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朱万喜他们的笑容,而是有些严肃。 明月姑姑也严肃着一张脸,点头说,“昭仪放心,都是奴婢自己经手做的,自己盯着,全都烧了,化成灰烬,怎么也找不到了。” 秦柳瑟这才一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如果她不灵醒一点,今日这盘局,可真是要把她给收了。 这些棋,一步一步走的好生严谨,差点就把她逼得快要翻不过身来了。 却说,她那床板底下,原先是真的有东西的。 若非她提前收买了冬霞,差点要被那温才人给玩死了。 那温才人串通了冬霞,指挥她将一个背后写着几位皇子公主名字的小人,背上扎上针,然后放在她的床底下,还带着几张符纸。 那符纸上,还写着皇子和公主的八字。 这可真是要置她于死地。 如果她没有收买了冬霞,冬霞没有倒戈转向自己,自己再蠢一点,那今日永嘉帝便是再护着她,也全然没有缘由了。 而且那温才人还做了两手准备,或许她并不完全信任冬霞,所以虽然让冬霞将小人和符纸拿过来,却是吩咐她将那幅纸放在衣橱里。 实则,那温才人还收买了另外的人,偷偷潜入她这昭阳宫来,将那东西放到了她的床板底下。 做了两手的准备,就为了防止那冬霞信不过。 这位温才人也是好深的心机。 昨天夜里,在那床板底下翻到好几个小人的时候,明月姑姑脸都白了。 大夏天的,只感觉背后一片寒凉。 这样的巫蛊之物,这样的恶毒的心,再来一波推波助澜,今日秦柳瑟还真要把这个命给交代了。 不过好在他们家昭仪警醒,在听了冬霞的话后,便叫人将这屋里都翻了个遍,这才将那些小人找出来,放到火炉里烧了。 温才人确实是刻意做了两手准备的,今日才这样的胸有成竹,准备这一回,一次性将秦柳瑟打得翻不了身。 是以,在听到朱万喜他们回去禀报说没有在昭阳宫发现任何邪物的时候,温才人的脸都绿了。 她全都安排好了,怎么会没有呢? 而且就算冬霞靠不住,她还派了自己人进去放了的! 一时不相信,就开了口问道,“公公可有搜清楚了?” 朱万喜笑道,“回温才人,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都要叫奴才的脸好生躁得慌,得亏秦昭仪心大,半点没闹,十分配合,就跟着奴婢站在外头随便搜,奴婢瞧着,心里头都有些过意不去呢。” 温才人听了朱万喜这话,心里头就跟吃了牛粪一样难受得慌,琢磨着,怎么会这样? 刚刚那钦天监做法,通了天禀告说,那邪物就藏在秦柳瑟的昭阳宫里,若能找出那邪恶,便能验证那邪物不是秦柳瑟肚子里的娃娃。 温才人想着,永嘉帝同意让人去搜,正是想着要救秦柳瑟的心思。 若找到了,便证明问题不在她的肚子,就能救了他的肚子。 可谁又能知道那些小人身上写的,正是皇子公主的名字。 这样一来,即使找出那些邪物,证明不在她的肚子,却也保不了秦柳瑟。 这可真是叫秦柳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怎么走都是死棋。 谁知道,居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一时间,温才人都恨不得过自己过去搜一搜了。 可朱万喜带了这么多人过去,他有问题有心偏袒,尚宫和女史则是收买不了的。 朱万喜回来这么说,她也只能当哑巴,只是差点就要把手里的手帕子拧裂了。 原本永嘉帝还没回宫的时候,这长信宫里,看热闹的妃嫔,都一个一个争着抢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帮着东太后证明秦柳瑟的不是。 但眼下永嘉帝回来了,一个两个却全都不吱声了。 不是没话说,而是不敢说,不敢在永嘉帝的面前说,都想着在永嘉庭的面前维持好自己的形象。 温才人何尝不是如此。 永嘉帝依旧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给时间,给机会,等着这宫殿里的人发表意见。 过了好片刻,没有人说话,永嘉帝才道,“既如此,那便散了吧。” 就这么散了? 那可不符合这宫殿里其他妃嫔的心理预期。 看着永嘉帝这样轻轻放下,一点都没准备动秦柳瑟的意思,众人都暗暗的掐着手指,一边在心里将秦柳瑟骂个半死,一边愤恨的希望钦天监能再多说几句话。 钦天监倒是没有说话,而是东太后开了口,“这祸害我皇孙的,邪物还没去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那母后的意思,该如何是好?”永嘉帝说这句话时,居然流露出几分痞里痞气来。 “按照钦天监占卜出来的,便是那秦昭仪的肚子。”东太后依旧没打算放过秦柳瑟。 上一回秦柳瑟害得她被永嘉帝那样揭了老底,将她和先皇的事情都翻出来说了,东太后不敢怪罪永嘉帝,便将这里头的事情,全都怪到秦柳瑟身上了。 永嘉帝弯了弯嘴角,笑道,“可这,那么多人去了,什么都没搜到,该如何是好?” “搜不到,那便证明是她的肚子有问题!”东太后追道。 “母后。”永嘉帝看着她道,“这里头床上躺着的,是您的皇孙,她肚子里的,也是您的皇孙。” 东太后被他这有些威胁的语气吓着了,实在是永嘉帝此时此刻的眼神和语气,有点像之前在慈宁宫里揭他的老底那一回的神态,这回永嘉帝可没有遣别人出去的意思。 所以,东太后说着话,便有些慎得慌,生怕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把自己的老底揭一次。 把她害人的事情说出来,东太后是不怕的,但是若将她与先皇那档子事传出来,东太后是会丢尽老脸,抬不起头来的。 “既然如此……”东太后想了一会儿,觉得搞不掉秦柳瑟,胸口有些发疼,想了一会儿道,“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既然她冲撞了我的皇孙,那生产之前,就让她在昭阳宫禁足,别出来了,等回头看看生出来是不是怪物再定罪。” 永嘉帝冷哼了一声,视线在的长信宫里扫了眼,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众人还以为,他又要替秦柳瑟说话,没想到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暂且先按照母后的意思吧。等改日揪出那邪物来,再好好定夺定夺。” 众人没有想到,永嘉帝居然同意东太后的说法,所以一时都有些窃喜,秦柳瑟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又想着,秦柳瑟禁足了,他们便可以伺候永嘉帝,将他勾到自己的床上去。 而且永嘉帝这话有些意有所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解读。 那些讨厌秦柳瑟的,便都以为永嘉帝是在附和东太后的话,等着看看秦柳瑟肚子里的,是不是邪物,再做定夺。 所以在东太后领着温才人和秦怀瑾离开长信宫的时候,秦怀瑾和温才人难得说话说到了一起。 “瞧着还以为皇上多可着她呢,不过也如此而已。”温才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心道这次的棋局设计的好,对男子来说,果然是家国天下更重要,谁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与这么多人意见相左。 第291章 做贼样 秦怀瑾弯了弯嘴角,她心里也是这么想,但并没有附和温才人,而是笑着道,“温才人可别小瞧了我那妹妹,便是如今皇上怀疑,过得两日,皇上再可着她,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得秦怀瑾这话,一下子又把温才人的火给点着了。 因着秦柳瑟确实如此,好几次失宠,但都好几次重新成为永嘉帝心尖上的人,这话实在是踩着她的痛点在说。 —— 而那边朝阳宫里,秦柳瑟接到朱万喜的口讯,说东太后让她在这昭阳宫禁足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但还是笑眯眯的送走朱万喜,回到自己的屋里,秦柳瑟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皱着眉头在琢磨,心里有些忐忑。 原本她以为禁足是暂时这两日的事情,真相大白便会解了,没想到直接变成到生产之后。 这不由就让秦柳瑟有些不安了,也不知道永嘉帝,是不是也怀疑自己了。 因着心里没底,端午节这一日的晚膳,虽然菜式丰富,但秦柳瑟用的也是有些不安。 她原本以为,永嘉帝是会全然相信自己的,可怎么会这样? 秦柳瑟把眼前的饭菜都想象成了永嘉帝,难得多吃了一碗饭。 狠狠地在心里骂着永嘉帝,真是狗皇帝,表现得好像多么相信自己一样,可回头,不还是同意了东太后的要求,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相信她? 用了晚膳,沐浴过后,秦怀瑾心里头依旧没底。 又派人去打听永嘉帝今夜有没有翻牌子,小福子打听了消息回来说,皇上还在御书房,并没有宣人侍寝。 秦柳瑟眉头一跳,没跟永嘉帝确认过他的意思,实在是有些睡不着,便招了小福子过来,叫他将宫服给自己准备一套送过来。 小福子听了,有些惊讶和不理解地看着秦柳瑟,“昭仪,这是……” 秦柳瑟叹的口气,“叫你拿,你便去拿吧,我自有用处。” 小福子便回了自己的厢房,将自己新做的一件公公宫服给捧到正殿里来。 这两年小福子长了个,个子跟秦柳瑟差不多,不过男儿的身子,是要比秦柳瑟粗壮一些的,所以这一身公公服,秦柳瑟穿起来正正好,只不过到底肚子有些大了,有些掩盖不住。 秦柳瑟便又让人拿了一个木篮子过来,挡在前头,能掩盖一点是一点。 想着这回又是夜里,时辰也不早了,到处乌漆抹黑的,不太注意的人,应当是瞧不出来。 这边准备好了,便喊了小宝子小福子,让他俩领着路,给自己做掩护,一路往御书房那边走去。 这个时辰,宫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在往御书房那边去的时候,站着几个侍卫。 只不过,这些人是替永嘉帝办事的,不像后宫的妇人那样嘴碎,所以秦柳瑟也不怕他们看到。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御书房,在门口碰见朱万喜的时候,朱万喜嘴巴都张大了。 看着秦柳瑟这一身装扮,朱万喜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有些滑稽的表情,但还是刻意压下去了,“昭仪怎么过来了?快些进去,快些进去吧,皇上就在里头呢。” 朱万喜也没有准备先进去禀报的意思,就这么把秦柳瑟给送进去了。 若是平日里朱万喜这么说,秦柳瑟肯定要客气一下,让他替自己禀报一下,走一下流程,总归程序上不能出错。 不过,今晚事情比较紧急,秦柳瑟也顾不得那么多虚礼了,只由着朱万喜领着,到了御书房去。 永嘉帝正站在书架边,拿着一捧书册子在看,听到人声,转身看到朱万喜领着人进来,起先还皱了皱眉,似乎是没认出这人是谁。 直到秦柳瑟放下木篮子,摘下帽子,抬起头。 永嘉帝挑了挑眉,这才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怎么跟做贼一样,穿这身来见朕。” 永嘉帝用手里的书册子隔空指着秦柳瑟,然后拿着书册走到书桌边坐下,将书册放在桌子上。 朱万喜将人送进来,便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秦柳瑟也不藏着掖着,一来,就开门见山,脸上有些着急的问道。 “皇上,臣妾不来找你问一问,今夜臣妾都有些睡不着觉了。” 永嘉帝挑着眉头笑道,“你何时没了朕,睡不着觉了?” 秦柳瑟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了,脸上着急的有些发红,“东太后将臣妾禁足了,皇上可是也不信任臣妾?” “臣妾可没有陷害皇子和公主,皇上,你可要相信臣妾啊。” 秦柳瑟说得动容,眼里流露着真情实感,永嘉帝看她这样,也不跟她打趣了。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她从书桌边牵着手,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下,牵起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 声音有些低沉,“先前,你让我信任你,现如今,我也该与你说一说,你也应当相信我不是?” 秦柳瑟今日是真的有些着急,可能因为事关自己的孩子,所以她这个母亲的,不由就有些豁出去的意思了。 这才会大半夜,穿着一身公公的宫服,违抗懿旨跑到这里来,就为了得永嘉帝一句肯定的话。 一时间,想起自己之前跟永嘉帝说这句话的场景,秦柳瑟又听他这样与自己说,心里头知道他是没怪罪自己。 应当也是相信自己的。 可她心里慌得很,一时间也分不清什么真真假假。 眼睛不由便有些发红,酸酸涨涨的,秦柳瑟这个人,一激动,要哭的时候,不仅是眼睛红,鼻头也会变红,整个人就显得更加的无辜可怜了。 永嘉帝看她这样,摇着头道,“朕本以为你做了母亲会成熟一些,没想到,还是跟孩子一样,说哭就哭呢。” 永嘉帝这话实在有些宠溺,秦柳瑟撇了撇嘴说,“正因为做了母亲,臣妾才这般觉得委屈呢,别人都要陷害我的孩子了,我还不能哭一下吗?\" 秦柳瑟一边说着这话,眼眶里的金豆子,就已经落了下来。 她吸着鼻子,委委屈屈的模样,看得永嘉帝实在是有些心疼,便用大拇指替她将眼泪抹去,“也罢,你宠着咱们的孩儿,那朕便只能宠着你了。” 秦柳瑟撅撅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这句话。只觉得既然是他的孩子,那他宠着也是应该的。 可心里头就是委屈,所以便由着自己的性子,埋在永嘉帝宽阔的胸膛前,哭了好一阵子。 “今日臣妾实在是有些吓坏了。皇上,你不知道臣妾在长信宫的时候,虽然说着那些话,与那些人争辩,好像多有底气一样,可天知道,臣妾是一点底都没有的,皇上不在宫里,好在宁贵妃和萧德妃他们帮着臣妾。不然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永嘉帝看秦柳瑟这样,就知道这回她是真的受委屈了,因为以前不管碰到什么事情,即使在他看来再委屈的事情,他等着秦柳瑟到自己面前哭诉,可她从来都没有哭诉过。 但这一回,因着涉及到他们的孩子,这丫头倒是急成这样了。 也因着如此,永嘉帝一时间,便对他更加心疼。 她早就可以在自己面前放纵和哭诉,可是从来都没有,而这一次,是因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这样,哪里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他们的孩儿。 说不得,永嘉帝也是真的懂秦柳瑟的。 她确实是如此,以前别人怎么设计她都不要紧,虽然每回都能力挽狂澜。 这一回,当然也做到了,虽然没有叫别人陷害到,可是她心里还是委屈,不是替自己委屈,是替自己的孩子委屈,所以才下了决心,想让永嘉帝为自己做主。 “皇上,若是您没记得回来,那臣妾是不是,这一会就见不到你了?”秦柳瑟吸着鼻子,越想越可怜巴巴的样子,流着金豆子说道。 永嘉帝替她将眼泪鼻涕都擦掉,笑着说,“瞎说什么?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292章 明日办 秦柳瑟撇撇嘴,心里想着,那那个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可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大不敬,所以也就没有说出来,总归永嘉帝后面是赶回来的了。 秦柳瑟自己也是没有发现自己孕期这样的变化,确实是有些大,以前她哪里会考虑这些,也哪里会想到自己会为了自己的孩儿而做这些事情。 总归,女儿家在没有成为母亲之前,都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的爱这还没见过的小生命。 永嘉帝就这么由着她哭着,搂着他在肩头,就连朱万喜进来,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外面有人求见。 永嘉帝在秦柳瑟看不到的地方摆摆手,示意他让外头的人等着。 就这么等秦柳瑟哭够了,才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吃下之后,等缓过劲来,才哄着她。 秦柳瑟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外头哪里有什么人。 朱万喜早就将人都支走了,就为了让秦昭仪可以毫无负担的回去。 说不得朱万喜伺候永嘉帝久了,完完全全已经能摸清楚永嘉帝的一些想法。 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妙。 永嘉帝没开口,他就已经将人支走了,确实是聪明懂办事儿。 等秦柳瑟走后,朱万喜才将被他指使到偏殿的暗卫带出来,领着他们去了御书房。 其实这些人本就被永嘉帝宣了今晚过来,只不过刚刚秦柳瑟来得突然,才特意让他们等着。 而永嘉帝确实是没骗秦柳瑟,他是早有准备要给秦柳瑟一个公道的。 他听着下头的暗卫重新再事无巨细回禀今天的事情。 “皇上,可是现在要过去?”暗卫默默的问道,“人手都已备齐,就等皇上一声令下。” 原本打算着就在今夜里不知不觉将这件事情办了,不准备太张扬。 但不知为何,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刚刚秦柳瑟眼里含着泪,一双小鹿眼,可怜兮兮看着他的模样,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可怜。 想到这里,永嘉帝心头一紧,叹息了一声,道,“等明日再办吧。” 既然如此,便索性张扬一点。 光天化日里将这件事情办了,叫所有的人都知道,才更好回她一个清白,对得起她受的委屈。 永嘉帝忽然改变主意,着实让暗卫和朱万喜都惊讶。 朱万喜原本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好了去那边办事,但没想到皇上居然改了主意。 朱万喜不由就想到了刚刚偷偷跑过来的秦昭仪。 难不成是因着秦昭仪,皇上才突然改了主意? 朱万喜出去的时候,不由摇着头,叹息了一声,虽然说还得等到明儿,不过这样也好,皇上决定这样在白日里将这件事情办了,那便说明这回是真的惹到皇上,不对,是惹到皇上心上在乎的人,才会这么想给秦昭仪一个公道。 一时间,朱万喜心中不由又对这位秦昭仪竖了个大拇指,能让皇上这样替她考虑的,这后宫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朱万喜抬头忘了眼天上明亮的月儿,也便宜了那温才人再多快活一夜了。 —— 第二日早晨,昨日端午节,在秦柳瑟的昭阳宫出现的那一幕,也在温才人的宫里重现了一遍。 不同之处在于,今日对着温才人,朱万喜脸上可没有昨日对着秦柳瑟的那种好脸色了。 他领着尚宫局的人进来,气势汹汹,便冷着一张脸道:“搜,马上进去搜,搜个底朝天。” 尚宫局的人,也是一脸严肃的神色,听了朱万喜的话,便气势汹汹走进去,直接开了门,闯进了温才人住的宫殿里。 旁边主屋的兰婕妤,刚用完早膳,看了这情况,赶紧走出来问道,“朱公公,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朱万喜皮笑肉不笑地道,“兰婕妤,奴婢是听皇上的差遣办事。” 兰婕妤看他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什么。 她一向是敬重朱万喜的,只不过朱万喜却嫌少对着自己有好脸色。 其实兰婕妤着实有些想多了,因着朱万喜对哪个妃嫔都这样。 不过兰婕妤想要的是朱万喜对待秦柳瑟的那种和颜悦色,而这种神色,朱万喜自然是不会对每位妃嫔都给出来的。 但兰婕妤看他这模样,如此大阵仗闯进来,似乎是这温才人犯了什么罪一样,心中好奇,可问又问不出来,只能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 这样忽然被人打开门闯进来,到处乱搜,翻箱倒柜的,温才人是真的吓了一跳。 赶紧将身上的衣裳穿好,便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正想骂人,看到站在那里的朱万喜,又笑问道,“朱公公怎么忽然到我这来了,这是要做什么?” 朱万喜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温才人,奴婢也是奉皇上之命办事,还请温才人多多海涵。” 温才人再蠢也知道是出了事情,但她的屋子不大,又只有这一间,不像秦柳瑟有好几间正殿偏殿,所以那些人这么多人手,一下子就将她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温才人还站在门口想要说话,里头就已经有人走了出来,“回禀朱公公,在温才人的床底下搜到了这个。” 那侍女将搜到的东西递给朱万喜,朱万喜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皱了眉头。 这是一个背上写着秦柳瑟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小人,后头还扎着针,针上面还扎着符纸,俨然就是害人的东西。 朱万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罪证确凿,奉皇上之命,将温才人抓起来。” 一时间,后头的粗使婆子都冲上来去抓住温才人。 温才人在粗壮的婆子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求着朱万喜,“朱公公,我冤枉,皇上,怎么会这样对我?快让我见见皇上。” “是不是真冤枉,温才人自己再清楚不过吧。”朱万喜冷笑道。 永嘉帝既然都来抓人了,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小人。 旁边的兰婕妤悠悠的看着这场面,默默的在心里偷笑,还往后退了一步,一点没有要装一装为这个姊妹求情的意思。 虽然还不清楚温才人犯了什么罪,但她能有这样的下场,兰婕妤是打心眼高兴的。 总算轮到她有这一天了。 “朱公公,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温才人还在不服气着。 朱万喜却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之情,本来这事昨晚就得办了,但皇上顾着给秦昭仪一个交代,才换了时间,让他在大白日里过来。 声势浩大的将温才人抓了才好,叫后宫的人都知道。 眼下有兰婕妤在这里,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朱万喜却也不担心这事情没有人知道,只怕不用半个时辰,等温才人出了这宫门,整个后宫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朱万喜看温才人还一脸不死心的样子,便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他一句,“温才人,奴婢这么多年,也是看着温才人这么走过来的,想着提醒温才人一句,单单是串通钦天监那一件事,就已经足够惹怒皇上了,奴婢瞧着,温才人还是认了,悠着些才好,不然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人受罪这么简单了。” 那钦天监,可不就是他们温家的远房亲戚,温才人听了朱万喜这话,眼神黯了下去,心里像被吸干了一半,因着知道,自己这下谁都救不了了。 第293章 着暗卫 兰婕妤忍着快要压不住的笑意,就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切发生。 被温才人压制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换成主位,还要忍受这个贱人的脾气,按照兰婕妤的位份是能压她,但到底还是得顾及她的娘家。 眼下看她这样终于束手就擒了,一张脸跟吃了苍蝇一样,兰婕妤心里头,可别提有多畅快了。 而朱万喜替永嘉帝办事,自然也办得面面俱到。 所以温才人从这自己宫里被拎出去,朱万喜都没有给她嘴里塞东西,就是由着她说话嚷嚷,让更多的人注意到。 温才人这一路被抓到冷宫去,跨越了大半个后宫,这般一边走着一边求情,不用别人传话,由着她自己的嘴,就已经传遍了这个后宫。 众人都纳闷着,昨日不还是在找秦昭仪的茬儿?不是秦昭仪犯了错被东太后禁足? 怎么今日,反倒抓起温才人来了? 一时间,宫里头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这后头是怎样的大事儿,但也不敢问太多,因着都要被打入冷宫了,说明这可就跟死罪差不多了。 永嘉帝这番操作,可足够给秦柳瑟脸面了。 而秦柳瑟,也是在自己宫里听到这件事。 昨夜里,永嘉帝哄着她说,要给她一个交代,可秦柳瑟没想到这交代,原来来得这么快。 既然来得这么快,那显然永嘉帝早就是知道了的,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时间,秦柳瑟心里不由有些窃喜,嘴角疯狂上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想着这温才人,也是自作自受,若她不那么咄咄逼人,又想陷害自己,哪有这么多事情。 不过,秦柳瑟虽然知道她用小人扎针来陷害自己,但其他的事情,她却是不知情的。 比如那钦天监的事情,还有她为何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秦柳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钦天监效命皇家,轻易很难收买。 但温才人被抓了之后,后宫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消息,不过一天也就传遍了后宫。 秦柳瑟听到从外头传来的风声,心里头琢磨着,应当是永嘉帝的人放出的风声,不然旁人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说是那温才人信了宫外的歪门邪道,请人做法扎小人,扎上秦柳瑟的八字,又将小人藏在床板底下,来陷害秦昭仪。 而且那钦天监在宫里说的话,做的事,也是一句都不能信,因着那钦天监,就是温才人的远房亲戚。 这回也是跟温家人通了气,合起伙来想陷害秦柳瑟,助推他们温家人坐高位。 永嘉帝自然没有放过这位钦天监,这样掌管着向上苍求问国运大事的人,居然因为一己私欲,而胡言乱语。 永嘉帝龙颜大怒,下令直接将那钦天监抓了交给大理寺处理。 而那温才人,也就这样被大动干戈的打进了冷宫,再也不见天日。 连最后被抓走的时候,见皇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日,那些皇子公主之所以会肚痛,肚子闹不舒服,是因着那日乳娘和侍女领着皇子公主去四季园出的事儿。 那时天热,四季园靠着温才人那里,温才人倒是大方,说天气热,请他们吃冰碗。 那些奴才热得慌,被温才人的人一请,就这么在一旁吃起来了。 而就在他们疏忽的时候,温才人的人,悄悄给那些皇子公主每人都送了一块饴糖。 小孩子嗜甜,哪有不喜欢饴糖的,当即就吃进肚子里,而那饴糖,自然也是做了手脚的。 所以那日回了各自宫里没多久,那些吃了饴糖的皇子公主,就全都闹肚子了。 秦柳瑟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这位温才人真是死不足惜。 若那几位皇子公主身子骨不好,这一回吃了这些东西真闹出了人命,她要如何偿命? 但温才人这一局,做的实在是精密,差点就把她给算计进去了。 这天夜里,永嘉帝到这昭阳宫来陪秦柳瑟,秦柳瑟琢磨着这件事儿,便有些郁郁寡欢的。 搂着永嘉帝,叹息着说,“这件事情,如果后面没有水落石出,那臣妾真是毫无缚鸡之力了。” 若不是她知道,温才人往自己宫里安插了人,要往自己宫里放那些小人。 要不是永嘉帝知道那钦天监是她温家的亲戚,只怕早就露出端倪。 要不是萧德妃知道派人去宫外知会永嘉帝,那她岂不是没救了。 秦柳瑟为人母之后,确实比以往要更容易伤感了一些。 不过永嘉帝听了她这话,却是摇摇头,“并非如此。这盘棋便是走到最后一步,朕也能叫你相安无事。” 秦柳瑟撅撅嘴,此时此刻,她正躺在永嘉帝的怀里,两人交叠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一边说着话。 秦柳瑟闻言,抬头撅着嘴看向永嘉帝,“皇上,你就哄我吧。” 说这么好听的话,不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态吗?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你这么信不过朕?不是跟你说了,要你无条件的相信朕吗?” 秦柳瑟鼓起腮帮子,这样有这么多惊险的时刻,叫她怎么说得出完全相信这句话。 这不是哄人的话吗? 现如今当了母亲,秦柳瑟是会将许多事情都想到最坏的结局。 永嘉帝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眉头,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轻轻摸着,一边嗅着她头上的清香,说道,“让你相信朕,你把一切交给朕便完了。” 其实永嘉帝原本是不准备将这些事情告诉秦柳瑟的,但看她这样的不安,又不太相信自己,便只能和盘托出,告诉她一些自己的安排。 永嘉帝亲的亲她纤细白嫩的手指,说道,“那日进宫的时候,朕便知道了。” 知道是那温才人拿了饴糖给皇子们公主们吃,又知道皇子公主也在秦柳瑟这里吃了凉茶,也知道那钦天监是温家的远门亲戚。 秦柳瑟听到这话,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鸡,差点就从永嘉帝身上跳起来, 不过秦柳瑟并没有跳起来,而是只坐直了身子。 回头恼羞成怒的看向永嘉帝,“皇上,你既然都知道,怎么昨日却不说出来。” 还在长信宫跟他们兜那么大的圈子。 永嘉帝摸摸鼻子,淡淡道,“想看别人心眼多坏。” 永嘉帝这话,着实有些不着调的痞里痞气。 但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自从秦柳瑟怀着孕,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头也是担心和不安。 知道秦柳瑟招人。 再加上,他在后宫长大,也没少看见妃嫔之间互相争斗,杀人害命都是常事。 是以,自然知道秦柳瑟有了身孕,别人可能会如何设计陷害她。 所以自打秦柳瑟有了身孕,永嘉帝便派了暗卫,跟在秦柳瑟这里。 那暗卫,自然是女侍卫。 成日的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守着,所以昭阳宫的一举一动,皇子公主看小人影,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一清二楚。 而因着对大皇子心有愧疚,心疼他年纪小小就没了生母,所以大皇子身边,也是跟着暗卫的。 第294章 该睡了 那日去了四季园,大皇子的暗卫自然也跟了过去。 只不过那暗卫万万没想到,温才人会给孩子递那样的虎狼之物,所以当时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饴糖,便没有阻止。 当然事后,向永嘉帝禀告后,那暗卫自然也领了罚。 直到出了事,暗卫便派人去了宫外西湖边,将这些事情都告知永嘉帝。 回皇城的路上,永嘉帝稍稍一想,再上下串联一番,便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而昨日在萧德妃派去的小公公之前,永嘉帝的暗卫就已经提前到了,是以萧德妃的暗卫去到龙舟赛的西湖边上,才会找不到人。 永嘉帝的人,比萧德妃的人跑得还快的。 是以永嘉帝才这般安慰秦柳瑟,叫她不要过分担心。 秦柳瑟听到永嘉帝这番话,眼睛里瞬间都被点亮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暗卫? 可欢喜过后,秦柳瑟又眯了眯眼睛,看着永嘉帝,一脸找茬的模样。 她怀顾四周,扫了一圈黑漆漆的屋顶,撅着嘴问道,“那臣妾现在,是不是有人盯着?” 永嘉帝本想说只要他来了,暗卫便会隐下,但看秦柳瑟这样有趣,又实在忍不住逗她。 点点头说,“是。你睡觉她都在。” 秦柳瑟立刻又像小鸡炸毛一样,想想那个画面,自己晚上睡觉,还有人盯着自己,那不是瘆得慌。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搓了搓自己的双臂,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商量的语气,“皇上,不是吧!倒也不用如此贴身,不会回头臣妾沐浴,都要被人看去吧。” 虽然大家都是姑娘家。 永嘉帝闻言,一阵朗声笑了出来。 他抬手,爱宠地揉了揉秦柳瑟的秀发,刚刚沐浴完披散开,似丝绸一样柔滑柔顺,还带着香气。 “既然爱妃不喜欢,朕明儿就让她撤下可好?” 秦柳瑟这才媚眼如丝地嗔了他一眼,十分乖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觉得此情此景,真是这两日最舒适的时候了,安心的不行。 永嘉帝居然派人护卫她,这是秦柳瑟,再给她八个脑袋,都想不到的。 一时间,俩人就这么在月下互相依偎着,许久没有过的柔情与和谐。 秦柳瑟也是有心要讨好他,靠在他胸膛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琢磨着琢磨着,自己脸蛋都变红了。 她像一只小狐狸一样,两手搭在永嘉帝的胸前,而后抬起脑袋,黑夜里的眼睛,因为映衬着旁边的灯笼,所以显得更加的亮,就这么亮悠悠的,望着永嘉帝,带着少有的深情。 秦柳瑟鲜少这样主动讨好永嘉帝,所以这头一会儿做起来,其实有些不太习惯。 是以便带着些不好意思和难为情,脸上红扑扑的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永嘉帝眼里也化成了春水,望着眼前匍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一直也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想干嘛。 被永嘉帝如此好整以暇的神情望着,秦柳瑟一时之间,更加不好意思了。 但既然都准备主动了,便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劲。 而后,秦柳瑟抬头,将下巴凑过去,主动吻上了永嘉帝的薄唇,柔柔的、温温的……秦柳瑟也不知道这感受是如何而来的。 只不过闭着眼睛亲了他一会儿,蜻蜓点水一般,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 然后看向,依旧带着笑容在看自己的永嘉帝。 永嘉帝似乎十分享受她的讨好和主动,就这么躺在藤椅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一只手护在旁边,防止秦柳瑟因为动作没注意好而摔倒。 而且他看着秦柳瑟的眼神,似乎是在鼓励。 溶溶月色下,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秦柳瑟虽然想主动,但是也不太想勾起他的火气来,因着现如今伺候起来真的是十分不方便。 所以停顿了一会儿,忘了眼永嘉帝的眼神,又主动凑上去,贴上他的双唇。 这一会儿,秦柳瑟还主动转了转脑袋,学着他平时吻自己的样子。 这回这个吻,则要久了许多。 而永嘉帝也不教导她,更不引导她,就那么躺在那里,任由她取悦自己。 秦柳瑟两手微微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离开的时候,还伸出了自己的小香舌,轻轻的在他的薄唇上,舔了一下。 这一下可好,一抬起脑袋来,永嘉帝的眼神果然都暗了好多分。 秦柳瑟有些羞涩的不敢去看他,但还是十分厚脸皮的问出来,“皇上,臣妾。做得可还好?” 永嘉帝也不打击她,低沉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笑道,“好到……朕今夜都不想离开这藤椅了。” 秦柳瑟被他这话弄得脸蛋发烫起来,更加不好意思了。 可得了他的鼓励,便又双手攀在他肩膀上,凑上去,再次吻了起来。 现在不能伺候,便学着这些动作,来度过漫长的夜晚。 只不过,这一回永嘉帝却没有只让她一人独自行动了。 永嘉帝左手揽在她的腰肢后面,整个人忽然坐直起来,让秦柳瑟差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低呼了一声。 连带着与他唇瓣接触的地方,都被压实了几分。 这般被永嘉帝的右手扣着后脑勺,秦柳瑟整个人被永嘉帝带着坐直了起来,但好在被他拥着护着,虽然嘴上没有离开,也不怕掉下去。 只不过这样,整个人就撞在了他的怀里。 这一回,永嘉帝倒是没有让秦柳瑟一个人笨拙的伺候他。 而是掌握了主动权,他的薄唇在她唇边,下巴扫过,让秦柳瑟有一阵一阵的颤栗,只觉得唇上痒痒的。 永嘉帝的吻没有任何过渡,而是直接进入了火热索取的阶段。 毫不留情的就将她的粉唇撬开,去搅动她的小香舌出来。 刚刚因着是自己主动,感官变特别明显。 而现在换成他掌握主动权,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两人的存在,还有两人紧紧相拥的地方,再顾不得其他的地方,也没有心思去烦恼周围有没有人了。 事实证明,永嘉帝的吻,果然是吊打秦柳瑟的。 不知过了多久,永嘉帝才舔了舔她的唇瓣,然后从她嘴唇上离开。 扣着她的后脑勺,还有些痞里痞气的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秦柳瑟,问她,“教了你这么多次,怎的还这样的学不会。” 秦柳瑟闻言就想揍他,刚刚还在夸自己呢,原来都是假的。 秦柳瑟哼哼唧唧的,想捶他的胸膛,结果又被永嘉帝一掌将粉拳抓住,扣着她在又来了一番口舌之争。 似乎是因着现在没有办法伺候,永嘉帝的怨气都发泄在这里。 直到四片唇瓣分离的时候,秦柳瑟都有些呜咽了,觉得自己这嘴唇怕不是要肿了。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抱怨,却有些答非所问的幽幽道,“朕倒是想把力气用在你别的嘴上。” 秦柳瑟一瞬间就听懂了,立刻又整个脸蛋涨的跟猪肝一样红,低声怒骂了句,“皇上,你够了。” 永嘉帝轻笑一声,用大拇指从她的唇瓣上擦过,悠悠看着她,将她打横抱起,往正殿去,“时辰不早了,朕的孩儿也该睡了。” 第295章 八月份 一日之内,温才人和钦天监,还有温家那边,就都被处理了。 连带着那日在长信宫里看笑话的好几个妃嫔,也都被永嘉帝口头警告。 因着这件事情,出手操作的只有温才人一人,所以其他人也没法定罪。 但被永嘉帝这样明令警告,这会儿在储秀宫的辛淑妃,却有些睡不着了。 一方面是被秦柳瑟这样毫发无损的结果气的,另一方面,是因为情绪过于波动,堵奶了。 那火气似乎都逼到胸前,疼得辛淑妃抓着侍女便是一阵掐。 “她怎么这样好的命,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这样毫发无损。怎么不冤死她!东太后老人家给她下了禁足令,今天就被皇上给解了!” 侍女忍手臂上的疼痛,嘴上还在安慰着辛淑妃,“淑妃娘娘,可要老姑姑来给娘娘按摩,疏通一下经脉。娘娘这般难受。奴婢瞧着也心疼。” 辛淑妃拧了她一把,愤怒的道,“那还不快点去,要把本宫疼死啊!” 侍女只能如蒙大赦的离开正殿跑出去,一边走还一边搓着自己的手臂。 而那边舒月轩的秦怀瑾,在收到永嘉帝的警告之后,心里便十分的不得劲。 她在长信宫里,又没有表现的明显,不知道永嘉帝为何会来警告她。 而且秦怀瑾不觉得这件事情,永嘉帝能看出来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 虽然那日温才人碰上石道姑,秦怀瑾是故意在温才人面前说那些话,而且石道姑受了他们秦家的好处,也答应了会在温才人面前对她进行引导。 比如说那些小人扎针什么的,就都是石道姑教给温才人的。 要不然温才人手里也没有那些符纸,就是她骗着温才人,说是其他人的孩子挡到了她的孩子运,如此推波助澜下,温才人才会想出这个对策。 秦怀瑾心里头恨极了温才人,要不是她给自己下了药,她何至于如此狼狈。 这个计划,秦怀瑾原本以为自己操作的很稳妥,毫无漏洞,几乎是滴水不漏。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让那秦柳瑟给破了局。 原本秦怀瑾是想着一石二鸟,出事之后,等秦柳瑟没了,再将石道姑那件事情揭发出来,一并除去温才人这个碍眼的东西。 温才人害得自己生不出孩子,这个仇,秦怀瑾可是都一直记着的。 现如今秦柳瑟相安无事,温才人被打入冷宫,温家也被永嘉帝清算。 因为让秦柳瑟逃过一劫,秦怀瑾心里头是怎么想都不得劲。 秦怀瑾由着下头的侍女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泡脚,越想越觉得胸口疼,“啪”的一声,就将脚下的热水盆踢开了。 “真是欺人太甚,又怎么被她逃过去了。” “美人息怒。”春桃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安慰自家的主子。“总归这一回温才人也没捞得着好处,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们温家人被皇上贬去他乡,那钦天监,也被皇上关在大牢。总归是好事,秦昭仪那边,咱们以后再算数,不就好了。”春桃安慰着秦怀瑾道。 因着钦天监这种专门为国做事的机构,居然出现了与人私通的丑事。 是以,这一回张天师是一点余地都没有,永嘉帝将他用来以儆效尤,以免后头的钦天监都与他一样。 那位钦天监的下场,大概比温才人还惨,脑袋估计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秦怀瑾多少松了口气,她扫了春桃一眼,她可没有春桃那样想得开。 说到底,秦柳瑟之所以可以破解这个局面,还不是因为永嘉帝宠着她护着她。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秦怀瑾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这可比千刀万剐,还叫秦怀瑾更伤心。 “皇上心里有她!皇上心里怎么会有她!?她何德何能,当初若不是我秦家,她哪里有这个机会碰见皇上,伺候皇上。” 秦怀瑾就是觉得自己秦家一朝疏忽,反倒给秦柳瑟铺下康庄大道,让她从此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也因此想着,若当初没有他们秦家这样多此一举,那现如今秦柳瑟拥有的,应该都是属于她的,皇上对她再多宠爱不也看在他们秦家的面子上。 春桃一边拿着棉帕子替秦怀瑾擦着脚,一边琢磨着怎么安慰她。 “等咱们美人肚子养好了,珍惜一些,赶明儿也怀孕生下皇子。皇上的宠爱自然是不会少的,想来这一回,那秦昭仪能得皇上的偏爱,多半是看在她肚子里海儿的份上。” 春桃为了安慰自家主子,可以说是什么胡言乱语都一通乱说了。 看秦怀瑾脸色似乎好了一点,春桃又道,“那秦昭仪在宫里头,得罪的又不是只有咱们这一宫的人,东太后都看他不顺眼。” “美人,要不再找一找慈宁宫那位太后?” “自然要去找一找的。”秦怀瑾淡淡道。 说到底,秦怀瑾想陷害秦柳瑟,想除掉她,但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从来都不愿意自己出手,都是在背后撺掇别人。 想到这里,秦怀瑾又来气,“啪”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但现今因为她,东太后闭门不见,也不知何时,才愿意让人去慈宁宫拜见!” 昨日,东太后禁了秦柳瑟的足,但今天就被永嘉帝解了禁。 更滑稽的是,这事儿闹出来之后,东太后直接闭门不见人,说自己身子不适,暂时潜心拜佛,等身子骨养好了,再招人拜访。 东太后这样爱热闹的人,何时会这样闭门不见人。 那样的性子,她巴不得将后宫更多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 是以这回会这样,秦怀瑾觉得肯定是因为永嘉帝说了什么。 说起来,这回也是秦怀瑾猜错了。 都不用永嘉帝亲自去说,东太后那样的人精,嗅到风头之后,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妙,永嘉帝居然这样雷厉风行的就把温才人、温家人还有张天师的老巢都给端了,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护着秦柳瑟了。 东太后也是怕殃及池鱼,虽然她有信心永嘉帝不会动自己,因着就算永嘉帝再不喜她的作为,头上也有个孝道在,压的死死的,他也是不能动她这位母后的。 但人嘛,总归是要脸的。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东太后怕永嘉帝将她的过往也抖落出来,所以便退而求其次,用了这个办法闭门不出。 也算是在永嘉帝面前表态,这些事情自己暂时不会插手,来求得永嘉帝不跟她计较。 不过,这些如此隐私的事情,东太后又怎么会跟人道来呢? 是以,对外就说是闭门拜佛不见人。 秦怀瑾即使是想去东太后那里煽风点火,也找不到门路。 —— 其实都不用东太后给秦柳瑟禁足,日子翻到了五月份,便说明真正的暑热来了。 以前秦柳瑟是不怕热的,但现在肚子里大了,仿佛自己换了个人一般,变得分外的苦夏,到了五月,连着六月和七月,秦柳瑟都几乎没怎么出门。 每日就在这昭阳宫打发时间,只有早晚的时候,趁着还凉爽,或许会出去转一圈,但也不敢去的走远了,差不多就要临盆,怕走远了,到时候忽然要生了,赶不回来。 原先秦柳瑟以为自己的心情很平静,但越临近八月份,这心情就越紧张。 与自己的侍女调侃时,都有些自嘲的道,自己就像那要上京赶考的秀才一样。 紧张的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可即将到来的时候,又害怕自己没有准备好。 那一日迟迟不到来吧,便又盼着,怎么还不来? 秦柳瑟就在这样辗转反复的心情里,熬过了六七月,终于熬到了八月份。 第296章 又秋夕 秋夕节是本朝的大节,每年按照宫里的规矩,都是要举办家宴的,今年也是如此。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每个妃嫔,都抱着这样的心情翘首以待。 从早晨起来就开始折腾,认真装扮着,想着在秋夕宴上惊艳永嘉帝一把,让他夜里翻了自己的牌子,都想着在这一夜入住承乾宫。 依稀记得去年的这一日,侍寝的人是秦昭仪。 不过,今年秦昭仪大着肚子,所以众人便都将这个机会,投射到自己身上。 觉得现如今没有了秦柳瑟这样强劲的对手,自己的希望便大增,姿比不过秦柳瑟,跟其他人倒是可以比一比的。 柳依依这一日,便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薄纱水蓝色的纱裙,里头裹着白绿色的束胸,腰上则是同色系的丝带,叫她本就有些风韵的身子,更加的凹凸有致,盈盈一握。 今日穿这身衣服,柳依依是费了点小心机的。 今年的秋夕宴是在中午举行,光线正好,阳光下,她穿着这套衣裳,其实是有些透视的,隐隐约约能看清楚里头的光景,她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想引起永嘉帝的注意。 今年的秋夕宴,由着萧德妃一个人张罗。 秦柳瑟肚子大,不好到处走动,所以便没有到这秋夕宴来参加家宴,这便让在场的妃嫔更加开心了。 少了她一个,就相当于少了很多竞争对手。 吉时到,秋夕宴开始之后,大家都各怀心思,时不时的便问自己的侍女,自己的妆容发型有没有变得凌乱。 还一个劲的往永嘉帝那里抛媚眼,就指望他能收到自己的眼神。 永嘉帝有没有收到这个眼神真不知道,不过在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踱步进来,在朱公公耳朵旁说了句话。 朱万喜一听,脸色便变了,然后就急匆匆的走到永嘉帝旁边,附在他耳边也说了句话。 永嘉帝眉头一拧,立刻便起身,什么话都没多说便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在做着美梦的妃嫔看永嘉帝突然这么走了,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朝着留下来的公公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昭阳宫那位秦昭仪要生了。 怎么那么会挑日子? 就连秋夕宴这种时候,也卡着时辰,在他们用午膳的时候,就这么把永嘉帝勾走了。 众人心里头仿佛赌着一口气,觉得那秦柳瑟说不定并没有说的那样紧急。 什么要生产了,可能是刚开始肚子疼,便遣人过来带走永嘉帝。 柳依依气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拧得指尖发白。 坐在旁边的李贤妃,虽然也很生气,但这个节点上,比她生气的人更多,是以,她也就有了看热闹的心态了。 一时间,李贤妃换了个神色,看上去好像不受影响一样,舀着甜汤往自己嘴巴里送,一边笑着看向旁边的辛淑妃。 “我还以为皇上是要去哪里了,原来是秦昭仪要生产了,这皇上对秦昭仪,也真是上心啊。”李贤妃说的,一副好像很为秦柳瑟喝彩一样。 不过,李贤妃当然不是会为秦柳瑟喝彩的人,只不过是利用这一点,来给辛淑妃找不痛快。 她笑眯眯的说着说着,又状似无意地提起,“淑妃娘娘生和乐公主的时候,皇上有没有过去看姐姐啊?皇上这么疼惜与姐姐的昔日之情,应当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吧。”李贤妃笑着问道。 辛淑妃听了李贤妃这话,那张脸简直跟僵住了一样,不上不下,想扯出一个笑脸吧,可是又十分的僵硬。 李贤妃自己唱着戏,也没有等待她的回复,而是自顾自,又接着说。 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噢不对,瞧瞧我这脑袋。好像是没有的吧,淑妃姐姐在周婕妤之后生产,跟周婕妤一样,都是生下来后,皇上再赶过去看姐姐的是吧?” “都说产房污秽,皇上真龙天子,自然是不会进去的,姐姐倒也不用往心里去。”李贤妃笑着说着,又舀了一口甜汤送到自己嘴里。 “可这回,秦昭仪才刚刚传出要生产的消息,皇上怎么就赶过去了呢?” 李贤妃这眼药给辛淑妃上的,确实是让辛淑妃心里极度不痛快。 皇上何时这样紧张过一个女人?又何时会去陪妃嫔生产? 辛淑妃琢磨着,永嘉帝这番过去,应当是在正殿外头等着,不会进到产房去,毕竟产妇污秽,不好污了皇上的真龙天子之身。 可单单是去外头等着这一项,就已经是别的妃嫔没有的荣宠了。 辛淑妃拧着手帕,极力逼自己露出一个笑脸。笑眯眯说,“我生宁乐公主的时候,是在西北,皇上自然是过不来的,不知道姐姐生安乐公主的时候,皇上有没有陪在妹妹身边呢?” 辛淑妃咬着牙,把这句话又丢回给了李贤妃。 果然让李贤妃脸都绿了。 —— 不过,这一回,辛淑妃的料想却是不准的,永嘉帝急匆匆赶到昭阳宫的时候,秦柳瑟已经躺在床上一段时间了。 接生婆和医女在里头忙上忙下,烧热水、抬热水的侍女进进出出,萧德妃也跟着永嘉帝到了这里。 永嘉帝一来,就急匆匆地想径直往里屋去,但被宫里的老姑姑拦住了,“皇上,产房污秽,您是真龙天子,不可进啊,舍不得。” 永嘉帝朝她看了一眼,而后道,“没什么舍不得,朕不讲究这些。” 然后便推开老姑姑的手,径直往里头进去了。 老姑姑是守规矩的人,想拦住他,可那到底是皇帝。 想来想去,皇上是龙体,自然能镇得住这些污秽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时的秦柳瑟,已经顾不得去看是不是永嘉帝来了。 她嘴里咬着接生婆给她借力的木棍,一边手使劲抓着底下的被褥,使尽了力气,头上冒着冷汗。 但当看到永嘉帝走到前头,蹲在她旁边的时候,到底眼睫毛还是颤了颤。 接生婆也急得一身的汗,嘴里还一直说着,“昭仪娘娘,使劲!用力!对,用力!” 永嘉帝看她疼得冒冷汗,却依旧不会大喊大叫,活了大半辈子,眼眶难得有些发涨。 不过永嘉帝情绪波动,也不会流泪,不会眼睛变红,只不过这个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握住秦柳瑟一只手,爱怜地放在自己胸前,他望着她道,“只有这件事,朕是帮不了你的。” 秦柳瑟嘴唇都发白了,从没想过生孩子会这么疼。感觉自己上辈子、下辈子、这辈子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孩子却还没出来。 接生婆在旁边一个劲的安抚她的情绪,“娘娘,这生孩子,生个一天半天都是常有的事,娘娘别害怕。这羊水才破了不到一个时辰。娘娘若是饿了,便吃两口粥。存一存力气缓一缓。” 旁边早就有捧着汤食的侍女守在一旁,就等着秦柳瑟若是中途肚子饿了,可以吃两口垫垫肚子。生孩子这么用力气的活儿,一会儿就很容易饿了。 秦柳瑟左手扯着被褥,右手使劲抓着永嘉帝的大掌,咬紧牙关,也不知自己使劲了多久,只觉得孩子再不出来,她都要晕过去了,就在这时候,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接生婆瞥了一眼,在将婴儿抱起来之前,就已经大声的喊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是位小皇子!是五皇子降世了!” 然后再用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棉布,将小皇子包起来。 几位接生婆守在床尾的位置,包起五皇子之后,看了一眼秦柳瑟的肚子,互相对视一眼,又是惊又是喜地道,“昭仪娘娘怀的是双生儿,您还得再用点力气!娘娘,用劲,看到脑袋了!” 早在别人说她肚子有些大的时候,就已经有猜测到她肚子里会不会是双生儿。但此时刚生出第一个,感受是最直观的,秦柳瑟直觉便是另外一个孩子还没出来。 她眼眶有些发红,都来不及落泪,吞了吞喉咙,但也没有去让人伺候她吃东西。 也不知怎的,生了五皇子出来后,秦柳瑟便似乎找到了用劲的地方。 咬着嘴唇一阵用劲,又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宫殿。 接生婆喜上眉梢,大声地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五皇子!咱们五皇子,带着公主来了!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接生婆这显然高兴坏了,祝福声一阵又一阵。 替皇帝的宠妃接生龙凤胎,能不高兴吗?回头永嘉帝打发点手指缝的奖赏,够他们过上两辈子好日子了。 秦柳瑟在生产之前,脑海里想过无数的画面,本以为自己会是周才人那样的母亲,得看一眼孩子才安心。 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 只白着嘴唇,弯了弯唇角,眼眶有些发红,看了永嘉帝一眼,而后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第297章 知人事 秦柳瑟这一回是头一次生产,比较费劲。 从中午用过午膳后,生到了快要傍晚的时辰,日暮斜斜快要西垂。 秦柳瑟累得沉沉睡去,不知人事。 她虽不省人事,但她的事情,却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昭阳宫飞快的传出去了。 后宫消息传的飞快,不到晚膳时分,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了秦柳瑟生了龙凤胎。 有的人知道的快,有的人知道的晚。 早在永嘉帝与萧德妃从秋夕宴过来时,就已经有些“有心人”,派了自己的人来昭阳宫外头守着,就等着拿到自己的第一手消息。 是以从秋夕宴结束后,各自回了宫,别说午憩了,连吃茶都吃不安稳。 辛淑妃便是那派了自己的公公去昭阳宫的人之一。 储秀宫离着昭阳宫不远,是以回到储秀宫后,辛淑妃半柱香便要让人过去问一问。 似乎比秦柳瑟这个自己在生的还要紧张。 辛淑妃坐立不安的,甚至还走到佛前拜了拜,祈求神明别让她肚子里生出好货色来。 眼见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辛淑妃都要高兴坏了,心想这佛祖再显显灵,永远出不来就最好了! 谁知道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小公公从外头跑进来,听到的消息却是,“回淑妃娘娘,那边秦昭仪,生了,生了龙凤胎!” 小公公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辛淑妃听到这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秦,秦昭仪,昭仪她,生,生了龙凤胎。”小公公听出辛淑妃的不悦,这话说得都在颤抖。 辛淑妃愣住片刻,似乎是一时都不知做出什么反应,因为还没消化这个消息。 但片刻后,便缓过来了,“龙凤胎?” 小公公又低着头说,“是,是龙凤胎,五皇子先出来,后头是公主。” 辛淑妃心火已经涌了上来,直接炸了,“都说了龙凤胎,我还用你教我皇子后是公主!以为本宫跟你们一样蠢啊!” “滚!快滚!别让本宫看见你!” 小公公颤颤巍巍的,一路回来,就知道自己这活儿不是好差事。是以听了辛淑妃这话,小公公便一溜烟地跑了,不想触辛淑妃的霉头。 辛淑妃这会儿,已经气的坐不下来了。 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紧紧捏着,感觉一口气快要上不来了。 “怎么会是龙凤胎!” 辛淑妃咬着牙,“本宫辛辛苦苦生了两个,都不如她一胎来得好运!” 侍女看辛淑妃这样,赶紧过去替她顺背,“娘娘,您别多虑,这该有的咱们都有了,赶明儿娘娘再要个小皇子,咱们娘娘膝下的孩子,不就比她多,赢了她。” 辛淑妃这会儿气顺了一些,却觉得自己脑门开始疼了,“刚刚他有没有说,皇上,皇上是不是在那里守到现在?” 侍女摇了摇头,表示小公公没有说。 但其实不用想就知道,永嘉帝秋夕宴还没结束便赶过去,现在太阳快下山了,小公公才来报讯了。 那显然皇上是陪到现在的,但这话侍女只当作自己完全没想到。 秦柳瑟生了龙凤胎这个消息,可比之前谁谁谁被打入冷宫,都更叫人感兴趣。 是以在辛淑妃这样得了一手消息的妃嫔之后,这风声也很快传遍了后宫。 一贯十分以好脾气示人的柳依依,在听到这消息时,直接将正摆在桌上准备用的晚膳推翻在地。 这还是她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一旁伺候的侍女,赶紧跪下来求饶。 柳依依今日煞费苦心打扮了一番,本来就是准备鹤立鸡群的。 谁知永嘉帝都没看上几眼,这会儿回来了,歇息了一下午,还穿着这身衣裳,却听来秦柳瑟生了龙凤胎的消息。 这会儿,柳依依真是一口饭也吃不下了。 她小产了,为何秦柳瑟却能怀孕,还一次怀两个。都难以想象她现在会有多得意。 而原本在秋夕宴上,还有空调侃辛淑妃的李贤妃,这会儿也是半张脸都笑不出来了。 刚刚调侃辛淑妃的心情有多痛快,现如今就有多难受。 她当时有心情那样调侃辛淑妃,是因着想着,大不了就生个皇子,宫里有皇子的又不止她一个,是以李贤妃才有心情用来给辛淑妃找不痛快。 可谁知道,这可倒好,老天爷不仅给了她尊贵的皇子,还给她赏了个公主。 李贤妃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扶着脑袋,让侍女扶着她到边上坐下。 侍女问她要不要传晚膳,李贤妃怒斥了一句,“你看我现在吃得下吗?” 而不管李贤妃吃不吃得下,那边永嘉帝,今夜里却是留在昭阳宫用晚膳了,还因着心情好,多用了一碗。 用过晚膳,永嘉帝便又回到正殿的东梢间去,秦柳瑟还没醒来。 永嘉帝打发乳母,让她们抱着皇子公主去西梢间,就怕吵着秦柳瑟。 此时的秦柳瑟,面色已经比刚生完时好了一些,因着熬了十个月,总算生完了,现下睡着,眉眼也松缓许多。 只不过伤口到底还疼着,时不时便会皱皱眉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做梦了。 秦柳瑟额头上,已经束了一条石榴纹的红底金线抹额,永嘉帝伸出手,指尖微微摩挲她的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柳瑟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隐隐间,还以为自己在生孩子,但迷迷糊糊间,又好像知道自己已经生完了,可以睡觉了。 就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再次睁开眼,还有些适应不了屋内的光线。 秦柳瑟睡得不知今昔是何时,只觉得浑身又暖又酸,还偶尔伴随着不适。 她迷迷蒙蒙望着永嘉帝,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永嘉帝看她这样,自己先开了口,“今夜秋夕,本该赏月,但今年,你便只能在这儿躺着了。” 秦柳瑟被他这带着笑意的话,给醒神了一些,望着床帐上的金丝球坠,想起今日是秋夕,中午她没去秋夕宴,担心快临盆了,没想到,还真的生了。 想起自己还未见过的两个孩子,秦柳瑟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孩,儿,呢……” 她半张着嘴,但却发现自己不知太口渴,还是生产时用劲过了头,居然说不出什么大声。 第298章 舍不得 “什么?”永嘉帝看她张着嘴,要说话的样子,便凑了过去。 秦柳瑟张着嘴,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话。 永嘉帝通过她的嘴型,还有气音,辨认出来她是想看孩子了,便起身走出去,叫朱万喜去将乳娘传唤过来。 而后又招呼明月姑姑进来。 明月姑姑走进来,永嘉帝便吩咐她,“拿些水给你主子用。” 明月姑姑一直就在外头守着,称了“是”。 永嘉帝走回床边坐着,从明月姑姑手里接过一个装着温水的粉底山茶花瓷碗,一手先将秦柳瑟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可以半靠着坐。 然后再用勺子舀了些温水,贴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喂到她嘴巴里。 秦柳瑟睫毛扇了扇,看着永嘉帝喂自己喝水的模样,都有些不习惯。 其实也不是没有喂过,只不过以前要么是嘴对嘴,要么是事后永嘉帝喂他喝水。 如此平静的时刻,是第一回。 但秦柳瑟还是很配合的张了张嘴,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将整碗水都喝进了肚子里,实在是太渴了。 如此气氛,若不是这时候,两位乳娘抱着小皇子和小公主进来,秦柳瑟险些都要忘了自己已经当娘了。 “两位小主子刚喝了奶打了嗝,脸蛋红扑扑的。等会儿就要睡了。”乳娘抱着小公主,笑着朝秦柳瑟道。 秦柳瑟靠坐在床边上,从乳娘手里接过女儿,动作还有些生疏。 因着孩子浑身都软软的,她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 乳娘一个劲地教她,“啊,对,就是这样,手肘托着,对娘娘做得很好,头一回就能做成这样。” 乳娘很会鼓励人就是了。 而永嘉帝虽然不是头一回当爹,却抱的也不多。 所以从乳娘手里接过小皇子的时候,永嘉帝的动作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只不过就是比秦柳瑟熟练了一些罢了。 永嘉帝当过那么多回父亲,但最早抱自己的孩子,基本都是在小公主小皇子的满月酒上。 这一回秦柳瑟这两个孩子,也是永嘉帝头一次在孩子刚生下来就抱着。 永嘉帝虽然抱的比秦柳瑟好,但是表情却没有秦柳瑟丰富。 秦柳瑟看了一眼自己襁褓中的女儿,再看看永嘉帝手里的儿子,皱了皱眉头。 这哪里是刚刚乳娘说的,刚喝了奶脸蛋红扑扑的,明明两个人都黑不溜秋的,而且长得一模一样。 自己怎么会生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出来,秦柳瑟还有些不习惯。 秦柳瑟有些犯难了,这要是平日里弄混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认呢? 乳娘笑眯眯的,觉得秦柳瑟的担忧很好笑,年纪上来了,讲话自然就直接通俗了一些,她笑着跟秦柳瑟说,“这有什么难认不难认的,裤裆一扒开。就能认出谁是小公主,谁是小皇子。” 而这脸蛋红扑扑的事情,乳娘也有话说。 “这孩子啊,刚生下来都这样皱巴巴,丑得不行,不过越是这样,后头变化就越大,娘娘您瞧着吧,到了满月的时候,您一定会刮目相看的。” “奴婢瞧着小皇子小公主这脸蛋,像极了娘娘身上的优点,还专挑着皇上的好处长。以后肯定都是极为好看的皇子公主!” 秦柳瑟却是半信半疑的,乳娘的话只能相信一半,因着毕竟是下人,肯定不会在他们面前说不好听的话不是。 不过想一想,当初张婕妤和周才人产子,小皇子好似也都是这样,刚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皱巴巴,小小一个,分辨不出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秦柳瑟就接受了自己生出两个像猴子一样的娃娃这个事实。 小公主睁着圆溜溜葡萄一样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但方才还动来动去的,现在被秦柳瑟抱在怀里,似乎是有些享受的。 还翘了翘嘴巴,不知道是不是能闻见母亲身上的味道,又动了动小脑袋,在秦柳瑟的胸前蹭了蹭。 秦柳瑟点点女儿的嘴巴问道,“宝宝吃饱了吗?可惜娘亲还奶拿下来,也喂不得你了。” 秦柳瑟虽说怀孕之后,身上也有了反应,前头更是比以前更加鼓鼓囊囊了,可是不知怎的,居然没什么奶水,所以生下来后,这两个孩子便都只能吃乳娘的奶了。 原先还对于自己生了孩子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但现下抱着这样软绵绵的宝宝在怀里,秦柳瑟心里头暖暖的,似乎也逐渐有了些自己已经为人母的感受。 她逗了逗小公主,小公主弯了弯嘴角,似乎还在笑。 秦柳瑟嘟囔着道,“可别学你父皇,笑得这么含蓄,学学娘亲。” 秦柳瑟说的笑眯眯的,永嘉帝撇了她一眼,看她为人母后活色生香的样子,却也没说什么,心里头也觉得小公主像她娘亲倒是也好。 而永嘉帝怀里的小皇子,则没有妹妹那么爱笑,甚至在永嘉帝的怀里,被他抱着抱着,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甜甜睡着了。 秦柳瑟凑过来,还想看看自己的儿子,永嘉帝便手一伸,抱到她跟前,给她看了一眼。 如果不是襁褓的花纹不一样,秦柳瑟还真瞧不出两人的区别。 只不过哥哥好似没有妹妹这么爱笑。 秦柳瑟看了他睡着了,也没有去从永嘉帝手里接过他来,怕这样倒腾来倒腾去,直接把儿子唤醒了。 可手里头的小公主,秦柳瑟却怎么都不太舍得放开。 小公主还咕噜转着眼珠子,皱着眉头,不知是不是在瞧着自己。 秦柳瑟被她这样的神情,看的心里头都软了。 心里头暖洋洋的,觉得原来当母亲是这样的感受。 怎么看都看不腻,恨不得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才好呢。 可秦柳瑟辛苦了一个下午,睡了一觉才刚刚醒,醒来后,外头的人就已经在替他准备晚膳了。 明月姑姑走进来,笑眯眯的道,“可是要传膳了?昭仪可是该饿了吧?” 秦柳瑟肚子里早就在咕噜叫,确实是饿了,只不过抱着小公主,都让人忽视了自己已经饿了。 明月姑姑这边出去叫人传膳进来,因着秦柳瑟刚生完,又没有奶水,是以这一顿基本都是鱼呀汤啊,这些下奶又清淡的东西。 明月姑姑将东西端进来,又替秦柳瑟摆了张矮桌在床上,就伺候着她在床上吃饭。 乳娘看人都把饭菜端进来了,要接过小公主,秦柳瑟还撅嘴有些舍不得。 永嘉帝都看笑了,“这是乳母,可不是要抢你女儿的人。” 第299章 鼓囊囊 秦柳瑟想着自己在坐月子,也不能抱太久,便有些不情不愿地将孩子递给了乳娘。 永嘉帝看了却是无奈的摸了摸眉头,这才第一天就已经这样,那往后可还得了。 而且这一下子来两个,可有的她忙活的。 永嘉帝不知为何,似乎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在秦柳瑟面前的存在感,会越来越像今天这么低。 比如刚刚两个孩子抱过来后,秦柳瑟可是看都没看他一眼,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乳娘抱着两个孩子,去另一边哄他们睡觉,秦柳瑟则在永嘉帝的注视下,开始用晚饭。 永嘉帝一边看着她用晚饭,想了想说,“如果真下不来奶,干脆就让乳娘喂就好了,你何必吃这种苦。” 永嘉帝的意思是,若是自己喂奶,后头可能还要堵奶,半夜还要起来喂奶。他觉得太麻烦,太吃苦了,是以便给秦柳瑟这样的建议。 秦柳瑟却是有些乐在其中。看刚刚小公主那样,张着嘴巴,好像还没吃饱的样子,又或是小皇子那样吃饱喝足在永嘉帝怀里,香甜睡着的样子。 都叫她觉得是很特别的体验,所以就很想自己体验一把试一遍,很希望自己也能亲自喂养。 是以听了永嘉帝的话,秦柳瑟便有些不满的撅撅嘴,好像是有人跟自己抢自己的孩儿一般。 永嘉帝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太接受自己的建议,便爱宠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想如何便如何。先喂到满月,再瞧瞧,别喂得太久了,太劳累。” 永嘉帝是知道喂养娃娃经常要三更半夜起来,而且也没有整觉可以睡,所以才这样劝秦柳瑟。 但也知道秦柳瑟初为人母,满腔的热血就跟那初生牛犊的小老虎一样,还带着一股倔劲,他也没有办法。是以便只能依了她。 今日秋夕,是秦柳瑟生产的日子,今夜里永嘉帝也没办法留在这里过夜,因着秦柳瑟半夜隔不到一会儿便得起来,是以永嘉帝看着她用完晚膳,说了回话,等她再次躺下睡着了,便自己回了承乾宫。 不过虽然永嘉帝没法在这儿过夜,但次日早晨,他的圣旨就随着朱万喜来到了昭阳宫。 朱万喜亲自过来之前,就已经派了小公公过来通传消息,让昭阳宫的人摆坛设案,好恭迎圣旨到来。 “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朱万喜将圣旨拿到床边,递给秦柳瑟,“皇上说了,不让娘娘下来,接旨就在床上坐着听便好,以免扯动伤口难受。” 这样的恩赐,真是谁也没有过了。 秦柳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成了皇贵妃,朱万喜已经贺喜了一通。 “皇上还说了,娘娘在坐月子,养着身子,就不用接见那些外头来道喜的人了。等赶明儿满月过后,娘娘若是还想见,再挑着见一见便好。”朱万喜替秦柳瑟传着永嘉帝的口谕。 虽然说是口谕,但是永嘉帝说的话,便也是无形的圣旨,嘱咐秦柳瑟不要太劳累。 这话传出去,那些想赶在前头来贺喜的妃嫔,顾虑着永嘉帝的态度,自然也不好意思来了。 朱万喜走后,明月姑姑在外头领着青青子衿,将随着朱万喜过来的赏赐都打点好。 让下头的人将东西都搬到偏殿和库房去,这一件件的绫罗绸缎,还有珠宝钗环,都是从永嘉帝的私库拿出来的。 这晃眼的宠爱,看得明月的姑姑直挽着嘴角在笑,弄了好半天,总算才将这些东西都安顿好。 明月姑姑和青青子衿,不仅将替秦柳瑟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好安顿好,还列了张清单,弄完后,便笑眯眯拿进去给秦柳瑟看了。 “皇贵妃娘娘您瞧,咱们皇上多宠娘娘啊,给您抬成皇贵妃,还送了这么些好东西。” 秦柳瑟手里还拿着方才的圣旨在看,其实她也是有些恍惚,还没反应过来。 说不上高兴,就是那种感觉,还没有实打实的进入自己的脑海中一般,就好像昨天生了孩子后,睡了一觉起来了,才慢慢有了自己真的成为娘亲的感觉。 不知今日这种感觉,来得这么迟缓,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秦柳瑟琢磨着自己怎么生完孩子,好似反应变迟钝了一般。 明月姑姑却是十分能理解的,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而像秦柳瑟这样两日内,便接连来了两桩大喜事,自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本朝,皇贵妃还有一个特殊的象征,那就是皇贵妃这个位分,鲜少有人能坐上去。 因着成了皇贵妃,那便说明是皇后预备役了。 也就是说,永嘉帝这番抬举秦柳瑟为皇贵妃,说明他是准备将皇后的位置给秦柳瑟的。 之所以要在皇贵妃的位份上坐一阵子,那是因为皇后可不是普通的妃嫔,那么简单一句话就能抬上去的事情。 毕竟是一国之母,所有的规矩,还有习俗,都得好好学习。 是以,除非是从王府跟进来的王妃,登基大典时,可以直接升为皇后,后面再选出来的,基本都得先当了皇贵妃,再往上成为皇后。 今日明月姑姑他们干活干得这么起劲,这么笑眯眯的,就是因为知道皇贵妃之后,便是皇后的人选了。 秦柳瑟虽然知道,但却没有他们这样,表现出这么外露的高兴。 只觉着,好似还没怎么习惯永嘉帝忽然升自己为皇贵妃,日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不过因着永嘉帝开了尊口,不让众人来贺喜,所以接下来秦柳瑟的日子,倒是清静。 却也不是完全清静,只不过是没有人来打扰,但两个娃娃,动静可不小。 忙着奶孩子看孩子,倒是很快忘了自己已经是皇贵妃这件事情,接着这一个月,只沉浸在当两个孩子的母亲当中。 之前还没生孩子的时候,永嘉帝便笑她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秦柳瑟虽然前头鼓鼓囊囊了些,可奶水并不多,是以能喂养两个孩子的更少。 大多数时候,都是乳娘在喂养小皇子和小公主,秦柳瑟只是参与了一下,但也由此,夜里倒是能睡个整觉。 永嘉帝嘱咐过,是以那两位乳娘也不敢半夜没事就过来打扰秦柳瑟,只在另一边的梢间带着两位小皇子小公主。 第300章 见不着 秦柳瑟这个月子,坐的十分的平静,哪里也没有去,就在这正殿里头呆着,脑袋都没见过天。 几乎除了下来沐浴擦拭身子,基本都在床榻上待着了,她自己也比较惜命,就怕落下什么病根,所以老姑姑说怎么养,她便怎么养,特别的听话和配合。 原本气血就很好,这个月子坐的,便是更加容色惊人了。 而且现如今生了孩子,多了一丝之前做姑娘家时,没有的韵味。 永嘉帝虽然不能来这里过夜,但来的次数也不少,没事就过来陪陪她用晚膳,说说话。 到了后头,秦柳瑟的身子基本恢复,永嘉帝并也在这儿歇下,就躺在秦柳瑟的旁边。 因着秦柳瑟夜里不用起来喂孩子,倒是不影响他们的休息。 秦柳瑟闭门不见客,不过这个月里头,倒是有几个人来看她。 萧德妃是进出昭阳宫毫无限制的,毕竟是现如今管着后宫的人,加上秦柳瑟跟她的关系也好,是以也时常过来看她。 宁贵妃,周才人,还有张婕妤,也都来过,都是先让人给秦柳瑟递了口讯,秦柳瑟答应他们做客之后,他们才在次日过来。 像宁贵妃这种生养过孩子的人,一来瞧见小公主小皇子,便立刻说,这两人都挑着秦柳瑟和永嘉帝的优点长。 秦柳瑟一脸欣慰的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两个孩子,说不得这才半个多月的功夫,两人就已经跟刚生出来的时候十分不一样了。 不再那么皱巴巴,黝黑黑的,肤色逐渐变白,真的是乳母说的那般白里透红,且因着乳母奶水充足,两人都养的肉嘟嘟的,别提多玉雪可爱了。 除了宁贵妃,西太后也是早早就来看过秦柳瑟的。 从秦柳瑟秋夕宴那日,生出龙凤胎的消息传到耳朵里,西太后就没忍住,巴不得当夜就过来。 但担心那夜里昭阳宫太忙乱,忍了一夜,在次日便赶过来昭阳宫,看自己的宝贝孙子孙女,探望秦柳瑟。 西太后这个老者,自然是高兴极了,毕竟永嘉帝的妃嫔里头,秦柳瑟是头一个生出龙凤胎来的。 那天早晨过来的时候,西太后简直是笑的一个早上都是合不拢嘴的。 本就是很喜欢秦柳瑟这个姑娘,所以来时,西太后还给秦柳瑟送了两套和田玉手镯子,一套金头面。 这回秦柳瑟也没有客气,只当她是送给自己的孩子的,便都笑眯眯的收着。 这回秦柳瑟没法帮忙,是以满月酒的事情,都是萧德妃在忙活。 因着秦柳瑟得顾着孩子,是以从怀孕后期到如今,帮着萧德妃料理后宫的工作,便落到了李贤妃身上。 自从上回自己双手捧上管理后宫的职责,这回李贤妃能重新回来管事,自然不是自己求的,还是永嘉帝开的口。 李贤妃自然是开心的,开心的是自己手里又掌权了。 不开心的是,以前她是主管,说话算数的,现在就变成当初秦柳瑟的位置,可这也没办法,谁叫萧德妃的资历比她高,也更叫永嘉帝信任呢。 自从永嘉帝登基后,宫里每位小皇子小公主的满月宴,几乎都办得是一样的规格。 这一回秦柳瑟的,自然也不例外,不能厚此薄彼。 不过在有心之人看来,满月宴上永嘉帝那神情,还有那姿态,跟以前的皇子公主的满月宴,那可是有很多不一样。 秦柳瑟也是头一回跟永嘉帝坐在这个上首的位置,之前都是看着其他的妃嫔坐在这里,陪永嘉帝跟下头的人敬酒,听别人的贺词。 现如今自己坐在这里,那感觉确实有些不一样。 特别是看到永嘉帝,一左一右抱起小皇子,小公主,将两人的襁褓举起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看得秦柳瑟心头也跟着扑通扑通的。 心道是有些理解了,之前几位妃嫔坐在这儿,看着旁边的男人抱起自己的孩儿给众人看,为何会有那样娇羞的神色了。 秦柳瑟虽然没有流露出娇羞的神情,不过因着心头扑通扑通的,脸上红扑扑的,也差不多了。 更不一样的是,因着生完孩子,永嘉帝便给她晋升了皇贵妃的位置,所以今日来这里祝贺的妃嫔,都得称呼她为皇贵妃娘娘。 辛淑妃和李贤妃,还有好几个妃嫔喊出这话来的时候,明显语气都有些不习惯。 秦柳瑟坐在上头,看着柳依依,秦怀瑾这样喊自己,说不得心里痛快得,真的是想来一壶酒。 只不过还在哺乳,不能这么放纵。 特别是辛淑妃和李贤妃喊出这几个字来的时候,还难以抑制停顿了一下,明显是心里头还没有服气她,想不通一个后来者,怎能坐在自己上头。 秦柳瑟装作看不懂,再不心甘情愿又如何,不也还是得乖乖的喊自己皇贵妃娘娘? 以后有什么家宴,坐在永嘉帝旁边的人,可就是她秦柳瑟了。 而且皇贵妃的位置只有一个人,是以也不会出现像四妃这样要并排而坐的场面。 从此以后,永嘉帝身旁坐着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满月酒办完之后,秦柳瑟便准备着手给两个孩子断奶。 却不是不让乳娘喂,而是自己不再喂养了。 因着秦柳瑟还得时常出去走动,不想一直留在这昭阳宫喂养孩子。 不然的话,便得每隔一两个时辰,便要回来一趟,有些耽误时间。 乳娘乳水充足,秦柳瑟便也将这个活从自己身上挪开了,以便自己能更好的去外头走走动动。 而刚过了满月酒,秦柳瑟就碰到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远在老家苏杭的娘家人寄来了封信,想让秦柳瑟提拔家中的弟弟。 这还是秦家的姨娘,给秦柳瑟的父亲生的庶弟。 信中写了,得知秦柳瑟生了龙凤胎,高升为皇贵妃后,家中长辈都高兴得不得了。 信中字里行间,都是称呼秦柳瑟为皇贵妃娘娘,秦柳瑟看了只想笑。 她那位父亲,何时这样对她客客气息过,现如今看自己成了永嘉帝的皇贵妃,便赶紧来抱她的大腿。 第二件是,许久没有听到消息的严守御将军,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如今危在当夕,在床上躺着,不知这生死关能不能撑过来。 病重之时,还不忘让身边的小厮来传话,求萧德妃出去与他见一面。 萧德妃与秦柳瑟提起这话的时候,秦柳瑟心中不由就咯噔了一下。 本以为他们大约是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第301章 不想帮 秦柳瑟这位弟弟,现如今虽然还没有到二十加冠的年纪,但也已经十六岁了。 作为秦家唯一的男丁,秦柳瑟的父亲,可谓是把所有能砸的资源都砸到了他的头上,从小给请的夫子都是当地最有名声的。 就指望着这根独苗苗,能出人头地,叫她们秦家除去一些为商之人的铜臭味。 现如今的童试,虽然有着一个“童”字,却不是只有幼童能参加的意思。 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阶段,通过了这三个阶段的考试,便可以成为秀才。 秀才虽然是最底层的,但成了秀才,在县里也可以说是备受尊敬,见了县令老爷,都不用下跪行礼,颇有地位。 得了秀才,再然后,便可以参加乡试。 过后便是举人,成了举人,便可以到京城赶考,参加会试。 会试过了,便是进士。成了进士之后,便可以参加殿试,这便是人中龙凤中的人中龙凤了。 争一争那状元榜眼的名头,不管是哪一个,那可真是一朝鱼跃龙门了。 不过秦家对这位儿子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求着他能当个秀才或是举人便足够好。 但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秦柳瑟也不知这位弟弟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这个童试的三关,只过了一关,最后两关,都好几回了,怎么都过不去。 是以现如今弟弟十六岁的年纪,还只是一个准秀才。 眼下已经过了中秋,这个月也就是九月,京城的乡试已经张榜了。 城中放榜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有人是去查看自己有无功名,有人是去榜前挑佳婿的。 而如今秦柳瑟生了龙凤胎,抬为皇贵妃的消息传回老家,家里人便动了这个主意,想让她用一下自己的权利,或是在永嘉帝耳边讨好一番。 在家里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动动手指,吹一吹枕边风的事情,永嘉帝随口一句话,她弟弟在老家寻个官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柳瑟看着这封信,却觉得好笑,她的阿耶似乎忘了,她现在已经是秦伯远的女儿了,如果她公然这样求情,让永嘉帝通融。怎么跟永嘉帝说明她与老家的关系? 秦柳瑟冷笑了一下,她这位阿耶果然心里头是没有她这个女儿的。都不会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只顾及家中的事情,进而来算计她。 即使她是原配所出的嫡出长女,在阿耶眼里,远远没有姨娘生出了带把儿的儿子更重要。 当初要把她撵来京城的时候,阿耶也是好说歹说。 秦柳瑟原本不想来,阿耶重话都说尽了,说她若是不来,便当做没有她这个女儿。 那时候秦柳瑟也心软,没有经历过重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货色,所以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来了京城。 现如今重活一辈子,倒是看明白了,阿耶当初那样对自己,不也是因着跟秦伯远有所交易。 而她,那就是那个被当做交易用来置换好处的物品。 那时候,把她当成送给老皇帝的物品。 现如今她高升了,倒是想好言好语的,一口一个“皇贵妃娘娘”来认她这个女儿了。 秦柳瑟读着这封信,读到最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不过这时候,另一边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小公主咿咿呀呀开始哭,乳娘哄着她,问她是不是肚子饿了,将她从小床里抱了起来。 秦柳瑟将这封信折起来,压到桌面上,走过去西梢间看。 小公主哭起来,原本在睡觉的小皇子,也被妹妹闹得跟着哭了起来。 秦柳瑟走过去时,另一位乳娘也跟着来喂起了小皇子。 秦柳瑟赶紧指挥人,将洗干净晒在外头的衣裳、裤兜拿进来,方便等会儿给小皇子和小公主换上。 这么折腾一番,再次回到东梢间坐下,拿起信纸起来看,已经需要点上烛光了。 秦柳瑟就着烛火,打开另外一封信,是娘亲写给她的。 娘亲向来以阿耶为尊,是以字里行间,也是在劝秦柳瑟若能帮上忙,便扶自己的弟弟一把也是兄友弟恭。 不过母亲倒是知道她现如今立场的尴尬,知道她名义上已经不是她们秦家的女儿了。 所以在信中,也跟秦柳瑟说了,若是有为难之处,却也没有办法,只希望她保全自己为重。 母亲虽然这么说,秦柳瑟却似乎已经能看到她在家中的立场,自然是要被阿耶念叨一通,或是哭着让阿耶理解理解她。 秦柳瑟时常觉得阿娘这个主母的位置,坐的真是一点都不痛快。 而秦柳瑟也多次在写给阿娘的信中告诉她,不能被家中的姨娘欺负,特别是现在秦柳瑟不在她身边,没有人可以替她支棱起来,便只能靠她自己。 秦柳瑟不用想都知道,现如今家中没有了自己,而那位生了弟弟的姨娘,自然尾巴翘得老高。 不过,好在她到底在这皇城里的位分也不低。 先前是昭仪,现在是皇贵妃,是以阿娘的境地,倒是也不会这么差。 这也不是秦柳瑟想当然,因着秦柳瑟并非在家中没有眼线。 除了时常和阿娘通信,家中的侍女里头,也有秦柳瑟的人,秦柳瑟当初放心不下,便嘱咐了她,让她时常给自己写信。 那侍女不识字不懂得写信,秦柳瑟便让她去市集上,找那些盲人师傅写信,银两什么的,秦柳瑟都是会按年支给她。 秦柳瑟也是专门挑了位信得过的家生子,是以这侍女有时还要回家,便有功夫出去给她寄信。 而除了这位侍女,家中对门的邻居,秦柳瑟也花了不少钱打通了,就让她们时常给自己传递消息。 所以秦柳瑟虽然离着家里很远,但对家中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的。 若是那姨娘敢欺负母亲,秦柳瑟自然有办法叫她好看。 但是信中提到的弟弟这个忙,秦柳瑟目前自然是不想帮的。 第302章 学鸡叫 一来,她觉得弟弟年纪还小,不好就这么走捷径。 二来,如果弟弟真的是这样扶不上墙的阿斗,那秦柳瑟觉得自己帮了,也是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消耗在永嘉帝面前的印象。 不过既然家里人都写信过来了,秦柳瑟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会做绝了直接便拒绝。 秦柳瑟展开信纸,在烛光下写了回信给阿耶。 她在信中写道,如今弟弟年岁还小,不过是十六的年纪,在学子中,都算是极为年轻的。 虽然考了几次童试都没有过关,但男儿不怕磨难,弟弟这个年纪,也是初生的牛犊,还有大把的光阴和机会,不如再多考几次。 除去那些天才少年,这个年纪便能当秀才、中举人的男儿,其实是少之又少的,秦柳瑟就是这么劝着自己的阿耶。 又写着,许多学子,七老八十才中举的,考进士的,当状元的大有人在。 弟弟这般年轻,前途无限,还有大把的机会。 当然了,现如今在宫中管事久了,秦柳瑟也知道丢一些蝇头小利给人希望。这个道理,用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也是适用的。 所以在信的最后,秦柳瑟还写了,若是弟弟在考好些年仍然没有出成果,到时候年纪起来了,能担事了,再来求个一官半职也好。 不然年纪太小便管事儿,反而容易跌落下来。 写完信,秦柳瑟便将信纸放在烛火边烤干,等墨汁干透了,再折叠起来,塞到信封里头,用火漆封住。 写完了给阿耶的信,秦柳瑟提笔写了封信给阿娘,写给阿娘的信,就没有写给父亲的信那么客气了。 当然这封信里头的内容,最主要的是秦柳瑟还想给阿娘撑腰,告诉她自己现如今膝下有儿有女,在宫中也不愁,以后若是失宠了,也有依靠了,同时也告诉阿娘,自己以后便是她的依靠。 若是家中的姨娘对她不敬,叫她只管用家法处置,不用留着面子,若是出了事,写信给她,或是拿她的名头出来,怎么用都可以。 那些天天折腾的姨娘,便是顾忌,也得顾忌到她这个皇贵妃了。 不过写归这么写,但阿娘会不会用,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秦柳瑟觉得不好说。 但这也无妨,秦柳瑟还有眼线在老家。 秦柳瑟将给阿娘这封信写好封好之后,又提笔给家中的侍女,还有对门的邻居写了回信。 几封信写完,时辰已经不早了,秦柳瑟已经用过晚膳,但怀孕之后,时常肚子饿,便是少食多顿,又用了点心,过去陪了会儿小公主小皇子,逗着他们玩儿,等他们歇下了,自己也回了东梢间歇下了。 这几日秦柳瑟都在尝试断奶,是以就没有亲自喂孩子,身前总是很不适,不过为了早日戒掉,也只能这样忍下去。 每回听见孩子的啼哭声,前头便自动会有反应。 是以,这一日起来用过早饭之后,看小公主小皇子起来嘤嘤丫丫快要哭了,秦柳瑟便立刻带着青青子衿出了昭阳宫,好似后头有人在追一样,生怕慢一点,胸前那感觉又要出来了。 青青看秦柳瑟做母亲,却一副逃跑的样子,只觉得十分的可爱和好笑。 跟着秦柳瑟出去,便一个劲的调侃她,说完便问她,“皇贵妃娘娘,今儿个咱们要去哪里?是去花园散步?还是去看看周才人或是张婕妤。” 秦柳瑟听了赶紧摇了摇头,周才人张婕妤那都是屋里有小孩的,现如今她是一点哭声都听不得,她今日出来,是要去萧德妃宫里。 也不知萧德妃深思熟虑了一夜,决定好没有,要不要出宫去看严守御。 秦柳瑟原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想着早些来这里找萧德妃,可以与她说会话商量一下,却没想到到了萧德妃宫里,萧德妃已经不在了。 秦柳瑟跟侍女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萧德妃赶着一大早,便出了宫。 现如今萧德妃掌管着后宫,出入皇城确实比其他人要方便一些,不过秦柳瑟倒是十分惊讶,她居然这么早就出去了。 原本秦柳瑟还以为萧德妃还要纠结一番来着,没想到倒是一大早就赶着出宫。 秦柳瑟心里头琢磨着,萧德妃瞧着似乎已经对严守御没什么心思了,但怎么这会儿出去,却去得这么早这么快。 难道萧德妃藏着一些没有表现出来的地方,其实她心里头对严守御还有感情? 秦柳瑟一边走,一边摇摇头,又觉得不像。 萧德妃这里没有人,秦柳瑟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只因为虽然想逃离昭阳宫,以免自己被孩子的啼哭声催乳,可是一旦离开了一会儿吧,自己心里又想念两位孩子,想得不得了。 所以这边没事了,秦柳瑟便又调头回了昭阳宫。 两个孩子已经吃饱喝足,被两位乳娘抱在身上,拍着背让他打奶嗝。 两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模子刻出来的长相。 秦柳瑟一会儿逗逗这个,一会儿逗逗那个,总感觉自己是一样的事情,做了两次,有些许的滑稽。 等打出了奶嗝,秦柳瑟便让乳娘将两个孩子都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这样她可以左手逗一个,右手逗一个,两边都可以兼顾得到。 两个娃娃躺在床上,襁褓被乳娘解开垫在身下,哥哥妹妹都使劲踢着腿,刚吃完饭,力气很足,兴奋的不行。 秦柳瑟一会儿学母鸡咯咯的叫,一会儿学猫咪喵喵地叫,逗得了两个孩子都翘着嘴角,好似真的可以跟娘亲交流一般。 秦柳瑟这样活泼,爱逗孩子的妃嫔,两位乳娘还是头一会儿见,所以看了秦柳瑟,一会儿学母鸡叫,一会儿学猫狗叫,只跟着一起乐得不得了。 陪着秦柳瑟坐月子这段时间,陪着她养着两个龙凤胎,几位乳母都觉得这位贵人特别的好相处,虽说坐月子身子有所不适,却不会随便发脾气。 主子脾气好,下头的人也松快,是以两位乳娘,每天都是和颜悦色的笑容,情绪好,奶水也好,两个孩子更是养得万分的可爱。 第303章 和事佬 中午时,趁着外头有阳光,乳娘还抱着两位小主子去外头树下晒了会太阳。 九月的太阳不毒辣,晒起来特别舒适,两位小主子也是懒洋洋的,晒着晒着,婆娑着眼睛,张着小嘴打着哈欠要睡着了。 天气变得凉爽,秦柳瑟中午的睡意并不浓,是以吃完午饭,便准备在窗边坐一坐,自己喝会茶。 就在这时,就见小福子急匆匆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秦柳瑟立刻就皱起眉头,吩咐道,“莫要打草惊蛇,让青青子衿在昭阳宫守着,明月姑姑和你,等会陪我过去。” 听了小福子这话,秦柳瑟的心情简直是跌到了谷底。没想到萧德妃出宫门这件事,也有人要出来做文章。 真是防不胜防,只有白日做贼的,没有百日防贼的。 萧德妃难得出宫门一趟,这么快,便有人要来找她的不痛快。 秦柳瑟心里啧啧道,这后宫的女人也真的是没脑子,萧德妃这样不争宠的女人,都这么碍着她们的眼,连如此好相与不搞事的人,都有人要来害她。 秦柳瑟草草吃过一盏茶,便领着明月姑姑和小福子往外头去了。 秦柳瑟赶到萧德妃宫里的时候,李贤妃和秦怀瑾、柳依依都已经在场了。 几个人把萧德妃的宫里当作自家一般,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喝着茶水,颇有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秦柳瑟来了便道,“几位倒是闲着,到德妃这儿做客,也不挑挑日子,人家主子不在,你们倒是宾至如归了。” 秦柳瑟这是把几个人的自在都讽刺到了。 现如今秦柳瑟封了位份,虽然众人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李贤妃、秦怀瑾、柳依依的位份都没有她高,是以见秦柳瑟来了,都得起来给她行礼。 李贤妃笑道,“皇贵妃娘娘说笑了,我们不过是想来德妃这里坐一坐,谁知道她居然不在。便自己在这坐下了,也好等她回来。” 秦怀瑾也笑道,“都不知道德妃娘娘是去了哪里,一大早便出了宫,至今还不回来呢。” “这德妃娘娘在京城里无亲无故的,能去哪里呢?”柳依依笑眯眯的接话道,“臣妾听闻德妃娘娘的娘家并不在京城,来了京城之后,便在宫里当侍女,这都多少年没有出去了,怎的今日,便出了城?还去的这样急切?” 秦柳瑟心里觉得好笑,看着这三个人,都不知道这几人何时凑到一块了,真是臭味相投啊。 “这么关心德妃娘娘,等她回来了你们再问问她去了哪儿,不就成了?”秦柳瑟也笑着道。 柳依依一惊一乍神神秘秘地道,“前几日宫里还在传说,年初皇上宴请皇亲国戚那回儿,有人看到德妃娘娘和那严守御严将军在东园碰了面呢。听说现如今严将军生死垂危,也不知德妃娘娘是不是去会这旧情人了。” “旧情人”这几个字含义可就大了,秦柳瑟听了脸色立刻变了。 她冷下一张脸,对着柳依依冷喝一声,“跪下!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这样嚼萧德妃的舌根?学什么不好?学会往皇上的女人身上泼脏水了。” 柳依依是没有想到,秦柳瑟居然会这样对自己说话,至于这般上纲上线吗? 一时间,她颤巍巍着嘴唇,整个人身子好似在发抖,又因为她生的白皙,一张脸小的比手掌还小,所以做起这番神情,便有种秦柳瑟欺负她的感觉,那眼里的水雾,好像都要流出泪珠来了。 “皇贵妃娘娘冤枉啊,臣妾说什么了?臣妾不过是转述了一下宫里头其她下人的风言风语罢了。”柳依依是不认账的。 秦柳瑟却不是男人,是不会惯着她这一点的。 她冷笑了一声道,“这道理你既然知道,怎么的早不实行,现如今却来马后炮了。都是皇上的女人,你可知道?若你有旧情人,该如何处理?” 秦柳瑟这话,可是把柳依依给问倒了,如果她自己有,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而且她更想不到的是,秦柳瑟现如今当了皇贵妃,倒是敢轻易对她发号施令,比以前强势了不少。 柳依依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但是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 而且柳依依不是像秦怀瑾那样,会跟秦柳瑟有口舌之争的人,她的柔弱,是正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演戏算是演到底了。 是以被秦柳瑟这样一说,柳依依便楚楚可怜的跪了下来,眼泪已经掉下来了,这要是传出去了,便是秦柳瑟欺负她的样子了。 不过这一点,秦柳瑟倒是最不在乎的。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传呢。 但敢这样乱说话,自然就得罚一罚,不然都不知道该会传成什么样子。 而李贤妃和秦怀瑾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秦柳瑟这样态度坚决的想处理了柳依依,俩人说话并也注意了一些措辞。 但心里头都在不满的抱怨,觉得现如今的秦柳瑟,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才当了皇贵妃,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了。 还远着呢! 其实位分高就是位分高,李贤妃和秦怀瑾会有这样的心态,不过是因着她们还没习惯秦柳瑟的位置比自己高罢了,才会有这样不服的心态。 不过看秦柳瑟这个气势,虽然心里头不服气,却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得太明显。 李贤妃又笑呵呵地,开始当和事佬,“皇贵妃娘娘说得有理,柳美人啊,你往后可要注意着些,切不可让这种话再传出去。不说对德妃不好,对皇上那也是大不敬的。” 安顿完柳依依,李贤妃又开始说道:“皇贵妃娘娘,柳美人她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外头传着风声,我们才到这里来看一看,谁知德妃娘娘真的不在了,若是她回来了问一问,弄清楚了也是极好的,以免留下些不好的把柄。” 秦怀瑾是秦柳瑟名义上的姐姐,仗着这一点,她便觉得秦柳瑟不会对她太不客气,便有些不太服气的道,“皇贵妃这是又在护着什么?若德妃娘娘真的没事,那便大家相安无事的最好,可她若是真有事,那又该如何是好。” 第304章 好日子 秦柳瑟被她这狗皮膏药一样的话,听得想笑了。 “你若是有真凭实据,何至于还来这里坐着?你们早该去皇上那里告状去了。”秦柳瑟看一下秦怀瑾,又扫向李贤妃,笑着问道,“难道不是吗?” 说不得还真是这样,如果真是有证据拿捏住了,早就告到永嘉帝那里去了,怎么还会在这里坐着吃东西吃茶呢? 而且萧德妃宫里的侍女,也是因为不敢忤逆几个主子,才由着她们在这院子里坐下吃东西,还拿出些零嘴来招待她们的。 没想到秦柳瑟一来,就雷厉风行地把这三人罚的罚了,等柳依依跪足了一炷香后,秦柳瑟便将三人都赶走了。 —— 李贤妃领着秦怀瑾和柳依依回到自己的毓秀宫的时候,气得都在捶桌子。 “她在得逞什么,这才当了皇贵妃多久就这般得瑟。真是把我给气的。”李贤飞咬着牙道。 秦怀瑾看李贤妃气成这样,她自己倒是表现得不那么生气了,而是有些阴阳怪气和点火加油的道,“我那妹妹也是头一会儿当皇贵妃,自然新鲜着,贤妃娘娘大度,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年纪还小,皇上并给她这么高的位置,自然许多地方做的还不周到。” 柳依依吸了吸鼻子,一副自己十分委屈的样子,“皇贵妃罚我便罚我。不过,今日臣妾还以为能看一看德妃娘娘是不是真的忠诚于皇上,谁知道就这样被打发回来了,都不知道那些宫中的风言风语,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依依摸着自己的膝盖,一脸要哭的样子,“我这膝盖,跪得都难受得不行。” 却说方才,她为何会说德妃娘娘和严守御在东园碰面的事情,那是因着东园毕竟没有什么遮挡,有的只有灌溉和树木花草,那时又是夜里,乌漆抹黑的,在什么角落处,有什么侍女公公的走过,其实很难发现。 而那一日,在秦柳瑟之前,柳依依的手下的一位公公就碰见了萧德妃和严守御在东园里说话的样子,虽然听不出她们在说什么,但总归瞧着两人是认识的,不像明里那样的陌生,是以回去之后,便跟柳依依禀告了。 柳依依原本是不当回事的,宫妃碰上大臣,碰见了说上一两句话也没什么。 但这两日,听闻那位严守御将军伤情很重,而今日,萧德妃便出了宫,她才觉得不对劲,这便到了李贤妃这里,将这件事说出来了,果然李贤妃一听,就发作了。 柳依依叹了口气,“或许是假的吧,瞧着萧德妃也不是这样的人。” 李贤妃这些人时日,替着萧德妃办事,在她手下办事,本就想把这个权利夺回来,是以也不愿意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真的假的,谁又知道呢?真的咱们暂且没有证据,可若说她是假的,咱们也没法证明她的清白。”李贤妃的意思就是了,萧德妃与那位严守御将军的关系如何,都还没有定论,所以她还是有机会可以打倒她的。 柳依依装作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跟李贤妃说,“可咱们咱们也没有证据啊,如果是诬陷了,那咱们也没有好果子吃,我看这事就先这样吧。” 柳依依这一招简直是可以说是以退为进了,因着她这么一说,李贤妃反而来劲了。 秦怀瑾也是如此,她琢磨了片刻,想了想说,“若是能派人守在那定国公府的门口,瞧一瞧是不是有萧德妃的身影,那不就有证据了。” 别的不好办,这还不容易,李贤妃听了秦怀瑾这话,立刻来了主意。 “你这个法子好!” 现如今萧德妃不在宫里,事情还不是暂时由她说了算,所以李贤妃当即便召来了一位公公,给了他通牒,让他去宫外的定国公门口守着。 柳依依听了这话,简直乐开了花,回到自己院子里的路上,嘴角都是往上翘的,觉得这一回儿,肯定要将那萧德妃拉下马。 —— 而此时被这些人念叨着的萧德妃,则是穿着一套民间贵女的衣裳,正在京城外的鸡鸣寺里,跪在佛前,双手合十拜了拜,而后由着侍女秋桂扶起来,再去前头,将香火插在香坛上。 鸡鸣寺是京城香火最为鼎盛的一间寺庙,不少京城中的权贵,都会来这里烧香拜佛,为佛祖菩萨塑金身,萧德妃也是其中一个。 上完香,秋桂便扶着萧德妃去了斋房用斋菜。 秋桂是跟了萧德妃许多年的贴身侍女,专门管着她内屋的事情,所以萧德妃与永嘉帝有没有什么夫妻之实,秋桂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毕竟萧德妃床榻上的东西都是由着她在收拾。 起初秋桂也有些不理解萧德妃,为何不跟永嘉帝圆房,也不明白她为何不争宠,毕竟有了皇帝的恩宠,有个一儿半女也是极好的,对自己以后在后宫的日子,都会更加有盼头。 严守御的事情,秋桂也是知道的,萧德妃并没有瞒着她。 主要是萧德妃知道这事儿,对着自己贴身的侍女,压根瞒不住,与其瞒着自己最为贴身的人,倒不如告诉她真实情况。 不然若是由着她猜来猜去,藏着秘密,反而到最后会因为觉得不信任,心生隔阂,而引出更多的事情来。 毕竟这后宫里头,与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也就秋桂了,比什么父母郎君之类的人,相处的时间都没有秋桂多,所以萧德妃是将自己许多信任都交给了秋桂。 起初秋桂存着要跟着萧德妃鱼跃龙门过好日子的心思,也为她不平过,但后来看多了九王爷府里侍妾的争斗,还有永嘉帝登基后,那些妃嫔的争锋吃醋,你死我活。 秋桂便觉着,现如今她和自己主子的日子倒也不错。 位分高,又不用参与那些争锋吃醋,皇上给的荣耀一点没少。 这样悠哉悠哉的好日子,秋桂慢慢也就接受了。 今日陪着萧德妃来这鸡鸣寺上香,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用了斋菜,小沙弥进来收走了斋具,秋桂便小声问萧德妃道,“小姐,等会儿诵完经,咱们去不去?” 第305章 随而至 吃了斋菜,便要去佛堂听师太诵经,诵完经,不知去不去看严守御,是以秋桂才有这么一问。 萧德妃品了一口茶,望向外头的树木和天空,其实她自己也还没想清楚,因着没想清楚,今日才到这鸡鸣寺来,将许多关于前程往事的东西,都想做个了断。 萧德妃因着从小受西太后的影响,是信佛之人,品过两盏茶,歇息片刻,便去了佛堂,诵经祈福。 诵完经,萧德妃还去前头拜了拜,又拿着木桶摇了摇,求了一支签文。 本该是拿着这签文去外头请师太或者是和尚解签的,萧德妃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有些犹豫。 她虽然信佛,可是又相信人定胜天,何时会这样把希望寄托在签文之上了,居然想让这签文里头的只言片语,给自己做决定。 想到这里,路过旁边的火炉时,萧德妃便将这签文丢到了火里头。 看着签文燃烧殆尽,然后便提了提裙摆,慢慢的走下石梯。 鸡鸣寺庙的石梯,是用石块搭建成的,每一个台阶的高度都不一样,很难走。 萧德妃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走,秋桂走在她旁边,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她,担心她没走好摔倒了。 走到一个大石块搭成的过渡阶台上,萧德妃便停在一棵迎客松旁边歇息片刻,倒不是她喘气走不了,而是担心秋桂又要背着东西,又要扶着她,太累了。 而在这个时候,萧德妃往旁边看去,便看见后头走过来的女子。 不就是之前元夕节,在城楼上看见的那个严守御的外室元酒儿。 元酒儿的旁边,是一位老妈子,似乎是陪着她来的,老妈子身上也背着包袱,里头应该是放着一些供品。 萧德妃今日穿着民间姑娘的衣裳,虽说衣着布料低调,但仍是绫罗绸缎,不是布衣,比普通人家好了许多,虽然瞧着有隐隐的奢华,但毕竟碰见元酒儿,属于是她在暗,元酒儿在明。 而且萧德妃还带着一个垂着纱帘的帷帽,是以看着元酒儿,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不知人与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感应。萧德妃看着元酒儿的时候,元酒儿也朝着她看过来,看向她的眼神,还有些狐疑,似乎是能感受到她在看自己。 不过元酒儿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又扶着张妈妈往下头走。 却说元酒儿自然是认不出萧德妃来的,而萧德妃虽然认出了她,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愣了一会儿,休息了片刻,便又能领着秋桂往下走。 别人看不出来,秋桂却能看出一些不同的。 刚刚萧德妃朝着元酒儿看去的时候,秋桂自然也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一开始只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瞧着她身上的装束,颇为低调,可布料极好,针线样式都好,不是过于普通的人家会有的。 再多看几眼,秋桂便认出来了,那日元夕节,她陪着萧德妃站在城墙上,也瞧见了。 那时是远远的望着,但今日这么近的距离一看,秋桂便察觉出了一些其她人察觉不出来的东西。 当时她也惊讶于严守御公子为何会倾心于这样一位姑娘,但今日所见却有些明白了。 说起长相,元酒儿其实跟萧德妃并不像。 可秋桂是从萧德妃十几岁便跟着她的侍女,是以对这些年萧德妃的变化十分清楚。 这位元酒儿,虽然说长得不像萧德妃,但是现如今的气质,身形,包括走路的姿态,确实有些当年的萧德妃。 萧德妃并非惊艳的美人,但因着受过苦,性子又耐得住磨练,是以从小到大的磨难,便磨练出她与普通女子不一样的气质,更加蕙质兰心,更加悠然自得。 让她在一众侍女里头脱颖而出,估摸着当时先皇也是看到这点不同,才被她吸引了。 秋桂琢磨着琢磨着,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跟萧德妃说了。 秋桂是有些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的,她撅了撅嘴说,“严将军都找到小姐的替代品了,咱们真是不去也罢。” 因着在外头,是以秋桂便称呼萧德妃为小姐或是姑娘。 脸蛋藏在帷帽之下的萧德妃听了秋桂这话,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淡淡道,“她是她,我是我。现如今的他并非当时的他,看到的我,也早就不是当时的我。至于瞧上这姑娘,也并非只是当时的我。” 秋桂歪着脑袋,觉着自家主子,说话可越来越像那些佛经了。 —— 俩人在宫外难得经历了许久,没有经历过的宁静时光。 可没想到回到宫里,却正好在宫门口碰见了李贤妃。 却说今日早上,李贤妃她们来萧德妃宫里的时候,被秦柳瑟知道了,又被赶了回去,但回去之后,得了妙计,秦怀瑾和李贤妃立刻派了人去外头定国公府外蹲守。 没想到还真给她们蹲到了证据,那公公跑回宫里传讯的时候,李贤妃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了,立刻就领着人去通知秦怀瑾。 秦怀瑾得知了消息,立刻也往承乾宫赶过去。 她心里头也是不乐于,看萧德妃过得太安乐的。 自打先前讨好萧德妃,萧德妃忽视自己,不愿意与自己走太近,秦怀瑾便记着这个仇,现在也是找着机会,在想看萧德妃的笑话。 萧德妃和李贤妃互相打了招呼,自然不清楚她来干嘛的,正准备进去,就被李贤妃的话拦住了。 李贤妃笑着跟她说,“德妃姐姐,那边皇上传姐姐过去呢,咱们一块儿皇上那儿吧。” 萧德妃不能未卜先知,当然不明白李贤妃肚子里的坏水,也不知道后头还安排着什么,听了这话,自然是点头说好,便跟着李贤妃往承乾宫去了。 而就在李贤妃领着萧德妃进去之后,秦怀瑾便紧随而至,一进来,就对着永嘉帝高呼,“皇上!臣妾要告萧德妃私通!” 第306章 鸿门宴 秦怀瑾此话一出,不止萧德妃,连永嘉帝的脸色都暗淡了几分。 这种话可是非同小可的,往重了说,那就是秽乱后宫的事情。 秦怀瑾看永嘉帝的脸色冷上几分,便觉得永嘉帝听到这话就已经怒火中烧了。 毕竟作为男人,谁能接受头顶上戴着绿帽子,接受自己的女人是喜欢别的男人的呢。 站在萧德妃旁边的秋桂,听到秦怀瑾这话就想开口说几句,却被萧德妃伸出手拦住。 “我倒是有什么事呢?”萧德妃淡淡笑着。 秦怀瑾来了之后,她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她看了李贤妃一眼,又看向秦柳瑟。 “还让人去我门口等我,只怕是早就站在那里蹲守,看我有没有回来吧。” 秦怀瑾和李贤妃一时都纳闷了,也不知萧德妃这样,为何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还能这么淡定自信? 左右总是这副雷打不动的模样,仿佛不是活在尘世间的人一般,也不知道皇上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秦怀瑾直接看向永嘉帝,一双秋眸满含深情,一副为他不值的样子。 “皇上,臣妾是想着皇上,念着皇上,皇上这般,这般宠着萧德妃,样样都给她好的,可她却不忠于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秦怀瑾说这话的时候,秦柳瑟正好和宁贵妃急匆匆走进来,正巧就听到了她这话。 秦柳瑟心里头也打鼓,秦怀瑾并非傻子,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绝对不敢这样一口咬定萧德妃的事情的。 刚刚秦柳瑟也是在外头花园散步,碰见了宁贵妃,两人闲来无事说着话,正巧小福子得了风声,到花园里去找秦柳瑟,俩人一听这情况,知道萧德妃被李贤妃带走了,便立刻一起赶过来了。 这可真是凑到热闹了。 宁贵妃和秦柳瑟向永嘉帝行了礼,宁贵妃冷笑了一声说,“你可知你这样说后果有多严重,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就能完事的!” 秦怀瑾却是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觉得这回稳了。 他们派出去的人,都看到萧德妃在定国公门口出入了,难道还能有假? 是以,秦怀瑾简直是像鸭子一样,梗直了脖子,一点都没露怯。 宁贵妃因着不知道许多事情,所以也是格外的自信,觉得秦怀瑾这就完全是给萧德妃泼脏水。 萧德妃这样无欲无求之人,这么多年都不争宠,说她偷男人,宁贵妃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要偷早就偷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说她去偷宫里花园的桃子,都好过说她去偷男人。 秦柳瑟则不然了。 她没有宁贵妃那么有底,因着知道萧德妃和严守御的过往,是以有所担心。 倒不是真担心萧德妃会与他如何,而是如果真去了,真被瞧见了,让她们有证据了。 那可能就很难说清了,除非…… 宁贵妃冷哼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德妃出去见谁了?你有证据,倒是也拿出来看一看!” 宁贵妃说了这话,殿中众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李贤妃和秦怀瑾是一脸此局完胜的神情,宁贵妃则是跟她们较劲不怕事儿的样子。 秦柳瑟则是暗暗在心中祈祷。 至于永嘉帝,则是一贯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除了先前秦怀瑾刚进来时,说要告状时,说出萧德妃私通的话叫他面色难看了点,现如今,已经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李贤妃看向秦怀瑾,秦怀瑾收到她的眼神,看向永嘉帝,信誓旦旦地说,“皇上,就在午后,李贤妃手下的公公出去采买东西,就在定国公府门口,看见了萧德妃姐姐!德妃姐姐,这是去见严守御,严将军吧!” 秦怀瑾自然不会说李贤妃是特意派人去跟踪的,而且这事儿她跟李贤妃商量好了。 功劳都由她们俩分,是以这一回过来,都没有喊上柳依依。 实则是她们俩虽互相之间也没有多喜欢,不过这都是各自心里的,面上至少都是东太后的人。 但明面上两人都没掩盖住的,就是不喜欢柳依依。 是以没有喊柳依依过来,就是不准备今日抓奸的功劳跟她分,毕竟现如今这三人里,似乎是柳依依最得圣心的。 说完这话,秦怀瑾还没完,又说到,“年前在东园的宴会,也有人瞧见严将军和德妃姐姐在暗处说话,就在皇贵妃娘娘过去之前。” “可见!严守御将军,和德妃姐姐,早有端倪!” 秦怀瑾说得万分肯定。 秋桂这回憋不住了,忍不住就护着自己的主子,“我们德妃娘娘与严将军清清白白,既然美人有证据,那便拿出证明我们德妃娘娘与那严将军有首尾的证据吧!” 秦怀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向李贤妃道,“李贤妃的公公就在宫里,若是皇上和娘娘不信,还可以去宫外将定国公府对面裁缝铺的娘子请来!她也瞧见了,可以当人证。” 永嘉帝淡淡道,“去请吧。” 第307章 不能输 朱万喜派人去将人请来,秦柳瑟见李贤妃和秦怀瑾一脸得逞的模样,又见萧德妃面上半点没有心虚的姿态,便在心里头安慰自己,这事儿指定就是萧德妃占理的。 所谓输人不能输阵。 秦柳瑟很快就把自己的心理防线建设起来了。 “萧德妃今晨出去,天没黑就回来了,左右多少年了,才出去宫外这一次,当天就回来了,怎么在你们嘴里,便成了出去跟人有首尾了?” 秦柳瑟替萧德妃涨涨气焰,又道,“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私通,是一辈子见这么一回的?便是私会情郎,那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宁贵妃听了这话,偷偷在笑。 李贤妃和秦怀瑾知道秦柳瑟一贯牙尖嘴利,当下被她的话绕进去,便都一愣。 但秦怀瑾很快便道,“等会儿人来了,便知道有没有了,说这么多做什么,是黑是白,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 宁贵妃跟着道,“是啊,老天爷看着,若是这事儿你们冤枉了德妃,老天爷可是也看着,看你们要怎么打自己的脸!要怎么赔偿德妃的名声?” 李贤妃神色不太自然的道,“若有假,我们自当自行发落。倒是贵妃姐姐,这般护着德妃,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刻意维护呢?” 宁贵妃简直要被李贤妃这话气笑了。 她和萧德妃私交也不算多,哪里有什么刻意维护了。 她维护萧德妃,是因为信任她的人品。 从宁贵妃入府伺候九王爷,萧德妃就已经在府里了,但前前后后,相处了十余年,萧德妃从来没找过她的不痛快,也没有争过宠。 宁贵妃是贵女出身,年轻时自然骄矜了一些,爱争宠,所以便与那温氏从来不对付。 两人家世相当,宠爱相当,自然在府里是斗得水火不容。 反观萧德妃就不同了,这么多年,一点错处没犯,如此循规蹈矩之人,宁贵妃对她的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 而且她连在永嘉帝这儿争宠都不愿意了,怎会去与别的男人私通? 这不是瞎了眼吗? 宁贵妃一贯知道李贤妃小心眼,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李贤妃的公公就在宫里,很快就到了。 秦怀瑾很快便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便跟公公说,“你将你在定国公府外看到的,都说出来。” 公公朝永嘉帝还有一众嫔妃行礼之后,便回话道,“回皇上,奴婢今日去宫外给娘娘打金首饰。正巧金铺对门,就是定国公府。” “奴婢闲来无事,在铺子里吃茶等着,没想到德妃娘娘竟然出现在了那里……奴婢无意诬陷德妃娘娘,只不过是将奴婢亲眼所见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萧德妃,此时也终于开了口。 听了公公的话后,萧德妃问他,“这一切也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那你倒是说说,你如何肯定那女子便是我。” 萧德妃做出这种质疑也是有缘故的,因着像定国公这样住在东城的富贵人家,那边的街道都是十分的宽敞。 而在对面的金铺望过去,能不能看清脸都不好说。 是以,这位公公很可能就是以一个身影在判断。 那公公望了萧德妃一眼,上下扫了一圈,而后十分确信的道,“奴婢瞧得清楚,那时德妃娘娘正是这身衣裳。” 今日萧德妃穿的是一件水绿色的襦裙,说不得在民间确实好认,因着许多民间的姑娘穿的都还是布衣呢。 但萧德妃确不认的,她摇了摇头说,“那人并非是我公公,只怕是认错了。” 公公一时愕然的表情,可连那金铺的老板娘都认出了,那人就是萧德妃呀。 却说那金铺的老板娘,以前在宫里的尚宫局当差,是出宫之后,才开了这个金铺,认得宫里的贵人也并不奇怪。 公公摇了摇头,因着头一会儿面对这么多主子,是以他也有些怯场。 但仍然坚定地说,“皇上,奴婢没有撒谎,皇上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话,还可以请宫外金铺的娘子进宫来回话。不止奴婢瞧见了,那金铺的娘子也看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着这位奴才所说的话的真假。 因着即使他胆大包天,敢跟李贤妃秦怀瑾他们作假。 可面对永嘉帝,应当是不太敢的,除非是想自己的脑袋搬家了。 但今日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这件事情肯定要有个说法的,即使秦柳瑟也十分不理解李贤妃和秦怀瑾的动机。 害了萧德妃,也不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难道永嘉帝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女人的品德了? 不过秦柳瑟这也是因着对萧德妃有信心,并与她是友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是世间人人都能像她这般想,这个世道也没有那么多恩怨情仇了。 萧德妃云淡风轻得,都要让秦柳瑟以为,这件事情好像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不过见此情形,萧德妃即使在不想理会世事,却也逃不开了。 毕竟李贤妃和秦怀瑾都将这荡妇的帽子扣到她头上了,她当然不能就这么认了。 萧德妃缓缓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李贤妃和秦怀瑾道,“今日我确实出了宫,不过早晨的时候,去的是城外的鸡鸣寺祈福,在那边用了斋菜。若是二位,有什么疑惑或是不解,可以找鸡鸣寺的主持来宫里问清楚。” 萧德妃说完,秋桂也开了口,说,“今日奴婢确实陪着萧德妃娘娘去了鸡鸣寺,吃斋念佛还听和尚诵了经。” “不过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今日我们在那鸡鸣寺,还碰到了那定国公府的二公子严守御将军的外室,奴婢瞧着那外室的着装颜色,跟娘娘相似,衣着也光鲜,还盯着她看了许久。” “奴婢想着,或许这位公公在定国公府的正门碰见的,正是这位严将军的外室。” 听了这话,众人都有些呆住了。 秦怀瑾立刻便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你一个身居宫里的奴婢,如何知晓那严将军的外室长什么样子?” 第308章 有备来 这个秋桂可是有备而来的,她将元夕节在城墙上看到的画面,跟众人说了一遍。 “那日元夕节,奴婢跟着德妃娘娘还有皇上登上城墙,奴婢就站在萧德妃娘娘的旁边。” “那时瞧着城墙下面的市民,奴婢便瞧见了严守御将军,他身前搂着的便是那位外室吧。” 认不得那外室,总能认得严守御吧。 “而且平日里,奴婢也时常出宫帮娘娘办事,在坊间也听过严将军纳了外室的传闻。一前一后这么一想,奴婢琢磨着,那位应当就是了。” “今日在那鸡鸣寺,奴婢还特意听了那外室与那陪她去鸡鸣寺的老妈妈说的话。” “奴婢可以确认,那人大概率就是严将军的外室无疑,娘娘若是不信,便把那外室请进来宫里,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也好还我们娘娘一个清白。” 秋桂这话一出,李贤妃和秦怀瑾就呆住了片刻。 霎时间,两人眼神像是染了毒,看向旁边的公公,似乎要把他就地正法一般。 公公轻轻摇摇头,表示冤枉,明明金铺娘子说了看见德妃娘娘,他便是不相信自己,也信得过那金铺娘子啊! 几番眼神交流,秦怀瑾才深吸了一口气,至少暂时还没输。 永嘉帝听了秋桂的话,又吩咐道,“去把那外室接进来。” 元酒儿住的甜水巷,离着皇城不远,内侍快马加鞭,比去定国公府都快。 一来一回,那金铺娘子都还没接进来。 众人看着有些胆怯的元酒儿走进来,生得秀丽白净,倒是确实比石秋芜要好看许多。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元酒儿身上那套水绿色的襦裙,确实眼色与萧德妃的接近,只不过颜色要浅了一些,质感也更差了一些。 但乍一看,远远看去,并不能分辨出太多不同。 两人长得并不像,元酒儿脸蛋要圆一些,还生着两个小酒窝,长得要比萧德妃的清冷多一些清甜。 元酒儿是头一回进宫,不懂得宫里的规矩,朱万喜便教导她,先给永嘉帝和娘娘们行礼。 元酒儿行了礼,都有些纳闷和不解地望着众人,在宁贵妃的引导下,才将今日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民女今日先去了城外鸡鸣寺祈福,用了斋饭后,便下了山。” “回到城中,确实,确实去了定国公府……” 到底是外室,又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在这样的场面独自面对,再说起去定国公府的事情,越说便语调越虚,总归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虽说元酒儿知道严守御受伤后,就想去定国公府探望严守御,但一直都不敢,今日到了国公府二门处,待人去通传,石秋芜却急匆匆领着人来将她赶走了。 这事儿元酒儿也是有些委屈,她虽然心里担心严守御,但也不是那种给自己脸,上赶着去气人的人。 她想去看严守御,担心他,但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招人喜欢,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去看严守御,所以才选择每日去鸡鸣寺为他祈福。 今日这般直接过去,是因着有定国公府有人来传,说严守御已经病入膏肓,严家主子请她去看严二公子的,元酒儿伤心不已,想着这只怕是最后一面,这才鼓足了勇气过去。 谁知道去了之后,遣人去通传,在二门等着的时候,就已经收获了一堆白眼。 这世间男儿有外室,有妻妾的比比皆是,严守御府里也有姨娘通房,元酒儿原以为自己听严守御的话,安分守己,便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今日才知,石秋芜是有些容不下自己的。 在二门等候的时候,元酒儿脸上烫得都跟洞房花烛夜的喜烛一般。 但既然都被人喊来了,自然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便咬着牙等着。 等啊等,石秋芜带着一群家丁丫鬟,出来将她赶出去。 元酒儿登时就纳闷了,说道不是石少奶奶遣人去喊她来的吗? 石秋芜当即就将她骂的狗血淋头,什么“暗娼”、“婊子”、“荡妇”、“娼妇”,的从石秋芜嘴里骂出来了。 元酒儿这才知道,今日这事儿,恐怕就是一个局。 只可惜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丢尽脸面,哭着离开了。 谁知垂头丧气回了甜水巷没多久,还在院子里落着泪,就有宫里人去请她进宫来。 元酒儿起初都不相信,她何时能与宫里沾上关系了? 她心里害怕这又是一个局,都不敢应承。 直到那内侍掏出宫里的令牌,元酒儿才跟着进来了。 眼下说完自己今日的行程,元酒儿还有些不明就里,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为了做什么。 殿内人不少,她并非宫里人,不知道谁是谁,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十分蒙圈。 再加上上首坐着的就是当朝皇帝,气势威压,元酒儿连看都不敢抬眼看去,就怕是大不敬。 但转眼瞧见了萧德妃,元酒儿却又心头一跳。 她不知宫里的根系,也不知下头的风波转动,不似宫里的女人一般会藏着做人。 是以看到萧德妃第一眼,元酒儿脸上的惊讶都没忍住,“今日在山上,下来的时候,那戴着帷帽的女子,是不是娘娘?” 因着好不容易好似在一群人中找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元酒儿原本紧张的神情,一下子都松缓了许多。 萧德妃虽冷淡,却不是那种高傲高高端着的人,看元酒儿这样,便笑着与她点点头,“是我。” 萧德妃说的是“我”,而不是“本宫”,瞬间又让元酒儿觉得没有什么距离感。 而元酒儿认出萧德妃,不就正好说明萧德妃说的不是假话吗? 她真去了鸡鸣寺。 一时间,秦怀瑾和李贤妃的脸色,只能用难看不解来形容。 “可是在鸡鸣寺碰见了,也没法儿证明定国公府那位不是……”秦怀瑾很快捕捉到了漏洞。 但因着有元酒儿这样的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直接点出萧德妃的名字,担心丢了皇家脸面,让别人知道皇帝的女人出了这种事儿。 秦柳瑟在心里冷笑,这时候知道遮遮掩掩了,在永嘉帝面前装蒜。 真如此为皇家颜面着想,那怎的把这事儿捅的这么大?一副要置萧德妃于死地 样子。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定国公府正门对面的金铺子的娘子来了。 秦怀瑾立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眼带希望朝金铺娘子看去。 金铺娘子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人,一来就行云流水一套礼仪,也不用人提醒,对着永嘉帝和几位妃嫔就是一阵叩拜。 金铺娘子见过宫里的风浪,是以并不那么喜形于色,只说着自己看到的,老老实实答着几位妃嫔的问话。 李贤妃看着她,又指了指李贤妃和元酒儿,问道,“你今日午后,在定国公府正门口看到的,是这位还是这位?” 众人一时间都拧着手,有些紧张的看着金铺娘子。 金铺娘子看了眼元酒儿,又看了眼萧德妃,皱着眉,看着元酒儿,想了想说,“民妇在正门,确实瞧见了这位娘子,后头这位娘子被定国公府的二少奶奶赶出来,还有不少人过去围观呢!臣妾记得清楚,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瞧见了,街坊邻居,都看见了。” 一时间,秦柳瑟和宁贵妃都松了一口气。 秦怀瑾和李贤妃整张脸,都黑沉了下来,两人怒目瞪着公公。 那公公头上背后都冒着冷汗,感觉自己整个背都汗湿了。 “掌柜娘子,你不是说瞧见了德妃娘娘吗?!”公公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都有些松了。 谁知这时候,金铺娘子又皱着眉头看向萧德妃,扫了她一眼,又开口信誓旦旦地道:“德妃娘娘,民妇也瞧见了。但不是在正门,而是在侧门。” 这话一出来,刚刚几人脸上的神情,登时间又颠倒了过来。 第309章 金铺现 金铺娘子这话一出,秦怀瑾和李贤妃简直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都憋着嘴角,使劲压着自己的笑意。 旁边还跪着的公公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要没命了,现在脑袋总算确保还能连着了。 但宁贵妃和秦柳瑟就没那么好受了,这怎么一会儿看见一会儿没看见的,叫人被弄的一下人心惶惶的。 特别是看到秦怀瑾和李贤妃那得意地神情,更加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了。 金铺娘子知道宫里谁做主,是以回话的时候,一直都对着永嘉帝。 她一边回想一边道,“民妇的母亲,在外头还开着一家裁缝铺,民妇今日从那金铺去了裁缝铺,回来时,就在侧门瞧见了德妃娘娘。” 怕别人以为自己说谎,金铺娘子还信誓旦旦指着秋桂说,“民妇认得这位小娘子,那时也陪在娘娘旁边。” 又指着萧德妃的手腕,“德妃娘娘虽然戴着帷帽挡着脸,但这镯子民妇是认得的,当时民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手镯子。” 在宫里当差时,金铺娘子是见惯了主子的好东西的,首饰好不好,贵不贵,珍稀不珍稀,那都是一清二楚的。 寻常在外头,普通市民哪里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当时她不过一瞥,因着习惯性往定国公府看去,看贵人,看公子。 萧德妃这身形,在国公府那都是出众的,即使看不见脸,也不由会引人眼球。 金铺娘子一看去,看不见脸,就看别的,一下子就被这手上的镯子给吸引了,这成色,那可是寻常见不到的好物,所以记得一清二楚。 却说这手镯子,也不是萧德妃爱现,她一贯不太爱这些贵重首饰,出宫也是低调为主。 而这手镯子,因为是当年西太后赐给她的,萧德妃这人重感情,便戴上了再也没摘下来。 当时金铺娘子走过去,便一直盯着萧德妃看。 萧德妃走下马车时,风轻轻一吹,将帷帽上的轻纱吹开飘向两边,不过一瞥,就正好被金铺娘子瞧见了,是德妃娘娘。 “民妇当时还好奇的不得了呢!难得能在宫外瞧见宫里的贵人!” 萧德妃听了这话,脸上依旧无动于衷,一点没有秦柳瑟和宁贵妃的紧张,也没有被秦怀瑾李贤妃的神气打扰。 元酒儿听得云里雾里,跪在地上的公公也有点发懵,他明明是和金铺娘子在正门看见的德妃,怎么跑到侧门去了。 金铺娘子想了想又接着道,“民妇从裁缝铺赶回去金铺,这公公就来了。” “打金首饰要选样式要等着,民妇便捧了壶茶给公公坐在门口吃。” 两人吃着茶说着话,公公便指着对面国公府门口的身影,皱着眉说很眼熟。 其实那公公哪能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出宫来,早就使了银子打听了今日萧德妃的装饰,是以很清楚地知道她穿了水绿色的衣裳。 看到穿这颜色衣裳的人,就将其指为萧德妃。 这么一说,就想让金铺娘子作证。 那金铺娘子瞥了一眼,便说那是萧德妃娘娘。 公公本以为还得自己引导一番,没想到这金铺娘子倒是一眼认出来,真是天助他也。 那时金铺娘子还没见着元酒儿,这个背影和侧影也是元酒儿的,但因着来时在侧门看见萧德妃,她想也没想就说是萧德妃。 其实那女子,正是元酒儿。 公公没认出来,金铺娘子也没认出来。只都当做是萧德妃了。 很快,元酒儿的身影就隐入门前的影壁后,去跟严府的人通传了。 而公公确认了样式,目的达到后,也立刻回了宫里禀报李贤妃,还领了赏呢。 金铺娘子之所以进宫后,能认出元酒儿,是因着元酒儿求见被拒,被石秋芜带着人赶出来,她天性八卦爱看热闹,赶去围观。 这才瞧见了这位严家二公子的外室。 也一拍脑袋才明白,刚刚和公公在门口看到的人,不是萧德妃,而是这位外室。她就后知后觉纳闷,萧德妃怎么会从侧门跑到正门来呢。 金铺娘子一通话讲完,李贤妃和秦怀瑾别提心里多畅快,这可是实打实的人证物证,便是她有几张嘴,也掰扯不清楚了。 秦柳瑟时不时和宁贵妃交换眼神,眼下也比刚才淡定了许多。 想了想,不能被她们绕进去。 因着金铺娘子和公公瞧见了能做人证又如何,元酒儿作证失败又如何? 依旧不能说明萧德妃有什么首尾。 首尾什么的,谁看见了呢? 谁看见他们躺一张床上了? 那才叫证据! 秦柳瑟这是准备咬死了挺萧德妃一把。 只不过心里也好奇,不知道永嘉帝会怎么处理。 秦柳瑟瞅着永嘉帝的神色,又瞅了一眼萧德妃的脸色,说不得这两人这方面还有些像。 一时不由在心里吐槽,真是早知道别做这什么假夫妻了,这俩人当兄妹不是更好。 总归是两位当事人都不着急,急死她和宁贵妃了。 秦怀瑾又气又急,“皇上!这下罪证确凿,德……” 秦怀瑾说了一半,就被永嘉帝抬手打断。 秦怀瑾心下一喜,以为永嘉帝总算要定锤惩处她了,没想到却是朝朱万喜使了个眼色,又对着元酒儿和金铺娘子说,“你们退下吧。” 朱万喜会意,立刻便派人将元酒儿和金铺娘子领了出去。 朱万喜特别有心眼的,出去了,分别安排两个自己的心腹领着,没让两人走在一起。 带出宫的路上,两个公公得了朱万喜的指示,都在旁敲侧击的,敲打她们管好嘴,别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虽说两人也是懵懵懂懂的,一点瞧不出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但被人这样一点,当然也知道小命要紧,以为他们的意思是,不能泄露皇家的事情,所以都一个劲地点头,保证自己出了皇城,就把今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一句都不会说出去。 两位公公将人前后送出皇城,望着她们远去,这才又回了承乾宫。 —— 而承乾宫里,事情还没了断。 李贤妃和秦怀瑾信心满满的,催促着永嘉帝定罪,还一个劲煽风点火,“皇上,今日之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永嘉帝道,“自然不能这么算了。” 第310章 抖抖腿 李贤妃嘴角都要压不下去了,旁敲侧击地问,“想来萧德妃跟着皇上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便从轻发落吧!给萧德妃改过自新的机会!” 秦柳瑟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假惺惺,这还替萧德妃求情上了。 秦怀瑾看萧德妃像哑巴一般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知道她这是做贼心虚,连话都不会说了,因为无法辩驳。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说了也是狡辩。 永嘉帝手里转着珠串,看向李贤妃,“如何从轻发落,你倒是替朕说说。” 李贤妃勾着嘴角,觉得永嘉帝这是气急了,又装模作样道,“偷男人这种事,民间怎么处理,咱们倒是不用学,只消得叫人长长记性,做了这样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 本朝民风开化,男女之间倒也不是那么讲究,女子也并非不能抛头露面。 但也有那些守旧的,瞎讲究那些什么大家之言,要求女子事事守节的,这种人家,若出了这种事,便会将人浸猪笼都是有的。 秦柳瑟简直是气急了,当即就要开口为萧德妃说话。 这什么都没抓到呢!哪能就这么定罪? 而且按照秦柳瑟的意思来看,若真想偷人,会从别人的门堂而皇之走进去吗?哪有这样登堂入室的偷人的? 永嘉帝却抬起手,示意她别说话。 秦柳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想来他是有自己的安排,也只好闭上嘴,站到一旁。 秦怀瑾见秦柳瑟吃瘪,心里也别说多痛快了,“臣妾记得,上回在东园,皇贵妃也碰见了严将军,还是在德妃姐姐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早就知情呢。” 这话说得,简直是见不得秦柳瑟的好,硬要将她拉下水。 秦怀瑾心里不仅不喜欢萧德妃,更加恨着秦柳瑟,若不是要在永嘉帝面前保持形象,今时今日的场景,早就指着秦柳瑟破口大骂了。 李贤妃又道,“女子品行最为重要,要的是端正贤淑,效忠夫家,今日之事,若不好好有个定论,以后只怕在后宫难以服众。” 永嘉帝挑了挑眉头道,“贤妃说得也有理。今日之事,朕也得感谢你和秦美人,叫朕看清了这后宫,谁是安分的,谁是居心剖测的。“ 李贤妃和秦怀瑾听了这话,脸都红了,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谁知永嘉帝下一句话竟然是,“那朕便以儆效尤,免得后宫风气都要被你们带坏了。” 永嘉帝说了这话,忽然便冷下一张脸,冷静地说着对她们来说极为残酷的话,“寻衅滋事,目无章法,颠倒黑白,贤妃李氏,降为三品婕妤,美人秦氏,降为七品御女,即日奏效。” 李贤妃和秦怀瑾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怀瑾眼里立刻就掉出了眼泪,“皇上!这怎么,这怎么不降罪德妃,反而怪罪我们啊!” 秦怀瑾流着泪摇着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贤妃也哭着跪下来,“皇上!你莫要被人蒙了眼睛啊!皇上!” 李贤妃原以为永嘉帝在这后宫里头,最宠爱的是秦柳瑟这个贱人,现如今才知道自己看错了。 她恨恨地看向萧德妃,不知道她给永嘉帝下了什么迷药。 居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她! 又一脸冤屈看向永嘉帝,似乎是想不通永嘉帝为何会作出这种决定。 “皇上!皇上!这样的人,不值得啊!臣妾待皇上才是真心的啊!臣妾是为了皇上着想!是为了皇上着想!” 永嘉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秦怀瑾道,“如果朕与你说,是朕让她去替朕探望的呢?” 永嘉帝这话一出,李贤妃和秦怀瑾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错愕来形容,除了呆便是愣。 想过千万种原因,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 怎么可能? 可是这话又是永嘉帝自己说出来的,质疑谁,都无法质疑永嘉帝。 李贤妃恨恨朝秦怀瑾看去,怨她出这种主意。 秦怀瑾也满眼愤恨,若不是李贤妃拱火,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一时间,两人各怪各的,但都面如菜色,因着知道,这一局,两人是完败了。 但人死都得抖一抖,更何况这种时候。 秦怀瑾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过去抱住永嘉帝的大腿求饶。 “皇上!皇上!臣妾并非这个意思!臣妾是担心皇上被人戴绿帽,又担心萧德妃姐姐受不住诱惑!” “臣妾无意诋毁,臣妾只是想着说清楚了!对!就是说清楚了,现在。现在相安无事不是最好吗? “德妃姐姐没有嫌疑,臣妾担心的事情也有了着落。臣妾也是听闻别人乱说乱传,臣妾回去就教训教训那狗奴才。叫他乱说德妃姐姐的坏话,皇上怎么罚我,臣妾都认了,可皇上别这样对臣妾啊。” 永嘉帝秦怀瑾哭的撕心裂肺的,但永嘉帝一点都不为所动,“便是大皇子这个年纪,都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告状的时候,你们知道这是霍乱后宫。自己想出这种肮脏事情的时候,怎的不反思一下自己?”永嘉帝轻轻抖了抖腿,将秦怀瑾从自己腿上扒拉开。 李贤妃见状也赶紧过来跪下。 她一向是很爱面子的人,一下子让她从一品的贤妃降成三品的婕妤,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李贤妃见永嘉帝抖了抖腿将秦怀瑾嫌弃地弄开,便过去跪在萧德妃身边,求她给自己求情。 “德妃姐姐,你替我求求皇上!替我求求皇上,我跟你道歉!这事儿是我唐突,是我的问题!我改!我一定改!我这样被罚,安乐如何抬的起头啊……” 萧德妃不愿意理她,倒是永嘉帝听到这话先开了口,“你还有脸提安乐?她不会抬不起头,抬不起头的,应当是你自己!” 第311章 挂油壶 李贤妃听着永嘉帝冷冰冰的话,一颗心简直凉透了,赶紧又过去求秦柳瑟,“皇贵妃娘娘!你替我求求皇上!你也有孩子!秦美人还是你姐姐,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不管啊!” 秦柳瑟简直气笑了,这还给她道德绑架上了。 而且李贤妃这前后的转换也是有点快,刚刚还那样信誓旦旦的,一副要把萧德妃浸猪笼的样子。 现在看形势变了,立刻又换了一张嘴脸。 李贤妃这也是想着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比起降为三品这样的奇耻大辱,求一求人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秦柳瑟心中,对永嘉帝的这番话是有所怀疑的。 因着。若是永嘉帝关心严守御,让萧德妃过去替他探望,或是替他送药,可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一个妃嫔做。 除非永嘉帝解释他和萧德妃还有严守御是故交,不过这些细节,永嘉帝不需要跟他们解释。 李贤妃和秦怀瑾也不敢问,也不会想到,萧德妃原来跟永嘉帝压根不是夫妻。 永嘉帝罩着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心里头有没有别人。 这一点,是李贤妃和秦怀瑾怎么都想不到的。 是以,这一局李贤妃和秦怀瑾是输定了。 总之,只要是永嘉帝自己愿意护着,其他人的话,那便都是假话。 但秦柳瑟却是一点都不同情李贤妃的。 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永嘉帝护着,可能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李贤妃和秦怀瑾这种人,享受太多陷害人和阴暗心理爆发后得逞的好处和快感。 所以若是指望他们改邪归正,秦柳瑟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他们会在濒临绝境的时候求你拉自己一把,可等她回过神来,修养好了,又变成了邪恶的蛇,想要来咬你。 而他们如此三言两语,便可以诬陷萧德妃的清白。 若是没有相应的惩处,以后便会变本加厉。 而且经过这件事情,萧德妃做事肯定会更加谨慎,就怕又被人找到错处,即使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怕以后碰到严守御或者是严家的人,萧德妃都得远远的绕着走了。 李贤妃和秦怀瑾见求助无果,两人都软着跪坐在地上,心里头将秦柳瑟萧德妃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他们这么惨,高兴坏了吧,伸手拉一把都不肯。 俩人白着一张脸流着泪,心里头满是怨恨。 而永嘉帝显然也没有被他们的软弱和眼泪打动的意思,只拍了拍那两人摸过的袍子,站起来,目光冷冷落在两人身上。 “今日之事,朕已经对你们网开一面。你们莫要再肖想其他,回去好好反思反思。朕倒是瞧着,平日里对你们太过放纵了。竟叫你们如此见不得别人好,听风就是雨,倒是编排起自家人的故事来了,也真是造化,朕的后宫,会有你们这样的女人。” 说完这话,永嘉帝便扬长而去,朱万喜很快也紧跟着出去了。 永嘉帝平常是鲜少教训人的,也很少说重话。 是以今日对李贤妃和秦怀瑾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尤为严重了。 就是宁贵妃,跟着永嘉帝这么久,也没有经过他这样说自己的女人,心里也明白永嘉帝这是被气到了。 宁贵妃能听出来的,李贤妃自然也听得出来,一时间,李贤妃脸上只能说是像变成灰一样,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朱万喜跟着永嘉帝去了御书房,很快,便拿着圣旨到毓秀宫和舒月轩宣旨。 不到晚膳的时辰,太阳还没西垂,李贤妃被降为三品的婕妤,秦怀瑾被降为御女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后宫。 李贤妃在毓秀宫以泪洗面,秦怀瑾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个遍。 而今日后宫里头,最高兴的不是萧德妃,不是秦柳瑟,也不是宁贵妃,而是没被李贤妃和秦怀瑾带过去的柳依依。 柳依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没有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叫他们还瞧不起我。这下可好?自食恶果了吧。” 高兴之余,柳依依也有些庆幸。 早晨的时候,他们只是想到萧德妃宫里堵人,回去他们商量了这样的计谋,可有了果实,又不愿意告诉她,两人偷偷去领功,谁曾想,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柳依依这番被排挤,反而被解救了,心里能不高兴吗? —— 秦怀瑾和宁贵妃出了承乾宫,陪着萧德妃回去。 一路上,两人也很聪明的闭口不提这件事,就怕在萧德妃心上扎针。 但萧德妃显然并不在意,到了宫门口,还邀请他们俩人进去坐一坐。 但秦柳瑟和宁贵妃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的宫里又还有小孩需要照料,并没有停留,各自都回了宫里。 晚上永嘉帝不意外的来了一趟昭阳宫,但秦柳瑟对着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而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其实他并不嫉妒萧德妃,但在这件事上,就想做做小女儿家、小媳妇的模样,故意在永嘉帝面前作一作。 小娃娃睡觉的时间不固定,这个时辰吃了奶,吃饱喝足,又逗了一会儿,便又是小公主和小皇子的睡觉时间。 俩人虽然在另一边的梢间睡得迷迷糊糊,脸蛋红红的,由乳母和侍女看着,但秦柳瑟在这边的东梢间陪着永嘉帝,也不敢说话太大声。 因着她格外注意,永嘉帝说话也不大声,刻意压了压嗓子。 他点了点秦柳瑟的小嘴,说,“你这个嘴都可以挂油壶了。” “今日的事情,朕这样处理,你觉得不妥?” “才不是呢。”秦柳瑟撇撇嘴,一副自顾自吃着茶,望着窗外的月亮,不去看永嘉帝的样子。 “臣妾心疼德妃姐姐,皇上也心疼德妃,可今日,臣妾想为德妃说话,皇上都不让臣妾说呢。” 永嘉帝挨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有些无奈的道,“为的这种事儿生朕的气,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朕今日为何不让你说话?是何缘故,难道你不清楚?” 秦柳瑟撅着嘴,“臣妾知道是知道,可臣妾就想为德妃说点话嘛。” 永嘉帝这一回,直接将整个脑袋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说,“既然知道朕是为你好,哪有你这样回报朕的?还有心思生朕的气。” 永嘉帝当时不让他说话,是为了不让他掺和太多进这件事来。 第312章 城外山 虽说现在秦柳瑟是皇贵妃了,但是位置坐得高,不代表就完全是安全的。 明着可以防着,但暗处的谁知道。 永嘉帝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耳垂,“谁叫你这么招人,朕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秦柳瑟哼哼了两声,像一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举着利爪,这话她可不认,她哪里招人了。 “再招人不都是因为皇上?” 永嘉帝今夜似乎心情特好,搂着秦柳瑟说,“行行行,是朕招人。朕招别人,你招朕行了吧。” 永嘉帝就跟许久没见到女人一样,抱着她又亲又咬的,秦柳瑟被他亲的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推着他的脸,摸着他细细的胡渣子,有些担忧地问道,“严守御将军真的病入高荒了吗?这样一来,皇上不是要损失了一名大将?” 永嘉帝亲着她,因着距离过近,说话的热气都轻轻的呵在她脸上,叫秦柳瑟脸上都有些痒痒的。 他说,“刚回京的时候确实险些救不回来,好在他体格硬朗,自己也有意志,这几日算是撑过去,走过鬼门关了。” 居然被救回来了。 一时间,秦柳瑟心里扑通扑通的,不得不说,严守御这个人虽然有些对不住萧德妃,但活生生的一个人,又如此能干,秦柳瑟还是希望他好好活着,为国为民效力的。 因着这个消息实在有些雀跃人心,是以秦柳瑟便忽略了永嘉帝有些得寸进尺的动作。 秦柳瑟轻轻“嗯”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有些脱口而出后,便红着脸咬着嘴唇。 心道是太久没有这般亲热了,所以一时间有些按耐不住也是正常的。 秦柳瑟这般安慰自己,脸上便没有那么难为情,但心里头的八卦神经蠢蠢欲动,还有很多话想问永嘉帝。 “德妃姐姐,去看了他回来,严将军便走出鬼门关,是不是德妃姐姐与他说话,将他的念想都留住了。”秦柳瑟这是想把严守御醒来的功劳,都归功在萧德妃身上。 永嘉帝稍稍用力地,在她身上捏了一把。 秦柳瑟“哎”了一声,有些不满的瞪着他。 “皇上!这是臣妾的肉!不是枕头。”秦柳瑟娇滴滴地说。 怎么可以说掐就掐呢! 其实这手劲对永嘉帝来说,一点都不重。秦柳瑟这般抱怨,也是延续了她今夜想使小性子,故意做作的风格。 自从秦柳瑟生了龙凤胎之后,永嘉帝便还没与她亲热过。 起初是坐月子,不好乱来,而后便是秦柳瑟一直嚷嚷着身子还没恢复好,后来又说着要照看两个孩子,没心思侍寝。 永嘉帝疼惜她一下子生了两个,便一直都迁就她,来这边过夜,还真就是安安分分的搂着她睡觉。 除了偶尔亲的似乎要把她嘴里的空气榨干一样,并没有其他逾越的举动,这倒是让秦柳瑟有些意外的。 美人只能看,不能用,永嘉帝心里头一把火,早就烧得很旺盛了。 这般俩人贴在一起,上下起手,难免手下的劲道就重了些,把握不好分寸。 看到秦柳瑟这眼神,永嘉帝便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永嘉帝道,“你就知道给德妃找理由,怎么不把这功劳给朕?” “那定国公府的几位太医,都是朕派去的。朕还送了一堆进宫的药过去,怎么就成了德妃的功劳了?德妃可连门都没进过。” 秦柳瑟眨眨眼睛,看着永嘉帝,有些惊讶地问道,“那这么说,德妃姐姐没有去见严将军!?” 秦柳瑟说着说着,又皱着眉头,自己在琢磨念叨,“那今日那位金铺娘子,不是说看见德妃姐姐了吗?” 说到这里,秦柳瑟又抬头看向永嘉帝,“难道这人,也是皇上安排的人?” 秦柳瑟这般活色生香的模样,叫永嘉帝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真当人人都是元酒儿啊,你以为朕那么闲,整天操心这些琐事?” 秦柳瑟黑黑的笑了两声,然后把脑袋埋在永嘉帝的肩头,“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皇上太神通广大了。所以臣妾才有这般猜想。” 即使知道她是在拍自己的马屁,永嘉帝也拿她没办法。 他抬起一只手,刮了刮秦柳瑟挺翘的鼻尖,“不管德妃进不进去,今日都是这个结局。” 而事实就是,萧德妃今日虽犹豫了一下,去了定国公府的侧门,但下车之后,在门前站了片刻。 望着定国公府侧门上御赐的字,又抬头望了眼蓝天上漂浮的云朵,凉凉的秋风有些萧瑟,在她脸上拂过,灌进鼻尖里,却是一番清幽之味,清凉又干燥。 街上许多地方已经落叶了,萧德妃一时间便心中落定,他们俩这件事,其实早就尘埃落定了。 今日来此,本来是想着进去看他最后一面,可一路过来,心中那种想探望的念头,就越来越淡。 许是今日在那鸡鸣寺,萧德妃将与严守御有关的东西都扔掉,烧为灰烬的原因,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断舍了干净。 直到站在这里,似乎一切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最后,还是选择打道回宫,并没有进去。 不过回了自己宫里后,萧德妃又调头回去见了永嘉帝一面,将今日的事情都与他坦白了,也得到了严守御转好的消息。 萧德妃居然没有进去,这倒是让秦柳瑟有些意外。 秦柳瑟撅撅嘴,埋在永嘉帝宽阔的肩头,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但永嘉帝今日来她这里,可不是为了看她唉声叹气的。 比起听她这样唉声叹气,他更喜欢从她这饱满莹润的小嘴里,听到另外一种声调。 秦柳瑟有很多疑虑,还没问完呢,就已经被永嘉帝打横抱起,往床踏那边走过去了。 秦柳瑟红着脸推开他,虽然知道生完孩子后,早晚会有这一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特别的紧张,紧张之余,还有些抗拒。 简直是快要比头一回侍寝还紧张了。 特别是当永嘉帝的手探在她身上的时候,秦柳瑟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轻轻的颤抖。 虽说孩子都生了,但永嘉帝依旧是极为照顾和呵护她的。 知道她很紧张,将她从脸蛋到脖颈,上上下下轻轻柔柔吻了个遍,还在她耳边,低沉着嗓子哄她,“别怕。”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间上下滚动,嗓音像裹了油一样醇厚,秦柳瑟甚至都能听到他嗓子里破出来的气声。 昵喃之间,秦柳瑟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已经白成一道光了。 正当永嘉帝“照顾”完她,除去自己碍事的亵裤准备见真章之时,却在这个时候,西梢间那边,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 起初是嘤嘤呀呀的,渐而清醒,便越来越大声了,这是醒过来了。 更要命的是一个孩子哭醒了,另外一个孩子被吵醒,也跟咿咿呀呀开始哭起来,而后,便是乳娘抱着小公主和小皇子哄着的声音。 永嘉帝箭在弦上,倒是不怎么受影响。 但秦柳瑟却是不同,一听到这可怜兮兮像是饿了的声音。 立时间,什么旖旎之思都没有了,只念叨着,“孩子醒了,我得去看看。” 永嘉帝幽怨着眼神,在她白净的肩头重重咬了一口,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求而不得的一日。 秦柳瑟吃疼的啊了一声,可是也没有理会他,只推了推他的脑袋,“孩子都哭了,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呢?” 永嘉帝叹了口气,从她身上翻起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妃嫔,迫不及待将他推开的。 他光着膀子,撑着两手在身后,大叉开腿坐在床上,瞅着自己那还未消退的。。看向秦柳瑟。 咬着牙道,“朕现在,倒是想把你这两个孩子送给别人养了。” 秦柳瑟一听到这话,就柳眉倒竖,有一种别人要抢自己孩子的感觉。 看她这护犊子的模样,永嘉帝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无奈。 孩子在这里,她又不愿意去承乾宫侍寝,但每回他来,都是这样,半途而废。 永嘉帝心里琢磨着,怎么生了孩子,她倒是连侍寝都不想了。 这样,生这两个孩子,有什么用? 倒是叫他自己不得痛快了。 秦柳瑟红着脸,自己穿着衣裳,看着他一点也不遮挡的——,只移开眼神,故意不去看,害怕自己长针、眼。 可心里又想着,他这么大个人,活了三十几年,又不缺女人,不能因为这一两次的半途而废,便废了吧。 想通了,秦柳瑟一时间心里头也没有半点愧疚之情。 永嘉帝看她这一副只想当娘亲,不想当娘子的模样,真是想把她整个人生吞进肚子里了。 熟透了的桃子,只能闻着香甜,挂在你脑袋上叫你看着,却不让你吃,可不叫人烦躁吗。 永嘉帝确实很烦躁的薅了薅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道,“都十月了,过几日,城外山上该要下冬天第一场雪了。” “下了雪,山庄里的景色不错,到时候带你去泡汤,赏赏雪景,吃吃茶好了。” 眼下这样两人几乎赤裸相对的光景,秦柳瑟能不知道他这番邀请自己去山庄是要做什么? 第313章 白雪皑 当即就努努嘴道,“宫里也能看雪啊。若是我走开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乳母陪着他俩的时间,比你还多,离了你,他们不会怎么办,是你会舍不得吧。”永嘉帝皱皱眉头,似乎意识到自己也不太喜欢这种情人被孩子抢走的感觉。 “这都十月了。你生完孩子也快两个月了,如今也不用你亲自喂养,离开几天,没什么打紧的。” 永嘉帝没说的是,这她生了孩子过了俩月,但自己碰不到她,已经快半年了。 之前能忍,是因为她大着肚子,又因为在坐月子,现如今永嘉帝都找不到让自己忍下去的理由。 若不是心里头念着她的感受,哪一天指不定他要将她直接绑起来才能完事了。 再这么忍下去,他都真想把两个孩子送给别的妃嫔去养了。 与他辩驳的时间,秦柳瑟已经半侧着身子,半背对着他,将自己的衣裳都穿好了。 她动了动身子,想从永嘉帝身上绕过去,可永嘉帝一点都没有打算挪开自己的身子给她让路的意思。 可从他身上跨上去吧,指不定又要碰到他那还没消退的东西。 秦柳瑟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努努嘴示意他挪开。 永嘉帝朝她挑挑眉,一点都没有跟她客气的意思。 秦柳瑟一时之间恼羞成怒,便直接拿了床上的被褥,往他腹下的地方盖上去,求一个眼不见为净。 然后便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上跨上去。 下了床,秦柳瑟在趿拉着自己的软锻鞋。 永嘉帝则一边将自己腿上的被子拿开,一边悠悠的道,“这时候,你到见不得它好了。” 这简直是吊儿郎当了!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种话,秦柳瑟被他这话羞的简直是直跺脚,说得好似她多喜欢一般。 她红着脸,留下一句“耍流氓!”,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西稍间那边去了。 —— 秦柳瑟忙着照料两个孩子,心里头压根没有将永嘉帝今日这席话记在心上。 却没想到,永嘉帝是极为被老天爷的眷顾的。 忙活着,忙活着,没过几天,十月中旬,城外山上,还真是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漫山覆盖,白雪皑皑。 不过秦柳瑟深居后宫,哪里知道城外山上下雪这种事情。 但外头每日都有消息送到御书房来,所以永嘉帝便是那第一个知道的。 秦柳瑟虽在生完孩子之后,便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但也没有完全不顾永嘉帝了。 三天两头,还是会送些茶点过去,宠爱这种东西,还是要争一争的嘛! 这日,她照旧在午后领着明月姑姑,拎着食盒往御书房去,给永嘉帝送些她做的绿豆饼。 到了御书房之后,永嘉帝却留着她下来吃茶。 秦柳瑟想着这绿豆饼,她自己也还没吃到呢,便留下来,坐在窗边,一边给永嘉帝泡茶,一边和他一起吃着绿豆饼。 外酥里软,配上永嘉帝上好的碧螺春,好吃的不行,也不会腻。 这绿豆饼吃了,那昭阳宫却是回不去了。 —— 马车行驶行驶出宫门,到了宣德门广场的时候,秦柳瑟巴拉开一点墨绿色的车帘子,望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放下车帘,回头皱着眉头质问永嘉帝,“皇上老早就准备好的是吧?怎么不跟臣妾提前说!” 害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刚刚从御书房出来,找不到明月姑姑,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谁知就被随后出来的永嘉帝带上了这马车。 因着出宫这一趟,是私密的行程,所以永嘉帝带她登上的马车,也是民间常见的样式,并不是宫中那种极为华丽的马车。 得了她的怨怪,永嘉帝却是不以为然的,她看着他道,“朕前几日便在昭阳宫跟你说了,怎么算是没有提前提醒你呢?第一个通知的便是你了。” 马车颠簸着,马蹄“踢踏踢踏”往前走。 秦柳瑟皱着眉头,那日在昭阳宫说的话,她忙着看孩子,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哪里还记得。 “可今日,皇上也没有提前提醒臣妾啊。”害得她什么都没带,堂堂一个皇帝,搞拐人这一套。 但永嘉帝是不会承认的。 “不是担心你的孩子吗?自然是不被人知道是最好的。”永嘉帝淡淡道,一边用一根食指撩开车帘,望了眼外头街上的景象,又放下来说,“朕要事先跟你说了,你宫里头的人传出风声去,等会儿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可臣妾这样出来,别人难道就会不知道吗?”秦柳瑟这是故意在找茬了,因为永嘉帝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笔,导致她正好有个由头,可以在他面前找事。 永嘉帝却是不会因为秦柳瑟这些反应,调动什么情绪的。 他淡淡拍了拍自己的衣袍,道,“朕出宫一趟很正常,没有人会知道的。” 至于秦柳瑟,方才朱万喜已经打点了明月姑姑,让她回去后,便把昭阳宫的门锁起来,自己宫里的人在屋里过日子。 对外就说秦柳瑟有些不舒服不见人,等到时候他们在外头呆几天回去,再把昭阳宫的门打开。 “皇上倒是想得周到。”秦柳瑟还在悠悠的抱怨,还可以撇开一边的脸,不去看永嘉帝,语气只能说是阴阳怪气了。 永嘉帝是料到她肯定要气一气的,便一时间也没有说话,等过了片刻,将马车角落一个包袱拿起来,丢给秦柳瑟。 秦柳瑟将包裹拆开,里面是两套民间的衣裳,一男一女,不是布衣,只是看着是民间的富贵人家穿的。 “皇上这是?” “换上。朕带你去走一走。” 永嘉帝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从包袱里拿出那件属于他的玄色锦衣,直接当着秦柳瑟的面换上了。 秦柳瑟当即脸就红了,抱着自己的衣服道,“皇上这……” 他一个大男人不讲究,她可是姑娘家,这虽然是马车上,可一边当着永嘉帝的面,一边又是在街上走着,一句能听见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跟叫她当街换衣服有什么区别! 因着有些不好意思,永嘉帝却不接她的茬,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道,“怎的,马车太小,自己穿不了,要不朕替你穿?” 第314章 梁公子 秦柳瑟简直要被他气得跳脚了,可眼下马车在路上行走,她举目无亲,又不能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 只能愤愤的转过身,背对着永嘉帝,将衣服穿好。 永嘉帝给秦柳瑟准备的,是一件浅桃花色的软锻襦裙。 秦柳瑟穿好衣裳转过来,还有些嫌弃的撇撇嘴,觉得男人就是庸俗,就喜欢给她挑这样粉粉红红的衣裳。 永嘉帝确实是喜欢的,因着秦柳瑟转过来的时候,他都有些看直了眼。 只因着这桃色的衣裳,裹着秦柳瑟如今熟透了的身段,真好似裹着的叫人垂涎欲滴的桃子一般。 秦柳瑟有些没事找事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尽管两人也算认识这么久了,孩子都生了,但被人在这样密闭的空间,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还是有些叫人面红耳赤的。 不过这种尴尬并没有维持太久,因着永嘉帝要带她去的地方,很快就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永嘉帝便又撩开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确认是他要来的地方,这才打开车厢门,自己先跳下去了。 永嘉帝带她来的,是御街上的一家首饰铺。 掌柜娘子看着永嘉帝领着秦柳瑟进来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所谓男看女,女看男。 掌柜娘子第一眼看的,自然是那一身尊贵气质,穿着玄衣,束着白玉冠的永嘉帝。 真道是,真有人将儒雅、英俊、伟岸的气质都融合在了一起。 一切都是刚刚好,叫人哪能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呢。 不过在看向被永嘉帝搭着肩膀走进来的娘子,这位掌柜娘子不由又愣住了,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不叫神仙眷侣,那这观音菩萨身旁,便没有什么金童玉女了。 一时之间,掌柜娘子笑得比过年还开心,赶紧命铺子里的小丫鬟端茶过来,又笑眯眯的看着永嘉帝和秦柳瑟道,“这位公子,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掌柜娘子自然是认不出永嘉帝的,但瞧着这两位来人身上的气质,就知道今日会有大生意。 “姓梁。”永嘉帝一贯的言简意赅,丢了一个假身份。 但那掌柜娘子立刻便甜滋滋的喊上了“哎哟!梁公子啊,请问二位是要看些什么?我们这铺子,别看小,什么都有。” “五湖四海,新奇古怪。只要你们想要的的,就没有我们找不到的。” 永嘉帝自然是做过功课才过来的,可不是在街上随便找一家敷衍秦柳瑟的。 他既然想领着秦柳瑟过过几日寻常夫妻的日子,早就做好了打算。 一时便淡淡的和掌柜娘子道,“有什么花样,都拿出来看看吧。” 掌柜娘子高高“诶”了一声,先给两人倒了两杯茶,立刻去捧了首饰,还有画着花样的本子过来。 秦柳瑟进宫后,还是头一回在铺子里挑首饰。 一方面,倒真有些过回了之前在苏杭的日子的感觉,另一方面,又因着这回是在京城,又是在京城御街上极好的铺子里。 这些首饰和花样,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而且这掌柜娘子大概是瞧着他们像有钱人,特意挑了些极为华丽和精致的出来给他们看,所以这感觉,要比在宫里等着赏赐新奇多了。 永嘉帝自然是不缺钱的,是以秦柳瑟翻起这本子来,一点也没有考虑别的,就琢磨着自己喜不喜欢。 再加上今日突然出宫,秦柳瑟心里头本来就怨着永嘉帝。 一时间,也想花花他的银子,来给自己解解气,所以买起来也一点都没手软。 秦柳瑟这样,永嘉帝给她买东西,自然是更加不眨眼,压根不会考虑要多少银子。 只自己默默在一旁吃着茶,看着掌柜娘子给秦柳瑟介绍,又看着秦柳瑟一件一件的过目,挑挑拣拣,他还是头一回陪人逛铺子,倒是也新鲜。 所以,秦柳瑟今日这番随随便便挑了几件首饰,就花了永嘉帝快两千两的银子。 掌柜娘子牙花都快笑出来了,取了最好的盒子替秦柳瑟包好。 秦柳瑟满足了买东西的瘾,自己拿在手里,都有些爱不释手。 快走出门口的时候,后头永嘉帝不知跟掌柜娘子说了什么话,掌柜娘子立刻应了一声,又给永嘉帝递了一盒东西。 “梁郎!做你的娘子,可真是有福气哪!” 今日收了永嘉帝这么多银子,掌柜娘子都快要将永嘉帝捧上天了。 “我这铺子开了十几年了,世世代代都做这营生,以后若是还要买什么东西,记得带娘子过来挑一挑!” 永嘉帝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得掌柜娘子也都快迷失了眼睛,体贴的不行,直接将两人送到马车下。 车轮滚滚,马车踢踏踢踏的又往前走,秦柳瑟都差点要忍不住去现车帘子,看那娘子还有没有在望着这。 秦柳瑟笑着调侃永嘉帝,“臣妾瞧着,这掌柜娘子喜欢皇上喜欢的紧呢。” 那眼睛,从永嘉帝走进去,就没有离开过。 “做生意的,哪位客人来花钱,他能不喜欢?”永嘉帝一点都不接秦柳瑟的茬儿,而是游刃有余的跟她打太极。 秦柳瑟撇撇嘴,永嘉帝说的话,她倒是一点都不相信,不过她也不至于跟一个半老徐娘吃醋,所以不过调侃一句,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一路往城外飞奔去,出了城门,马车便越行越快。 城中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出了城便不同了。 沿途能见着各色人群,路过的商旅,农人,商人,士子,车马“嘚嘚嘚”的,来来往往。 望着一路上人马越来越少,光秃秃的植被越来越多,秦柳瑟更加意识到自己真被永嘉帝拐了出来了。 马车越走越快,是想着在天黑之前到达山上的山庄。 永嘉帝之所以带秦柳瑟来这个山庄,是因着这山庄上有好几个热汤泉眼。 山庄里,光是汤池就有好几个。 平日里,这里没什么人住,便种些蔬菜果子,到了冬日,便种些反季的蔬菜。 摘下来送到宫里,是以冬日里,宫里便还有些反季的蔬菜可以食用。 因着这里是皇家的地方,没有什么人,一路上来都很幽静。 马车在山庄前缓缓停下,秦柳瑟搭着永嘉帝的手下来,吸了一口夹着灶火的清冷空气,觉得心里头要宁静了许多。 这山庄,平日里就一户农家看着,知道永嘉帝带人来了,赶紧出来行礼。 第315章 山庄上 这个时辰,也快到饭点了,又说正好在开火做饭,问要不要送些吃食过去给他们食用。 永嘉帝受了他们的礼,便摆摆手,让他们下去,说是不需要人伺候。 那看守山庄的人,自然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的手,往山庄里走。 虽然没人住,但这农家人朴实,将山庄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山庄依山而建,由上而下,是一座座院子。 永嘉帝牵着秦柳瑟的手,一步往一步往上走去。 走到了最顶上的院子,站在院子门口俯瞰而下,便能瞧见整个山庄的景象,再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京城的灯火。 这个时辰,半黑不暗,只剩下半个日头,已经有好些人家点起烛火来了。 秦柳瑟走上前,将院子的门轻轻推开,两边的柴扉便打开了。 院子里,地上铺的小石子,左右都是屋子。 山庄的屋子,并非用土石搭建的,而是用木材搭建而成,有一些返璞归真的感觉,却又不是民间的柴木房那样粗糙。 毕竟是皇家的别院,即使是木头搭建的,也依旧是极为精致讲究的。 秦柳瑟一时间,心里好奇,也没空去顾及永嘉帝了,就自己在这院子里转了起来。 离了皇城,倒是更没有了那些规矩,像极了寻常百姓人家那样相处,各自自在。 院子里的树早就光秃秃了,她走过石子路,这屋子稍稍比地上抬高了一点,秦柳瑟想着大概是为了防着冬日的积雪太深。 她走到木阶前,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在地上,跨步上去,将门轻轻打开,那木门就朝右侧滑开了,这门是滑动的。 这屋子里,有一道热汤水,从上而下流过,水里带着热气,屋子里也暖乎乎的,有半边的窗户开着,地上种着一些东西,只发着苗,还未长出型来。 平日里,这里应该是被辟用用来栽种绿叶蔬菜了。 秦柳瑟出来把门关上,走到另外一边对面的屋子一看,那边则是一间灶房,灶房里什么都有,锅碗瓢盆,还有调味料,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虽然永嘉帝很少来,但老李时常都顾着。 等将院子里都转了一圈,秦柳瑟没看见永嘉帝的身影,想着他应该是在主屋里。 便往主屋去,果然永嘉帝正在墙边,打着火折子,正在点了屋里的灯树。 秦柳瑟走进来的时候,那烛火正好一盏一盏被点亮,整个室内,便霎时间亮堂了起来。 灯树上,足足有十几盏的油灯,那支架,做得跟树木的枝干一样,四散而开,将屋里照耀得宛如白昼。 山上自然是十分寂静的,眼下屋里只有两人,墙上投下一大一小的黑影,没有人说话,这气氛着实有些暧昧。 秦柳瑟走进去,永嘉帝点好油灯,正好转过身来。 秦柳瑟不知怎的,脸上便有些热热的不好意思,便没话找话到,“皇上。咱们今晚吃些什么啊?” 永嘉帝却是比秦柳瑟自然多了,自然的连称呼都随着这个屋子场景而变了。 他看着秦柳瑟道,“那要看娘子给为夫做什么饭菜了。” 秦柳瑟脑袋立刻转动起来了,灶房里确实有些食材,但不多,都是些面粉小麦这些耐存放的,没什么好做的。 永嘉帝想了想也是,便走到院子门口,拉了拉院子门口一根缰绳。 秦柳瑟跟着走过去一看,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永嘉帝解释道,“这根绳子下端系着铃铛,连着下面院子老李的屋子。你若需要什么,摇一摇他便上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老李便跑上来。 永嘉帝吩咐到,“送些食材上来。” 老李立刻点头哈腰的下去准备。 等老李送东西上来的功夫,秦柳瑟又回到主屋,将屋里转了个遍。 这屋子足足有四间开间那么大。 却不是像寻常的宅子那般中间是会客的地方,两边是居住的场所。 这间主屋,进门处便在最左边处的屋子。 左间地上,铺着白色蒲草编织的地垫,极具古风,桌子也是矮桌,乃是席地而坐的地方。 再往右边走过去,中屋便是就寝的地方。 就寝之处还用推拉的木门隔开。 秦柳瑟起初还不知为什么,但直到打开推拉门,往更右边的右屋去,便明白了。 因着在最右边的地方,是一池热汤。 这右屋,有三面都是可以敞开的窗户。 这里是山上最高的地方,也不怕被人窥探去。 所以泡着热汤,将这窗户打开,望着山下的美景,真真是极致的享受。 回到最左边的左屋,秦柳瑟也明白为什么那睡觉的地方要用推拉门隔开了。 因着这最左屋,一边是进来的门,另一边则是可以大大敞开的窗户。 若是这窗户打开,这间屋子几乎是通透的,夏日穿堂风绝对是凉爽的。 坐在这里,便可以从窗户眺望出去,看到山下的景色,白日里,还有山间的美景。 秦柳瑟在这主屋走了个遍,那边老李也将食材送上来了,装了满满的一个木篮子放在灶房的灶台上。 秦柳瑟听到他的声响,往灶房去的时候,老李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真是太懂规矩了。 永嘉帝从主屋跟过来,似乎是看出了秦柳瑟心中的纳闷,便在后头说道,“老李跟了我十几二十年了。知道我喜欢清静。” 秦柳瑟心到难怪了。 这个山庄,瞧着处处是永嘉帝的影子,按照永嘉帝喜欢的样子装饰的。 但看着又是有些年头的样子。 他登基不过就这三四年的事情,断然没有机会建这样的山庄,想来是他还是九王爷的时候,这山庄就已经是他的了。 秦柳瑟将木篮子里的食材,一件一件拿出来清点,一边琢磨着可以做什么晚饭。 里头装着一小筐鸡蛋,半只鸡,野菜,白萝卜,板栗子。 说不得这个老李虽然是农夫,但心细如麻,比如这半只鸡,是剁成块的,而这篮子里还有一盆已经拉好的面。 这样就叫秦柳瑟省了不少功夫了。 永嘉帝站在后头看着,一边跟他说,“这山庄别的没有,走地鸡特别多。” 秦柳瑟也看出来了。 这鸡鸭儿还可以帮忙捉虫,还能下蛋,刚刚一路上来,就瞧见了不少,而这鸡明显是刚刚现杀的。 天色逐渐也暗下来了,灶房点了几盏油灯,是以光线并没有主屋那么明亮。 但因着这不够亮的光线,却又叫这生了火之后的灶房,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叫秦柳瑟恍惚之间,都以为她跟永嘉帝真是这民间寻常夫妻了。 时辰不早,秦柳瑟也没打算做什么大餐,只准备把这顿晚饭对付过去就行了。 所以便取了鸡肉,还有些板栗萝卜和野菜,熬成一锅汤,准备下了面来吃。 秦柳瑟将晚饭做好,从旁边的木架子上取了漆盘,又拿了两个砂锅碗,一个比秦柳瑟的脸还大。 用大铁勺舀起来,捧到主屋去。 永嘉帝已经将矮桌放好,收拾出可以吃饭的地方。 永嘉帝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搜出一瓶酒来,瞧着应当是放了好些年了。 秦柳瑟不敢喝多,只要了一小杯。 倒是永嘉帝今天兴致极好,一碗面吃下去,秦柳瑟还没吃到半杯,他已经自己倒了好几杯了。 现杀的鸡肉熬出来的汤又甜又鲜又浓,永嘉帝一边吃着,一边毫不吝啬的对秦柳瑟的手艺赞不绝口。 “在宫里真是吃不到这样好的东西,以后得了闲,朕就带你来住一住。” 秦柳瑟自从生了孩子,是一点都不想离开孩子的,觉得身上好像神经都绷紧了。 不每天都看着孩子便不放心,生怕他们有什么不好和意外。 今日被永嘉帝这样强硬的带出来,现如今离了他们也好几个时辰了,虽然说有些想念和不舍,但确实整个人在这样幽静的环境中,放松了不少。 秦柳瑟听了永嘉帝这话,低着头,用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搅动一番,“皇上说的是哪里的话,皇上平日里若是想吃,臣妾便做给皇上吃,哪里会吃不到了。” 永嘉帝听了她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那不一样。”在宫里是能得到这样的食材不假,但没有这样的环境,所有的感觉便也都不一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永嘉帝已经端起了他跟前的碗,将汤底都一饮而尽。 秦柳瑟看他这般像孩子一样的馋鬼模样,一时便勾了勾唇角,自己烧的菜被人这样喜欢,她自然看着也高兴的。 永嘉帝看她还用筷子搅动着面条,一副已经吃不下的样子,便问,“你不吃了?给我吃。” 秦柳瑟不是不愿意,而是她一直这样用筷子翻来翻去,将里头的鸡肉都挑出来吃了,便觉得给永嘉帝吃好像不太好。 但永嘉帝看她这样犹豫,却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嫌弃,便又道,“什么地方没吃过,还怕吃你的口水。” 第316章 不淡定 秦柳瑟刚刚放松和淡定下去的身子,立刻又不淡定了。 红着一张脸把自己的碗推到永嘉帝面前,气呼呼的说,“皇上慢慢吃吧,臣妾先去沐浴了。” 永嘉帝依旧淡定,还提醒她,“热汤可以泡一泡,正好替你身子驱驱寒,但不宜泡太久,差不多就得起。” 秦柳瑟才不想理他呢,“哼”了一声就向中屋走去,推开门,又把门关上,一个眼风都不想留给永嘉帝。 刚刚她去灶房做晚饭的时候,永嘉帝已经将这屋里的灯树都点了。 是以,左中右三间屋子里,都是灯火通明的。 因着现下是夜里,最右边净室里的窗户,只打开了向东的一扇窗,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和远处的京城的灯火。 净室这里,只有从中屋走出来的一片铺着木板,剩下的便都是石块地。 这个汤池,也是挖在石块里的,东西两个方向有小小的开口,泉眼的水从一边流进,要从一边流出,是以还有潺潺的水声,十分的悦耳。 温泉池足足有三张床的大小,若是懂得游水的,还可以在这温泉里凫水。 秦柳瑟小时候就是个野丫头,在娘亲的娘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是懂得凫水的。 入了这水里,像野鸭子进了水里一样,愉快的翻滚了几趟,便呵了一口气,舒舒服服的靠在石枕上,望着窗外的星星踢水。 秦柳瑟十分会享受的将棉帕子拧了水,叠成豆腐块,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暖洋洋的别提多舒坦了。 就这么泡在水里,闭上眼睛舒服了片刻,又慢慢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还真有野趣,弄得好似真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一般,而不是人工搭建的一样。 这些石头地面都是有些粗粒的石块,和这温泉连为一体,而且用这样的石块,倒也不担心走起来会打滑。 净室里挨着中屋的门边,有一个古朴的木架子,上头放这些棉巾和沐浴用的澡豆。 但看到这木架子,秦柳瑟忽然如梦初醒,心里咯噔一下直起身子来,那棉帕子都掉到汤池里了。 因着今日来时那套衣裳她脱下了,而刚刚进来,并没有拿衣裳进来,所以眼下这个屋子里,是没有她的衣裳的。 而那从京城穿过来的衣裳,因着被她穿去灶房做饭,吸一股烟火味。 秦柳瑟爱干净,也不可能再往身上穿。 更吓人的是,今日永嘉帝这样突然把她拐出来,秦柳瑟出宫的时候,压根没有带自己的行李。 秦柳瑟闭了闭眼睛,有些想昏厥过去。 不过心中侥幸的在想,来时永嘉帝都知道给她准备这一身民间衣裳,说不定有给她准备了可以换洗用的东西呢。 可眼下身上光溜溜的,秦柳瑟也不好意思这样起身去外头喊永嘉帝。 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只能泄气的依旧在这汤池里待着,朝外头喊了几声,“皇上,皇上,你还在外头吗?” 秦柳瑟是很想听到他的回应的,可当推拉门被拉开,一股冷风灌进来,秦柳瑟又不由很怂地缩了缩身子。 “怎么了?”永嘉帝问道。 没穿衣服的人心里总是没底的,虽然俩人没穿衣服见面的时间也不少。 秦柳瑟撅了撅嘴问他,“皇上,你这屋里还有没有干净衣裳,借臣妾穿一穿,今日臣妾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说完,还不忘抱怨一句,“都怪皇上,突然便把臣妾拐了出来,又什么都不给臣妾准备。” 秦柳瑟这般怨气,是想着自己怪他是名正言顺的。 谁知永嘉帝摸了摸眉头,却说,“应当是有的。” 倒是一点都没有为难秦柳瑟,也没有耍流氓,教秦柳瑟有些意外。 没过一会儿,永嘉帝便又从外头进来,拿了一根大棉巾进来,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包裹,里头应该就是她的衣裳了。 秦柳瑟立刻露出了一个大笑脸。 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以便甜甜的对永嘉帝道,“多谢皇上,还给臣妾准备了。” 永嘉帝一脸无奈,直接将那大棉巾扔到了秦柳瑟的脑袋上,直接将秦柳瑟整个脑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变成了无头苍蝇一般。 还不忘提醒她,“泡好了便快起来吧,都要泡坏了。” 秦柳瑟将大棉巾拿开,放出自己的脑袋,只看到永嘉帝转过去关门的背影。 却没有看到他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秦柳瑟心里美滋滋的,将那大棉巾用来包裹自己的身子,坐在石头边上擦拭身子。 心中觉得永嘉帝其实还是挺细心的,擦拭完身子,将那包裹拆开,可拆开包裹的那一瞬,秦柳瑟的脸变黑了一半。 这才知道,自己真是太高估永嘉帝,也太低估永嘉帝了! 高估了他的体贴,低估了他的流氓! 因着这哪里是他的衣裳啊? 秦柳瑟皱着眉头,将包裹里的衣裳提起来。 与其说这是衣裳,倒不如说这是遮羞的首饰。 因着包袱里装的是一件金缕衣,这衣裳只能用衣不遮体来形容。 看不见一块布料,都是用金子和珠宝石做成的,用网纱缝着。 而那下摆,堪堪到大腿根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稍微一个动作,便能露出……秦柳瑟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一样。 如此贴身节约的衣裳,也不知道永嘉帝去哪里找的。 想到这里,秦柳瑟脑海中便忽然闪过下午在那首饰铺子里的画面。 她走到门口时,永嘉帝自己和那掌柜娘子在说着话,当时她没有在里头。 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永嘉帝跟那掌柜娘子买了这套金缕衣? 第317章 胜从前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衣服应当是用来愉悦公子哥的舞娘穿的。 秦柳瑟觉得在永嘉帝面前穿这种衣服别扭的不行,如此的衣不遮体,她才不会穿呢。 净室里水声潺潺,越发显得四下的寂静,却也叫人担心寂静深处深藏眼里发着绿光的野兽。 秦柳瑟心里有了盘算,便将这金缕衣放回包裹里,将包裹打结绑起来,然后又拿大棉巾围住自己的身子。 气呼呼的,一手护在自己胸前,一手拎着那包裹往中屋走去。 走到中屋时,就听到外头左屋里,永嘉帝自己在泡茶碰撞壶盏的声音,茶汤幽香,飘进中屋。 秦柳瑟像做贼一样,将靠着左屋的推拉门拉开一条缝,看了眼永嘉帝。 而后,直接将那包裹甩出去,丢到永嘉帝身上。 气呼呼地说,“皇上爱穿,自己穿个够!” 然后砰的一下把木门关上,心里出了气,秦柳瑟心情别提多好了。 又蹦又跳的直接跳到床榻上,直接钻进被子里,如此直接睡觉,还需要穿什么衣服? 永嘉帝轻啜一口茶,拿起包裹,悠悠看了一眼,也不说话。 秦柳瑟原本以为永嘉帝一定是要过来折腾她一番的,没想到永嘉帝却是很淡定,只自顾自的吃他自己的茶汤。 今天忙活了一天,秦柳瑟本就困得不得了,刚刚泡了温泉,线下身上血液畅通,睡意萌发。 又听着外头永嘉帝冲茶泡水,瓷器碰撞的声音,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香甜。 但不知过了多久,秦柳瑟感受到一个热乎乎的身子正在自己身上忙活,还以为是天亮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拱在被子里,在自己身上折腾的永嘉帝。 “皇上,臣妾好困。”秦柳瑟迷迷糊糊的道。 永嘉帝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醒了?” 秦柳瑟迷迷蒙蒙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怎么会问自己的话。一时间,还以为真的天亮了。 直到永嘉帝捧着她的背,将他扶起来,然后便看到他伸手倒了杯温水,杯子停留在嘴边,贴着她红润润的唇瓣,示意她喝。 秦柳瑟微微皱着眉头看他,不知道他怎么大半夜喂自己喝水。 永嘉帝嗓音温柔的道,“你泡了那么久的汤。难道不口渴?” 这秦柳瑟还真是被问倒了,刚刚温泉泡久了,热气蒸腾,确实有点渴,只不过当时永嘉帝在外头,便不好意思出去惹他讨水喝。 现下,都被永嘉帝喂到嘴边了,当然便就着他的手,将那一杯水都喝了进去。 秦柳瑟红润润的唇瓣上,残留着点滴莹润的水珠。 永嘉帝早就心中火热,眼下看的眼神一暗,倾下身,一个黑影罩住秦柳瑟,便将她唇边的水珠,都吃进了自己肚子里。 秦柳瑟伸出手推着他,想要说话。 永嘉帝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沙哑着嗓音问,“长夜漫漫,这才刚开始,你不会以为朕带你出来。只想与你在这里睡觉吧。” 秦柳瑟心中有些忐忑,她当然知道,知道他们那么久,那么久没有侍寝,那么就没有融为一体,那么久没有体验彼此。 她红着脸,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皇上,臣妾有些怕。” 怕身子没恢复好,怕自己表现不佳,怕自己生疏。 永嘉帝亲了亲她媚色含春的眼睛,安抚她的情绪,上上下下将她安抚了个遍,“别怕。你就当做与朕是头一回。” 说归说,但秦柳瑟哪里做得到? 她又不是以前那不知人事的少女,孩子都给他生了两个,更加记不清与他有过多少次的翻云覆雨。 她十分清楚他的力量. 这些都是她永永远远,两辈子都忘不了的,毕竟她这两辈子,也只有这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就已经超越了世界上所有的男子。 是以,这一回永嘉帝嘴里的第一次,与之前刚成宠的第一次,是截然不同的。 两人明显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特别是现如今秦柳瑟毫无保留的求饶,和因着远离皇城只有彼此,并不想压抑的昵喃。 “轻些。” “你且受着。” “臣妾要碎了。” “碎不了。” …… 永嘉帝真如他所说的,没有浪费在此的漫漫长夜。 抱着秦柳瑟去浴池里清洗一番,回来时,外边的天边都冒出一丝鱼肚白了。 秦柳瑟一方面觉得有些是忍了半年多的酣畅淋漓,但心里又羞愧于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方面也是真的很疲惫很困,她将脑袋埋在永嘉帝的胸前,像一只刚刚沐浴完的小兔子一般。 靠得近,永嘉帝便将手又伸到了她的小兔子上面。 秦柳瑟红着脸挨了一声,“皇上,天都亮了,求求您快些睡觉吧。臣妾真的经受不住了。” 永嘉帝却是将手向上,摸了摸她的脸颊,夸到,“朕倒是觉得,你更胜从前。” 这话说着,秦柳瑟不由有些忐忑,心里又扑通的琢磨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可又不好意思问。 但听着总归不是坏事。 又羞又困的,干脆选择在他怀里装死,没多久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秦柳瑟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一看,永嘉帝已经不在旁边。 山间清宁,秦柳瑟抱着被子在床榻上翻滚一圈。 中屋里头的窗户已经打开,拥着被子坐起来,就能看见山间的雪景。 而这里因着靠着温泉,室内倒是暖和的不得了,并不会觉得冷。 秦柳瑟刚想起来,想去外头看看永嘉帝在哪里,当拿开被子,就发现了一个昨晚还没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她没有自己的衣裳。 而昨晚被她带进被子里的大棉巾,昨晚被他俩那样折腾一番,早就不见踪影。 秦柳瑟正拥着被懊恼,就在这个时候,永嘉帝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永嘉帝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起来了,自己在外头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又在这山庄里走了一圈,吩咐老李给他们准备餐食。 永嘉帝搬了一个矮桌到床塌边上,将餐食都放到秦柳瑟面前,“我让老李做的,想着若是等你起来,咱们应当是吃不上饭了。” 秦柳瑟嘟嘟嘴在心里怨怪,她不能起来做饭,还不是因为他瞎折腾的。 还想着让永嘉帝给他找套衣服穿,便没敢忤逆他的意思。 秦柳瑟清了清嗓子,柔着声音说,“皇上,快给臣妾找套衣服吧。” 永嘉帝将碗筷摆到她面前,勾着唇角道,“说话这么温柔,怕朕不给你衣服穿。”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意思是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啊? 永嘉帝却没有表态,而是直接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他走过去,将秦柳瑟从被子里捞出来,直接抱着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说,“反正早晚都要tuo了,倒不如不穿。” 第318章 任是谁 秦柳瑟这才刚起床,却觉得自己已经要炸了。 可她知道,自己每说一句,永嘉帝总是能找到更让人羞耻的话来回复她,是以秦柳瑟也准备换一个路线。 她想了想说,“皇上,便是那些舞娘,都是有穿衣裳的,哪有道理臣妾却如此无礼,若是哪一日,皇上看腻了臣妾怎么办?” 没想到秦柳瑟说了这话,永嘉帝却好似认真地在思索一般。 他想了片刻,道,“不会。朕从来未对你腻味过。” 永嘉帝这话可不是哄着秦柳瑟的,刚刚他确实在想这个问题。 秦柳瑟这话问得突然,倒是也叫他难得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与秦柳瑟相处这么久,有过与他腻味的时候吗? 他刚才想了片刻,却从未找到这样的瞬间。 一时之间想到别的妃嫔,却从未有一个像秦柳瑟这般叫他欲罢不能的。 寻常那些妃嫔,对他来说不过是公事公办。 便若是她们在他面前在做作,永嘉帝心里还会觉得她们不听话,若是闹起事来,永嘉帝就会更加觉得烦躁了。 而秦柳瑟有时候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有些任性骄矜,还时常不守礼。 但他却只觉着秦柳瑟格外的可口诱人,性子也可爱,只想娇宠着她。 可从未有过秦柳瑟担心的腻味。 怨怪,那还真是有,那便是以前秦柳瑟侍寝的时候,总是偷懒,一夜里能承受他的次数也不够多。 但这回生了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旷了太久,昨夜里,总算叫永嘉帝酣畅淋漓了一回,也体验到什么叫两人彻底合二为一的极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是更加尽兴的体验。 再者说了,若是寻常的妃嫔,那都是别人伺候永嘉帝的份,可到了秦柳瑟身上,永嘉帝倒是时常伺候起她来。 秦柳瑟原本是想跟他讲道理的,可是永嘉帝这样认真的说出来,又叫她不好发挥了。 都怪永嘉帝不按常理出牌,弄得她彻底无言以对。 于是乎,秦柳瑟就这样被永嘉帝的话给绕了进去,就这么乖乖的被他抱在怀里吃这个早午饭。 不过永嘉帝哪里是吃饭啊,他更享受的美食,便是怀里的佳人。 是以,这顿饭吃到最后,自然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从昨夜里沐浴完,从汤池里出来,秦柳瑟直到傍晚,都没离开过这间中屋。 不过是一会儿在床榻上,一会儿被永嘉帝抱到窗边。 秦柳瑟两手攀在他的宽阔的肩、膀上,望着山间的飞鸟,忽然间四散飞去,不由有些紧张,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动静惊到他们了。 一整天,她就仿佛是永嘉帝身上的挂件一般,不是她自己不想下来走动,而是永嘉帝压根不让她离开自己。 从汤池里,到左屋的蒲垫子上,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一日里,秦柳瑟简直看到了永嘉帝的几个面孔,不过总体来说,他都是极为护着自己,极其温柔的。 到了晚间,用晚饭时,俩人这回便在左屋的蒲垫上用。 一碗面,两个人吃,吃着吃着,只能说也是十分的狼狈。 秦柳瑟心里扑通扑通的,因着今日的气氛实在是好,这里又没有旁人,极其适合说话。 所以心里头藏了许久的事情,她一时间,便动了想在此时此刻向永嘉帝坦白的念头。 因着有求于永嘉帝,是以这顿饭吃的秦柳瑟格外的顺从。 就连老李送上来的一碗新鲜的果子,都成了两人打发时间的工具。 一个桃子两个人吃,以往秦柳瑟总是要嫌弃一下的,但今夜就这么由着永嘉帝。 一人一口,一口喂两人,搅动得口舌之间,只有甜甜的香气,和甜滋滋的津、液。 一顿晚饭用完,秦柳瑟在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跟永嘉帝说。 将脑袋贴在他肩头蹭了蹭,永嘉帝这两日,似乎那火气,一下子就能被秦柳瑟给激起来。 秦柳瑟心中也是服气了,侍寝了这么久,感觉这两日才认识到真正的永嘉帝一般,以前他还真是收敛了。 俩人一番长吻过后,秦柳瑟便抬头望着他,决定先来个先破后立。 根据这么些年的侍寝的经验,秦柳瑟也是琢磨出来了。 这种时候,永嘉帝的耳根子比较软,也比较好说话,应当是不会怪罪她太多了。 秦柳瑟的嗓音极尽温柔,贴在他胸前说,“皇上,臣妾有一件事,一直都想告诉皇上,向皇上请罪。也不知皇上若是知道了后,会不会饶臣妾一命。” 秦柳瑟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只手,伸出食指,在永嘉帝的胸前打着圈圈。 不过这样不安分的手,立刻就被永嘉帝给捉住了。 需要饶她一命的事情? 这可叫永嘉帝有些好奇了。 秦柳瑟可是头一回说这样重的话。 请罪? 秦柳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说明这件事情应当是不小的。 一时间,他心里也好奇,拿着她青葱白嫩的手指,在唇边亲了亲,说,“你且先说来听听。” 没有得到他的“免死金牌”,秦柳瑟却是不太敢说的,只又搂着他撒娇说,“皇上得先答应臣妾,不能怪罪臣妾,不然臣妾心里不安。” 不过心里头想着,现如今她有了龙凤胎,应当也是相当于一张免死金牌了。 因着根据秦柳瑟的观察,后宫的妃嫔,只要是有孩子的,若是放了事,永嘉帝总会考虑到孩子,而对那妃嫔从轻发落。 譬如李贤妃,李贤妃之前那样搞事情,永嘉帝看在安乐公主的份上,才还让她做了一个三品的婕妤,可以自己养孩子。 永嘉帝伸出手,在她的小白兔上掐了一把,哼了一声说,“你还会不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简直是要提前求他赦免,这还不安。 他一边掂量着,一边说,“朕倒是没有摸出你的不安来。” 秦柳瑟红着一张猪肝色一样的脸,她哪里没有不安了,她心里头扑通扑通的好不好,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过永嘉帝这人总是这样,正经地耍流氓,她也没办法。 机会难得,便借着这个机会,一边瞅着永嘉帝的脸色,一边跟他坦白。 “皇上可是知道,臣妾虽是秦家女,但并没有在京城长大,而是在老家长大的。” 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情,其实秦柳瑟是可以不说的。 当秦伯远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好处,那便是名正言顺的贵女,可以借着秦伯远家里的势头在宫里立足,传出去也好听。 可是秦柳瑟又跟秦怀瑾实在是不对付。 早晚一日,得兵戎相见,反目成仇。 与其到时候让永嘉的以为他们是两姐妹,争宠不合。秦柳瑟想来想去,还倒不如告诉永嘉帝真相。 反正自己与秦家人也合不来,与其两边不得罪,倒不如在永嘉帝身上压一压宝。 毕竟那边是假父亲,这边可是真郎君。 而且现如今,她被永嘉帝捧为皇贵妃,再往上一走,便是皇后了。 若是到时候再告知永嘉帝,便与现在的境况不一样。 说到底,这都是欺君之罪,说出来这个真相有多冒险,永嘉帝心里头知道后,不会不清楚的。 若是能换来永嘉帝的信任,对她只能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说破这件事情,也不是想让永嘉帝除掉秦伯远。 她可以继续在名义上当秦伯远的女儿,不叫永嘉帝难做,但是若是永嘉帝有心,她这样将真相告知他,说不定能在永嘉帝心里头留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好印象。 听了秦柳瑟这话,永嘉地点点头,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 当初她进王府,他正在西北建功立业。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秀女送进府里,每一个的来历家世,都是写成折子送到他手里的。 所以当年的九王爷,十分清楚自己后宅有什么人。 当得知秦伯远那个老东西,将自己的庶女送进宫选秀,却辗转送到了自己府里,九王爷心中有些嘲讽。 这个老东西,摆明了是想将这庶女送给他父皇。 可倒好,因着当年的东太后掌权容不得人,各方势力的权衡,倒是辗转被划分到了他后宅里。 许多权贵人家,都会将家中的嫡女培养成宗妇用作联姻,而庶女,则送给更加有权有势的人家做妾室,是以,九王爷倒也不惊讶。 秦柳瑟心中打着鼓,瞅着永嘉帝的脸色还算好,便一鼓作气,将在心中藏了许久的话都说出来。 “皇上,其实……其实……臣妾并非那,其实臣妾并非京城秦家的庶女。秦少卿,并非臣妾的父亲,秦御女,也并非臣妾的嫡姐。” “臣妾秦氏,家在扬州。家中父亲是从商之人,是秦少卿老家的旁系兄弟。臣妾的母亲,则是农家富农出身,臣妾是家中长女,父亲屋里有五个姨娘,还有一个弟弟,六个妹妹。” 秦柳瑟看着永嘉帝的脸色,又看他没有要打断自己的意思,便吸了一口气,又将话说了下去。 “臣妾从小到大都在老家长大,也是因着进宫选秀,才过继到秦少卿家中为庶女。” “臣妾也不知当初父亲与秦少卿做了什么交易,许是姑娘太多,秦少卿选中了臣妾,父亲便将我推了出来。” “臣妾一直想将这件事情告知皇上,向皇上坦白,可又怕臣妾怪罪的皇上。所以忐忑至今,今日才敢与皇上说这件事,请皇上恕罪。” 秦柳瑟咬着牙说完这话,望着永嘉帝逐渐变暗的眼神,心中逐渐没底。 心道欺君之罪,永嘉帝果然不会若无其事地原谅她。 可身上光溜溜的,又不好下来跪在永嘉帝跟前,只能这样僵硬的在他怀里,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眸望着他。 咬着嘴唇,希望他能对自己从轻发落,因着她看着永嘉帝的神情,是越来越冷了。 任是谁,都不会喜欢被欺骗的,不是吗? 第319章 火烧云 秦柳瑟就这么看着永嘉帝,一副可怜兮兮等着受罚的模样。 永嘉帝听了这话,也眼神发冷,眯着眼睛看了她片刻,然后问到,“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秦柳瑟这下心里可都是慌透了,甚至于眼眶逐渐都有些发热。 她看着永嘉帝道,“皇上。臣妾从未骗过皇上,除了这件事情。” “臣妾知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又牵连了许多人,实在不知怎么跟皇上说明,是以才拖到今日。” “可今日臣妾所说的话,千真万确。一句都不假!若是皇上怀疑,还可以派人去臣妾的老家查一查,臣妾所说的话可有假话。” 秦柳瑟心里,从刚才到现在打的鼓到现在还没歇下,就这么一脸求饶的看着永嘉帝,也不知会被他如何怪罪。 “今日这番配合我,就怕我怪罪你?”永嘉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道。 虽然永嘉帝没有责怪她,可这一句话,就已经叫秦柳瑟脸上红的跟外头的火烧云一般,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了。 她尴尬的挪开视线,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道,“臣妾没有。”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永嘉帝冷冷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柳瑟觉得脸上烧的火辣辣的,有些疼,这也没办法,只能静待其变,等他的处置。 只能说幸好不是在宫里,在宫里,还有旁人,现如今这里,只有他俩人,永嘉帝便是再气,应当也不会不理她。 “朕的后宅,倒是被那个老东西算计了个遍。”永嘉帝的话里,冷冷的嘲讽可谓是一点都没客气。 秦柳瑟听出了这话里头的意味,有些惊讶的问道,“皇上不喜欢秦少卿?” 永嘉帝冷笑了一声,“朕的大臣如何,朕还是有所了解的。能将两个女儿都送到宫里的人,能是品行多好的人?” 秦柳瑟被他一字一句弄得简直都有些抬不起头了,因着她与那秦伯远、秦怀瑾,在此之前隐瞒着永嘉帝,不正是一伙的吗? 所以一时之间秦柳瑟做贼心虚,就有些自动的带对号入座。觉得永嘉帝这话不仅在说秦伯远,还是在说自己。 “臣妾知道臣妾现如今才向皇上坦白,可能有些晚了,只是,当初若是臣妾便告知皇上,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立刻便将臣妾以欺君之罪打入冷宫。” “臣妾实在是害怕,心里没底,并非有意瞒着皇上的。若是皇上想惩罚臣妾,怎么罚都行,只要不要抢走臣妾的两个孩子……” 秦柳瑟今日将这件事情跟永嘉帝坦白,本来就是有些搏一搏的心态,也是想赌一赌自己在永嘉帝心中应当是有一些位置的。 可能眼下看永嘉帝这样的反应,又觉得似乎有些高估自己了。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的脸蛋,从刚才的通红,变成现如今有些发白,眼眶也从刚才的发红。到现在已经盈满泪珠。 说着说着,鼻尖就红了,眼里也已经掉下金豆子来了。 永嘉帝看着满脸泪花的秦柳瑟,拿起小木瓢往茶漏里舀了一勺水,又道,“朕这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哭上了。” 秦柳瑟心里早就乱糟糟一片,也不知永嘉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逗她,怪她,还是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怪自己? 秦柳瑟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只能说五味杂陈。 有害怕、希冀、感动、内疚、期待、释然……如是种种,叫她一时间,都没法判断永嘉帝的喜怒。 但若是止步于此,却也不是她的性格。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她便鼓起勇气又问道,“皇上,既如今,臣妾已经是你的人,又为皇上生了两个孩子,以后便生生世世都是皇上的人,死也是皇上的鬼。” 秦柳瑟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哗啦啦流了一脸,语气也是万分的感慨,“只是那些前尘往事,臣妾不好控制,也无法改变。以前臣妾年纪小,也不知、不懂那么多事情,但臣妾只求这回,皇上能饶恕臣妾,给臣妾一个机会。” “以后臣妾定当一心一意想着皇上,念着皇上,以后也只听皇上的话,只为皇上办事。” 秦柳瑟这番说辞颇有些为自己陈清的意思,说着说着,想起秦伯远一家人,又赶着跟永嘉帝坦白。 “皇上,其实臣妾与秦少卿一家人,所以挂着他们家女儿的名头,但并不熟。” 秦柳瑟说着说着都有些上脸,就连眼角,都有些红透了,“臣妾说以后只听皇上的话,并非诓骗皇上,臣妾自从进京以来,除了头先那两个月,在秦府学着些宫中礼仪,后来进了九王爷府里,选了秀女,就嫌少与秦少卿一家人往来。” “进了宫后,更不用说了。秦少卿与秦御女写家书,也不会写给臣妾,其实……其实,臣妾一直都是皇上的人。” 秦柳瑟最后这句话,说严重点,可以说是有些不要脸了。 她也从没想过自己的脸皮会有这么厚,可是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今日这个机会,若没有把握住,若是失败了,这番回宫,她的昭阳宫可就要变成冰窖了。 说完这话,秦柳瑟便睁着一双婆娑泪眼,望着永嘉帝。 什么心机、谋算之类的,此时此刻显然都没有什么用,她能赌的,便是自己在永嘉帝心中,能否有那么一线的地位。 秦柳瑟总觉得应该是有的,毕竟据她所知,永嘉帝还是头一回带嫔妃微服出访。 上一世,她在后宫飘着那段时间,也没有见过永嘉帝像这般带着一位妃嫔出来。 那时候永嘉帝的起居场所,总是在御书房和承乾宫两点一线。 那日子过得,秦柳瑟都以为他是一位毫无感情,只想着生儿育女,只会处理朝事的帝王了。 但这回情况着实严峻,这可是欺君之罪,而且看着永嘉帝冷若冰霜的脸,却又总是让秦柳瑟十分没底。 第320章 君如虎 永嘉帝的目光望向天边的火烧云,沉思了一会儿才收回,将目光又落在秦柳瑟的脸上。 秦柳瑟这才又敢呼吸了一口。 就像等着人给自己判刑一样的无助彷徨。 永嘉帝看着一脸乞求的秦柳瑟,幽幽的道,“朕瞧着你与那秦家女,瞧着像姐妹又不像的,原来还真不是亲姐妹啊。” 永嘉帝讽刺起人来,也是一点都不客气,秦柳瑟琳上火辣辣的,有些丧气的垂眸,“原来皇上早就有所怀疑了。” 永嘉帝抬手端了盏茶水,喝了一口,挑眉道,“朕还不至于能未卜先知。” 他只是时常觉着,这俩姐妹,都是秦家送进来的女儿,可似乎并不像一般人家的姐妹那样亲密无间和友好。 若说是因为共侍一夫心中有了隔阂,但秦怀瑾做了好几回手脚,永嘉帝都是看在秦柳瑟的面子上,对她从轻发落的。 但这些怀疑,永嘉帝都只以为是因为两人没有在一起长大,又是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导致的。 却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秦柳瑟压根不是秦伯远的女儿。 听到这里,秦柳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因着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偏偏永嘉帝平时多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此时却像钝刀子割肉,将秦柳瑟熬得好胜难受。 秦柳瑟被他这样耗着,几乎连与他争辩的勇气都快没有了,只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最后厚着一张脸皮问,“皇上,您能原谅臣妾吗?” 永嘉帝冷笑的一声,提起火炉上冒着白气的茶水壶,在茶具上淋了一圈,“你今日这番表现,又这样一番陈词,别跟朕说你心里头没点数。” 秦柳瑟心虚的挪开视线,她当然是有点数的,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在与他亲密过后,提起这话。 下午俩人的云雨,她也是万般的配合,永嘉帝将她都快掰成花了,她都没有什么怨言,不像以前总是要哼哼唧唧的。 事后,又这样可怜兮兮的求他,就是打着他会饶过自己的算盘。 但秦柳瑟也没想到,会这样被永嘉帝毫无保留的戳破。 秦柳瑟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臣妾……” 永嘉帝淡淡道,“不用再找借口,秦家人对你什么心思,你娘家人如何想的,朕又是如何待你的,你并非不清楚。你就是想得太清楚了,才有今日这一出。” “如果你不清楚朕内心的想法,今日这些话,你压根就不会说,对不对?” 如果秦柳瑟没有半点底气,永嘉帝心里有她一点位置,确实是不会说这番话,赌这一把的。 秦柳瑟垂下眼眸,脑袋也是越来越低垂,听完永嘉帝这话,觉得自己在说什么,都是有些徒劳了。 他将自己分析的这么清楚,她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在他面前扮演跳梁小丑罢了。 永嘉帝“哐”的一声,将茶杯有些重的放在桌子上,冷冷问她道,“你怎么不说了,你这张小嘴,不是一贯最会说,最会讨朕欢心的吗?” 秦柳瑟声音有些低,“臣妾怕不管再说什么,都会惹皇上不高兴。” 永嘉帝听完,却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说是吧,朕替你说。” “你心里清楚的很,这后宫里头那么多女人,朕待你最特别,最走不出你这屋子。你分析的也条条是道,清楚的很。你知道朕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再怎么恼怒不悦,也不会奈你如何。” 永嘉帝忽然伸出手,捏着秦柳瑟的腮帮子,抬起她的脑袋,强势的让她直视自己。 “你是不是还想着,这回若是成了,你这番对朕坦白的话,便是像朕表忠心,从此与那秦家人切割开来。你这番作为,不就是想将朕的这点感情,玩弄在鼓掌之间。” 秦柳瑟知道这一回,永嘉帝是有些怒气在心里的,果然他是不喜欢被人欺骗的。 秦柳瑟红着眼睛,望着永嘉帝的,脸上被他掐得有些疼,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脸上一定会留下两个红红的指印。 可这会儿,即使红了眼眶,秦柳瑟也不敢多说什么,因着不管说什么,都在他眼里成了狡辩。 本以为永嘉帝这番话只是个开头,后头指定还要发泄一番。 却没想到说完这番话,永嘉帝便丢开了手,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碰她,而是自顾自又倒腾起面前矮桌上的茶具来。 秦柳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永嘉帝自己在那里品茶吃茶,闻着悠悠茶香,心境却没有了平日的享受惬意。 此时此刻,秦柳瑟已经想不出其他的计谋来了,甚至有些绝望的在想,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病一场就好了。 若是生一场病,指不定永嘉帝便会怜惜自己呢。 今日她都已经这么不要脸了,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可好像永嘉帝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想看到的神情。 茶盏碰撞,永嘉帝吃茶又泡茶,等得秦柳瑟的心都快要凉了的时候,永嘉帝终于开了口。 “你上京城时,不过才十几岁,却也不全是你的错。” 秦柳瑟听得这话,心里头又扑通扑通跳起来,燃着希望,她微微抬头看向永嘉帝,可他未及眼底的笑意,又叫秦柳瑟还是有几分犹疑。 果然永嘉帝又说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秦柳瑟吞了吞口水,就等着他最后的判刑。 只见原本笑意未及眼底的永嘉帝,忽然变了个神色,甚至于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他轻咳两声,身子稍稍往后靠,一只手撑着在身后,摆出了十足十的大爷的款,下巴抬了抬,痞里痞气道,“将那金缕衣穿了,给爷跳支舞,若是跳得好,爷便饶了你这一回儿。” 第321章 奴家初 中屋里,秦柳瑟抱着那包裹坐在床榻上,脸上烧得跟外头的红烧云一样。 隔着一扇门,都不知道外头的永嘉帝,此时有多吊儿郎当的,在外头吃着茶,等着自己呢。 想起他刚刚那个模样,秦柳瑟就气得跺脚,真当自己是去勾栏花银子的大爷了。 秦柳瑟琢磨着,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答应了他的要求呢。 永嘉帝这个算盘,实在是太流氓了。 可秦柳瑟心中也知道,他这样能对自己,将秦家这件事情轻轻放下,是有意原谅自己的。 是以永嘉帝这样朝她抛出橄榄枝,给了台阶,秦柳瑟只要不是傻子,是接、不接,也都得接。 秦柳瑟觉得自己这番被永嘉帝拐到这山庄上来,真是太冤了,输的干干净净。 秦柳瑟一边拆包裹,一边安慰自己,倒也不是没有好处,那便是将秦怀瑾这事挑破了,往后,身边隐藏的危机便又少了一个。 只是这件金缕衣实在是过于简单,简单的秦柳瑟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研究出来,怎么往自己身上穿。 寻常看到这种衣裳,秦柳瑟脸都要红一下的,今日却得在自己身上穿着,还得给永嘉帝跳支舞…… 秦柳瑟闭了闭眼睛,又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给自己降温。 真是两辈子都干不出来的事情,却被永嘉帝想出来了。 这金缕衣是用金子珠宝做成的花样缝制在上好的纱网上的,布料少,连接的地方更加的少。 是以,秦柳瑟将衣裳撑开,穿得有些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将这布料弄坏了。 若是弄断了、裂了,那等会儿,直接连遮羞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件金缕衣的长度,堪堪遮住腿根,上头用珠宝金子制成的花样,则在xiong前开出花来,稍稍盖住秦柳瑟那白嫩嫩的两只小白兔。 腰间用金链连着下方,还有一圈的垂坠,串着珠翠和小小的金铃铛,稍稍有动作,便叮铃铃作响。 后背更是一大片的镂空,只用两条玉石金子做成的链条交叉连着在腰间,显得这腰线腰身,愈加的盈盈一握。 至于其他的地方,只能说遮了跟没遮一样。 如此别具一格的设计,也只有秦柳瑟的这种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不该长肉的地方,一丝赘肉都没有的可人儿,才能完美的撑起来了。 秦柳瑟原本是好奇,穿在身上是什么样子。 可当走到右屋的汤室里,在那铜镜面前看到自己此时此刻身上的光景,秦柳瑟刚刚消退下去的红晕,立刻又燃烧了起来。 还十分不好意思的立刻双手交叉在胸前,护着自己,不愿意被人看去身前的光景。 可此时此刻,这里又没有旁人,谁又能看了去? 不过是秦柳瑟心里的那关还没过去罢了。 秦柳瑟心里头懊恼地想着,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浪、荡的一面。 真是恨不得再将这套金缕衣脱下来,丢到永嘉帝那里。 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秦柳瑟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反正这里又不是皇城,也只有他们俩人,便是再如何浪、荡,也只有永嘉帝知道,只有他看了去。 倒也不是那么丢人的一件事情。 秦柳瑟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如此轻轻的颤抖,系在腰间的细小的铃铛金绳子,便撞出轻轻的声响。 那宝石珠子,金铃铛在秦柳瑟的身上擦了擦,都叫她有些痒痒的。 秦柳瑟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抬步朝左屋走去。 —— 永嘉帝没有在心中计算时间,只十分悠哉的吃着茶,又喝点小酒。 知道要让秦柳瑟那样脸皮薄的人做这种事,简直是为难她。 可永嘉帝一向很有耐心,并不怕等着,更何况是等她。 吃了得有两三盏茶,眼前的木门,终于轻轻地被推开,有了动静。 山庄上这座小院,左屋是最宽敞的,其次便是右屋的净室,中间的中屋稍稍小一些。 左屋地上,铺着蒲草垫,秦柳瑟白嫩嫩的脚丫子踩上来,还不自觉动了动蜷缩起来,看得永嘉帝不由勾起唇角,将嘴边的茶盏放下。 往上看,又看她身上还披着一条大棉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永嘉帝挑眉看着她,似乎是有些疑惑,也有些不满,可看着秦柳瑟这般假若镇定的模样,也不去催促。 只带着满眼的欣赏,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有时候永嘉帝直直的目光,真的很会恭维人。 秦柳瑟走出来的时候,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但等镇定下来,便抬起头。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墙边的半壁屏风边上,一条长腿直直放着,另外一条长腿曲起来,左手搭在左膝盖上,右手随意搭在旁边的矮桌上,正一副大爷模样望着自己的永嘉帝。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秦柳瑟已经将自己定位为舞姬。 这两日被永嘉帝弄得,浑身都发着粉光。 一双眼眸不自觉含着春,发着媚,看向永嘉帝。 虽说红着脸,动作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将肩上的大棉巾取下来,直接像丢绣球一样,往永嘉帝那边丢过去。 民间有些知人事,开过花,善于风月之事的女子,若是与哪位郎君看对眼,便将沾满自己香气的手帕子系了坠子朝郎君抛过去,来倾诉自己的衷情,向男子表明心意。 若是那郎君接了,便是成就一段露水姻缘。 秦柳瑟这也是效仿那些人。 永嘉帝显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喜到了,也十分知情识趣地,大掌一伸,接过她扔过来的棉巾。 还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将那棉巾放到自己鼻尖闻了闻,目光又依旧在她身上。 这动作可实在是恭维中又夹杂着调、戏了,又看得秦柳瑟有些体热。 秦柳瑟不想输,便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娇滴滴的问道,“爷今夜,想看奴家跳什么舞。” 还真把自己当做舞娘演出来了。 永嘉地方才是挑眉,现下听了他这话直接勾了勾唇角,显然是十分满意秦柳瑟这样的配合。 他又挑了挑眉,笑着道,“给爷跳支《游龙戏凤》,跳得好了,少不了你的赏赐。” 什么是游龙戏凤,秦柳瑟压根是不知道的。 眼下也没有办法查知,也没办法学习,只能自行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她才不管什么游龙戏凤呢,她想跳什么便跳什么。 一时间,秦柳瑟轻点脚尖,便在这铺草垫上跳起舞来。 铃声叮铃,伴随着窗外一大片的火烧云,真道是人在美景中跳舞,两相映衬,好不美哉。 这原本有些寂静寡淡的山居,因为她的舞,像是在屋里开了一朵接一朵灿烂耀眼的花。 又因着窗外夕阳的折射在她身上的金缕衣上,由着那些宝石金子的不同,而折射出不同的光线来。 看得永嘉帝都舍不得挪开半点眼神。 跳到最后,秦柳瑟直接妖娆游走到永嘉帝跟前,伴着越来越轻盈的铃铛声,靠近他,牵了他一只手,然后一手搭在他肩上,直接跨、坐在他tui上。 秦柳瑟朝他眨了眨眼睛,一脸好似什么都不懂的神情,慢慢靠近。 最后,还伸出she头,轻轻在他耳垂边上tian了tian。 动作做完,又回到他跟前,坐直身子,一脸懵懂地望着他,好似真是今夜头一回伺候人的勾栏姑娘一般。 她作势要起来,原本如同活佛一样,无动于衷的永嘉帝,另一只空闲着的手,便立时抬起,掐住她的腰不让她动。 秦柳瑟十分柔媚的嗔了他一眼,似乎是怨怪这位尊客,怎么如此忍不住,掐疼了她。 但也十分知情识趣的,没有躲开,而是直接扭了扭,动了动,不经意地擦过。 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爷觉得,今日奴家这支舞,跳得如何,可否值千金?爷可要标下奴家这一夜。” 明明这屋里,就只有这两人,可偏偏还得凑到耳边跟别人说话。 简直是要了人命的妖精。 第322章 不得劲 秦柳瑟这么一问,永嘉帝却是正经起来了。 放开方才掐在她腰上的那只手,重新往后,撑在地上。 身子也稍稍后退一点,一脸审视地端详着秦柳瑟的脸,好似自己真的心无波澜,不为所动一样。 “你这小雏儿倒是大胆,敢骑到客人身上来。”永嘉帝挑着眉,似乎对她不太满意。 又挑刺道,“你们妈妈在哪?给爷喊过来,多少得扣些钱,没规矩。” 装模作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秦柳瑟在心里怒骂。 她就不信了! 明明从她跳舞的时候,就已经立着了,现如今,还来这里给她装和尚。 假正经。 秦柳瑟又搂着他的脖子,扭了扭腰肢,而后贴在他耳边说道,“爷说什么呢,奴家,就是为着爷准备的,妈妈说了,利剑配良鞘,奴家便是爷的鞘。” 秦柳瑟又蹭了蹭,也戳破了他的假正经。 就在秦柳瑟蹭了蹭,正抬起离开的时候,却感觉到他的手直接环至腰后,紧紧箍住她。 而后语气似乎是在斥责她,“爷还没见过你这样不懂规矩,将客人的衣裳弄脏的丫头。欠调教。” 说完这话,秦柳瑟的腰几乎已经快被他掐断了。 又撅着嘴摇了摇,“爷这般不悦,可却揪着奴家不放手呢。”真是狗男人。 “叫爷调教调教,好叫你往后还敢不敢这么没大没小。”永嘉帝冷笑一声,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袭来,化被动为主动,秦柳瑟便失去了所有的主场。 颠簸之间,秦柳瑟恨恨的想着,若是那些勾栏瓦舍的客人都是他这一般,那那些姑娘,头一回伺候还真是遭罪了,真是怎么野蛮怎么来。 秦柳瑟原本只想着将功补过,好好陪他唱这一出戏。 可唱着唱着,自己似乎也特别投入,似乎都不愿意像往常那样出声阻止他。 自然又是从傍晚,到星空,到黑夜。 一会儿如狂风暴雨,如雨中摇晃的轻舟,一会儿又如绵绵细雨,淋淋沥沥打碎了花儿。 哼哼唧唧,又是一个晚上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秦柳瑟还躺在他怀里,与他望着天边慢慢升起来的日头,永嘉帝时不时端起茶杯,喂她喝口茶,又时不时捧着她的脸亲起来。 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 昨夜那件金缕衣,早就不知在哪。 那金缕衣做的贴身,只能裹住她窈窕的身子,制衣时,可没把永嘉帝的手掌算进去。 起初永嘉帝十分欣赏的望着她这一身,仿佛这金缕衣是长在她身上的一样。 起初,这声响就好似那药一般,永嘉帝得趣得不行,这么让她穿着金缕衣来了两三回。 整个屋里,一整个夜里,都有着时大时小,并未断绝的铃声。 但渴望进一步的接触时,这好看的金缕衣,便成了阻碍。 所以他一参与进来,稍稍一动作,便觉得十分碍事,最后干脆将上头的金链子,珠宝石全都si开了,碎落在蒲草垫上一地。 反正花的是他的银子,秦柳瑟倒是也不心疼。 只不过这金缕衣没了,她似乎也没有衣裳。 不知是不是昨夜里将永嘉帝给伺候好了,今日他倒是大发慈悲,给秦柳瑟找了一套衣裳出来。 是他常年放在这山庄备用的布衣,干干净净的松江棉布做成的布袍,还带着一股独属于他的木香。 秦柳瑟接过这身衣裳的时候,看着他撇撇嘴,不是很开心。 这不是有衣裳吗? 前两日还一直跟她说没有,敢情就是骗她的! 不过他连金缕衣都能骗她穿了,现如今秦柳瑟觉得,永嘉帝即使做出再厚颜无耻的事情,她真是一点也不惊讶。 可穿了衣裳,似乎秦柳瑟的日子也没有比昨日没穿衣裳好过多少。 秦柳瑟也发现了,她穿着永嘉帝的衣裳时,永嘉帝似乎总能对她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是以这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还拖着地的衣裳,被秦柳瑟穿上之后,很快又被他扒拉了下来。 总而言之,到了这第三日,总算有衣裳穿了,却依旧是没休没止,没完没了的一日。 就这么没休没止到傍晚,再看到天边的火烧云,秦柳瑟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时,仿佛自己已经来了这山庄很久,每日都能看见这火烧云。 但掐指一算,不过也才第三日。 秦柳瑟刚刚被他抱着在汤池里,顺便洗了个澡,才刚刚从浴池出来,身上还冒着水汽。 现如今两人相拥而坐的坐在这窗边,永嘉帝拿着棉巾正给她绞着头发。 秦柳瑟望着远处蛋黄一样的落日,还有日头旁边萦绕着一圈的火烧云,抬头看永嘉帝认真给自己擦拭头发,也从他眸子里看到映在眼底的火焰。 如此惬意之时,两人似乎连呼吸都是同步的。 秦柳瑟微微抬起下巴,在永嘉帝的下巴亲了一口,十分知情识趣的说,“皇上,谢谢你替我绞发。” “方才才与朕求饶,现如今却又来惹朕。”永嘉帝说着话,那热息就吹到了秦柳瑟的耳朵里。 秦柳瑟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她哪里有惹他,不过是礼尚往来多谢他罢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却每回都要怨自己勾、引他。 这一日,秦柳瑟被永嘉帝疼得都快化了,现如今整个人就如同一样,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 那眼里的光,自然而然都软成了秋水一般,所以虽然在嗔怪永嘉帝,但那眼里有几分恼几分羞,还真不好说。 而此时此刻的秦柳瑟,在永嘉帝眼里,就跟那甜糯香软的汤圆一般,一点都离不开口,清甜不腻,又十分的弹口。 他替秦柳瑟绞完头发,忽然问道,“不如我们在这山庄再多住两日如何?还没带你去山间走走,爬爬山。” 秦柳瑟听到这话,整个人真的都要软了,信了的他的话才有鬼了。 从前两日刚来,永嘉帝便说了,要早起带她去爬山。 可每日清晨起来,那时间都被他挪用了,用来做别的事情,没羞没躁的。 所以眼下秦柳瑟十分肯定,不管再住几日,永嘉帝都不会浪费那时间带她爬山的,总归是出不了这个院子。 而来了三日,除了第一天去了灶房做饭,接着的时光,她都没出过这主屋哩! 秦柳瑟坚定的摇摇头,“臣妾想两个孩子了,而且朝中那么多事情,还等着皇上去处理呢。” 若是有紧急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来这里找他,是以那些事情,对于永嘉帝来说,其实一点都不算事儿,并非不能迁就的。 秦柳瑟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叫永嘉帝都有些无奈。 永嘉帝没有定数,秦柳瑟心中还担心害怕着,不知道永嘉帝会不会不管她的意愿,强势的留着她在这里再住两日。 不过好在,傍晚刚用过晚饭,天刚黑下来,外头院子里就有人在敲门。 两轻三重,是他的暗号。 永嘉帝挑了挑眉头,神色忽然也变得严肃起来。 若是老李来找他,是会在外头喊他的。 来敲门的人,只能是有急事禀报,来寻他的暗卫。 一时间,永嘉帝便放下秦柳瑟,自己套了件衣裳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永嘉帝叹息了一声说,“还真如了你的愿望,明日咱们便得出山去。” 秦柳瑟看他这样一脸严肃的模样,心中咯噔了一下,以为出什么事了,便着急的问道,“皇上,可是宫里有什么事情?” 永嘉帝摇摇头安慰她说,“没有。是太皇太后的架撵,后日便要到京城了。” 这下,秦柳瑟心里不由又继续咯噔、咯噔了好几下。 太皇太后居然从南边回京城来了,这个消息,可真是足以让整个后宫都沸腾的。 太皇太后,都多少年没有回来了,原先是说准备在南边养老的。 而且看永嘉帝这样子,应当是事先不知情的。 是以,这回太皇太后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秦柳瑟心里想着事儿,夜里俩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而惩罚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是永嘉帝的劲道。 秦柳瑟心中呜呼哀哉! 原以为明日便要回去,永嘉帝今夜应该会好好休息一阵。 谁知道永嘉帝却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自然要好好珍惜在这山上的时光。 秦柳瑟这几日可真是被他颠簸的够呛,魂好像一直都不在自己身上。 而且在这种只有两人的荒郊野岭,便是她求饶,永嘉帝也不会像在宫里那样放她一马,又凶又急的没完没了。 秦柳瑟被他惹急了,实在没忍住,便娇声骂了他一句,“这位爷,您家夫人是多不得劲,家中是多缺银子纳不了姨娘,叫爷将金水都洒给奴家了。” 永嘉帝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半点要松绑的意思,“爷阅人多矣,今日,是被你吸住走不了了。” 秦柳瑟捂着脸,彻底无语了。 好在永嘉帝即使今日再过分,再有用不完的精力,这也是最后一夜了。 第323章 嘚嘚嘚 摇摇晃晃又是一夜。 次日早晨,用过早膳,秦柳瑟便随着秦永嘉帝回京城了。 依旧是坐马车回去,马车摇摇晃晃的格外催眠,里头铺着软垫,秦柳瑟正好躺在马车里补眠。 昨夜里几乎又一整夜没睡觉,永嘉帝来了这儿几日,倒是精神抖擞,秦柳瑟却是觉得自己都要废了一般。 所以今日早晨看到这马车,秦柳瑟忍不住都笑出来了,可算可以回去了。 在这待了几天,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母亲了,昭阳宫里,还有两个娃娃嗷嗷待哺的呢,虽说也不用她养着,但秦柳瑟是分外想念他们的。 早晨永嘉帝看她在笑,便忍不住爱宠的捏了捏她的脸。 现如今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秦柳瑟也是躺在永嘉帝腿上,将他的大腿当做枕头的。 而永嘉帝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揉捏捏她的脸大。 好像把她的脸蛋,当做什么十分称手的物件一样把玩。 来这里三天,却仿佛过了半个月那么长。 不过永嘉帝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带秦柳瑟来这里,只是为了让她抛开宫里的琐事,让她能够专心的与自己过回那黏黏腻腻的日子。 且永嘉帝这一回,对秦柳瑟的表现是分外满意的,还有着不少没有想到的惊喜。 是以这一趟出来,永嘉帝只觉得万分的值。 他摸着秦柳瑟的脸,还在回味着,一边与她说,“往后若是有了闲,得了空,便陪朕出来住一住。” 秦柳瑟现在听到他想带自己出来小住几日,就有些腿软。 顿时也没了睡意,赶紧睁开眼睛和他说,“皇上,宫里一堆事情呢,皇上不用这般迁就臣妾,臣妾跟皇上保证,以后再也不撂挑子了。” 永嘉帝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稍稍有些用力,叫秦柳瑟“啊”了昵喃一声。 永嘉帝咬着牙,在她耳边道,“你终于承认你是刻意的了。” 秦柳瑟撇撇嘴,没想到就这么被他套出话来了,当即也不可能承认,便撅撅嘴,嘴硬的说,“臣妾不是不想,而是害怕。臣妾听些老妇人说过……” 秦柳瑟这也是因为听人说过,有的妇人生了孩子之后,与郎君的云雨,便不负以前。 是以,才会担心。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但永嘉帝捏了捏秦柳瑟的腰,替她揉了揉一直喊着酸疼的腰,道,“以后不用担心,朕验过了,更胜从前。” 这句话,永嘉帝这几日变着花样,说了无数次了。 什么“朕才多久没弄你,比以前还不容易”,“还叫朕要多费功夫”……诸如此类。 这些话,他说的不害臊,秦柳瑟听得却是红着脸,不愿意抬起眼睛的。 只吸了吸鼻子,说,“皇上不要再说这些了。往后,皇上若是想臣妾了,臣妾便去承乾宫陪皇上。” 秦柳瑟退了这么一大步,也是因着不想再这样被他拐出来,一住就是住好几日,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如在宫里呢。 这番对话,俩人虽然看似在聊天,实则各藏心思,互相试探。 永嘉帝得了秦柳瑟这个保证,也满意的勾了勾唇。 总归她是愿意专心侍寝,不再满心满眼每日只看着那两个孩子,永嘉帝也算是尚且满意了。 今日回皇城坐的马车,就不是前几日来的那辆了。 比上回来的那辆马车要奢华一些,里头的装饰,也比之前的那辆要更加华丽。 车厢里铺着软软的棉垫子,角落边上还有两个木抽屉,右边的抽屉,可以直接从上面打开,里头温着一个茶桶。 是以,回去的这一路,时不时要吃茶,都能从里头拿出来倒。 而这回回京城,也不像上次出来那么赶,所以马车走的并不快的,“嘚嘚嘚”一路摇摇晃晃的,秦柳瑟就这么躺着,一路睡了回去。 秦柳瑟回到昭阳宫,感觉像是出去了半个月。 但青青看到秦柳瑟,却是有些惊讶,“皇贵妃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虽然感叹秦柳瑟去了没多久,但其实青青心里头也是想着她的,不然这宫里没有主子,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每天要干嘛。 这几日,昭阳宫的门关着,但每日都有小福子和小宝儿出去拿东西,也打听了一些风声回来,所以他们虽然没有出去,但消息并不闭塞。 秦柳瑟一来,青青就立刻将这几日后宫的事情,叽里咕噜与她禀告了一个遍,去了才三天,但后宫可发生了不少事情。 “前日,萧德妃娘娘病了一场,将太医院的好几个太医都招过去了,这病来的突然,把西太后娘娘都从永寿宫给吓得出来了。”青青一边给秦柳瑟换上一套新的干净衣裳,一边说道。 秦柳瑟从外头回来,虽然心里思念得不行,但也没有直接去看了两个孩子。 而是先去了净室沐浴,又换一套衣裳,就怕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染到两个孩子身上。 听到亲亲这话,秦柳瑟都有些被吓到了,“德妃生病了,生的什么病?现如今可有转好?” 第324章 跪祠堂 与萧德妃相识这么久,她可是很少有什么病痛的。 萧德妃每日都会起来耍剑舞锻炼身子,身子骨一直都好。而能将西太后都吓出来了,那说明这病有些来势汹汹。 青青一边替秦柳瑟系上外裳的束腰,一边说,“今日早晨,听说大体转好了,也不烧了。不过这事儿,娘娘也无需多虑,太后娘娘已经为德妃娘娘出头了。” 哦? 伤病,还需要人出头,秦柳瑟一时便觉得这里头可能有些文章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秦柳瑟束完腰,回头看向青青问道。 青青笑道,“这回萧德妃娘娘由西太后娘娘护着,可叫奴婢在这昭阳宫里,听了外头的消息,都痛快的不得了。” 萧德妃这回的病症,太医诊断出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忧思过多。 又因着郁结未疏解,急火攻心,这才会直接病倒了。 可萧德妃这样清心寡欲之人,又平日里时常吃斋念佛,如此平淡,怎么会突然急火攻心,便是有人要气她,在她这宫里,都找不到几个人。 所以西太后一听,便觉得这件事情前因后果不简单。 “在她老人家的追问之下,德妃娘娘身边的秋桂,大约是将前头与严将军的那件事情,与太后娘娘禀报了。” 萧德妃躺在床上休养着不知情,秋桂对着西太后,自然是事无巨细的进行回报。 便将前几日,李贤妃和秦怀瑾诬陷萧德妃与严守御有首尾的这件事,告知了西太后。 秋桂也不是故意找西太后告状的,实在是因为萧德妃平日里的日子实在是简单无波无澜,除了处理后宫的事情,这段时间唯一的波澜,就是这件事。 所以思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件事能拿出来说。 西太后一听,便皱起了眉头,当即就怒到,“名声对女儿家多重要,这李氏和秦氏,并非没读过书的人,怎能如此恶毒?编排起皇帝的后妃来了,便是争宠,这手段也太下作了,竟能如此无法无天!” 这几乎没怎么生过气的老人家,听了这件事情,是气得不得了,立刻便给萧德妃做主,说得给她个公道。 虽说前头永嘉帝,已经降了李贤妃和秦怀瑾的位分。 但西太后疼惜萧德妃与世无争,却还要受这种委屈,便下了懿旨,让如今的李婕妤和秦御女,去了慈恩寺的祠堂前的院子里,对着老祖宗跪上四个时辰。 这一跪,可是小半天就过去了,从天亮跪到天黑。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还是永嘉帝登基之后,后宫的妃嫔里头,头一遭有人被罚去跪皇家祠堂了。 这要是在民间,可得是很严重的事情,才会惩罚家中的人跪祠堂。 西太后如此大动干戈的,啪啪啪打李婕妤和秦御女的脸,着实是给萧德妃出了一口气。 虽然都过去两天了,但现在在秦柳瑟面前提起来,青青也在偷着乐。 “自从从慈恩寺回来,听说还没有人在后宫里瞧见李婕妤和秦御女呢。他们宫里的人,对外说是养伤,毕竟跪了半天,但谁不知道呢,不就是脸上没面子,暂时不好意思出来了。” 秦柳瑟换了衣裳,听青青说完了,便去了西梢间,抱抱自己许久未见的两个孩儿。 虽然三天没见了,但两个孩子听到自己娘亲的声音,便好似已经认得她一般,立刻疯狂的蹬手蹬腿。 兄妹俩,好似在比谁蹬得更快一番,咯咯咯的笑,逗得秦柳瑟也不由露出了一个笑脸。 回来的早晨,秦柳瑟就在昭阳宫度过。 原本昨夜被永嘉帝折腾了一夜,回来是想睡上一觉的,可是看到两个孩子可爱的紧,便瞬间没有了睡意。 一会儿拿着小小的波浪鼓,摇啊摇的,逗着自己的孩子。 一会儿便抱抱这个抱抱那个,又是亲又是抱,而且闻着他们身上的味道,秦柳瑟便觉得特别安心。 因着今日天气不好,外头乌丫丫的好似要下雪,没有太阳,秦柳瑟便没有让两个乳母抱着孩子出去。 一整个早上,都是在屋里呆着。 中午用过午膳,秦柳瑟便去了萧德妃那里,想去探望探望她。 前几日京城郊外下了雪,今日过了午后,皇城也下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不过这起初的雪,零零散散还很小,秦柳瑟多加了一件披风,从昭阳宫过去,也不用打伞。 萧德妃其实到了第二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一看到秦柳瑟过来,还笑道,“我们两个,也算病友相见了。你才刚好,我也刚好,我本来是想去探望你的,但又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便没有去。” 秦柳瑟笑着跟她打了哈哈,只说自己原只是受了寒,不是大事儿,一日便好了,但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便养了几天,到得今日才出来。 因着确实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这几天自己去了哪里。 这三日,接连着都是跟永嘉帝做那些没羞没躁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可不是。 第325章 皇祖母 互相过问了病情,得知萧德妃没什么大碍后,秦柳瑟便又转移话题,跟他聊起别的事情来。 不过萧德妃虽然刚痊愈,但其实忙得很。 因着明日太皇太后的行队,便到皇城了,是以这两日,有许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秦柳瑟知道太皇太后回京的消息,昨日才传回京城,所以也不敢跟萧德妃提这一茬。 因着若是聊起来,似乎就有些在怪太皇太后回京不提前说的意思了,所以便干脆不说。 两人说着话,时不时便有尚宫局的人来与她回话。 其实事关太皇太后的事情,许多的细节还得与永嘉帝商量。 早上得知永嘉帝回了宫,萧德妃便去了御书房一趟,定下许多细节,这会儿坐在这后宫里,才能稳稳的安排后宫的人办事。 太皇太后的行队,人数并不多,除了她自己,便是几位伺候了她许多年的贴身侍女。 人不多,但这些人的年纪、资历,可都比后宫许多人还年长,是以每一位都不能懈怠。 其实不仅这些妃嫔紧张和期待,东、西两位太后也十分的关心。 就秦柳瑟这个下午坐在这里的功夫,永寿宫的西太后和慈宁宫的东太后,都派了身边最看重的老姑姑过来询问萧德妃筹备的如何。 秦柳瑟虽然没有参与,但看后宫这个阵仗,都知道这回太皇太后回来,真的是天大的事情,毕竟嫌少有事情能让两位太后,都如此重视。 —— 到得次日,太皇太后的行队已经到了京郊。 虽然她自己的行队人数不多,除了几位女眷,便是护卫她上京城来的私兵,整支队伍也就是二十来人。 但今日,加上永嘉帝派去京郊等待的皇家军,队伍就有些浩浩荡荡了。 从京郊碰面后,便由着永嘉帝的人引着太皇太后的行队进城。 一路穿进城门,从御街向皇城前进,虽然下了雪,但一路上热闹不已,出来凑热闹的百姓,都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看这许久未见的太皇太后。 毕竟这太皇太后,足足也有八十高寿,是极其有福气的老人家。 当初她去南边的时候,这京城里,许多人还没出世呢,是以百姓都对她十分的好奇。 太皇太后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先皇在位,现如今,已经是她的孙儿辈当了皇帝。 所以她心里头,对这许久未见的上京城,也是有些好奇。 便掀开了车帘子朝着外头望去。 却见这永嘉帝治理之下的皇城,甚是井井有条,街上坊间也干净,即使下了雪,清道夫也在忙活着,十分的满意。 路边有人看到太皇太后的脸,便高呼了声,“太皇太后千岁!” 一时间,便有人接连跟着喊。 太皇太后朝外头笑了笑,颔首致意,不想这样大阵仗叫人忙活,便又将车帘子放下来了。 秦柳瑟等等一众后宫妃嫔,一大早也是很早就起来准备。 迎接太皇太后这样的大事,自然得整装待发,穿着最正式的宫袍的。 是以每个人,都着了大妆。 一众妃嫔跟着永嘉帝,到了这大殿前的广场,等着太皇太后的行队进皇城来。 一些早晨来这宫里拜见永嘉帝的臣子,此时便也随着宫里众人,到这广场前来,列队在两旁,一同迎接太皇太后的大驾。 秦柳瑟等得无聊的时候,动了动脖子,环顾四周看了眼,居然看到了严守御和他的夫人石秋芜。 没想到,他们今日也到这宫里来了。 好像是严守御的伤彻底痊愈了,今日领着石秋芜入宫来向永嘉帝谢恩。 不过他们留在这里,秦柳瑟倒是也不惊讶,因着今日太皇太后回来,京城还有点脸面的皇亲国戚几乎都来了。 大殿前的广场上,几乎是黑压压纵横交错地,站满了人,来迎接自己的老祖宗。 皇城的朱红色大门早就大大敞开,门外仪仗声渐进,行队也愈来愈近。 走在前头的禁卫军最先进来,气势威严。 进来之后,便十分整齐划一的列队在两旁,形成一条通道。 禁卫军挪开,便露出了太皇太后自己的行队。 有随着太皇太后从南边回来的公公,跑在前头来禀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回皇上,太皇太后已到!” 永嘉帝闻言,点了点头。 从最中间的位置,往前迈了一步,等着那太皇太后的马车渐渐靠近。 马车缓缓停下,老姑姑先行出来,替太皇太后掀开车厢的门帘。 太皇太后看到永嘉帝,显然是欣喜的,唤了声,“皇帝。” 永嘉帝恭敬道,“孙儿不孝,皇祖母路上辛苦。” 永嘉帝虽是贵为万金之躯的龙体,作为孙子辈,此时此刻敬的是孝道,抬手,由太皇太后搭着,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第326章 干吹风 在场的皇亲国戚,都是按品大妆,穿得就跟过年前,进宫来朝贺一样庄重。 秦柳瑟也穿得正式,早晨天没亮,就起来梳妆了。 冬日里风大,这两日下雪,天气也不算好,他们这种年轻的其实还好,毕竟东、西两位太后,平日里什么祭祀都鲜少参与的,今日碰到太皇太后回来了,也得赶着来风里等着。 太皇太后可是这俩人的婆婆,即使平日里多耀武扬威的东太后,这会儿见着太皇太后,也跟老鼠见到猫儿似的,特别的规矩,站着恭恭敬敬当儿媳妇。 永嘉帝站在最前头,在他旁边的,便是二位太后,再往后便是四妃和皇贵妃,其他的妃嫔就在后头,按着位分的不同排列。 秦柳瑟现如今是皇贵妃娘娘,在四妃之中,是站在最中间的,遥遥领先着,站在一众妃嫔的最前端。 今日的风雪,比昨日还大。 秦柳瑟披着上回永嘉帝赏给她的白狐大氅,怀里还揣着汤婆子。 因着她怕冷,原本青青是要给她戴上昭君兜的,但是秦柳瑟觉得在这种场合,戴着昭君兜有些不太礼貌。 昭君兜太大,戴上去了,不仅脑袋被罩住,视线便也被掩盖住,看不得周围。 如果她是以前不那样不起眼的昭仪、美人之类的,站在后头,没有谁会注意。 但现如今是站在前头的皇贵妃,如此的话,观感并不太好,是以,就只围着一圈白狐毛制成的围脖,并没有带帽兜。 如此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鼻尖早就冻得通红了,好在快冻出鼻水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行列终于到了。 秦柳瑟望着太皇太后被扶着走过来,就见她穿着一件酱红色底,绣着暗纹繁花图样的袍子,天气冷,还穿着酱色夹袄,披着同色系披风。 头上戴着一条酱红色底的抹额,抹额中间,镶嵌着一块圆心和田玉,和田玉的周围,用又大又亮的珍珠绕着缝制了一圈。 手上戴着水色极佳的翡翠手镯,这个翡翠手镯,显然是戴了有些年头,被人气养的成色十分的好。 太皇太后已经是满头银丝,但精神抖擞,目光迥然,没有穿着正式的宫袍,这身装扮,是民间装束,但到底不是常人,要比寻常豪门之家奢华一些,瞧着是个很慈祥的富贵老人家。 许久未见自己的孙儿,太皇太后扶着永嘉帝的手,似乎都有些眼泪汪汪。 “我的乖孙儿,如今,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太皇太后夸着永嘉帝道,老人家许久没回来,似乎也特别的感慨万千。 但永嘉帝一向冷硬,情绪很少外露,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的。 秦柳瑟对这位太皇太后不了解,就记得前一世,她在宫中跟着永嘉帝的那一阵,是没有见过太皇太后回来的。 只是不知,这辈子,太皇太后怎么从南边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了。 之前说是不喜京城夏日短,冬季天气过于寒冷,不利于老人家的身子骨,才去了南边四季如春的皇家别院养老。 太皇太后南下时,是准备在南边寿终正寝的,却没想到八十好几的年纪,还如此不辞辛苦,舟车劳顿的回来。 太皇太后年老,自然不会像商旅一样赶路,只怕这一路北上,少说走了好几个月。 掐指一算,太皇太后去南边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前,秦柳瑟也不过才十岁左右的年纪。别说太皇太后了,连京城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是那时候,萧德妃已经在后宫伺候西太后了,多少比秦柳瑟要了解一些。 所以昨日在萧德妃那边,秦柳瑟倒是听了半耳朵关于太皇太后的事情。 却说现如今的太皇太后,并非太上先皇的原配,不过先皇,确实是她所出的。 太皇太后当年也是肚子争气,十六岁选了秀女入宫便得了帝心。 没多久,当时的皇后便因病去世了。 皇后之位空悬,而就在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的太皇太后,便有了身孕。 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又有老天爷庇佑一般顺风顺水,头一胎,便生下了皇子。 先皇并非当时唯一的皇子,但因着当年的太皇太后年轻貌美、家世又好,深得当时的皇帝的宠爱,这皇后之位,就毫无悬念地给她坐上去了。 所以从太皇太后、到西太后,再到东太后,每个人之间的岁数差距,都不是同一辈分的人。 而永嘉帝虽然跟东太后面和心不和,没有什么母子之情,但与太皇太后,却是有些感情在的。 秦柳瑟也是听了萧德妃说了才知道。 西太后当年在后宫不受宠,永嘉帝生下来后,跟着当时的皇后生活,养在她宫里。 但前朝先皇后并不算贤惠,养在她宫里的皇子不少,并非人人都得她的心。 先皇能管国事,但在后宫,却有些急色和对子女不管不顾。 有时,这些皇子被打发给旁的妃嫔带着,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在偌大的皇宫,贵为皇子,却好似没有家一般。 没有生母在身旁,还未成年之前,九皇子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 而那个时候,时常拉他一把的,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当时的太后娘娘。 先皇的皇后和妃嫔不喜欢永嘉帝,是因着他是别人的儿子,是自己的孩子的竞争对手。 所以都没有给他什么好日子、好脸色看,但太皇太后便不一样了。 所谓隔辈亲近,在她眼里,九王爷就是她的孙子之一,是以,时不时照拂一把,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九王爷也是因着她偶尔在关键时刻的拉扯,才能活到出宫立府,自立门户之日。 九王爷立了府,娶了王妃没多久,太皇太后便南下了。 就连前几年自己的亲儿子驾崩,都没有回来京城,却没想到十年后回来了。 秦柳瑟听着萧德妃说的话,也才在心中对永嘉帝和太皇太后的关系,有了个底。 所以眼下,看着眼前永嘉帝与太皇太后许久未见,拉着手一副祖孙情深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别扭。 比看着永嘉帝与东太后的相处,舒服多了。 毕竟东太后也就比永嘉帝年长了十岁左右,这声“母亲”喊起来,着实是有些不习惯的。 永嘉帝扶着太皇太后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走过来,旁边礼乐奏毕,东太后和西太后,也应声走了上去。 东西两个太后,接过永嘉帝的活儿,扶着太皇太后,一边一只手,笑着请了安后,便攀谈了几句。 东西两位太后行礼完毕,一时间,礼官高呼着,“行礼!” 大殿前的贵人,便齐呼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双手放在地上磕头,即使地上冰冷,也得行这个大礼。 太皇太后抬手,便有公公喊了,“起!” 得了令,所有的贵人,便都重新站起身来。 站起身后,好几位亲王都朝太皇太后涌了上去。 一个两个,都好似民间的孩儿一般,再次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长辈,一个劲的问,“皇祖母,孙儿好生挂念皇祖母,老祖宗可还安好?” “儿臣这些年未能在母后跟前尽孝,实为儿臣的不是!” 太皇太后也是许久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多儿孙辈,笑得乐不开支的,环顾着自己的儿孙,一个劲的说,“好好好。祖母好,你们可也还好?” 众人围着太皇太后说着暖心话,热热闹闹的,颇有一种儿孙满堂的感人场面。 而作为孙子辈内室的女人,秦柳瑟和一众妃嫔,自然不会上去献殷勤,实在也是这时候还轮不到他们。 便只都规规矩矩在一旁站立着。 像太皇太后和太后这样的老人家,吹不得那么久的冷风雪,是以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见众人寒暄得差不多了,便适时的提醒到,“老主子,外头太冷了,快些回去吧,也好叫众人散了,免得在这儿干吹风。” 这老姑姑跟着太皇太后许多年,从未出阁就伺候着,连东西两位太后都要敬着她。 而且听听她这说话的语调,少了许多客气,还带着些说教太皇太后的意思。 这样的语气,寻常哪一个侍女敢说出来,也可见她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地位了。 太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你们的心意,哀家也瞧见了,改日再来聚聚,先都回去了吧。哀家乏了老了,且还得回去歇歇。” 一时间,众人便又行了礼,而后,目送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上了轿辇,被公公抬往后宫去。 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回去后,大殿前广场站着的皇亲国戚,也都各自出宫回去。 秦柳瑟则随着众人回了后宫,不过她们就没有轿辇可以坐了,都得自行走回去。 方才站着出神的时候,她往严守御和石秋芜那边瞥了好几眼,越看越发觉得,这一对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年前来宫里参加宴会的时候,这俩人虽不能算恩爱,但也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但今日,这两人却有些形同陌路人。 严守御是一个眼风都没有给石秋芜,嘴巴也是紧抿着。 石秋芜一直跟在他旁边,时不时,便眼带柔情地朝严守御看去。 可严守御却是从始至终冷着一张脸,一点都不想搭理她的姿态。 严守御虽然养了外室,但也不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更何况有外室和妻妾成群,在这些公子哥里头,压根不算什么事情。 那种没有姨娘没有侍妾的,才是稀罕物件呢。 秦柳瑟看他们这样,已经猜到这俩人之间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眼下众人井然有序的回后宫,她也得跟着回去,没法再看着别人的八卦。 可虽看不到,却是可以问的。 这后宫里头,便有一位通晓天下事的人,还对秦柳瑟予取予求,秦柳瑟自然不会放过。 夜里,去承乾宫伺候永嘉帝,完事之后,秦柳瑟便搂着他问了这事情。 第327章 机灵劲 “那严将军,是不是与严家二少奶奶有什么事情啊?”秦柳瑟趴在永嘉帝的胸膛上,眨着眼睛,望着他问。 按道理来说,大病一场,痊愈后,应当是对守着自己不离不弃的夫人感激不已的。 可这俩人之间,没有半点柔情和温存的意思,甚至是连最基本的夫妻之间的客气都没有。 都差点要叫秦柳瑟以为,石秋芜是害严守御躺在床上的仇人。 永嘉帝原本在闭目养神,听了秦柳瑟这话,原本放在脑袋下枕着的手臂移了出来,搂上了她细细的柳腰,笑道。 “今日大殿广场上,人那么多,你这双眼睛倒是机灵,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秦柳瑟感受到摩梭在自己腰间的粗粝、大、掌,一时心中便觉得不对劲。 因着那手劲,轻柔得,仿佛在抚摸小猫咪一样,又叫秦柳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永嘉帝指不定又要犯贱了。 果然,永嘉帝说完这话,便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而是转而到,“别人家夫妻的事情,你那么关心做什么?” 秦柳瑟撇撇嘴,只觉得永嘉帝怕是又要卖弄起关子来了,真是讨厌。 “皇上!”秦柳瑟微微撑起身子,一个劲的对着他撒娇,“你就告诉臣妾嘛,臣妾既然都看出来了,你也是知道的,都看出来了,自然好奇的不得了。” 秦柳瑟心中也是愤愤,因着觉得永嘉帝这种不肯说的行为,跟两人翻云覆雨到关键之时,他却停住不给自己临门一脚一样的让人讨厌。 徒徒增添了一些折磨。 而永嘉帝显然就是这个意思,两人在床围之间,临门一脚时,他时常故意不给她痛快,哄着骗着,要求秦柳瑟答应他一些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要求。 此时此刻,永嘉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手指轻轻放在秦柳瑟的唇瓣上压了压。 挑着眉头,直直看着她,将那大拇指稍稍往前,送到秦柳瑟的嘴里。 秦柳瑟似乎立刻有什么东西流露了出来。 因着他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 自从有了上回那一次后,后来每回永嘉帝一做这个动作,秦柳瑟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一时间,秦柳瑟还泛着粉光的身子,立刻又红彤彤的烧了起来。 忍不住对着他娇嗔,“皇上。你怎么这样啊?胜之不武!” 永嘉帝四两拨千斤,“兵不厌诈。” 永嘉帝将拇指拿出来,在她白嫩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笑道,“朕这消息,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怎能这么轻易就给了你?” 秦柳瑟鼓着腮帮子,简直要当面对他翻白眼了,“皇上这种时候,倒是与臣妾算得清楚。” 永嘉帝揉了揉她的脑门,嘴角笑着,可这种时候却是不容商量的。 秦柳瑟嘟着嘴,清楚他在床围之间的事情,是真的不容商量的,其他的事情倒是都很好吹枕头风,唯独这事儿,总要压她一把。 心里啧啧的骂了他一句狗皇帝,但还是柔媚着眼睛,嗔了他一眼,匍匐着身子,像做贼一样,从他小fu上,往下挪动着身子,轻轻擦过,退到被子里面去。 被子高高拱起一个弧度来,里头贴着一个可人儿,捣鼓着叫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永嘉帝觉得她这样欲盖弥彰,实在也是有趣的可爱。 可比起秦柳瑟的羞涩,永嘉帝却是更喜欢看着她,欣赏着她绽放的。 是以也不顾秦柳瑟的红脸了,抬手直接将盖在俩人身上的被子,直接掀开,丢到床底下去。 这下,秦柳瑟只能在他的灼灼目光下,烧红着脸蛋,呜呜咽咽伺候了一遍。 大约过了快两炷香的时间,才总算解放了彼此,秦柳瑟,简直都要累趴下了。 重新爬回永嘉帝的怀里,还记着这件事情,嘟着嘴说,“皇上可别说话不算数。” 永嘉帝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大拇指点了点她的下嘴唇,觉得晶莹得可爱。 十分满意的道,“有进步。” 秦柳瑟可不是想听他说浑话的,就怕说着说着,他又要动情了,便赶紧打断了他,“臣妾困得不行了,皇上你就快些告诉臣妾吧。” 秦柳瑟好奇心使然,忍不住在他身上蹭了蹭。 软绵绵的一片黏着自己,永嘉帝便是再冷硬如铁的男子,此时大约也要被融化了,“行行行。” 永嘉帝亲亲她,搂着她的腰,笑道,“你想知道的,朕都会说于你听。” 瞧瞧这话说的,多油腔滑调啊! 秦柳瑟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刚刚他怎么不说这话,这回倒是好说话得不行,还不是自己给他伺候舒服了,才这么好说话。 真是狗皇帝。 窗外寒风呼啸,寂静无声,不过也是因着如此,便显得屋里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明明两人已经是算贴着的了,但永嘉帝还是搂着她的肩膀和腰,将她又往自己身上搂紧了一些。 “你怎么瞧出这俩人不对劲的?”永嘉帝问道。 秦柳瑟一手搭在他胸膛上,一手搂着他的腰,抬头看他,这种寂静无声的黑夜,最适合恩爱过的俩人,说些贴心私密话。 “臣妾瞧着严将军对严家二少奶奶,有些爱搭不理的,往常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便觉着这俩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秦柳瑟叽叽喳喳的,将今日自己观察到的,都与永嘉帝说了。 永嘉帝弹了弹她的脑门笑道,“你是真机灵,朕就喜欢你这股机灵劲儿。” 第328章 体面人 秦柳瑟选择不接这句话,虽然是在夸奖她,但她并不想把话题又引导到自己身上,怕等会儿聊着聊着又偏了题,自己又要受罪了。 便偏过头说道,“可是那严家二少奶奶,做了什么让严将军不高兴的事情?” 秦柳瑟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也只有这样,才会叫严守御这样的体面人,都不愿意在妻子面前保留这一丝的体面。 永嘉帝在秦柳瑟的腰间掐了一把,淡淡道,“那石氏,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聪明劲,就不会将这事闹成这样。” 好好的夫妻,闹成了陌路人一般。 “石秋芜在严守御卧病在床之时,欺负那元酒儿不说,还将她赶尽杀绝。”永嘉帝淡淡道。 “趁着严守御触手不及,没法护着她,石氏让人将元酒儿赶出京城。先是在那元酒儿的私宅大闹一通,闹得里外朝天,人尽皆知,街坊邻里都知晓了……等严守御醒来发现了,自然没给她好脸色。” 永嘉帝这短短一番话,却听得秦柳瑟有些胆战心惊的。 “赶尽杀绝”这种词,从永嘉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严重了。 因着永嘉帝并不是那种会添油加醋地说事情的人,是以便只能说明,这件事情闹得,只可能比永嘉帝描述出来的更严重。 秦柳瑟心中有些忐忑,紧接着便追问道,“那元酒儿呢,现如今在哪里?” 永嘉帝刮了刮秦柳瑟挺翘的鼻尖,“你倒是会抓重点。” “石秋芜这事儿,做的着实有些过分了,一条活路都不给她留。当众辱骂她便罢,去闹翻了屋子,还将她赶了出去。现如今严守御找不到元酒儿,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秦柳瑟皱着眉头,也不知这石秋芜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这种事情,原本她是正头娘子,是主母,做什么都是占理的。 但主母若是要打发姨娘,或是收拾下头的侍妾,也得有个正经的由头,哪有像他这样不管不顾,喊打喊杀,直接将人赶出去的。 实在是不会办事,便是占理,也变成了没理了。 其实石秋芜也是因着控制欲使然,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家中的几位姨娘侍妾,都是她抬上去,送到严守御身边的。 一个两个,都对她唯命是从,听从她的话,每日早茶请安,一个不落。 所以对着元酒儿这样一个严守御自己选择的外室,又被他养在外头,藏在私宅里,石秋芜自然就不痛快了。 因着不在自己手底下生活,不是自己能操纵,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对元酒儿,只有怨恨和厌恶。 便趁着严守御,这番大病一场,管不了事情,才只手遮天,对元酒儿做出这些事情。 可石秋芜到底低估了严守御习武之人的男儿血性。 他敬着石秋芜,娶她回家做宗妇,与她做结发夫妻,客客气气相敬如宾,那也是建立在以夫为天的基础上。 是要她给自己操持家务,管好内宅之事,叫他没有后顾之忧。 一并的,礼尚往来,他便给她提供享不敬的荣华富贵,也提携她娘家的兄弟姊妹。 严守御为她和她家人做这些,是因着男儿气概,觉得理所应当,从未有过半分怨言。 即使石秋芜娘家人,有时候着实有些狮子大开口,样样要他扶一把了。 但因着严守御的,说是大男子主义也好,为夫的气概也好,从来都觉得,这些事情是他应该做的。既然他娶了这个女人,就该为她撑起一片天,不叫她难做,也不叫她娘家人受苦受累。 当然相对的,也就要求石秋芜做个不叫他操心难做的贤惠人,以他为天。 石秋芜纵使自己有再多想法,也得尊重严守御的意愿,这是严守御对自己夫人的要求。 是以,这回自己正喜好着的外室,平白无故被妻子这样对待,严守御自然是不可能顺着石秋芜的。 秦柳瑟听了永嘉帝的话,在心里头琢磨着,这回石秋芜大概是彻底惹恼了严守御了。 不过都说男人更了解男人,秦柳瑟其实也看不太懂严守御怎么想的,便又问永嘉帝道,“皇上,你说这事儿,严将军会如何做?” 永嘉帝看她想的认真的模样,在秦柳瑟唇瓣上亲了亲,亲完了,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吻了吻她的眼睛说道。 “这回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严守御又不是无知孩子,清楚自己做的什么事儿,怎么会轻易这样对自己的原配冷脸,不管不顾。” 能在外人面前都这样对石秋芜,只能说明这是严守御是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的。 秦柳瑟不由在心里,给石秋芜点上了一炷香。 不过这事儿,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在做这事之前,她就应该得有一些心理觉悟。 是以这回闹成这样,这个结局,不管如何收场,也都得她自己承担。 秦柳瑟转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消失的元酒儿,又抬头问永嘉帝,“皇上,那元酒儿没事吧?” 永嘉帝又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你倒是问对人了,她当然没事。” 说起来,那日元酒儿被召进宫里,还是救了她一命的。 那日,萧德妃被秦怀瑾和李贤妃诬陷,永嘉帝将她召进宫来,在皇城待了许久,便让元酒儿正好与那些被石秋芜随后派来的人擦肩而过。 第329章 有缘分 元酒儿从宫里出去之后,一路慢悠悠走回去,晃荡着回到甜水巷,在院子门口,就看到屋里有一堆人,在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搜什么。 但瞧着里头的阵仗,元酒儿再蠢,也知道不对劲,且不是好事儿。 被永嘉帝手下的组织训练了好几年,元酒儿也是有一些警觉性的,当即便没有进去,可心里头担心张妈妈,又不忍心拔腿就跑。 与张妈妈相处一段时日,元酒儿俨然已经将她当做亲人了。 是以便在外头待着,瞧着里头的动静,等看到张妈妈的身影,便招手示意,唤了她一声。 张妈妈也紧张她,心疼她一个小姑娘家无亲无故,还要被人这么对待,命太苦了,便朝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可是元酒儿又不知那些人是何人,以为他们是强盗,只想带着是张妈妈一块走。 但张妈妈却是知道,这些人就是来找元酒儿的,从刚才到现在,这群大汉一直在里头翻箱倒柜,也一直在追问她元酒儿去了哪里。 张妈妈一番试探下,便知道了,这些人大概是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派来的。 知道这些人大约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事情,便大喊了一声,让元酒儿快点走。 张妈妈喊了这一声,自然也惊动到了屋里的人。 里头的几个大汉,立刻跑出来,元酒儿一看不对劲,立刻拔腿就跑。 而那几个人,也跟着追了出来。 张妈妈自然不能在家里坐以待毙,即使是年纪不小了,也依旧跟着跑了出来。 说起来,石秋芜也实在是有些狠心,不仅要把元酒儿赶走,还招了些地痞流氓,想要玷污一下元酒儿。 想着被地痞流氓弄过的女人,难道严守御还敢要? 元酒儿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性子也是很坚韧的,又不是没有在街头巷尾流浪过,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地痞流氓。 一路跑着跑着,专挑人多,路又复杂的闹事区跑,还真没给那几个大汉追上来。 因着她望来绕去,自己身子灵活,那几个大汉在闹市里也不好跑得太快,撞来撞去,就这么被元酒儿甩掉了。 其实元酒儿也是一路跑着,跑回了自己藏在闹市的组织。 她原以为上回计谋成了,组织里将她的身契还给她之后,自己这辈子,大约是不会回来了。 哪里知道,这才隔了多久,又得来求组织的庇护了。 听到这里,秦柳瑟总算松了口气。 一时之间,感慨万千的深深吸了口气,替元酒儿侥幸道,“没被那些人欺负去了就好。” 那种地痞流氓的手段,何其残忍粗暴,若是真要玷污元酒儿,那便是一个接着一个上,一会儿要几个大汉一起分享元酒儿的。 也不知道这种如此恶毒的计谋,石秋芜怎么想得出来。 “你放宽心吧,她这会儿没事了。只是那宅子,大约也回不去了。”永嘉帝安慰秦柳瑟道。 因着没抓到人,石秋芜的人自然会盯着那宅子,所以逃回组织之后,元酒儿就没再回去。 但心里头放心不下张妈妈,便求着组织的人,借着晨间收粪水的功夫,与张妈妈交接之时,告知了张妈妈自己的情况。 又叫张妈妈去了另一个闹市之中的地方碰面。 元酒儿这是想把张妈妈也从那私宅带走。 张妈妈见这宅子如今被石秋芜控制着,又不知自己的公子能不能醒来,何时醒来,心里头挂念着元酒儿,便什么东西都没带,假装出去买东西,悄悄咪咪的与元酒儿派去的人碰了头,就这么被元酒儿的人带走了。 所以石秋芜这么一闹,严守御这座私宅,再次回去的时候,已经变成空荡荡,乱糟糟的了。 大病初愈,回去看到这个场面,严守御如何能不怒? “严家二少奶奶,这回也着实是因小失大了。”秦柳瑟感叹道,因着距离萧德妃被李贤妃和秦怀瑾诬陷那一日,虽说过去没多久,但也过了少说也有小半个月了。 严守御至今还给石秋芜摆这样的脸色,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这回元酒儿,还会回去找严将军吗?”秦柳瑟好奇的问道。 “何止因小失大,这叫得不偿失。”永嘉帝道。 而对于秦柳瑟后面的疑问,永嘉帝也是摇了摇头,“回不回去找他,现如今是他们自己的事,朕管不着。” 虽说之前那一回,永嘉帝是为了给秦柳瑟报仇出头,才动用了元酒儿这颗棋子,让她去色诱严守御,膈应石秋芜。 但永嘉帝是个很有原则的主子,做的是一锤子的买卖,石秋芜得罪他一次,他便只用这元酒儿一次,只要求她帮自己做了这回的局。 那件事事成之后,元酒儿便已经是自由身了,后头元酒儿还回不回去找严守御,永嘉帝是决定不了的了,也不想左右。 “元酒儿不愿意出来,那严将军要如何才能找得到她?”秦柳瑟对这两人的事情还是挺关心的,如果元酒儿一直躲在里头,那严守御必然是找不到永嘉帝的地盘的。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若是真有缘分,总能见到,若是彼此没有这个心意,那见不到也无妨。”永嘉帝淡淡道。 永嘉帝突然深沉起来,秦柳瑟却不禁有些揪心,“严将军指不定还以为元酒儿已经出了京城了呢。” “他倒是一直派人在找,不过,他留在京城的时间也不多了。”永嘉帝道。 秦柳瑟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严将军可是要去哪里就任?” “他自己跟朕申请的,要去西北驻守。”永嘉帝看秦柳瑟一脸比当事人还着急的样子,不由捏了捏她的脸蛋。 这下秦柳瑟便无话可说了。 严守御这番举动,愈加说明,他一时半会,是不准备原谅石秋芜了,所以才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要往西北去。 只不过这下他跟元酒儿的事,还不知要往何处走呢。 永嘉帝拍了拍她的背笑道,“这些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时辰差不多了,也该睡了。” 秦柳瑟确实早就累了,这样被永嘉帝轻轻拍着背,顺着气,被他哄着哄着,便在这承乾宫沉沉睡下了。 永嘉帝看她睡着,便拉着被褥往她的肩头盖去,这才自己往下,也闭上眼睛。 —— 这一夜里,在永嘉帝这里听到的八卦,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次日,秦柳瑟醒来回了昭阳宫,依旧还在消化着这八卦。 这鹅毛大雪一下起来,登时间,冬天的实感便随之而至。 秦柳瑟出趟门,都得穿的严严实实的,围着披风、戴着围脖,有时甚至还得戴上昭君兜,整个人,几乎只露出一张小脸。 冬日里外头飘着鹅毛大雪,秦柳瑟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去,只去了萧德妃那里一趟,便准备回宫了。 没想到回来时,在四季园碰上下朝忙完政事后去散步的永嘉帝。 本是想请了个安,便各自回去用午膳的,没想到永嘉帝却拦下着她说,“与朕一道,到太皇太后那里用午膳吧,昨日她老人家正好让朕带你过去给她瞧一瞧。” 第330章 见长辈 秦柳瑟听到永嘉帝这句话,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要去见太皇太后? 而且还这么突然…… 她都有些怀疑,永嘉帝说的昨夜里,太皇太后便说了要见她,是真是假了。 如果昨夜里太皇太后便说了,按道理来说,永嘉帝应当会提前通知她的吧。 一时之间,秦柳瑟心里只能说是别样的复杂。 可永嘉帝提起,她又不好拒绝。 谁敢拒绝太皇太后的邀请呢。 秦柳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装束,又抬头看看永嘉帝,皱着眉头,一脸不太满意的道,“皇上瞧着今日臣妾这身装扮,难道适合去见太皇太后娘娘?要不,臣妾回去换一套衣裳好了。” 秦柳瑟的意思是,得穿得庄重一点,毕竟心里也知道太皇太后召见自己的意思。 现如今她是皇贵妃,算得上后宫里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作为未来皇后的人选,陪着永嘉帝去见太皇太后,倒是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秦柳瑟也没想到,昨日在前头大殿广场,太皇太后才说了需要休息一阵,暂时不见人。 没想到这才隔日,便传她去用午膳。 是以,秦柳瑟一时心中忐忑,也是想借着回去梳妆换衣的功夫,来缓一缓这个心情。 永嘉帝上下扫了她一眼,却说,“就去用顿饭,无需那么正式。” 秦柳瑟撇撇嘴,那人是他的皇祖母,他自然不用正式了。 可自己这怎么说也是外人,也是跟太皇太后头一次见面,怎么着也得正式一些吧。 昨日在大殿前的广场,人那么多,太皇太后也没与她说上话,碰上面。 是以,今日其实才算是秦柳瑟和太皇太后的头一回正式见面,秦柳瑟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秦柳瑟心里想,但其实也只是说一说,因着时辰也不早了,如果回去梳妆打扮,再往康宁宫去,只怕就要让太皇太后久等了。 让太皇太后饿着肚子,等自己用午膳,这样的事情,秦柳瑟更加不敢,也做不出来。 —— 太皇太后回京城,在皇城里的住所是在皇城东北面的康宁宫。 不偏僻,但也不是在最中心的位置,老人家到底还是不喜欢跟太多年轻人掺和在一起。 康宁宫也是之前太皇太后还在前朝当太后时的居所,这么一算,也是住了有几十年了。 太皇太后南下颐养之后,康宁宫一直有人收拾打扫维护着,但没人居住,一直空着。 后来永嘉帝登基,他如此孝顺之人,自然也不会给自己的皇祖母挪位置,毕竟住的地方,自然是住惯了的才是最好的。 是以,康宁宫便一直留着,准备时刻等着她回来可住。 秦柳瑟也是头一回走进这康宁宫来,不来不知道,一进来才知道宫里还有这样建制的宫殿。 因着在康宁宫里头,还有一片活水之地,有一条溪流流过。 她与永嘉帝走进来,便直接往正殿去,虽看不到后面,但由这条院中溪流,便知道后头定然是有一座小花园的。 如此别具一格,秦柳瑟没想到这康宁宫里,居然连花园都有,可见当年,这太皇太后在宫里的日子是有多自在风光。 秦柳瑟紧跟着在永嘉帝身旁,心里许久没有这么忐忑了,迈进这康宁宫的每一步,脚下都好似越来越沉一般。 要不怎么说主母难当,管家之人也不好当,这一瞬间,秦柳瑟都有些怀念自己以前可以不管不顾,只当一个昭仪的日子。 不过皇贵妃的日子,与当地位妃嫔又着实不同,多的是以前想都没想到的尊贵生活。 所以秦柳瑟一时也在心中安慰自己,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就得付出别人没法付出的。 譬如眼下这与永嘉帝皇祖母的相处,便是第一关。 想想民间,除了主母,姨娘侍妾,寻常都是见不到家中的老祖宗的,这般想着,秦柳瑟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她和永嘉帝一进门,踏进院子里,伺候茶水的侍女见了,便赶紧朝主殿进去,打了帘子朝里头喊到,“太皇太后娘娘,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来了!” 通传完毕,侍女便随着院子里其他下人一道跪了下来,恭迎永嘉帝和秦柳瑟。 随着永嘉帝走进正殿,太皇太后已经坐在上首的榻上了。 屋内暖和,烧着地龙,甚至有些热,因着老人家怕冷,地龙烧的,比平常的妃嫔要旺许多。 一时间,有侍女来给秦柳瑟解了披风和围脖。 解完了,秦柳瑟便随着永嘉帝上前行大礼。 太皇太后笑着喊了“起!” 又笑道,“可算见着了,这一路回京城来,哀家就好奇着想见你。” 太皇太后这话说得,秦柳瑟一时间都有些惶恐,站起来后,便朝太皇太后看去,眼神也是颇有些小媳妇模样,不太好意思地道,“太皇太后抬爱,臣妾实在惶恐。” 抬眼看去,便见太皇太后正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 今日太皇太后的穿着,要比昨日回京城奢华更多,大约坐马车赶路上,还是以舒适为主。 头上戴着祥云纹抹额,中间嵌着一颗比拇指还大的珍珠,穿着一袭酱紫底绣谷穗乌龟纹的织金袍。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休息了一夜,状态显见的比昨天刚来时更好。 秦柳瑟心道这太皇太后确实身子骨硬朗,昨日来时,其实并不太瞧出劳累,而今日这状态,只能用精神矍铄来形容。 除了太皇太后,两旁各站了四个姑姑,有两个大约年纪比太皇太后少不了几岁,应当就是从黄花闺女闺阁时期就跟随着她的。 另外两位,则大约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应当也是伺候了许多年的老姑姑了。 这一个个站在这里,年岁资历摆在那里,便是秦柳瑟这种后辈,表面上也得敬着,便也笑着朝他们轻轻颔首。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许多个年岁正小的侍女,一溜烟都站在这正殿里,秦柳瑟心里嘀咕着,这太皇太后,大概也是爱热闹之人。 “说这些客气话,昨日哀家就想瞧瞧你了,但在大殿前人多,一时便忘了。”太皇太后朝秦柳瑟招招手,“快些过来,让哀家瞧瞧。” 秦柳瑟十分小媳妇地看了永嘉帝一眼,叫他微微朝自己颔首,像是鼓励,便应声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伸到太皇太后手里。 第331章 喜后生 太皇太后牵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和蔼地道,“你这后生,生得好,瞧瞧这脸蛋,能掐出水来,哪里像一下子生了两个的。” “你也有福气,一下子就给皇帝生了龙凤胎,哀家的曾皇孙儿,曾皇孙女,改日可得抱过来叫哀家瞧一瞧!” 秦柳瑟笑道,“太皇太后想看,改日天晴,臣妾就让乳母抱来给太皇太后看看,两个孩儿若是知道皇曾祖母如此疼爱他俩,定也是乐呵呵的。” 太皇太后听着,眼睛都笑弯了,“好好好!不过这两日风雪大,不着急,哀家得空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这可就让秦柳瑟惶恐不已了,赶紧道,“风雪里老人家出门也不便,想来过不得几日便会放晴,到时臣妾再带两个孩儿来拜见老祖宗。” “行了行了。”永嘉帝看这俩人还在客气,便出来说道,“改日孙儿带两个小的来拜见老祖宗您,只有小的拜见大的,哪有老祖宗的去看别人的。”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觑了永嘉帝一眼,不过依旧笑得和蔼,可见的她是十分喜爱这个孙子的。 一时间,有侍女进来问太皇太后要不要传午膳。 太皇太后见人都齐了,便点点头说,“传上来吧。” 然后便牵着秦柳瑟的手,往右间摆饭的偏殿走去。 太皇太后对自己着实是关照有加,此情此景,秦柳瑟差点都要以为自己不过是民间某一个豪奢家族里刚进门的宗妇了。 因着太皇太后对自己的这番照顾,实在也是有些像民间的老人家,对待自己格外疼爱的孙儿媳妇一样。 太皇太后拉着秦柳瑟,让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上,永嘉帝则坐在秦柳瑟的对面,太皇太后的左手边。 一左一右,两个孙儿辈。 菜色还没上齐,太皇太后依旧拉着秦柳瑟的手,说了好些话。 说着说着,太皇太后还将自己手上的翡翠手镯拔了下来,就势要套到秦柳瑟手上去。 秦柳瑟哪敢接,赶紧道,“这是太皇太后的贴身物件,臣妾不能收。” 这样随身带着的手镯,不用想也知道,是跟着太皇太后多少年的。 太皇太后这样将手镯送给自己,里头的意义可是很大的,秦柳瑟当然要推脱下。 “既然皇帝已经认定了你,你便是哀家的孙儿媳妇。这手镯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哀家瞧着你生得好,喜欢的紧,也没准备什么,便把这个当做咱们祖孙的见面礼,你当然拿得起。”太皇太后道。 秦柳瑟眼梢带着红晕,看了永嘉帝一眼,看他朝自己点头,这才应了声,谢过之后,便由着太皇太后将这手镯,直接套到了她手上。 这翡翠手镯,戴在秦柳瑟手腕上,只觉得分外沉甸甸的,好似戴上的,不只是翡翠手镯这么简单一般。 太皇太后自然也看到了永嘉帝和秦柳瑟之间的眉来眼去,不过作为老人家,也没有拆穿,只不过是笑着看着两人。 一时间,饭菜也都上齐了。 秦柳瑟想伺候太皇太后用膳,但站在一旁的老姑姑赶紧过来,笑着说,“舍不得,舍不得。” “娘娘尽管用着,还是奴婢来,奴婢伺候惯了,太皇太后也用得惯。” 秦柳瑟闻言,便坐下来,不过,也不敢像在自己宫里那样放开吃。 老人家吃饭慢,都是细嚼慢咽,秦柳瑟也不敢吃的太快,只一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 倒是永嘉帝,今日与太皇太后一起吃饭,动作也比平常慢了许多,显然是在刻意照顾着老人家的。 太皇太后是头一回碰到秦柳瑟,显然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却能叫永嘉帝捧着她为皇贵妃,越过好几个伺候了多年的妃嫔的女子,是分外的感兴趣。 毕竟是看着永嘉帝长大的人,太皇太后虽说时常不知道自己这位孙儿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也清楚他是一个很有自己的主见的人,是以,便对秦柳瑟更加感兴趣了。 席面间,老人家慢慢吃着,嘴上的话也没停,一直与秦柳瑟说着好些家常话。 太皇太后似乎对秦柳瑟的成长经历很感兴趣,秦柳瑟听着她问话,便将自己的出生年月,还有小时候念的书,长大的地方,都与太皇太后如实说了。 秦柳瑟说完,太皇太后没说什么,似乎是若有所思的。 低头吃饭的秦柳瑟瞧出来了,但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因着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她这个皇贵妃的位置坐的,其实有些许突然,虽说她现如今膝下有两个孩子,但到底年纪小,资历也不算多。 如果皇太皇太后有点意见,倒也是很正常。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对秦柳瑟来说,这个高个子,就是永嘉帝。 所以她倒是也没那么尴尬,因着若是太皇太后有意见,会找的人也是永嘉帝,而不是自己。 不过太皇太后即使有意见,但也不是那种不体面之人,不会当面指出来,过了一会儿,还笑着与秦柳瑟说,“苏杭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哀家也喜欢,且瞧一瞧,把你这姑娘家,养的多么的水灵灵,人见人爱。” 说完苏杭,太皇太后便又将话题说到了秦伯远身上,又问了一些秦柳瑟他父母亲的事情。 显然秦伯远秦少卿这个身份,为秦柳瑟增值了不少,太皇太后说起来,笑容倒是比方才多了一些。 “你长姐在京城长大,你在苏杭长大,那你父亲,可有为你请些女先生?”太皇太后又笑着问道。 秦柳瑟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太皇太后大约是担心自己在南边长大,没有念过书,不识字,坐不得皇后这个位置。 一时间,便又将自己以前读书的私塾,家中父母给请的女先生的名号说了出来。 皇太后听得秦柳瑟有读书识字,且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女红之类也懂得,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刚才灿烂了不少。 说不得因着秦柳瑟的亲爹是从商之人,最不缺的便是银两,所以给她请的女先生,都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而是在南边都小有名气小家大家。 而且因着不缺钱,便让她去学的东西,也比旁人多,是以秦柳瑟怎么说,都算是粗粗有所涉猎,多少拿得出手。 第332章 为撑腰 太皇太后身旁的老姑姑听了笑道,“苏杭之地富饶丰盛,民间也有好学之风,奴婢便瞧着,皇贵妃娘娘便是富有诗书气自华之辈。” 老姑姑这着实恭维秦柳瑟的话,秦柳瑟却只敢听着,不敢太当真的往心里去。 毕竟这些话是太皇太后问的,可太皇太后却好似也没显得多高兴一般,并没说话,老姑姑才出来说了几句,瞧着像是怕冷落了秦柳瑟。 秦柳瑟也是会看人眼色的,便谦虚道,“老姑姑高看了,我不过是念过几本书,识了几个字罢,谈不上什么腹有诗书。” 老姑姑笑眯眯的替太皇太后跟秦柳瑟客气着,就在这时,永嘉帝舀了一勺子的红烧豆腐,放到太皇太后碗里,淡笑着说,“皇祖母,快些吃吧,等会儿菜都要凉了。” “你这个猴孙,自己吃的快,倒要管起哀家来了。”太皇太后撇了永嘉帝一眼,叹息的道。 不过听着抱怨归抱怨,太皇太后还是吃起了永嘉帝送来的豆腐。 其实永嘉帝这番做法,多少有些生硬,这样突兀的来这么一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为了打断老姑姑与秦柳瑟的谈话。 说白了,就是为了不让秦柳瑟一直被追问,想来是念着她的不容易。 秦柳瑟听到这话时,有些不情不愿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却是小媳妇一般的觉得。 老姑姑这些的话,并没有什么冒犯自己的地方。 太皇太后与她的谈话,秦柳瑟也能对答如流,并没有什么不适。 不是秦柳瑟喜欢这样被人追问,而是她知道,既然太皇太后回来了,早晚会有这一关,所以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只是没想到永嘉帝会这样做,叫她有些意外。 不过永嘉帝到底是她的皇孙,太皇太后即使知道他的目的,但也只是笑眯眯的。 就着他舀过来的豆腐,吃了一口,一脸十分受用,“宫里这口,哀家也是多少年没吃到了。” 太皇太后还真就转移了话题,说不得这也是因着她偏疼这位皇孙,所以不管永嘉帝说什么做什么,她老人家都能听进去。 “既然喜欢,皇祖母就多吃些。回头孙儿给皇祖母挑几位厨娘到您这小厨房来,你想吃什么,随时都能叫他们给你做。” 永嘉帝虽然跟太皇太后说着话,但藏在桌底下的长脚,却轻轻踢了踢秦柳瑟。 秦柳瑟被他这偷偷摸摸的动作,弄得脸上都发烫。 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做这种事情? 他如何能肯定踢到的就是自己,若是踢到太皇太后,那可如何是好,要是被旁边伺候的侍女看去,成何体统,真是…… 但永嘉帝显然是没有这种顾虑的,所以便只有秦柳瑟一人的脸在发烫了。 不过,太皇太后本来就是爱热闹的人,一顿饭,如果吃的没话可聊,这也不是老人家想看的。 知道永嘉帝偏袒自己的媳妇儿,故意转移话题后,太皇太后也不是不懂眼色的犟驴老人,而是看着秦柳瑟,说起别的家常。 她笑着说,“皇贵妃瞧着骨肉均匀,还有些瘦,胃口倒是不错,看着她吃得这样香,哀家都觉得想再多吃两口饭。” 秦柳瑟笑眯眯的把嘴里的糖醋鱼咽了下去,这在康宁宫用午饭,她还特意克制了一下呢。 没想到居然被老人家瞧出来胃口好了,不过只要不是在暑日,她的胃口似乎一向都很好。 太皇太后看秦柳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与她说,“年轻人能吃是福,女儿家也不好太纤瘦,哀家瞧着你这样,胃口都好了,往后没事,就来陪哀家说说饭,吃吃饭。” 秦柳瑟听了,自然点点头说好。 虽说她心里头有些压力,但能来陪太皇太后吃饭说话的,大概是后宫许多妃嫔想要都得不到的恩赐。 秦柳瑟出神地想着一些事情,手上的动作变慢,坐在对面的永嘉帝看见了,伸长了手,给秦柳瑟夹了一块蘑菇鸡,“别怕羞,你还能吃。” 这话说的,好似秦柳瑟有多大胃口,但却是在刻意收敛自己一样。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呵了一下就被逗笑了。 秦柳瑟也被他戏谑的话,弄得又是羞又是笑的。 虽然知道他是有些在打圆场的意思,因着自己听了太后的话,便不怎么吃了,场面再这样下去,也是有些尴尬。 而永嘉帝这样做,确实很好地缓解了气氛。 秦柳瑟是很想白他一眼,但在太皇太后这里,她不好将私底下与永嘉帝相处的那一面表露出来,只能当一个小媳妇。 便默默的,一脸受宠若惊的,将永嘉帝夹给她的鸡块吃了下去。 老人家不食荤腥,所以桌上的吃食都比较清淡,没有肉,也没有羊肉那样的膻物。在本朝,鸡肉是不算肉的,所以才能上得太皇太后的桌上来。 虽此时还一副小媳妇模样,但用过午饭,伺候着太皇太后准备午睡,和永嘉帝一起出了康宁宫,秦柳瑟便不由自主的对他摆脸色了。 秦柳瑟的却也不是会对永嘉帝黑脸的人,她的摆脸色,不过是撅着嘴,一脸被他欺负的样子。 冬日的午后,最适合散步,永嘉帝带着她在园子里转转。 到处盖着一层雪,没有什么可欣赏的景色,倒是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了。 后头的下人离得远远的,永嘉帝一边搂着她,问道,“怎的?不习惯与太皇太后相处?” 小嘴都快可以挂油壶了。 永嘉帝还是挺照顾她的,因为用的是“不习惯”这样的词。 秦柳瑟不可否认,刚刚从康宁宫出来的时候,自己确实松了一口气。 但并不是太皇太后叫她喘不过气,而是现如今坐上这位置,许多事情,与自己先前以为的,多少有些不同。 之前因着怀孕,坐月子,即使做了皇贵妃,也能逃离很多事情,但现如今出了月子,加上太皇太后回来了,确实得叫秦柳瑟重新面对上许多一直在客观逃避的东西。 是这些未知的东西,叫她有些喘不过气,并不是太皇太后。 即使没有太皇太后,这些东西也会存在,也会到来,只不过是太皇太后突然的回京,叫这些事情提前到来了罢。 对着永嘉帝,秦柳瑟便一副小姑娘的模样,不是很想隐藏。 她撅了撅嘴,摇头说,“并非不习惯,太皇太后娘娘待臣妾极好。臣妾是喜欢与这样的老人家相处的,只是臣妾总是担心自己会做不好。” 这倒是秦柳瑟的心里话,因着知道永嘉帝格外照顾她,又宠着自己,所以秦柳瑟也不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且这样在永嘉帝面前示弱,也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提前提醒永嘉帝,自己可能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叫他别对自己有太大的期待。也是因着这一点,秦柳瑟才在他面前这样表现,说这番话。 总归是想着,有什么事情,他都得替自己看顾着,护着自己,有了这份宠爱,秦柳瑟才这么敢说,而不是一味的装贤惠。 说不得,现如今秦柳瑟也是多少能拿捏一点永嘉帝心中的想法了。 永嘉帝确实是很宠爱她,他摸了摸秦柳瑟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脸。 对待她的动作和行为,全然不像是这个女人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老夫老妻,反倒是俩人好似刚认识,正在浓情蜜意中的情人一般。 他听出秦柳瑟话中的退缩,但他对秦柳瑟的包容,着实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包括他自己。 永嘉帝淡笑着说,“朕能瞧出来,太皇太后是喜欢你的,你只管做你自己,朕喜欢的,她老人家定然也喜欢。其他的事情不要急,你不懂,自然会有人教你,不必放在心上。” 永嘉帝说着,搂着她肩膀的手,还不由紧了一些。 说不得有了永嘉帝这句话,被他这样安抚,秦柳瑟确实是放松了一些。 有一种无论如何,他都会是自己的后盾的感觉。 有人撑腰的感觉,可真好。 第333章 顺心意 今日与太皇太后的初见,尚算稳妥过去,秦柳瑟心中感慨万千,松了口气,而太皇太后那边,自然也是有许多想法。 老人家虽然中午要午睡,但年纪上来了,睡眠浅,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来了。 老姑姑伺候着太皇太后漱口、净面、穿衣,然后扶着她到次间的暖榻上坐下,又叫人将外头准备好温着的点心抬进来。 夏姑姑一边伺候着老人家用点心,一边笑着与她说些中午的事情。 “太皇太后,瞧着也是看得上皇上新抬起来的这位皇贵妃的,这下您心中的顾虑,多少能消退一些了吧。” 夏姑姑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丫鬟,从她未出阁的时候,就已经伺候着。到如今,也有七十余年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这宫里许多人的年岁都要大,一主一仆,有时候更似姊妹,因着这也是现如今这世上,太皇太后最能说心里话的人。 几个月前,得知皇上新封一位年纪轻轻的妃嫔做皇贵妃,远在南边的太皇太后,心中震惊不已。 没想到永嘉帝那样稳重的人,会瞧得上这样一个着实年岁有些小的丫头。 虽说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但这后宫,又不是没有生儿育女,且跟着永嘉帝多年的妃嫔。 惊讶之余,当时太皇太后当即便让人去查秦柳瑟的来历,家世。 得知她是秦少卿家的庶女后,虽是这个家世尚且算是可以,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一来,担心秦柳瑟不够格,二来,担心自己的皇孙这样捧着她,会得不到旁人的支持。 是以,太皇太后这番回来,有试探秦柳瑟的意思,也有给自己的孙儿撑腰,也就是给秦柳瑟撑腰的意思。 说到底,不管她喜不喜欢秦柳瑟,但接受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心疼着自己这位孙儿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所谓爱屋及乌便是如此。 “你觉得皇帝待她如何?”太皇太后接过侍女递来的汤碗,不答反问道。 夏姑姑替太皇太后轻轻捶着老寒腿,一边笑道,“虽说奴婢也有十年没见着皇上了,可从未看见皇上这般……便是当年做王爷的时候,也没见当今这位,待哪一位女儿家这般好的。” “又是替她说话,在您面前护着,又是替她夹菜,想当年的九王妃,都未必有这个福气。” 说不得夏姑姑与太皇太后相处久了,也是懂得她的内心的,她的看法,几乎与太皇太后一样。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道,“以前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也领着正妃侧妃到宫里见过我,那只有正妃侧妃伺候他的份,哪有这样还给女人夹菜的,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太皇太后感慨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十年前,叫哀家做梦,哀家都不敢想他会有一日这样待女子这般妥帖。” 有些话,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太皇太后也不好再提及。 当年先皇给永嘉帝选正妃,选到先皇后的时候,太皇太后怕永嘉帝不喜欢,还特意招他进宫来问了一遍。 若是他不喜欢,作为祖母,自然可以为他定夺,再挑个自己可心的贵女,先皇不疼这个儿子,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心疼孙儿。 但那时候永嘉帝怎么说来着……他说男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家中的妇人,只要贤淑得体,能替他生儿育女,叫他无后顾之忧便可。 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所以,当年永嘉帝的后宅,几乎是宫里怎么安排,他便照单全收。 是以,这回选了秦柳瑟这样一个人,太皇太后才会如此惊讶。 夏姑姑替太皇太后捏着小腿,疏通筋脉,也知道太皇太后的困惑,担心秦柳瑟年纪小,压不住后宫其他人。 便开导她说,“奴婢知道娘娘是担心皇贵妃年纪小了些。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皇上捧着,心里有她,将她当做正妻,便是像当年娘娘一样,不也与先皇差了许多岁。” 太皇太后扫了夏姑姑一眼,“年纪小是一回事,家世背景如何又是一回事。原先,我是担心她庶女出身,上不来台面,但今日瞧着,倒是举止端庄,也不怯弱。虽说头回见面也没有太多话,但举止得体娴雅,倒是比我以为的要好上许多。” 要当一国之母的人,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气。 “皇帝根基还不够深,没能找一个能助他一臂之力的皇后,这才是叫哀家担心的。”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现如今永嘉帝虽然登基了,但生母太后没有娘家,不能给他支持。 现如今找了个准皇后,娘家也不算根深蒂固,多少有些替他担心。 秦少卿那样的人家,也不是那些在京城枝叶繁茂多年的豪族,助力不了什么。 太皇太后原本是以为,永嘉帝会像先前一样,找一个像先皇后那样有家室的人做皇后。 却没想到,最后选了秦柳瑟这样一个家业不算深的妃嫔。 虽说是当朝红臣,但到底与豪族世家不一样,而且年岁也小,这全然就是按着他自己的喜好的在找了。 夏姑姑依旧笑眯眯的与太皇太后说着话,宽慰她,“虽然皇贵妃娘娘,许是年岁少了些,但奴婢瞧着是个聪明人,咱们皇上也不是没眼光的人。” “这也说明咱们皇上年少有为,不想靠着外戚,也不用靠外戚,也是皇上的能力!” “再说了,太皇太后原先不就做了更坏的打算吗?再如何,咱们都有应对之策,都能助皇上一臂之力。” 太皇太后吃了小半碗的燕窝粥,便不吃了。毕竟年岁大了,讲求养生,而养生之道便是说着七分饱三分冷。 她将勺子放下,淡淡说,“她不在京城长大,这京城许多事,许多豪门世家之间的弯弯绕绕,都不懂。但既然皇帝选定了人,那哀家也就只能帮帮他了。” 太皇太后虽然对秦柳瑟的出身多少有点意见,但知道永嘉帝不是沉迷女色之人,既然选定秦柳瑟,又这样待她呵护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第334章 赏雪景 再加上作为在后宫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秦柳瑟这样的荣宠,在这后宫本就不容易,所以也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这些意见。 不管有没有意见,既然觉得秦柳瑟身上还有许多进步和打造的空间,太皇太后自然不会闲着。 太皇太后这番回京城,秦柳瑟也发现了,自己的日子,真是要比以往充实了许多。 因着太皇太后时常找她到康宁宫去陪着,说是陪着,其实不过是讲给外头的人听的借口罢了。 实际上康宁宫的大门关起来,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借着这个她在康宁宫待着的机会,教导她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成了她的教习姑姑。 譬如这京城盘根错节的世家豪门关系,几位老姑姑,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脑子里自有一套系统章法。 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抖落出来,说给秦柳瑟听了。 小到哪个世家贵族里的日常琐事,大到皇亲家族与文武家族之间的前尘往事,几个老姑姑挨个的跟秦柳瑟讲,秦柳瑟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虽然说听的时候一惊一乍,似乎是吸收了不少,但消化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因着世家豪族喜欢联姻,所以这些人弯来绕去,都有些葫芦藤亲戚的关系。要全都捋清楚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这里头,许多人秦柳瑟都没见过面,脑子里没有相应的脸庞可以对上,只能凭空想象,干记着名字和她们的事迹。 秦柳瑟虽然觉得倍有压力,但因着老姑姑与太皇太后都是笑眯眯的对着她,把她当做后辈一样爱宠着,对待着,导致秦柳瑟真的是片刻不敢懈怠。 因为一旦自己流露出半点提不起劲的样子,秦柳瑟便会自责,会有惭愧心理,觉得自己对不住太皇太后的期待,更对不住这个皇贵妃的位置。 转念一想,太皇太后这番与她相处的模式,也是着实高明。没有明说任何事情,但已经无形间给了她足够的压力,叫她自己都鞭策着自己前进。 秦柳瑟原本是准备着白日里在康宁宫受苦,夜里便去永嘉帝那里找安慰。 可过了十一月,永嘉帝似乎也很忙,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 听说是去京城周遭雪灾严重的地方巡视,是以,宫里也没有人可以听她倾诉。 如此进出康宁宫,得有快一旬的日子,秦柳瑟都格外怀念帮萧德妃处理后宫的时候了。 与萧德妃一起管理后宫,忙归忙着,但到底自由。 可去了康宁宫,在太皇太后底下,秦柳瑟便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拉磨的驴。 而那太皇太后,就像在旁边盯着的驴夫,还在她前头吊着一根萝卜,导致她一点也不敢松懈。 只能一直闷着头往前走,拉着磨着,着实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昭阳宫里,还有小皇子和小公主两个娃娃。 兄妹俩每日笑嘻嘻的,鲜少哭闹,见到自己娘亲,听见她的声音,就蹬腿挥手地在笑。 叫秦柳瑟每回回到自己宫里,一看到他俩,心情都要好上不少。 永嘉帝这番出行,去得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没有人相伴着入睡,虽说白日里累了些,但消耗了不少精力体力,夜里秦柳瑟倒是回回都能睡个好觉。 就连孩子半夜哭着起来吃奶,秦柳瑟都累得不想起来去哄,就由着让两个乳母和侍女去自行照顾。 永嘉帝努力了许久,没有让秦柳瑟成功放弃的事情,倒是叫太皇太后这几日的“关怀”,轻轻松松就叫秦柳瑟自动不想起来了。 说起来,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样样都被别人敬着捧着,按理说,不用像太皇太后给秦柳瑟安排的学这么多东西。 但别人敬着是敬着,若是对京城以及世家贵女的底细一知半解,心里没有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后总归得代表永嘉帝,跟京城的贵族女眷打交道,如若不懂这些事情,待人接物有了差错,被别人明面嘲笑或是指桑骂槐只怕都不知道,看不懂暗流涌动,乃是大忌。 是以,太皇太后让秦柳瑟知道这些,要记得京城世家女眷的名字,要了解他们的脾性,又要知道她们夫君娘家的来龙去脉,在家中地位如何等等。 如此一来,往后才能更好地替永嘉帝打点后宫,打点这些权臣内眷,不至于睁眼瞎。 这便是皇后这种正妻,与用来玩弄的妃嫔之间的区别,那是要与夫君肩并肩的。 每日从康宁宫出来,秦柳瑟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要笑僵了。 是以每日出了康宁宫,秦柳瑟都会去花园里转上一圈,整顿一下自己的精气神。 秦柳瑟踩着嘎吱嘎吱的雪花,寻了个亭阁子进去,这里三面开阔,可以赏景,但也不至于毫无遮挡。 阁内有石凳子,明月姑姑替她取来厚厚的垫子,垫在屁股下面,好叫她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坐在这里赏雪。 秦柳瑟其实没什么心思赏雪,不过是外头空气冷冽,望着这一园子的雪景和含苞待放的腊梅,能叫她心思开阔一些,脑子也清醒些。 每日她虽然觉得累,但对着太皇太后的嘱咐和看重,当然是俯首帖耳的。 揣着汤婆子坐下,借着坐在这里清醒着,便在脑子里将今日老姑姑教导的东西过一遍,防止明日想不起来了记差了。 “皇贵妃娘娘,怎么有兴致在这赏雪景?” 第335章 装大度 柳依依的声音传来,秦柳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特意挑了一个清静的地方,没想到还能碰到别人。 柳依依的打扮一向都是扬长避短,分外凸显自己柔弱的那一面,其实本质上,是装扮成男子喜欢的模样。 今日,柳依依穿着一袭粉桃花红的宫裙,外头的披风,也是粉嫩嫩的桃色。加上她本就生得鲜嫩,整个人好似还未侍寝的姑娘家一般。 秦柳瑟眼睛笑的弯弯的,跟月牙儿一样,“柳妹妹怎么到这来了?是来赏雪景的吗?” 柳依依笑着点点头,眨着一双杏眼道,“妹妹无聊得紧,便出来走走。倒是姐姐这个大忙人,不是每日都得去康宁宫伺候太皇太后,宫里还有两个孩儿,怎的还有空来这里?可是心情不好?” 柳依依这话说的,眼里好似含着水珠,一脸心疼秦柳瑟的样子。 这般我见犹怜,其实就是想勾出秦柳瑟说些心里话,说些坏话,好似她这样在康宁宫和昭阳宫两边奔波,有多辛苦一样。 秦柳瑟早就看透了她这个人的小心思,总归是见不得别人好,却也没有点破。 只看向柳依依笑着道,“承蒙柳妹妹这般关心,我倒是心情太好才有心思到这儿来呢。不过,本宫也不是什么大忙人,宫里两个孩子,有乳母看着,本宫也不用出什么力。” “每日去伺候太皇太后,也是太皇太后抬爱,倒是打发了些无聊的时间。今日只是刚好走到这里,看雪景正好,便过来坐一坐罢了。” 秦柳瑟这般说的云淡风轻的,却听得柳依依暗暗在袖子里拽紧了拳头。 因着这话实在是有些招人恨,什么叫两个孩子有乳母看着不用出力,这不就是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有孩子吗? 而后头伺候太皇太后那番话,在柳依依听来就更加刺耳了。 因着放眼后宫,有哪个妃嫔能有这样的权利,可以进出康宁宫如同自己的宫殿的。 自己一番关怀,却成了她炫耀的时候。 一时间,柳依依咬着后槽牙,但还是弯着嘴角,笑着说,“妹妹也不是这个意思,妹妹的意思是,这几日皇上不在宫里,姐姐一个人,瞧着自然是无聊的紧,不然还能有皇上陪陪姐姐,姐姐受宠,相邀皇上到这儿来坐一坐,皇上定然是愿意的。” 这说完太皇太后,怎么又说起永嘉帝来了?秦柳瑟真是不知道柳依依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她既然这样说了,便只能微笑不语的看着她,听听她要说什么话。 柳依依讥诮着笑道,“姐姐也别总是把心思放在太皇太后那里了,这几日皇上去了晋地,虽说是出巡巡视雪灾,但到底要在那边住下。” 柳依依走近一步,一脸煞有其事地道,“听闻皇上每回去地方上,都会有人上赶着送美人呢!妹妹这也是为了姐姐抱不平,那些美人,模样再好,哪里有姐姐整齐呀。妹妹也是怕皇上去了那边没有人照顾,一时心动,回头再给姐姐带回几个鲜嫩妹妹来。” 瞧瞧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多体贴。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想给她上眼药呢。秦柳瑟在心里冷笑,这柳依依也是心机深,知道永嘉帝不在宫里,拐弯抹角,特意说这番话来刺激她。 可惜,秦柳瑟从未想管过永嘉帝在外头有没有女人,也并不在意。 这话从柳依依嘴里说出来,显然她是比秦柳瑟更加在意。 不过秦柳瑟却是没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她现在的位分,还会怕永嘉帝有别的女人? 倒是柳依依,不上不下的位置,又没有孩子,自然更应该是害怕的那一个。 秦柳瑟不想顺着柳依依的话,但反着她的意思来,秦柳瑟似乎也不想。 毕竟若是自己的情绪有波动,那不就正好中了柳依依的计了。 所以秦柳瑟只是一脸贤惠人地苦笑道,“皇上喜欢上什么姑娘,看上什么姑娘,哪里是我能决定的,我能做的,便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有喜欢、想要抬爱的人,我自然会替他打点好一切,也把那新来的妹妹照顾好。” 其实秦柳瑟心里想的是,若是永嘉帝这样出去一趟,还给自己带一个美人回来,她肯定是要在永嘉帝面前闹一闹的。 最近永嘉帝重新得了她的伺候,正可着她的好,是以,秦柳瑟全然有这个权利在他面前闹腾,耍耍小脾气,叫他知道自己醋了,永嘉帝定然会开心。 可对着柳依依,秦柳瑟当然不会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柳依依会装柔弱,她也会装大度! 而秦柳瑟也是知道,自己这样装一装大度,最能气死柳依依。 听了秦柳瑟的话,柳依依果然沉默了片刻,还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秦柳瑟,似乎是无法理解她为何能够这般置之事外。 第336章 视赈灾 柳依依是万万没想到秦柳瑟会这么心大的,因着她就不信了,这永嘉帝的恩宠,谁想被别人分走? 柳依依吸了口气,一脸怅然欲泣的模样,开始卖惨说,“姐姐得皇上的宠爱,自然能不在意这些,可是作为宫中的老人,姐姐应当为我们这些位份小的妹妹着想啊。” “皇上若是总宠幸新人,那我们这些老人,又有何机会,姐姐不能只想着自己的贤惠,多少也该顾忌顾忌我们这些妹妹的感受。” 听听这话说的,多感人,多悲惨。 柳依依说的快要声泪俱下了,刚刚还在撺掇秦柳瑟,刺激她去做这个坏人,眼见这一招行不通,便反过来,把自己的痛楚强加在她身上。 而事实上,妃嫔受不受宠的,全凭本事,永嘉帝宠爱不宠爱谁,又关她秦柳瑟什么事情呢? 她总不能押着永嘉帝,指挥他去谁的屋里行事吧。 而柳依依也是将她在男人面前的那套,装可怜卖惨,也用到秦柳瑟身上来了。 按照秦柳瑟的性子,其实懒得管这些事情,但架不住柳依依的前尘往事太多,以前也没少给她挖坑。秦柳瑟一想起那些小仇小怨,心里头不由就有些好笑,不借机晾她一顿,也是对不住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秦柳瑟正了正脸色说道“妹妹此言差矣,这宫里头,皇上登基前几年,每年都有选秀,便是过了这三年也是两年一届选秀,鲜嫩的花朵每年都会送进来,这……所谓新人,如何管得住?” “与其想这么多,倒不如想想如何讨皇上的欢心,如何留住皇上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并非只看年龄的庸俗之辈,单单是看看后宫里头的妃嫔,如今的四妃,还有下头的二品妃嫔,就没有一位是年纪轻的。” “都是跟着皇上从王府来的,便是有新人,也奈何不了宫中老人的位置。” 秦柳瑟这番话,便是把责任又推回柳依依自己身上。 秦柳瑟看得清,自然不会被柳依依推着走。 如果真的被她绕进去,那岂不是就要叫秦柳瑟与所有比他们年龄小的人为敌,这全然没有必要。 “姐姐,这……” 秦柳瑟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没有硬捧着年岁稍大的,也没有瞧不起年纪轻的,所以都叫柳依依找不出一丝的漏洞。 听着秦柳瑟这么说,柳依依的气场愣是就弱了几分。 她也是没想到,以前那个好商好量的秦柳瑟,现如今居然会这样不好说话。 但这样毫无收获的回去,着实不是柳依依打的算盘。 今日遇到秦柳瑟,她说这番话,就是要给秦柳瑟上眼药的,没想到非但没上成,反而被秦柳瑟反将一军,倒是给她自己上眼药了。 柳依依不气不馁的,换上一副看笑话的面孔,跟秦柳瑟说道,“妹妹先前才听人说,去年皇上去秋猎的时候,那看守猎场场主的女儿,就想跟着皇上进宫呢。” “也不知怎的,后来却没有跟着回来,妹妹琢磨着,许是去秋猎男儿太多,皇上又去的着急,才没叫那人成功吧,要不咱这宫里,都得多一位姊妹了。” 柳依依接着道,“这回去走访雪灾,那么多地方,又去了这么多天,皇上身边又没带侍女伺候,指不定这回,就带一个回来的呢,臣妾可听说了,晋地,那是出美人的。” 秦柳瑟捋了捋自己的披风,站了起来,淡淡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那回那场主的女儿,是个小姑娘家,自己一厢情愿,皇上是压根没准备带她入宫的。妹妹却也不用操心,皇上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柳依依这话,又被秦柳瑟打回去了。 她没想到,这种事情她秦柳瑟居然也知道,因着她还以为,这种事情,皇上定然是不会告知她的,却没想到,秦柳瑟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 一时间,柳依依便又开始装可怜,她低下头,撅了撅嘴巴,做出一副很可怜的模样,“可若是有新人进来,皇上会冷落我们的。” 瞧瞧这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 一句“我们”,又把秦柳瑟给算进去了。 但秦柳瑟可懒得与她上同一条船,只是看她这模样,实在是烦人,便冷着脸道,“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与你同房的人,是皇上不是我,你要是有什么意见,改明儿皇上回来了,你自己问问他吧。” 秦柳瑟毫不客气地道,“我只替皇上料理后宫,却不管他房里的事情。这些事情你也没必要来找我。” 柳依依没想到,秦柳瑟会突然凶巴巴起来,立刻就怂了。 其实秦柳瑟也并不凶,只不过脸色冷了些,说话的语气坚定些,冷淡了些,但对于柳依依这样习惯了装柔弱可怜的人来说,秦柳瑟这样的语气,便是凶巴巴了。 只恨着永嘉帝不在场,不然便可以让他看看秦柳瑟是什么货色了! 柳依依心思没有达成,心里不痛快,可不敢对着秦柳瑟臭脸,更不敢对她发火。 因着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她只敢暗暗地做,自己的位分低,若让她跟秦柳瑟迎面干起来,她是万万不敢的。 所以一时间,听秦柳瑟如此坚定,便吸了吸鼻子,仿佛被欺负惨了一样。 “妹妹不会说话,姐姐莫要跟妹妹一般计较。妹妹只盼着着,这回皇上回来,身边没有带什么鲜嫩美人,这样我与姐姐的日子才算好过。” 秦柳瑟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浪费口舌,也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柳依依瞧着她不接招,知道自己今日的成算失败了,没得办法,只能丢盔弃甲的走了。 只暗暗恨道,永嘉帝最好是带一个比她秦柳瑟还鲜嫩美貌的女子回来,宠上天,好叫这皇贵妃娘娘知道什么叫做失宠的滋味。 —— 自从他们从京郊的山庄回京城来,这天上,好像就被捅了窟窿一样,见天儿的下雪。 京城这边倒是还好,下了小半个月,雪花便便少了。 但周遭一片,据说雪花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大,所以永嘉帝这一趟外出巡视赈灾,一直到了腊月快中旬才回来。 第337章 刮胡子 这么久没见面,便是秦柳瑟这种可有可无的人,也觉得有些思念之味了。 现如今有了皇贵妃娘娘这个位子,秦柳瑟做起许多事情来,比以前更加放得开手脚。 是以,听闻永嘉帝今日从外头回来,秦柳瑟便马不停蹄的收拾了东西,换了身衣裳,围上披风,领着人去了承乾宫。 到承乾宫的时候,永嘉帝却还没到,不过秦柳瑟刚进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外头便传来朱万喜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 今日天冷,秦柳瑟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披风,蓄着雪白的一圈毛,脑袋上戴着昭君兜,暖和和的,只露出红扑扑一张小脸蛋。 还没进去,听到外头永嘉帝驾到的声音,便回头向门口望去。 院子里的白雪虽然已经扫成堆,但屋檐上没多久,便又积起了一层皑皑白雪,是以,如此空阔萧瑟的院子里,一眼望去,便显得秦柳瑟这抹红色的身影格外夺目。 许久未见,踏进门来,看到这景象,就连永嘉帝的眼皮都动了动。 秦柳瑟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可以如此具象,此时此刻看到永嘉帝,只知道这原来就是思念。 因着思念,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下意识的。 看到永嘉帝第一眼,秦柳瑟便裂开了嘴,笑得跟花儿一样,也第一时间将自己头上的昭君兜摘下来,搁到后头,又朝着永嘉帝甜甜喊到,“皇上,您终于回来了。”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永嘉帝自然也是欣喜不已,而且秦柳瑟这种下意识的举动,更加叫永嘉帝心里软的荡漾不已。 他走下台阶,大步朝秦柳瑟迈去,摸着她的脸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到里头去等?” 他说着这样暖心的话,可此时此刻的秦柳瑟望着他,却十分的心疼。 秦柳瑟抬头望着永嘉帝,眼里油然而生一股雾气,“皇上,你瘦了。” 如果说以前在皇城里见到的永嘉帝,是翩翩贵族公子哥的模样,那这回,去外头出访快一个月回来,永嘉帝这风尘仆仆的模样,便叫秦柳瑟好似见到了他行军打仗时的样子。 衣着布料自然是贵的,但在外头行走,哪能像在宫里一样日日沐浴换新衣,又纤尘不染。 是以,永嘉帝身上这件衣裳,便有了些陈旧的味道,在外头为了节省时间,这次永嘉帝并无坐马车,而是自己骑马奔波。 现如今会来,腮边的胡子也冒出了青色,显出些许胡渣。 秦柳瑟知道永嘉帝爱洁,在外头定是有刮胡子,只不过外头的工具,没有宫里头好用,自然刮得不勤,也没有宫里刮得干净。 不然隔了一个月,现在回来,应该都蓄起胡子了,青色的胡渣冒出来,便显得永嘉帝有些许憔悴。 永嘉帝的眼神落在秦柳瑟的脸上,他是男子,憔悴不憔悴,粗糙不粗糙,有没有消瘦,对他来说,都不要紧。 而眼前许久未见的秦柳瑟,却像一块打磨良好,价值连城的玉石,泛着晶莹的光泽,叫永嘉帝都有些移不开眼。 旁边同样风尘仆仆的朱万喜笑着,适时地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外头冷,还是移驾去里头说话吧。” 永嘉帝爱宠的摸了摸秦柳瑟的脑袋,这才牵着她的手进去。 永嘉帝回承乾宫来,自然是要回来沐浴更衣的。 永嘉帝去里头沐浴的功夫,朱万喜便在外头与秦柳瑟说着话。 说着这回跟着永嘉帝巡视,风雪中是如何如何艰难,又说自己的手指脚趾都冻成不成样了,同行之人无不叫苦,但永嘉帝心系灾民,他们即便是心里喊苦,也只能咬着牙随着永嘉帝,没几日便换一个地方巡视。 秦柳瑟听着朱万喜说这些,脑海中浮现他们在外头风餐露宿的画面,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永嘉帝沐浴更衣完,换了一件干干净净的袍子出来,便听到朱万喜在秦柳瑟面前说这些话,说得秦柳瑟已经在抹眼泪了。 她一项心软,人又良善,永嘉帝担心吓到她,走过去,瞥了一眼朱万喜道,“你再乱说,朕把你的舌头割了。” 朱万喜听得永嘉帝这么一句话,忽然做了个夸张的捂嘴巴的动作,然后便笑嘻嘻的退下去,“奴婢这就下去!奴婢这就滚了!” 知道永嘉帝不想被秦柳瑟知道太多,便也没再说下去。 秦柳瑟则是撅撅嘴,站起来,方才亲自煮了一壶羊乳给永嘉帝,这会儿正好倒一碗吃。 “皇上,快些吃一些吧。这是方才臣妾在这里煮的,外头这么冷,臣妾听朱公公这么说,心里头都难受得紧。” 永嘉帝接过她递来的羊乳,舀了一口,送到嘴里,笑道,“在外头这么久,朕确实就想着你这一口。” 秦柳瑟垂垂眸,有些不好意思,又看永嘉帝脸上的胡渣还没刮,便转移话题问他,“皇上沐浴时,怎的不把胡子刮了。” 永嘉帝伸出手,粗糙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朕就留着你给朕刮了。” 说着还颇有深意的,看了秦柳瑟一眼。 秦柳瑟其实从未给永嘉帝刮过胡子,但今日看他如此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里确实也是有点心疼。 心下一软,便唤了青草将刮胡子的器具捧上来,准备伺候着给他刮干净。 秦柳瑟虽然没有伺候过他刮胡子,但却是看过不少回,知道这个程序怎么走。 便先取了。用的膏油,抹到永嘉帝的脸颊和下巴上,她的手轻柔,碰上那膏油,抹到永嘉帝的下巴时,带着些温热,又摩擦着胡渣的粗糙。 一时无话,两人因着刮胡子的动作,离得很近,永嘉帝眼睛也不带犹豫的盯着她,倒是叫秦柳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气氛过于暧昧,连着永嘉帝鼻尖喷出来的气息,秦柳瑟都能感受到。 这般氤氲的气氛,秦柳瑟不由便挤出几句话,“皇上也真是太糙了,去外头这么久,也不带些膏油出去,这胡子刮的也是过于随意了。” 第338章 渐破碎 永嘉帝在外头行军的时候,着实过得有些糙汉子,这原先的胡子,只怕都是随便糊弄的。 因着从未给他刮过,怕划伤他的脸,所以秦柳瑟每一下都刮得很细心,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刮,刮下来一点,便抹到旁边的棉布上,又取了膏油抹上重新替他刮。 “朕皮糙肉厚,经得住这般也不算什么。”永嘉帝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觉得实在可人。 笑了笑说,“如果朕出去,能带上你就好了。” 说着,永嘉帝的手已经搂在她后面的腰上,“你不知朕这一个月,有多想你。” 想她给自己刮胡子,想看她被自己疼爱过后,红扑扑地在自己怀里入睡,想着她的温、热、滑、腻。 这显然是借着两人的距离在调戏,他的语气和眼神,给秦柳瑟烘得脸上都有些发烫了。 都不是善男信女,孩子都有了,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知道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最后一下刮完胡子,秦柳瑟便立刻将刮刀放下,转过身不去看她,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一脸眼不见为净的姿态。 永嘉帝大啦啦岔开腿坐在后头,上下扫着秦柳瑟。 进了屋里,烧着地龙,披风已脱,今日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绣山茶花的宫袍,因着怕冷,还加了一个嫩绿色的背心袄子。 虽说冬日里的衣裳厚实,但秦柳瑟身段好,如此背影,一点不显得臃肿,依旧窈窕,叫永嘉的眼神不由暗了暗。 秦柳瑟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一时想唤青草来将东西抬出去。 可就在这时,永嘉帝的手已经掐上她的腰,将她用力往后带,整个人便跌坐在永嘉帝大tui、上。 “这么久不见朕,朕说话,你倒是不搭理了。”永嘉的脑袋从旁边探过来,幽幽的看着她,找茬道。 秦柳瑟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咬着唇瓣道,“臣妾哪有!” 她确实是在躲着永嘉帝,可有些话,总归不好说嘛。 “那你说说,有没有想朕?” 秦柳瑟都能猜到自己若是点头,他下一句会是什么。 便撇撇嘴,撇开头不想去看他,用扭扭捏捏的语气道,“臣妾听闻皇上回宫,便过来看皇上了,皇上说呢?” 秦柳瑟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太直接的表达,可正是因着这些委婉的、细腻的、甚至有些矫情的举动,却叫永嘉帝更加的兴起。 他咬了咬她如珍珠般细腻小巧的耳垂,低声道,“朕这一个月,除了正经办事,其余的时间,就只想着怎么弄你了。” 听了这毫不掩饰的话,秦柳瑟的脸蛋都羞红了,没想到永嘉帝居然如此直接。 一时间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娇嗔道,“皇上,皇上是出去办公事的,哪里有了!” “哪里没有,你不是朕,怎知?”永嘉帝淡淡的道,“朕有国有子民,也有家有你,想弄你不也是正经事吗。” 面对这些夫妻之事,他是从来不隐瞒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又在她耳边咬着牙道,“这一路从外头回来,朕想了一路,就等着这一刻。” 永嘉帝说这话的时候,秦柳瑟底下已经光、溜、溜的了。 突然的腾空,让她有些失衡,整个人只能借着他的手臂,嘴里直直嚷嚷着,“皇上!皇上!” “你也想朕的是不是?叫得这么尽兴。” “瞧瞧你,比朕还急……” 永嘉帝从未还没开始,便有这么多话过,即使秦柳瑟心中害怕,也知道这回他是真的旷久了,是以这阵势,才这么直接了当,这是躲不了了。 “可这回还是早晨,皇上还得去前头办事呢。”秦柳瑟嘴里的呼吸,已经被他卷去了许多,但仍然呵着气,抱着他的脖子道。 “那些事是国事,正弄你也是国之大计,为的可是朕的子子孙孙,这也是江山社稷,怎的不能在白日里了?” 秦柳瑟听他说这些话,听得都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了。 怎么什么荤话,他都能这么正经地说出来…… “其实你也是想朕的是吧?”永嘉帝将她抱到床榻上,在她身上勾起一阵颤抖,便一脸坏笑的望着她。 秦柳瑟自然是拒绝承认的,不过拒绝承认却也于事无补,因着身上的反应才是最直观的。 一阵一阵的雪白,晃荡的叫永嘉帝血液里燃起一阵又一阵的燥热。 一回又一回,真是将这个月没要到的,都想在今天从她身上讨回来了。 秦柳瑟哭哭啼啼的,心道自己今日到这承乾宫来,真是把自己给送上门来了。 “皇上!行了,快了,够了。” “臣妾受不住了…呜呜…”秦柳瑟一个劲的求饶。 永嘉帝却有些不悦的,掐了掐她下头的雪白,“朕都不知道,朕的爱妃,何时学会这招?差点叫朕丢了给你……” “想快些?”永嘉帝轻轻地揉着,俯在她的脊背上,笑道,“做梦……” 永嘉帝真是从未如此浪、荡,也未如此话多过。 午膳是被他抱着喂的,喂着喂着,又着了火。 大半个下午下来,几乎是秦柳瑟怎么求饶都没用。 她开口说话,永嘉帝嘴里便蹦出来更多让人脸红耳赤的话。 秦柳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嘤咛的声音。 可不说话吧,永嘉帝却依然有办法叫她开口。 他直接将她抱起来,到外头的桌子上坐着,如此他站着,高度却也正正好。 捧着她的脸,说,“喊朕,不然朕便弄到你喊出来为止。” 秦柳瑟埋着红扑扑的脑袋在他的肩窝上,实在是不想配合他,可是他凶、猛的动作,又叫自己渐渐的又臣服在他的“惩罚”之下。 只能压着嗓音,说着,“皇上,皇上。” “皇……上,皇上皇上……” 声音时长时短,渐而破碎。 直到外头的夕阳西坠,永嘉帝才打算饶过她。 不过却也没离开,只是搂着她,一边喂着她吃东西,一边状似聊家常地与她说道,“这一个月,朕不在,后宫可好?” 第339章 戴帽子 今日秦柳瑟急匆匆的从昭阳宫到这承乾宫来,就是太久没见他,有许多话想与他说,才想着早晨便过来等他。 可谁知道,这男子与女子的思念表达方式是全然不同的。 永嘉帝这样的男儿,一贯直截了当,而秦柳瑟是女儿家,更想的是,与他说说话。 天知道一来,话还没说上,永嘉帝身上干净了,便发了狠的弄她。 嗯嗯呀呀一个下午,这太阳都下山了,一个下午过去,俩人还没说上几句体己话呢。 秦柳瑟当下,其实累的连话都快不想说了,是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太爱搭理他。 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如此用不完的精力。 这下总算知道,为何永嘉帝总能在与自己云雨之后,还能去前头商量国事。 眼下便是最好的证明,颠鸾倒凤了一个下午,自己累得半死,但永嘉帝却还有精力与她聊这几天的事情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秦柳瑟捏捏捏捏的靠在永嘉帝肩上,哼哼唧唧的喊累。 永嘉帝看她这模样,便腾出一只手,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又亲自拿着茶杯,喂到她嘴边。 秦柳瑟就跟那被耗在岸上的鱼儿一样,张着小嘴,叽叽地把茶水都吃进嘴里了,如此几下之后,秦柳瑟才愿意开口。 “这一个月,皇上不在皇城,但后宫被德妃打理的井井有条,皇上用不着担心。”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问,“朕没问旁人,那你呢?” 秦柳瑟撅着小嘴,在脑子里琢磨着是要先倒倒苦水,还是先说说好话。 想来想去,还是说道,“臣妾也是极好的,没碰上什么事。寻常要么去康宁宫,跟着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学东西,要么在昭阳宫里,逗逗两个孩儿,有时候去德妃那边走走,没什么事儿。” 想到两个孩子,秦柳瑟立时又绽放了笑脸,与永嘉帝分享道,“两个孩儿每日每日的不一样,这个月来,都长大了不少,可以竖着抱起来了。虽然臣妾忙着,陪的少,他俩听到臣妾的声音,便会咯咯咯的笑,像是能认得我这个娘亲一般!” “把自己的小手,当做饴糖一样,可以舔好久,整个拳头都是口水。有时候看他们俩躺在床上,蹬着脚,搓着自己的小脚,臣妾心情都好了不少了。” 永嘉帝看着秦柳瑟这般说的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你是他俩的娘亲,自然认得你,傻瓜。” 只不过,他似乎对孩子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说了这话,便没什么话说了。 秦柳瑟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往后仰了仰,眯着眼睛看着永嘉帝,“皇上难道不思念咱们的孩儿吗?” 永嘉帝却是大言不惭的道,“朕光顾着想你了,没空想别人。” 永嘉帝说的也是心里话,虽说这是他与秦柳瑟的孩子,到底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但在他心里头,孩子一个两个,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到底没有十月怀胎,现如今孩子还不会说话,他作为父亲,心里头,全然没有秦柳瑟那份慈母之意。 对他来说,若要论重要程度,自然是秦柳瑟更加重要。 孩子可以不断的生,可如此可心的人,可只有一个。 而与永嘉帝不同,秦柳瑟现如今,却是将两个孩子摆在头一位的。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会在永嘉帝面前说出来平添烦恼。 听得永嘉帝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的,秦柳瑟便有些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打抱不平。 她撅着嘴,对着永嘉帝说,“可皇上一个月都不在,臣妾这心里头,思念得紧。” 秦柳瑟虽然撅着嘴,却是有意在讨好永嘉帝的,便又红着脸,在他脸颊边上亲了亲。 永嘉帝手往上一抬,在她心头雪色上,掐了一把,笑道,“思念得紧?朕瞧着,你这儿倒是丰腴了些,哪里有思念得紧?” 耍完流氓,秦柳瑟红着脸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又后知后觉,“嗷”了一声,低声道,“一个月不见,你这底头,确实懂得收紧了。” 这叫个什么虎狼之词。 秦柳瑟一下子,又被他闹了个大红脸,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又能叫他上头的脑袋给歪曲了本意。 忍着想要对他翻白眼的举动,在他肩头,泄愤一样咬了一口,幽怨地道,“皇上您别说了!” 这些话,永嘉帝已经说了一个下午。 秦柳瑟也是今日才知道,这男子旷久了,真的跟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全然没有道义可讲。 永嘉帝笑着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秦柳瑟这样的咬痕,在他健硕硬朗的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温香软玉在怀,他确实心动,但知道折腾了她一个下午,要是再来几回,秦柳瑟估计要闹脾气了,便只能忍住。 抬手从桌上的莲花型粉色碟子里,捏了一块翡翠糕,送到她嘴边,“这个月,与皇祖母学得如何?” 秦柳瑟轻启檀口,咬了一口翡翠糕,咽了下去之后才道,“这京城里的关系,真是乱得很,臣妾这脑袋,原以为是够用的,可经过这一回,臣妾却是觉得这脑袋不够用了。” 秦柳瑟撅着嘴在抱怨,永嘉帝听着她这话,却觉得十分好笑,宠溺的揉了揉她散落在肩上的乌发,像丝绸一般,手感格外的好。 笑道,“能怎么个乱法?盘根错节,世家联姻,必然是这样。” 永嘉帝这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翁婿扒灰聚麀的,叔嫂对食的,姊妹同夫的,如是等等,秦柳瑟都不想在永嘉帝面前提起这些。 所谓饱暖思淫欲,这些贵人便是如此,丑事多了去了,说都说不完。 太皇太后与她说这些泥潭丑事,也是为了让她不会有朝一日被人坑进去得罪了人而不知。 不过比起这些私事,更让秦柳瑟头疼的,是那些豪门勋贵,公侯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 谁是谁的表姨夫,谁是谁的姨奶奶,谁又是谁的远房表姐,谁跟谁闹翻了,谁又跟谁面合心不合,想到记这些,秦柳瑟就头疼。 永嘉帝揉了揉秦柳瑟的脑袋,安慰她说,“你可有带几个侍女过去?叫他们替你记着,几个人的脑袋总比一个人好用,用得上的时候,便是你想不起来,也能有人提醒你。” “当然是有的。”秦柳瑟鼓着腮帮子道。 太皇太后也是有意培养她身边的人,所以秦柳瑟每回过去,都将明月姑姑、青青、子衿都带了过去。 所以,其实不止她一个人受苦,几个堪堪只能识得一箩筐斗大的字的侍女,也得跟着她记这些。 不过好在青青、子衿和明月姑姑他们,打小就伺候人,脑子也灵光,读书识字不会,但记着这些事情却是比谁都清楚,所以记起来也不难。 永嘉帝亲了亲她的唇角,安抚她道,“你比他们聪明机灵,学这些定是不难,只不过还没熟悉,等你熟悉了,多碰到几次,便清楚了。” 说不得永嘉帝是很会安慰人,也很会推着人走。 这样给她戴上一顶聪明伶俐的帽子,秦柳瑟还真不好否认自己不聪明呢! 第340章 倒苦水 所以一时间,秦柳瑟只鼓着腮帮子,手指在他背上打着圈,琢磨着永嘉帝这话。 学嘛,自然是还要学的,但苦水也还是要倒的。 不然她这么辛苦的伺候永嘉帝,有什么用处? 自然得叫他好好安慰自己一番,让自己宣泄一下心中藏了一个月的苦楚。 找别人宣泄这些苦楚,秦柳瑟不好意思,也怕宫中其他妃嫔觉得自己是在炫耀。 所以最好的人选,便是能包容自己、宠着自己的永嘉帝了。 “臣妾原先都不知道,当皇贵妃还要学这么多东西呢。” 秦柳瑟原本想说的是,“没想到要当皇后,还要学这么多东西”,可眼下也没有准信自己就是皇后,这样说出来,实在有些厚脸皮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没有实现的事情,她也不好提前自己说出来,便改口成了皇贵妃。 永嘉帝自己吃了盏茶水,柔身哄着她,“便是不是皇贵妃,早晚也都要学的。” 永嘉帝一句话,又给她这份活儿,定上了基调。 只要要坐上皇后的位置,都得知道这些。 即使不是皇后,便是四妃等等一些常常要跟京城贵女打交道的位分,都该知道京城里的事情。 只不过秦柳瑟不在京城长大,现如今太皇太后才来教导她,而即便是没有太皇太后,早晚永嘉帝也会安排宫中的老人来教她。 永嘉帝看她这一脸泄气的模样,捏着她的下巴问,“怎么了,可是皇祖母叫你难做了?” 秦柳瑟闻言,赶紧摇摇头,“没有!太皇太后和老姑姑都待我极好,且都配合着我,一点都没有难为我。” “只不过,这些时日皇上不在,臣妾时常便会想,那位置是不是真的适合臣妾,臣妾真的坐得了吗?”说这话的时候,秦柳瑟又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永嘉帝托着她的下巴,轻轻揉着她脸颊上的肉,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试探她这句话的真假。 瞧着秦柳瑟眼底的水雾,便又温声道,“你只需做好你自己,旁的事儿,朕不要求你什么,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朕陪着你,别怕。” “也别管旁人怎么说。若是觉得累了,心内抗拒,便先缓一缓。这事不着急,慢慢来。” 永嘉帝可是头一回儿说这么多话在安慰人,这头一回,便用在秦柳瑟身上了。 秦柳瑟与他打交道这么久,当然也知道永嘉帝鲜少这样安抚别人,一时心中感动,眼底便又水汪汪的看着他,仿佛是感激,又仿佛是有些无助。 其实秦柳瑟平日里,并没有这么多无助的想法。 只不过,今日本着要在永嘉帝面前倒苦水的心态,谁知道倒着倒着,似乎将自己心底,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苦楚都说出来了。 秦柳瑟也是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是有些抗拒的,难怪每回去康宁宫,便会格外思念自己的孩儿们呢。 不过在永嘉帝的一番温声带哄之后,这些抗拒和无助,便都被抛之脑后了。 也不知是永嘉帝会哄人,还是秦柳瑟自己在心中权衡之后,足够信任永嘉帝能给自己支撑,也足够相信自己能走好这条未知的路。 总归就是又接着往下走了。 —— 永嘉帝这番出巡回来,眨眼间,就已经是腊月底,又是一年的除夕与春节。 今年,因着太皇太后回京城来,是以,各种家宴还有年底宴请群臣和皇亲国戚的宴会,都比往年要隆重。 一来,是皇帝的意思,要给太皇太后做些热闹。 二来,太皇太后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不过,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要将人都聚齐了,好叫秦柳瑟跟着招呼,同时也能认一认人,顺便与京城的贵族女眷打打交道。 是以,今年这个年,秦柳瑟过得分外的忙。 之前的忙活,是跟着萧德妃处理琐事,打点后宫的一切。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 跟人打交道,可比管事难多了。 现如今跟着太皇太后,便只能端着面具做人。 与那些皇亲国戚打交道,既要摆出她这个年纪没有的稳重,又得端庄大方,提前端出一副皇后的姿态来。 这对秦柳瑟来说,着实有些许的不容易,一整天下来,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僵了。 因着与皇亲国戚打交道,她的身份比他们高,是以便不能笑得太灿烂,不能笑得太谄媚,以免失了皇家的脸面 可又不能高高在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面孔。 若是任性一些的皇后,当然可以做出这个做派。 可那样一来,传到外头去,准皇后的名声便不好听,对永嘉帝的名声也不好,是以太皇太后便这样要求她,得露出适当得体的微笑。 对于秦柳瑟这种想笑便笑的性格,如此轻轻的微笑,分寸不差,就跟提前画好的一般,且又不能流露出太多私人情绪,对她来说,便如同戴着面具一般僵硬。 一整天下来,脸蛋不酸才怪呢。 不仅脸上酸,腰上身上也酸得不行。 待人接物,得端庄有礼,只要是坐着,都得正襟危坐。 按着老姑姑教她的姿势,分毫不差地坐着,不像以前,没人注意着,便可以随意乱动。 夜里回了昭阳宫,明月姑姑和青青子衿伺候她泡澡沐浴后,便让秦柳瑟躺在美人榻上,几个人挨个的给她捶腿、按摩肩背。 秦柳瑟叹息一声,真是以前不知坐月子的好。 躺在这昭阳宫里一动不动,她还嫌闲得无聊,老是要自己起来走动。 现如今她是不想动弹了,却不得不动弹,真是累死人了。 民间都说,婆媳之间矛盾摩擦大。 可秦柳瑟瞧着,太皇太后好似更像自己的婆婆一般,并非说他们之间有矛盾,而是太皇太后反而更加操心她,领着她应酬。 不过从永嘉帝嘴里说出来,太皇太后这般待自己,是对她好。 因着有太皇太后坐镇,给她撑场面,那些皇亲国戚看到秦柳瑟,都得尊尊敬敬,客客气气的。 秦柳瑟实在无法反驳这话,都怪永嘉帝那张嘴,太会说了,好的说成坏的,坏的说成好的,她也无法辩驳。 其实秦柳瑟心底,也是感激太皇太后这般为自己着想的。只不过越是这样,越担心自己做不到叫人失望了。 明月姑姑替秦柳瑟揉着腰肢,叹息一声,“人人都道能站在皇上身边,当上皇后最好。可人人只看得到这皇后的风光无限,却无人瞧见这背后的不容易啊。” 秦柳瑟闭着眼睛,享受他们的伺候,闷声道,“好在这个年,总算是翻过去了。” 这翻过正月十五元夕节,灯节过了,这个年,可不就是翻过去了吗? 不过,年虽然过了,但皇城外过年放假休沐的文武官,便又陆续开始上朝打卯了。 秦柳瑟平日里,并不掺和前朝的事情,顶多偶尔看一看祗报,知晓些府道上的调动之事。 她与秦伯远并非真父女,到底隔着层血脉,是以前朝有什么事情,秦家也不会告知她。 但前朝的事,总会有有心人盯着,拐弯抹角来她心里种上不快。 这日是正月二十,秦柳瑟午后起来,闲暇着在昭阳宫无聊,见外头日头正好,便领着侍女,去了花园里赏些早春开的花。 谁知,便碰上了同样在花园里的辛淑妃。 辛淑妃一向礼貌贤惠,见到秦柳瑟,自然照着规矩给她行礼,喊了声皇贵妃,一点也没有被后生压着一头的不悦一般。 两人一道赏着花,闲聊着说着话,辛淑妃便好像无意间提起一般,与秦柳瑟说道,“昨日前朝那些事儿,皇贵妃娘娘可别往心里去。” 这话明显就是引蛇入洞,但秦柳瑟也是下意识便回了句,“哦,什么事儿?” 听着好像与她有关系似的,但秦柳瑟是一点不知道的。 辛淑妃说了这么多,铺垫这么久,可就等着秦柳瑟这句话。 秦柳瑟问出来后,辛淑妃便一脸好心好意安慰人一般的,说道,“皇贵妃娘娘别管那些人怎么说,都有皇上顶着,那些老臣倚老卖老,说皇贵妃不够格当皇后,我瞧着都是乱说话!” 第341章 帝行踪 到了这个份上,秦柳瑟便是没脑子,反应再慢,也能看得清楚辛淑妃今日的来意了。 只怕就是想来这花园偶遇他,好将这消息送到秦柳瑟耳朵里,让她膈应了。 说不得,这一回辛淑妃还真是做到了。 这段时间,秦柳瑟跟着太皇太后学习的不安,还有紧绷,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焦虑。 因此她也没有想到,前朝居然会有反对自己当皇后的声音。 按道理来说,她作为秦伯远的女儿,这个娘家的身份,并不算差,最拿不出手的,顶多就是庶女的身份了。 可秦柳瑟琢磨着,这怎么都不应该成为反对她当皇后的理由啊。 但在辛淑妃面前,她自然不会自暴其短,而且这段时日,跟着太皇太后出入的经历,也有了初步的成效。 所谓耳濡目染的,那就是秦柳瑟比以前更会装了,装的高贵,装的从容装得,睥睨众生。 她用一种轻飘飘的眼神,冷冷的看着辛淑妃,淡淡笑道,“淑妃说得对,这事儿,自然有皇上顶着。” 秦柳瑟往前迈了一步,“那些臣子乱说话,自然得由皇上处理。我倒是得谢谢淑妃,还特意来知会我一声。也叫我知道皇上是真心疼我的,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我,让我担忧呢。” 辛淑妃扯着嘴角,没想到秦柳瑟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能将她这话扯成这样? 怎么就能看出永嘉帝不告诉她,是不让她担忧了。 不过秦柳瑟这个角度,其实一点也没错,因着这句话说出来,确实刺入辛淑妃的心里头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兴许皇上是另有自己的打算,一时半会,也不好告知妹妹。” “这自古以来,皇后之位都是国之大事,与后宫封赏妃嫔,全然不同,臣子有些想法也是正常。” 妃嫔的位分可以随意封,由着永嘉帝的喜好,说到底是皇帝内宅的事情。 但皇后之位,那便是国事,文武朝臣都是可以参与讨论的。 辛淑妃瞅着秦柳瑟的脸色,又接着道,“若皇上能力排众议最好,如若不能……” 辛淑妃停顿了一下,便没再说下去。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听着,并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抓住,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 不过在取笑秦柳瑟不要盲目乐观,真以为永嘉帝是为了她伤心才不告诉她的? 说不得,辛淑妃聪明就聪明在这。 与人争执,也是面上毫无火花,但那些话,细细听起来,都足以气死人。 她不会像后宫其他妃嫔那样耐不住性子,轻易跟人起冲突,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不然告到皇上那里去,并没有好果子吃。 先前已经被永嘉帝警告过一回了,现如今,辛淑妃说话办事,那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 今日来找秦柳瑟的目的,也达到了,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的一番,便笑眯眯的领着侍女走了。 而辛淑妃虽然说了这么多,给秦柳瑟又下了眼药,但秦柳瑟却并没有一丝怀疑永嘉帝的意思。 反倒是有些担心永嘉帝,在臣子的压力下,会格外为难。 秦柳瑟一路回昭阳宫,都皱着眉头。 想摸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现在只有辛淑妃的一家之言,便不好判断这里头的成分。 而且辛淑妃看自己不爽,说出来的话,即使是事实,也会添油恰醋,引导着秦柳瑟往她想要的方面去。 秦柳瑟不想被带偏了,所以便还想找别人问问。 只不过那个能给她答疑解惑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秦柳瑟原以为夜里,永嘉帝应该会来昭阳宫一趟的,即使不在这边过夜,他每日也会过来坐一坐。 昭阳宫离着承乾宫很近,自从搬来昭阳宫,永嘉帝便似乎将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居所。 但到了夜里,却没等到永嘉帝。 夜里,秦柳瑟躺在床榻榻上,望着床顶的鎏金香薰球,琢磨着这件事情永嘉帝会如何处理? 是会力排众议护着自己?还是会动摇? 不知怎的,现如今,秦柳瑟似乎十分相信永嘉帝,总觉得他不会叫自己难做,不会叫自己难过。 秦柳瑟双腿夹着被子,在床榻上滚了一圈,是以,永嘉帝应该会撑着自己吧。 而且他那样深思熟虑的性子,将自己封为皇贵妃时,应当已经考虑到前朝会有人反对了。 秦柳瑟摇摇头,又想着万事都不能这么绝对。 若是永嘉帝动摇了呢?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 脑海里想着这件事情,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秦柳瑟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次日早晨,天上飘起了雪花,雪里夹着雨点,叫人手脚都冰冰的。 用了午膳,秦柳瑟便取了羊肉汤,领着子衿和青青,往承乾宫去。 谁知就在承乾宫门口,碰上了朱万喜。 朱万喜看到秦柳瑟,便撑着油伞迎了过来,“皇贵妃娘娘怎么在这儿?” 朱万喜看了一眼后头子衿手上挽着的食盒,笑道,“皇贵妃娘娘来得不巧,皇上昨日出了宫,现如今,还没回来呢。” 秦柳瑟在心里“哦”的一声,原来是出宫了,难怪昨夜里没到昭阳宫来呢。 一时便又问朱万喜,“皇上去了哪里,朱公公可知道?” 朱万喜摇摇头,但跟着永嘉帝这么久,多少能知道一些,便告诉秦柳瑟,“皇贵妃娘娘不用担心,皇上时不时便爱微服出访,探查民情。想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这两日定然会回来。” 因着如果是去远的地方,或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去一段时间,永嘉帝自然会嘱咐朱万喜看着这宫里,管好下人,出了什么事便通知他。 这回永嘉帝出去,神不知鬼不觉,什么都没说,跟往常的微服出访一模一样,也没带着朱万喜,定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秦柳瑟听了朱万喜这么说,心安了不少。 但东西既然带来了,自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便笑着与朱万喜说,“本来是想送这些羊肉汤来给皇上补一补的,下雨雪了,天气冷,公公便拿去吃了吧。” 朱万喜推脱了一番,秦柳瑟也没跟他客气,“宫里还有许多,我们也都吃过了,朱公公就别推辞了。” 听得秦柳瑟这么说,朱万喜这才收下。 宫里的人都不知道永嘉帝的行踪,但朱万喜自然与别人不同,别的妃嫔来打听,他都装作不知道,一点不会透露。 但这回告诉秦柳瑟的,倒是一点没错,因着秦柳瑟等啊等,两日后,永嘉帝便回来了。 第342章 买路财 夜里用完晚膳,秦柳瑟便在昭阳宫院子里走动消食,一边搓着手,等永嘉帝来。 不过等着等着,等走累了回了殿内,逗到两个孩子都睡了,快过了戌时,也没见到永嘉帝的身影。 秦柳瑟打发小福子去打听,才知道今夜永嘉帝没有翻牌子,也没有到后宫来。 没有翻牌子,也没到这里来,定然是在御书房或承乾宫忙着国事的。 刚过完年,积累了一堆事情,秦柳瑟意识到永嘉帝只怕是很忙。 可是自己心中的事情,已经好奇了几天,积累了几天,若是再不问,秦柳瑟觉得自己就要憋坏了。 秦柳瑟瞅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天公作美,正好可以过去一趟。 这一路往御书房去,宫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这个时辰,会出来走动的人也少,有的人,怕都已经熄灯入睡了。 但御书房里还点着灯,从外头看去,都是亮堂堂的,好像要彻夜通明的样子。 秦柳瑟绕过石阶走上去,守在门口的朱万喜看到秦柳瑟,赶紧迎上去,有些惊讶的道,“这么夜了,皇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秦柳瑟探头看了一眼后头黑夜中还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朱万喜在外头,这架势,便问他,“皇上可是还在忙?” 朱万喜答道,“里头,国师正在与皇上商着事呢,皇贵妃娘娘只怕还得等等。” 秦柳瑟点点头,心道原来等着见永嘉帝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因着不想被外臣看到自己深夜来找永嘉帝,秦柳瑟瞅了眼周围,领着明月姑姑往另一边的测偏殿旁的小院去。 小院与出宫是相反的方向,是以等会儿永嘉帝会客完毕,国师出宫走另一边,自然不会看见她们。 偏殿小院里,积着一层还没来得及扫走的薄薄的雪,秦柳瑟从明月姑姑手里接过提灯,就着昏黄的光线,捡了一只枯木枝,在雪上写写画画,消磨着时间。 明月姑姑闲着无聊,便站在廊柱后,望着御书房的方向。 直到看到国师的身影出现,便赶紧过来跟秦柳瑟道,“皇贵妃娘娘国师走了,咱们过去吧。” 秦柳瑟的这才将枯木枝丢了,领着明月姑姑往御书房去。 却说永嘉帝也没料到秦柳瑟这么夜了,还会来,一见到她便问,“这么晚来找朕,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柳瑟行了礼,摇摇头,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道,“并没有。” “只不过,臣妾从两日前便想见皇上,有话问皇上,但这两日,皇上都不在,臣妾今夜听到皇上回宫了,便等不了明日了,这才过来找皇上呢。” 听得她这么说,永嘉帝这才叫笑道,“原来是等不到朕,逮朕逮到这里来了。”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这话说的,自己好像那些河东狮似的。 但人来都来了,永嘉帝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几日不见秦柳瑟,心里是如何想的,行动便是最好的证明。 秦柳瑟原本是站在桌子旁边挨着他,他伸出手,直接将她拉过去,搂入自己的怀中,叫她坐在自己腿上。 语气淡淡的,却有种几日未闻的安心感,“有什么话,非得这么着急着说?” 永嘉帝说这话时,鼻子已经埋进秦柳瑟的乌发里,嗅着她沐浴过后的清香,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不少。 秦柳瑟被他拱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吃吃”笑了两声,躲了一下,然后便看着他道,“臣妾听闻,前朝的大臣不想臣妾坐这位置,心中有些担心,怕皇上因着这事为难,所以便想问问皇上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在心里藏了几日,今日秦柳瑟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心里一时倒是轻松了许多。 谁知永嘉帝第一句话却是,“谁将这事告诉你?” 秦柳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永嘉帝的第一反应是这话。 永嘉帝望着她这副神情,心里也有了底,知道自己这话没问错。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难猜。 现如今他已经知道秦柳瑟并非秦家的女儿,与秦伯远、秦怀瑾的关系都不算多好,秦家自然不会将她当做亲女儿,也不会朝她捎带那么多前朝的消息。 而秦柳瑟并不是爱结党之人,一向听永嘉帝的话,不插手国事,又没有自己的眼线,若是知道,自然便是其他妃嫔透露给她的。 秦柳瑟撅撅嘴,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这么好猜。 不过面对永嘉帝,也没有必要替辛淑妃打掩护的意思,便跟永嘉帝实话实说了。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只不过将那日在四季园碰到辛淑妃的事情一一道尽。 里头的意味如何,便交给永嘉帝自己判断了。 而永嘉帝脑子里如何想辛淑妃,秦柳瑟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完这话,秦柳瑟便缠着永嘉帝,摇着他的肩膀问,“皇上,这事你怎么看的嘛?臣妾还担心皇上因着这事为难,不好的面对臣子的刁难呢!” 永嘉帝大掌护在她后腰上,以免她因着这摇晃的动作跌落下去。 不过永嘉帝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拖着她,直接将她抱起来。 忽然失重,秦柳瑟便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嗯嗯呀呀了一声。 永嘉帝将她托起来,放在书桌上。 御书房没有烧地龙,永嘉帝有些冰冷的手探进去,秦柳瑟立刻低呼抱怨道,“冷!冷!冷!” “忍着,等会儿你就将朕捂热了。” 这个时候,永嘉帝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问东问西,总得给朕交些买路财。” “皇上总是这样!”秦柳瑟软软嗔了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秦柳瑟的嗓音都柔的快可以掐出水了,“皇上~不能够了~这里是御书房~差不多便够了。” “你这叫够了?诳谁?”永嘉帝挑起眉头,动作也随之上挑。 秦柳瑟双手攀着,搂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不肯说话。 这御书房没有烧地龙,只不过因着有墙隔风,比起外头,只稍稍暖了一点点,但也是极其冰冷。 是以,除了接触的地方。 若是从外头看过来,两人都是穿得整整齐齐的,可如此,便又让秦柳瑟更加羞涩。 但永嘉帝多少也清楚,这里到底是御书房,是以再要了一回,便有些不情不愿的停着下来。 稍稍擦拭,替秦柳瑟将裙底下的ku子穿好,搂着她坐下来歇息喘气。 这一番下来,秦柳瑟倒是不冷了。 “皇上,臣妾这得交了两回路费了,你总得告诉臣妾了吧。”秦柳瑟委委屈屈的道。 “那是自然。”这种时候,永嘉帝都是最好说话的。 但这件事,其实对永嘉帝来说也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他捏着秦柳瑟的下巴,摩挲着她下巴上的软肉,淡淡道,“都是些闲得慌的老东西,没事找事,这话你听了,但别往心里去,他们的话,碍不着朕。” 永嘉帝一句话,就让秦柳瑟忐忑了几日的心,稳稳的落了下来。 不过现如今秦柳瑟成了皇贵妃,永嘉帝倒是也乐于与她多说一些,更何况她又不是秦家的女儿。 “若是秦家的人找你攀谈说话,你别被他们绕进去。”永嘉帝提醒秦柳瑟,提前给她说道。 这回秦柳瑟因着成了皇贵妃,是准皇后的人选,是以朝中议论纷纷。 秦伯远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得宠,自然脸上有光,走路都要挺拔了几分。 还在上朝的时候,提议着让永嘉帝将秦怀瑾的位分也提一提,说是建议,倒不如说是相逼。 说是,不然这妹妹是准皇后,姐姐却是低位御女,不过七品,皇后那可是超一品的,传出去都不好听,也不符合道义。 但秦伯远在朝中可并非一家独大,他这么说,自然有人要反驳了。 朝中一向是分派系,是以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 秦柳瑟因着年轻,又是庶出女,便被一些老东西揪出来,用来攻击秦伯远,用来吵架。 秦柳瑟得了永嘉帝前头那句话,心里已经落定了下来,后头这些事情动摇不了她。 永嘉帝愿意讲给她听,她心里已经是十分感激了。至于如何处理,那是永嘉帝这个做男人的事。 前头的事情归他管,往后自己管的,是这后宅的事情。 秦柳瑟忐忑了几日的心,总算因着今晚这一趟,虽然有所付出,但到底心安了。 回了昭阳宫,美美的睡了一觉。 谁知道次日去了康宁宫,却被太皇太后训了一顿。 “成何体统!大半夜的,身为皇贵妃,与皇帝在御书房中……做那起子事儿……那儿可是前朝,不是后宫,若是被人听去,知道了,那这皇家颜面还何存?” 第343章 亲皇孙 太皇太后这脸色转变的突然,秦柳瑟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就当场跪下来了。 太皇太后这话里头每一个字,都像一巴掌一样,啪啪的打在秦柳瑟的脸上。 秦柳瑟一时间,脸上只能说是火辣辣的疼。 从来这些床闱之事,无论再如何都是她与永嘉帝之间的事情,这般被一个长辈说出来教训还是头一回,秦柳瑟脑门都有些疼。 太皇太后这样说,秦柳瑟自然知道她是不悦的,便赶紧替自己澄清道,“太皇太后,臣妾……这是昨夜皇上夜里从外头回来,臣妾去看望皇上,这事儿……” 可要叫自己在一个长辈面前,为自己辩解这些男女之事,秦柳瑟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着不论怎么说,都分外有画面感,秦柳瑟在长辈面前,多少是要面子的。 “皇上他……是皇上…………” 秦柳瑟说得支支吾吾的,太皇太后寒着一张脸道,“便是皇帝从外头回来旷了几日,想与你行事,你作为皇贵妃,也应当端庄些……” 秦柳瑟被说得脸色通红,可心里头又觉着,这事儿哪里怨得了自己了,明明是永嘉帝自己想要的,怎生怪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在心里,把永嘉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能道,“臣妾知错,只是太皇太后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他想要的,旁人如何左右得了他,臣妾昨夜也是想着,皇上太久没人伺候,他想要,臣妾作为女子,自然是心疼夫君,也只有顺从的意,也不想皇上辛劳这么久回宫,却叫他不高兴了。” 秦柳瑟这话,是咬着牙昧着良心说的。 她想着以退为进,这种事情跟太皇太后当面杠上,自然不是聪明之举。 是以,只有放低自己的姿态,用以退为进的方式,告诉她这件事情自己是全然没有选择的。 毕竟即使她现如今已经成了皇后,断然也没有违抗皇帝意思的道理。 而且皇帝播撒雨露,也是天经地义,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太皇太后作为永嘉帝的皇祖母,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孙儿更多,听了秦柳瑟这话,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不过刚刚太皇太后说这话,除了责怪秦柳瑟不够端庄,也是有意在试探她的为人处事。 秦柳瑟不慌不忙的回答,而且有条有理的,做女子的,不就是要顺从夫君吗,这是女戒里写着的。 听得秦柳瑟能这样不急不忙的回答,太皇太后心里头对她的应对方式尚且算是满意,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冒犯长辈。 昨夜里,她知道永嘉帝回宫,便派了老姑姑去问候,谁知竟然叫老姑姑在外头,听到里头传来的旖旎声音,这才知道了这件事。 总归声响外头都听见了,太皇太后作为长辈,自然是觉得不够端庄,所以一时间,脸色也没有完全好下来。 秦柳瑟垂着脑袋,不敢多说话惹了她不高兴。 因着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在御书房与永嘉帝行事,也不是头一回了,自己也是有意放任永嘉帝这样流氓下去的。 一方面,永嘉帝可着她,对她不是坏事。 另一方面,秦柳瑟也想以此来与永嘉帝亲近些,更好说话。 不过事情发展到被太皇太后知道,自然又不一样了。 秦柳瑟一时在心中琢磨着,不知是太皇太后在御书房有眼线,还是不经意知道的。 如果这皇城里,太皇太后的眼线这么多,那往后自己行事,就更加要谨慎了,免得一回头,便像今天这样被人告告状,而且就连那告状的人都找不到是谁。 这会儿气氛正陷入有些尴尬的境地,永嘉帝却正好下了朝,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自打太皇太后回了京城,只要永嘉帝在宫里,每日下了朝,总是雷打不动的过来跟她请安,尽一尽孝道,有时候来得巧,还会在这里用早膳。 “朕倒是来得巧了,都在这儿,皇祖母可用过早膳了?”永嘉帝这话说出来,本是带着笑意的。 可他比较敏锐,瞅着太皇太后和秦柳瑟的脸色,却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种事情,秦柳瑟脸皮再厚,也没有脸面在这,让太皇太后当着他们俩人的面说。 便自请了去小厨房,替太皇太后熬红糖姜水。 等秦柳瑟出去,太皇太后这才逮着永嘉帝数落了一遍。 “御书房是办国事天下事的地方,便是再急色,也得等回了承乾宫啊!你也是!再忍不住也要忍住啊!若是有外臣进宫来,被人听去了可好!” 太皇太后对着自己的孙儿,更加不客气了,“急色”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永嘉帝堂堂一个御女无数,生了十来个孩子的大男人,被太皇太后这番话,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不过到底脸皮比较厚,很快便又恢复自然了。 这才明白秦柳瑟为何有那眼神,又为何会急着出去给太皇太后熬什么红糖姜水了,这太皇太后宫里,难道还缺厨娘了。 原来是羞的。 “您老人家放宽心吧,孙儿自有成算。那个时辰,宫门都上钥了,没有人会进宫来的。”永嘉帝道,恢复了神色,也一点没想否认的意思,直接堂堂正正一般承认了。 又说,“秦氏脸皮薄,您老人家就别在她面前说这些话,这回是朕不好,是朕强要了。她心疼孙儿,那样的性子,怎会不从?昨夜她不过听孙儿回来,便冒着雪来看孙儿,皇祖母就别打趣她了。” 皇太后听他这样,自己不过说两句,他便长篇大论,明显护着自己的媳妇,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一时无奈又生气,便作势朝他手臂上打了一下,出声道,“你这个混账。自己做的糊涂事,还有这么多道理。护着你媳妇儿便罢了,哀家还说不得一句了。” 永嘉帝躲也没躲,就由着太皇太后往他身上招呼,还陪着笑脸,“您老人家往我身上出出气便得了,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别再提了。” “再说了,什么国家大事,天下事,孙儿替皇祖母多生几个曾孙儿陪您玩,这不也是国家大事吗?” “孙儿还听闻,前头咱们萧家,不也有一位皇帝,他的妃嫔还在御书房产子了,怎的能产子,却不能做这事了,这不一样吗。” 永嘉帝在太皇太后面前,有时候实在是没皮没脸了。 一时太皇太后被他的话说的简直无言以对,因着这位妃嫔,便是她当年的婆婆来着,她又能多说什么? “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你倒是有理了。” “孙儿不过就事论事,说的是事实。皇祖母是知道的。” 第344章 兄妹俩 太皇太后瞪了永嘉帝一眼,老人家这把年纪,唯有在这个孙儿面前,倒是活出些姑娘家的姿态了。 “说的尽是歪理。” 不过这话说完了,太皇太后又道,“快叫人去看看秦氏那红糖姜水熬好了没有?这天冷得很,哀家真得补一补,暖暖身子。” 永嘉帝这便知道,太皇太后心里头,是将这件事情翻篇了,招呼了老姑姑进来,让她去喊秦柳瑟过来。 这件事情,便这么高高挂起,轻轻落下。 秦柳瑟这一日从康宁宫回去,也明白了,太皇太后是真的疼着永嘉帝这个孙儿。 这不他三言两语,就把他老人家说服了,可不厉害嘛。 不过,这般被太皇太后训过一顿,秦柳瑟自然一时半会间,也不敢和永嘉帝厮混了。 她控制不了永嘉帝,却是能控制自己,是以接着几日,便没有往御书房去献殷勤。 就怕这火苗刚扑灭,又被拱起来,那真真是在太皇太后那里丢尽了脸面。 自此以后,出了这昭阳宫,秦柳瑟脑子里便一个劲的告诫自己,要端庄优雅,端庄优雅,生怕又被人挑出毛病来。 出了这昭阳宫,这一举一动,都叫秦柳瑟有些心累,但这日子一日一日的翻过去,到了三月,两个娃娃忽然会坐着了,小皇子和小公主每日每日的不同,都叫秦柳瑟心中的疲惫能淡化许多。 平日里忙着,秦柳瑟能看两个娃娃的时间不多,所以一旦回了昭阳宫,便几乎盯着他们。 兄妹俩像是较劲似的,这日被乳母扶着,颤颤巍巍的坐起来,这一回,居然坐稳了! 正好被秦柳瑟碰见了,不仅她自己难以置信,小公主和小皇子小小的年纪,也是一脸惊讶,四处张望着。 因着这坐起来,和躺在床上,趴在床上,能看到的风景全然不同,适应了片刻之后,两个娃娃似乎反应过来了,也知道自己进步了一般。 兄妹俩护视一眼,一时又咯咯咯笑了起来,也不知知不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秦柳瑟被这俩人逗乐了,一边一个贴着他们的脸蛋亲了又亲,觉得真是怎么着,都亲不够。 日子翻到四月,草长莺飞,小公主和小皇子兄妹俩便已经学会爬了。 “啪嗒啪嗒”的,四手四脚,起初跟乌龟一样慢吞吞的,但爬久了四肢有力了,便扭着屁股,兄妹俩在床榻上追着彼此。 起初是在床榻上爬,但日子到了四月底五月初,天气已经暖和,秦柳瑟便让人开了私库,取了永嘉帝之前赏赐的名贵波斯地毯出来,就这么在殿内地上铺了两层地毯。 好叫他们平日里,可以在地上爬来爬去,也不担心会从床榻上摔下来。 高兴了几个月,但到了六月份,就有些难办了。 兄妹俩先后开始发牙,也都一并先后发热。 早前宁贵妃便提前与秦柳瑟说了,这小娃娃发牙齿,最容易发热。 秦柳瑟日防夜防,从出世还没生过病,没想到这发牙的热,真是一点防不住。 小娃娃忍不了疼痛,一发热难受得不得了,便都咿咿呀呀地没个消停,秦柳瑟也跟着难受,真是恨不得这疼痛都发做在自己身上才好。 一边却还笑着逗两个孩子,“这娘亲生了你们,却帮不了你们吃苦。娘亲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总有头一回,熬过去,咱们盈姐儿和芮哥儿就长大了呢!” 这俩名字还是永嘉帝取的,喊久了,两人好似听得懂一般,咿咿呀呀,也不知道是在难受还是在搭话。 永嘉帝来过几次,看秦柳瑟这模样,安慰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两个孩子道,“不就发个牙,至于么。看把你们娘亲熬得……” 秦柳瑟转身不客气地拍了永嘉帝一下,柳眉倒竖的,“别吓着我的孩儿!” 永嘉帝挑挑眉,看秦柳瑟这较真的模样,便站起身抬手表示投降,留下一句,“你替不了他们受苦,朕也替不了你受罪。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该吃吃该睡睡,别回头,两个娃娃好了,把你给熬倒下去了。” 秦柳瑟心疼自己的孩子,而永嘉帝心疼的则是自己的女人。 就这般,小皇子发热完了,便轮到妹妹。 是以,这六月份,秦柳瑟几乎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这昭阳宫里待着,陪着两个孩子。 到了七月,正是暑气最热之时,秦柳瑟除了早晚抱着孩子走出来一趟,其余时间,都在昭阳宫陪着孩子避暑。 早晨出来并不热,带着些温度,还正好可以晒晒并不毒辣的日光。 盈姐儿和芮哥儿现如今自己快要满周岁了,虽然年纪小,机灵的很,每日起来,都一个劲想往外头爬,屋里待不住了,知晓秦柳瑟会带他们出门,已然养成习惯。 每日出来逛逛园子,有时去太皇太后那请安,带着两个孩子去跟老人家玩一玩,有时候去西太后那里,有时候去拜访东太后。 老人家见着两个笑眯眯,肉嘟嘟,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娃娃,都别提多高兴了。 而每回出宫,因着有两个孩子,不比秦柳瑟单独出门轻便,一个孩子配着一个乳母一个侍女,是以一行人出门,都是有些浩浩荡荡的。 秦柳瑟想着熬过去这两个暑月,便不一样了。 而这这暑日的时节,对京城的人来说热,却是从远方回京最好的时节。 因着冬日和春季,要么雪多,要么雨多,打雷又下雨,路不好走,河水暴涨,山体也爱滑坡。 是以晚夏和秋天两季,便是商旅往来最频繁的时节。 官道上车马不绝,运河上船只来往繁忙,码头最是日夜运转着。 而严守御的行列车队,浩浩荡荡一路东行,便是在七月底,从西北回到了京城。 与他一道回京的,还有元酒儿。 秦柳瑟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万分惊讶,嘴巴都闭不合拢了,这一年忙着孩子和太皇太后的事情,她都快忘了失踪的元酒儿了。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回元酒儿陪着严守御回京,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第345章 妇人心 这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秦柳瑟拎着食盒,领着青青子衿去了御书房。 自打上回与永嘉帝在御书房乱来,被太皇太后知道后,秦柳瑟对这御书房,便有了膈应心理。 也是隔了好几个月,才愿意送吃食了来给永嘉帝。 永嘉帝倒是抱怨过,但秦柳瑟坚决不肯来,再说了,他又不缺给他送吃食的妃嫔。 这也过去了快半年,秦柳瑟这才渐渐卸下心结,又给他送东西来了。 谁知道一来,就碰到了严守御从御书房出来。 秦柳瑟走上石阶的时候,严守御正从上头下来。 怎么说也算是老熟人,严守御瞧见她自然先给她行了礼,“皇贵妃娘娘。” 严守御身后的将士见到秦柳瑟,也跟着行了礼。 皆为凶猛武将,头一回进宫来,也是他俩第一次见到秦柳瑟。 早就听闻皇上身边有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现如今一看,还真是貌若天仙。 七月底的天气,热气余存。今日秦柳瑟穿着一袭雪光纱制成的衣裳,冰蓝色的薄纱,层层叠叠,却在她身上半点不显得臃肿。 束腰则是杏粉色的,腰间还挂着一串皓月白的珍珠腰链,在身侧留着垂下来。 发髻上简单簪着粉玉珠钗,行走之间,衣诀飘飘,犹如仙子一般。 在全是糙汉的军营活久了,头一回见着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 一时间,俩人在秦柳瑟脸上停留的时间,都多了片刻。 也是严守御早就习以为常,瞅了两人一下,两人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自然的神色。 而秦柳瑟也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所以并不当回事。 只是心里好奇,这严守御怎么从西北回来了。 进了御书房,秦柳瑟便好奇的询问永嘉帝。 永嘉帝今日心情甚好,这才将严守御领着元酒儿从西北回来的消息告诉她。 “抱着哥儿回来的?”秦柳瑟听得瞠目结舌,“这,臣妾还以为他们俩再也见不到了,居然再续前缘了。” 秦柳瑟对元酒儿的印象,还停留在被石秋芜的人追赶,逃出了严守御的私宅,差点没命的记忆里。 那时严守御重伤,醒来后找不到元酒儿,还跟石秋芜闹翻了,这才去了西北,怎么居然又碰上了。 永嘉帝脸上无波无澜的,走到窗边的玫瑰椅坐下,吹着窗外送来的徐徐秋风,舀着秦柳瑟送来的绿豆汤送到嘴里,淡淡道,“确实是差点见不着了。” 秦柳瑟伸直了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严守御明显刚回来,所以带着将领进宫复命。 这样劲爆的消息,她要做这皇城第一个知道的女子。 却被永嘉帝揶揄道,“这消息,朕早就知道了,你若是早些来这御书房寻朕,我不会等到今日才知晓。” 瞧瞧这话说的,好似他们在后宫不会见面一般,要知道,昨夜里,俩人才躺在一张床榻上呢。 秦柳瑟也明白,他这是在阴阳怪气自己现在才舍得到这御书房来,便只是嗔了他一眼,走过去抱着他的手臂,摇一摇说,“皇上,你就告诉臣妾嘛,臣妾可好奇的不得了!” 永嘉帝也是摆足了姿态,磨磨蹭蹭的,将手中一碗绿豆汤全都吃到肚子里了,这才开始解开秦柳瑟心中的疑惑。 却说去年被石秋无故的杀手壮汉从私宅赶出来后,元酒儿便带着张妈妈去了组织。 元酒儿原以为是跟严守御缘分已尽,甚至于已经做好,要从此与他一刀两断的准备。 因着她不知严守御何时能醒过来,也不知他此番能不能醒过来,更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若是自己还当严守御的外室,石秋芜会不会继续这样围剿自己。 元酒儿心里清楚,严守御能护得住自己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严守御乃定国公府最出息的郎君,已经是皇帝跟前最红火的大将军之一,总得出公务,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这样一个人小女人身边。 如果石秋芜还这样待她这么一个安安分分的外室,那元酒儿是宁愿从此远离京城,再也不回这个地方的。 大不了,便引着领着张妈妈南下去往那富饶之地,隐居在这世间,度过往后余生的日子。 那段时日,元酒儿也有打听严守御的消息,知道他醒来后,感动不已,还去了宫外的寺庙还愿。 想着他人那样好,若就此命丧黄泉,实在是老天爷待他不公。 无论如何,与严守御在一起这段时日,他待自己都是极好的,即使起初接近他的目的不单纯,但元酒儿并不希望他就此离开人间。 所以知道严守御醒来,元酒儿还高兴的领着张妈妈去街上饭馆打了个牙祭。 谁知道严守御醒来的消息传来没多久,过不得几日,又得知了他要远去西北的消息。 这下,元酒儿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了。 说起来,两人也没有正式道过别,如此被石秋芜的人赶出来,这种不告而别,总是叫人心里闷闷的难受。 那日,严守御的行队在城门出发,元酒儿得知这个消息,便领着张妈妈去了城门外,想远远看着行军出行。 到城门外送别的市民不只有他俩,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就在门外站着,看着严将军代表将士,在城门外举行祭祀的仪式。 元酒儿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戴着垂着纱布的帷帽。 远远望着行队离去,在宫道上留下滚滚烟尘时,帷帽下的元酒儿,都不由落泪。 今日的别离,在她心中,便是跟严守御最后的离别。 元酒儿已经打点好一切,准备和张妈妈南下,先走陆路,再行水路,去苏杭求个安身地。 至此,天涯两方,各自安好。 谁知当她和张妈妈回了城内,去歇脚的客栈取行李时,石秋芜的人却已经埋伏在那里。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元酒儿历来是受过训练的人,性子警醒,直接舍弃了大部分行李,只取了贵重行囊,然后拉着张妈妈转头就跑。 这一次来的大汉,比之前更多,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横眉竖肉的。 元酒儿心里颤了颤,觉着这回,石秋芜大概是想趁着严守御不在,将她彻底置于死地。 第346章 向西行 像元酒儿这种从小命苦到大,一直摸爬滚打的姑娘,命总是很硬。 拉着张妈妈,不顾一切在闹市狂奔。 好不容易甩掉几个大汉,结果走到另一边,又有几个大汉冒出来。 这一回,元酒儿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 正懊恼着,昨夜里不应该为了省时间,从组织里头出来,到客栈寄宿。 原本是想着如此,今日从客栈出城更方便,没想到,差点将自己的小命交代了。 那几个大汉慢悠悠走过来,色眯眯的,言语间,还在调戏着元酒儿,“听说是定国公府家二公子的女人,果然姿色不一般啊!” “今天就让爷疼疼你,好叫你比一比,是爷厉害,还是那二公子厉害!” 这荤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听到后面的声音,元酒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刚才,他们从另一边跑过来,现如今,后头已经被几个大汉堵住了出路。 眼下,她和张妈妈便是死路一条。 张妈妈吐着唾沫星子,“什么狗东西,既然知道是定国公府家二公子的女人,给你们什么狗胆敢欺负我们姑娘!回头二公子找你们算账,看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还!” 那几个大汉听了,却一点都不当回事,还哈哈大笑起来,“还定国公府的二公子,都成弃妇了,不过是养在外头的破烂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定国公府的人啊。” “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去哪里找?你倒是找来看看,吓死老子了!再说了,唬谁呢,二公子今日已经出了京城,去了西北。” “什么二公子的人,不过是二公子玩腻了,不要的破烂娘子,都不知道被人捅过多少次了,今天爷愿意碰你,是你的福气。” “你服个软,等会儿爷们一个一个上,不然,要你好看!” 张妈妈气得半死,“你既然知道这是二公子的人,怎么还敢这样对她?若改日二公子找不到人,找人算账,我看你用什么偿命!” 那大汉依旧笑着说,“还二公子呢。那买凶杀人,就是二公子的人。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是吧?” “今日爷就行行好告诉你,那买凶之人给我们五十两银子,只要把你的命拿回去,将你弄了剥光了身子丢到大街上,再去跟他领五十两。” “今日爷就让你们死的明明白白!这么嫩的娘们,也是你命不好得罪人了,他要见尸,不然爷们将你卖去那暗窑子,还能赚一笔银子。”那刀疤大汉摇着头,啧啧道。 都杀人灭口了,自然不担心往后有人要找,能不能找到他们头上,人都死了,谁还能说出去? 元酒儿深深吸了口气,依旧十分冷静,知道这回自己大概没那么幸运了,环顾四周,想着若是这些人要欺负她,她便索性撞墙而死。 让自己活着被这些人玷污,她是宁死不屈,还不如先死了再算数。 张妈妈脑子还在转着,低声跟元酒儿说,“姑娘,等会儿我将他们拦住,你奋力冲出去。总能留一条命的。” 元酒儿没想到张妈妈这种时候还想着自己,会对自己这么好,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她摇了摇头跟张妈妈说,“妈妈,出不去了。便是我出去了,张妈妈又该如何是好?” 张妈妈叹了口气,她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实在是这段时间,元酒儿待她太好了,简直跟亲娘一样。 她低声说道,“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死就死了,你还年轻,你冲出去去,找人来救我也好啊。” 元酒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在哄骗自己,等自己找的人回来了,怕张妈妈早就没命了。 那几个大汉越走越近,元酒儿已经瞅准着时机,准备要朝墙上撞去。 却在这个时候,几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忽然从天而降。 那几个大汉,起初还不当回事,等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个喉间溅血,命丧刀下。 大汉彪悍人多,却远不及来者三人的手脚利落,这五十两拿的,成了身后财。 …… “就这么被人救了?”秦柳瑟听得一颗心都揪起来了,但是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劲。 盯着永嘉帝琢磨了片刻,才试探的问,“皇上那几个人,是你的人吧?” 永嘉帝看了秦柳瑟一眼,没有说什么,不过他没有否认,秦柳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上回永嘉帝说了元酒儿完成任务后,便已经是自由身,秦柳瑟没想到,他还会继续管元酒儿的事情。 “皇上,幸好你的人出现的及时,不然元酒儿只怕……”想到那个画面,秦柳瑟就已经于心不忍心,心道石秋芜也是太狠了。 永嘉帝却只是淡淡道,“总不能让远赴边疆的人,心里还有后顾之忧。” 永嘉帝帮的,既是元酒儿,更是严守御。 而那日被拯救后,元酒儿便头也不回地拉着张妈妈出城了。 虽然这一回有组织的人救她,护她周全,但谁知道石秋芜还会不会派人来暗杀自己,她已经不敢再赌第二次了。 但这回出城,元酒儿的方向却不是南下苏杭,而是径直一路向西,往西北去了。 只不过,严守御的队伍是骑马奔腾,元酒儿和张妈妈是雇了马车,这一路肯定是追不上的。 一路往西,一路马不停蹄,过了三日,不见有石秋芜的人追上来,元酒儿才敢让马夫歇一歇。 慢悠悠走了快一个月,才到了严守御在西北的驻扎之镇。 元酒儿不知道他的大军落定在哪里,也没有人可以问。 严守御更不知元酒儿来找自己了。 所以到了西北,元酒儿还得到处借问,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寻到了严守御的踪迹。 这一路过来,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和张妈妈相依为命,分外不容易。 当严守御与将士在城郭集市上吃着酒,听到有人在后头喊自己“严将军”的时候,那魂牵梦绕几个月没听见的声音,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内心。 严守御手里还端着酒碗,摇着头笑自己想太多,一边与将士碰碗,一边回过头,看到元酒儿的那一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347章 苦水多 如果说,去年在私宅门口头一次碰到元酒儿时,能用“狼狈”来形容当时的元酒儿的话。 那此时此刻,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眼前的元酒儿,只能说颇有些“叫花子”的味道。 严守御看着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抹着灰,发髻有些不讲究的元酒儿,一时间,还以为她在这西北有位落魄的亲姊妹。 但无论如何,他都放下手里的酒碗,朝她走了过去。 语气带着试探,眼神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酒儿,是,是你吗?” 严守御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因着已经许久没见到元酒儿了,从他大病初愈醒来,就日思夜想的人儿,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任是谁都会有些恍惚。 而这么多年来,什么苦都吃过,鲜少落泪的元酒儿,看着穿着盔甲军装的严守御,眼里已经包着泪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接往他身上抱了上去,“将军,严将军,是我,是我!” “酒儿总算找到你了。” 严守御享受着元酒儿这个拥抱,旁若无人一般,便是与石秋芜,都从未有过这样深情的拥抱。 边塞重镇,男子居多,今日也是休沐,军中无事,严守御领着一大群将士跟着他出来吃酒。 此时此刻,一大群五大三粗的将领,都满脸八卦的,在酒肆里,一手捧着酒碗,一手搭着或是桌椅,或是同门的肩背,朝着街边两人,投来探究、好奇的眼神。 严守御却也不在意,只由着元酒儿抱了一会儿,轻轻拍着她的背,享受这样许久未见的愉悦与别后重见的惊喜。 而后捧着她的脸,替她抹着泪,柔声的问,“酒儿,你怎么在这?这几个月,我找你找的好苦,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这几个月吃了什么苦,也只有元酒儿自己知道 一时半会,她也说不了那么多来龙去脉,便只简单的跟他说了句。 “那日从宅子里出来,酒儿和张妈妈起初是躲在城里,后来知道将军出城,便跟着将军往着西北来,来这找将军了,找了许久,总算是叫酒儿找到了。” 虽然元酒儿不想多提,但过了片刻,张妈妈拎着行囊跟上来,见到严守御,便立刻将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 “公子啊,你可得为酒儿做主啊,这几个月,我们险些都要没命了。”张妈妈的装扮,比元酒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的狼狈。 “那日,我们在城外送公子,进了城,便被夫人派来的人追杀,天杀的!如果不是有行侠仗义的大侠救了我们,我们只怕,早就天人永隔了。” 张妈妈这几个月也是吃尽了苦头,而严守御一听,眯了眯眼睛,就知道这件事情大有玄机。 而眼下这里人多,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便招呼自己的手下,让他们陪着将士吃酒,等会儿先回军营里。 然后自己领着元酒儿和张妈妈,去了镇上的客栈,让元酒儿先梳洗干净,吃顿饱饭。 其实到了西北,元酒儿并没有饿着,她这副装扮,也是自己给自己安排的。 因着边境地区,人员复杂,而且男子多,她和张妈妈都是一介女流,实在是有些害怕京城里那些遭遇再来一次,便把自己都装扮的矬了丑了。 到了客栈,人少清静,张妈妈便再也忍不住的拉着严守御,说了老半天的话,实在是太多的苦水没人可说了。 颠簸那么久,总算碰到严守御,张妈妈也是找到主心骨,觉得有人可以护着自己了,这才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从那日在私宅,石秋芜派来的人搜刮屋子,到出城差点被追杀凌辱。 张妈妈说得老泪纵横,说到元酒儿梳洗完出来,都还没说完。 “酒儿姑娘这两个月吃的骨头,老妈妈我看了都心疼,公子能碰到这样一个一心一意待你,不图旁的不怕吃苦的良人,真是不容易!往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原本我们是准备南下去苏杭,成全夫人的意思,不给公子添堵,可她那样待我们,我们真的是哪儿也不敢去,怕天涯海角都被人追着围堵,死无全尸,只能来找公子了。” 严守御皱着眉头,早就听得怒火中烧。 他知道石秋芜比自己想象的要狠许多,那时在私宅,将人赶走就罢了。 却没想到,他回来西北,出城之后,她还找了人去追杀元酒儿,甚至还要当众凌辱她,抛尸街头,这是怎样的毒妇。 不过这一切怒火,在看到元酒儿走出来时,都消退下去不少。 “酒儿,这……你这……” 严守御一个大男人,难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因着今日梳洗完,换了身干净的棉布衣裳,又是在这客栈屋里,那衣服并不厚实,有些贴身,元酒儿这么一走出来,严守御便看到她有些微微隆起来的肚子了。 这是有了? 元酒儿踱步走过来,眼里含着泪花,对着他笑,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将军,这个孩子很懂事,如若不是出了城,我都不知道他来了。” “这一段时间,都没怎么闹腾,也没有折腾我,乖乖的呆在肚子里,伴着我奔波,我才能这么容易找到将军。” “他定是知道我在找将军的。” 这几个月实在是太苦了,苦得元酒儿一边说话一边落泪。 严守御心里头一软,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赶紧就把她搂过来抱着。 张妈妈看到此景,也抹着泪。 一时间,严守御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幸好元酒儿就是这样的性子,在艰难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倒下,这才能坚持到这西北来找他。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堂堂大男儿,千里奔波跋涉到西北,有些人都得休养好几日,才能有些精气神。 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女子,还有着身孕…… 一想到这些,他便心疼的揪着一颗心一般。 他一贯觉着男儿建功立业,女儿家在男子后方安顿家宅便可。 是以元酒儿受这些苦,便说明他这个做她男人的人不够到位。 就像之前与石秋芜,只要替他理好家宅,他便替她挣来荣华富贵,她娘家那些事,都是严守御在料理,也从来没有怨言。 只不过现如今,这样的人,多了一个元酒儿。 便是之前只想着再喜欢元酒儿,也是外室,但现如今,严守御心里感受早就不同,这样的女子,自然得好好待她。 第348章 带公子 既然元酒儿都找到他这来了,按着严守御的大男儿性子,剩下的事情,自然得由他严守御一个大男儿的顶着。 只不过,他们营队并非定点驻扎,而是要在边疆线上走动,驱逐作乱者。 不然,元酒儿也不会找了这么久,才寻到他的踪影。 再过几日,行军并又要挪地方,往更偏僻的地儿去。 元酒儿有着肚子,自然不好奔波,而且军营重地,女儿家不能进去。 军令不可违,严守御自然不是这种人。 他是军中首领,没办法时时刻刻守在元酒儿身旁,若是她和张妈妈随着大军走,就近安顿,就怕突然有什么急事,照顾不到,所以严守御并不准备带着元酒儿一起走。 严守御随着元酒儿在这客栈住了一夜,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藏不住的温柔。 不能云雨,那思念,便都化作了言语与唇瓣相交的声响。 在静谧的夜里,愈加听得出这份思念有多浓烈。 虽与元酒儿说着话,亲着嘴,但严守御脑子里却,都在想着正事。 —— 次日,他便让张妈妈打包行囊,领着她和元酒儿,一路往深山里去。 镇上人员复杂,即使是给她安顿在私宅里,也并不安全。 不过好在这里再偏僻,也是西北的重镇,治安相对不差,而且周边的山里,有不少村落,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的村民。 村里的人口不多,散落在山间,世代为家。 严守御在这买了一套民间农屋,自然比不上京城的宅子,但到底有瓦遮头了,也不用奔波担忧。 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活水流过,也方便他们取水。 严守御之所以会选择将元酒儿安顿在这儿,是因为这村里有一户农家,曾经受恩于他。 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处,隔着溪边一座桥,高喊一声便能听见。 这屋子,还是严守御请教他们,攀着他们亲戚买下的。 却说永嘉帝登基前,严守御便随着他在西北镇守。 彼时,这王大牛夫妇,正领着自家姑娘去赶集,将家中闲粮拿去置换物件。 王家二娘子生得好,被胡人看上,想劫回去做夫人。 王大牛争得青筋暴起,差点护不住女儿,幸好碰上了出巡的萧衍和严守御。 路见不平,九王和严守御自然手起刀落,将人救回来。 淳朴的王大牛和王家的对他们感恩戴德,直接跪了下来,说完做牛做马回报。 当时严守御和九王爷什么都没要,也用不上他们做什么。 却没想到,时隔五年,反过来求他们办事了。 王家人自然是打着包票的想要报恩。 严守御其实还留了一手,还叫人暗中看着元酒儿和张妈妈。 现如今元酒儿就是他心尖上的人儿,安顿在这儿,倒是可以稍微安心了。 只不过严守御瞧着这屋子,还是有些担心万一。 便雇了几人,又日夜不休地,将院子周围的木篱笆拆了,换成结实的围墙。 砌起一圈土石墙,还在上头,用了削尖的木枝做成护栏。 如此严防死守,轻易爬不进去,外头也看不到里头有美人,严守御这才安心了。 严守御有要务在身,不能在这待太久,顶多可以从军营出来三四天。 这屋子修葺好,该补的补了,围墙砌起来,已经是第三日了。 到得第四日最后一天,他便拎着元酒儿去镇上采买,将一年半载要用的生活物件都采买回来。 锅碗瓢盆、调味料、被褥、衣裳等等,都给她备了好几份,就生怕要用的时候没得更换,女儿家又拿不了那么多重物。 当然也是因为镇上人员复杂,严守御采买这么多,也是想让她不要轻易但这镇上来。 而且担心元酒儿和张妈妈太无聊,还在集市上给他们买了四只母鸡,五只小鸡。 如此养在院子里,也可以让她解解闷,不那么无聊。 母鸡能下蛋,小鸡养大了还能宰了吃,又不用像鸭鹅得赶去河里游水,那样就太麻烦了些。 现如今的元酒儿,浑身缟素,若不是皮囊太雪白,还真有些农家姑娘的味道。 望着眼前的人儿,严守御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可带她一起行军,也不现实,便只能忍下这种担心。 还不断的嘱咐元酒儿,若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王家人。 一时又担心元酒儿太坚韧,样样靠自己,与她离别,离开村子前,还去王家走了一趟。 让那王二娘没事每日得闲,便过去走一走,串串门。 王二娘现如今成了家,却是入赘,就住在父母亲隔壁。 她手里抱着孩子,一个劲的跟严守御点头保证,还与他说,“我正好也生过孩子了,多少能照顾元娘子,传授她些经验,将军就放心的去吧。” 严守御这一去,就是小半年过去了。 说不得,这元酒儿也是命中带不易。 从小命苦不说,先前自己到西北来找严守御,这回十月怀胎,到了临盆之日,也是在严守御不在之时,疼了一天一夜,独自生下儿子。 半年过去,严守御回到这村里来时,元酒儿刚好坐完月子。 两人相见,元酒儿自然又是泪眼婆娑,感慨万千。 那时生产,她险些几次昏迷过去,都是想着严守御,才撑过来。 严守御回来那日,元酒儿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严守御推门进来,她脑袋上的抹额还没卸下,望着这个伟岸的男人,笑中带泪,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将军,酒儿给你生了个公子。” 不过,也因着元酒儿这些分外的不容易,严守御自然是更加珍惜她,将她视作珍宝。 …… 秦柳瑟听着永嘉帝言简意赅的说完这些,可因着自己有些感性,脑海中过于有画面感,听着听着,便流下了泪。 永嘉帝摇摇头,对她这种行为,实在无法言语。 因着在永嘉的眼里,这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不知她有何好掉泪。 秦柳瑟擦着泪,嗔骂他是,“铁石心肠。” 不过转念一想,永嘉帝如此善于把握人心,只怕是一早就猜到了。 从投下元酒儿这颗棋子开始,他就算计到了严守御会接受,算计到了石秋芜并非面上的良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之事,对永嘉帝来说,绝非偶然。 遥想当初,永嘉帝也是为着给她出头,才这样用了元酒儿,说不得让石秋芜吃吃苦头,秦柳瑟心里是有快意的。 她非圣人,石秋芜当时那样诬陷自己,后头的一切,只能说是自找的。 她错就错在,没有将自己在严守御面前表现的贤惠良善装下去,不然严守御现如今也不会这么待她。 时过境迁,秦柳瑟知晓萧德妃已经放下,又觉着元酒儿一路实在不易,在那样的地儿独自生产,虽有张妈妈陪着,但到底并非郎君。 心里感慨女儿家的难处,便一时眼热。 永嘉帝说完这话,已经回到书桌边上坐下,开始批阅奏折。 秦柳瑟深深吸了口气,自己消化完,喝了盏茶水,这才走到永嘉帝边上。 而走到书桌边上的时候,看着永嘉帝正在誊写的东西,却有些目瞪口呆,“皇上要封严将军的爵位?” 秦柳瑟惊讶不已,因着严守御的父亲健在,定国公是他的父亲,严守御自然是世子,身上也有了大将军的名衔,早就威风凛凛了。 便是不当这侯爵,往后严守御也是公爵的身份,没想到永嘉帝居然会封位,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 永嘉帝抬手,拿着毛笔蘸了蘸墨汁,道,“不是朕想要封他,是他自己求的赏赐。” 这回严守御立了大功回京城,进宫面圣复命。 永嘉帝自然问他要什么赏赐,没想到严守御却是什么荣华富贵金银财宝都不要,只跟永嘉帝求个能出府自立门户的封位。 对永嘉帝来说,这自然不是难事。 当即便允了,现下将这圣旨写了,明日就能让人出宫去宣旨。 第349章 立门户 秦柳瑟倒是不质疑严守御的能力,以他立下的军功,这些封位都是他应得的。 只不过,秦柳瑟有些敏锐的捕捉到了永嘉帝话里头的那个“自立门户”。 严守御,这般年纪,还未到四十,想要自立门户,那便是要从定国公府里分出来了。 要堂堂正正的分出来自立门户,不带着定国公府的荣耀,那便只能依靠他自己。 是以,他便跟永嘉帝求了这个封号,有了山阳侯这个封号,永嘉帝自然会赐他一套京中的宅子,那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了。 只不过……“严将军这么做,定国公府会同意吗?” 毕竟严守御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又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这样平白无故想出来立门户,当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秦柳瑟只能想到元酒儿。 难道……严守御是想把元酒儿抬正? “同不同意,那就得看严守御自己的意思了。”永嘉帝淡然道。 秦柳瑟一时,也看不明白这件事会如何发展。 给永嘉帝送完绿豆汤,便感慨万千的回了后宫。 现如今,已经是七月底,过两日,鬼月完了,到了八月,京城和宫里又要热闹起来。 后宫这会儿正在忙着秋夕节的事情,秦柳瑟一时和萧德妃忙活着,一时也没空想这件事。 —— 但这件事情,却不会因为秦柳瑟一时的忘记,而不往前发展。 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严守御将元酒儿带回来,更不知道她生了孩子,毕竟都以为严将军那个外室已经跑了。 却说京城坊间,都以为元酒儿跑了,这件事却也是石秋芜自己的功劳。 自从上回,严守御远去了西北,元酒儿被她的人追杀赶出京城后,石秋芜便到处与人说,这严守御养在外头的外室,水性杨花,天性耐不住寂寞 这不,严守御去了西北,不知何时回来,她原本是好心,想将那外室接进府里来善待,谁知去了才发现,私宅里的外室,早就卷走金银财宝,跑得无影无踪了。 在她这番宣扬下,大家自然都以为元酒儿是跑了。 外头的人不知道元酒儿跟着他回京,严守御既然要抬举她,严家的人虽也不知情,但不可能不知道他心里头有别人了。 所以严守御这回回来,安顿好元酒儿后,回了府,便铁了心想休了石秋芜。 他没有透露元酒儿的消息,只说了石秋芜犯了七出之条,要将她休弃,重新续弦。 这样一回来就要休妻,定国公府里头,自然大闹了一番。 石秋芜本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 严守御去了西北,也有半年多了,怎么着都能淡化了那怒火。 却没想到,这次一回来,他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还说着要休妻。 石秋芜觉得整个天都灰暗了,万万没想到,他为着元酒儿那个贱人,居然能气她气到今天。 她气呼呼的骂道,“她都出了京城,也不知去了哪里,那个破鞋,说不定早就去祸害别的男子了,二郎如今还想着她,不能放过我,为的是何故?” 石秋芜也是气急了,头一回在严守御面前这样骂娘。 严守御冷冷看着她道,“现如今,你倒是会说这些风凉话了。当初你派人追杀她,让人凌辱她,想将她抛尸街头的时候,怎么没看你像以前一样,在我面前装的这般善良?” “不过一个外人,一个贱人!郎君、郎君为何要如此偏袒她?”石秋芜愤怒的道。 严守御却是冷笑了一声,“她安安分分,何时得罪了你,你便看她再不顺眼,也没必要用那样阴狠的手段对她,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什么?便是颜面。” 而石秋芜那时的举动,着实是要让人死后也脸面荡然无存。 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严守御心里头的活疙瘩,怎么都绕不过去。 严守御怎么都不肯松口,石秋芜自然也不想点头,不想答应他和离。 这一夜也不知两人到最后说了什么,第二日,石秋芜便倒在了床上,自称是病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这消息传到了严家长辈的耳朵里,便一个劲的耳提面命,挨个的给严守御做功夫,让他慎重再慎重。 不过,严守御这回铁了心,次日那圣旨送到国公府,府里也是喜忧参半。 有了山阳侯的爵位,严守御说起话来,便更加硬气了。 说这若是家中不同意,他便直接搬出去自立门户。 接着几日,严守御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中长辈要找他来训话,也找不到人。 石秋芜心里怀疑他在外头有人,派人跟着他,却总跟不到,也没见到严守御去找哪个女子。 却说严守御也是留了一手,担心家里会有人跟踪,所以这段时间,压根没有去找元酒儿。 而是在城中绕来绕去,要么暂歇在客栈,要么留宿在军营里,要么就在自己城中的私宅住下。 又因着严守御在京城有太多的住处,家中的人想找也找不到,更不知他躲去了哪里。 但所谓倦鸟也得归巢,到得秋夕节这日,严守御自然还是得回一趟家里。 秋夕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家中老祖宗、父母辈都健在,严守御再执着于男女之事,也不是不孝之人。 在八月十四日夜里,便回到了府里。 但当一回府里,就被国公爷身边的小厮请了过去。 “二公子,国公爷请公子过去吃酒。” 严守御没有回内宅,回的是前头的书房。 听到小厮来请,便揉揉眉头,打发他先回去,“跟国公爷说,我等会就来。” 每年除夕,国公府里都要守岁,每年只有这一夜,严守御会跟国公爷父子俩一块吃酒守岁。 今日八月十四,倒是少有的,除了除夕夜之外,父子俩会一起吃酒、秉烛长谈的时刻。 前几日,严守御刚回京城,提了一嘴要和离,国公爷打也打过,骂也骂过。 但见儿子铁石心肠,一点都没动摇,这回国公爷便换了个路数。 先是与儿子吃了几杯酒,这才问道,“明日秋夕节,总归得阖家团圆,夫妇和睦,秋芜这事儿,都这么久了,便也算了吧。” 严守御愣了愣,转头看向国公爷,问道,“这么多天了,她还没与父母亲说?” 国公爷有些不明就里的,旋即又不悦道,“说什么,你啊你,气的秋芜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还好意思来说这话。” 严守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父亲这回,着实是冤枉我了。她这病,儿子不好说真假,但在那日夜里,石氏已经应承了我,答应了和离。” “她还说这事儿,由她来与父母亲说,我念着不让她难做,这才在外头住了小半月,怎的,她这半月里,一句话都没有提?” 国公爷看小辈闹这些事,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便帮着自己的儿媳妇说,“提什么提?要我说,这事都那么久了,那外室不过一介草民,你气也气过了。” “男儿家,用不着对女子这么上心,男儿家,家业前途最重要!你便是不喜欢秋芜了,看上旁的姑娘,再纳进府里来当侍妾便好了,何尝要闹到和离?” 严守御脑海里,想起那夜里石秋芜跟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反问了国公爷道,“难道父亲觉得,儿子是那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便要与妻子和离的人?” 这话把国公爷都听懵了,“不是因着那外室的事情?”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 第350章 吃里扒外 严守御抿了抿嘴,然后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摇着头道,“这件事,儿子原是想着给她体面,走和离之路自然最好。她的嫁妆,咱们家没用过,到时再给她添些回去,也不枉这些年夫妻恩情。” 毕竟若是休妻,给她一纸休书,那往后对石秋芜名声,要再嫁也不太好。 俩人吵架归吵架,吵架时,严守御虽然对着她说要休妻,但实则走明面上,还是想走和离的路。 严守预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想留着一线,却没想到,石秋芜又在骗他。 “那究竟是为何?”国公爷问道。 严守御叹了口气说,“石家人吃里扒外,与当地分司官员串通,从灶户收刮私盐,私制私盐,收买盐转运使得了盐引,官私混贩,牟利巨大。” “石家一年的进项,恐怕不比父亲与我的俸禄少!” 国公爷听到这话一时间脸都绿了,胸前起伏,似乎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盐业可是国之重税,单单是东边两淮的盐业,一年,便可挣得银钱一千六百万两以上。这里头,有一半的盐税得上交国库。 全国盐业,自不必多言。 石秋芜的老家在晋地,内陆一般难产盐,寻常的盐商,从沿海官家盐场得了盐,每引的成本加上课税和其他费用,约为近二两。 但从东边运到内陆,每引便可卖至十余两的价钱,翻了五六倍,何等暴利。 而这,还是需要长途跋涉运送的。 晋地少盐场,却并非不产,有产盐的内湖,也是官家的盐场,这无需长途跋涉的,免了运途费用,这里头的利润就更不用说了。 石家兄弟众多,但出众的没几个。 石秋芜嫁到国公府后,严守御便替石家的兄弟,在盐场和当地谋了差事。 将石秋芜两三个兄弟都安插进去了,想着叫他们有份差事,即使走不了科举的路,也能好好过日子,不至于整日游手好闲。 没想到,他们却如此吃里扒外,净做些愧对天子的事情。 “每年国之重事,天灾饥荒,河防工需……这些出项,都得盐税来补,他们倒好,胆子也够大,用来私饱中囊了!”国公爷说得胡子都要气歪了。 但国公爷到底还是个体面人,顿了顿,冷静下来,又摸着胡子说,“这事儿,秋芜未必知情,是他娘家父兄惹的祸事,却也不必怪到她身上,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自得谁做的谁来担,且她也已经是我们严家人了,跟石家,不过是娘家。” 严守御笑了两声,而后又道,“现今,官府掌控盐业,虽说也有私盐,但也是层层把关,又有巡盐察院署的巡盐御史,都转盐运使掌管。” “石家兄弟便是能收买底下的人,但盐运使的功夫,他们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一听到这话,国公爷一颗心都提起来了,手都抬起来了,还有些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国公爷没敢说出来,因着他也没想到,石秋芜的胆子会这么大。 严守御摇了摇头,说,“她用我的印鉴,与家中通信,又写了信,让家中转交给盐运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吃里扒外呢。” 说起这话的时候,严守御都在笑了,实在是终于知道,什么叫富贵险中求了。 “若非皇上明察秋毫,儿子差点都要成罪人了。” 国公也本就气得头脑发疼,一听到永嘉帝也知道,心里一沉,当时便“啪”地一声,重重的拍了桌子,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这事儿,皇上知情?” 严守御深吸了口气,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抿了两口,啧啧了两声,“儿子无能,御内不成,一叶障目,这事儿,还是皇上知会我的,不然,儿子还得蒙在鼓里。” 国公爷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是老油条、老江湖了。 一听严守御这话,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情,永嘉帝是知情,且也是有意在偏袒他们家,并没有怪罪到自己儿子身上。 特意知会他,便是想给他机会啊。 一时间,国公爷差点碎了一颗心,便总算松了一些。 今夜找严守御来,本来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儿子的,没想到却被他告知如此的秘辛。 这宛如惊涛骇浪,在国公爷心里头卷来又卷去,甚至都让他后背有些发凉。因着石秋芜这么做,简直是要整个国公府给他们家陪葬。 好在这惊涛骇浪,幸好只是在心里翻涌,不然卷出来了,都得把他们整个国公府给卷去了。 永嘉帝既然都查到石家,查到了最底下的盐场里头,那便说明这件事情,永嘉帝有意斩草除根,将这些蛀虫除之而后快的,才会提前安排他。 石家这样做,自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而一旦闹起来,他们国公府说不定还要受到牵连。 国公爷虽然宽待后辈,但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国公府,整个严家族人的荣耀和前途。 这样被石家架在火刀子上烤,他是第一个不愿意的。 “她现如今嫁入我们国公府,也是我们严家的人,又是咱们严家的宗妇,怎的,还如此吃里扒外,咱们待她也不薄啊!”国公爷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便是石秋芜再有私心,想帮她娘家的兄弟飞黄腾达,凡事也得有个度。 若是想赚钱,便是也有别的办法,怎可以如此铤而走险,做这些祸国殃民的罪事,盐业,矿石业,这些都是官家在管,碰不得,一碰那就是重罪啊。 严守御当时从永嘉帝那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如此愤怒不解。 因着石秋芜嫁进国公府,乃是严家的人。如果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她没有插手,便是抓到他们石家的兄弟,她大可划清界限,说跟她没有关系。 可偏偏,就是她打着自己的名号,去给娘家人牵线搭桥的。 这下,便是原先没有牵连,却也是她自找的困局死局。 他原以为石秋芜那样对元酒儿穷追猛打,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拈酸吃醋、勾心斗角,却没有想到,她一个后宅的女儿家,居然敢插手这些国家大事。 这是如何的狼子野心,又是如何的不知天高地厚。 还真以为靠着他一个大将军的名头,便可以只手遮天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全看永嘉帝要不要追究。 严守御从国公爷的书房里出来,望着天上的圆月,感慨时过境迁,甚至都不想回石秋芜的屋里,现如今,似乎连跟她吵架的心思都没有了。 …… 石秋芜虽然称病在床上躺了快半个月,但次日是八月十五秋夕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国公府里也设了家宴。 就在老祖宗的屋里摆开,男眷一桌,女眷一桌,还有家中后辈年轻人一桌,热热闹闹的。 石秋芜自然也去了,她是宗妇,这种场合怎么能不去。 只不过,这却也是她最后一回,以宗妇的身份,出现在国公府的家宴了。 第351章 秋夕来 不过,这又都是后话了。 且说回皇城里,秋夕节是本朝年中大节,宫里头,自然也有一番家宴要办的。 秦柳瑟和萧德妃忙忙碌碌半个月,总算迎来了秋夕节。 这是太皇太后回京城后头一个秋夕节,所以宫里十分重视,就想着让太皇太后享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现如今当朝的皇家尊贵老人,都在这皇城里,今年的家宴,比往年要更加整齐。 且因着永嘉帝的孩子,到了今年,也都是会说话打闹的年纪,所以今年的秋夕节,宫里是格外的热闹。 就连秦柳瑟的两个娃娃,作为永嘉帝最小的孩子,小公主和小皇子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嘴里偶尔也能蹦出几个字来。 每日见着闹在一堆的哥哥姐姐,都迈着小短腿,伸直手,抢着要去与他们一起玩。 小孩子,爱找同类玩。 可惜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也还只是小娃娃,哪里会顾及他人,除了偶尔过来摆弄一下两个弟弟妹妹肉嘟嘟的脸蛋,一点不带他们玩。 每回这样被人对待,小公主便撅着小嘴,四处张望,看向秦柳瑟。 想让母妃给她出头的意思。 小皇子则更有个性,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把秦柳瑟弄得哭笑不得,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 而且今日秋夕节,还正好是两个孩子的生辰。 也是去年这一日,她在昭阳宫里费尽千辛万苦,把两个孩子生出来的。 是以,这秋夕宴里头,自然也有小公主和小皇子的节目,总不好同一日,办两次宴席,便依着萧德妃的意思,合在一起了。 为着今日的宴席,又是周岁,秦柳瑟特意给两个孩子新做了新衣裳。 生辰日嘛,自然得有福气,喜气洋洋的。 午后醒来,先给两个孩子都洗了澡,换上红色绣着金线福字的新衣裳,秦柳瑟这才自己去沐浴更衣,再出来梳妆打扮。 —— 这个时辰,后宫的妃嫔几乎都在各自的宫里收拾打扮。 而毓秀宫的李婕妤,也正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等着侍女给自己挽发髻。 “说不得她倒是会挑日子,专门挑在这种大节里下蛋,这以后,每年过秋夕节,可不都得替她那两个过生辰了。”李婕妤摸着自己的鬓发,有些不太满地道。 侍女冷笑一声,“谁说不是呢?每回都会挑这种时日,来抢别人的风头,也真是这后宫里头独一份的。” 这侍女说的,不仅是今日秋夕宴的事情,也是附和着李婕妤,在怨怪秦柳瑟。 “生了一对龙凤胎,还真以为自己肚皮多了不起呀。瞧瞧这后宫里头,姐妹们的风光,都快被她抢完了。”李婕妤咬着牙,说话依然是酸溜溜的。 侍女一边给李婕妤梳着牡丹头,一边说,“皇上原本就宠着她,自打去年生了龙凤胎,来后宫其他妃嫔宫里的次数就更少了。” “也就那柳才人,皇上偶尔还去两次,前头皇上本来想到咱们这儿来看娘娘的,谁知那边那位,说什么两个孩子发热,便把皇上又勾过去了。” 想到这件事,李婕妤就十分的愤怒。 被降妃位后,她夹着尾巴做人,上一回,她去了御书房相邀,永嘉帝也应下了,要到她这来用晚膳的。 谁知道,去了昭阳宫一趟,直接打发人来说不来了。 后来李婕妤一打听,才知道是昭阳宫里头的小皇子发牙,一并发热,永嘉帝便留在那儿了。 “不就发个牙,谁没发过,当初安乐发牙的时候,九王爷还在西北呢,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真是人贱事多!”李婕妤骂道。 说起来,秦柳瑟也是有些冤枉。 因着并不是她留着永嘉帝在昭阳宫的,为着两个孩子生病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再去伺候永嘉帝。 现如今,因着住得近,永嘉帝每日闲来无事,便会去昭阳宫走一趟。 走到她那里,看她心疼两个孩子,不愿意再出来,她又有什么办法? 而且,她哪里知道原本永嘉帝是要到毓秀宫来的? 若是知道,秦柳瑟病是推,也会把永嘉帝推出去,别再随随便便给自己招仇恨了。 但李婕妤可就不这么想了,她哪里敢怪永嘉帝,便只能怪到秦柳瑟头上了。 “肯定是那位,现在仗着自己有小皇子,也有小公主,又都是皇上最小的孩子,就这么霸占着皇上,不让皇上到娘娘宫里来呢。”侍女添油加醋的道。 李婕妤凤眸轻眯,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红唇,“这回,就得好好收拾她一次,叫她今夜里在太皇太后面前丢尽脸面,如若不然,这后宫里头,她还真是要横着走了。” 侍女点了点头道,“今夜里,天时地利人和,婕妤谋的事,一定能成!” 李婕妤亲点口脂,觉得今日这胭脂的颜色,选得刚刚好,偏过头问道,“事情可都办好了,这回,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婕妤你就放心吧,这回的事,不用我们出手,我们什么都没做。就看着那皇贵妃娘娘自己往里头跳,奴婢觉得这回,婕妤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侍女说着说着,都在偷笑,觉得胜券在握。 听了侍女这恭维的话,李婕妤摸着自己头上刚梳好的牡丹头,从瓷盘刚摘下来的花里头,挑了一朵正盛的牡丹花,插到上头。 挽起唇角,笑得颇为得意。 这回这一招,她自己也信心满满,因着不用留下任何证据,便是到时候,那秦柳瑟翻遍后宫,也不知这事是谁做的。 而她,只需要坐在上头,看着秦柳瑟在众人面前丢尽脸便可。 李婕妤看了铜镜里头的自己一眼,现如今她只后悔以前的自己做事过于优柔寡断,没有下狠手,才会让那秦柳瑟得宠这么久,还越爬越高。 早知今日,就该早早便将她除掉,一了百了。 也不用如今还得畏惧着她的位份,也不敢一次下狠手,只能先让她丢进脸面,在太皇太后面前脸上无光,叫人知道她压根配不上皇后之位,再慢慢的除掉她。 一时间,鬓发梳好了,脸上的妆,也上好了,李婕妤这才起身,慢悠悠的道,“走吧,该往明月楼那边去了。等会就要开宴了。” 第352章 圆月台 今年秋夕节,宫里的家宴摆在了西苑湖中的圆月台。 西苑在皇城西边处,园中有一湖名唤西湖,圆月台顾名思义,原先就是建来赏月的。 整个台面,架设在湖面上,不是圆形,而是有好寓意的八边形。 每一个角,都有一座玲珑精致的桥,通往岸上。 而且这每一座桥,还都不一样,有石桥、木桥、拱桥等等,桥下有孔,也修得各有特色,圆月倒映其中,投在湖面上,格外赏心悦目。 今年的秋夕宴,设在傍晚,为的就是夜里可赏月。 眼下日头没完全落山,天色未全黑,正在交错之时,天色格外美妙,像仙子打碎的胭脂盘一般,又因着仲秋时节,秋高气爽,许多妃嫔都早早过来了,也不用怕热气。 圆月台只有一层,四周只用红漆圆柱子支撑,并没有任何遮挡,屋顶为圆状,并没有完全覆盖整座台面,只占着八边台中间一处。 其余四周一圈,都是可以露天的,等会儿用了晚宴,便可以出来赏月,拜月亮。 一时人齐了,便正式开宴了,只见尚宫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侍女一列列沿着石桥鱼贯而入。 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到了这里头放下膳食,便立刻又从另一边的木桥出了这西湖,如此,便不会造成侍女们人挤人的场面。 一人一几而食,太皇太后,两位太后,还有永嘉帝,自然是坐在最上首的。 现如今,秦柳瑟托了永嘉帝给她这个皇贵妃的封号,便不似以前坐在下头,而是挨着永嘉帝。 接着便是如今的三妃,再下头后面的,便是其他各个位份的妃嫔了。 现如今,原先的李贤妃成了李婕妤,只能沦落到与周婕妤、张婕妤这些人坐在一处,只觉得不仅做得后面,连身前的矮几都变得逼仄了。 如此直观明显的对比和落差,李婕妤这顿饭,只能用食不知味来形容。 看着眼前坐在前头,害她坐在这里的秦柳瑟和萧元娘,若是眼睛能放刀子,只怕这两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时此刻,与李婕妤有同样想法的,莫过于角落里的秦御女了。 若要说李婕妤因为位置不够正而愤怒生心火,那秦怀瑾如今的位子,只能用偏僻来形容。 御女这个位份,坐的位子,都快到门边上了,只不过这圆月台没有门,只能说是快靠近红漆柱子了。 坐的这么远,好处便是,秦怀瑾脸色都神色无论多黑,都没什么人注意到,一顿饭,吃得郁郁寡欢,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坐在永嘉帝旁边的,秦柳瑟。 而且看着永嘉帝时不时与她耳语,秦怀瑾脸上是更黑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现如今稍稍知事,头一回参加这种场合,兴奋的不得了。 被两个乳母抱着坐在秦柳瑟旁边,左看看,右看看,探头探脑的,只想着下去玩。 不过秦柳瑟这两个还小,还能控制住跟着大人,其他的公主皇子,已经是坐不住的年纪了。 吃的差不多,纷纷都说自己饱了,一窝蜂扎堆要往外跑,只能由着乳母跟着,到了外头去玩。 小公主嘤嘤呀呀喊着,“姐!姐!”想跟过去,被秦柳瑟直接从乳母手里接过来抱着,“盈姐儿想去哪里,盈姐儿太小了,不能去,等再长大一些,娘亲陪你去。” 盈姐儿嘟着嘴,虽然她还不太会说话,但是多少能听懂,总之就是娘亲说“不可以”。 盈姐儿登时瘪着嘴,挪动着肉墩墩的小屁股,在秦柳瑟手上动来动去。 秦柳瑟摇摇头,有些无奈,一时端起眼前的一碗洒了花生碎葡萄干的凉粉,拿到她面前晃了一圈,“盈姐儿可要吃这个?” 小公主立刻眼泛金光,一想到有吃的,立刻咯咯咯已经笑起来了。 瞬间忘了方才自己还想跟哥哥姐姐们出去玩的。 秦柳瑟无奈地笑着,盈姐儿就是这个性子,莫名的好笑又可爱。 一时间,宴席吃的差不多,时辰也快到了吉时,那边外头已经摆好了香坛,准备着拜月亮。 尚宫局的尚宫,便张罗着妃嫔,永嘉帝,太皇太后以及两位太后到外头去。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天上来,皓月当空,秋风送爽。 永嘉帝和太皇太后站在最前头,随后是有生完孩子的妃嫔,领着自己的孩子和东西两位太后站在一起,后头的妃嫔,则按照位分,依次站开,随着永嘉帝和太皇太后一起拜月亮。 桌上摆着尚宫菊准备的贡品,主要都是当季的水果,而大人手里拿着香,小公主小皇子则双手合十,有模有样的随着大人往前微微,弯腰鞠躬,屁股撅的高高的。 却说秋夕节,在当朝是个很重要的节日,那月亮上的嫦娥,也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神仙。 大人们拜月亮,求的是平安顺遂,小朋友们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譬如那桌子上,除了水果之外的其他千奇百怪的东西,便都是小皇子和小公主拿来拜祭的。 跟着大人拜完,刚刚插上香,皇子公主们便立刻一窝蜂上前,一个个踮起脚尖,从桌上将自己的贡品拿走。 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看着这些孙儿,便一个劲的在笑,“这些猴孙儿,一个两个,这还没拜完呢。” 既然是拜月亮,自然得等到香燃尽了,才能将桌上的供品收走。 西太后跟着笑道,“童言无忌,天上的神仙良善,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的。” 一时间,众位妃嫔也跟着太皇太后,还有两位太后在说话。 今夜里热闹,太皇太后也是高兴的不行,拜完月亮,便打发下人去搬玫瑰椅出来,说是月朗星稀,天气好,就在外头坐着赏月亮。 按道理来说,忙完了这些,几位老人家应当是会先一步回宫的,太皇太后这样做,显见的今夜里心情是真的好。 太皇太后也是太久没有回京城,现下看到这么多机灵活泼的曾孙儿玩闹在一起,自然是心里头高兴。 而秦柳瑟现如今做了母亲,也不太有功夫和他们这样闲坐在这里。 小皇子和小公主实在坐不住,啪啪啪啪脚丫子重重地到处跑,虽说有乳母和侍女们跟着,但秦柳瑟也放心不下,还得起来偶尔看一看。 等香火燃尽,还要很久的功夫,秦柳瑟陪着他俩玩了一会儿,便打发乳母和侍女带着他们先回昭阳宫。 因着俩人还得吃奶,差不多也得睡觉了,若是陪着她在这里等到结束再回去,担心俩人玩的太闹,今晚要做噩梦。 秦柳瑟哄着他们送到园子里,往回走的时候,远远便看见大皇子一个人站在湖边,似乎是在湖边追着什么东西走。 湖边的光线比较昏暗,秦柳瑟揉了揉眼睛,朝他看去,还真是大皇子。 大皇子的侍女就跟在他后头,让他不要离湖面那么近,但大皇子似乎是在追什么东西,水流有些急,那飘在湖面的东西越走越远,大皇子的步伐也越迈越大。 侍女在后头提裙喊着,但大皇子一点都没管她,迈着小短腿一个劲的往前走。 秦柳瑟心里吓了一跳,要知道前头湖边那些湖藻,铺了一层,看上去就跟是草地一样,若是不注意,或是不知道直接踩上去,那就落在水里了。 刚想到这里,那边就传来扑通一声,跟在大皇子后面的侍女也是吓得直接哭起来了,一个劲的喊,“救命!大皇子落水了!” 第353章 幸落水 此时此刻,秦柳瑟已经走到了桥边,她望了眼周围。 这边的湖边上,没有什么侍女公公,若要等他们从圆月台走过来,只怕大皇子已经沉下去。 而这边动静大,那边圆月台的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一窝蜂的,都提着灯,往这边赶过来。 秦柳瑟看到大皇子的方向,想也没想的,立刻就跑上前,跳进了水里。 虽然可以等人来救,也可以等那位永嘉帝派着保卫大皇子的暗卫出来,但这样的暗器,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 且秦柳瑟也担心等会儿大皇子沉下去,找不到人,更难救了,这才自己来救。 眼下大皇子还在水里扑腾,秦柳瑟跳进水里,便立刻朝他的方向游过去。 秦柳瑟是在苏杭乡下长大的,从小便会凫水,小时候还在娘亲乡下娘家的河里游水,被娘亲拉起来打过呢。 秦柳瑟费尽吃奶的力气,游得很快。 不过湖边的湖藻杂草多,她一路游过来,一路还要将旁边繁盛的湖藻拨开。 八月十五仲秋时节,湖里的水着实有些冷。 但秦柳瑟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去顾及冷不冷,只拼命的往前,因着看到大皇子已经不怎么挣扎,逐渐往下沉。 好在大皇子福大命大,秦柳瑟这么游过去,正好捞住了他。 秦柳瑟搂着他的腰,大皇子被呛了几口水,已经有些吓哭,红着眼睛看着她。 大皇子的性子,并不是那些会大喊大叫的人,所以吓坏了,也只红了眼睛,并不会大声呼救哭闹。 看清来人是秦柳瑟后,喊了一声,“皇贵妃。” 秦柳瑟一边搂着他,一边带着他往岸边游,“大皇子别怕,没事了,等会人来了,就可以上岸去了。” 而这时候,侍女呼救的人,也已经到了这边来。 乌泱泱一群人围到岸边,即使有公公侍女提着灯,但秦柳瑟一时间也没有空闲去看围着的是谁。 刚刚那样费劲游过来,又托着大皇子游到岸边,身上的衣服全都浸湿了,湿哒哒的,甚至有些发冷,秦柳瑟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几个公公蹲到岸边,拉着大皇子的手,秦柳瑟用力将他往上托,便由公公将他拉上去。 总算是有惊无险,秦柳瑟松了口气,明月和子衿他们,也着急忙慌着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赶紧将秦柳瑟拉起来。 一时间,早有被萧德妃打发去取干净棉布的侍女,已经拿了干净的棉巾子过来,明月姑姑接过手,将秦柳瑟整个人裹住。 明月姑姑着急的道,“这天虽凉爽,但到底是仲秋,穿得薄,这湖水又这么冷,这会儿泡了水凉了,娘娘可要仔细别染了风寒,咱们快些回去吧。” 明月姑姑一边说着,那边子衿也拿着棉帕给秦柳瑟擦着脸上、手上的水渍。 至于头上的,那已经没办法了,只能由它湿哒哒的滴着,滴落下来一些,便擦一些。 而此时此刻,泡了水的秦柳瑟,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早就没有什么形象了。 钗环松散的松散,掉落的掉落,鬓发乱糟糟的垂着。 或许是坏的不能再坏,所以,秦柳瑟一时间都没心情去考虑这些。 打着喷嚏抬眼,只看到从人群后不远处走过来的永嘉帝。 因此他人高大,在一众妃嫔中走过来,便特别显眼。 刚才宴席散了,永嘉帝便去了前头忙国事,这会儿回来,约莫是有人将这消息传给他了。 而此时,永嘉帝看到眼前的情形,脸色确实不大好看。 他走上前来,问了几句,得知秦柳瑟和大皇子都没事后,这才脸色舒缓了些。 大皇子到底是个小孩,倒是还好,而秦柳瑟就像一个落汤鸡似的,站在这儿被众人围观着。 太皇太后从方才知道大皇子落水后,心头便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眼下走过来,看大皇子平安无事,摸着心头,这才放松下来。 又被侍女扶着手,走过来看秦柳瑟。 秦柳瑟看太皇太后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秦柳瑟垂了垂眼眸,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其实她也知道这是个局,可这个局,她却不能不跳。 太皇太后心里确实矛盾。因着秦柳瑟救了大皇子,自然是好的。 可另一方面……皇太后叹息道,“你这个皇贵妃,也是……” 似乎不知道找什么词来形容秦柳瑟,毕竟贵为皇贵妃,未来的皇后,作为后宫的妃嫔,在太皇太后的心里头,自然是得是端庄大方的。 但秦柳瑟这么一跳,便把这段时日所有的门面工作,全都给跳没了。 这宫里头那么多人,这么多侍女公公,若是别人,旁的妃嫔,都不会下水救人。 把人救起来了,但自己的形象也没了。 可偏偏那个人,又是太皇太后的曾孙子,宝贝金疙瘩,能被秦柳瑟救上来,安然无事,她心里头自然也是庆幸的。 但这段时间,她为秦柳瑟权衡这么多,树立了这么久的形象,旦夕间便没了。 今日这一跳,着实不像皇后该有的作风。 秦柳瑟不是没心事的人,看这情形,自然知道太皇太后这没说完的话里,是藏着什么意思。 可眼下,自己也不得不装一下小媳妇的模样,毕竟永嘉帝在这儿,太皇太后没说出来,她也只能当作不知道。 果然永嘉帝走过来了,看她湿哒哒的模样,便皱着眉头说,“先回朕宫里换件衣裳,别回头得了风寒。” 第354章 不对劲 明月姑姑一路搂着秦柳瑟,往承乾宫去,一边说,“幸好皇上想的周到,不然现如今起了风,在湖边待久了,娘娘怕是要染了风寒。” 方才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都在那儿,她便是心里头想提醒自家主子先回来换衣裳,可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开口,幸好皇上来得及时。 一时间,回了承乾宫,早有下人跑前头来传话准备衣裳,是以一踏进来,青草和青桃便已经迎了上来。 一个安顿秦柳瑟,一个领着大皇子。 明月姑姑和子衿在正殿伺候着秦柳瑟换上干净的衣裳。 青草刚才等在外头,得知秦柳瑟落了水,赶紧的去小厨房,叫厨娘煮了红糖姜汤。 等秦柳瑟衣裳换好了,也正好端进来给她服下。 说不得,刚才泡了水,身上冰冰凉的,这红糖姜汤吃下去,果然暖和了不少。 大皇子也被人伺候着来了这承乾宫换了衣裳,他从偏殿换了干净衣裳过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蔫蔫的,来正殿见自己的父皇。 大皇子垂着脑袋,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秦柳瑟吸吸鼻子,说不得到底染了些风寒,可看大皇子这幅模样,觉得可怜又可爱。 大皇子也只有在永嘉帝面前,才会这么百依百顺的了。 而大皇子着实是心里愧疚,怕自己的父皇怪罪自己,所以就在这扮小可怜呢。 永嘉帝还没说话,外头传来太皇太后凤驾到了承乾宫的声音。 大皇子立刻眼睛亮了,因着皇祖母和曾皇祖母都在,那就有人护着他了,父皇即使要训斥他,也不会那么严厉。 小脑袋瓜子转悠悠的。 小孩子心思浅,总归藏不住情绪。 看在秦柳瑟和永嘉帝眼里,秦柳瑟只笑着无奈的摇头,永嘉帝倒是没什么神情。 太皇太后他们紧随其后走来,一来是为了关照一下大皇子,二来,也得将这事问清楚,前因后果,还模糊着,还得看看永嘉帝想怎么处理。 不然现在回了康宁宫,她也睡不着觉,便一路慢悠悠的走过来了。 秦柳瑟和大皇子给他们行了礼,又退回了一边。 “好好的在圆月台玩着,怎么会玩着玩着,掉到水里去了。”太皇太后一来,刚坐下,,就看着大皇子问道。 大皇子转悠着眼珠子,还在想着怎么回话,那边一直伺候他的侍女便跪下来。 “回太皇太后娘娘,大皇子那时,在台边走动,今夜拜月亮的扇子,不知怎的就掉到湖里去,大皇子舍不得,便绕着岸边走,想将那扇子捞回来,怎知那岸边湖藻聚成一堆,瞧着就像草地一样,大皇子往前跑,直接踩上去,就掉落到湖里。” “太皇太后娘娘您不知,那扇子是先皇后之物,大皇子一片孝心,想着将这扇子拜了,叫先皇后在天上也能用得着,想来也是因此,大皇子才这么着急忙慌的想去捞回来。” 按照常理和宫中规矩,侍女看护不周,害得大皇子落水,正应该重罚,可偏偏这个侍女,是先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 大皇子伺候惯了,先皇后去后,这些从府里带来的侍女,本应该打发回先皇后的娘家再做安排的。 但这侍女不想出宫嫁人,便自求留在大皇子身边伺候,也是聊表一番对先皇后的心意,陪着大皇子长大成人。 宫里的侍女,按照规矩,到了年纪,便可以放出宫去嫁人,但也有一些像这位侍女这样,不想出宫的,便留在宫里继续做姑姑。 明月姑姑是如此,太后和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也是如此。 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总有的人是并不沉溺于情情爱爱的,对他们来说,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 也因此,按照人情,太皇太后实在也不好意思对她重罚。 但照顾主子不周,不罚一罚,又实在不行。 由此,太皇太后便做主罚了她半年的月银。 侍女知道太皇太后这番不痛不痒的惩处,着实是放了自己一马,便跪下来磕头谢恩。 一时间,问完大皇子的话,太皇太后又将目光放到了秦柳瑟身上,“皇帝这位皇贵妃,倒是很有胆色,居然还会凫水。” 秦柳瑟听不出太皇太后这话里的语气,是真的赞美还是在怪她不顾形象,便低着头回话,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臣妾儿时在乡下长大,跟着家中的大姐姐学过凫水。” 太皇太后笑道,“难怪了,这回你也受惊了。” 旋即又道,“但往后这种事,能不自己出手,便让下头的人来,宫里头这么多人,下头的人来便可。说一千道一万,你可是将来的国母,怎能这样,还像个乡野丫头一般,动不动往河里跳。” 因着秦柳瑟救的人是大皇子,是皇家的金疙瘩,所以太皇太后到底是不好意思真的怪秦柳瑟。 但又不得不用这件事情来鞭策她,往后还得顾着自己的形象。 说实话,秦柳瑟压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因着是民间长大的人,到底没有那么多的尊卑情怀,也不将自己当做多金贵的贵女一般。 救人什么的,对秦柳瑟而言,不过是顺手之举,比起没面子,她更怕见死不救后,让自己更加愧疚折磨。 可对太皇太后这样在深闺里长大的姑娘而言,学透了诗书礼仪,便觉得女儿家的形象和名声更加重要。 这种事情,确实是因着每个人的身份,而有不同的见解。 比如西太后,乃是寒门出身,便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不由为秦柳瑟说了两句话,“如此仗义救人,太皇太后,本宫倒是觉得,这秦氏颇有侠义心肠。” 但东太后就不这么觉得了,她自幼尊贵,一向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在她的眼里,除了有身份的人,其他的人的命,便都不是命。 便笑着附和太皇太后道,“本宫倒是觉着太皇太后说的极是,若是今日并非大皇子,而是那寻常人,那全然没有救人的必要。” 东太后的意思是,若是寻常人掉下去,那便等着宫里的其他下人来救,能救上来是他命好,救不上来,那也是他的命。 一时间,跟过来的妃嫔也是分作两派,有的人觉得秦柳瑟这般做,没必要害得自己颜面尽失。 不过这些人,是自己真的也这么觉得,还是为了附和太皇太后,就不好说了。 而有些出身普通,或是出身在武将家里的,则便站出来为秦柳瑟说话。 譬如那宁贵妃,家中的父亲是习武之人,从小她便也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一些。 习武之人是豪爽气派一些,是以便替秦柳瑟说道。 “皇贵妃娘娘如此狭义心肠,正当得起这个位置呢,若是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的形象颜面,那往后又如何御下,还要御天下人。今日这事传出去,京城里定是人人都要夸上皇贵妃娘娘一句的。” 萧德妃也笑道,“今日后宫没有外男,也没人看到皇贵妃娘娘的仪态,且比起人命,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并不要紧,左右大皇子能平安无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萧德妃这话里头,又把大皇子给捎带上了。 俩人一个会说,一个敢说,又因着位份够高,说话也比较有分量。 一时间,秦柳瑟便向萧德妃和宁贵妃都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皇太后怪罪归怪罪,但并不像东太后那样见不得秦柳瑟的好。 是以,听过这些人说后,心里头的怨念也消退了不少。 东太后见状,有意又要添油加醋几句,却在这时候永嘉帝开了口。 不过他并没有跟秦柳瑟说话,也没有替她向太皇太后求情,而是看向朱万喜问道,“扇子捞起来了吗?” 朱万喜点点头,朝外面知会一声,立刻有公公用托盘捧着捞起来的扇子进来,给永嘉帝看,“皇上,原封不动从湖边呈过来的。” 大皇子原本心情已经好受不少,一时间看到这扇子,心里头是一半喜一半愁。 高兴的是扇子被捞起来了,不高兴的是,泡了水,只怕已经没用了。 这扇子是折纸扇,纸制的扇面,一旦泡了水就没用了。 便是晒干了、风干了,那纸也不复原样,而是硬邦邦的。 小皇子眨巴着眼睛,包着泪珠子,但又不想落泪。 秦柳瑟过去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他说,“等回头那扇子干了,咱们除了纸面,用那木骨架再做一支可好?” 虽然这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到底有个骨架,大皇子只撅着嘴点点头。 永嘉帝指着那盘上的扇子,看向伺候大皇子的侍女,“今日这般凉爽,大皇子也得用扇子扇风?” 侍女赶紧摇摇头,“回皇上,并没有。这扇子原是大皇子藏在兜里的,拜了月亮,便挂在身上,并没有拿在手上。只不知怎么了,许是掉下来了,不知怎的就掉到湖里去了,这才出了后头的事儿。” 永嘉帝听她这么说,看了她几眼,挑挑眉,已然察觉出这事的不对劲。 秦柳瑟也早有这个想法,因着这扇子是折扇,如果没有撑开,直接掉落,那么应该是直接沉到湖底的。 没有扇面撑开,怎么会飘在湖面上? 只能说,恐怕是有人故意将扇子打开,扔到湖里,然后吸引大皇子的注意力,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第355章 皇陵去 永嘉帝闭了闭眼睛,其实这件事情,他心中已经有了谱。 让人将这扇子捞上来,不过也是为了做一个证据罢了。 只不过,在场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永嘉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他一时沉默,而方才萧德妃说完话,太皇太后好似已经对秦柳瑟放宽了戒备。 后头站着的妃嫔,闻到腥味,可不太想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柳依依望着那漆盘上的纸扇,一惊一乍的道,“如此精致的纸扇,被水泡发了实在是可惜,也难为大皇子想捞回来,到底是先皇后的遗物啊,大皇子一片孝心,实在是可歌可泣。” 柳依依一边说着,一边还吸了吸鼻子,好似一副要落泪一样。 柳依依这是看不明白形势,不知道太皇太后和永嘉帝心里真正的意思是如何,便不掺和其中,只抓着大皇子说一通,来表现自己的善心。 但其他人,就未必有柳依依这么精于算计了。 秦怀瑾现如今位分低,但到底风光过,所以刚才散了,也没有直接回舒月轩,便跟着过来承乾宫,也敢在众人面前开口。 不过因着现在位分实在是太低,也不敢公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秦柳瑟的不是。 便转而,像是为她求情一般,说,“太皇太后,皇贵妃娘娘这也是一时心急,想着救大皇子上来,并没顾着其他。总归大皇子,平安无事最好。” 顿了顿又说道,“皇贵妃娘娘心里定是清楚,若今日掉进湖里的不是大皇子,皇贵妃娘娘肯定是要权衡再三,不会这样用自己的形象开玩笑。” 听着是在替秦柳瑟说话,但实则又是在暗暗的讽刺秦柳瑟,如果今日掉下去的不是大皇子,她未必会救人上来。 两位太后和太皇太后都是什么人哪,都是在后宫活了几十年,不止大半辈子的人,怎能听不出秦怀瑾这话里头的话外音。 只不过,太皇太后听了皱皱眉,没想到这秦怀瑾身为秦柳瑟的姐姐,居然也这样中伤自己的妹妹。 一直在旁边默默关注的李婕妤,此时也开了口,“也是这大皇子福大命大,有皇上的龙体护着,方才小公主小皇子在圆月台那边玩,大皇子也在那儿陪着弟弟妹妹,可能是玩闹之间,那扇子便不小心掉下去了吧,真是阿弥陀佛,万幸万幸啊。” 李婕妤说完这话,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而后又到,“幸好皇贵妃娘娘送完小皇子小公主回来,正巧碰到了大皇子,不然今日这事啊……” 她闭了闭眼睛,拿着手帕捂住胸口,似乎不忍心再想下去。 这话说的,好似这大皇子的扇子掉下去,并非偶然,而是秦柳瑟丢下去的一般。 因着李婕妤这话里头的意思,不就是说大皇子与小皇子小公主在那儿一块玩,又没有旁人,那这扇子,自然只能是秦柳瑟弄下去的了。 别人说这种话,秦柳瑟都一笑而过,可李婕妤说这话,她心里头便不同意了。 秦柳瑟冷笑了一声,想也没想便直接问了出口,“婕妤这话里头的意思,怎的好像是我将大皇子的扇子丢下去的一般?” 李婕妤方才还意有所指,现如今被秦柳瑟点出来,便立刻装作事不关己,“臣妾可没有这个意思,皇贵妃娘娘可别当真了。” 若不是清楚这件事情,就是李婕妤搞出来的,秦柳瑟还真要被她的假模假样给骗过去了。 “我若真的对大皇子意图不轨,岂不是把扇子丢下去,便是他掉下去,也不管不顾不就好了,怎的还要煞费苦心救他一把?”秦柳瑟套着李婕妤的话。 “那谁又知道呢?圆月台那种地方,今夜里家宴,人马也多,便是掉下去的人,总有人能去救回来,如果真有人想害人,那也害不成啊……” 李婕妤现在说话,可是足够隐秘三思。半句不提秦柳瑟这个人,就怕别人抓到把柄,所以也是说得含含糊糊的,像是在说她,又不像。 李婕妤这话里头的意思,便是秦柳瑟知晓如此害人成不了事儿,便装模作样的将大皇子救起来,好在众人面前博一回好感。 秦柳瑟简直要气笑了,不过她说的越多越好,李婕妤说的越多,等会儿真相揭晓的时候,那便是她最无法辩驳的时刻。 秦柳瑟又笑道,“大皇子平日里在皇上的安排下,跟着武夫学拳脚功夫健身。虽说不会凫水,但那体能可比我强多了,我又何至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费了自己的身子,来救一个身子比我好的人。” 秦柳瑟说着这话,还适时的打了个喷嚏。 李婕妤立刻又笑道,“皇贵妃娘娘可别往心里去,臣妾方才的话,可没有说是皇贵妃娘娘害了大皇子,皇贵妃娘娘可莫要上了心神哪。” 李婕妤这又阴阳怪气秦柳瑟是自己心虚,在对号入座。 秦柳瑟也实在是没法理解李婕妤这一出又一出的,图的是什么? 即便是她没有提前知情,便是大皇子落了水,被她救起来,实则也害不了她什么,左右不过是没的形象罢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秦柳瑟不太在意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觉得人命关天更重要,才会觉得没什么。 而对于李贤妃这样注重端庄仪态的妃嫔来说,今夜这一出,若是落在他们自己身上,早就哭得鼻涕泪流,懊恼自己的皮肉身段,被别人看了去。 所以这些人不由就纳闷地骂着,觉得也就只有秦柳瑟这么厚脸皮,如此被人看去了湿了衣服的姿态,还能在这里对答如流,脸色如常。 一时间,妃嫔里头也是议论纷纷的,低声嘟囔,没叫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话,但那看着秦柳瑟的眼神,却又让人清楚,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秦柳瑟刚要张嘴,就打了个喷嚏,永嘉帝却在这时开了口,“够了。” 他一声令下,屋里头立刻安静了。 永嘉帝眼里带着寒冰,没有看向李婕妤,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婕妤好似寒冰彻骨一般。 他眯了眯眼睛,冷冷的道,“李婕妤,今日之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等来李婕妤的回答,永嘉帝说完这话,便看向朱万喜。 朱万喜会意,立时走到李婕妤旁边,笑着对跟着李婕妤过来的安乐公主道,“夜了,安乐公主该是饿了吧,请随奴婢来,外头的厨娘备了好些好吃的。” 安乐公主还小,一听到有东西吃,立刻眼睛就亮了,屁颠屁颠跟着朱万喜走了。 而永嘉帝这么做,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见自己的母亲如此恶毒的一面。 李婕妤没想到永嘉帝会突然这样对自己冷言相向,也觉得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忽然被人这样下脸,当众点名,脸上也是有些火辣辣的,一脸懵的问,“皇上,您这话什么意思?臣妾还能知道什么,说什么。” 这回永嘉帝可没有再跟她打太极,语气分外的冰冷,直接道,“你不说,那朕便把你送到皇陵去,可好?” 第356章 金疙瘩 经过上回四季园木架桥,秦柳瑟险些掉落桥底那件事,永嘉帝敲打过李婕妤一回,现如今是半点跟她废话的耐心都没有了。 殿内所有的人,都一脸不明就里的,不知道这炮火,怎么忽然就转移到李婕妤身上了。 而李婕妤也是被永嘉帝的话吓了一大跳,腿下一软,立刻跪了下来,“皇上您说什么?臣妾犯了何事儿,为何要去皇陵,臣妾什么都没做啊。” 皇陵那种地方,只有皇城里犯了重罪,或者是先皇的妃嫔,才会去的地方。她一个有生养,膝下有安乐公主,又有位份的人,何至于要去那里? 便是几十年后永嘉帝驾崩了,李婕妤还在世的话,只要生养过,都是不用去守皇陵的。所以,永嘉帝这话,无疑是叫李婕妤脸上火辣辣的疼,一点面子都不留了。 永嘉帝冷冷一笑,这件事情,他都无需知道前因后果,只需要知道大皇子那把扇子,是李婕妤的人丢到湖里的……这一切的真相,便都清楚了。 “那扇子,难道不是你的人偷了,丢到湖面上的?”永嘉帝这话一出,犹如惊天巨雷劈到众人脸上,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实在是好看极了。 秦柳瑟起初的脸色,跟他们无异,同样十分震惊,震惊于永嘉帝如何能这么斩钉截铁的说出这话来。 毕竟就连秦柳瑟自己,都只知道李婕妤要害自己,并没有后头这么实质性的证据。 连是谁偷了扇子都知道,还有人证……秦柳瑟琢磨着…… 但旋即就想明白了。 应当,是跟着大皇子的那个暗卫看到的。 李贤妃千算万算,步步精密,可输就输在,不知道永嘉帝派了暗卫护着大皇子。 实在也是她选错了加害自己的对象,若是选个旁的皇子公主,可能永嘉帝想要查出真凶,还得连蒙带猜的。 而那暗卫,是永嘉帝的心腹,自然唯永嘉帝马首是瞻。 一时间,李婕妤的脸都白了。 想不到永嘉帝居然能指出自己来,可这话出自永嘉帝之口,她又没有底气跟永嘉帝质问,质问他有没有证据。 李婕妤怕永嘉帝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可死到临头,总是要扑腾几下,便又哭着道,“皇上,皇上可莫要冤枉臣妾。臣妾规规矩矩的在圆月台里赏月,哪有空闲去偷什么扇子!臣妾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怕不是别人诬陷臣妾的!” 永嘉帝听到她还死不认账,一错再错,一时也不气了,只气的弯起嘴角,让朱万喜将暗卫喊过来。 而那暗卫的身份,本就是隐秘的,所以进来时,自然换了一身侍女的宫服,伪装成普通的侍女,低着头跟永嘉帝回话。 “回皇上,方才奴婢正在园子里清扫,路过湖边,远远正巧便看到了婕妤身边这位侍女。” 暗卫抬头,朝李婕妤身边的大侍女指了指,又接着道,“这侍女,趁着大皇子吃东西的时候,从他腰上剪下来扇子。而后,便将扇子打开,丢到湖里,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 暗卫说完这话,永嘉帝便让她退了下去。 众人里头,也没有谁有闲情逸致去琢磨这个侍女为何有些面生,从未在宫里见到过,只顾着将矛头指向李婕妤。 而那暗卫,能将李婕妤身边的侍女精准无误地指出来,一时之间,李婕妤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 在场的人里头,除了秦柳瑟和永嘉帝,其他人似乎都完全没料到这件事情会是人为的,都以为是偶然。 没想到居然是李婕妤做的。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慈悲为怀,看着李婕妤满脸的不敢置信,难以想象,如此贤惠之人,居然会要害皇家皇嗣。 太皇太后气得差点就当场晕过去了,永嘉帝见状,赶紧命人抬来轿辇,将太皇太后抬回去,也送了两位太后回宫里。 太皇太后和西太后是真心想离开,一个是气的,一个是相信自己的儿子,剩下的局面,就交给永嘉帝处理。 而东太后,只是不想再掺和李婕妤的事情。因着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看永嘉帝那个脸色,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也怕李婕妤跟自己求情,所以便脚底抹油的走了。 而今夜之事,永嘉帝当场就下了旨,说李婕妤如此品德,不适合再养着安乐公主,便将她打发到了远离京城的皇陵守着思过。 把妃嫔打发到皇陵,跟把罪臣发配边疆也差不多了,便是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这样的惩罚,对李婕妤来说,也是不亚于打入冷宫。 秦柳瑟震惊于这回永嘉帝的果断和快速,原本还以为,自己还得再踹上一脚,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落进下石,永嘉帝便已经下了旨。 秦柳瑟之所以想落进下石,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手里也有人证。 只不过没有永嘉帝的暗卫这般铁证如山便是了,但是证明李婕妤早有预谋,却是不成问题。 现如今,秦柳瑟成了皇贵妃,在后宫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宫里头想抱着她大腿的人数不胜数,要收买个侍女并不难。 而早几个月,李婕妤宫里头有个宫女,已经归入她门下。 李婕妤的贴身的一等大侍女,都是从娘家带过来,从小伺候到大的,自然是收买不到的。 但作为二等侍女,那就不同了,是尚宫局分配的,而且经常也能出入李婕妤的殿内。 是以对秦柳瑟来说,这个棋子便成了眼线,时不时便能带一些李婕妤的消息给她。 秦柳瑟并不在意这些人是为什么而跟了自己,总归是利益交往,这些下人能看中她的利益,被她收买,正说明她有价值有能力。 那么只要自己在这个位置一日,便不怕这些人会倒戈。 从一开始,秦柳瑟便知道李婕妤今夜手脚不干净,只不过,李婕妤这回的局设得好。 秦柳瑟知道她要害自己,却不知是借着谁,所以今夜心里头一直防备着,才会提前叫人把小皇子小公主都送回去,就怕也掺和到俩人身上,或是吓到两个孩子。 又提前几日,让尚宫局的人,挨个排查圆月台上的木板可牢固,周边的护栏围栏可结实,就怕一不小心有人靠着靠着,掉落到湖里。 没想到,她倒是胆大包天,居然是想通过大皇子来害自己。 那可是皇家的金疙瘩,永嘉帝第一个儿子,那暗卫日日夜夜的轮流守着护着,只可惜李婕妤不知情,居然敢算计到他头上。 便是那时秦柳瑟没有出手相救,只是不过一会儿,那暗卫便会出来,把大皇子救上来。 当时看大皇子掉下去,秦柳瑟就已经猜到是李婕妤给自己设的局。 但这个局,她又不得不跳下。 太皇太后嫌她不顾仪容仪表,不够端庄,并不要紧,那些妃嫔有再多的意见,秦柳瑟也不当回事。 她们说再多,也不过是嫉妒与羡慕作祟罢了。 这一跳,还得感谢李婕妤,叫她一举两得,既得了大皇子的信任,又得了永嘉帝的偏爱。 如此便直接叫李婕妤,被这永嘉帝,丢出了皇城。 第357章 班门弄斧 永嘉帝这回惩处李婕妤,是秋夕当夜就发了圣旨,一夜都没有等。 李婕妤再怎么求情,都没有用处。 大概也是忘了,永嘉帝警告过她,给她下过通牒。可这些妃嫔,又都时常忘了永嘉帝是个怎样的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是特例。 李婕妤一夕之间,消失在宫中,在后宫闹得轰轰烈烈,但这个人,已经被送去了皇陵。 不过再轰轰烈烈,也只是在皇城里热闹,出了这皇城,并没多少人知道这些皇家秘事。 倒是八月中旬,定国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和离,才是闹得满城皆知。 严守御等不来石秋芜主动跟家中长辈说要和离,便在秋夕前夜,将他们石家做的丑事在国公爷面前捅破。 如此一来,石秋芜便再也没有了后路,只能答应了这和离,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虽说丑事捅破了,但依旧是走和离的路,可石家的丑事,早就闹得满府里皆知了。 石秋芜自知理亏,在一众妯娌中,也抬不起头来,灰不溜秋的带着自己的嫁妆,出了国公府,回了晋地老家。 秦柳瑟听到这个消息时,如果震惊的程度能形容,那便是如同六月天下雪一样让她意外,没想到严守御居然与石秋芜和离了。 而且更让她震惊的是,过不得几日,便传来严守御要续弦的消息。 这续弦的对象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但当秦柳瑟听了坊间的传闻,那讶异程度,又如同看到西边升起了太阳。 说是严守御严将军在西北时受了重伤,被边疆民女所救,日久生情,便成了大将军在西北的女人。 由此那民女也是命好,正好碰到了世子与世子夫人和离。 如今严守御身旁空缺,便娶了她,这传来传去,可又成了京城一段佳话了。 因着本朝民风开化,边塞地区说亲难,许多边塞富贵人家娶普通人家,只要夫家愿意撑着,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会赞扬这位公子,着实是有情有义,没有嫌弃娘子的家世。 别人不知道,秦柳瑟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这元酒儿,怎么就成了边疆民女了,还救了严守御。 这一听,就知道里头有文章。 而且秦柳瑟琢磨着,总觉得这件事里头,永嘉帝约莫是出了很大的劲。 果不其然,这回跑去问永嘉帝,他倒是一点都不隐瞒。 石秋芜娘家的事情,自然是永嘉帝捅破给严守御的,秋后算账已然箭在弦上。 不过他也答应了严守御,不会对石秋芜如何重罚,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严守御还替她求了情。 以免家中小小世子没了生母,总归让石家吃了好处的男子出来扛事儿,石秋芜虽和离了,但留着名声,还能再论亲事。 而元酒儿,能以边疆民女的身份成为严守御的续弦,自然也有永嘉帝的功劳。 不然这元酒儿的身份,可没有人背书。 “皇上,那元酒儿生的儿子,可怎么带进府里啊?”秦柳瑟是琢磨着,元酒儿这般未婚,便有了和严守御的孩子,这么带进去,岂非名声不太好,总不能记作外生子吧。 永嘉帝却笑道,“这不是问题。” 在边疆地区,这种事情也有的是。 而严守御,又是常年驻扎在西北的将军,为国效力,便是效仿边疆的民俗风气,传出去也不丢人。 却说,这是因着边疆民风更开化,许多边塞儿女,并不看重那一纸婚书,有的人嫌麻烦,还真就是先请了客,生米煮成熟饭再去官府写婚书。 而这也是因着边疆地区人员混杂,时不时动荡不安,有的人家中,并无长辈无兄弟,早已不知战死或是飘零何处。 老无所依,幼无所养,孤家寡人多的是。 这什么三书六聘,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边疆压根是很难做到的。 也只有中原地区,富庶些的地区,才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是以,便有些看对了眼的男男女女,先生米煮成熟饭,也不用办婚席,直接找个年长者见证一下,便算是夫妻了。 秦柳瑟虽然早有耳闻,但依旧听得瞠目结舌的。 心道真是什么话都被永嘉帝说尽了。 她会有这反应,也是因着事到如今,秦柳瑟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永嘉帝这人,心思实在深沉的可怕。 只怕从当初设计元酒儿去勾引严守御,他就已经想到了后头这些。 秦柳瑟是走一步想一步,偶尔多筹谋几步就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而永嘉帝这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心思深沉,只怕走了一步,或者是还没落棋,就已经想到了后面的千百步。 所以现如今元酒儿进了严家,定然不是什么偶然。 而且那石秋芜娘家的事情,永嘉帝只怕也是早就知情,当时才会用美人计这招,来设计严守御,成功腾笼换鸟。 既帮自己报了石秋芜在秋园冒犯秦柳瑟的仇,让他俩和离,不至于连累严守御,又把元酒儿这么一个无根无基无背景的女子,送到严守御身旁。 断了他与萧德妃的牵扯,也免得严守御被外家牵扯,往后便是元酒儿成了严守御的夫人,也不会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元酒儿没有吃里扒外的娘家,也就不会做出私贩官盐,上下串通,吃里扒外,中饱私囊这等大罪之事儿。 秦柳瑟震惊之余,心里还分外的感慨,想当初,十几年前,严守御未立军功,身上的荣耀光芒,都是定国府,都是他的家族赋予的。 是以,当时他虽与萧元娘两情相悦,但家中接受不了民间女子做世子夫人,他无力抗衡,便也拗不过来。 可现如今,经历了石秋芜一家,严守御已经是响当当,能撑起一片天的大男儿。 在西北履立军功,身上有了功名,跟永嘉帝请了山阳侯的爵位,能够自立门户。 在定国公府里,说话也就能做数了,是以才能如此强硬的把元酒儿带回家。 即使家中长辈不一定喜欢元酒儿,但等她成了侯爷夫人,再生儿育女,家中长辈不喜欢,也会慢慢接受。 更何况,现如今的元酒儿,身份上是有永嘉帝背书的人。 倘若当年执意要与萧元娘在一起厮守,那便只能带着她私奔。 现如今,若是家中长辈不让他娶了元酒儿当续弦,严守御也能跟她私奔,但这回的私奔,可并非过苦日子。 不过,这回是从国公府里搬出来,到永嘉帝赐给他的新宅子里住罢了。 可见,这即使是男儿家,也得有能力,才能在家中说得上话,做得了主。 一时之间,秦柳瑟不由分外佩服永嘉帝算计人的能力。 当初,元酒儿勾引严守御,做了他的外室,她还以为真就那般结束了呢。 没想到,那却只是个开始。 永嘉帝心思之深沉,让秦柳瑟一时之间都有些害怕。 因着永嘉帝的算计,与旁人不同,别人的算计,都是人在推动,而永嘉帝的算计,却是从开头就算好了。 他算计的,是人性。 是以,严守御和元酒儿这件事情,发展得水到渠成,压根不用永嘉帝插手去推进。 元酒儿和严守御两人,从碰见后,便自己推着自己往前走。 这里头,永嘉帝真正插手的,恐怕只有严守御去西北时,派人救了元酒儿那一出。 而他这一插手,却也不突兀,反而叫元酒儿和严守御,都对他感激涕零,毕竟那可是救命之恩。 秦柳瑟自信了这么久,此时却才明白,自己似乎看不清他的内心,也看不清里头有多深。 虽说自打重生以来,秦柳瑟每一步都是按着自己的设计在走,在一个劲的争宠,往上爬,该得到的,也都得到了。 可如此对比下,秦柳瑟又不由沉思,自己能如此游刃有余的在这后宫行走,又如此顺遂的得了永嘉帝的宠爱……是不是,是永嘉帝默许的? 因着这件事,秦柳瑟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是不是过于浅显,自己的伎俩,在永嘉帝面前,是不是过于班门弄斧了。 第358章 无人境 月上中天,因着心里藏着事儿,秦柳瑟懒懒的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思索万千,睡得都比往常要晚了些。 次日起来,秦柳瑟用了早膳,陪着小皇子和小公主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便开始梳妆打扮,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容光焕发地往辛淑妃宫里去了。 自打李婕妤被贬送去皇陵后,安乐公主便暂时养在辛淑妃宫里头。 因着辛淑妃宫里,有两个小公主,年纪与安乐公主差不了两岁,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好在安乐公主平日里也更依赖于乳母,李婕妤带的少,平日里也不怎么管,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疼爱这个公主。 所以这回,李婕妤没了,安乐公主只找了几天,便没那么闹腾了。 而这几日,安乐公主住在辛淑妃这里,也是因着永嘉帝还没想好,要让安乐公主养在谁的宫里。 四妃里头,萧德妃无需考虑,宁贵妃自己有一儿一女,辛淑妃也有两个公主。 若是放到这两位妃嫔宫里养着,倒不是不行,只是宫里头孩子有些多了,怕有所偏颇。 要是放到四妃往下的妃嫔宫里头养着,永嘉帝似乎又觉得有些亏待安乐公主了,是以便迟迟没有定论。 却没想到,昨日,萧德妃自己去请示了永嘉帝,说想把安乐公主抱来她宫里养。 永嘉帝原先不考虑萧德妃,是因着她对后宫一向置身事外,不掺和这些俗事,但这会儿她自己开了口,永嘉帝自然同意。 萧德妃品行得当,位分也够高,护得住安乐公主,这般品格,自然也能将她养好。 是以,这件事就这么一锤定音,往后,这安乐公主,就是萧德妃的女儿了。 这回萧德妃能想开,确实也是因着看开了。 她并不想出宫,就想在这后宫里头老去,不想参与什么世事纷争。 如今对男女情爱之事,也没有任何念想,是以这深宫的日子,抱个公主过来养,确实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秦柳瑟因着一大早还得陪小皇子小公主玩,只能随后而至。 而萧德妃一早就过去了储秀宫,显然是对这件事分外上心。 秦柳瑟乐于看到她这种改变,毕竟,如今她与严守御的事情,已经时过境迁,萧德妃自然,也得有自己的打算。 辛淑妃的宁乐公主,如今也不过是牙牙学语的年纪,跟着辛淑妃从西北回来的时候,不过刚满月,现如今也没有多大。 所以安乐公主到了这储秀宫来,就成了皇姐姐,和两个皇妹妹玩着特别的乐不思蜀。 虽说原先辛淑妃和李婕妤就有些不对付,但大人归大人。 宫里有专门掌管皇子之事的女官宫殿,公主时常都会玩到一起,一群小孩并没有什么仇怨,便是一派姐妹和睦的模样。 安乐公主平日里,没少受李婕妤这个亲娘的蹉跎,性子有些怯懦。 萧德妃来时,还给她带了特意托人从宫外买回来的花灯。 安乐公主拎着花灯啧啧称奇,一下子跟萧德妃就亲近了不少。 秦柳瑟随在他们身后,看着萧德妃一路牵着安乐公主的手回宫,不由都有些为之动容。 而刚回了昭阳宫,就传来那边康宁宫,太皇太后病了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朱万喜给秦柳瑟带来的。 永嘉帝派朱万喜来传话,自然就是想领着秦柳瑟,一起到康宁宫去探望太皇太后。 秦柳瑟回到昭阳宫,两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玩耍,被侍女牵着手学走路。 秦柳瑟过去逗了他们一会儿,便又随着永嘉帝,去了康宁宫。 秦柳瑟现如今贵为皇贵妃,跟着永嘉帝来看太皇太后,属于是尊敬长辈,理所应当。 踏入康宁宫的正殿,便闻到了一股药味,一走进去,果然见老姑姑正在喂着太皇太后喝药。 给太皇太后行礼请安,秦柳瑟脸上便带着担忧问道,“太皇太后,这是怎的,怎的忽然身子不适了。” 前几日秋夕宴,老人家还生龙活虎的呢。 太皇太后吃着药,旁边站着的老姑姑便替她说道,“太皇太后早晨起来便有些头疼,老人家起得早,请了太医过来看,说是染了风寒。吃些药躺上两天就好了,娘娘莫要担心。” “染了风寒,过得这一两日,大概要咳嗽,孙儿回去让人给皇祖母捎带一罐秋梨膏来,皇祖母按时服用,过两日才不会咳得难受。”永嘉帝说道。 老人家犯了咳嗽,那真是要半条老命的。 太皇太后,听了自然是高兴。 秦柳瑟听到太皇太后只是小风寒,心里一颗石头也落下了,因着太皇太后活到这把年纪,秦柳瑟自然是希望她能长命百岁的。 一时间,秦柳瑟与太皇太后闲聊着,太皇太后吃了药,看着她,笑着说,“过几日,便要去秋猎了,这几日,你忙,就不用过来看哀家了,都是小问题。” 眼下已经快八月底,九月中旬,永嘉帝便又要带着大臣去秋猎,是以这几日,秦柳瑟也忙着秋猎的事情。 听得太皇太后这么说,秦柳瑟笑着摇头道,“臣妾没什么事,都还有旁人打点着。臣妾不过来一趟,心里放心不下。” 听得秦柳瑟这话,太皇太后便裂开了嘴,笑得分外慈祥,“你也是有心了。” 太皇太后这个人便是这样,虽说嘴上时不时会说些瞧不起人的话,又过于重规矩,但面子上的功夫,都是做得极好的,也鲜少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皇祖母染了风寒,需要休息,我们便先走了。”永嘉帝又开口道。 太皇太后笑着,让老姑姑送他们出宫。 走到门口,便有守在门外的公公,在老姑姑耳边说了几句话。 “发生何事?” 永嘉帝随口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刚刚辛淑妃来了一趟,但公公得了老姑姑的吩咐,不让人进来打扰太皇太后休息,便把辛淑妃打发回去了。 病中之人自然不爱热闹,而秦柳瑟与永嘉帝前来,也是因着两人的身份,才能在这个康宁宫如入无人之境。 辛淑妃即使是四妃,也没有未得太皇太后允许,也没有进去探望的自由,自然被打发回去了。 第359章 都听见 永嘉帝前头还有国事未理,便在岔路口与秦柳瑟别了,一个回昭阳宫,一个回御书房去。 回昭阳宫的路上,要路过一个小花园,而那小花园,就挨着辛淑妃的储秀宫。 因着储秀宫里没有小花园,辛淑妃时常便领着两个公主,在这外头的花园,就近的玩。 秦柳瑟路过这花园时,便听到了辛淑妃骂骂咧咧的声音,“年纪大了,架子也大。摆这么大架子,怎么不留在南边养老,还回来干嘛?不就是得了风寒染了病吗?还不让人去探望,活该没有阳气,这老东西的……” 秦柳瑟在心里啧啧道,鲜少听见辛淑妃发牢骚,今日这样忍不住,实在不是她的做派。 看来辛淑妃方才在康宁宫吃了闭门羹,心里怨气大的很呢。 不过辛淑妃也很机敏,知道这是在后宫,这话说的并不大声,若不是秦柳瑟走得近,正好靠着这面墙,墙上又有雕花窗,不然也是听不见的。 秦柳瑟竖着耳朵在听,辛淑妃却不说了。 显然也是知道这里并不是在储秀宫里头,一时也是气急了,才没憋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秦柳瑟正准备多听两句,没想到这时候,宁乐小公主却跑出来了,直接撞到了秦柳瑟的腿上。 辛淑妃从小花园里绕出来,看到秦柳瑟站在这里,明显脸上的神情愣了愣。 旋即又偏头,看向自己的侍女,似乎是在责怪他们,怎么没有站在这里望好风,不知方才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去。 侍女被辛淑妃瞪得瑟瑟发抖,因着方才里头缺人,辛淑妃又说走了一段路口渴,她便回储秀宫里,端了一壶茶水出来。 谁知道送进去的这个空档,皇贵妃娘娘就来了。 可主子就是主子,即便这里头的缘由,都不怪自己,但这侍女也是大气不敢出,就怕辛淑妃把火气撒到自己头上。 因着刚才在康宁宫门口被挡回来,辛淑妃现下的心情仍旧烦闷。 她不过是听闻太皇太后身子不适,想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结果居然连门都不让进。 方才在康宁宫门口,辛淑妃便听闻了秦柳瑟和永嘉帝在里头,心里不痛快。现如今看秦柳瑟在这儿,还可能撞见自己的糗事,心里就更加不得劲儿了。 觉得她仿佛就是自己的瘟神,若没有中间那么多事情,现如今陪着永嘉帝去探望太皇太后的人,定然是自己。 说不得辛淑妃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也不想想,从始至终,永嘉帝对她都不算有过偏爱。 当初永嘉帝对她的那些偏好,不过是因着她听话懂事又贤惠,便礼尚往来。 而永嘉帝对任何一个乖巧听话的妃嫔,都是如此的,这也是秦柳瑟觉得他值得托付的缘故。 可辛淑妃。为何却能如此断定这未来皇后的位置,会是她? 看到秦柳瑟,辛淑妃便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噢?皇贵妃娘娘怎会在此在这?这个时辰,该用午膳了吧?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散步?” 佯装淡定,若无其事。 听到她这话,秦柳瑟在心中冷笑,辛淑妃刚从康宁宫回来,怎会不知自己是刚探望完太皇太后回来的。这假装不知的模样,更能衬托出她的可笑。 秦柳瑟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虚无的汗珠,十分做作地道,“是该用午膳了,我这正准备回昭阳宫呢,方才,陪着皇上去了康宁宫看太皇太后来着。” 说了这话,秦柳瑟又忽然张了张嘴巴,一副很突然想起来的模样,笑道,“刚才,我同皇上一道出来,还听闻淑妃也到了康宁宫去。淑妃也想进去看看太皇太后的吧,不过你不用担心,太皇太后已经好了许多。不让进去,应当是不想被人打扰。” 秦柳瑟说的,好似多好言好语地向辛淑妃传达善意一样,不过如此平淡的语气,这个“外人”,却更加让辛淑妃怒火中烧。 只觉得秦柳瑟这话里头,净是在嘲讽她的意思。 她不能随随便便进去,但秦柳瑟却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秦柳瑟同她说这话,这不是在炫耀是在做什么? 秦柳瑟确实是故意在她面前说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也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的。 谁让辛淑妃恶言相向在先,她自然无需跟她客气了。 不过辛淑妃一贯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善人,听到秦柳瑟这话,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她斜睨了秦柳瑟一眼。 “自打秋夕宴后,太皇太后娘娘便鲜少出康宁宫的宫门。我说呢,说不定自打那一夜起,太皇太后娘娘身子便有些不适,埋了病根了,这才没出来,那一夜发生了那么多事,谁知道太皇太后有没有因此被气到了呢?老人家急火攻心,倒是容易生病。”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简直是有些往前柳瑟身上泼脏水的味道了。 这不就是在影射,是秦柳瑟气到了太皇太后吗? 秋夕宴到现在,都快过去半个月了。愣是什么风寒感冒病,都好了,能把这事扯到秋夕宴上,可见辛淑妃心里头对自己,是有多大的怨念。 秦柳瑟不怒反笑,顺者辛淑妃的话道,“淑妃这话的意思,怎么听着像是在咒太皇太后娘娘?从秋夕到现在都病着?这得病着多少天呢?” 辛淑妃听到这话,脸色就难看了,觉得秦柳瑟是在故意曲解她的话,狠狠瞪了秦柳瑟一眼。 “皇上不过是看在你的位份上,才领着你去探望太皇太后娘娘,不过是皇贵妃,皇后都还没做成,占着这个位置这么久,也没见皇上将你立为皇后,指不定太皇太后还不怎么同意呢。在我们面前摆什么架子?”辛淑妃愤愤的道。 秦柳瑟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只是皇贵妃又如何? 即便只是皇贵妃,那也比她一个淑妃位分要高啊。 秦柳瑟心里头偷着乐,但脸上却立刻的肃穆,冷了下来,冷着一张脸看向辛淑妃。 “今日之事,本宫本无意与你计较,但淑妃你这也太没大没小了。” “说我的不是,曲解我的话,对我不敬,倒不要紧,可先前我走过来时,便听得你在编排太皇太后的不是,还诅咒太皇太后没有阳气,是老东西,你这心思也足够歹毒!现如今又说太皇太后老人家有病根,实在大不敬!” 辛淑妃没想到这话真被秦柳瑟听去了,一时间脸上十分难看,但也极力否认,“我可没说过这话。你莫要含血喷人!” 秦柳瑟看向身边的明月姑姑、青青、子衿,问道,“你们可都听见了?” 几人都齐点了头。 辛淑妃立刻不依了,“都是你的人,凭什么他们说是就是,未尝不是你们主仆故意合伙来害我!” 既然都当了皇贵妃了,秦柳瑟自然无需跟她辩驳说废话,只问了辛淑妃的侍女一句,“难道你们主子,方才没有说这话?” 她没有问“是不是有”,而是问“是不是没有”,这些人说不出“有”,但却不敢暂定截铁地说“没有”。 几个侍女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秦柳瑟会这么问,脑子都没有转过来。 一个个都愣住了,这下都不用回答,她们这反应,便是最好的回答了。 秦柳瑟冷笑了一声,“不敬本宫,不敬太皇太后,但念在你我姊妹情深,便罚你跪在这儿半个时辰,好好想想,回去再为太皇太后抄写经书,为她老人家祈福!” 辛淑妃咬着牙,瞪向秦柳瑟的眼里,都是怒火。 这里不是储秀宫里头,在外头,跪在这儿半个时辰,人来人往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可偏偏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如今秦柳瑟是皇贵妃,在后宫里头与萧德妃协理后宫,只差一步,那就是皇后一样的存在。 她这样罚自己,辛淑妃即使再不愿意,再想当场掐死她,也只能咬着牙跪下。 第360章 帮打脸 “你这样待我,难道就不怕被皇上知情?” 辛淑妃是觉得秦柳瑟对自己狠辣,会在永嘉帝面前丧失温柔贤惠的形象。 再说了,她虽然也喜欢在永嘉帝面前装贤惠,但自打怀孕后,可以说是日渐的矫情,有时候在他面前,甚至是有些任性的。 秦柳瑟在这回这件事上,还真是一点没在怕的。 因着她巴不得永嘉帝知道呢,才好叫她,将辛淑妃说的这些话传到永嘉帝耳朵里。 辛淑妃这样在大中午被自己罚跪,自然很快就在后宫传遍了。 毕竟是曾经在后宫威风凛凛的人,何尝丢过这种脸,背地里自然有很多人笑话。 夜里,永嘉帝宣了秦柳瑟侍寝。 秦柳瑟去了承乾宫伺候,永嘉帝自然问了一嘴。 秦柳瑟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刻把辛淑妃说的话,都传到永嘉帝的耳朵里。 永嘉帝听了秦柳瑟说的话,没有多做评价,也没有如辛淑妃想的批评秦柳瑟。 反而挑挑眉,“她这样说,你就没有反驳?” 秦柳瑟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永嘉帝说的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反驳哪一条,毕竟辛淑妃说的话可多了。 永嘉帝搂着她,自己靠坐在床榻栏杆上,让秦柳瑟跨坐在他腿上,小鸟依人一般。 他很喜欢在床上用这个姿势,跟秦柳瑟说话。 永嘉帝点了点秦柳瑟撅起来的嘴巴,无奈的道,“她说朕冷落你?朕何时对你不好,何时冷落?” 一个月得有七八成日子,是陪着她的,确实不是冷落。 原来是听进去这句话了,秦柳瑟依旧撅着小嘴,眨巴着眼睛道,“那是旁人的想法,臣妾又如何左右?再说了,皇上近来,确实又不只宠幸臣妾一人。” 辛淑妃想必是想用这件事情来刺激秦柳瑟,让她妒忌炸毛,但秦柳瑟并没有被刺激到,也没有如她所愿,因为这些事情而撒泼。 不过,眼下既然被永嘉帝问到了,她自然要表现出自己很在意的样子。 辛淑妃本意是吓唬秦柳瑟,永嘉帝最近宠幸柳依依,她挑拨离间,是想让秦柳瑟认为柳依依可能会抢了她的位置。 但秦柳瑟却不这么认为,因着这实在不是这位永嘉帝的作风。 如果他真的看上了柳依依,想让她取代自己,按照永嘉帝的性子,真如此捧着一个人,会直接让自己把位置腾出来。 他捧人时,是不吝啬任何纵容和荣耀的。 而不是像辛淑妃说的那样,拐弯抹角,实在不是永嘉帝的行事做派。 永嘉帝捏了捏秦柳瑟撅起来的嘴,又往后,搂着她的腰,捧着她亲了又亲,而后才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道,“朕还不够宠你,那要如何才算宠?” 秦柳瑟依旧撇撇嘴,睁着眼睛望着他。 因着这话实在不好回答,不管说够还是不够都是不对的。 如果说够了,那岂不是给自己自掘坟墓? 如果说不够,那似乎又有一些不知足了。 “委屈了?”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蛋问道。 秦柳瑟自己匍匐着往下,像小猫咪一样,将脑袋贴在永嘉帝宽阔的胸膛,蹭了又蹭,手则搂着他精壮的腰。 装模作样的道,“臣妾也不知,就是心里头难受。” 永嘉帝爱怜的抚摸着秦柳瑟柔软的乌发,她的头发油光滑亮,像丝绸一样,每回都叫他爱不释手。 五指插进去,还给她顺了顺,真就跟抱着一只小猫咪在怀里一样。 秦柳瑟就这么被他顺得服服帖帖的,但过了片刻,永嘉帝又将她抱起来,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又在她脸颊上、嘴边轻轻的啄着,温柔的让秦柳瑟的心都要化了。 轻拢慢捻,虽说没有得到永嘉帝的答复,但这个夜里,秦柳瑟再一次次,融化在他高超的技艺中。 …… 不过,虽说永嘉帝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但次日,却用实际行动告知了秦柳瑟。 秦柳瑟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永嘉帝也已经去了前朝上早朝。 她伸了伸懒腰,在龙榻上滚了一圈,拢着外裳坐起来,拉开床帘。 一直等在次间的青草,便立刻走了过来,先将床帘用镂空龙纹的金钩勾起来,又伺候她穿鞋。 青青子衿看秦柳瑟醒过来,也赶紧的起来伺候。 一时间,有人去打温水,有人拿衣裳,有人给她拧棉帕子。 秦柳瑟打着哈欠问,“现下是何时?” 子衿一边端着薄荷水伺候她簌口,一边答道,“娘娘,现在是辰时三刻。” 秦柳瑟点点头,这个时辰,小皇子小公主应当已经起来了,也不知有没有找自己这个娘亲。 小孩子总是起得特别早,似乎旁边真的有神仙守着一样,到了时辰便会唤他们醒来,一到时辰便会起来找饭吃。 秦柳瑟琢磨着赶紧穿衣净面后,回去昭阳宫用早膳,却没想到刚穿好衣裳,青草端着花露水出去,又走进来时,便笑着跟秦柳瑟说。 “皇贵妃娘娘,皇上吩咐了今夜还是皇贵妃娘娘伺候。” 青草说得眼角眉梢都在笑,“皇上还说了,往后就让皇贵妃娘娘将这承乾宫当做自己的昭阳宫。洗漱起居,一应都可以在这儿,也不用在自己宫里沐浴完了再过来。” “娘娘黄昏后过来,可带着些体己贴身的物件,就放在这儿,往后也能用上。” 秦柳瑟睁着眼睛,眨巴着看着青草,这还是她头一回在青草面前有些失态。 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问道,“皇上何时说的?” 青草笑眯眯的道,“今晨皇上起床后,特意吩咐奴婢的,让奴婢等娘娘醒来,便知会娘娘一声。” “知道了,你去忙吧。”秦柳瑟淡定地点点头,但心里头却是惊讶万分。 因着永嘉帝这话,无疑是在答复昨夜里,秦柳瑟那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的委屈。 寻常妃嫔到这承乾宫来伺候,只能在偏殿沐浴,然后被送来给永嘉帝享用,伺候完了,便直接抬回宫里,连在这过夜都不能。 秦柳瑟已算是例外中的例外,早前还没成为皇贵妃娘娘,只是昭仪,便被永嘉帝留在这儿过夜。 永嘉帝让她将这承乾宫当做昭阳宫一般,还让她直接到这正殿来沐浴,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宠。 这是想帮她打辛淑妃这些人的脸? 第361章 元宝髻 秦柳瑟心里头惊讶得,都可以吃下一个鸡蛋了。 但面上还是冷静的,毕竟这才符合她一贯“波澜不惊”的行事风格。 不过,既然永嘉帝舍得这样爱待她,秦柳瑟自然却之不恭。 至黄昏后,秦柳瑟便带着自己的干净衣裳和一并贴身物件,到这承乾宫来了。 秦柳瑟也并非没用过永嘉帝的净室,不过那都是往常夜里伺候完了,被永嘉帝抱进来一起沐浴的,像这般永嘉帝没回宫,便自行享用,还是头一回。 永嘉帝的净室里头,不像他们宫里的是浴桶,而是一个白玉铺成的汤池,修得极大,且是精雕细琢,在这里头沐浴,真是无比的畅快。 秦柳瑟两手平摊在池子边上,枕在后头,还拧了热毛巾放在眼睛上,热敷来消除疲劳。 不过没多久,便传来永嘉帝要回来的消息,秦柳瑟只能速战速决,从水里钻起来,赶紧穿上衣裳去外头迎他。 与永嘉帝一同用晚饭,用了饭,便又一道去昭阳宫。 走着散步消食,又去逗逗两个孩子,再一同回到这承乾宫来歇息。 就这么住了两日,秦柳瑟恍惚间以为,昭阳宫好似才是小公主和小皇子的宫殿一般。 虽说如此住在承乾宫里,便能跟永嘉帝朝夕相处了,可跟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却少了许多。 秦柳瑟一时心中也有些懊恼,不知是不是因着跟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少了,心情都有些烦闷。 不过好在早晨起来时,永嘉帝一般都不在这承乾宫里,要么在前朝书房,要么就是去上早朝了。 是以,秦柳瑟每日起来,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昭阳宫。 这日上午,阳光正好,九月上旬的天,蓝的透澈,阳光也带着一丝凉爽,且不刺眼,秦柳瑟便领着乳母,带着小皇子小公主去四季园散心。 这么好的天气,出来散心的,自然不止秦柳瑟一人。 秦柳瑟领着两个孩子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有些乏了,便寻了个位置,在假山上凉亭里头冲茶泡水,俯瞰花园里的景色。 望过去山下,便正好看到柳依依从下头的假山小道后面走过。 一边走,还一边扶着腰抱怨着,“回头试试你新学的按摩手法,我这腰,怎的这么酸?” 柳依依的侍女一脸心疼的问,“才人可是伺候皇上,累着了。” 柳依依一脸幽怨,实则炫耀的抱怨道,“你也知皇上的体魄,我……” 一边说着,还一边娇羞的垂着眼眸,这是柳依依一贯的做派,那便是假清纯。 而那侍女就比较敢说了,“真是苦了才人了,皇上那样健硕的男儿,伺候起来,自然才能要吃亏些,等回头回了宫里,奴婢便……” 侍女说到一半,柳依依却忽然抬头,对上了假山上头,坐在亭阁里头秦柳瑟的眼神,好似忽然才看到她一般,登时一脸惊慌失措。 秦柳瑟勾着唇角在冷笑,这假山虽是山,乃是宫里头人造的山,并不高。 而且亭阁里头,小公主和小皇子的玩闹声并不小。 她就不信,柳依依从下头路过,没听见没看见。 柳依依说这话,指不定就是知道自己在这里坐着,故意说出来气自己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柳依依说的便是真话,因着现如今,自己住在这承乾宫里头,永嘉帝若是想换换口味,宠幸一下别的妃嫔,自然得到那些妃嫔宫里去。 “请皇贵妃娘娘安。”柳依依隔着假山上下的距离,给秦柳瑟福了福。 又好似在解释地紧张道,“臣妾方才没有注意到皇贵妃娘娘在假山上吃茶,还望皇贵妃娘娘恕罪。” 这话说的,什么事都没犯,便开始请罪。实在是太懂得以退为进,做低伏小了。 秦柳瑟笑着道,“无妨。柳才人可要一道上来坐坐?本宫这正泡了皇上新赐的冰山雪峰,可要来尝一尝鲜?” 柳才人一脸受之有愧的摇摇头道,“时辰不早了,臣妾正准备回宫里用午膳,就不叨扰皇贵妃娘娘了,改日再来跟娘娘讨茶吃。” 秦柳瑟笑着点点头,与她道了别。 而柳才人不肯上去,实则是因着秦柳瑟身上的光芒太过碍眼,刺得她眼睛疼,她一点都不想跟她站在一处,心中不喜罢了。 而且听秦柳瑟用着永嘉帝赏赐的冰山雪峰,柳依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难受的不行。 皇上真是把什么世间好物都捧到她面前了,也不知为何! 她身上到底有哪点好,自己至今还没看出来。 今日,秦柳瑟穿着一件黄白底渐染的橙黄相间的绫罗裙,在阳光下,甚至熠熠生辉闪着金光。 而这光亮,来源于这绫罗裙,是掺着金线织起来的,金线易断,织起来分外费功夫,如果有断线,那便不负精致。 是以,这样的裙子,非一般的能工巧匠能织造,淘汰率也高,昂贵得没几个人穿得起。 偏偏皇上,将这样的好东西赏了她! 还如此不珍惜的,在日常穿了出来! 要知道若是永嘉帝肯赏给她,柳依依定会格外珍惜,只在重要的日子才舍得穿出来。 秦柳瑟胸前还挂着一个海棠花富贵金锁链,梳着的元宝髻上,插着用黄金打造成的薄如蝉翼的海棠花头面,端的是一副富贵逼人的气派,明艳里带着霞光。 却快要闪得柳依依睁不开眼想骂人。 柳才人从这假山绕过去,便正好碰见了本也要走过来的辛淑妃。 第362章 惊讶事 辛淑妃无声无响的站在这儿好片刻,正好把方才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近来,永嘉帝让秦柳瑟住进了自己的承乾宫,那日辛淑妃听闻这个消息,气得饭都快吃不下了。 以前在西北,九王爷也有自己的屋子,却不让人在那过夜,说是会打扰到他,他也不喜欢有人一直在自己跟前晃悠。 却没想到,现如今居然让秦柳瑟这个贱人住进去了,她到底凭什么! 辛淑妃现如今想起,都将拳头捏得发白。 而且上回,秦柳瑟害她在后宫丢尽脸面,现下辛淑妃自然不想在秦柳瑟面前露脸,还得给她请安,想想就郁闷。 是以,便掉了头,跟着柳才人一道走了。 —— 秦柳瑟独自在这亭阁上品着永嘉帝的茶,说不得茶香绕心,余韵悠长。 永嘉帝的舌头,确实刁钻,也不知道哪棵在天涯海角的茶,如此倒霉,都得被他霍霍了。 不过,如此独特的味道,也只有在永嘉帝身边,才能尝得到。 永嘉帝的舌头确实刁钻,而他对女人的品味,也跟他的舌头一样。 白日里,秦柳瑟挤着早晨的时间给两个孩子,午后,便去了长辈那走一趟,又与萧德妃处理了些后宫琐事。 而夜里漫长的时光,便都陪着永嘉帝在烛火中度过。 被烛光投在墙上的影子颤巍巍,烛光里的人儿,亦是颤巍巍。 秦柳瑟恍恍惚惚的,不知何时才能睡去,次日早晨,自然又起的比平日里晚了些。 如此,能留给两个孩子的时间,便变少了。 这段时日,陪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导致秦柳瑟都有些心生愧疚。 起来后,赶紧的便穿上衣裳,回了昭阳宫。 而因为心里惭愧,回到昭阳宫里,秦柳瑟早膳都来不及吃,便是去看小皇子的小公主在做什么。 现如今大了些,摇床已经不够睡,小皇子和小公主跟着乳娘一块睡在床榻上。 床榻三面围起来,另外一面,则特意做了一个护栏,睡觉的时候便把护栏把上去,白日里便取下来。 小皇子和小公主刚吃了奶,坐在床上,兄妹俩咕咕叽叽不知道在说什么。 说着许多大人听不懂的话,但兄妹俩却好似能交流一般。看着对方,叽里咕噜说的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说的有模有样的,还带着表情。 看到秦柳瑟过来了,立刻不“聊天”了,眼睛都亮了,蹬着腿,伸着手,喊着,“娘~” “娘~亲!” 小公主喊的用力,喊到一个“亲”字的时候,还重重的往下压,唾沫星子都要飞出来了,逗的秦柳瑟都跟着笑了。 不过是一晚上没人待在一起,秦柳瑟的却好像多久没见到两个孩子的一样。 爱宠的将小公主抱起来,在手里掂量着。 小公主望着秦柳瑟,笑得眉眼弯弯的。 小皇子爬过来,抓着秦柳瑟的手臂站起来,而后整个人抱着秦柳瑟的脖子,一个劲的想往她身上蹭。 秦柳瑟便前面抱着一个,一只手往后面,护着小皇子的屁股,生怕他掉下去。 一时间,乳母那边备好了,便过来想抱小公主和小皇子去吃些膳食。 小王子和小公主都已经过了一周岁,只吃奶是吃不饱的,还要吃些别的东西。 俩人虽起来时已经吃过奶,但并没有吃饱,听到乳母说可以吃饭了,都十分配合的,从秦柳瑟身上下来,被祖母抱着去了外头喂饭。 一时间,孩子都出去了,屋内也安静了下来。 秦柳瑟坐在孩子的床榻边上,看到床上被他俩玩得乱糟糟的,便将东西放好,又顺手的,替他们捋直了玩得有些皱的床褥。 “嘶——” 忽然间,秦柳瑟只觉得手上酸酸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一般。 拿起来一看,便发现指尖有一道划痕,刮破了皮,微微有些冒着血渍出来。 应当是捋直的时候,手上用劲太快,滑到什么东西了。 秦柳瑟皱着眉头,用手帕擦了擦指尖上的血珠子,一时又纳闷,这床上,能有什么把手划破的东西。 脑门直跳,只觉得不太对劲,便又细细的用手,在床褥上压了又压。 顺着刚刚的动作,找了片刻,直到看到一个藏在床褥下的针头时,秦柳瑟木愣愣地盯着那泛着银光的针头,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秦柳瑟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冷静了片刻,这才秉着呼吸,将藏在床褥下的银针取出来。 霎时间,秦柳瑟的脑子里好像有狂风卷过,变得七零八碎一般,一片空白又一阵黑暗。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心惊胆颤的,从头压到尾。 没想到,又在那床褥底下,取出了两个银针。 秦柳瑟局促的呼吸着,甚至都不敢去设想,不敢去设想那种会让她寒彻骨的结果,那就是这银针,如果悄声无息的进入了小皇子和小公主的体内…… 无人察觉他俩为何痛苦,小孩子又不会说,到时候,俩孩子怎么没的,她这个做娘亲的,可能到死都不知情。 想着如此恐怖,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事情,不过一瞬间,秦柳瑟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明月姑姑绕过屏风走进来,准备喊秦柳瑟去用早膳,却没想到进来时,居然瞧见了自家主子这副独坐在床榻边上流泪的模样。 秦柳瑟可从未在她们下人面前掉过泪。 明月姑姑登时吓坏了,赶紧跑过来,“娘娘!娘娘!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第363章 银针疑 永嘉帝得了消息,从御书房赶来时,秦柳瑟仍然是这副模样,一个人坐在床榻边上落泪。 青青整个人跪在秦柳瑟下头,看自家主人这个没了魂的模样,也已经泪流满面了,“娘娘,娘娘您说句话,您看看青青,看看青青……” 明月姑姑方才见秦柳瑟这模样,虽然也慌里慌张,但作为这宫里头除了秦柳瑟之外辈分最大的人,立刻便让人去知会了永嘉帝。 怕秦柳瑟这模样吓到了小皇子小公主,又让乳母抱着两位小主子,去了偏殿玩耍,暂时待在那边。 那边安顿完,便回这正殿来了。 明月姑姑进来,一看到永嘉帝,便想跪下给他行礼,被永嘉帝抬手制止住了。 永嘉帝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秦柳瑟,转头问明月姑姑,“发生何事?” 明月姑姑小步走上前,一边顺着秦柳瑟的背,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跟永嘉帝说了一遍。 然后从旁边的三脚高几上,取出那三根银针递给永嘉帝,“皇上,方才,娘娘在小皇子小公主睡的床褥里头,找到了这三根银针,娘娘的手都被划破了,不知是谁如此恶毒……” 明月姑姑一边说,还一边将秦柳瑟的手牵起来,将她手指尖上的红痕给永嘉帝看。 “什么?”永嘉帝人生里头,头一回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 明月姑姑哽咽着叹息了一声,“咱们家娘娘想必是吓坏了。娘娘方才从承乾宫回来,正陪着小公主小皇子在这玩。” “谁知道乳母将小皇子小公主抱出去用膳食,娘娘想着替他俩顺一顺床褥,收拾一下床榻,谁知道,谁知道,就撞见了这事儿,娘娘定然是吓坏了。” “娘娘在这后宫,一向宽以待人,从不主动与人结仇,也不知是谁,这么狠的心!这么黑的心肝!要这样害两位小主子!娘娘慈母之心,怎能受得了这种事?小公主小皇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又得罪了谁,这人实在是太恶毒了!皇上你可要为我们家娘娘做主,为两位小主子做主啊!” 为秦柳瑟做主这种事,还用不着明月姑姑来提醒永嘉帝。 看秦柳瑟坐在那儿的模样,他心里一沉,挥挥手,明月姑姑便退了下去。 秦柳瑟其实已经不要像早前那样一个劲的落泪了,这回只红着眼眶,吸吸鼻子,偶尔掉下一两颗金豆子。 永嘉帝走上前,坐在秦柳瑟旁边,握着她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果然看见了那划痕。 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掌,替她擦了擦眼泪。 “这事不怨你。” 秦柳瑟原本已经快要忍住眼泪,因为他这句直击心灵的话,金豆子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吸着已经哭得红通通的鼻子,一时在永嘉帝怀中,哭得不能言语。 因着秦柳瑟方才如此落泪,确实是因为自责,自责没有守着孩子,没有看着他们,没有时时照料,才叫两个孩子陷入这样的风险中。 秦柳瑟这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对孩子的守护的愧疚。 却没想到,旁人没看出来,都以为她吓得失了魂,却是被永嘉帝一眼就看出来了。 永嘉帝搂着秦柳瑟,轻轻顺着她的背,哄了她好一会儿,静静等她平静下来。 半晌过后,才唤了朱万喜进来,让他将伺候的人都带到正殿里问话。 秦柳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 永嘉帝的意思,是要在她这昭阳宫里审问? 秦柳瑟有些意外,因着永嘉帝一向公事公办,公私分明,却没想到,这回却直接在她面前审问了。 一时间,秦柳瑟便整理好仪容仪态,被永嘉帝牵着手,到外头的正殿坐下。 也不用永嘉帝吩咐,朱万喜便十分有眼色的,将昭阳宫的大门上了钥,又将宫里的下人,分了批次,挨个挨个的指挥到正殿里头回话。 两个乳母过来的时候,一看到坐在上首的永嘉帝,立刻就腿软地跪下来。 “回皇上,回皇贵妃娘娘,这事儿奴婢们真不知情,也不是奴婢做的,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会害小皇子小公主!” “哥儿姐儿生得这么可爱,奴婢伺候得好好的,小主子也招人疼喜欢奴婢,说句僭越不该说的,奴婢将两位小主子当做比自己亲生的还疼着,怎么会害两位小主子呢!今日奴婢若说了假话,欺骗了主子,就让奴婢五雷轰顶!” 永嘉帝并没有怀疑伺候小皇子小公主的下人,当初替秦柳瑟找这两个乳母和侍女,永嘉帝是亲自经手选的人。 一个小主子,配着一个侍女一个乳母,永嘉帝对这几人的品性,家世背景,以及在宫中的牵扯,都了如指掌,这才将这两人派给秦柳瑟。 永嘉帝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等俩人都说完了,这才道,“这两日到这宫里头来的,有谁?” 乳母一边想着一边道,“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床褥,凡是尿到了便会立即换掉,不然的话,便是半个月一换。昨日午憩,小皇子尿了床,起来后,奴婢便将那床褥换了。” 也就是说那银针被藏到床褥里,是这两日里发生的事情。 “皇上前头吩咐过,是以能进到这内屋来伺候的人,只有奴婢们几个……”乳母说到这儿,又顿了顿。 因着永嘉帝吩咐过,是以这昭阳宫里头,只有秦柳瑟身边的明月姑姑、青青、子衿,还有永嘉帝分配给小皇子和小公主的侍女和乳母,能近身进屋伺候,没有旁人。 昨日给他们换床褥的人,自然也只有这两个伺候的侍女。 旁边同样跪着的侍女,闻言立刻也开始磕起头来,“皇上!皇贵妃娘娘!奴婢不敢啊!奴婢是给两位小主子换了床褥,但换上的时候,床褥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奴婢每回给小主子换被褥换衣裳,都仔仔细细检查过,因着院子里有花草,时不时会有昆虫子到衣裳上头下卵。” “奴婢怕不小心小主子们穿上了,身上会痒会红,每回换衣裳、换床褥,都是每个地方仔仔细细看过的。奴婢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昨日将那床褥换上的时候,是真的没有银针的啊。也不知……也不知怎会……” 两个侍女说得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是上头永嘉帝的气势过于压人,叫人过于害怕了。 第364章 触底线 “朕要你们的人头作甚。”永嘉帝道。 可他说的话,全然叫人听不出喜怒。 两个侍女仍旧落着泪,觉得自己恐怕这条小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小主子大主子去哪找。 自从来这昭阳宫伺候,每日里伺候晓小皇子小公主,就没过过一天苦日子,也没有挨过骂。 两个侍女心里头都是分外喜欢这份活的,却没想到今日会遇上这种事,只怕大好前途就这么没了。 这几人都是信得过的,永嘉帝并不怎么怀疑。 “昨日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乳母斜着眼睛回忆着,想了又想,说,“这两日,并没有什么人到咱们这昭阳宫来。” “倒是昨日午后,德妃娘娘领着安乐公主来看看弟弟妹妹,储秀宫那边的宁乐公主也来了,不过淑妃娘娘没有跟过来,是安乐公主和宁乐公主玩在一块,跟着萧德妃娘娘一道来的。” 永嘉帝听了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两个侍女和两个乳母便立刻磕了头,从地上起来,弯着腰退了出去。 秦柳瑟提着一颗心,又怔怔的出神,心里头就跟浮萍一样,从方才到现在,因着这件事没有水落石出查出幕后凶手,便全然笑不出来。 永嘉帝淡淡看了秦柳瑟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因着俩人心中都有一样的坚定,知道这事儿不会是萧德妃弄的,所以便也都没有开口怀疑。 永嘉帝视线从秦柳瑟脸上扫过,又看向外头,口里含了声,“朱万喜。” 朱万喜立刻躬着腰滚了进来。 “去把暗卫喊来。”永嘉帝淡淡道。 朱万喜听到这话的时候,明显愣了愣,抬头朝永嘉帝看了一眼,但也不过愣了一瞬,便退出去了。 他着实没想到,永嘉帝会把这暗卫在光天化日之下喊出来,而且还是在后宫。 要知道寻常处理这种事情,永嘉帝都是会把人喊去前头御书房。 藏在暗处的人,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却没想到,今日为着这位皇贵妃娘娘,永嘉帝居然将暗卫喊出来了。 朱万喜出去外头,站在院子里打了个口哨,很快,那暗卫便从正门走了进来。 虽说平日里,暗卫都是藏在屋檐上的,但若是大白日里,便从天而降,只怕会吓到昭阳宫里的人,是以便从外头无人处的树边下了地,再绕了一圈,从正门进来。 既然能是能做暗卫的人,心理素质自然跟宫里头的这些下人不同。 那暗卫在永嘉帝和秦柳瑟面前回话,情绪平和,语调也十分冷静,只将自己昨日今日看到的,都细细说出来。 而说出来的话,跟秦柳瑟这里的乳母侍女回话说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两日里头,来这昭阳宫拜访的人并不多,也就昨日午后,萧德妃领着两位小公主过来了。 永嘉帝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但却没有在秦柳瑟面前说出来。 他挥退了暗卫,而后便对秦柳瑟说,“朕回前头一趟,这事儿,朕会尽快为你做主,你莫要担心。” 秦柳瑟沉默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事已至此,不管凶手是谁,也只能等着永嘉帝的调查和处理结果。 她虽然心里头有自己的猜测,却不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将这事儿做决论,不然与那街边泼妇又有何异。 虽然永嘉帝没说,但秦柳瑟猜也能猜出来,他这番回前头去,定然是要去找出一些证据,好做好后头的判决的。 秦柳瑟虽然伤心欲绝,但脑子却依旧清醒。 永嘉帝从昭阳宫出来,回了御书房,确实是找证据去了。 刚才他在昭阳宫里头,将人审问了个遍,但有的人,却不想在秦柳瑟面前问话。 不是不能被她听见,而是怕被秦柳瑟听见了,她承受不住。 就比如这几根银针,被永嘉帝带了回前头,便是要找太医来查看。 太医摸着胡子,细细看过那银针后,深吸了口气说,“这银针极细,着实难以察觉,古籍里却也记过此等残害人之术。且这银针泡过药水,虽说毒性不大,但若是进入体内,取不出来,随着血液在体内移动,在体外扎到只觉酸涩,到了体内,便是疼痛难忍,却找不到根源。” “那药水,虽说剂量极微,但到了体内与血液结合,毒素日益积累,也不是小事。若是日后发作,更会让人气息日渐衰弱,如同秋日枯树与枯萎凋零,实在是狠毒啊!” 其实银针进入体内,就足够让人疼痛难忍了,这还泡了药水,指不定就是担心这银针进不了小主子的体内。而如此放在床褥里头,时不时扎一下,便能让那药水进入体内。 那太医在这太医院也打卯了几十年,见证了三任皇帝东升西落,交叠更替,后宫的腌臜事儿也没少见到。 如今只能说,这些女人的妒忌是各有千秋,各有恶毒,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这样害人,还往皇子公主下手,实在可恨。 不过,这些是永嘉帝的家事,太医也不好做评判,只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将这银针的危害告知了永嘉帝。 永嘉帝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挥挥手让太医下去。 又唤了朱万喜进来,问道,“可查看过小皇子小公主身上?可有伤口?” 这事儿,刚刚在昭阳宫时,永嘉帝在正殿问话,朱万喜得了吩咐,已经和明月姑姑一道去做了,他福了福身子,回道。 “回皇上,小公主身上完好无损,但,这……但是……” 朱万喜这个宫里的老人,都不由顿了顿,“小皇子的臀上,稍稍有些破皮,但未见有结痂,想来是划到了那针头,但并没有出血……” 伺候了永嘉帝这么多年,朱万喜已经许久,许多年没有像今日这般,向永嘉帝回了话,却不敢抬头看他的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为小皇子庆幸,同时,也对那幕后黑手,不由先上了柱香。 后宫嫔妃争宠,实乃常事,不过小打小闹那些,就已经够了永嘉帝厌烦。这么一弄,着实是触及到了永嘉帝的底线。 第365章 松淡然 这回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床上,出现这银针,本就是极其稀罕的事情。 而今日后宫,也有另一桩奇怪的事情,那便是昨夜里储秀宫里头,辛淑妃娘娘对外称了病。 请了太医看后,说是宁乐公主不适,便闭门不出,一概谢客,说是要在宫中好好静养。 不过,辛淑妃这想静养的美梦,做了不到半日,便在午膳的时候,被永嘉帝的人打破了。 平日里,对着辛淑妃毕恭毕敬的朱万喜,今日到了这储秀宫来,却好似换了一张脸。 却不是朱万喜见人下菜碟,而是他一贯只为永嘉帝服务。 永嘉帝看重的人,他自然是敬着,但若是永嘉帝摒弃不要的人,他自然也是随着永嘉帝的态度改变。 是以,当朱万喜带来的人将辛淑妃拿住,而后便吩咐乳母抱着小公主离开,又领着宁乐公主去了前头见永嘉帝时,辛淑妃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中间,不管辛淑妃如何叫唤求饶,如何拿出她一贯擅长的哄人把戏,朱万喜都纹丝不动。 只是垂眸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永嘉帝的人办事。 等永嘉帝的手下将两位公主都带走了,朱万喜才往前站了一步,微微勾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道,“今日唐突淑妃娘娘,是奴婢的不是,不过这却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也只能奉命行事,还请辛淑妃娘娘恕罪!” 辛淑妃好言好语的求着,“朱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皇上怎么会忽然将两位公主都带走了?” 朱万喜在心中冷笑,心道这辛淑妃心里头也是够黑够硬的,如此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闲聊,难怪这么些年来,皇上都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其实永嘉帝未尝不知辛淑妃的性子是如此,爱在他面前装贤惠,只是于他而言,装便装,能一直装未尝不可。不过大概没料到,她的心可以黑到这个地步罢了。 朱万喜想起方才过来时,永嘉帝吩咐的话,便也不想跟辛淑妃多废话,只淡淡道,“淑妃娘娘教唆宁乐公主陷害皇弟皇妹,皇上说了,既然淑妃娘娘这皇宫住腻了,便先去冷宫里等候发落。” 听到这话辛淑妃,第一反应自然是否认,依旧面不改色,“本宫未曾!本宫哪有?皇上有何证据这事儿是我做的,说不定是别人陷害我的,朱公公,你让我见见皇上,让我见见皇上。” 朱万喜将自己的衣角,从辛淑妃手里扯过来,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人立刻抓住了辛淑妃。 朱万喜朝她福了福身子,“这事儿奴婢也不知,奴婢一向只听着皇上的差遣办事儿,有没有,那还得皇上说了算。” 辛淑妃听到冷宫两个字,立时又要开口问话,但朱万喜已经懒得跟她打交道了,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塞住她的嘴。 “淑妃娘娘莫要担心,若是娘娘清白无罪,皇上定然不会冤枉您的。” 朱万喜说完这话,便扭头往外走了,而后便领着人往冷宫去。 而永嘉帝这番让辛淑妃去冷宫等候发落,却也不是随意下的旨。 两个乳母带着两位公主出了这储秀宫,小公主被送去了萧德妃宫里,有安乐公主陪着。而宁乐公主,则被乳母带去了御书房,见自己的父皇。 永嘉帝从乳母手里接过宁乐公主,将小公主抱在怀里,往里头走,乳母得了吩咐,便去外头等着。 虽说问小孩的话,比从大人嘴里问话容易多,但这么抱着自己的女儿,和颜悦色说话却实则是在审问,永嘉帝心里,说不得也是有些异样的膈应。 后宫这趟浑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他的孩子掺和进去。 宁乐公主这么小的年纪,便被自己的母妃利用。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若非发现的及时,往后要纠正宁乐公主的习惯,可就难了。 而永嘉帝心里头,也是担心辛淑妃这样教孩子,容易把孩子的心性败坏。 眼下问了宁乐公主的话,宁乐公主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因着她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永嘉帝道,“父皇,母妃说要和宁乐比赛,比赢了,便奖励宁乐去和安乐姐姐玩儿呢。” “昨日宁乐都别到昭阳宫里了,回去了,母妃却不让宁乐出门了。”说到这儿,宁乐公主还撅了撅嘴,不太高兴,觉得母亲说话不算数。 永嘉帝揉了揉她的脑袋,虽心里膈应,依旧柔声问道,“你怎么会别针?何时学的,父皇竟不知。” 宁乐公主奶声奶气的道,“母妃教宁乐的,母妃还跟宁乐比谁藏的好,不被人知道呢!” 永嘉帝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握着宁乐公主的小手,在眼前看了看。 果然小公主的手上,有几个已经瞧不太出来的黑点,显然是这段时间银针玩多了,在手上留下的痕迹。 …… 一贯要午憩的秦柳瑟,今日因着早晨这事儿,却怎么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不下,便索性起来,往另一边的里间去。 看着两个孩子黑甜黑甜的趴在床上睡着,脸颊上的肉都将小嘴儿挤的圆圆的。 看到这画面,秦柳瑟不由一笑,心里头也安宁了不少。 秦柳瑟将两位乳母打发出去,脱了外裳,上了床,在俩人旁边打了个盹。 不过也没有睡太久,睡了不到两柱香,便醒了过来。 起来穿好衣裳,便默默坐在旁边吃着茶,望着两个孩子的睡容,才觉得心安。 明月姑姑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在秦柳瑟耳边轻声道,“娘娘,储秀宫那位,被永嘉帝打入冷宫了,就在午后刚用了午膳时。” 秦柳瑟闭了闭眼睛,虽说这结果她并不惊讶,但心里头还是咯噔了一下。 因着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原因,怎么也想不到,辛淑妃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来做这种事。 昨日,萧德妃领着安乐公主和宁乐公主过来的时候,秦柳瑟正在外头吃茶看书,并没有在里头。 而那时,萧德妃陪着她在外头吃茶说话,安乐公主和宁乐公主里里外外地跑,小公主小皇子在里间蹦蹦跳跳。 大概是那时,宁乐公主便将银针别到了这床褥里头,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是在玩儿。 谁都不会怀疑一个小孩,想必这也是辛淑妃出招的原因。 可这实在过于狠毒了,狠毒得,秦柳瑟心中都有些泛寒。 秦柳瑟抚着自己的胸口,觉着十分的胸闷,因着牵扯到小孩,这事儿她现如今还没缓过来。 明月姑姑看她抚着自己的胸,便轻轻拍着秦柳瑟的后背,替她顺气,还与她细声细气地说,“明日皇上便要出宫秋猎去了,娘娘陪同,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这回秋猎,永嘉帝依旧跟去年一样,带着京城的皇公贵族与三等以上的大臣。 而这回,除了这些臣子,臣子的家眷夫人也会一道陪同。 这后宫里头,自然就是秦柳瑟陪永嘉帝去了。 这一回,要在猎场停留七日,今年女眷坐马车,不似去年只有男眷骑马快,一来一回,便要小半个月。 但眼下这场面,要叫秦柳瑟离开两个孩子这么久,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 夜里,永嘉帝用了晚膳,在御书房处理完国事,回到承乾宫时,没有像往日一样,看到秦柳瑟的身影。 他把青草唤进来,问了一句,青草答道,“回皇上,今夜皇贵妃娘娘并无到承乾宫来。” 永嘉帝点点头,挥退青草,自行起身往昭阳宫去。 到了昭阳宫,便听守在门外的青青说,秦柳瑟打今日早晨发生的事后,便一直守着两位小主子,哪儿都不愿意去。 小皇子和小公主已经在秦柳瑟的哄睡下,沉沉睡去。 秦柳瑟就坐在床榻边的矮榻上,靠着床,一只手放在床榻上,以手支颐,望着两个孩子,连两个乳母都被她打发出去外头守着。 永嘉帝走进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幅画面。 “怎的不让乳母进来伺候?”永嘉帝一走进去,便撩起袍子,也同秦柳瑟一道,坐在矮榻上。 没有外出,秦柳瑟衣着自在,只穿着一件藕粉色寝衣,外头披着一件对襟外裳,乌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整个人松散而淡然。 “皇上,明日的秋猎,臣妾能不能不去?” 秦柳瑟似乎并不惊讶永嘉帝会出现在这儿,今夜见到他,连行礼都没有,永嘉帝刚坐下来,寒暄客套都没有,便与他说了这话。 其实秦柳瑟也没有什么料得到料不到的,只不过眼下对她来说,除了两个孩子,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所以永嘉帝出现在这儿,没有惊,也没有喜,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只说出了自己思考了一个下午的话。 永嘉帝看她一脸愁容,却也没有立时答应,而是柔声问道,“宁乐还小,朕动不了,但,辛淑妃那边,朕会给你个交代。今日,着实吓着了吧。” 永嘉帝说着,还替她将垂下来的一缕乌发捋到耳后。 秦柳瑟吸吸鼻子,知道永嘉帝给自己解释,是在哄自己。 可她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这样丧气,而是摇摇头道,“不怨宁乐公主,这是大人的事儿。” “朕准备将宁乐两姊妹都给德妃养着,这性子,还得磨一磨。” 秦柳瑟点点头,辛淑妃那性子,孩子跟着也容易长歪,跟着萧德妃是公主的福气。 她没说话,又看向床榻上呼呼睡着的儿女。 凝神望了片刻,吸了口气,这才偏过头,看向永嘉帝,又看回自己的孩子,还抬手替爱翻身的小公主掖了掖被角,似乎在做什么决心。 而后依旧看着自己的孩儿,无比平静地道,“皇上,要不,臣妾这皇贵妃的位子,让给别人坐吧。” 永嘉帝今日,第二回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第366章 免恩宠 他不认为秦柳瑟这话是在开玩笑,也不像是在故意捉弄他。 因着在秦柳瑟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认真而平静的神情,仿佛只是冷静的通知他一声。 “你说什么?” 但与早晨在昭阳宫不同,这回误以为自己听错,永嘉帝是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 秦柳瑟依旧没有看他,语气依旧平淡冷静,“臣妾是想着,将这位子,让给别的姐妹。” “为着今日这事儿?”永嘉帝反问道。 秦柳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冷静的,但自己真的做不到,虽然她装得很冷静,可若是再来一回,秦柳瑟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克制。 她轻拍着孩子的背,哽咽了一声道,“臣妾伺候皇上这么久了,但这几年来,这样的事没有少过,甚至愈演愈烈,只要臣妾在这个位子一日,定又会有眼红臣妾的人……臣妾防不胜防,实在是不想自己的孩儿再次陷入此等风波。” 说着说着,秦柳瑟自己停下手中的动作,只看着两个孩子没动。 “这是你的孩儿,也是朕的孩儿。”永嘉帝道,而后抬手,摸了摸秦柳瑟的脸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蛋转过来,“为了这事儿,你连朕给你的荣宠都不要了?” 秦柳瑟望着他的眼眸里,立时蓄满了泪珠,在他的手指间轻轻晃了晃脑袋,“那些人,不就是眼红臣妾的容宠吗?往后,臣妾便不要这荣宠了,她们总不会还来害我的孩儿吧。” 永嘉帝的手掌很大,四指并拢,托着她的下巴,抬起拇指,又替她抿去了脸颊上的泪珠。 “朕知你今日被吓坏了,莫要说这种丧气话,明日的秋猎,若是不想去,便在这后宫里头歇一歇,等着朕回来。莫要再提这事儿。” 永嘉帝还在轻柔地替秦柳瑟擦着泪珠。 秦柳瑟吸了吸鼻子,垂眸望着永嘉帝的胸膛,深深吸了口气,又呼气,如此反复几次,依然坚持道,“皇上,臣妾这回,并非开玩笑。” 永嘉帝的拇指从她脸上移开,往下,按在了她的下巴上,将她的脸抬起来,逼着她直视自己。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秦柳瑟的脸色,似乎是在确认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秦柳瑟知道永嘉帝应当是有些不悦了,因着他那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劲,有些大了,叫她有些微微的吃疼。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秦柳瑟也没有分毫退让反悔的意思。 永嘉帝挑起一边的眉头,冷冷的道,“你可知你今日所说的话,会有何种后果?” “可别想在朕面前以退为进。” 秦柳瑟虽然与他对视着,表面看没有丝毫怯懦,但忍不住吞吞口水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有些怯弱的内心。 因此被有些发毛的永嘉帝这样冷冷盯着,着实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秦柳瑟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提起劲来,别被他的气场和攻势逼得后退。 “臣妾并非以退为进。” “现如今有了两个孩儿,臣妾只盼望着他俩好好的,能好好的长大,臣妾不想再经历像今天一样的事。” “你这,还不是以退为进?”永嘉帝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秦柳瑟咬着牙,艰难的在永嘉帝的眼神里,与他对话,“皇上的荣宠自然是好的,这几年来,臣妾得到的,已经是几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情了……” 秦柳瑟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可臣妾现如今瞧着,皇上的荣宠,是臣妾……臣妾福薄,似乎有些消受不起……这后宫里头,比臣妾更适合做皇后的姐妹多的是,不是吗?” 秦柳瑟一段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不然,太皇太后和东太后也不会需要教导她,也不会对她有那么多意见。 秦柳瑟不可否认,自己的内心深处,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以退为进的奢望。 今日在这昭阳宫里,她哪儿都没去,甚至院子都没出过。 自从早晨出事之后,便一直在这屋里待着,要么一个人独坐着沉思,要么就看着两个孩子愣愣的出神。 她是在思考,思考着如何在往后都能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避免自己不在孩子身边的时候,他们能免遭这种罪。 想来想去,要么永嘉帝为了她,不再有其他的女人…… 另外一条途径,便是她不再参与这后宫的纷争,不再争宠。最好的方式,便是没了这位子,或是没了宠,那些女人,自然就不会将她视作眼中钉了。 奈何不了她,却盯着她的孩子。 得宠的这几年,这些明里暗里的陷害和伤害,不正是因为她太受永嘉帝的青眼和受捧吗。 而以秦柳瑟对永嘉帝的了解,她现如今手里头,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往后的日子并不会差,所以秦柳瑟才敢作出这样的决定。 现下想着,像张婕妤、周婕妤那般,与她们作伴,也是极好的。 永嘉帝看着她不说话,默默的将捏着她下巴的手放了下来。 方才被他摁得有些发疼的下巴,一下子便自由了,却还有些酸酸的。 秦柳瑟看着他又眯了眯眼睛的神色,知道他是相当不悦了。 可眼下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秦柳瑟倒是痛快了许多,整个人也松懈下来,觉得此时此刻,是这胆颤心惊的一日里头,最轻松的时刻。 屋里头两个小孩在睡觉,灯火便暗了些,只留着一面的灯架。 烛火摇曳。 永嘉帝背对着灯火,神情看得见,又看不真切,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俩人谁都不说话,对坐相视,似乎都在等着对方让步。 但秦柳瑟都说到这份上了,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自然早就没有了退步的空间。 “皇上……这事儿可还要再定夺?”秦柳瑟艰难的开口。 她心里头并不想跟永嘉帝闹得太僵,虽说不想争宠,但却并非要当仇人,是以便先开了口说话。 永嘉帝看着一脸平和的秦柳瑟道,“不用。” 永嘉帝闭了闭眼睛,这才抬起头,有些自嘲,又讥讽地冷冷道,“你都替朕考虑得一清二楚了,朕还需要定夺什么。” 永嘉帝撩开袍子站起身,因着他背对烛火,这般站起来,秦柳瑟整个人便隐在阴影里头,有些隐隐的压迫。 他居高临下地,目光扫向秦柳瑟,疏离而淡淡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朕便如你的愿。” 说完这话,永嘉帝便转身,一个眼神也不留,大步离开了这昭阳宫。 阴影散开,秦柳瑟在他的威压里回过神,深吸了口气,松下肩膀道,“臣妾恭送皇上。” 第367章 抱大腿 这夜里,秦柳瑟总算睡了个好觉。 大概也是因着,心里头觉得跟永嘉帝的缘分已尽,拱手让出这个人人羡慕的位子,其实倒是也不难。 次日早晨,秦柳瑟早早便起来,刚过卯时,便起了身,由着侍女伺候漱口打扮。 其实昨夜里她便琢磨好了,永嘉帝那样气呼呼的走,只怕今日晨间,降位分的圣旨便会到这昭阳宫来。 秦柳瑟起了个大早,便是为了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却没想到从卯时等到了巳时,从清晨的风里带着朝露,等到风中带暖,也没有传来朱万喜过来宣旨的消息。 倒是过了巳时初刻,那边永嘉帝的人马出宫往猎场去的消息传过来了。 不过,虽然永嘉帝没有下旨,但是秦柳瑟与永嘉帝之间出了问题,并没有因为永嘉帝的态度模糊而藏住,很快在后宫人尽皆知。 因着这一日早晨,跟着永嘉帝去了秋猎的妃嫔,是柳依依。 是以,永嘉帝的行列不过刚出了宫,这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后宫传开了。 秦柳瑟倒是半点都不惊讶,她不去,永嘉帝总是要找个人跟着一同前去。 而眼下,柳依依确实在自己之后,算是永嘉帝宠的稍稍多一些的妃嫔。 也不知这回,自己失了宠,柳依依会不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眼下心如止水,秦柳瑟甚至对这些都完全没有了兴致。 秦柳瑟听完小福子回来传的话,吃了一盏牛乳茶,然后放下茶盏,去了外头院子里,陪两个小孩晒太阳。 昨日之前,每日都在承乾宫醒来,而今日,便是在这昭阳宫,虽说相隔一日,但此情此景,已经截然不同。 不用承宠,也有不用承宠的好处,那便是秦柳瑟自己的时间,一下子变得格外充裕。 与小皇子小公主玩了一日,两人就连夜里头,都要黏着娘亲一起睡觉。 这便是小娃娃的单纯可爱之处,谁陪着、谁待他好,小娃娃虽然不会表达,却分外的清楚,也总是十分直接地表达出来。 而眼下,秦柳瑟最享受孩子的这种跟随和黏腻的。 这一日,秦柳瑟都没有出昭阳宫。 因着知道今日在外头碰到人,那些人嘴里会说出什么话来。不外乎便是旁敲侧击询问她与永嘉帝的事情,如若确认了她真的失宠,便会一个一个的来阴阳怪气。 没出门,但昭阳宫里却有专门的包打听。 小福子和小宝儿时常在外头走动,午膳时辰,便着急忙慌的一路小跑回来,“娘娘,娘娘!” 临近晌午,秦柳瑟正在用着午饭,看俩人这着急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时一颗心也提起来了。 秦柳瑟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两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眼下永嘉帝不在皇城,若是出了事,确实得来找她处理。 小福子看秦柳瑟一脸着急,以为吓到她了,擦着汗说,“娘娘,没事没事!” “什么叫没事?有事,还是大事!”小宝儿拍了小福子一把,换上自己来说,“娘娘,是淑妃娘娘……”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宝儿还顿了顿,而后便又有些心惊的道,“淑妃娘娘没了!没了!……听说是昨夜里,被皇上赐了毒酒,今晨,那人已经被抬出去了。” 做得无声无息的。 秦柳瑟听到这话时,控制不住地心头动了动,睫毛轻颤,愣了一愣。 一方面是痛快,另一方面,是想到昨夜里……一时不免就想着,永嘉帝是原本就想将辛淑妃赐死的,还是是因着昨夜她那番话…… 她无法确认自己这个决定明智不明智,但心里头,却没有丝毫的后悔。 秦柳瑟不想再多想下去,便点了点头,让两人去用午膳,自己也接着用午膳了。 —— 到得第二日,秦柳瑟还是出了门,闭门不出并非她的风格,昨日在宫里待了一日,她已然将情绪处理的差不多了,今日,还得去萧德妃宫里走一走。 萧德妃宫里头养着三位小公主,与以前的冷清不同,现如今是热闹的不行,一大早便叽叽喳喳的。 秦柳瑟带着小皇子小公主过来,小娃娃加上小小娃娃,一下子就更加热闹了。 萧德妃让人搬了两张玫瑰椅,摆在偏厅廊下,又搬了一张四脚黑漆方几出来,伺候茶水的侍女立刻端着茶具和茶点上来。 俩人就这么坐在廊下,一边吃茶,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小公主和小皇子玩耍。 萧德妃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望着日头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孩子,弯着嘴角,和秦柳瑟说着这两日的事情,“原本担心离了他们的母妃,到我这来怕是不习惯,没想到三个人作伴,倒是没怎么闹腾。” 秦柳瑟从攒盒里拿出一颗杏仁,送到嘴里,笑道,“小孩子便是这样,爱热闹,有伴便忘了天。安乐和宁乐公主,原本就跟着乳母,淑妃和李婕妤带的并不多,只要乳母在,想来应当闹腾一阵便会好了。” 萧德妃点点头,对这些皇家弟子来说,有时候乳母比亲娘还要更加亲近。 亲自带着孩子实在是累人,是以许多后妃为了争宠,并没有事事亲力亲为,孩子自然就跟乳母更加亲近了。 “今日出宫来,可有人难为你?”萧德妃问道。 萧德妃一向不懂安慰人,也并非口齿伶俐之辈,永嘉帝带着柳依依去秋猎的事情,后宫已经传遍了,她当然也知道,自然也猜到了永嘉帝跟秦柳瑟之间出了事儿。 但她不喜欢探听别人的私事,也不知怎么问,便转而问出了这句话。 秦柳瑟笑着摇摇头,永嘉帝领着柳依依去秋猎不假,但似乎对外的说法,是秦柳瑟身子不适。 今日出宫碰到的妃嫔,都得问上她一两句身子如何。 秦柳瑟不能拆永嘉帝的台,便假作咳嗽两声,说自己大体已好。 而就算往后永嘉帝回宫来,便是真的失了宠,只要永嘉帝暂时没有将她从皇贵妃的位置踢下去,后宫的妃嫔在她面前,明面上都不敢放肆,更说不上为难她。 早晨一路走来,倒是碰到了敢问她话的人,那便是秦怀瑾。 不过,秦怀瑾现如今身为区区御女,也不敢出言不逊。 自知惹恼秦柳瑟是不自量力,比起气秦柳瑟,她更生气的是,永嘉帝这回带着柳依依。 秦怀瑾今晨在宫道上碰到秦柳瑟,便阴阳怪气地说,“姐姐真是为皇贵妃娘娘不值,平白无故生场病,皇上却被柳才人拐去了!” “今年秋猎这么多天,得有小半个月吧,这回皇上又只带了柳才人,谁知道这回回来,皇上要怎么把柳才人捧在心尖上了。” 秦柳瑟焉能听不出她话里头挑拨离间的火药味,秦怀瑾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借刀杀人。 过几日柳依依回来,好让秦柳瑟替自己出气罢了。 秦柳瑟一时,便让乳母先领着两个小主子到萧德妃宫里,一岁多的娃娃已经听得懂话,看得懂大人的态度神情了,她不想过早叫他们淌这趟浑水。 等他们走远了,秦柳瑟才看着秦怀瑾道,“姐姐说的极是。这回柳才人陪着皇上去猎场,还得跟臣子女眷们打交道。” “皇上愿意带柳才人去,自然是觉得柳才人能帮他处理好这些事。至于往后的事,谁又知道呢?现如今淑妃贤妃都没了,空着两个位置,皇上看上谁抬举谁,我自是听从皇上的。” 臣子跟着皇帝进深山打猎,女眷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会进山。 是以,柳依依这一回去了,自然是要随着臣子女眷吃吃茶说说话的,端起皇家的气派。 想到这回,柳依依一个人代表整个后宫的妃嫔,在女眷里头,自然是被众星拱月,秦怀瑾就更气了。 …… 萧德妃听了,忍不住捂着嘴在笑,秦柳瑟伶牙俐齿,人机灵,总是知道怎么气别人。 一时茶壶空了,她唤来奉茶侍女添茶,又笑着摇头道,“都以为跟着皇上去秋猎便是荣宠,却不知这活儿也不容易。那些臣子女眷,可不是傻子,眼睛一个比一个灵,脑袋也比一个一个灵光。” 顿了顿又道,“我倒是瞧着,这回柳才人跟过去,没得旁人羡慕的那么轻松。” 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打交道,自然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这回永嘉帝没有领着秦柳瑟这个皇贵妃去,反而带着柳依依这位才人去,那些女眷自然心里头百转千回,得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 秦柳瑟在后宫受宠,那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情。毕竟是未来皇后,秋猎这事儿,自然应该是领着秦柳瑟一道来的,却没想到居然带着鲜少听闻的柳才人。 这是个什么人物?大概许多女眷都不清楚,但永嘉帝既然带来了,只能说明,至少这位妃嫔,目前在永嘉帝面前是有些位置的。 可这位置也是有些让人尴尬。 若是秦柳瑟失宠了,那这位柳依依自然就是众人应该抱大腿的对象。 可眼下,并没有传出什么皇贵妃娘娘失宠的风声。 这些女眷,一个一个心思如发,又势利。 担心若是捧着柳才人,走的太近,风声传过去了,那不就会得罪皇贵妃。 为着个籍籍无名的才人,至于吗? 可若是不捧着吧,如果秦柳瑟是真的失宠,又担心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 男儿陪着永嘉帝打猎,有自己的天地。 这些女眷也并非闲着,女人也有自己的战场,还得为郎君做好后盾。 跟永嘉帝身边的枕边人打好关系,自然是最好的途径。 一时没拿捏住永嘉帝的意思,这些人只能客客气气的对待着,没有过分的抱大腿。 第368章 凑一块 说不得,这回萧德妃预料的,并没有错。 永嘉帝的行队走了两日,今日午后到了猎场。 提前到了猎场等在门口相迎的臣子与家眷,整装待发,看到马车里走下来的人是柳才人,而并非皇贵妃的时候,不由都讶异了一下。 都是在贵人圈子里头打交道的人,自然不会流露真意,面上依旧如沐春风,但每个人心里头都各拿起了一把秤,都在琢磨着萧德妃考虑的这些事。 秦柳瑟也明白萧德妃说的道理,但她可没时间苦恼这些,因着陪着两个孩子,一日一日便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第三日,太皇太后便遣了公公过来,把她请去康宁宫。 这件事在后宫如此传得沸沸扬扬,早就惊动了太皇太后。今日把秦柳瑟的请过来,也是为着她和永嘉帝的事儿。 “这是怎么了?”秦柳瑟一来,太皇太后将她左看看右看看,便立刻问道,“前两日,哀家还以为你真的像外头说的身子不适,现如今瞧着,却也不是啊,你和皇帝到底怎么了?” 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却不是老糊涂,看得一清二楚,还知道等两日后再把她请过来,别让后宫的人以为真的有事儿。 秦柳瑟的玲珑心思,其实可以说一百个一千个理由来哄骗太皇太后,可不知为何,对着她老人家,却并不想撒谎。 只睁着眼睛,撇撇嘴,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没说话。 而她这副模样,太皇太后一看,便以为是永嘉帝对不住秦柳瑟。 毕竟是一国之主,哪有人敢不敬着他,太皇太后便是怎么猜,也猜不到会是秦柳瑟给永嘉帝找气受,只觉得是永嘉帝的过错。 谁都年轻过,也都是伺候过当朝皇帝的人,太皇太后自然懂这些夫妻相处的道理,当然更多的是伴君如伴虎的不易。 一时叹了口气,只说了句,“不去便不去。秋猎也不代表什么,都是男儿家的场子,不会骑射,女儿家去了也是陪衬,你就当做在这后宫养一养身子,这也没什么不好。” 秦柳瑟这回,是真的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原本还以为太皇太后怕是要帮着自己的皇孙儿,训斥自己一顿的,哪知道老人家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点没给她找错处。 却说这也并非是太皇太后不知情,才没有训斥秦柳瑟,反而正是因为太懂得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才这么做。 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要不触及原则性问题,那都是小两口的事情,作为外人又是长辈,可以管,但不管是最好的。 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才是太皇太后不管的原因。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若要她出来管,那只怕是帝后两人之间出了大事,而显然这回的事儿,在太皇太后猜来,只以为两人是在小打小闹。 秦柳瑟就这么受宠若惊,又十分惊讶地从太皇太后的康宁宫出来。 说不得与太皇太后相处这么久,跟在她下头学了这么多规矩,这一回来康宁宫,当真是秦柳瑟负担最轻,最意外的一回。 猎场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传回皇城。 秦柳瑟每日,就这么兢兢业业的陪着孩子,帮着萧德妃办事,闲暇时,到四季园里逛一逛,拈花惹草的,再赏赏花园里开得正好的蜡菊。 小皇子小公主爱在园子里玩,这个时节,安乐公主还会喊着小姊妹在花园里放纸鸢。 是以,秦柳瑟几乎日日都领着两个孩子过来孩子堆里凑热闹。 也每日,都要从菊花坛边路过。 从那菊花开得黄艳艳、金澄澄的,到得十几日过去,晚秋已至,便逐渐枯萎。 而永嘉帝秋猎的行队,也在九月底,回到宫里来了。 以前得宠时,一天要么碰上一面,偶尔能见上几次面的人,现如今失了宠,永嘉帝回了皇城都好几日了,秦柳瑟都还没碰见他的面。 秦柳瑟自己不慌不忙,但是太皇太后和西太后,倒是为她着急的不行。 这几日,两位老人家便时不时都招她去了宫里说话。 秦柳瑟心中觉得好笑,永嘉帝每日都会去给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请安,西太后这样安排,未尝不是在给自己创造和永嘉帝见面的机会。 可惜,以前走个路都能碰上,这几回,却都没能撞上永嘉帝。 秦柳瑟离开后,西太后一个人坐在屋里头,也在纳闷,以前这个时辰,永嘉帝都是要来她这请安的,这几日,时辰却是不定了。 西太后摇了摇头,为着永嘉帝和秦柳瑟的事情,越想越头疼。 好在过一会儿,萧德妃来看他老人家,有人说话,西太后便将这事跟萧德妃说了。 “你说说,这俩人是怎么回事?也没见皇帝对秦氏有何旨意啊。”西太后叹了口气道。 萧德妃听了确是在笑,端起桌上的青绿底圆肚茶壶,给西太后倒了杯牛乳茶,牛乳茶温热养胃,捧到她老人家跟前,又笑着道,“太后娘娘,您操心什么呢?臣妾倒是觉着,皇上和皇贵妃这模样,像极了小年轻在闹别扭呢,你想想,像不像?” 说不得被萧德妃忽然这么一说,西太后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点,却忽然间被疏通了一般,她讶异了一声,“你别说,还真像。” 一切都看起来分外的正常,永嘉帝依旧上朝进后宫,秦柳瑟依旧带孩子操持后宫,正常的不行,可因为太正常了,却反而更显得这俩人的别扭有些奇怪。 别人不清楚,西太后却是看着永嘉帝长大的,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从小便是这模样,因着她出身卑微,他跟着别的妃嫔长大,苦命不受宠,却低不下头,后来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会藏住自己的性子,逐渐变得深沉,但根子便是那样。 却没想到,和秦氏不合,却将他小时候的那一面诱出来了。 西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萧德妃,“你这段时间,跟秦氏相处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萧德妃想了想,摇了摇头,“同往常一般,并无异常。” 这也是萧德妃喜欢秦柳瑟的地方,不像别的妃嫔,有容宠便耀武扬威,用下巴看人,而失了宠,却也没有整日以泪洗面,哭天嚎地,而是一如往常,该过日子过日子,该出宫走动便走动。 西太后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叹了一口气,道,“我白日里问她时,她倒是说没什么事。可后头皇帝来了,同样的问题问他,他却避而不答,只说了句让哀家别多想。” 西太后拍拍手,“可我瞧着,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真是两个冤家!” 西太后叹息道,“我记得前头也有一阵,传秦氏失宠,后头倒是和好了,却不知这回会闹成如何。” 萧德妃依旧笑着道,“太后娘娘,您就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寻常皇家儿女,哪能这般?您便将此,当做是皇上的福气也好啊。” 萧德妃虽然不是擅言辞之人,但到底是伺候过西太后的人,懂得安慰西太后。 这话,还真说到西太后心里去了。 皇家的儿女,哪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虽说现如今自己是太后,但当初她得宠那一阵,如同昙花一现,眨眼便无。 她是当了先皇的妃嫔,却也只是个妃嫔,并不涉及其他。对着先皇,妃嫔从来都是毕恭毕敬,谁人敢真的有脾气。 要说儿女情长,那顶多是后宫的嫔妃对着先皇有爱慕之情。 而先皇对后宫的女人,那是见一朵摘一朵男儿家,哪有那么多像小女儿家的情愫,硬要问上一句,那就是都喜欢。 西太后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说不得有些认可萧德妃这个说法。 如此的夫妻别扭,就同民间的夫妇一般,对深居后宫,在后宫长大,又在龙潭虎穴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永嘉帝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平凡的福气。 若是像寻常妃嫔一般,一失宠就来太后这里闹,求长辈做主,那西太后可能不会当回事,可因着这人是秦柳瑟,她又一点不闹腾,反而让西太后更加上心。 一时便有些头疼,“这些年轻人,不知光阴的可贵,若是一日日耗在这别扭里头,多浪费日子啊。” 萧德妃听了勾勾唇角,觉得西太后这模样也实在可爱,便宽慰道,“太后娘娘担心什么?如果是想帮帮他们,便将他们拉到一处说话,兴许他们就是拉不下脸来。” 西太后听了点点头,觉得萧德妃说的十分有道理。 是以,接着几日,便分别给永嘉帝和秦柳瑟都派了人,去请他们过来吃茶,陪她老人家说话。 秦柳瑟身居后宫,闲来无事,自然一被传唤,便是知道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得不来。 但有的人就并非如此听话,没想到西太后端着长辈架子,永嘉帝却不给面子。 好似多忙活一样,一次也没来过,每回都是打发人过来回西太后,说永嘉帝国务正忙,改日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弄得萧德妃来看西太后的时候,西太后又忍不住拍着桌子抱怨,“这个孽障,便是秋猎那段时日积攒的国务再多,也够他忙这么多天吗?哀家请了人,居然都不来。” 想到这儿,西太后便有种想拿着鸡毛掸子去打永嘉帝的冲动。 可到底儿大不由娘,现如今哪能对皇帝做这种事。 再说了,便是永嘉帝小时候,西太后也舍不得这样对他,那时是对他有愧,现如今倒是想,却做不得了。 萧德妃知道西太后发愁,便琢磨着为她排忧解难,想了想,道,“十月中旬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宴,到时候,便是皇上再避讳,也不能不来。” 西太后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老顽童一样咧嘴一笑,“可不是嘛,千秋宴就在大后日,到时候,难道还能凑不到一块啊?” 第369章 又千秋 今年的千秋宴,恰逢西太后五五的半整寿,是以办得比去年要更隆重一些。 今年依旧是在朗月厅设宴,后宫里头,皇子公主和妃嫔都得到西太后面前贺寿。而因着今年是半整寿,这宴席办得更大,官位高的朝廷命妇,也要进宫来朝贺。 不过,因着京城的皇宫贵族实在是太多,是以今年这千秋宴,足足摆了有七日。 在正日之前,园子里的戏班子就已经开唱,每日都变着不同的花样。 七日里头,宫里头都是热闹的不行,好像过年一般。 西太后每日早晨,都会在这朗月厅里看戏,也等着众人来贺寿磕头。 不过开席宴请,还得是在这正日里头,而这一日能来吃席的命妇,必然是皇亲国戚中的皇亲国戚。 秦柳瑟和萧德妃一到拟了一张长长的菜单,都是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名菜,尚食局为着这日的宴席,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备着了。 今年西太后不想秦柳瑟太忙活,提前便知会了不用再像去年那般搞那么多样,请戏班子教坊司的人在园中唱曲儿、唱戏儿,热闹热闹便好。 西太后这也是体谅秦柳瑟现如今做了娘亲,又是皇贵妃,不想她太忙活才有此言。 不过如此一来,秦柳瑟确实偷得闲了。 但西太后虽这么说,该有的热闹还是得有。 秦柳瑟和萧德妃一道,请了一些民间的杂耍戏子,又请了好些手艺师傅,在宫里头做糖人、剪纸等民间花样,供皇子公主,以及陪着命妇进宫来的世子玩乐。 选这些,也是因着不用像去年的放纸鸢一般,得秦柳瑟亲力亲为。 —— 正日子这日,秦柳瑟早上起来,用完早膳,远远的便听到朗月厅那边传来丝竹悦耳的声音,已经开场了。 虽说眼下西太后定然还没到朗月厅,但这戏班子从白天唱到夜里,得足足唱足七日,便是这份热闹烘托起来的千秋宴。 用了早膳,小公主和小皇子知道这几日是皇祖母的寿辰,已经提前蹦跶起来了。 虽说不懂什么是做寿,但有热闹,小孩子都特别开心,一早起来换好衣裳,俩人便扑着手在殿内走来跑去,前前后后看自己母妃能出门了没有。 明月姑姑和青青、子衿,张罗着给秦柳瑟打扮,“今日是正日,娘娘自然要顶好看的。” 说不得现如今秦柳瑟身边的几个侍女,心态也跟着她一道有了变化。 往常若是秦柳瑟失宠,明月姑姑是这几人中最为淡定的,而青青总是要为主子担忧叹息。 可这一回,都这么多日了,青青却是一点丧气都没有,反而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却说这也是因着这段时日,除了没有永嘉帝来这昭阳宫,其他的生活起居,一应的善待用件,与往常都没有什么区别。 宫里头又有两个玉雪可爱的皇子公主,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忙着心神,青青自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替秦柳瑟伤春悲秋的了。 不过,说来说去,青青还是希望自家主子能早日跟永嘉帝和好的。 但青青也不急,自家主子如此从容,她自然也自在。 秦柳瑟换了衣裳出来,坐在妆奁前,子衿便开始动手,手起梳落,便替她绾了个飞天髻。 将她原本就修长白皙的脖子,衬得更加如同仙子一般。 青青嘴里嘀咕着,“今日娘娘梳了这造型,这身装扮,改明儿京城里头,又要风靡起来,跟着娘娘做造型了。” 青青这也不是自己给自己长脸,而是因着秦柳瑟好几回出席这种场合,做的妆发,穿的衣裳,很快便会被贵族家的女眷学去,女眷学后,在京城走动,便很快又会在民间里流传开。 秦柳瑟摸着发髻,朝镜子里头的自己端详了一下,笑道,“还不是出自你们的手笔?你们才是这京城时兴物后头的推手呢。” 秦柳瑟这话,将青青子衿几人逗得都捂着嘴在笑,当然也不由有些得意。 明月姑姑捧着首饰匣子过来,“这都是娘娘没用过的,昨日从册子里挑的,刚从库房里拿出来。” 明月姑姑将黑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来,里头是一副璀璨耀眼的金边青绿宝石珍珠头面,有步摇,压发,簪子,耳环和项链等。 都是永嘉帝赏赐的,因着首饰太多,都有许多在库房里堆积着了。 那珍珠圆润饱满,晔晔照人,金子打成托底的薄叶,青绿宝石环绕其中,这一副头面戴到头上,真真叫珠光宝气,光彩照人。 头发还没长齐的小公主,蹬蹬蹬跑过来,扑到秦柳瑟的腿间,抬头望着自己的娘亲,也有些看呆了。 就像看到好吃的糕点那般,微微张开小嘴,都要流口水了。 现如今,秦柳瑟已经可以十分平常心的对待这些眼光,但从自己的女儿眼里透露出来,似乎又不一样。 被小公主眨着眼睛看着,着实让秦柳瑟心里头暖暖的,又十分愉悦。 这一路往朗月厅去,便都是这样的眼光,不过要比小公主收敛许多。 到了朗月厅,秦柳瑟领着小皇子、小公主给西太后行礼磕头。 教了一日的贺寿话,今日从两人嘴里说出来,只零星蹦出几个字。 “……东海!” “……山!” 把西太后逗得咧嘴直笑。 但是磕头,两人学着秦柳瑟,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小小一只,脑袋碰地,还歪过脑袋来看看旁边的人嗑得如何,就差整个人翻过去了。 又把老人家逗笑了。 “快起来,快起来,到皇祖母这儿来!”西太后喜欢这两个皇孙,就差起身过来抱他们了。 秦柳瑟起了身,牵着两人的手带到老人家面前。 珠翠替西太后端着漆盘,老姑姑从上头取了荷包,挨个地给,“咱们小主子也吉星高照,平安顺遂!” “谢…祖母!” 连着的字说得不清晰,说出来,就好像只有一个字。 一时说着吉祥话,小皇子小公主叽叽喳喳说着别人半懂不懂的话,跟自己的老祖宗“交流”了好一会儿。 忽然听到外头花园里有动静,立刻小脑袋往后转,想去看看外头有什么热闹。 其实就是外头园子里,孩子们聚成堆了在玩,瞬间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 两人噔噔噔拔腿往外,秦柳瑟也趁机道,“太后娘娘,臣妾去外头看着两孩子。” 来贺寿的人多,秦柳瑟也不好让两个孩子一直占着西太后身边的位置。 西太后笑着望着迫不及待出去的皇孙儿,笑得眼角弯弯,“去吧。” 秦柳瑟转身往外走,准备去园子里,而旁边公公正好念到了,“山阳侯夫人元氏,给太后娘娘贺寿!” 秦柳瑟往旁边一看,便见到元酒儿手里牵着小柿子走进来,正是严守御与石秋芜生的儿子,领着他来给西太后贺寿了。 而与元酒儿一道来的,还有她的妯娌。 现如今严守御自立门户,但既然能和小世子相处融洽,又跟着他的妯娌一道来,想来定国公府里,也已经接受了元酒儿。 早早过来贺了寿,在外头坐着的柳依依,此时却暗暗盯着秦柳瑟,正在心里骂着贱人,骂的暗暗咬牙切齿。 心里头骂着,今日是西太后的寿辰,一个皇贵妃,又不是今日的主子,却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知穿给谁看。 却说今日秦柳瑟的穿着并不张扬,因着是太后的寿辰,还特意挑着喜庆衣服在穿,才比平日里富贵了些。 上头是一件橙粉地暗芍药花短襦,下头是浅金底蝶纹金线微折长裙。 在这有人穿红,有人穿艳色的妃嫔命妇里头,秦柳瑟的穿着一点都算不上张扬。 只不过秦柳瑟的闭月羞花之貌,穿什么都是如此效果,将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柳依依才会如此眼红。 特别是那些过来贺寿的命妇,今日瞧见秦柳瑟,都挪不开眼,一个个都主动过去请安,说上两句话,都是笑脸盈盈的。 柳依依之所以看不顺眼,自然也是因着这些命妇里头,有许多前一阵也跟着去了秋猎,但这些人对秦柳瑟殷勤的态度,与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柳依依才会觉得如此刺眼。 那时在猎场,男儿都进了深山,柳依依在猎场无聊,便组了局,邀请女眷过去与她一块锤丸消磨光阴。 可最后去的女眷,不过十之二三,冷冷清清的,可把柳依依气得够呛。 可惜这些不来的人,一个两个都有借口,要么说自己在猎场里学射箭骑马,要么走不开,要么就是身子不适…… 但柳依依哪里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故意不去,不给她面子的! 第370章 紫貂毛 皇子所和公主所的皇子公主,都以大皇子这位大皇兄为马首是瞻。大皇子跑哪里,一堆弟弟妹妹就跟着跑哪里去。 眼下大皇子正在一个做糖人的手艺师傅前停了下来,皇子和公主们也噔噔噔跑过来。 一个个小不点都跟着他围着,一个一个叽叽喳喳报着自己的生肖,要手艺师傅给画一个。 而在更外圈,围着这群皇子公主的,便是各自的母妃还有乳母。 秦柳瑟看着里头安乐公主旁边的二皇子,朝张婕妤笑道,“一眨眼,二皇子都这么大了。” 现如今张婕妤生活无忧,又有这个二皇子可以操心,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 因着心情好,整个人也养得更加珠圆玉润,气色特别好。 她笑着与秦柳瑟说,“这个年纪最是爱闹泼皮不听话,每日上窜下跳,可把我给愁坏了。”嘴上说是愁,但心里头是乐意的。 旁边看着四皇子的周婕妤也笑道,“早前就听贵妃姐姐说过,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不听话,你说往东他偏往西,你说往西吧,他又往东。不过长大总有这么个阶段,等过几年,说不定还反倒怀念呢。” “谁说不是呢!”宁贵妃咋呼道,这事儿她最有发言权。 因着她膝下两个孩子相差好几岁,现如今长乐公主便是过了这个年纪,启蒙念书识字,开始听话了,每日跟着夫子,也有了自己的小姊妹,整日玩在一起。 有时候,她倒是有些怀念以前那只黏着她的公主。 …… 大皇子是第一个来的,他的糖人,是头一个做好。 小孩子停不住,大皇子拿着自己的糖人,便又一溜烟的跑了。 其他的皇子公主还没轮到,看着那甜滋滋的糖,都有些流口水,便只能在这等着,一时便舍弃了跟着自己的大哥哥。 而秦柳瑟的两个孩子,小皇子和小公主,不像那些哥哥姐姐对糖人有兴趣,一看到大皇子跑了,便也噔噔噔扭着圆墩墩的小屁股,跟着大皇兄的尾巴离开。 秦柳瑟自然也没法再跟他们在这闲聊,又跟了出去。 大皇子是孩子头,是最会自己找乐趣的。 舔着糖人,走着走着,在园子里的一颗树下停下,手里的糖人吃完,正好看见头上掉下一个枣子。 大皇子眼疾手快,三两步上前,牢牢将那枣子接着,然后用袖子擦一擦,直接就啃了起来,跟小猴子一般。 这一幕,把小皇子小公主也都看得目瞪口呆的,觉得自己的大哥哥好生厉害。 立刻看向自己的母妃,跑过去拉着秦柳瑟的裙子,奶声奶气地说,“要~” “要!” 乳母和侍女都上前试了试,但那枣树虽然看着不高,可他们的身量都太矮,伸着手举起来,跳起来,也够不着。 一时又没有枣子掉落,也拿不到。 看得下头的小皇子和小公主都皱着眉,似乎在说,怎么那么没用,连大皇兄都比不上。 侍女摇摇头说,“主子且先等着。我去寻个高一点的公公,或是找人搬个木梯来。” 这般说着,侍女便立刻掉头,去求帮手了。 小皇子是个急性子,依旧拉着秦柳瑟喊,“娘!要,娘,芮哥要!” 侍女乳母都没有她高,秦柳瑟无奈的摇摇头,走上前,看着那高度,琢磨着自己跳一跳,说不定真的能摘到枣子。 便踮起脚尖,伸直手,尝试了几下,原地跳起来,险些就要摸到了。 就在秦柳瑟还要再尝试的时候,却见旁边走出一个人,伸长手,都不用跳,也无需踮脚,站在那儿,那枣子轻轻松松就被他摘了下来。 永嘉帝摘完枣子,看了眼小皇子小公主,小皇子小公主立刻上来要拿起枣子就啃。 但永嘉帝却没给他们,而是交给了旁边的乳母,跟两个孩子说,“洗过切小了才能吃。” 小皇子和小公主撅撅嘴,因着永嘉帝这话,实在算不上顺耳,便都没给自己父皇好脸色。 而许多日没见到永嘉帝的秦柳瑟,眼下见到他,除了有些惊讶,便是淡然。 毕竟皇城就这么大,总有再见一日。 许久未说过话,秦柳瑟一向是知书达礼的,眼下永嘉帝就站在她眼前,惊讶之余,第一反应便是给他请安,“请皇上安。” 永嘉帝“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便拎着朱万喜走了。 秦柳瑟心里头,也不知道永嘉帝这是几个意思。 说她失宠了吧,可除了永嘉帝没有宣她侍寝外,其他的一概没什么不同。 可说还盛宠吧,这如此冷淡,一点都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与之前的温声相对相比,怎么瞧着都不像有宠爱。 出神间,旁边的明月姑姑忍不住提醒,“娘娘,该过去了。” 这个时辰,永嘉帝过来,也说明要开席了。 是以,秦柳瑟收拾完,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仪表,便也跟着去了朗月厅。 柳依依站在后头的月亮门后,咬着牙,默默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明明下人去把梯子搬来就能解决的事情,永嘉帝偏偏要过去帮她摘。 装模作样,非得装出一副摘不到的样子,把人引过来。 柳依依站在这儿看得清楚,刚刚永嘉帝从另一边走过来,明明可以直接往朗月厅去,而他走那条小径,显然也是奔着朗月厅去的。。 可永嘉帝偏偏在那花坛处拐了个弯,特意走到这儿…… 秦柳瑟和侍女背对着不知情,但这一幕,她看得明明白白,也看得柳依依眼睛直发红,真不知道这人,给永嘉帝下了什么迷魂汤。 …… 却说秦柳瑟紧随其后回了朗月厅,太皇太后和东太后已经到了落座,侍女四处请妃嫔和命妇回来坐着,席面便开了。 依旧是列小几而食,秦柳瑟就坐在永嘉帝的旁边。 只不过这一回,一顿席面吃下来,两人都说不上几句话,只偶尔小公主小皇子闹腾要父皇,永嘉帝才回了两声。 西太后原是想在千秋宴上给他俩接触的机会,可没想都坐在一起了,依旧说不上半句话。 西太后在心中叹息着,和太皇太后对视一眼,婆媳俩还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些小年轻在做什么。 不过老人家看得也开,虽然说不上半句话,但至少面上都笑着,也算搪塞过去,不至于黑脸。 …… 一时,宴席吃的差不多,太皇太后与东太后便先回了自己宫里,西太后因着是今日的主人,便还留在这儿。 朗月厅里的宾客散得七七八八,有的先出宫回去,有的则是在花园里转悠消食看戏,也有的依旧在这郎月厅里,陪着贵人吃酒说话。 眼下是十月初,黄花满地,很快便又要入冬了。萧德妃跟秦柳瑟是办事的人,与西太后说着那太皇太后过段时日要去京郊山庄过冬的事儿。 山庄上有温泉汤,四季如春,热死蒸腾。 太皇太后怕冷,京城的冬日又比南边漫长,满打满算算下来,得有五个月是冷飕飕的。 便是这皇城里头有地龙,却也与那汤泉处的热气不能比。 是以今年冬季,太皇太后才动了要去京郊过冬的心思。 老人家都怕冷,西太后这把年纪,若不是年轻时身强力健,干了许多活,身子虽亏了不少,但能耐着,估计也会像那太皇太后一样怕冷。 她笑道,“去泉汤边上过冬也好,有着热气,身子都能舒展开,太冷了整个人都缩着,一暖和起来,多走动走动,对身子也好。” 萧德妃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几日,尚宫局都在给太皇太后,备着过几日要一并带去的物件。” “山庄暖和是暖和,但到底偏僻,还得多备着些,以免要用的时候用不着。”西太后操心地道。 秦柳瑟点点头,“都依着太后的意思,只敢往多了备,不敢往少处减。到时还得在尚宫局挑好些人去伺候。若是有缺的少的,随时也都能回来取用。” 西太后想了想又说,“庄子里是暖和,但若是出来走动,山上寒气更重,还得给他老人家多备些御寒的衣物。” 秦柳瑟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该有的,臣妾与德妃都写进尚宫局的单子了。寻常的棉袄,老人家穿着又重又厚,得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备着些动物皮毛制成的衣物,穿起来才暖心,又不臃肿费事。” “哀家瞧着,之前皇帝给你的那件白狐毛大氅就挺暖和的。”西太后突然提起这茬,未尝不是故意的意思,故意在秦柳瑟面前,念起一些永嘉帝的好。 萧德妃点点头道,“好看的白狐毛难求,不过尚服局倒是给太皇太后备了几件狐毛貂毛外衫,连着皮裘背心,围脖也做了些。并非白狐毛,但色泽质感也上佳,到时可让太皇太后自己挑着用……” 一直坐在一旁的柳依依,就在这时忽然开了口,“上回秋猎,皇上便射得了好几只白狐狸,还有上好的紫貂呢!” 秦柳瑟朝她看去,柳依依又笑眯眯的捂着嘴说,“臣妾还脸皮厚的求着皇上,让皇上赏给臣妾几块皮毛做衣裳呢。” 第371章 昔秋猎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知情听的人听着,便会以为永嘉帝将拿上好的白狐毛和紫貂毛都赏给她了。 可其实,永嘉帝有没有点头答应,有没有赏给她,柳依依这话里头,可都没有个定数。 说得模棱两可,说不得,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紫貂毛? 那可是裘中之王,少见又珍稀,赛得上黄金了。 秦柳瑟道,“都说‘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将这貂毛制成披风大氅,给老人家用,确实实用又保暖。” 柳依依听了笑道,“皇贵妃娘娘真有见识,臣妾还是在猎场时听了,才晓得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妙处呢。” 秦柳瑟挑挑眉,如何听不出柳依依这话里话外炫耀的意思? 猎场里有谁?自然便是永嘉帝,只是没想到永嘉帝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还会与她说这些。 秦柳瑟能听出来的,萧德妃自然也听了出来,一时间便准备再起一个话题,将这话头从柳依依嘴里抢过来。 只不过还没说出口,就被进来送东西的朱万喜打断了。 朱万喜领着人来送东西,笑眯眯的行了礼,又与西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是前几日刚送到宫里来的昆山秋露,皇上想着太后您老人家也爱品茶,便让奴婢赶紧送来,给太后娘娘尝尝鲜。” “皇上说了,这茶,不如旁的茶那帮醒神扰眠,却是清淡绵长,独有一番韵味,让奴婢跟太后娘娘说,尽管尝一尝,这会儿吃了,夜里不会扰乱娘娘的作息的。” 如此体贴,坐在下头的人,自然都在恭贺西太后有位大孝子。 朱万喜来这一趟,送了这上好茶叶来,他走后,众人的话题,自然便转移到这品茶上头,萧德妃倒也不用抛话题了。 不过到了时辰,西太后坐久了也乏,便由着珠翠和芳华姑姑的伺候,先回了永寿宫歇息。 老人家精力有限,但小孩们精神十足,怎么着也不愿意回去,又因着有伴,一个个本该午憩的时辰,都说着不困。 这千秋宴的热闹,仿佛是为小孩准备的。 秦柳瑟回不得昭阳宫,便只能依旧在这花园里坐坐走走,看着小皇子小公主撒欢的玩。 小皇子小公主爱跟着大皇子这个大哥玩,而严守御家的小柿子,也跟大皇子玩的好,走着走着,秦柳瑟便和元酒儿走到了一起。 方才元酒儿也在郎月厅里头坐着,听了全程的话,只不过刚嫁给严守御,到底根基浅,除了自己的妯娌,旁人都不认得,便只默默的听着,没搭话。 现下跟秦柳瑟走到一起,倒是比在里头坐着要自在许多。 或许是因着与秦柳瑟也不算刚认识,前头为着萧德妃的事,元酒儿便进过宫里一趟。 那时便与秦柳瑟有过一面之缘,现如今再见着,便有了些亲切之感。 若认真说起来,元酒儿还得感谢那回进了宫,才能躲过石秋芜派去私宅搜刮的大汉,不至于人财两失。 那日那般凶险,她若早一炷香回去,这世上只怕早就没有她这个人了。 世事便是如此奇妙,参差一步,都是不一样的结局,宫里请她来回话,反倒是救了她,心里头多少对秦柳瑟与萧德妃很有好感。 两人说着说着,元酒儿便好似忽然提起一般,“听闻上回秋猎时,娘娘身子不适才没去,如今可是大好了?” 上回秋猎,严守御这种当朝红臣自然也去了,元酒儿作为女眷作陪,也算见证了全程。 秦柳瑟笑着点点头,配合永嘉帝对外的说辞道,“也是不巧了,那时染了些风寒,头痛发热,怕路上颠簸,便没去。” 秦柳瑟本以为元酒儿只是像今日其他命妇一样,提一嘴这事,表示一下自己很关心她的意思,没想到,她后头还有话说。 “臣妇也是听人说,才知道以前的秋猎加上来回路程才七日。今年改成这么多日,原道是为何,臣妇以为要在猎场住上这么小半个月,还为郎君多带了许多物品衣裳。谁知道压根用不上。” 元酒儿忽然说起这话,一幅很有兴致跟秦柳瑟闲聊的意思。 按道理来说,秦柳瑟作为皇贵妃,没有一同前去,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事,毕竟被永嘉帝带去的,可是另外一个妃嫔。 这说不好了,可是往她心尖扎针,要有心结的。 是以,今日那些命妇,便问了秦柳瑟身子恢复得如何,一派关心意味,而后便闭口不言,没有再说猎场的事。 人人都藏着自己的心眼。 用不上?秦柳瑟心中一动,觉得不对劲,视线从园中孩子身上转回来,看向元酒儿,问道,“却是为何?” 元酒儿这才又道,“皇上与郎君满打满算,只首日歇在猎场庄子过夜,第一夜是长途跋涉修整,中间那么长时间,都在深山处狩猎,尾日出了太阳,才浩浩荡荡从山里出来。” 元酒儿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似乎真的不过是无意间提起一般,“郎君们去秋猎,却好似行军似的,还带着物件去深山处安营扎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吃猎杀的肉炙,用河边的饮水,上山时,每人都只带着一套换洗的衣裳,和行军的水壶帐篷,其余的便都没带。” “我倒是为郎君准备了那么多日的衣裳,全都没用上,最后一日,原封不动的拉回来了呢。” “都说山外有山,回来后,臣妇听郎君说着他们在深山里头的事情,我才晓得,原来那猎场能瞧见的山,只不过一角,山外还有山,深山里头,原来有那么多汹涌猛兽!” 听到这儿,秦柳瑟才知晓元酒儿今日走到自己身边,又与自己攀谈说这番话是何意。 想来是刚才在里头听柳依依那样炫耀显摆,特意来将那时在猎场发生的事,用如此“不经意”的方式告知她。 第372章 得了吧 秦柳瑟说不清自己心里头的感受,因着原本她也没将柳依依那些话往心里去。 但如果原先是蒙着一层雾,现如今听了元酒儿这话,便好似拨开了山中的云雾,见到了庐山真面目,见到了柳依依真正的嘴脸。 还真是打肿脸称胖子。 成了笑话却不知。 难怪这段时日,总爱在自己面前显摆,还真是越没有的东西,越加爱炫耀。 秦柳瑟弯起唇角笑笑,没有用上位者的姿态跟元酒儿打太极,而是直接眼带笑意的与她说,“你的意思,本宫都知道了。” 许多话,能说破却不能完全说出来,元酒儿知道自己的意思得到了她的会意,便也裂开嘴笑了。 那日到了猎场后,皇上不过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便马不停蹄地长驱直入,进了深山。 直到最后一日早晨,才收起帐篷,在一片震撼马蹄声中,回了猎场。 中间那段日子,虽然郎君没有在猎场,但每日都有人一车车地将猎物往山下送。 而他们这些女眷,每日也经由这些捡猎物的人回来,才能得到郎君的消息,每日都被告知,这郎君们入山,入得更深了,捡回来的猎物,也更加珍稀凶猛了。 元酒儿也是听自家郎君说的,说那时在山中,永嘉帝跟嗜血一般,对着猎物紧追不放,为着那稀有的紫貂毛,整整追了三日。 严守御自然是舍命奉陪,毕竟男儿血性,秋猎又是许久一次,自然得尽兴。 而回了侯府后,只有夫妻俩的时刻,严守御才又说了,觉着那几日,永嘉帝应当心情不佳,才会如此嗜血,以此释放。 不过,这严守御也只是猜测,是以元酒儿自然也不会跟秦柳瑟说。 元酒儿一时又想到,这回永嘉帝没有带秦柳瑟,而是领着柳依依去的猎场,可今日在这千秋宴上,瞧着柳依依的位置,又并不靠前,且永嘉帝也没有给她不同的眼色,便又琢磨着,是不是这皇贵妃和永嘉帝闹别扭了。 她原本以为皇贵妃娘娘知道这事后,应当会高兴的,但现如今看来,好似十分平静,元酒儿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想岔了。 想来这皇贵妃娘娘,并不是很在意去猎场与永嘉帝作陪的人不是自己这件事。 不过,不管秦柳瑟在不在意,这件事总有别的人放在心上。 “她这么说的?”永嘉帝问道。 御书房里,朱万喜福着身子,低眉顺眼的回话,“皇上,千真万确。” “方才,奴婢去那朗月厅替皇上送茶叶,便听到了几句,出来后,与在厅内伺候的侍女公公都打听了,才知晓这前因后果,奴婢便回来与皇上说了。” 厅内那么多伺候的公公和侍女,可不仅仅是站桩,一个一个的都是朱万喜的眼线,更是永嘉帝的眼线。 “她什么反应?”永嘉帝问道。 这个“她”和刚才从永嘉帝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她”可就不一样了,寻常人不一定能听得懂,但朱万喜是谁啊,一听就听明白了。 朱万喜立刻又轻声道,“柳才人那样说,愣是谁都会想歪了,不过皇贵妃娘娘向来大度,也没同她计较。只说了这貂毛适合制成衣裳给太皇太后娘娘穿,皇贵妃娘娘心里头想着的,都是咱们太皇太后娘娘。” “那时在猎场,皇上进了山里,是奴婢在猎场里伺候才人,伺候各位主子。说起来,还是奴婢多嘴,是奴婢与这柳才人闲来说话,才跟她说了这貂毛狐毛的好处。” 朱万喜眼露难色,“却不想这回……却被才人学着在皇贵妃娘娘面前说了,幸好皇贵妃娘娘没有往心里去,不然奴婢真成了罪人了,心里头哎,真是罪过。” 其实朱万喜这后头的话,全然可以不说。虽说他说的也是事实,不过是将今日在郎月厅里听到的,看到的,都与永嘉帝说了一遍。 但人总有偏好,朱万喜选择将这话说出来,一来,是与柳依依相比,对秦柳瑟更有好感,二来,朱万喜也看得清永嘉帝的态度,自然是跟着永嘉帝的意思走。 再说了,前头柳依依在自己宫里,对朱万喜前去送食具的徒弟一阵谩骂打压,得理不饶人。 朱万喜那徒弟回来后,便对他哭诉,说这后宫里头主子们用的东西,都是尚宫局分配的,他一个下人也做不了主,只是个跑腿的人。 但柳才人却因为那食具是舒月轩用过的,便对他拳打脚踢,拿他出气。 徒弟说得鼻涕泪流,朱万喜听了,虽然知道这就是做奴才该承受的,但这事儿,柳依依到底做的恶毒了一些。 谈不上恨,但心里头的膈应,总得找机会出一出,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永嘉帝点点头,指尖轻轻点着书桌上的奏折,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 夜里掌了灯,永嘉帝一行人回到承乾宫,刚走进院子,柳依依就迎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冲了过来。 “皇上!皇上!”柳依依哭着道,“臣妾知罪,皇上不要这样对臣妾啊。” 永嘉帝方才还没回承乾宫的时候,柳依依就跪在承乾宫的正殿前,做足表面功夫,弄得青草和青桃都不知如何应对。 眼下走到永嘉帝身边,腿下发软,整个人就要朝永嘉帝扑过去。 永嘉帝手一抬,虽说叫柳依依扶着了,但旋即偏过头说了句,“朱万喜。” 朱万喜便立刻上前来,替永嘉帝扶着柳依依。 “柳采女,您这是为何?皇上让您到报恩寺修行,是为着您好,您可别叫皇上难做了。” 朱万喜嘴上说着好听话,心里却在摇头。 今日黄昏前,永嘉帝便让他去了柳依依宫里宣旨,将柳依依降为正八品的采女。 采女的位份,可比秦怀瑾的御女还要低一等,在宫里可降无可降了。 永嘉帝的圣旨里写的是,柳依依不知规矩、不知礼数、犯了口舌之戒,颠倒黑白,祸乱后宫,由此降了她的位分,还撵了她去宫外的报恩寺戴发修行。 “柳采女,这去报恩寺是戴发修行,可是好事!为宫里头的太后和太皇太后祈福,改日皇上念着你了,就把采女给接回来了呢!” 朱万喜嘴上安慰着柳依依,心里头想的却是,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柳依依哪里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趁着没出宫,赶紧的到这承乾宫来求情。 想着永嘉帝对她多少有点情意,要不也不会带她去秋猎,午后宣旨,定然是被那皇贵妃的话给弄得一时在气头上,定是皇贵妃小心眼去告状,才这般对她残忍。 “皇上,臣妾说那些话,全然没有半句谎话,臣妾也没有顶撞皇贵妃娘娘,臣妾什么都没做啊!” 柳依依又是一副自己清清白白的模样,毕竟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模棱两可,听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全看对方如何理解。 而且她是发自内心觉着,永嘉帝处理的严重了,她不过说了那几句话,哪里就得要降位份了。 永嘉帝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淡淡道,“你骗骗别人朕管不了,但在朕面前,就免了吧。” 第373章 个祸害 听到永嘉帝这话,柳依依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不肯放弃的求饶道,“臣妾一向规规矩矩,最是守规矩了,皇上,别人不知,皇上您怎么会不知呢?” “你是太懂规矩了。”永嘉帝道。 因为熟知规矩,才能如此游刃有余的利用规矩,这便是别的妃嫔做不到的。 柳依依吸吸鼻子,一脸难以置信的道,“可是皇上,咱们明明好好的,臣妾是不知礼数,犯的罪也没有那么重,皇上如果将臣妾贬到宫外去,往后皇上要见臣妾就见不着了!” 柳依依哭哭啼啼的,声音软得跟小绵羊一样,如果是别的男子,只怕早就被她这攻势给攻略下去了。 “你每回都这么说,朕倒没见过你遵守规矩。” 永嘉帝这话说得,柳依依都不由愣了愣,不知道永嘉帝在指的是什么。 而柳依依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因为下午的那番话,就被永嘉帝这样对待,一时间,也有些失了分寸,便又跪下来求饶道,“皇上!是不是皇贵妃娘娘与您说了什么,您听皇贵妃娘娘的话,但也得听一听臣妾的辩解!不然,臣妾真是死也死不瞑目。” “她与你不同。”永嘉帝道。 永嘉帝这短短的一句话,说得柳依依脸上一阵煞白,又烫得红彤彤的。 只不过幸好是在夜里,倒是看不出她脸上的红晕,也瞧不出她发臊。 她愣住了好片刻,缓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讨价还价道,“皇上,要不臣妾便留在这宫里受罚吧!那慈恩寺里头,也能戴发修行,臣妾便去慈恩寺,这般,皇上若是需要臣妾伺候,臣妾也来得及!” 永嘉帝听了这话,却是轻轻笑了一声,“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朕还没驾崩呢,你怎的就想去慈恩寺戴发修行了。” 慈恩寺里头,是有前朝妃嫔去做师太,但那也得是当朝皇帝没了之后,膝下无所出的妃嫔才能到里头待发修行,而柳依依这话,简直就是笑话。 如果说方才柳依依是愣住,那眼下,直接就是傻眼了。心里暗恨自己嘴上发瓢,怎的能忘了这慈恩寺里头,住着的都是先皇的妃嫔! 而且永嘉帝不怒反笑,反倒是更叫柳依依,心中凉了半截。 永嘉帝挥挥手,示意朱万喜道,“带柳采女下去吧。” 朱万喜这就作势要下去搀扶柳依依站起来,可柳依依哪里愿意。 今日这事儿,她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永嘉帝这样处罚自己,柳依依只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皇上!您不能只听一人之言,不能只听皇贵妃娘娘的话便这样待臣妾啊!如此下去,真正霍乱宫闱的,是皇贵妃娘娘!而并非臣妾!” 闹腾了这么久,永嘉帝已经没有耐心在在这儿陪她闹下去,朝朱万喜抬手,便径直往前走,自己往正殿那边走去了。 柳依依痛哭流涕,但听了朱万喜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后,便彻底的垮下肩背来,没有再挣扎了。 柳依依如此闹腾,永嘉帝心中确实是烦躁的,进了正殿,便吩咐青草去备水沐浴。 青草吩咐宫里头的粗使侍女,将热水抬了进来。 永嘉帝进去后,除去衣裳,躺在汤水里头,挥退了要进来伺候的侍女,拧了棉帕子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闭着眼睛双手张开靠在后头,消除心中的烦躁。 他确实是烦躁的,但并不是因为柳依依。 刚才柳依依说的那句话,说自己若是在宫里的慈恩寺戴发修行,永嘉帝想见她,便随时都能见到。 听到这话的时候,永嘉帝在心中冷笑,他还从没有对一个女人这般过,他明白自己对柳依依厌烦的原因。 因着他便不喜欢这种想站在他头顶上,安排他,指挥他做事的人……可方才柳依依说这话的时候,永嘉帝的脑海里,又难以抑制地浮现了秦柳瑟的身影。 这才是让永嘉帝烦躁的地方,因着秦柳瑟似乎不止一回,踩在他脑袋上,想忤逆他的意思做事。 可他好似并不排斥。 而更让他烦躁的是,柳依依如此坚定的以为秦柳瑟会在他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可秦柳瑟并没有。且像柳依依这样,巴不得绕着自己转的妃嫔比比皆是。 但秦柳瑟这回,却好似超度了一般,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也不见她有半分难过。 永嘉帝将脸上的棉帕子抓下来,烦躁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中的什么邪,像秦柳瑟这般不听话的妃嫔,真该冷落她一千遍一万遍。 他从未以为,一个帝王应当独宠一妃。 雨露均沾安顿六宫,才是帝王该做的事儿。现如今待秦柳瑟这般,永嘉帝自认为,已经是后宫里头独一份的了。 可若想到要想对别的妃嫔那样对她,他又舍不得。 永嘉帝有些烦躁地站起身,舀起一瓢水,到头顶一浇而下,水珠随着精瘦健壮的肉块淌下,坠落水面,又激起小小的涟漪。 永嘉帝取了根干净的棉巾,盖在脑袋上,直接跨出浴桶。 真是不知怎的,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祸害。 —— 柳依依被贬为采女,又被永嘉帝贬出宫外去,这宫里头最高兴的,莫属秦怀瑾了。 “这么久了,皇上总算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可真给我解气!装模作样的,一看到她,我就晦气!”秦怀瑾无不痛快的道。 秦怀瑾会这么反感柳依依,也并非没有道理。 因着她的位分,在今日之前,都比柳依依低。 而柳依那个性子,最是吃软怕硬,装腔作势,碰上位分比她高的,装模作样归装模作样,但总归是敬着的,不敢太得瑟。 可碰到秦怀瑾这些位分比她小的,那又是不一样的嘴脸。 是以,秦怀瑾自打位份贬为御女后,一来,在她面前吃过不少亏,二来,也是实在不喜欢柳依依那个装柔弱的性子,这回才会这么痛快。 侍女一边替秦怀瑾梳着头,替她铺床,伺候她上床睡觉,一边附和道,“那可不是,总算是让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不再被她蒙骗!” “不过,今日那贱人是犯了什么事?竟然碰到皇上这样的忌讳了,又把她的位分贬了,又将她送到宫外去。可是犯了什么大事?”秦怀瑾钻进被窝里,躺下后问道。 第374章 装得好 春桃替秦怀瑾放下床帘子,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在心里头琢磨应当怎么将这件事告诉她。 毕竟伺候秦怀瑾也这么多年了,春桃早就摸透了秦怀瑾的喜恶性子,知道背后的原因说出来,秦怀瑾定然会生气,不想扫了自家主子这时候的好心情。 可这种事情,又不会因为自己保密就不被她知道,与其等日后从别人嘴里听出来,还不如自己亲口说。 “小姐,奴婢也是听宫里头传来传去的消息,好像是因着今日在朗月亭,那柳采女口出狂言,对皇贵妃娘娘不敬,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头,便……” 自从秦怀瑾成了正七品的御女,位分太低,“御女”两个字说出来,便要发火。 是以,现如今,春桃都直接喊她作“小姐”,用的是在未出阁前的称呼。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方才秦怀瑾因为柳依依被贬出宫,而大好的心情,瞬间又变的阴沉起来,她语气里带着怒意和不解,皱着眉头道,“就因着这几句话?” 春桃捏捏诺诺的理着床帘子,一边点头称,“这事儿奴婢也是听外头的人说,至于里头还有没有别的缘故,咱们也不清楚啊。总归现如今柳采女没了,出了宫,小姐也少了个眼中钉,也挺好的。” 被春桃这样顺毛捋,秦怀瑾心情才好受了一些。 她合衣躺下,一时脑海里都是柳依依在寺院干活的样子,这回柳依依连宫里都没留成,她的心里头怎么想都觉得怎么畅快。 却说回秦柳瑟那边,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她的心情倒是很平静。 只摇着波浪鼓,逗着两个孩子,有些出神的在想着午后在朗月厅里,柳依依和元酒儿说的那番话。 说不得,永嘉帝这番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柳依依,秦柳思是有些意外的惊喜。 因着说起来,柳依依谈不上犯了什么事,口舌之诫在这后宫里头是常有的事,但这回永嘉帝却如此容不下,秦柳瑟便不由多想了…… 是他改了性子,想从严整治后宫? 亦或者有自己的缘故? 这段时间,秦柳瑟跟永嘉帝的关系实在不算亲近,秦柳瑟经历了这么多,在这后宫里头,也是独一份的,与永嘉帝闹过、吵过……这都是别的妃嫔没做过的事情。 秦柳瑟自然也能感受到永嘉帝的不悦,难道是因着自己? 一来,为自己出气,二来,也有些拿柳依依开刀出气的意思? 秦柳瑟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逗着他们笑,又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这件事,她确实有以退为进的意思。 而永嘉帝这回这般不留情面地处置了辛淑妃和柳依依,未尝不是像上回那样,在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 可看着这两个香香软软的孩儿,这回,若是达不到她心中的期盼,秦柳瑟是怎么也不想低头。 今日千秋宴,还是自从上回与永嘉帝翻脸后,秦柳瑟头一回碰到他,却也没说几句话。 不过过了两日,秦柳瑟去了太皇太后宫里,终于又碰上永嘉帝了。 过两日,太皇太后便要出宫去京郊的温泉山庄过冬,今日,秦柳瑟也是陪着西太后过来看看她老人家的。 三代婆媳同堂,聊的自然是些家长里短,西太后还给太皇太后送上了新制的貂毛背心,叫太皇太后在温泉山庄有些念想。 太皇太后跟西太后是通过气的,都知道永嘉帝与秦柳瑟之间闹着别扭矛盾,而且,打从秋猎后,永嘉帝也好久未到后宫来了。 太皇太后与秦柳瑟和西太后说了会儿话,就拉着秦柳瑟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哀家都要出去了,难不成,还想同皇帝这样闹下去?” 秦柳瑟也不怎么说话,只低着头,有些娇怯地道,“太皇太后,臣妾没有。” 太皇太后看秦柳瑟一脸忧伤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皇帝是个男人,但更是做帝王的,以前又是行军打仗的人,对女儿家的心思,只怕没法那么体贴。” 太皇太后朝西太后看了一眼,又叹息道,“太后以前的光景,想必你也听过,这皇帝儿时,也不易,性子自然就冷淡了些,委屈了你了。这段时日的事儿,他如此处理,哀家瞧着他心里头一定是有你的,你也莫要自责。” “回头哀家见到他,定要说上他两句。这夫妻间这些事,哪里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且他年纪又比你大了不少,本该让着你,按我的话说,你就别与他一般见识。男儿家,哪有咱们做女儿家的贴心温柔,还不知满足。” 秦柳瑟听着太皇太后站在自己这边说的话,心里头多少有些惊讶。 之前刚回来那阵子,太皇太后瞧着倒是站在永嘉帝那边的,现如今她与永嘉帝闹了别扭,老人家倒是偏袒自己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太皇太后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着想要看两人好。 西太后也笑着说道,“皇帝那性子,是冷淡了些,但心里头并非这样,单看他待哀家与太皇太后,便知并非心冷之人。” 秦柳瑟点点头,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与两位老人家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侍女进来报说,永嘉帝来了。 十月底天儿,已经有些寒冷,秦柳瑟与老人家,都已经穿上夹袄,永嘉帝则穿着一身兰青色的暗金线龙纹袍子,从外头走进来。 只布料比夏日的袍子厚实些夹层棉,清隽冷毅,一身肃然。 那日千秋宴,在朗月厅的妃嫔与宾客众多,熙熙攘攘,总有能避开的缘由。 而今日在这康宁宫,只有太皇太后、西太后以及秦柳瑟三人,今日才更像是秋猎后,永嘉帝头一回与秦柳瑟碰到面。 “哀家正与皇贵妃说着你的事了呢,就念着你,正好来了。”永嘉帝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太皇太后便提了一嘴秦柳瑟。 还特意将话头往秦柳瑟身上带,未尝不是想给两人缓和关系的意思。 永嘉帝点点头,没有否认他与秦柳瑟之间的别扭,但也没有承认。 “孙儿倒是来得巧了。”还微微笑着回话,好似方才在这屋里,太皇太后与西太后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与秦柳瑟压根没有一点矛盾一般。 第375章 同过冬 太皇太后又道,“自打秋猎回来,你就没到过后宫来,这前头的国事,有这么忙吗?便是在忙,也得顾着些身子,不能全心都扑到上头去啊。” 永嘉帝喝了口茶,淡淡道,“皇祖母知道的,这天下事,总是闹不尽,做不绝,理不完的。” 自打永嘉帝进来,秦柳瑟便起了身让座,垂眸站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着。 听着永嘉帝这话,心里头却是泛起一阵波澜,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总觉得永嘉帝这好似话中有话。 好像是说那天下事,又好像用在他俩身上也合适,也不知永嘉帝是不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 “天下事再忙,也得顾着后宫里头,你自己也知道这天下事是理不完的,那哪能一直这么折腾下去?”太皇太后说这话,也是话中有话。 一边说着,视线还一直在秦柳瑟与永嘉帝之间来回。 永嘉帝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与以前无异,但秦柳瑟却一直垂眸低头,哪里是以前那副与永嘉帝和和美美的模样? 太皇太后便是再老眼昏花,也能瞧得出来这俩人是真的有点事。 而且定然还是这永嘉帝得理不饶人,要不然怎能将秦柳瑟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欺负成这样? 在念叨永嘉帝这件事上,太皇太后比西太后更有立场。 因着到底隔辈亲,永嘉帝与西太后这位生母,虽关系好,却是并不亲近。 反倒是太皇太后这位祖母,与永嘉帝说的话更多。 一时间,太皇太后给西太后使了个眼色。 西太后与永嘉帝也说了一会儿话,眼下收到太皇太后的眼神,婆媳俩也很有默契,便笑着说自己要回永寿宫去了。 秦柳瑟是陪着西太后过来的,自然不会让西太后一个人离开,便也告了辞,跟着西太后离开了这康宁宫。 秦柳瑟在时,太皇太后不好明说,但眼下秦柳瑟走了,自然就不跟永嘉帝戴着面具说话了。 太皇太后可不爱跟永嘉帝虚以委蛇,“哀家都要离开这皇城了,你们这两个年轻的,到底是怎么了?” 永嘉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嘴角带笑的与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不都跟您说了吗?什么事都没有,您就别操心了。”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真当哀家是老糊涂了,你这个猴孙。” 她虽然不太清楚这里头的内情,但眼睛却是毒辣的。 先前好几回,她与西太后都想撮合回永嘉帝与秦柳瑟,便经常招秦柳瑟到自己宫里头来吃茶说话。 为的就是想能碰到永嘉帝,让两人碰面,可之前永嘉帝都不来,只挑着夜里用了晚膳后过来坐一坐。 要知道,往常永嘉帝都是白日里头来给他们俩请安的,显见的,这是特意避开秦柳瑟到这来的时间。 今日倒是来了,可永嘉帝那眼神,说没几句话,就朝秦氏瞥一眼。 “哀家知道你是大男儿,要强,但待自己的人,可与别的事物不同,可不能这么冷着耗着。如果你俩都是这性子,那全然不会好的呀。” 永嘉帝站起身,走到太皇太后身后给她轻轻捏着肩膀,淡淡道,“孙儿说什么皇祖母都不信,我和秦氏之间,真没那么多事,好的很。” 永嘉帝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得过于泰然,也过于坚定,以至于太皇太后差点都要信了他的话,以为他与秦柳瑟之间一点事都没有了。 太皇太后哪里清楚永嘉帝说的没事,与她和太后以为的没事,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 在永嘉帝心里头,便觉得他与秦柳瑟乃是夫妻,而这种夫妻间的吵闹争辩,是他俩之间的私事,不关外人。 总归是将秦柳瑟当做自己人,夫妻一体,里头再怎么闹腾,在外人面前他俩都是夫妻,不关旁人。 可太皇太后和西太后则不这么认为,在老人家眼里头,自然是想看两人像以前那般和和美美的。 永嘉帝虽然在太皇太后面前这么说,但与秦柳瑟的事一日未解决,便是一日的心结。 说不得今日,他知道秦柳瑟与西太后在此,白日里头特意到这康宁宫来,未尝不是试探秦柳瑟的意思。 可谁知他来这康宁宫里,在太皇太后身旁坐了这么久,那个女人,愣是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眼下正是太皇太后用下午茶的时辰,老姑姑将东西安排好,看着时辰,便唤了侍女准备。 又将两人请到偏殿坐着,给太皇太后与永嘉帝都上了点心,太皇太后吃着燕窝羹,看永嘉帝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也有所思。 说不得老人家对孙儿虽然一顿教训,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儿,永嘉帝的话,太皇太后多少还是信的,便以为他是为国事忧愁得,连吃东西时,都在想事情。 便有些担忧的问,“可是前朝有什么棘手的事?”居然都叫他吃个点心,都这么出神,叫太皇太后看着,都不舍得再逼问他秦柳瑟的事情了。 永嘉帝将瓷碗里的燕窝羹都送到嘴里,无奈的摇摇头,扯着嘴角道,“老祖宗说得对,棘手,分外棘手。” —— 太皇太后离开皇城去京郊过冬,就是两日后的事情,是以这几日,秦柳瑟几乎每日都要往康宁宫去。 但没想到今日到了康宁宫,太皇太后却问她,“明日哀家就要出宫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同哀家一道去住两天再回来吧,也好叫哀家有个伴。” 秦柳瑟愣了一愣,没想到太皇太后会邀自己一同前去。 第376章 鸳鸯泉 太皇太后看她这模样,还以为是她有所顾虑,便又道,“哀家这可不是要离间你与皇帝两人。出去住两日再回来也好,叫你俩都冷静冷静。” 秦柳瑟并非不愿意,而是,“臣妾如此,临时起意,会不会不方便?” 太皇太后摇头道,“怎会?原是想去那温泉山庄,但那儿要带的东西多,皇帝便给哀家支招,走远一点,让哀家去了那鸳鸯泉。哀家琢磨着倒是更好,走远些,但那儿冬暖夏凉,物件更齐全,你陪着哀家去,也不会没有地儿住的。” 所谓鸳鸯泉,顾名思义,便是庄内有两个汤池泉眼。 由此两个泉眼,便依着两个泉眼,设计在别院里头盖了两座行宫。 行宫自然配备着相应的屋子,是以主殿可以住主子,而那其他的屋子,便可以给下人伺候的侍女安顿。 那温泉山庄虽然泉眼也多,但大多被开辟来种植蔬菜瓜果,若是去的主子太多,反而有些不方便。 而这鸳鸯泉,因着是皇家行宫,该有的都有,并没有大规模用来开辟种菜。 只围了一小片,保证主子去行宫小住时,能保障供应,也不似那些温泉山庄,都只有零散农夫在看顾。 之前没有考虑去鸳鸯泉过冬,是因着到温泉山庄只需要半日的车程,离京城很近。 但若是去鸳鸯泉,则要走上一日。 这般来的突然,因着太皇太后想要自己一同前去小住,原本清闲的秦柳瑟,这下便有事情可以忙活了,回了昭阳宫,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东西。 青青一边给秦柳瑟收拾着行囊,一边叹息道,“这一去,都不知要多久才回来呢?” 青青心里想的是,眼下自家主子与皇上闹别扭,若是出了皇城,到时候秦柳瑟不在,给了别的妃嫔机会可怎么好? 而且太皇太后虽说是邀请自家皇贵妃去住小住几日,但这去一趟,总不能住一两日就回来吧。 总归至少得有十天八天的才能回来,一想到这些,青青就有些郁郁寡欢。 子衿一件件将衣裳拿出来,给秦柳瑟过目挑选,选着喜欢的带去鸳鸯泉。 秦柳瑟一边坐着吃零嘴,一边挑着衣裳,笑道,“左右都是太皇太后邀请的,既然都要去了,就别想这些了。” 若是永嘉帝那么容易就被人勾走,那她这几年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秦柳瑟现如今简直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永嘉帝倒是不要紧,只不过两个孩子不能一同前去,得分离一段时日,这倒是叫秦柳瑟有些舍不得。 夜里秦柳瑟不让两个乳母看孩子,而是自己陪着小皇子小公主睡觉。 现如今小公主小皇子都能睡整觉,一夜睡到大天亮,并不难带。 次日醒来,便又开始忙活着打点,就等着时辰一到,便要出宫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并不知自己娘亲要离开一段时日,还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你追我赶地玩着。 这回去鸳鸯泉,秦柳瑟只带着青青子衿过去,留着明月姑姑在这昭阳宫坐镇。 到底是做娘亲的,有些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便还一个劲的吩咐明月姑姑,“没事少出宫门,看着些两个小主子。” 这道理明月姑姑自然知道,“皇贵妃娘娘且放心,等娘娘出了宫,奴婢不会让两位小主子离开奴婢的视线的。” 其实秦柳瑟也只是因着舍不得而说这话,明月姑姑什么性子她自然清楚,而且,这不还有永嘉帝派的暗卫看着吗。 与永嘉帝闹别扭归闹别扭,信任还是在的,所谓虎毒不食子,何况永嘉帝待自己的孩子,半点不毒。 用了早膳,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时辰便已经到了,秦柳瑟随着青青子衿,一同前去与出宫的人马汇合。 —— 当一众人马的马车在十月底的寒风中驶出宫门时,永嘉帝与严守御正从御书房里走出来。 御书房的基台高,俩人走到白玉栏杆边,便能看到太皇太后出宫的人马逐渐远去。 严守御望着那车队一眼,不由开口道,“听闻太皇太后今年冬天要去鸳鸯泉过冬,怎的去了这么远,近处不是有温泉山庄吗?” 永嘉帝望着那最后一辆马车,淡淡道,“鸳鸯泉妥帖些。” 马车驶出宫门时,秦柳瑟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地打起帘子,瞅了后头的皇城一眼。 只遥遥地望见御书房那边的白玉栏杆边上,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但离得远,也看不清晰,不知是皇家禁卫军,亦或是永嘉帝。 不过这都不要紧,总归离得这么远,谁也看不清谁。 而因为看不清,撩起帘子的手就一直没放下,而是定定的望着御书房上那两个人。 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一个黑点,秦柳瑟这才放下帘子,转回车内。 —— 车轮滚滚走了一日,总算到了鸳鸯泉。 鸳鸯泉不愧是皇家行宫,建制要比温泉山庄豪华多了,青砖绿瓦,红梁雕琢,坐落在山脚,还真如尚宫所说,这儿不在山上,冬日里不会像温泉山庄上头那么冷。 如此一堆人马到了鸳鸯泉,因着早就有侍女公公先来收拾,是以他们到了,直接便可以入住。 这里虽是皇宫别院,但因为依着山,又有泉眼,是以行宫旁不远处便蓄了一块地养着野味鸡鸭,热汤流下来的低处,借着热气种着菜,不多,但能保证主子饮食方面吃的鲜,也可以自给自足。 说来也是巧了,太皇太后到了这鸳鸯泉的第三日,便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整个鸳鸯泉立时被白雪覆盖,披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外裳一般。 而这鸳鸯泉的泉眼,比温泉山庄还要足,靠近泉眼处,地上都冒着热气。 是以,太皇太后住在行宫里头,手脚暖和,身子活络,胃口状态也格外好。 鸳鸯泉并不算大,围着两个泉眼建设,比上回永嘉帝带秦柳瑟去小住的温泉山庄要小一些。 头两日,到了这儿,秦柳瑟便在这别院里头转悠,好奇的看着这儿的一草一木。 但这儿终究小了些,除了泉汤也没有什么别样之处,也不似那温泉山庄坐落在高处,还能望远赏山色。 住了几日,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也便无处可去了。 秦柳瑟闲不下来,为了打发时间,便开始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想来想去,去了灶房,想亲自露一手,给太皇太后做膳食。 冬至里是最适合滋补身子的,秦柳瑟钻进灶房里头,看了眼灶房里头的食材,心里便有了底。 老人家吃的不多,秦柳瑟做了一个板栗大枣蘑菇鸡肉汤,又做了个山药鹌鹑蛋口蘑木耳炖四鲜和红枣小米粥。 太皇太后怕冷,牙口又不好,秦柳瑟将那鸡汤炖的入口即化,炖四鲜也是易嚼又香,这晚膳端到太皇太后行宫里头,老人家嘴角都咧开了。 不过,秦柳瑟同伺候的老姑姑端着东西进来时,惊讶的不是太皇太后对自己的赞赏,而是因为看见了坐在太皇太后旁边的永嘉帝。 永嘉帝出宫一向是便装出行,今日来此,穿了一袭藏蓝色暗云纹织金袍子,头戴白玉冠,外头披着一件玄色镶金披风,没穿龙袍,倒是显出一派世家公子矜贵低调的气派来。 老人家消食慢,所以这晚膳,是太阳远远还没下山前就已经做好,好叫太皇太后吃了,夜里睡前不觉得撑着。 而永嘉帝居然这时候出现在这儿,秦柳瑟心里头突突突的跳,说不惊讶那都是假的,也不知他来此有何事儿。 但再惊讶,也得给永嘉帝请安。 “请皇上安。”秦柳瑟愣神完,回过神来,便赶紧从门槛处踱步进内请安。 永嘉帝声音无波无澜地说了声“起”。 秦柳瑟松了口气,走到太皇太后的右手边坐下,贤惠地伺候着给老人家添饭夹菜。今日掌勺确实有做戏的成分,是以自然得做全套了。 太皇太后却是在心里头摇摇头,显然这两口还没和好。 若是和好了,看到永嘉帝出现在这儿,秦柳瑟自然会多问一句他为何这么突然来此。 可秦柳瑟只问了安,没有喜只有惊,什么也没问,显见的两人这还没和好呢。 说不得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被太皇太后给看出异样来了。 这下,三个菜,变成了三个人的晚膳,幸好这别院的灶房里一直备着白米饭,才叫永嘉帝来了,也不至于饿肚子。 太皇太后胃口好,这小米粥,一下子都就着菜色吃了两碗,那鸡汤里的板栗,也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吃完了还对秦柳瑟道,“你这丫头,手艺倒是极好。回京城前,可得再给哀家多做几顿。” 秦柳瑟脸蛋微微有些红,不知太皇太后怎的忽然就提起自己回京的事了……难道是因为永嘉帝来了? 但永嘉帝可没有通知她要回京的,她才不认,只点头,又笑而不语。 永嘉帝既然来了,秦柳瑟自然得给他们祖孙二人留一点说话的空间。 用了晚膳,回到正间坐着吃了盏茶,便自行退下,去自己的屋里先行洗漱了。 秦柳瑟和太皇太后的行宫,各有一个汤池,便是这鸳鸯泉的两个龙凤泉眼。 回了屋里,由着青青子衿伺候着,去里屋泡汤。 这汤池的水,是直接由外头的泉眼引入的,是以这汤池砌得极大,由白玉石砌成,呈一个圆月盘的形状。 秦柳瑟除了衣裳,下了池里,便如同鱼儿得了水,自由自在的。 汤池里用的是活水,时刻都在潺潺流动,也不用担心这池水不干净。 在里头游了两圈,刚才在灶房里沾染的烟火气,倾刻便没了。 游过几回,秦柳瑟便回了池边,将手搭在池子边上,拧了棉帕子,搭在脸上敷着消除疲劳。 等热气散的差不多了,便揭下来重新拧了再敷。 结果一取下来,便看到了赫然坐在自己边上的永嘉帝。 第377章 池边见 秦柳瑟吓得,差点从浴池中钻出来。愣是谁,睁开眼看到旁边忽然坐着个人,都得吓坏了这不是。 但好在理智尚存,快要出水面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遮物都没有,立刻又捂着胸口,一屁股坐下去。 她可不想这种关头,让永嘉帝以为自己在勾引他呢。 可虽然理智尚存,但到底赤身裸体的人,气场要弱一些,脸皮要薄一些。 又因着人在热汤中泡着,热气蒸腾,粉扑扑的脸上盈盈一层水雾,像泛着珠光一般。 “皇上,你怎会在此?” 秦柳瑟眨巴着眼睛,皱着眉红着脸问道,心里头也在暗骂永嘉帝进来时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跟做贼一样,自己居然没有半分察觉。 永嘉帝一边解着自己的袍子,一边道,“太皇太后差不多也要歇息,这个时辰,朕也该沐浴更衣了。” 秦柳瑟原本想说,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她先来的,这池子自然是她的。 可旋即又想到,往常他俩也没少一块沐浴。 想着永嘉帝这张嘴,若是自己反驳了,还真可能说得出这羞人的话来,是以秦柳瑟便只咬着润泽殷红的唇瓣,干脆不说了。 “那臣妾先起来,给皇上腾地方。”秦柳瑟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去背对着永嘉帝。 捂在自己胸脯前的手放下,可后头光着吧,又觉着用手捂着实在是太滑稽。 如此狼狈,便从浴池边拿了一条大棉巾,是原本子衿要给她起来时擦拭身子用的。 秦柳瑟伸长手取了,直接围在胸前,那棉巾沾到水,顷刻便湿透了,但也没办法,总比光着好。 不过神奇的是,这回,永嘉帝一点没耍流氓,俩人好似只是一道在澡堂子沐浴的路人一般。 又明明还在之前僵持的阶段,可因着这气氛着实习惯,却又好像缓解了一些,总归就是怎么着怎么尴尬。 秦柳瑟后脑勺没长眼睛,自然不知她起身的动作,全被永嘉帝收入眼底。 永嘉帝一向不会避讳,眼睛就直直的盯着那贴在秦柳瑟身上的棉巾。 因着棉巾已经湿透,便贴着她的肌肤,呈现出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从水中起来,带起一地水珠,叫永嘉帝喉间上下一动。 不由挪开眼睛,解了袍子,自己钻进了浴池里。 秦柳瑟背对着他,却是不知这后头永嘉帝的血液翻涌。 听见哗啦水声一片,往后瞧去,便看到永嘉帝进了汤池里,只留下一个健硕的背影,看不出什么异样。 秦柳瑟回过头,系着棉巾往外走,看着守在外头的青青子衿,知道他们大约是被永嘉帝遣退下去。 但因着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句,“你俩怎么守在这?”居然没人通传。 青青子衿哪有办法,青青往浴间瞥了一眼,因着永嘉帝在里头,声音也不敢太大,便压着声音,一边扶着秦柳瑟往偏殿走,一边用比秦柳瑟还低的声音说着。 “方才皇上来了,奴婢看见了,正想知会娘娘,皇上便抬手挥了我们出去。奴婢这也是没办法。”青青委委屈屈的说。 可心里头又高兴,高兴永嘉帝终于来找自家主子了,这不就说明,俩人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吗。 青青刚才守在外头,无聊时便在脑海里数着日子,这秦柳瑟多久没侍寝了,她都有些为自家的主子担心呢,没想到皇上自己找过来了。 这鸳鸯泉的汤池上乘,秦柳瑟原本还想再泡一会的,谁知因着永嘉帝的突然造访,便不得不起了身。 俩人伺候着秦柳瑟穿衣裳,又伺候着她绞干头发,一并抹脸润泽肌肤。 也不知永嘉帝是不是故意的,等到秦柳瑟一切都弄好了,才从里头出来。 永嘉帝一向是不用秦柳瑟的奴婢伺候的,他有自己的内屋侍女,以前在宫里,要么是青草和青桃伺候,要么是秦柳瑟亲自伺候他穿衣裳。 可这回这好像缓和了,又好像没有的,秦柳瑟看他走出来,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柳瑟当然知道,这种情景下,自己应该过去主动伺候永嘉帝穿衣裳。 可这身子就是十分的发沉,怎么都起不来,秦柳瑟便干脆当做没看见。 之前在温泉山庄那会儿,没有带侍女,他不也自己料理的好好的吗,哪里需要自己伺候了,还反过来伺候她呢。 青青子衿站在一旁,就跟在热锅上一样煎熬。因着自家主子不起身来伺候,他们俩也不知该不该过去伺候。 正拿不定主意时,永嘉帝朝他俩挥了挥手,“退下吧。” 青青子衿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低着头,退了出去。 没让青青子衿伺候,永嘉帝却也没叫秦柳瑟起来,只自己解了棉巾,换了件寝衣。 又悠然自得地坐在毛毯上的矮榻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静悄悄的室内,谁也没说话,气氛诡异的和谐又尴尬。 秦柳瑟背对着他,但却清楚他正在做什么。 因着那灯架就在床对面的墙边,永嘉帝坐在毛毯上,那高大的身影由着烛火投过来,便映在床里头的墙上。 秦柳瑟手扯着被子,看着那黑影如大山般屹立不动,除了手偶尔抬起来,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只看得出他一直在喝茶。 过了好半会儿,永嘉帝才站起身。 却是走到烛火边上,拿起剪子,剪掉几根烛芯,火光顷刻灭了,只留下两盏火烛。 如此,室内的光线便暗了下来,却也不至于看不到。 永嘉帝动作轻缓而规律,秦柳瑟方才听着他冲茶泡水的声音,只觉得格外助眠,便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尽快睡着。 哪知听不见声响后,心中奇怪,睁开眼,便看到墙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是永嘉帝已经走到床边上来了。 秦柳瑟就睡在外侧,也不挪,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半眯着眼睛,看到那阴影越来越大,又听见永嘉帝坐下来的声响,床似乎往下沉了沉,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心都要跳出来了。 也不知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她又没有邀请他同床共枕,怎么就好意思自己爬到床上来了…… 永嘉帝还真是十分悠然自在,他听着秦柳瑟的呼吸,轻蹙眉头,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 秦柳瑟没动静,他便拉开被子,推了推她的腰。 秦柳瑟依旧没动,永嘉帝也不去挪她,自己除了内屋穿的软缎单鞋,盘腿坐到床上,准备起身跨到里头。 这会,秦柳瑟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些怨念,“皇上!你这……” 昏黄的光线中,听着她这声音,永嘉帝扯了扯嘴角。 似乎因为知道秦柳瑟要说什么,她还没说完,永嘉帝便提前回答了,“这儿就两座行宫,你难道想让朕去跟太皇太后睡一张床?” 语气轻幽,又因着夜色已深,屋内昏黄,愈加地低沉醇厚。 秦柳瑟简直是被他气的要跳脚了,也不知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脸皮这么厚。 “皇上是行军打仗之人,哪里睡不得?”秦柳瑟反驳道。 与永嘉帝打了这么久交道,她才不会被永嘉帝的话给套进去呢。 这屋里这么多地儿,床边地上都是铺着毛毯,暖和和的,哪里不能睡? 其实秦柳瑟这话,说的已经有些无礼了,谁敢跟帝王这么说话,还一副要把他踢下床的模样。 但永嘉帝却没有半点不悦,而是依旧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永嘉帝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不会顺着被秦柳瑟的话给套进去。 他一步跨到里头,淡淡道,“朕又没在行军打仗,何尝自讨苦吃。” 大好的床榻不睡,跑去睡地上? 此时此刻,秦柳瑟就像回到了儿时在苏杭与自己的闺中密友斗了嘴、吵了架,都翻脸了,却还要共处一室一样的尴尬难受。 秦柳瑟怒目圆睁,柳眉倒竖,嗔了眼气定神闲坐在里头的永嘉帝。 昏黄的光线中,也不知他能不能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但秦柳瑟却是一点都没收敛的。 第378章 好收买 “你这话说的奇怪,你是朕的女人,朕不到这儿来歇息,还得去哪儿歇着?” 永嘉帝这动作,这神色,就跟逗猫儿似的,说得理所当然。 秦柳瑟却在心里琢磨着,这回他到这鸳鸯泉来,定是有备而来。 也不知在哪挖了坑,等着自己跳进去呢。 经验所至,为了不让自己踩坑,一次次进入他的圈套,秦柳瑟便干脆闭了嘴,不说话了。 其实永嘉帝哪里是有备而来了,只不过他一向擅长应对,又因着领兵打仗,十分懂得随机应变。 秦柳瑟心中以为的坑,大多不过是他随机应变临时引出来的罢了。 秦柳瑟心中不悦,是因着不相信永嘉帝,总觉得他要使坏,所以才不想他到这儿来同床共枕。 可永嘉帝这些话说的,却好似是她多自以为是,是她自己想太多似的。 永嘉帝拉了拉被角,将自己的长腿伸直,姿态自然地伸进了被窝里,又朝秦柳瑟说道,“你困了便睡,不用管朕。” 秦柳瑟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谁要管他来着。 不过见永嘉帝这模样,秦柳瑟便也随他去。 只心里头总有一道坎没过去,毕竟俩人许多事情还拧巴着,却睡在一张被窝下,这像话吗? 听着永嘉帝这话,秦柳瑟便别扭地闭上眼睛。 转过身躺着睡,规规矩矩两手交叠,放在腹上。 就这么打了个盹儿,却没想到再次醒来时,脖颈上,却贴着永嘉帝滚烫的唇瓣。 秦柳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反射性的推了推shen上的人。 这一推,才知道自己的领口已经大大的敞开,也不知何时,身上的寝衣都被他解开了。 待到稍微有些清醒,反应过来这人是永嘉帝后,便在心中懊恼,就知道他这人脑子里,不会有什么好事。 “皇上……”她伸手去推。 永嘉帝便伸出手,单手就将她两手扣住,还反推到她头上,让秦柳瑟挺着身子,又成了一个极为尴尬的zi势,“醒了?” 他的鼻息喷在她耳边,叫许久未经历这事儿的秦柳瑟,不由激起一阵战栗。 “皇上不是让我好好睡觉吗,怎么?”秦柳瑟气急败坏地道。 永嘉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是,可你醒了。醒了正好,不然朕一人,也不得趣。” 秦柳瑟无语透了,什么叫可她醒了? 明明是被他撺掇醒的好不好,谁这样还能好好睡觉啊!? “皇上……臣妾……别……不……” 许是嫌弃秦柳瑟过于聒噪,永嘉帝停了下来,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咬着牙道,“你都知道喊朕皇上,又自称臣妾了,做朕的妃嫔,难道还想当尼姑不成?” 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 每当这时候,秦柳瑟总会懊恼自己的口齿不够伶俐,或者是,没有像他一般足够狡猾。 可秦柳瑟这人,难能可贵之处在于,贵就贵在不愿意服输,“明明前头是皇上不翻臣妾的牌子,又不去找臣妾。皇上可真一贯的,懂得什么叫倒打一耙。” 若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听了秦柳瑟这话,永嘉帝只会当做倒胃口,便收收心神起身了,他一贯不好不懂事不乖巧之人。 可因着这话从秦柳瑟嘴里说出来,永嘉帝倒是挑挑眉,十分有兴致与她逗趣。 “倒打一耙?” 永嘉帝贴在她耳朵边道,“朕这耙,许久未用,也不知是否生锈了,今日,便是想耕一耕你这田地了。” “你可知,替朕试试锈了否?” 秦柳瑟推着他,差点就要起来,但却被永嘉帝一个反身压住,直接滚向了床闱更里头。 …… 里屋浴间流水潺潺,行宫屋外鹅毛飞雪,芙蓉帐里草长莺飞…… 守在门边的青青子衿红着脸,数着时辰,等着里头消停过去伺候。 这一等,就等到了远处传来鸡鸣之声,才听的有动静传来。 青青转头一看,却是永嘉帝用被子裹着秦柳瑟走出来,抱着她往浴间走。 被褥从腋下包裹,露出一截粉白藕臂,雪肤香肩。 青青子衿只看了一眼,便又立刻转过头,眼睛像被烫到一样,不敢再细看。 因着秦柳瑟那露出来的雪肤上,被种上了星星点点的红痕,看得青青子衿对视一眼,脸蛋蹭的一下都红了。 秦柳瑟原本是趴着一动不动的,永嘉帝旷了太久,逮着她折腾。 这大半夜的功夫,把她折腾的整个人都好似支离破碎一般。 直到永嘉帝替她除了被褥,抱着她坐到浴池里,往她肩上泼了泼温热的汤水,热汤疏解酸麻,秦柳瑟这才舒服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臣妾只是尽责!” 秦柳瑟皱着眉头说着这话,软绵绵的,语调又有些用力,是在强调。 这还是自打刚才被永嘉帝“偷袭”成功后,秦柳瑟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因着对永嘉帝这种使坏耍流氓的行为已经麻木,秦柳瑟知道求饶没用。 是以从刀枪入库,到辗转来回,再到最后缴械收锋,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只闭着嘴,难受时,要么便咬着唇哼哼唧唧的,要么就咬在永嘉帝的肩膀上泄愤。 所以,眼下永嘉帝的肩膀,也没有多好看就是了。 而她说这话的意思,也是在警告永嘉帝,别以为她侍寝了,俩人就和好如初了。 秦柳瑟方才也想明白了,他俩确实是帝王与妃嫔的关系,侍寝理所应当,写在宫规里,若不依,还得宫规处置。 秦柳瑟也是告诉自己,是以与他行事儿,并不代表什么。 说这话,也是在告知他,她心里那道坎还没迈过去呢,别以为侍了寝,软绵绵的,就以为她这么好收买呢。 第379章 很尽责 永嘉帝淡淡“嗯”了一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道,“是。你很尽责。” 他说这话的时候,柔声而肯定,低头亲她的时候,又好似捧着一件珍宝。 秦柳瑟每回都能被永嘉帝这种莫名其妙的回答,给蛊惑得心头一软。 但幸好她的心尖是弹性的,软了一下,又弹回来了。 “皇上知道就好了”,秦柳瑟嘴硬的道,“皇上自己高兴了,可苦了臣妾受罪。” 方才在床闱间,永嘉帝一个劲的逼着她说话,好言好语说尽。 见秦柳瑟没半点动摇,还可劲儿的在她身上折腾,那床榻已经,乱的没法看了。 永嘉帝低头看了她一眼,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刮,旋即换了个方向,刮了刮,尽管泡在温泉汤里,那儿的润泽仍存。 虽然在水里,但触感仍旧明显。 永嘉帝翘起嘴角道,“你很苦?朕记得你怪享受。” 秦柳瑟瞬间又要炸毛了,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热汤熏的,还是被他这直白的调侃臊的,好像猪肝一般。 她想了想,咬着唇瓣,又道,“臣妾不过是配合皇上,皇上都知道臣妾很尽责了。” 秦柳瑟是在辩白,方才自己的反应,不乏表演的成分,都是配合他这个皇上。 永嘉帝轻呵了一声,手又不规矩,“既然你如此忠心耿耿,舍己为朕,那不如我们再……好叫你报答报答朕?” 一边说着,唇瓣又往下去找她的雪白。 秦柳瑟愣是僵硬住,心里立刻又明白了,与永嘉帝斗,自己真是怎么着都斗不过。 因着自己的脸皮,这辈子、下辈子都没有他厚,意识到在这事儿上两人的悬殊后,秦柳瑟立刻便决定了休战。 闭上眼睛道,“臣妾困了。” 没想到她这句极为不敬的话,却得来了永嘉帝的朗声大笑。 秦柳瑟就被他搂着坐在热汤里,虽说心有隔阂,躯体却是紧紧相贴的,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胸腔震动的幅度。 鲜少听见永嘉帝如此笑出来,秦柳瑟脸上火辣辣的滚烫,却也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了,只等着永嘉帝笑完,自己则继续装死。 而在外头收拾着床褥的青青子衿,忽然听见永嘉帝的笑声,都愣住了片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朝浴间那边看过去。 但想来皇上都笑了,应当也不是什么需要他们担心的事情。 青青和子衿对视一眼,便又转过身,继续替主子们收拾狼藉,方才进来时,两人脸上都小红了一阵的。 重新铺上一层干净的床褥,又把新的被子枕头都换好铺好,这才将其他被褥抱了下去。 —— 鸡鸣之时才入睡,秦柳瑟再次醒来,已经过了辰时,太阳都上三竿了。 秦柳瑟在睡梦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可浑身上下酸胀得紧,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怎么也不愿意起来。 “起身吧,该用点早膳了。用了想睡,再接着睡。”浅色的鱼戏鸳鸯床帘子被人从外面拨开,永嘉帝坐在床边,伸手捏了捏秦柳瑟的脸。 秦柳瑟立刻醒了,却依旧嗔着永嘉帝,眼神全然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可别以为在她这儿,有什么“夫妻哪有隔夜仇”这种话。 话都是人的嘴说的,她今日,便破一破这个规矩。 秦柳瑟拥着被子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穿戴整齐的永嘉帝,也不知他是何时醒来的,自己居然都不知情。 更不知为何同样是鸡鸣之时才入睡的人,永嘉帝依旧能早起,半点没有疲惫困乏的意思。 秦柳瑟打着哈欠,直接无视屹立坐在一旁的永嘉帝,语气松散地朝站在外头的青青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二刻。”永嘉帝代替青青回答道。 秦柳瑟扫了他一眼,意思是谁问他话了,真是自作多情。 听到已经是辰时二刻,秦柳瑟麻溜的便把被子推到一边,准备起身穿衣。 这个时辰,实在不算早了。 虽说到了这皇家行宫,太皇太后没有给她立规矩每日都得去请安,但秦柳瑟却是每日都会去走一趟的,反正离得近,闲着也是闲着。 今日这时辰,着实是晚了。老人家早起早睡,寅时刚过,只怕就已经起来了。 眼下这个时辰,老人家只怕已经准备吃早上的第二顿点心了。 而秦柳瑟来了这皇宫别院,每日起来的时辰,也跟在宫里差不多,并不算早。 但今日,却比平时还要晚了许多,她便将这起得晚的不悦和怒气,都归咎在永嘉帝身上。 虽说两人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甚至孩子都有了两个,昨夜又有了那样亲密的行为。但今晨起来,秦柳瑟却是翻脸不认人。 仿佛昨夜与永嘉帝行事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直接将永嘉帝当成透明的,也不愿意先开口搭理他。 但永嘉帝一贯是待她极有耐心的,看她这样,也不恼,只淡笑着道,“先将衣裳穿上,用点吃食,朕与你一道去皇祖母那儿请安。” 其实细究起来,永嘉帝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主动对秦柳瑟发过怒。 先前与她的矛盾与别扭,都是秦柳瑟单方面先挑起的,似乎只要她不去触及永嘉帝的原则性问题,永嘉帝都能将她捧在手心上好好的宠着,也能包容她任何的小性子。 但所谓恃宠而骄,秦柳瑟虽不至于如此,却也是一步一步在试探他的底线。 如是种种行为,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摸老虎须,都不为过了。 说完这话,永嘉帝便起了身,回到毛毯边上坐下。 因着这儿的地有热气,并没有建制宫里那样的暖塌,而是直接效仿古制,席地而坐。 毛毯上摆着矮榻,外头次间倒是也有饭桌椅子,但秦柳瑟来这儿这么久,都在这矮榻上用膳,永嘉帝便也随着她。 早晨起来,便在这儿吃早膳泡茶,一并守着她。 青青拿着衣裳过来伺候秦柳瑟穿上,又伺候她漱口净面。 子衿替她梳头绾上发髻,簪上钗环,这才扶着她去用早膳。 在鸳鸯泉这么多日,秦柳瑟都是素面朝天,每日泡汤,脸蛋都是红扑扑水莹莹的,乃是却嫌脂粉污颜色。 青青子衿伺候着秦柳瑟过来,端上早膳摆好,便自行退了下去,只留永嘉帝陪着秦柳瑟用早膳。 秦柳瑟出宫时,俩人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昨夜里,却忽然重新拉近了距离,但又没有完全和好。 是以,当下如此对面而坐,两人之间便有了这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不过不同的是,永嘉帝是神色自然,秦柳瑟则是装作神色自然。 永嘉帝卯时便起来,还去外头打了套拳,早就用过了早膳,是以,只看着秦柳瑟吃。 秦柳瑟还从未吃过一顿饭,吃得如此难受过。 好在早膳都是简单的吃食,莲子粥就着鸡蛋煎饼,不过一会儿便吃完了,便陪着永嘉帝往太皇太后那儿去。 到了太皇太后的屋里,老人家看秦柳瑟气色极好,白里透红,粉嫩润泽的好似新婚燕尔次日的新娘子一般,一时间便笑的眉眼弯弯。 还拉着秦柳瑟的手一个劲的说,“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都陪着哀家来了好几日了,这得相当于好几年了。小别胜新婚,瞧瞧你这小脸蛋红润水光的,哀家瞧着都喜欢。” 秦柳瑟被太皇太后这话中有话的话,给闹了个大红脸。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指不定以为自己跟永嘉帝和好了呢。 可她话里头说的那些,昨夜里确实又都发生了…… 一时间,秦柳瑟便垂着眼眸,有些娇羞尴尬的不好意思。 不是怕回话,而是怕回了话在永嘉帝面前丢面子。 永嘉帝爱看她这副模样,便主动出来,岔开话题。 与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这几日在这儿住的可习惯?可还缺点什么,朕再叫人送来。” 第380章 想太多 说得好像他来这鸳鸯泉,是真为着看自己有无缺东西似的…… 太皇太后嗔了永嘉帝一眼,但看他这护犊子,护着自己媳妇的模样,老人家看着,心里也是高兴。 “这儿什么都有,哀家还能缺什么东西?都不用,都不用,只要你们好,哀家心里头就高兴。”太皇太后摆着手说道。 一时祖孙相聚,闲聊着说着话,午膳自然是在这儿陪太皇太后用。 用过午膳,老人家要打盹午憩,永嘉帝便又和秦柳瑟往回去了。 刚到鸳鸯泉时,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自那日之后,便没有再下雪了,似乎就是为了迎接她们到此一般。 现如今几日过去,那雪扫成堆,斑斑驳驳一块一块,远处近处还残留着。 今日天气极好,蓝天白云,空气冷冽,这雪景就更加写意了。 青青和子衿跟在永嘉帝和秦柳瑟的后头,望着两人的背影,都有些在心中感慨。 一高、一低、一个伟岸、一个窈窕,怎么瞧着怎么般配,再配上这蓝天白云下的美景,真是分外的养眼,看得青青的心情,都跟那艳阳天一样。 秦柳瑟却是没有这种欣赏风景的心情,一路心里都在打着鼓,方才吃饭席间听他与太皇太后说话,知道永嘉帝等会儿就要回宫里去。 秦柳瑟在心里头琢磨着,若是就这么被他带回去,自己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回到行宫后,由着青青子衿伺候脱了披风外裳,走到内屋里头,坐在正在气定神闲品茶的永嘉帝对面,秦柳瑟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跟他说了话。 还带着有些傲娇的语气,“臣妾还不想回去。” 连“皇上”都不称呼,着实失礼。 永嘉帝挑眉,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淡然又略带疑惑道,“朕何时说,要带你回去了。” 秦柳瑟简直就像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捉急,与永嘉帝的再一个回合交锋,又输给他了。 但秦柳瑟是不会认输的,她有些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语气比永嘉帝还淡,“臣妾只是提醒皇上一嘴,免得皇上白跑一趟。” 虽说永嘉帝一向让人看不清,但秦柳瑟却也并非不了解他。 他这样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之人,若是无利可图,全无目的,怎么会忽然跑到这山里头来找自己。 若要说他是来尽孝,特意来看太皇太后的,秦柳瑟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 这太皇太后才出宫几日?上赶着来尽孝,实在不是永嘉帝的性子。 永嘉帝转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在欣赏上头的花纹,轻笑了一声,“皇祖母一个人在这儿住着无聊,眼下离年关还远,萧德妃忙得过来,你再多住几日,替朕尽尽孝也好。” 秦柳瑟听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就知道他大约以为自己是在与他开玩笑,耍小性子呢。 秦柳瑟看不透永嘉帝这回到这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想软磨硬泡,还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但秦柳瑟的态度,却是一早就确认的,这会儿对着永嘉帝,也不过是再陈述一遍。 秦柳瑟屈膝跪坐在地,双手交叠放在矮榻上,身子微微往后直了直,跟永嘉帝道,“皇上,该臣妾做的,臣妾都会做。眼下别无他求,在臣妾心里,两个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之前与皇上说的话,臣妾是有些唐突失礼,却是臣妾的肺腑之言。若是冒犯了皇上,臣妾愿意受罚,但臣妾的本意便是那般,并不会改变。” 秦柳瑟忽然这么长篇大论,又神似严肃的与他说话,永嘉帝听着听着,脸色果然肃然了许多。 连转着茶杯的动作都停住了。 听着听着,他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双手往后撑着,一副听君明言的姿态。 听到最后,又挑了挑眉问,“你既然这么通情达理,昨夜里,为何一句话都不与朕说?” 永嘉帝一边说着,一边还欲盖弥彰地摸着自己的肩膀。 显然是在暗示上头有被秦柳瑟咬的伤口,他的左右肩膀上,可是好几个秦柳瑟的牙印来着,同样红红的印记,秦柳瑟可是半点没客气的。 秦柳瑟被他这话揶揄的,差点无语得在他面前抓耳挠腮,“臣妾……臣妾那是忍不住啊……”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怎样的话后,秦柳瑟旋即脸上又飘红了,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藏起来。 什么叫没忍住啊…… 其实那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她咬着不放,他如嗜血一般更来劲,她被冲撞得不行又不肯求饶,自然又化为一个红红的牙印了…… 永嘉帝方才有些严肃的脸,忽然又咧开了嘴,似乎被她这直言不讳的话逗乐了。 他直起身,收起一边的腿,屈膝端起茶盏,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再次搁下茶盏。 秦柳瑟努力克制自己脸上的滚烫,看着他这轻松悠然的动作,却显得自己更加狼狈了。 永嘉帝捋着袍子站起来,还往前倾身,伸手揉了揉秦柳瑟的脑袋,吩咐她道,“别想那么多。你的意思朕知道,宫里还有事,朕便先回去了。” 秦柳瑟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出神。 因着他这猝不及防的话和动作,秦柳瑟脑中百转千回,心里头的滋味,一时也是无法言喻。 永嘉帝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外头的青青子衿恭送完永嘉帝,立刻紧张的跑进来。 青青语气比脸色还紧张,“皇贵妃娘娘,发生了什么事啊?娘娘怎的不出去送送皇上啊?” 这可是有些无礼了,虽然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无礼的时候多了去了。 青青子衿心里担心极了,青青刚说完,子衿又问道,“皇上不是要回宫了吗?奴婢还以为……” 子衿咬着牙没再说下去。 子衿这个人心细,原本以为永嘉帝要将秦柳瑟带回宫。因着今日在太皇太后那边伺候,永嘉帝要回宫的事情,他们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谁知道皇上居然一个人走了。 子衿还以为俩人又出了什么事,想问,可说到一半,又怕戳到自家主子心窝,便又没问下去了。 其实秦柳瑟也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因着她原本也以为永嘉帝昨日来,今日走,是要来带自己回宫。 却没想到,永嘉帝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说是还冷落着她吧,这短短一日里头,种种迹象表明,又不是。 且这一回,算得上永嘉帝先低头的。 而且琢磨着方才永嘉帝那句话,叫她不要想太多,似乎意思是她担心的,他都会处理好的意思。 因此,秦柳瑟又有些不要脸的觉得,永嘉帝似乎已经应承自己了。 可没有一句明话,他究竟什么意思,秦柳瑟自己也说不清楚。 便回过神来,直接借用方才永嘉帝的话,与两位满脸担忧的侍女道,“别想太多,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在这再多住几天。” 第381章 不麻烦 青青子衿,一向是紧紧跟随自家主子的,虽说心里头担心,也为她着急,但自家主子在哪儿,他们便在哪儿。 是以,秦柳瑟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听得秦柳瑟这么说,又想起昨夜里那彻夜的颠鸾倒凤,这种事儿总不能假吧,便也相信他们是没事了。 但太皇太后就不这么想了。 傍晚用了晚膳,秦柳瑟照例雷打不动的去给太皇太后晨昏定省。 太皇太后知晓永嘉帝自己回了宫里,没有带秦柳瑟回去,还是一脸纳闷的不理解,甚至有些惊讶。 老人家也以为这回永嘉帝急匆匆的过来,是来带她回去的呢。 毕竟这回永嘉帝过来,连朱万喜都没有带,只领了两个随身侍卫快马加鞭赶过来。 从皇城到这鸳鸯泉,坐马车得走一日,但如果骑马,骑得快,不到半日便能到。 可见永嘉帝来鸳鸯泉之匆忙,却没想到,来了一日,便又离开了,又可见是忙中抽空过来的。 原本早上看这俩人一道过来给自己请安,秦柳瑟那脸蛋红润润的,太皇太后一颗心都放下了。 谁知午憩醒来,到了傍晚,又看到秦柳瑟来请安。 太皇太后一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都琢磨不明白这些年轻人是闹的哪般。 夜里点了烛火,老姑姑伺候太皇太后按摩手脚,太皇太后心中疑惑,便与自己身边的老姑姑道,“你说这现在的后生,是什么意思?” “哀家瞧着那秦氏脖子上,遮不住的印子……这摆明是和好了的,怎的皇帝却自己一人走了。” 却说秦柳瑟可并非故意露出那被永嘉帝印出来的红痕,她是巴不得藏得紧紧的,而且已经挑了自己领子最高的立领夹袄穿了,谁知还是藏不住。 那动作只要稍稍大一些,难免就从领子露了出来,只懊恼着,可惜这回来鸳鸯泉,没有带围脖。 太皇太后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什么叫床头打架床尾和,是以才有这种想法。 毕竟那印子,总不能吵了架不和,还能印上去吧。 老姑姑替太皇太后轻轻捏着脚,“奴婢傍晚看到皇贵妃娘娘过来,也纳闷着呢。” 老姑姑说着,抬头看向太皇太后,又笑道,”不过想来,定然是已经和好了的。许是皇上与皇贵妃娘娘,还有他们自个儿的安排。皇贵妃娘娘多留几日,多陪娘娘您几日,也是一份孝心啊。” 太皇太后扫了老姑姑一眼,笑道,“皇帝对秦氏的心思倒是明显……” 不然也不会特意过来找她,留宿一夜就回去了,这是多疼着她哎。 太皇太后想了想又道,“这秦氏,也是个妙人,等闲妃嫔,恨不得日日贴着皇帝,她倒是看得开放得下,说来就来,还愿意陪着哀家在这荒山野岭,整日只对着山水,旁无他物,也不抱怨无聊,也不急着回去。” 老姑姑替太皇太后换了一个汤婆子,捂着膝盖,笑道,“要不说太皇太后您老人家有福气,这皇上孝顺,未来的皇后也孝顺,这一趟回京城来,真是回对了。” 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只感慨道,“多的也管不了了,只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 不过太皇太后确实没说错,这鸳鸯泉偏僻,又不是在山上能望远观景,日子确实比较平淡。 但秦柳瑟却乐于在这种平淡中变着花样过日子,闲来无事,要么给太皇太后掌勺,要么张罗着太皇太后屋里的侍女姑姑打马吊。 总归就是,怎么能折腾怎么来,以至于几日下来,太皇太后看着她的眼神,都更加慈祥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这一日,凉风飕飕,即使是午后有太阳高挂,日头也跟冰盘似的,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秦柳瑟捧着腮帮子,坐在门槛边上,穿得暖和和的感受凉意,望着外头的天空,无聊的紧。 冬日里她不爱午憩,便琢磨着要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便想着等会儿烤肉给大家伙吃,当做晚膳也好。 是以,今日太皇太后午憩打盹醒来,便看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是秦柳瑟在张罗众人,围火堆,架铁架子,弄烤肉。 为着今夜的烤肉,秦柳瑟特意换了一身窄袖的衣裳。 此时此刻,正站在院子的游廊外,指挥着侍女将刚新鲜送来的肉片摆好,又指挥青青调制酱汁。 年轻人百无禁忌,但还得照顾一下太皇太后这种老人家,老人家也吃不多荤腥,大概也只吃几口肉。 这酱料还得要有些考究,得将肉片腌制的没那么多膻味和油腻,太皇太后才吃得下。 其实秦柳瑟保不准太皇太后吃与不吃,是以还给她弄了些蔬菜过来烤制,准备等会将这蔬菜烤的入口即化,也方便她入口。 那边的灶房里,也给太皇太后炖着萝卜粥,总归老人家不吃也好,看看热闹心里也高兴。 太皇太后确实爱热闹,看到外头这场景,也不由咧开了嘴,赶忙让老姑姑伺候她多穿几件,又戴了绒毛抹额,要去外头转悠转悠。 太皇太后屋里的侍女,都是伺候了许多年的老人,跟老人家是主仆,但也很有感情,青青子衿跟秦柳瑟也是如此。 是以,今日这烤肉的主力,便都是这群侍女。 大家和乐融融的,一盘一盘的烤肉烤好了端过来,一个两个看秦柳瑟尝过后,便也不客气。 取了肉片,包着蔬菜送到嘴里,在这种大冬日里,吃着刚烤起来的肉片,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太皇太后感慨道,“要是几个小曾孙儿也在这儿,那得多热闹。” “皇上来了,娘娘,小公主小皇子也来了!”外头的侍女欢欣雀跃的跑进来,先跟太皇太后说了,又满脸喜庆的跟秦柳瑟说。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秦柳瑟惊讶的往院门口望去,没多久,便看到乳母抱着小皇子小公主,在永嘉帝后头走了进来。 “娘!” “娘亲~” 小皇子和小公主蹬着小短腿,扭着小屁股,乳母看这院子平坦,又没有杂物,便将两位小主子放了下来。 小皇子和小公主得了自由,立刻蹬蹬蹬往自己娘亲那边跑去。 两人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两个圆滚滚的粽子一般噔噔噔跑过来。 秦柳瑟这还吃到一半呢,立刻将手中的肉片塞到嘴里,擦了擦手,蹲下来,一左一右抱住两个孩子。 一个劲往两人脸上贴。 一时间,院子里的侍女齐齐给永嘉帝请安,永嘉帝带来的人,则也给太皇太后和秦柳瑟请安。 起了身后,乳母笑着道,“两位小主子知道要出城来找皇贵妃娘娘,高兴得紧,一路在马车上,都没怎么睡着,就想着来这见娘娘您了。” 小皇子小公主是头一回出宫,自然是兴奋。 太皇太后招呼着两个小曾孙儿过去,搂了又搂,又看着永嘉帝高兴的道,“正说到你们,就来了,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一边还语带嫌弃道,“这才过去几日,不过五六日吧,你又跑来一趟,也不嫌麻烦。” “孙儿不觉着麻烦。”永嘉帝淡淡道,视线却朝向了秦柳瑟。 而秦柳瑟,也正巧看着他呢。 俩人的视线,便这样撞到了一起。 秦柳瑟虽然很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还是没忍住的弯了弯唇角。 第382章 露春色 虽说秦柳瑟在这鸳鸯泉住得很自在悠闲,但到底是已为人母的人,这么多天,心里一直挂念着两个孩子。 每日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也不知这段时日,两人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知都在做些什么。 希望他们想自己,又怕两人闹腾太难过,可若不想自己,秦柳瑟着实又有些伤心。 何其矛盾的心态。 眼下永嘉帝将小皇子和小公主带来鸳鸯泉,秦柳瑟自然高兴。 小皇子和小公主被教导的很有礼貌,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在老人家面前粘粘腻腻了一阵后,立刻又“噔噔噔”跑回来娘亲这边。 刚才一进院子里头来,小皇子和小公主就已经皱着小鼻子,闻到了这儿的香气。 年纪虽小,但鼻子却特别灵,看到一堆人聚在一起吃烤肉,眼里发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跟小狗狗似的。 秦柳瑟看他们这馋样,觉得可爱又好笑,当然不能饿着自己的孩子。 不过太油腻味重的烤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也不能吃,秦柳瑟便取了箸子,亲自精挑细选地选了几片肉,用铁钎子串了,放在铁网上,自己给俩孩子烤起来,一点酱汁都没沾。 烤得熟得透透的,半点血水都无,烤制完毕,又取了食刀,将肉片切成小块。 虽说长了牙,但俩小孩的咀嚼能力还有些弱,怕大块肉嚼不下去会噎着。 小皇子和小公主都不爱吃菜,秦柳瑟便趁机将一块肉配一小丝的生菜,送到孩子嘴里。 看到青菜,小皇子和小公主微微皱着眉,但为了吃到肉,便也勉强吃了。 “还要!还要!” 刚吃完,俩人又流着口水,张着嘴巴,跟秦柳瑟讨肉吃。 秦柳瑟拿着盘子,又给他们喂了好几块,点了点小公主的额头,笑道,“小馋虫”。 孩子肠胃弱,不能让他们吃太多,吃的差不多了,秦柳瑟便领着他们转移阵地,转移注意力,去里头陪着太皇太后吃粥用晚膳。 两个孩子这个年纪最是可爱,奶声奶气又好动,一刻也停不下来,太皇太后喜欢的紧。 一屋子的侍女看着,秦柳瑟便留着他们在里头共享天伦之乐,自己往外头走,问明月姑姑这段时间两个小孩在宫里的情况。 明月姑姑笑脸盈盈的,“小皇子和小公主每日醒了起来,都在找娘娘。不过小皇子小公主都懂事,奴婢与他们说娘娘有事出了宫,过几日便回来了,俩人也听进去了,只一直又问出宫是哪里?” 秦柳瑟听了在笑,俩孩子这还是头一回出宫呢。 “前日皇上派朱公公来知会奴婢今日要出宫,让奴婢替小主子备着行囊,奴婢心里高兴,却不敢告诉他们。等昨日出发前,才敢跟两位小主子说,就怕他们听了睡不着呢。” 别看小孩子年纪小,但脑子里门儿清,一说,便会一直念叨着。 鸳鸯泉里主子少,伺候的下人每日大半时间都很清闲。 难得如此大快朵颐,主子还慷慨地赐了酒,这烤肉的摊子,便从黄昏前,“滋滋滋”地支到了黑夜。 秦柳瑟陪着他们吃了一会儿,便有些饱了,吩咐他们放开了吃。 自己去了里头陪着太皇太后和小皇子小公主,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又回了自己的行宫。 留着那些下人侍女,在院子里接着畅饮。 小皇子和小公主今日到这鸳鸯泉来,兴奋的不行,头一回出宫,又是头一会儿看到温泉,硬是要到那热汤里头沐浴。 明月姑姑在一旁笑着说,“两位小主子是胆大的。” 鲜少有小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便敢钻到水里头。 小皇子和小公主自然不会凫水,这池子,俩人的个子也够不到底,这是主子的御用热汤,自然不能让下人下去,是以到了水里头,还得秦柳瑟一同下了水扶着。 秦柳瑟先替小公主洗了,这才轮到小皇子。 小皇子到了水里头,两条小短腿就跟那在路上跑的小狗一样,一个劲的蹬个不停,高兴得不得了。 秦柳瑟不想让他们泡太久,差不多时辰了,便将小皇子洗好抬起来,水灵灵一个递给乳母。 自己沐浴收拾完,到了外头,小皇子小公主已经穿戴整齐,“噔噔噔”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这看看那瞧瞧,侍女紧紧跟在后头,生怕两位小主子磕着碰着。 秦柳瑟无奈的摇摇头,两个小孩没来时,想念得不得了,但一来,这闹哄哄的场面,真是没一刻消停的。 不过秦柳瑟也知道小孩子的精力就是无限的,便由着他俩闹腾。 自己由青青子衿伺候着绞干头发,泡脚抹脸梳头发,等一切弄得差不多了,也到了两个孩子上床睡觉的时辰。 到了这行宫里头,两人自然是吵着要跟秦柳瑟一块睡觉的。 秦柳瑟将两个孩子抱到床里头,并排睡着,自己睡在外围,伸长手轻轻拍着,哄着俩人睡觉。 孩子身上有独属于自己的奶香气,秦柳瑟哄着他们睡,闻着熟悉的香气,自己也快要睡着了。 而就快要睡着的时候,明月姑姑撩起床帘子,俯身在秦柳瑟耳边说,“娘娘,皇上来了。” 秦柳瑟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又低声问了句,“皇上到哪了。” 明月姑姑又道,“皇上刚进来就问奴婢娘娘在哪,奴婢便说娘娘陪着两位小主子在睡觉,皇上便自行去沐浴了。” 秦柳瑟点点头,又挥手让明月姑姑自行退下去歇息。 方才从太皇太后那边过来,永嘉帝便不知去了哪,这会儿这个时辰回来,秦柳瑟困得不行,自然不想起来搭理他,索性便继续睡了。 谁知道永嘉帝沐浴完出来,却直接撩开帘子,直接将秦柳瑟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秦柳瑟吓得低呼一声,“作甚……” 论是谁快睡着时,被人这样吵醒,脾气也是不太好的。 秦柳瑟转头瞪着永嘉帝,娇娇软软的抱怨到,“皇上,臣妾正要睡了。” “陪了两个孩子那么久,这回也该陪陪朕了吧。”永嘉帝语气悠闲的道,一边说着,还一边腾出一只手,将被子铺好。 “皇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怪上臣妾了。”秦柳瑟有些没好气地道。 永嘉帝将她从床里头抱出来,在她脸上亲了亲笑道,“怪朕太久没来了?”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心道永嘉帝这人也实在会脑补,她哪里有这个意思? 不过,永嘉帝这么想,对秦柳瑟也并非没有坏处。 秦柳瑟一颗玲珑心肝又开始筹划小计谋了,便娇娇媚媚一笑,十分“风情”地双手揽上他的脖子,语气听着有自嘲的道。 “咱们楼里的姑娘,就等着爷的光顾赚个吃饭钱呢。爷这么久没来,奴家都要被妈妈又打又骂了……”还装模作样委屈起来。 秦柳瑟这也是知道伺候永嘉帝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便开始拿乔起来了。 而永嘉帝听了,上下扫了她一眼,瞅了瞅领口处因为睡觉挤的有些凌乱,而泄露出来的春色,挑眉道。 “这小嘴厉害,你们妈妈可不是这么跟爷说的,说你吃好喝好呢……想拿爷的银子,那得看看你这小嘴,能不能将爷伺候高兴了,爷就替你堵住你那老妈妈的嘴。” 第383章 情话多 秦柳瑟在心里哼了一声,她敢说,他还真敢应,还得扭曲一下自己的意思。 “爷下回请早,今日奴家有主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踢了踢腿,想从永嘉帝怀里下来,但永嘉帝岂会让她得逞,只将她抱的更紧了。 秦柳瑟身上紧绷,泄气地低声道,“皇上,回头两个孩子被吵醒了!” 真是为老不尊!秦柳瑟骂道。 永嘉帝却在笑,她停了,他却还没停,“你们这楼里的姐儿,脾气还挺大,哪还有挑地儿的?” 姐儿嘛,自然是客人在哪儿方便,哪儿来了兴致便伺候了。 秦柳瑟抬起手捂着他的嘴,觉得一刻都不想在听到他的声音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但永嘉帝却怡然自得,甚至还张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秦柳瑟差点就一个激灵要跳下来了,立刻知道自己又被他趁机耍流氓了。 秦柳瑟还踢着腿,不依不饶地道,“快放我下来,孩子刚睡,等会儿要醒了。” 永嘉帝抱着秦柳瑟往外走,径直往次间走去,“这有何难,这屋子这么大,咱们重新寻个清净地方。” 秦柳瑟被他抱到次间饭桌坐着,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这饭桌自从她到行宫来住,便没有用过,没想到却被永嘉帝用来做此用处。 永嘉帝的唇瓣,在秦柳瑟脸上,脖子上,胸前来来回回地扫着。 秦柳瑟原先再耍小性子,顷刻间也呼吸渐喘。 一时间,有道是娇啼凄凄,红花碾成泥…… …… 不知多久后,永嘉帝抱着她要回去,还使坏地让她瞧了眼桌上的狼狈,啧啧笑道,“朕还是来得少了,瞧把你给旷的。” 秦柳瑟面红耳赤的,状似酸溜溜不服输道,“哪里像皇上,在哪儿都有相好的,美娇娘傍身,自然不同。” 永嘉帝一口轻轻咬在她鼻尖,“真酸……你别给朕套话,你且放宽心,朕一滴都不给旁人,全都给你。” 秦柳瑟这下连额头眉间都要被他说红了,以为是白了他一眼,实则看在永嘉帝眼里,却是媚眼如丝。 永嘉帝啧啧道,“怎么,不够?非得朕弄你到天亮,才能证明朕守身如玉是吧,那不如,我们……” 一副要重新把她放下来的势头。 秦柳瑟一听这话,就腿软,搂着他的脖子晃着腿道,“皇上别再不正经了,这都何时了,臣妾实在受不住了。” 永嘉帝这才满意的放过她。 好在行宫的床足够大,是以,一张床上睡着四口人,倒是绰绰有余。 秦柳瑟被他抱到净室清洗了一遍,擦干净身子,又由着永嘉帝伺候穿上干净的衣裳,将她抱到床榻里头。 一沾到枕头,秦柳瑟立刻便睡着了。 秦柳瑟原本是准备睡到天荒地老的,即使是两个孩子醒来,也不准备起来带孩子,睡前便琢磨着,到时候喊乳母进来,将俩人带走,自己再睡到日上三竿。 如此甚好。 却没想到,天还没亮,就又被永嘉帝从暖和的被窝里捞起来了。 昨夜折腾到丑时才睡,这还没过寅时,又被捞起来,大冬日里,任是谁被这么对待,也不会有好脸色。 秦柳瑟哼哼唧唧的,以为永嘉帝又要让她侍寝,却听永嘉帝说,“朕带你去个地方,得起来了,不然等会儿赶不上。” 秦柳瑟撅着嘴,闭上眼睛,表示抗议。 但永嘉帝却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将她抱起来,自己伺候她,一件一件穿好衣裳。 这儿是山边,又是冬日凌晨的外头,寒彻骨,永嘉帝便给她穿了夹袄,换了两条裤子,又给她系上大氅。 原还想给她找围脖护着脖子,永嘉帝没在床边看到,便问了一嘴,秦柳瑟睡眼惺忪摇摇头说,“出宫没带出来。” 永嘉帝这才作罢,又伺候她穿了毛皮靴子,看她迷迷糊糊还不愿意醒的模样,摇了摇头,直接将她打横抱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永嘉帝停下脚步,吩咐明月姑姑看好两个小主子。 明月姑姑虽不知永嘉帝要带秦柳瑟去哪儿,但也不好问,只点点头,听候主子的差遣办事。 其实秦柳瑟出门前,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儿,直到在鸳鸯泉别院外头,被永嘉帝抱上一匹马,才问了一句。 “朕也许就没来了,不知今日能否看到云海日出。” 永嘉帝说着,便翻身上了马背,勒紧缰绳,将秦柳瑟搂住,马蹄便“哒哒哒”的踩着地面,往山上走。 秦柳瑟这才知道,他是要带自己去看日出呢。 真也是闲的,这么大好的时辰,不用来睡觉,也就他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永嘉帝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秦柳瑟还在心里头嘀咕着,永嘉帝又道,“朕午后便得回京城,这也是第二回来。” 因着永嘉帝担心秦柳瑟一边走,还要一边闭着眼睛睡觉,怕她染了风寒,便将她的脸对着自己,背对着前头坐着。 眼下秦柳瑟就趴在他胸膛上,软绵绵地搂着他的腰。 说不得这马儿颠簸着颠簸着,倒好像小孩的摇床一般,十分的助眠。 待的马儿走到山上,永嘉帝才捏着秦柳瑟的脸将她唤醒,“到了,正好。” 秦柳瑟睁开眼,方才对着他的胸膛,眼下便睡得脸上红扑扑的,迎面的冷风,确实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永嘉帝抱着她跳下马,将马儿栓在树干上,又才抱着她往前走。 山上有个观日亭,两人到时,远处的天边,刚好露出一丝亮光。 永嘉帝寻了面对日头的石椅坐下,又让秦柳瑟坐在自己腿上,女儿家受不得寒凉,担心那椅子上的寒气侵入她的身子。 凉风掠过,秦柳瑟打了个寒颤,其实她并不冷,只是下意识便打了一个。 永嘉帝将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解下来,披到秦柳瑟身前。 如此一来,身后一个暖炉一般的男子躯体,前头有披风罩着,秦柳瑟坐在这山顶上,身上却好似温暖如春。 所谓登高望远,此时此刻,天色也不过如鸭壳青色,一丝鱼肚白露出来,山间还飘着若隐若现白茫茫的云海。 秦柳瑟嘀咕着,“也不知这云,等会会不会散了。” 永嘉帝脸贴着秦柳瑟的耳垂,温声道,“等日头出来还早,不如咱们找点别的事儿做做?” 秦柳瑟还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琢磨着要作何事,但永嘉帝的嘴,已经从她的脸颊轻轻略过,对上了秦柳瑟莹润的唇瓣。 山间寂静,冬日里也并无鸟鸣虫叫,两人相接处,仿佛成了唯一意识的存在之处。 …… 等再次被永嘉帝放开时,天边已经铺满了橘红色的光亮。 秦柳瑟眼里映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瑰丽无边的亮色,脸上被宠爱的娇羞,也带上了浓浓惊艳的神色。 永嘉帝搂着她的腰,她赏着日出,他便赏着她的艳色。 远处的红日柔而不刺眼,秦柳瑟望见此景,又望着远处近处山下逐渐明晰的景色,只觉得心中平静祥和,又装着一番波澜壮阔。 秦柳瑟看着看着,便鬼使神差偏头看了永嘉帝一眼,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说话,又回头看向远处。 虽无声,但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意味深长。 待到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瞧着有些刺眼,秦柳瑟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神思。 “皇上如何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的?”秦柳瑟惊叹道,因着远处有河,那太阳升起来,便照耀得那河流宛若丝绸银带一般耀眼璀璨。 永嘉帝亲了亲秦柳瑟的脸颊,淡淡道,“闲来无事,偶然发现的好去处,却只来了一次就没来了,今日同你来,是第二回。” 这两日永嘉帝的情话着实有些多了。 秦柳瑟虽受用,却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将情情爱爱列在第一位。 一时又听永嘉帝说用了午膳便回宫,秦柳瑟假贤惠地道,“皇上,如此来来回回地跑多麻烦呐,要不,下回臣妾回去之前,您就别来了,免得奔波。” 弄得好似什么新婚小夫妻一般。 永嘉帝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你还真敢说。朕如今碰不得别的女人了,还不许朕来找你。” 第384章 瞧不出 这话说的好听! 秦柳瑟心道,她又没有像朱万喜一样无时无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谁知道他有没有碰别的女人,便是碰了,自己又如何知晓。 不过,永嘉帝既然这样说,秦柳瑟也不会反驳他,而是酸里酸气的道,“便是皇上不想,也只会有人扑上来呢,要不,臣妾就早些回去。” 没想到永嘉帝却不着急,而是说,“你再等等,和两个孩子在这儿住几日,多陪太皇太后几日。” 他这么说,秦柳瑟不由就多想歪了一些,心里想着,难不成他是怕自己跟在皇宫里头,害得他不能偷腥? 永嘉帝的手轻轻从后面抚上秦柳瑟的后背,看着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又想歪了,“怎的,不信朕?” 日头已经爬上半山腰,阳光到这观日亭里,斜斜投在秦柳瑟脸上,却显得她的肌肤更加细腻,甚至能看到一层金色的细细的绒毛。 乌睫上也盛着金色的光,好似金边蝴蝶挥动着翅膀,而此时秦柳瑟这眸子里,却是倒映着他,被他的眼神,看得微微撇撇嘴。 永嘉帝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道,“朕不会有别的女人,往后,便只浇灌你这朵娇花可好。” 永嘉帝一边说着,还一边捧着她的后脑勺,又在她眼睛上,唇边啄了又啄。 其实若是回到十几年前,九王爷刚成家立府时,告诉永嘉帝这话,他估计也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愿意如此退让。 在他三十几年的岁月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念头,他一贯认为男子成家立业、繁衍子嗣是必然,而娶妻生子,安顿内宅便是正妻的职责。 作为皇家儿女,世世代代便都是这种观念,以前在永嘉帝眼中,妃嫔的作用,便是替他生儿育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作用。 他一贯将宠幸妃嫔,当作与前朝处理国事一样的任务。 所谓雨露均沾,为皇家生下更多的子嗣,是作为帝王的使命。 直到,碰到秦柳瑟这个意外。 起初,他对秦柳瑟确实也是见色起意,那时在竹林池中,他是作为一个帝王、一个男子,动了念头想宠幸这个如月中仙子下凡一般的妃嫔。 但人与人的相处,所谓人之有情且发乎自然。 秦柳瑟这性子,在宫中,在他见过的女子里,实在是独具一格,永嘉帝便渐渐偏袒她,对她也有了与旁的妃嫔不一样的宠爱。 这种偏爱,连永嘉帝自己都没意识到,而是下意识便做了出来。 先前秦柳瑟提及不愿再争宠的时候,永嘉帝确实觉得她是在以退为进,又觉得她管的太多,想要的太多。 永嘉帝一贯不爱被后宫的女人插手自己的抉择,也不喜贪心的妃嫔,听话、乖巧、贤惠,一向是他考核妃嫔的标准。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要求在为自己挑选妻子,到后来的挑选皇后的。 秦柳瑟敢说那种话,无疑是拔老虎胡须的行为。 那日之后,去了秋猎,永嘉帝的怒意总算找到了宣泄之处。 他并不觉得自己待秦柳瑟哪里不好,甚至后宫所有妃嫔里,找不到第二位能被他这样偏爱的。 当时一边追着猎物,他便一边在心中自嘲,所谓恃宠而骄不外乎如此,早知如此,便不该如此偏袒她,宠着她。 一边想着,那射箭的力度准度便又更狠更精确。 他大可以好好教训她,贬了她的位份,撤了她的荣耀,可要如此对她,他又知自己是下不了手的。 也是因着如此,他才更加恼怒。 不悦于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又瞻前顾后,他做事一向利落果断,这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 如此一来,永嘉帝焉能不知自己心中所想,而且随着与她冷淡的日子越长,那不想被他承认的心思,便愈加浮出水面。 在猎场的最后一夜,他与严守御和几名威猛将士一道在山中饮酒。 酒过愁肠,永嘉帝望着天上挂着的月亮,甚至仿佛都能在那月盘上看到她的脸,她的身影,她的一瞥一笑,她或喜或嗔,亦或是落泪的模样。 永嘉帝将水囊中的酒全都泼到火堆里,火堆里火花四起,烤得人脸发烫,黑眸里也熠熠生辉。 哪哪都有她的身影。 永嘉帝摇了摇头,冷冷自嘲一笑,不知何时起,自己居然也这般儿女情长。 从行冠礼至得帝位,千算万算,他也算不出自己居然会是个情种。 虽生气是真,但情也更真。 而秦柳瑟有了孩子,便将他推到一边,甚至没了他都行。 而他,只几日未见她,便坐卧思卿。 心里头早就原谅她了,但帝王的脸面,总归没那么容易拉下来。 他自然可以不带人来秋猎,可藏着气气她的心思,便将柳氏带了过来。 出来半个月,谁知等回了京城,秦柳瑟却好似没有半点影响,一点都不在意一般,甚至连跟朱万喜打听的意思都没有。 永嘉帝倒是想宣她侍寝呢,但秦柳瑟却是一个眼色都没有给他抛,好似再也不需要他一般。 那段时日,永嘉帝心里头自然也赌着一口气,觉得自己一个男儿家、又是帝王,哪里有向一个妃嫔低头的道理。 可一日一日这么熬着,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安,仿佛没有秦柳瑟在耳边叽叽喳喳,嘘寒问暖,日子都少了许多趣味。 行走坐卧,总会想着,若这时她在身旁,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儿。 人不在旁,却胜似常在。 到得这时,永嘉帝也总算看清自己了。 他虽有帝王的架子,可也是个聪明人,震惊自己的变化,但也不是那起子不敢承认的懦弱之辈。 当然知道这么僵持下去好,还是先说两句软话对自己更好。 只是,平白无故找上去也不是永嘉帝的风格,是以,他才去向太皇太后举荐了这处鸳鸯泉。 三言两语叫太皇太后改了主意,从温泉山庄变到这鸳鸯泉来,当然也是因着鸳鸯泉行宫够多,他来了也能住着。 老人家来了这鸳鸯泉,又领着秦柳瑟过来,他也算计得到与她碰面,而她又无处躲避的机会。 不过这里头的辗转过程,永嘉帝也没有全然跟秦柳瑟坦白,总归结了果,便摘给她就是了。 …… 秦柳瑟被他这话说得颊飞双晕,这还是他头一回与自己明示,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这人也真是的,好好的话不说,偏偏总得耍一句流氓…… 秦柳瑟缩缩脖子,他一坦白,她就又想得过且过,便道,“太阳起来了,咱们也该下山去了。” 这一路下去,还得走好一会儿呢。 永嘉帝搂着她的腰,在她下巴处亲了亲,道,“早了些。” 且这么早下去,就没有他俩相处的机会了。 “日头都起来了,该下去用早膳了。”秦柳瑟道。 “又不用你行路爬山,怕什么……” 秦柳瑟一时都有些无语了,也不知永嘉帝何时这么黏人了。 撅着嘴看着他,永嘉帝却很受用的又亲了亲,“再陪朕一会儿。” 如果没有永嘉帝扯着自己腰带的动作,秦柳瑟还真相信了他的“陪”,就真的只是陪了。 “皇上!”秦柳瑟立刻脸蛋又红透了。这可是在外头! “这儿没人,两件氅子,瞧不出来。” 倒真是瞧不出来,但到底光天化日之下,秦柳瑟却只能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肩膀里头了…… 第385章 传口讯 一眨眼,已经是十一月十五,秦柳瑟领着两个孩子,住在这鸳鸯泉,已经六日了。 一夜醒来,外头又是一阵银装素裹。 明月姑姑打着帘子进来,在门边跺跺脚,嘴里道,“昨夜里就开始下了,眼下还没停,这今年第二场雪,比往年都大。”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这屋里头,就见秦柳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雪景。 明月姑姑走过来,拿火钳子拨了拨炭火,笑道,“娘娘放到里头的甘薯,应当也快熟透了,都能闻着香气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一听,赶紧像狗子一样噔噔噔跑了过来。 乳母赶紧拦着两个小主子,“这炭火盆吓人,可不能到这儿玩。” 但小皇子小公主仍然探头探脑的,他们也闻到香气了呢! “香!” “香香!” 秦柳瑟开了半边窗户,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上,已经覆上厚厚一层浓白,昨夜的雪凶猛,撒的均匀,到处都跟刚从面粉袋子里掏出来一般。 连那风也大,带着雪珠子,刮在脸上还有些生疼。 秦柳瑟重新掩上窗扉,提着裙子走过去,也凑去看炭火盆里的甘薯。 鼻尖闻见香气,便用铁钎子夹了一个上来,取了箸子戳了戳,直接穿了过去。 “熟了,取出来晾一晾吧。” 明月姑姑这便将里头的甘薯都夹了出来,放在青青捧着的托盘上。 青青捧着托盘,放到矮榻上,这下两个小主子,便都趴在矮榻边上,张着小嘴,吸着小鼻子,一个劲流口水,又时不时便问能不能吃了。 秦柳瑟坐在两人中间,摸摸小公主刚长出来的几缕软软的头发,“小馋鬼,晾一晾,凉了才能吃,不然把舌头都烫没了。” 小公主有些害怕地,用肉嘟嘟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把周围的大人都逗笑了。 秦柳瑟趁着甘薯热乎着,选了两个卖相好的,装在食盒里,让子衿给太皇太后送去。 青青笑嘻嘻地说,“今日不知皇上来不来呢,这好东西,可要给皇上留一个?” 其实对于皇家人,或是说贵族人士来说,这甘薯着实算不得“好东西”,这多是平民百姓的吃食,有的贵人嫌吃甘薯掉价,还不愿意吃来着。 但秦柳瑟却是喜欢的,特别是这外头冷冷的天儿,在屋里头闻着用炭火焐熟的甘薯的香气,表皮微微焦,吃起来又不腻,热乎乎地入口,别提多美了。 秦柳瑟伸手拿了一个起来剥皮,烫的“哎哟哟”的,赶紧捏着耳垂。 转头朝青青道,“不用了,咱们屋里这么多人,都要不够分了。” 且今日这雪,秦柳瑟琢磨着永嘉帝不会来了。 秦柳瑟剥了皮,撕了外层有些硬的自己吃了。 旁边的小皇子小公主似乎是不太满意的“哼哼”了两声,秦柳瑟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娃呢,差点把自己的儿女忘了! 便取了一把小铜制汤匙,一人一勺,一人一口挖着给他们吃。 小皇子和小公主,也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如此听话乖巧。 满眼期待和憧憬地望着自己的母妃,真好似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雏鸟一般。 每吃一口,小公主便闭上眼睛,砸吧着小嘴,好似吃到这天底下顶顶最好吃的珍馐一般,叫秦柳瑟不由也跟着莞尔一笑。 乳娘想过来接过秦柳瑟手里的活儿,让她腾出手可以吃,但小皇子小公主却不让,哼哼唧唧的。 这几日跟秦柳瑟日日黏在一起,感情比在宫里还深,就要自己母妃喂食。 还是子衿送了东西回来,说朱万喜来了,秦柳瑟这才把手里的活儿递给了乳娘。 朱万喜跟在子衿后头过来,穿着一身鸦青色棉袍,外头罩着披风,又系着羽制斗篷,风霜加身。 进了屋里,先摘下斗篷,一面又摘下帽子,挂在外头门边的木架子上,整理了行装,这才进来拜见秦柳瑟。 “皇贵妃娘娘,皇上今日派奴婢过来给娘娘传口讯,宫里有事儿,皇上今日来不了了,还请娘娘记得添衣加暖,不好冷着了。” 秦柳瑟点点头应着,“外头冷,朱公公吃个甘薯再走。” 朱万喜连忙推辞,又一面笑着说,“皇上来不得,却叫奴婢给娘娘送了好些宝贝来。” 说着,便去了门边,从一道前来的侍卫手里,接过一袋包裹。 进来放在毛毯上打开,“这都是今秋皇上猎得的紫貂毛,娘娘也是知道的,紫貂毛难寻,皇上那时为了凑齐足够多的皮,一山一山地进,才凑齐了能缝制成这么一大块披风的皮毛。” “剩下的料子,还给娘娘做了围脖和帽兜子……皇上说了,娘娘怕冷,有了这紫貂毛御寒,又不似先前的白狐毛不耐脏,娘娘出门,都能用上咧。” 秦柳瑟看着被明月姑姑抖落出来的紫貂毛披风,果然这好料子,成色就是好,油光滑亮的,看得她都嘴角压不住了。 一时想到那日在朗月厅里,柳依依也炫耀了一番,秦柳瑟不由就酸溜溜道,“皇上可是猎了很多?那日柳采女说,皇上也赏了她来着。” 朱万喜一听这话,赶紧回道,“娘娘可莫要听那柳采女胡吣,皇上何时允诺她了,都是她自己想得美。” “那时在猎场,一车子的紫貂被拉下山,柳采女确实提了一嘴暗示皇上,但咋们皇上,可压根没搭理她。” 秦柳瑟听了,这才又扬起唇角。 朱万喜见机又说,“这紫貂毛多难得啊,皇上在山里那么些时日,才凑足这么一套,哪还有闲工夫给那起子无关紧要的人。” 秦柳瑟被朱万喜这一番马屁精一样的话,给熨得耳朵服服帖帖的。 一时又道,“朱公公快些吃个甘薯再走吧,回程路远又寒冷,得垫一垫肚子。” “谢过皇贵妃娘娘,但奴婢得走了,不然天黑之前,怕是回不到京城。”朱万喜还在推辞。 秦柳瑟却是坚持,拿了食盒装了三个甘薯进去,亲自起身递给朱万喜。 “朱公公莫要推辞了,这一来一回便要小一日,还是得吃点,若是赶路,朱公公便一路往门口去,三两口就吃了,不碍着什么。” 朱万喜这才却之不恭地收下了。 这行宫也算是女眷内宅,是以一同前来的侍卫递了东西后,立刻便往外头前院去等着了。 朱万喜穿戴整齐出来,外头没人,没想到秦柳瑟也跟着出来。 朱万喜捧着食盒恭敬道,“皇贵妃娘娘留步,切莫折煞了奴婢。” 其实秦柳瑟是有话要问朱万喜的,她打了帘子跟着朱万喜出来,站在廊下看外头无人,这才低声问道,“朱公公,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永嘉帝不来让她察觉出异常,而是自打上回,永嘉帝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还叫她在这儿多住一段时日,秦柳瑟便觉着有些奇怪了。 朱万喜抄着手,将食盒藏到披风怀里,没想到皇贵妃会出来追问,想了想,一时也不瞒着了。 他笑着道,“这奴婢也并非刻意不说,只是怕说了反倒叫娘娘忧心……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才叫娘娘在这儿多住几日,想来娘娘也猜到了。” 秦柳瑟捧着汤婆子摇摇头,“朱公公但说无妨,我也没那般脆弱。” 朱万喜压了压嗓音道,“皇上这么做,也是不想娘娘回了宫难做,便想等都办妥了,再接娘娘回宫啊。” 眼下朝堂风云诡变,秦伯远恃宠而骄,已经做了好起子拔老虎须的事儿了,先前在朝堂奏报,说是皇贵妃娘娘作为未来皇后之人选,与秦御女为亲姊妹,却一个坐后位,一个坐冷板凳,实在不好听。 便接连上奏,请求永嘉帝给秦怀瑾抬位分,如此才能不给皇贵妃丢面子。 把这事儿,都与秦柳瑟的名声混为一谈了。 更且的是,因着成为永嘉帝“岳父”是板上钉钉之事,现如今,秦伯远在上京城,那真是横着走路。 骄奢淫逸,收买同党,虽说谈不上无恶不作,但这个做派,着实大有前者之势。 秦柳瑟在心里道,秦伯远这也是太飘了,在大理寺做少卿之人,怎可与那么多官员走得近。 而且对于秦伯远这做派,秦柳瑟倒是不惊讶,他擅长装贤臣,本质却并不良。 毕竟先前未当帝王岳丈时,秦家可没少从秦柳瑟的豪富爹爹手里刮油水。 这些权贵,最是瞧不上商贾之人,嫌他们有铜臭味,地位低,可从他们秦家拿银子的时候,却从未手软。 如今飘了,实乃本性暴露罢了。 秦柳瑟心里琢磨着,问了朱万喜一句,“皇上是想清了……”说着,还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朱万喜微微一笑,也没好意思替永嘉帝回答,只笑着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得走了,皇贵妃娘娘且放宽心在这儿住着,皇上会替娘娘肃清障碍的。” 秦柳瑟望着风雪中朱万喜的背影,还在琢磨着他这话里头的意思,这怎么听着又好像话中有话地样子呢。 当秦柳瑟回到屋里,搂着孩子吃甘薯品大红袍的时候,皇城里的嫔妃,却是各有各的忧愁。 第386章 全告状 其实自打秦柳瑟跟着太皇太后去了鸳鸯泉,后宫就众说纷纭了。 都在高兴雀跃着,这秦柳瑟可真是该! 又失宠了,还被永嘉帝打发到皇家别院! 亦或是说,她自己觉得没脸,跟着太皇太后去了鸳鸯泉,毕竟失宠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 秦柳瑟和太皇太后去了鸳鸯泉,这不,她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一个一个跃跃欲试的,就想着惊艳永嘉帝一回。 而秦怀瑾,在秦柳瑟去后,隔日便去了慈宁宫寻东太后。 \"她倒是会讨太皇太后欢心,以为有了太皇太后撑腰,皇上就能宠她似的,臣妾瞧着,这一回,皇上是真恼了她了,连两个孩子都留在宫里不让带去!别以为找了太皇太后便如何。“秦怀瑾酸溜溜地道。 众所周知,自打秋猎后,秦柳瑟便没再侍寝,自己倒霉失了宠就算了! 偏偏跟瘟神一样,瘟得后宫的姐妹,也都没了雨露。 永嘉帝好似厌恶她,一并厌恶着这后宫,一步也不愿意踏进来似的。 要知道若是放在以前,永嘉帝是几乎每日都要去昭阳宫走一趟,就跟回承乾宫一般。 这么多天没去,不用想,也知道两人之间不正常。也只有翻了脸,才能叫永嘉帝如此厌恶她了。 秦怀瑾酸溜溜的道,“这皇贵妃娘娘,我这妹妹也是,恃宠而骄了一些,眼看着皇后宝座是她的了,便如此不懂规矩,也不知哪里唐突了皇上。只可惜臣妾现如今位份比她低,也说不得她两句不是。” 秦怀瑾在东太后面前,表现出一副很心疼永嘉帝的模样。 东太后微微眯着眼睛,想的却跟秦怀瑾不一样,“你既是她的姐姐,与那两个龙凤胎亲上加亲,又称得上一声姨母,她不在宫里,你便多去看看两个孩子,好叫皇帝对你上上心。” 东太后心里头,也觉着这秦怀瑾是个蠢货,这种时候,还管这些有的没的。 既然秦柳瑟不在这宫里头了,没有了对手,那自然得把心血都放在永嘉帝身上,恩宠就是这么夺来的,可惜啊,显见的秦怀瑾眼界太小了。 秦怀瑾是一点不喜欢秦柳瑟两个孩子的,甚至一看到就眼红,是以鲜少过去。 但被东太后这么一提点,便是为着永嘉帝的青眼,也得忍一忍去看看那两个兔崽子。 回了舒月轩,便选了些玲珑玩具,带着往昭阳宫去。 谁知等秦怀瑾到了昭阳宫门口,却门扉紧闭,叫春桃去敲门,却是一个公公出来说道,“秦御女来的不巧,两位小主子今日有些不适,便不见客了,还请御女回,改日再来。” 明月姑姑下了死命令的,妃嫔除了萧德妃,谁来都不见。 秦御女登时气的柳眉倒竖,她都没嫌两个孩子病了瘟到自己呢,居然还不让她见? 但想到东太后的话,秦怀瑾又吸了口气,压着怒火,语气温柔道,“妹妹不在,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心里放不下,就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小福子却是嘴甜心硬的,又坚持道,“小主子都已歇下,实在不便啊,秦御女回头再来吧。” 因着到底是皇贵妃手下的人,小福子现如今说话,也有底气了许多,总归天塌下来,皇贵妃这个名头顶着,两位小主子又是皇家血脉,万事为着他们考虑。 她一个七品御女,又算什么? 便是先前秦柳瑟还在宫里时,有时候秦怀瑾来拜访,秦柳瑟现如今都是说不见就不见的。 这便是位份足够高,恩宠足够多的好处。 秦怀瑾气的不行,一路走着,还在一路在心里咒着。 昭阳宫行不通,回了舒月轩,秦怀瑾便又马不停蹄把心思放在别处。 气呼呼坐着歇了一阵,将小厨房炖的汤水舀了些出来,妥帖地放在保温食盒里,拎着食盒去给永嘉帝送。 谁知去了御书房,朱万喜又说永嘉帝不在宫里,微服出巡去了。 小福子的话,秦怀瑾当然可以不信,但朱万喜的话,她就不得不信了。 一时咬着牙忍着不快,又拎着食盒往回走。 而这几日里,和秦怀瑾怀揣着一样心思的,可不止她自己。 都知道皇贵妃娘娘失宠了,还去了别院住着,这不就给了她们机会吗? 可一个个,又都被永嘉帝闭门不见。 其实也算不上闭门不见,而是每回去了御书房,朱万喜都说永嘉帝不在。 头一回说还是真,说久了,每日都是如此,那是真是假可就不好说了。 到得第六日,秦怀瑾可真不信邪了,虽然朱万喜挡着不让进,又说永嘉帝出宫了,这回秦怀瑾可半点没客气,趁着朱万喜没注意的空隙,就闯进了御书房。 朱万喜追在后头,一脸难做的无奈,“秦御女啊,奴婢真没骗你,皇上是真的不在啊。” 秦怀瑾看了一圈,御书房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影。 “皇上呢,皇上去哪儿了?” 朱万喜实在不知秦怀瑾为何敢用这种语气质问永嘉帝去了哪里的,这可不是该她问的。想同样姓秦的皇贵妃娘娘,可就从没做过这种事儿。 朱万喜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告诉她永嘉帝去了鸳鸯泉找秦柳瑟,这可是皇帝行踪,除非有天大的事儿,谁也不能告诉。 只尴尬地笑笑道,“奴婢也不知啊,这皇上去哪儿,奴婢哪能知道啊。” 说不得朱万喜一贯是做戏的一把好手,他这一番话说得实在也无懈可击,秦怀瑾自然只能深信不疑。 第一回去鸳鸯泉,朱万喜瞒得住,第二回可就瞒不了,且没必要瞒着了。 因着永嘉帝连小皇子小公主都带过去了,这昭阳宫没了主子在,消息自然藏不住。 这下,秦怀瑾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一边琢磨着,永嘉帝是厌弃她了,将两个孩子一并丢到鸳鸯泉与她一道冷落。 还是……两人已经和好了…… 后面这种可能性,秦怀瑾可是想都不愿意想,光是想一想,都难受的不行。 “绝对不是,皇上绝对不会给那个贱人眼色!”秦怀瑾恨恨地道。 不过过不得几日,秦怀瑾便知是真是假了。 因着这回永嘉帝回皇宫来没几日,便下了一道圣旨,要遣散后宫的妃嫔。 圣旨里写着,还没伺候过的秀女,一应自行回娘家,亦或是由着宫里给指给京城的王公贵族,至于嫁妆什么的,自然是宫里出。 侍过寝的,便可自选留在宫中,依旧是好吃好用伺候着,但往后不会有恩宠,或领着赏赐回娘家,是以,这无疑是给了她们一次自己选择自己往后余生的路的机会。 而生养过的妃嫔,则可留在宫里,亦或是请旨到宫外别院住着,若不想抚养皇子公主,也可留下皇家的儿女,自行再出宫改嫁…… 永嘉帝这道圣旨,立时就跟惊天雷一般,让整个后宫都炸了。 —— 而永嘉帝颁了这道圣旨,却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受。 本以为这是个不易的决定,可等做出来了,却发觉并非那么难。 但永嘉帝这么想,旁人可不一定这么想,去了慈宁宫给东太后请安,登时就被东太后一顿数落。 “你是帝王,怎可以如此感情用事?解散后宫?因何要解散后宫,那皇贵妃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叫你作出这糊涂决定!”东太后拍着桌子,端着长辈的样子,教训永嘉帝道。 自打这圣旨颁下来,来这慈宁宫的妃嫔,都要将门槛踏破了,全都在告状,告秦柳瑟的状。 第387章 成妖妃 永嘉帝早料到东太后会有此反应,便道,“母后此言差矣,这与秦氏无关,朕若不愿意,便是谁,也无法动摇儿臣。” 永嘉帝说的也是真话,若他真不愿意,秦柳瑟再多的筹谋计算,又哪里有可用之处? 还得他受用着,这一来一往才有用。 “那不然还能为何,她到底何处好?迷得你这么一个帝王,为了她五迷三道,连后宫都不要了,往后谁还来为你生儿育女,我们皇家的子嗣,谁来……” 永嘉帝淡淡道,“儿臣膝下也有儿有女,并非没所出,往后若还想要孩子,秦氏也能生。” 东太后简直要被他气吐血了,“这天底下,哪一个帝王是这样的?这成何体统啊?她一人独大,这后宫还有何安宁?” 永嘉帝想了想又反问道,“一人独大?便是如今后宫嫔妃无数,母后何时见这群人真和谐过?” “儿臣却是觉着,与其如今这般互相残害,一个个装着满腹黑水算计别人,倒不如只留她一人,如此可谓一劳永逸,这才是家宅安宁。” “这……这哪是家宅安宁,这是要我们皇家子嗣凋零啊!这秦氏实在祸害,我倒是瞧着,这后宫没有她会安宁许多,那些妃嫔看不惯她,定也是她平日里过于苛责她人了。”东太后说得仿佛痛彻心扉的。 永嘉帝挑挑眉,听了她如此贬低秦柳瑟,那他就有话说了,他又道,“儿臣倒是瞧着,妃嫔众多,也不一定就能子嗣繁衍兴旺……” 永嘉帝顿了顿,又刮了刮自己的眉头,意有所指的道,“当初母后得了父皇的喜爱后,这宫里头,可再没……父皇他,可再没有过子嗣……当时父皇的妃嫔,可不比儿臣少……” 永嘉帝如此阴阳怪气,东太后被他这话说的,一时胸前一阵起伏,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是她搞的鬼。 却说,的确也是如此。当初东太后执掌后宫,后宫确实再无新生儿了咧。 是以这话,东太后就不敢强硬地应了,就怕永嘉帝像以前一样,揭自己的老底。 现如今她也是有些惧着这个儿子,东太后心里一阵紧缩,又恼怒得不行。 东太后一方面是不悦永嘉帝这种做法,另一方面,不妨说是为着自己控制不了永嘉帝而愤怒。 “人各有命,你父皇那是年老体弱,你还年轻,这不和常伦啊……” 永嘉帝笑道,“母后既然知晓人各有命的道理,便将这,当做是秦氏的命便可……“ 永嘉帝如此坚定地护着秦柳瑟,连这是她的命都说上了,东太后简直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 慈宁宫这边,费了永嘉帝老大的功夫,又险些翻脸,但去了永寿宫,西太后可就好说话多了。 西太后听到这消息时,却是也不解过,但并非别人那样排斥。 毕竟她也是从妃嫔过来的,知道女儿争宠时,是何其的毒辣险恶,什么事儿都下得了手。 秦柳瑟这几年经历的险恶,她也看在眼里,也知道只要永嘉帝宠着她一日,那些妃嫔自然将她视作眼中钉,想除之而后快。 这没完没了的日子,着实叫人心惊胆战和厌烦。 且多少次,都牵扯到皇家子嗣上头,这西太后就不答应也看不惯了。 再加上当过皇帝的女人,有过盛宠和失宠,便是当年的西太后,自然也幻想过,若是皇帝能独宠自己就好了。 如此,她便能护着自己的孩子…… 西太后看着如今玉树临风,独当一面的儿子,心理感慨万千,每回都觉着对不住他,万分愧疚。 当年在后宫,自己失宠后,九皇子又还没长大……有一回,确实险些没了这个儿子,也是真龙天子命硬,才叫他能有今日。 想到往日的伤心事,西太后自然心都软了许多,就连眼眶都有些红了。 愣是哪一位当娘的,想到自己的孩子险些与自己阴阳两隔,再硬的心都会酸软下来,简直不敢再想第二次。 可往事却并非你不想就能不在脑海存在的,相反的,而是时不时因着什么苗头,便钻出来一下,会跟着你一辈子。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是亲儿子,血浓于水,一来人老了就听孩子的,西太后便是如此。 二来,西太后自小对永嘉帝有所愧疚,自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由着他的意思的。 永嘉帝倒也是没想到西太后会如此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自己这个决定,与她说时,还陈情了好一阵。 他知道此前秦柳瑟很得西太后喜欢,便担心这事儿处理不好,会叫二人婆媳关系有了隔阂。 却没想到,西太后如此通情达理好说话,倒是也免了秦柳瑟一桩心事,不然,她那性子,指不定心里头如何伤感愧疚。 西太后一边听着,一边脑海里浮现着往事,有些哽咽地说,“只要你们好好的,哀家就高兴,现下你膝下子嗣也算不少,秦氏也能生养,往后只要你们和睦安乐,哀家便高兴!” —— 不服旨意的妃嫔,这几日没少去东西太后两位的宫里陈情哭诉,说自己既然到了这宫里来,便是永嘉帝的女人,哪有这般离开的道理。 都在逼着东太后和西太后站在她们这边,正好趁机除掉秦柳瑟。 西太后既然已经站在自己儿子这边,自然不会跟着她们起哄,也不会依着她们的意思。 “皇帝做事并不苛责绝情,我朝妇人和离再嫁并不少见,你们且就当做与皇家和离,再出去寻个好出处,不比在这宫里耗着更好?”西太后劝慰道。 “而且你们在皇家伺候过,出去了,旁人念着你们曾是皇帝的人,那都是抢手的。” “且皇帝既然允了给你们贴嫁妆,往后你们若是再嫁,那必然是体体面面,第一抬嫁妆是皇家压的,自然叫人高看一眼的!出去做正头娘子,自己管着后宅,也是一番气派哪。” 但来求情诉苦的妃嫔,哪里是这个想法,这皇城泼天富贵,别说现在是位分低的妃嫔,有朝一日母凭子贵,那才是享不完的富贵日子,“太后娘娘,臣妾只想着跟着皇上,只想跟着皇上啊!” 西太后看她们这样,在心里摇了摇头,当年若非被先皇看上,她自己是做梦都想出宫的。 反观这些妃嫔,年纪轻轻,却都想在宫里耗着,实在愚蠢。 西太后哪里知道,这些人就是赌徒心态,坚信自己的肚子会争气,能过上那好日子。 “皇帝已算极为开明了,没有叫你们守着古庙青灯做了那尼姑子,你们又因何如此自绝后路。”西太后是看明白了永嘉帝这人,话说出口,做了决定就不会收回去,是以才这么劝着她们。 “旁的男子,若是气性大的,自己碰过的女人便不愿给别的男人碰,动不动又打又骂又是发卖。”西太后叹息道,“往后你们再嫁,就将这皇城当做半个娘家,婆家人不敢欺负低看你们的!” 西太后这话可一点吹嘘的意思都没有,要知道在皇城待过,那都是抬身价的事儿,外头自然是百家求。 毕竟大家也不傻,这转来转去,能跟宫里头攀上点关系,哪里不好了? 这皇城里头,能被选为宫中侍女的女子,已是人中佼佼,更何况通过秀女进来的妃嫔,那德容言功,一样都不会差。 容貌好,身段好,懂规矩,识大体,这谁能不喜欢? 选秀女那是极为苛责的事儿,便是这里头只一点达不到,脚大了,身上有味了,便得被打发回府嫁人,哪还能充后宫。 …… 这些人见在西太后这儿说不通,便又去了东太后那儿。 东太后就跟西太后不同了,因着本就不喜秦柳瑟,为着这事儿,又和永嘉帝险些闹了开来,心里头还堵着一口气呢。 便只想着将这些妃嫔当做棋子,引诱她们去祸乱后宫局势,给秦柳瑟这事儿添堵。 “哀家老了,说话皇帝也听不进去了,怕是帮不了你们了。”东太后以退为进地道。 “哪里是这样,明明是那皇贵妃……臣妾说句不该说的僭越的,若不是那皇贵妃在皇上那儿吹枕边风,皇上哪会做这种决定。” 这正是东太后想听的。 “可不是,皇上以前又不是没宠幸过其他姊妹,若非她妒意太深,怎么会……” “若是在民间,这可是要以七出之条休了的!” 东太后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善妒……哎,可有皇帝护着,哀家又能说什么?皇家也是男女外女主内之家,因何与这民间却是不同,能逃脱这七出之条了。” “太后娘娘,就没有人能劝劝皇上吗?这往后若是只有一个妃嫔伺候皇上,这后宫怎还了得啊?” “臣妾却也不是为了自己,臣妾是想着皇上这江山社稷,这天下,怎能因一个女子,就这般,就这般……便是罚臣妾一人出宫另嫁,若是能助力皇上,为着这江山社稷,说出这冒犯的话,臣妾也心甘情愿。” 这都说到江山社稷上头了,东太后自然见机行事道,“若是前朝有人参奏,皇帝指不定还能听进去两句……” 这般得了东太后的指示,那些家中有人在朝的,自然立刻回去写了家书送回家中。 一时间,朝中一片参奏之声,都在列数着此事的不妥,又列数着秦柳瑟的罪过,更有甚者,简直把她列为祸国妖妃一般的存在了。 第388章 不喜欢? 十一月二十五,永嘉帝又来了这鸳鸯泉。 这少说也有小半个月未见了,秦柳瑟听得传来永嘉帝到来的消息,赶紧坐在镜子前,捋了捋鬓发,又点了一抹口脂,便赶紧出去迎着。 走到门边,永嘉帝正好进屋,两人差点撞上。 永嘉帝便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外头冰天雪地的,秦柳瑟被他一身寒气给贴得哆嗦了一下。 永嘉帝抱的日思夜想的人,嗅见她扑到怀里时的芬芳,心中安心,这才将她放开,“想朕想得走路都不看了。” 秦柳瑟抬眼看他,太久没见,是娇羞又嗔恼,“明明是皇上进门都不看。” “朕这不是急着看你吗?”永嘉帝倒是不隐瞒,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蛋。 秦柳瑟脸上微微泛红,这段时日,可叫她体验到了何谓红豆最相思了。 便上前伺候永嘉帝解了披风,放到一边,语带嗔怪道,“皇上这段时日如此繁忙,怎的还过来了?” 话里嫌弃,脸上却是高兴的。 “再忙,挤一挤总有空,总得来看看你。”永嘉帝搂着秦柳瑟往里头,“怎的,你是知道了什么?” 秦柳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又叫他察觉出了异样,嗔了他一眼道,“皇上都猜到了,臣妾还有什么好说。”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与朕说,总归跟朕自己知道不一样。” 秦柳瑟扫了他一眼,走到妆奁前,打开抽屉,取出一叠信封,走回来递给永嘉帝,“喏,都在这儿了。” “臣妾都要成妖妃祸国了。”秦柳瑟撅着嘴,一脸无辜地道。 这段时日,秦家可没少给她写信,秦伯远在信里将她批判得罄竹难书。 说现如今她姐姐都要被逐出宫了,她做妹妹的,靠着他们秦家上京进宫的人,怎的还有脸面和心情在这鸳鸯泉独乐乐。半点不顾及秦家,秦怀瑾的死活。 永嘉帝接过信封,忽然觉着有些安静,环顾四周,才发现两个孩子不在,便问,“两孩子去了哪儿?” 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孩子呢! 秦柳瑟撇撇嘴,为自己两个孩子怨怪,又道,“去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儿陪着。” 老人家日子无聊,每日小皇子和小公主,有一半时间都在那儿陪着老人家逗乐,只要太皇太后起来了醒着,便有老姑姑过来将小主子请过去。 永嘉帝点点头,他来这儿是思念秦柳瑟,对两个孩子倒是还好,不过随口一提,便也没再说什么。 而是打开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掏出来看了看。 因着对秦伯远的人品心中早有数,永嘉帝从头看到尾,都没有皱眉,反而是挑着眉头,好似要看他还能写出什么花样一般。 “臣妾也没想到,这信还会送到鸳鸯泉来。”秦柳瑟走到另一边,提起铜铫子放到红泥火炉上,开始给永嘉帝煮水泡茶。 永嘉帝道,“起初送到宫里,你不在,估计这才送到这儿来。” 秦柳瑟清洗茶盏的动作停下,有些讶异,“皇上您知道啊?” 永嘉帝挑挑眉,“不然真让这些人把朕的皇宫当成他们自家的后院了?朕这假岳丈的性子,朕多少清楚。自打你当了皇贵妃,就没少给你写家书吧。” 秦柳瑟听了,只觉着这秦家还真是在老虎眼皮底下献丑。 秦伯远确实没少给她写家书,自从她盛宠无边,开始坐上这皇贵妃的位子后,一个劲地提醒她是他们秦家的女儿,要助力他们做事,如此才能彼此都好。 半带上威胁了,秦家大概以为自己捏着秦柳瑟的把柄,觉得她定是怕真相暴露没了宠爱。怎么都不会想到,秦柳瑟早就跟永嘉帝坦白了她不是秦伯远女儿这件事。 除此之外,都是些嘘寒问暖的献殷勤,自然跟写给秦怀瑾那种真女儿的家书不同。 一时热水沸腾,秦柳瑟便拿着棉帕子提着铜铫子,浇水热杯,去掉第一道茶,再给永嘉帝沏了杯热茶递给他。 茶汤清亮,天气冷,秦柳瑟还加了一片姜片,永嘉帝接过,喝了一口,便又放下,接着看手里的信纸。 两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自然得,好似已经在一起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秦柳瑟见他看得认真,便自作着自己的事,眼下才刚过了晌午,时辰尚早,心里拿不准他要等会儿便回去,还是留在这儿过夜。 便问了一嘴,“皇上今夜可要留在这儿?” 永嘉帝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话,啜了一口茶,停下,看着她,又扫了一眼床榻,问道,“自然,这么想朕?” 还使坏地瞅了眼外头的天色,怡然自得道,“这天色还早,有些事,还得等今晚。”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她哪里有那么多意思,“臣妾是准备去吩咐灶房备菜,给皇上下厨呢!皇上想哪里去了?” “自然是想你所想。”永嘉帝又大言不惭地道。 秦柳瑟脸蛋飘红,都不愿意搭理他了,站起身哼哼了两声,“臣妾就是这么想的,这就去准备等会儿的晚膳!”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也不给他泡茶了,爱吃什么茶吃什么茶去! 秦柳瑟去了灶房走一趟,看了眼今日的食材,又去了太皇太后那儿看看两个孩子,最后决定夜里就吃锅子。 如此冷天,三代同堂围着锅子涮肉,不似规矩森严的皇家,反倒有了些民间百姓家常之味。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纪越大,越是珍惜这些时刻,虽吃得不多,但一直看着两个孩子闹腾,一顿饭,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永嘉帝则是一贯喜欢秦柳瑟这一面的,比起所谓繁华奢侈的宫中日子,总能在她身上,让自己有种做回寻常人,寻常娘子的夫君的感觉。 今日在太皇太后这儿闹了一日,夜里太皇太后要留两个小主子一道过夜,没想到小皇子小公主竟然点头了。 由此,回去的路上,也就只有秦柳瑟和永嘉帝二人了。 回了自己的行宫,进了屋内,永嘉帝便吩咐明月姑姑道,“烧一壶水来放着,今晚没喊你们,就不用来了,去歇着吧。” 秦柳瑟听着就微微张嘴,脸上发红,羞得只想跺脚! 这话怎么说得好似…… 明月姑姑何尝不是不好意思,但还是低头道,“奴婢遵命!” 秦柳瑟红着脸嗔他,但明月姑姑刚转身退出去,永嘉帝却是直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往净室去了。 两人一道沐浴,自然是沐浴着沐浴着,便偏了方向……热汤水泼了旁边一地。 秦柳瑟才发觉,这在池子里,滑溜溜的,以至于她不得不抓着永嘉帝抓得更紧,反倒是惹的他来劲…… 从浴间出来,永嘉帝替秦柳瑟裹了一件冬日的寝衣,抱着她在矮榻边的毛毯上坐下。 秦柳瑟就这么被他拥在怀里,靠在他身上,整个人纯纯靠他借力恢复体力。 永嘉帝一手搂着她,这儿捏捏那儿摸摸,又腾出一只手泡茶,时不时端起茶盏,自己吃一口,再递到秦柳瑟唇边,让她啜一口。 秦柳瑟在他这清脆的茶盏触碰的声响里,都有些眼皮发沉了。 但永嘉帝显然是没有让她这么早睡觉的意思的,两人小半个月未见,这夜里,说是“值千金”也不为过了…… 秦柳瑟被永嘉帝从毛毯上折腾到床榻上,气的狠狠地拿枕头往后砸他。 永嘉帝直接将她翻过来,往后躺,“想出气是吧,让让你,让你骑一骑爷。” 秦柳瑟这下真是恼羞成怒,双手捂住他的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喜欢?” 没听到她开口,永嘉帝也没有不悦,而是轻轻托着她。 秦柳瑟真是护上不护下,永嘉帝却是自说自话,架着她的手道,“那爷就勉强替你省省力。” 秦柳瑟这下真是被颠得,最后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看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直接趴在他胸前藏起自己的脸蛋了。 第389章 梦魇了 夜里精疲力竭地睡去,秦柳瑟做了个梦,或许也不知算不算梦。 因着在梦里,秦柳瑟似乎将上一世短暂的人生又经历了一遍。 从在苏杭的日子,到进京选秀,在九王爷府里度过平淡的两年,又惊闻九王爷夺得帝位。 最后,自然是进了皇宫成了美人,住进舒月轩,又正巧与秦怀瑾同住一宫,被她撺掇着出了宫。 先前的日子一闪而过,到了这儿,梦境才逐渐变缓。 她长途跋涉回了老家,却发现自己私逃出宫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老家。 贾哥哥早已娶妻生子,秦柳瑟的坚持和冒险,都成了笑话。 父亲以不受牵连为由,将母亲休了,另娶了一户文人之女做续弦。 秦柳瑟马不停蹄赶回娘亲娘家去寻她,母女许久未见,自然是相拥而泣。 本以为就此与娘亲一道隐居于世,谁知没过两天,两人便在路上碰见一群悍匪。 娘亲为了护住自己,命丧刀下,那群悍匪对自己虎视眈眈。 秦柳瑟知道他们这群人眼底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如此偏僻之处,莫说有没有命,她这清白之身,自然是保不住了。 秦柳瑟一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不然也不会不顾一切回来找昔日竹马。 也不会在知道他移情别恋后,不愿做小,转身便走了。 是以,秦柳瑟咬着牙,直接便从山上跳下。 视线一转,她就已经飘在宫里。 明明知道是在梦里,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而因为知道就是在梦里,秦柳瑟这一回飘回宫,要比前世冷静许多。 上一世最后飘回来,还懵懵懂懂的,这回在梦里,还疑惑着怎么就跟在永嘉帝身边了。 这一世伺候过永嘉帝,如今再看前世他冷面如霜的脸,便有些不习惯,仿佛是陌生人一般。 且秦柳瑟跟着他,也不是时时跟着,似乎虽飘着,但仍然受到禁锢,也不知是不是真龙天子的阳气太重了。 秦柳瑟挣扎着以为要醒了,谁知在最后关头,不知是什么力量,将她一下子又揪到舒月轩。 舒月轩里,秦怀瑾正在窗边吃着零嘴吃着茶,旁边还坐着秦怀瑾的娘亲,秦伯远的夫人徐氏。 秦怀瑾脸上一阵阴冷,“母亲可确认,当真没了?” 徐氏也是一脸得逞的模样,“你且放宽心坐稳你这位子吧,你父亲的人特意忘了眼,人是滚下去的,必死无疑,山下都是野狼恶犬,又一堆堆的石头,能有命才怪咯!” 母女俩对视一眼,登时都满意地笑了起来,徐氏一脸奸诈地道,“你前头的障碍,你父亲可都给你扫清了!” 秦柳瑟见到眼前这景象,整个人仿佛在发冷的颤抖! 可她明明已经没了,只剩一缕魂魄随时能消散,又怎会还有人的颤抖呢! 她仿佛被无数黑发缠绕,瞳孔里定格住的,都是秦怀瑾和徐氏两人奸邪的嘴脸,耳朵里都是两人都笑声。 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只觉得自己只想捂着嘴闭着眼尖叫,可那画面还在脑海里。 …… 永嘉帝察觉到旁边女人的异样,起身支起半边身子,摇了摇秦柳瑟,“可是梦魇了?” 秦柳瑟“腾”地一下醒了过来,头上背后都是冷汗,脸色发白,心头扑通地望着永嘉帝。 不知为何,一看到永嘉帝,闻见他的气息,有他如此真挚紧张的眼神看着自己,秦柳瑟再也忍不住,靠在他肩上哭了起来。 金豆子一颗颗地往下掉,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却没想到,自己上一世和娘亲命丧黄泉,居然是出自秦家人之手。 秦柳瑟嘴唇发白,永嘉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抬手给她擦泪珠,“这么大的人了,却还跟小孩似的。” 说归这么说,动作语气依旧宠溺,嘴里说着她不像大人,但手上的动作,却将她当做小孩一样哄着。 便是两个小皇子和小公主,永嘉帝都未必有这耐心这般哄着。 “臣妾没事儿。”秦柳瑟吸着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屋里明明是暖和如春的,但她却好似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似的。 明明是梦境,却又比亲眼所见还真。 秦柳瑟捂着自己的胸口,平缓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慢慢缓过来,也让自己能分清楚梦境与现实。 她抬头望了永嘉帝一眼,不知怎的,又忽然抬了抬手,摸着他的下半张脸,似乎是在感受他真的是存在的。 永嘉帝看她这副模样,略带担忧地问道,“还说没事儿?” 他抓过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贴了贴,又问,“梦见什么了?” 秦柳瑟在他胸前蹭了蹭,琢磨着要怎么将这事告诉他。因着有重生这事儿,又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方才在梦境里,她几乎将前世又走了一遍,此刻醒来,秦柳瑟只觉得最后那一幕万分真实。 人的黑心,有时候真是想都想不到的。 秦怀瑾和秦家人既然这么做,那就别怨她断人绝路了。 “臣妾方才是梦见。”秦柳瑟声音有点暗哑,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才道,“有一事,臣妾从未告知皇上,今日做的这梦,便是与这事儿有关联。” 永嘉帝揉着她细嫩的手指,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何事?” 秦柳瑟瞅了眼永嘉帝的脸色,又垂眸作出一副忆及往事,诚惶诚恐的模样,“说起来,也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 秦柳瑟低声地道,“那时皇上登基不久,府邸的侍妾妃嫔都跟着进宫,臣妾就住在舒月轩。” 永嘉帝将下巴放在她脑袋上,想起刚登基那会儿,宛若隔世,那时秦柳瑟还没侍寝,一切与如今全然不同。 秦柳瑟没听见他的话,知道他在等自己说下去,便又接着道,“宫里知晓我是秦家女,想来也是因此,才将姐姐也安排到舒月轩与我同住。” “那时皇上不喜臣妾,臣妾在舒月轩无事……” 永嘉帝忽然插话道,“朕不喜你?你怎知朕不喜?” 秦柳瑟一脸纳闷地抬头看他,“那时臣妾的牌子被撤下了,难道不是皇上不喜臣妾吗?” 永嘉帝挑挑眉,他那时还没碰过秦柳瑟,又怎谈得上不喜? 那时先皇后在病榻,后宫是董贤妃在管着,董贤妃的性子永嘉帝了解,万不会公权私用撤了秦柳瑟的牌子。 而这后宫里头,能做到这事儿的没几位,永嘉帝挑着眉,心里已经有了些定数。 秦柳瑟点到即止,又道,“那时,那时姐姐时常到我屋里找我,又不知……” 秦柳瑟欲言又止的,也是刻意作出一副不忍心说出这件事的模样,毕竟这里头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了。 永嘉帝见她这样,也觉察出这背后恐怕有什么他不知的事情,一时,脸色也肃然了许多。 “姐姐时常跟我说,皇上那么久不招我侍寝,在王府两年也未见过王爷,说王爷不喜我……姐姐劝我与其在宫里独守着到老,还不如……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永嘉帝问道。 秦柳瑟咬着牙说,“还不如出宫去,她说秦家会助我平安回到苏杭老家,从此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秦柳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大掌紧了紧。 她抬眼去看永嘉帝,虽也知在他脸上不会看到什么特别的神情,因着永嘉帝一贯冷淡,却没想到,抬眸看向他时,永嘉帝却是也正垂眸盯着自己。 而且那黑眸里头,有些不合时宜的疑惑,“自由自在,在朕身边,很苦?” 秦柳瑟立刻狗腿地道,“自然不是,臣妾的自由,都是皇上给的,这世间上,臣妾以为,没有哪个男子能赐予臣妾这样的幸福。” 一边说着,还一边在永嘉帝胸前脖子间又蹭了蹭,“再说了,臣妾不也没听她的哄骗嘛!” 至于前世什么的那些过往,有和没有,永嘉帝也无从知晓,是以秦柳瑟装得特别自然。 永嘉帝摩挲着秦柳瑟的头发,略作思考后才又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秦柳瑟作了一副有些委屈的表情,将方才做的梦,后头的梦境都与永嘉帝说了一遍,“臣妾梦见臣妾听了姐姐的话,出宫后……娘亲与我,都没了……” 说到最后,秦柳瑟又是开始掉金豆子了。 永嘉帝替她揩了揩眼泪,瞧着她这委屈模样,一方面心疼,另一方面又觉着可爱,因着秦柳瑟这般委委屈屈的模样,皱着眉,似乎连鼻子都皱着。 平日里,小公主委屈时也是这般神情,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小公主毕竟是孩子,委屈了可以嚎啕大哭,秦柳瑟这般大人,自然只能忍着,咬咬牙把委屈往自己心里吞了。 也因着这般,秦柳瑟这模样,看在永嘉帝眼里,就更加值得怜爱了。 第390章 风光回 “皇上,若是臣妾当初,真听信了姐姐的话出宫了,是不是,就真如梦中的结局?”秦柳瑟一脸后怕地问道。 永嘉帝抚着她的头发,道,“秦家人的性子如此品行,也并非无可能。又非同父,亦非同母,这算不得什么姐姐,你也无需这般敬着她了。” 秦怀瑾如今,确实是秦柳瑟心尖的一根刺,一想到前世娘亲为了自己丧命刀下,秦柳瑟是亲手掐死秦怀瑾的心都有了。 其实今日将秦怀瑾这事儿说出来,又告知永嘉帝这个梦境,秦柳瑟是有些忐忑的。 将秦怀瑾以前的话旧事重提,倒没什么要紧,但这梦境,秦柳瑟还真担心永嘉帝心里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却没想到,永嘉帝对她道,“秦家的事儿,再过段时日便有着落,你且再住几日,朕再接你回去。” 秦柳瑟撇撇嘴,这一住,都一个月过去了,再住下去,只怕是赶得上回宫里过年了。 半夜惊醒,本该是难以入睡,可被永嘉帝轻轻抚着,秦柳瑟还没躺下,在他怀里,就已经又有了困意。 一觉睡到天亮,永嘉帝用了早膳,便立刻起身赶回了京城。 秦柳瑟难得格外贤惠地伺候他穿衣系披风,又抱着小公主,相送到别院门口。 看着永嘉帝翻身上马,又奔腾而去,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自己宛若是那送夫君远行征战沙场的小娘子了。 小公主是在学说话的年纪,嘴里“叽叽咕咕”的,小嘴就没停下来过,一看到永嘉帝走了,还瘪了瘪红红的小嘴,脸上嘟嘟的,“父皇走了。” 秦柳瑟摸了摸她额头上几根毛发,安慰她道,“要不娘亲将父皇喊回来,盈姐儿随着父皇回去?” 两相对比,有了选择,小公主立刻张开双手,紧紧搂着秦柳瑟的脖子,“跟娘亲!” 秦柳瑟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她冻的粉粉的鼻尖,笑道,“翻脸真快!” —— 今年冬天,整个朝堂都格外繁忙,也格外战战兢兢。 先是永嘉帝遣散后宫,顶着群臣的口水和非议,愣是半点没松口。 有那有姑娘在宫里伺候的,自然是连连上奏,想再动摇一下永嘉帝的决定。 也有那已经感受到自家女儿再嫁的好处,便歇了火,将劲头都用在别处去了。 因着京城远近,有不少听到风声的富贵人家,已经张罗着打听了哪些人家是有女儿进宫伺候的。 这段时日,这些人家中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就想赶紧定下,到时候好抱得美人归。 人挪活树挪死,正是这个理儿。 这些臣子看永嘉帝毫无动摇之意,也减了心中上奏的心思,转而开始挑新郞婿了。 这是其一,今冬另一件大事儿,是皇城外的登闻鼓,久违地被人敲响了。 而这敲登闻鼓之人,还是风尘仆仆远道从苏杭而来的。 那来者要告的人,正是当朝大理寺少卿,也就是皇贵妃娘娘的父亲秦伯远。 说是,这秦伯远在京城假有贤名,但在老家,那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因着天高皇帝远,没少从县里豪富手里拿油水,又纵容族人打着他的旗号只手遮天,强抢民女,到处敛财……如实种种,都一条一条被人在朝堂上当众呈告了出来。 这人能在冰天雪地里千里迢迢上京城来,永嘉帝自然是出了不少功劳。 虽坐在龙椅上面无波澜的,但压根无需永嘉帝出手,朝堂各方势力角逐,自有人替他将秦伯远这些罪名一条一条压实了。 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却如此以权私用,永嘉帝自然是大怒,当即便将秦伯远革职,命人彻查到底,在水落石出前,又命人安顿好这位来告状的百姓,免得遭人报复灭了口。 这位告状之人,本就是永嘉帝安排的,正说明,永嘉帝早就对着背后的关系和情况了如指掌了。 是以这事儿在永嘉帝的牵头下,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查的水落石出了。 罪证确凿,秦家被革,秦伯远一家被永嘉帝发配边疆,永嘉帝似乎是眼不见为净,甚至连年都没让他们过,就将他们送出了京城。 一时间,朝堂间甚至都在称赞这永嘉帝铁面无私,没有因着这人是岳丈就网开一面。 也称赞着秦柳瑟这个未来皇后,没有为娘家吹枕边风,干预政事,妥妥的好国母! 自然是百姓之福。 而一直赖在宫里不愿意回娘家的秦怀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好似没了魂魄一般,恨不得将秦柳瑟哪个瘟神撕碎了喂狗。 不知怎么一夕之间,什么昔日繁华都没有了,连赖以倚仗的娘家,都没了。 圣旨里写着,永嘉帝念在她曾是皇家人的份上,没让她跟着秦家人去边疆流放,而是贬了她去寺庙修行,为皇家祈福。 她急急忙忙跑去找永嘉帝,这一回,倒是碰上了。 没想到永嘉帝却是冷冰冰对她说,“朕是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才对你网开一面,没叫你长途跋涉步行去边疆,你好自为之。” 秦怀瑾不解的道,“都是秦家女,为何她毫无牵连,臣妾却要去修行,臣妾也想留在皇上身旁伺候啊。” 永嘉帝冷笑着,原是想与她说她与秦柳瑟算哪门子的姊妹,不过是秦家利用她罢了。 可转念一想,不这么说,不揭穿她们并非亲姊妹,可能更能叫她心中不快,便道。 “她与你不同,她是她,你是你,朕愿意为她背负朝堂骂名,你还不够格。” 这可是永嘉帝头一回这么毫不留情,对她说这么狠的话,秦怀瑾听得脸上一阵煞白,她一向不觉着自己比秦柳瑟差在哪儿,也就那张脸。 “为何?”秦怀瑾满脸柔软与悲怆,仿佛是永嘉帝辜负了她一般。 “难道我与妹妹差了什么,明明是臣妾先服侍皇上的,皇上这般做,外头的人,要如何看我们姐妹的笑话,看妹妹的笑话?” 秦怀瑾一张嘴,就跟抹了油一样,还把这事儿与秦柳瑟的名声扯上关系了。 “为何?”永嘉帝冷笑一声,“不该还得问问你自己吗?” 秦怀瑾听不懂永嘉帝话里的意思,便抬头一脸无辜地看他。 永嘉帝看着这张和秦柳瑟没有半点相似,却自称姊妹的脸,只觉得刺眼。 他冷冷的道,“真以为喊一声妹妹便是姊妹了?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可要朕一件件罗列出来与你细细清算?” 其实若秦怀瑾敢应下来,真一件件罗列,永嘉帝未必知道的那么清楚,未必事事都知情。 但此时她本就心里发虚,哪里敢应承永嘉帝这些话? 只在心里恨死了秦柳瑟,只诅咒她在那鸳鸯泉淹死了最好! -- 秦柳瑟自然不会被淹死,也没有如那些人所愿被冷落。 而是在腊月十七这一日,风风光光领着两个孩子,从鸳鸯泉回了皇宫。 第391章 华姑姑 这一去,比以为的要多了好长一段时日。 秦柳瑟去时,也万万不会想到,这一来一回,宫里变化这么多,简直有些恍若隔世。 想当初离了这皇城,与太皇太后去鸳鸯泉时,她与永嘉帝还闹着别扭呢。 不曾想,这一回,她是赌成功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成功。 其实细细想来,每一回秦柳瑟与永嘉帝的情感博弈,她都没有输,也是每一回,都更进一步,得到的更多了。 这番回宫,秦柳瑟自然是得先去给两位许久未见的太后娘娘问安。 西太后待秦柳瑟是一如既往,拉着她的手做到身边,一个劲的聊个不停。 问她这段时日可好,又问了太皇太后老人家如何。 秦柳瑟自然一一道来。 西太后摇摇头叹道,“皇帝与我说了你的身世,你倒也是个苦命人,好在碰上了皇帝,你二人也算情投意合,哀家也为你高兴。” 秦柳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因着也不知该怎么作答。 西太后叹了口气又道,“你那名义上的姐姐,原皇帝给了她恩赐,去了寺庙修行,谁知她居然想翻墙逃跑,殊不知墙的另一边便是山谷,乌漆麻黑看不清,就这么翻下去,没了。哎。” 秦柳瑟在心中冷笑,心道秦怀瑾也不过是走上了自己上一世的结局,她好歹享了一辈子的福,而自己上一辈,那过的日子,可远远比不上她,也着实是自找的。 秦柳瑟带着小公主小皇子一道过来,西太后看着自己的皇孙也高兴,不过一个多月不见,两人又机灵了许多,也会说更多话了,别提多有趣了。 珠翠和几位西太后身边的侍女,也很爱逗着小皇子小公主玩,一时间,屋里热热闹闹的,好似提前过年一般,西太后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 但去了东太后那儿,东太后对秦柳瑟,可就没有这么和颜悦色了。 现如今这局面,秦柳瑟自知惹东太后的嫌,她当然也不愿意去贴人家的冷脸,可这一趟,又不得不走,她也不愿永嘉帝在人情名声上难做。 秦柳瑟走进去时,东太后正端坐在正榻上,秦柳瑟领着两位小主子进来时,东太后看得眼睛微微眯了眯。 眼里带着一丝不悦和嫉妒,因着去了一趟鸳鸯泉,秦柳瑟非但没有变得憔悴,反而跟渡了层粉光似的。 本就是娇媚大美人,这泡了快两个月的热汤回来,好似将旁边的人都衬得无光了。 今日秦柳瑟初回宫串门,自然穿得上心,穿着一件水粉色牡丹缠枝纹夹袄背心,下面一件浅豆绿的金线裙子。 浅粉配浅绿,粉嫩俏丽,在冬日里又显得活泼,将人的目光都不有吸引过去了。 “给太后娘娘请安!”秦柳瑟走到东太后面前行礼,又教着两个孩子行礼。 东太后总算挤了个笑脸,说了句,“乖,哀家多乖宝孙儿!” 小皇子和小公主似乎更喜欢西太后,来了这儿,变得乖巧了许多。 东太后赐了座,秦柳瑟便在她下手的位置坐下,心里也清楚,东太后这是要开始训话了。 果不其然,一坐下来,没说两句,东太后就摆出了长辈的款儿。 喋喋不休,苦口婆心与秦柳瑟说着近来永嘉帝的一系列决定。 “皇帝这回啊,为了你,也是将满朝文武都下了脸面了。” 这是把事情怪罪到秦柳瑟头上了。 不知为何,现如今看着东太后,听着她说话,秦柳瑟总觉得东太后眉间印痕太深,笑得也有些凌厉,全然没有老人家长者的慈祥。 也不知是不是刻薄惯了,相由心生,好看是好看,保养得意也年轻,但到底刻薄脸。 秦柳瑟听她这样怪罪自己,也没有妄自菲薄,而是淡然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做什么决策自然有他的打算,哪里还有看满朝文武的面子的理儿……” 说着,秦柳瑟还装模作样起来,”这事儿臣妾也劝过皇上,但这回皇上对臣妾着实偏爱,臣妾也是左右不来。” 秦柳瑟这话说的,差点活活把东太后给气死。 东太后又说了她几句,但这回有了人撑腰似的,怎么说,秦柳瑟都没半点愧疚的意思,把东太后气的够呛。 自然是不欢而散,但面上,都笑眯眯的就是了。 夜里永嘉帝到昭阳宫用晚膳,自然问了秦柳瑟一嘴。 “今日回来去两位母后那儿,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今夜是秦柳瑟自己的小厨房做的饭菜,她舀了碗鲜甜的鲫鱼汤,递给永嘉帝,笑道,“永寿宫的太后娘娘什么都没说,倒是另一边那位,说了臣妾几句,不过都不打紧,臣妾没往心里去。” 东太后爱说教摆款,永嘉帝并不意外,喝了碗鱼汤,这才拿起筷子吃饭,挑眉道,“礼部挑了几个日子,过了这个年,封后大典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柳瑟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这么快呀?” “这还快?朕觉着还慢了些,你这皇贵妃的位子坐的不腻?都多久了?\" 秦柳瑟撇撇嘴,说不得确实也挺久了,谁能想到,这中间会出现那么多波折呢。 —— 现今永嘉帝只有她一人,两人自然过起了好似民间夫妇一般的日子。 永嘉帝虽有承乾宫,却将这昭阳宫当做自己在后宫的居所。 不过承乾宫时不时也会牵着她的手一道过去住着,因着昭阳宫到底有了两个孩子,有时吵吵闹闹,做起好些事情并不方便。 是以每回去那承乾宫,都让秦柳瑟有种瞒着两个孩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感觉。 眼下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黏着秦柳瑟,动不动就要找娘亲。 以至于秦柳瑟有时候走,都得悄悄咪咪地走,跟做贼似的。 “娘娘,皇上来了,在外头等着娘娘。”子衿进来,俯身在秦柳瑟耳边悄悄的说。 秦柳瑟点点头,有些无奈,明明是她的郎君,眼下两人,这怎么那么像……偷吃的…… 子衿过来,小公主这个小机灵鬼便眼尖地问道,“娘,你去哪?” 秦柳瑟给小公主喂了块山药糕,又喂了口牛乳,道,“娘亲得去沐浴了。” 在一旁蹦来跳去的小皇子闻言,过来拉着秦柳瑟的衣裳,疑惑道,“娘,洗了!” 洗过了就会换衣裳,他看出来了! 秦柳瑟脸上一红,哪里知道孩子小小年纪会这么机灵,立刻又大言不惭地道,“还不是你们,吃了娘亲一身,我去换件干净衣裳。” 小孩子虽然机灵,但却好骗,听秦柳瑟这么说,便都以为是真的了。 秦柳瑟披了件披风,脚步匆匆从昭阳宫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等着她的永嘉帝。 因着背后的小公公,人手提着一盏提灯,永嘉帝穿着的白色袍子绣着金线,背后的烛光投过来,便晕染出一圈的金光。 秦柳瑟眼下看到永嘉帝就骨头发酸,但还是浅浅娇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手里。 事实证明,秦柳瑟的预感是没错的。 …… 事毕之后,懒懒躺在永嘉帝怀里,由着永嘉帝给她揉着快要断了的腰肢。 起初永嘉帝伺候她时,总是把握不好力度,但现如今,秦柳瑟却是十分享受他揉捏的力道的。 揉着揉着,秦柳瑟便小猫儿似的,闻着独属于他的气味只觉得安心,迷迷糊糊中,又不自觉往他身上靠,蹭了蹭,很快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永嘉帝极爱看她在自己怀里睡去的模样,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又碰了碰她挺翘的乌睫,过了好一阵儿,才也闭上眼搂着她睡去。 …… 秦柳瑟意识里,明明知道自己上一世被秦家害死一事大仇已报,心里的石头放下来。 可不知怎的,这日眼睛一闭,又看到了前世的后宫。 却并非永嘉帝的后宫,而是先皇的后宫。 因着,她看到了桃李年华的东太后,又看到了失了宠,衣着朴素,鬓发上都没什么值钱钗环的西太后。 年轻时的东太后,模样并不算多艳丽,只是早知人事,伺候先皇前就与人有了首尾,是以身段、神色,要比同龄人有韵味许多,懂得勾人。 且又是个心机深沉的,彼时先皇后刚好没了,刚进宫,拿捏住先皇,便成了皇后。 站在年过半百的先皇身旁,着实差了好几辈。 有了上一回的梦境,秦柳瑟这回,没那么多惊讶,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二十年前的后宫,那时,她都不知自己出世了没有呢。 秦柳瑟看不到自己,却能在后宫走动自如,她在东太后面前晃来晃去,不见有人发现,便自在得不行,恨不得有一把瓜子拿在手里边走边嗑。 可惜是个梦,她只是一缕魂魄,吃不得什么东西。 她漫无目的地在后宫飘来飘去,却没想到,在一个偏僻拐角处,看到了刚刚到了幼学年华的永嘉帝,当年的九皇子。 皇子的衣裳都是有规制的,九皇子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袍子,绣着麒麟纹。 起初自然是华丽的,但显然有些洗久了旧了,有的地方有些磨的发白,显见的生母位份低,没有那么多衣裳可换。 秦柳瑟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九皇子。 也不知为何,明明这个时候的九皇子,与后世有着不小的区别。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九皇子旁边还跟着一位不算年轻的姑姑,秦柳瑟在后世进了九王爷府里后,没见过这位老人,心里琢磨着,应当是九皇子的乳母。 走过去听见九皇子称呼她“华姑姑”,果然是他的乳母。 第392章 九皇子 因着对这前朝后宫的其他人,也并无好奇之心,秦柳瑟便跟在这九皇子身旁了。 毕竟夫唱妇随嘛不是。 不过不跟不知道,一跟着,就知道了很多背地里的事情。 原本她是知道永嘉帝儿时不易,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惨。 小小年纪,就跟皮球一样,被几位妃子踢来踢去,原先是养在先皇后下面的,但先皇后去了,便被推给了四妃中的贵妃。 可没多久,这贵妃自己有了第二个皇子,九皇子又被推给了别人。 以前的西太后只是婕妤,养不得,一直相伴他,与九皇子相依为命的,只有这位华姑姑。 九皇子也要强,被人欺负,性子拧,也不跟自己生母说,可每回别人人多势众,他自然是被欺负的份。 夜里回到自己屋里,华姑姑给他上药,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落着泪给他上药,“殿下啊,要不下回,咱就忍一忍,别再与人起冲突了。” 九皇子年纪小,却眼神已经有着大人的森然,但依旧有小孩的倔强,“他们辱骂我娘亲是贱货,骂我是贱种!都是父皇的儿,父皇既相中了我娘亲,怎还会低人一等?我忍不了!姑姑。” 秦柳瑟看着这模样,又看九皇子这神情,不知是不是自己如今也是已为人母的缘故,只感觉自己也眼眶发热。 华姑姑哽咽道,“可到头来,都是殿下您受罪啊!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去找皇上,去找太后娘娘,可惜太后娘娘不在宫里,去了避暑山庄……” 九皇子冷笑一声,似乎是极为瞧不起自己的这位父皇,“他说男儿家打打闹闹不算什么,男儿要打闹,才有男子气概。” 皇上一贯是不管这些事,只生不管。 华姑姑摇摇头,想起现如今皇上身边那位比九皇子大了不过十岁出头的皇后,摇了摇头,也知道求皇上也没用。 “色令智昏,有朝一日,他会倒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九皇子眼神冷意地说。 华姑姑赶紧捂住他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殿下可小点声,被人听去了,就大事不妙了!那可是皇后!” 九皇子却是依旧冷冷的,“我不是小孩了,姑姑,有朝一日,我会让她对我,对娘亲和你,都客客气气的!” 华姑姑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替他揉搓着淤血,虽然知道这很难实现,但这种苦日子里,谁不爱听这种窝心话,光是想着就有盼头。 秦柳瑟却是心里无比难受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因着她知道,这位华姑姑是等不到永嘉帝成龙的那一日的。 …… 后宫的日子一日日地过,虽说东太后当年得了宠做了皇后,但先皇却没少荼毒其他如花儿一般的侍女秀女。 一茬一茬地播种,总能落下几颗种子,但这种子,却都被皇后毫不留情地拔除了。 这种事儿,九皇子自然管不了。 但当他身边伺候的侍女,也被自己的父皇睡了,身子有了反应后,九皇子便难免也有了护内之情。 这一日,那侍女被皇后“请”去宫里问话问安,人人都以为皇后是要给她请太医拿位份,只有九皇子听了华姑姑说她去了皇后那儿,觉得不正常。 立刻拔腿往皇后宫里去,到时,那侍女正端起皇后赐给她的所谓安胎药,要饮下去。 九皇子跑过去,一手就把她手里的碗撞飞了。 哐当当,碎了一地,药水也洒落一地。 屋内一片愕然,谁如今敢得罪这位如日中天的皇后娘娘? 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皇后对这位九皇子到底还是装得客气。 便问他,“九皇子着急忙慌的,急什么?小心伤着了。” 九皇子愤怒地说,“你拿什么给春夏吃?她肚子里有了父皇的孩儿!”到底还是小孩,说话语气格外的冲。 “九皇子乱说什么?我这是给她安胎啊。”皇后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胡说,安胎?那你自己倒一碗吃一吃给我看!”九皇子质问道。 皇后冷冷一笑,没有回答,也没有照着她的意思做事。 春夏暂时是被领走了,但两日后,那肚子里的孩儿还是没了。 春夏疼得哭天抢地,又不敢发出声响,只死死咬着一块棉帕子,一顿滑胎下来,被褥都湿透了。 而那边,皇后宫里,皇后听得孩子没了,才安心,但眼里依旧满是冷意,“这个贱人生的孩子,也得除了!” 侍女有些不解,“可是,皇后娘娘,九皇子这么大了,只怕有些难了。”他们还没除过已经长大的皇子,都是在肚子里就解决了。 因着那些贱人好解决,生下来的长大的皇子就不好解决了,皇后除掉这些胎儿,也是担心等自己有了生了皇子,有这些年龄相仿的争宠碍事儿,才全都做掉了。 “难也得办了!你看他那样子,哪里像个孩子,这么会做事,会记仇,等他长大了,还有我的好日子?”皇后恨恨地道。 秦柳瑟心里升起一股恶寒,她从未见过女子落胎,方才春夏那场景,看得秦柳瑟捂着嘴巴,明明自己是虚的,却怕自己的哭声被听到。 —— 视线一转,秦柳瑟便看到了九皇子被关在一间幽暗屋子里,并非是什么柴火房而幽暗,而是所有窗户,都被封了。 吃喝拉撒,全都在里头。 外头被皇后的人守着,说是他犯了戒,得受一受罚,以纠正歪曲的性子。 但九皇子的性子哪有歪曲,便是有朝一日歪曲了,也是来源于这肮脏无比的后宫。 华姑姑看这回皇后如此坚决,只觉得不对劲,觉得她像是要把九皇子往死里整一般。 她坐在窗边琢磨的时候,秦柳瑟只想走过去跟她说,是那香炉! 香炉里的香料,明面上是除蚊除虫,其实是一种慢性毒药。是她飘在皇后宫里听见的! 好歹毒的妇人! 九皇子不过十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再聪明,也很难知晓这些。 可愣是她如何高声地喊,华姑姑都听不见。 秦柳瑟这才落寞地走开,差点忘了她什么都不是,这只是个梦。 华姑姑琢磨不明白,但每日看着殿下日渐萎靡,心里头难受的要紧,以为他是病了。 赶紧去求皇后给请来太医,可太医看了,又说没事,只说是屋子里关久了才这般,就当做磨一磨心性也好。 华姑姑哪里知道,这太医早就被皇后收买了。 别人说没事,但华姑姑每日瞧着九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一颗心就跟在油锅里熬着一样难受。 秦柳瑟也是恨不得当场就冲出去把东太后那个贱人剥了皮。 可偏偏这是个她什么也做不了的梦。 思来想去,华姑姑只能背水一战了。 秦柳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看着一如往常的一日,华姑姑起来,给九皇子送了吃食,自己穿戴整齐,寻着出去给九皇子倒夜壶的借口,到了外头,便撇开那夜壶,拼了命地往前头跑。 她知道前两日太后回来了,今日是秋夕节,园子里唱着曲儿,太后定然是在那儿。 华姑姑拼了命过去,好在参天有眼,太后娘娘真的在那儿坐着。 一时间,华姑姑也顾不得其他了,行了礼,立刻倒豆子一样,“太后娘娘,快救救九殿下!快救救九殿下!他被皇后娘娘关了起来,他什么错都没犯啊!他没有母妃撑腰,是这宫里头最守规矩的殿下了!可眼下出不来,一日比一日消沉,一日比一日脸色难看!再这么下去,九殿下怕是要没了!” 余光看到皇后的人来了,华姑姑又赶紧慌里慌张地道,“九殿下命不好,没有显赫的生母娘家撑腰,可他也是皇家的人,也是皇家血脉啊,怎的过得如街边的乞丐一般!” 太后一听就皱了眉头,她一向不管后宫的事情,所以后宫有何事,也没人会报给她,却没想到。 当即就去了华姑姑说的地方,走进去时,看到这九皇子,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住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厢房里,窗全都封了起来,且屋里一股味儿,浑浊不堪。 小小的九皇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好似随时就要没了。 太后心疼不已,立刻就让人把人抬到康宁宫去。 她没眼看皇后,想着今日秋夕,也不打算在今日发落。 谁知能到了八月十六这日,却传来华姑姑投井自杀的消息。 这自然是皇后的手笔,趁着秋夕这日,到处手忙脚乱,无人在意,立刻就趁着夜里把华姑姑做了。 先皇被皇后吹了一夜的枕边风,到了康宁宫这儿,自然与太后说,“都是那下人自己想太多,皇后哪会害朕的孩儿,母后你瞧瞧,那下人为了将九皇子送到您身边养着,撒了这么大的谎,这不,都畏罪自杀投井了。” 太后拧着眉,指着床榻上的九皇子让他睁开眼好好看看有没有事…… …… 秦柳瑟已经全然没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胸口发闷地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九皇子。 她多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眶发热地看着他。 可忽然间,那床榻上躺着的人,却好似化作了雾气,逐渐四散。 秦柳瑟心里一急,赶紧扑过去喊了声,“皇上!” 第393章 在身边 秦柳瑟惊呼一声,便猛的醒了过来,心有余悸地忘了眼周围,才发觉永嘉帝还好好地在自己眼前。 永嘉帝其实早就醒了过来,眼下看她这样,便知道她又做噩梦了。 不过这回,秦柳瑟却与上一回不一样,睁眼看到永嘉帝的第一眼,便牢牢抱住了他。 “皇上!” “皇上!” 秦柳瑟有些贪婪地享受着他的胸怀,因着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以至于抱着永嘉帝迟迟不肯松手。 永嘉帝看她这委委屈屈的模样,不由笑道,“这回又梦见什么了?” 秦柳瑟抬头,搂着他的脖子,贪婪的感受他的存在,“臣妾梦见皇上儿时。” 听到秦柳瑟这话,忆及往昔,永嘉帝脸上的笑容也减淡了,神色都严肃了许多,但对秦柳瑟说话的声音,还是轻柔地确认,“朕儿时?” 秦柳瑟眼眶发红地看着他,两分心疼,三分爱怜,“臣妾梦见了一位叫华姑姑的人……” 永嘉帝这回,连手都忍不住顿了顿。 夜里黑暗静谧,却更适合说些贴心话,秦柳瑟娓娓道来地,将方才的梦境与他说了。 说到最后,秦柳瑟已然泪眼婆娑,伸手摸着永嘉帝的脸,问道,“皇上,那可都是真的。” 永嘉帝抬手,抓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手背正好被秦柳瑟一滴泪落着,温温热热,叫永嘉帝心头动了动。 永嘉帝现如今已经不会为这些事儿落泪,只扯着嘴角,悲凉一笑,“是真的。” 而且事事都对上了。 这些过往,在华姑姑去世后,永嘉帝就从未对人提起过,却没想到,居然被秦柳瑟梦见了。 一时间,永嘉帝心里头,出现了一种自己一辈子都没出现过的情愫,有点酸涩、有些庆幸、又有些释然。 若说此前,永嘉帝对秦柳瑟的感情是简单概括为爱和喜欢…… 那么此时与往后,便叫他明白了何谓天造地设与天赐良缘,叫他心里头妥帖得,只恨没早些认识秦柳瑟。 “皇上,那慈宁宫那位……也太……”秦柳瑟一时间都找不到词来形容。 永嘉帝冷冷一笑,或许是他在后宫长大,对好些事情都习以为常,以至于东太后这嘴脸,自己还能面色如常与她打交道。 秦柳瑟却是极为为永嘉帝感到不甘心,“她这样待皇上,臣妾真是为皇上不值!” 不值现如今,永嘉帝还这般为了皇家脸面,好吃好喝伺候她,给她别人羡慕不来的荣华富贵。 “她这人小心眼,不成天找不痛快日子过不下去,这日子,未必好过。”不然也不会一直插手他的后宫了。 秦柳瑟琢磨着琢磨着,撇撇嘴道,“若是能将她送出皇城就好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永嘉帝亲了亲秦柳瑟手指道,他只在乎眼前人。 秦柳瑟心里那口气还没缓过来,一时便道,“往后若是臣妾有法子,皇上可别碍着臣妾。” 永嘉帝这辈子,还是许久未有人这样护着自己,从来都是他护着别人…… 一时间自然是心里受用得不行,虽然也没怎么当真,但当即就笑道,“你是朕的妻,我的娘子,夫妇一体,你的意思,便是你夫君的意思。” 秦柳瑟挽起嘴角,这是在永嘉帝这儿得了旨意,也方便她以后办事儿了。 秦柳瑟琢磨着怎么把东太后“名正言顺”撵出去,永嘉帝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些。 秦柳瑟这梦境,这番话,无疑是让他心里头软的不行,觉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毕竟没想到秦柳瑟连做梦,都能梦见自己儿时的一对。只觉着两人便是天生一对,也难怪他们处处契合。 连那事儿也无比契合,叫永嘉帝只想着永远这般不分离便好了。 宛若秦柳瑟,便是天生为他准备的人儿一般。 永嘉帝的眼神,灼热得秦柳瑟都被烫得不再琢磨,而是被他的手烫的回了神。 “皇上~” 秦柳瑟敌不过他,因着觉着自己与他,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时自己也情动,自然又是化作声声娇啼…… —— 秦柳瑟是真想着替永嘉帝报这昔日之仇的,尽管东太后显然以为,这事儿过去了那么久,那时永嘉帝又小,再没提过,自然不记得。 偏偏叫秦柳瑟将这新债旧账,一道好好给她算了。 所谓打瞌睡正好有人递枕头,秦柳瑟还真是有这般福气。 翻过了正月,二月又过去,到了这春暖花开的三月,京城外便出了事,从京郊一个商贾聚集之地,起了瘟疫。 全城戒严,但还是有零星的病人,在没发病前,进了京城。 秦柳瑟听了这消息,立刻在心里筹谋着局面。 外面的事情,自然有永嘉帝忙着,但这后宫里,当然是她最大。 一时间,她便张罗着防疫清算,严进严出,又分配了药材和熏屋子的东西给各宫。 秦柳瑟嘱咐着小福子盯着慈宁宫,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一日,小福子咋呼咋呼回来道,“娘娘,昨日回来了,用了点东西,今日果然开始咳了!” 秦柳瑟眼底升腾起一抹冷意,总算给她等到今日,立刻召集了人手,往慈宁宫去。 这段时日,秦柳瑟都是住在承乾宫,与永嘉帝同住,两位孩子则跟着乳母和明月姑姑他们,在昭阳宫闭门不出,连饭菜都是在昭阳宫的小厨房做。 苦是苦了点,见不着面,但总好过让孩子有风险,染上瘟疫。 与秦柳瑟一道来慈宁宫的人,全都穿着特制的衣裳,也都带着垂着纱帘的帷帽,随身带着特制的草药包,侍女公公也是如此。 这边严防死守,偏生有的人不信邪,愣是要出宫,也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 原来是慈宁宫里,有一位公公,在外头有家室宅子,隔几日便要出宫一趟,顺便给东太后买些时兴玩意。 平日里便算了,这特殊时期,断了根的人,还得出去吻一吻女儿香。秦柳瑟都不由在心中唾弃。 这不,昨日出宫,今日回来,便开始咳了。 其实这慈宁宫的人咳,秦柳瑟也下了手笔,叫子衿在送进来的吃食里,加了些东西,才制造出这样的假象。 东太后看秦柳瑟这样的阵仗,皱着眉头,“皇贵妃,你这是作甚?” 秦柳瑟道,“臣妾听闻东太后这宫里头,咳嗽不止,又听闻太后娘娘宫里有位公公,违反宫规,昨日愣是出了皇城一趟。” “出去便出去了,可偏偏还带着瘟疫回来!这置皇上的后宫于何处?” 东太后一时冷下脸,她瞒的好好的,怎会泄露出去,自然不会认账,“何时带了瘟疫回来,你莫要含血喷人!” 秦柳瑟冷笑一声,“从昨夜起,这慈宁宫里烧了多少水,用了多少药材,咳嗽声不止,太后娘娘莫要否认!难道要整个后宫给您陪葬不成!” “荒唐!”东太后嘴硬道,“你带着一群人来,是要作甚?” “臣妾想请太后娘娘先到京外别院小住,待养好了身子,再回来。”秦柳瑟道。 “哀家什么事都没有,为何要去别院住?” “就凭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后,是我朝而太后,就该这么做!难不成,等整个皇宫没了,皇上的后宫没了,好让虎视眈眈的四方趁虚而入?”秦柳瑟坚定地道。 “你也知哀家是皇帝的母后,还敢这么对我?”东太后简直要吐唾沫了。 秦柳瑟坚毅地道,“正是因着您是皇上的母后,才更应该这么做,不让皇上陷入两难,不然这一个后宫的皇子,若是被这慈宁宫里的人染上了,可如何是好?太后娘娘可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先皇?对得起我萧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这天下百姓?” 秦柳瑟这是把所有罪名都提前给太后安上了。 东太后指着她,却是已无法反驳,“你啊你,还真是伶牙俐齿,难怪能哄的皇帝为你不要了这后宫!” 后面的话,秦柳瑟已经不屑去听了,只安排人,将慈宁宫的人,一个不留,全都送了出去。 永嘉帝回到宫里,知晓秦柳瑟这么轻而易举将东太后这尊大佛送走了,挑着眉,都有些惊讶。 秦柳瑟晃了晃肩膀,“臣妾有点军师潜质吧。” 永嘉帝疲劳中仍旧十分捧场,“自然,朕还得与你请教请教。” 秦柳瑟笑着过去给他捏捏肩膀,而永嘉帝也受用,这段时日这般累得慌,每日最让他安心和放松的,便是回到后宫看到她。 治理瘟疫并不容易,隔绝人群,四处用药,永嘉帝的人也四处奔走着。 那边治着,这边防着,还得收拾残局,真正全都安顿好,消除瘟疫的影响,日子已经翻到了八月。 八月京城里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就安排在八月十五秋夕节这日,据说是礼部挑了好几个日子,永嘉帝亲自确定的这日。 这一日,是他俩在舒月轩后头的竹林里相遇的日子,是华姑姑的忌日,也是小皇子和小公主的生辰。 算一算,已经不止是双喜临门了。 因为瘟疫散去,整个京城、皇城都焕然一新,又是秋夕节,热闹的不行,整个上京城,都在与民同乐。 一大早,秦柳瑟便起了床,被侍女们簇拥着穿衣妆扮。 侍女们捧着黑漆托盘鱼贯而入,上头摆放着凤冠、发簪、后服、金缕靴,璀璨耀眼,每一件,都是象征着无比的荣耀。 穿上皇后的宫服,戴上凤冠,秦柳瑟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些不习惯。 侍女小心翼翼地替她捋直宫服,这才搀扶着她出了昭阳宫,上了往前头正殿去的凤辇。 大殿之外,朝臣已待。 吉时到,永嘉帝托着她的手,在所有人的跪拜声以及鼓乐声中,一步步,登上了白玉石阶,坐上了龙椅凤位。 待得天子与皇后坐下,下头的臣子,又在礼官的声音里,行了大礼,磕头跪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此起彼伏…… 秦柳瑟望着殿前广场上密密麻麻规矩排列的臣子,偏过头,勾着唇角,满眼深意和感慨地望着永嘉帝。 永嘉帝也抬眼看着她,两人受着礼,眼里却似乎只有彼此。 等行了礼,封后大典礼成,永嘉帝托着她的手离开。 刚抬起身子离开凤座,秦柳瑟却忽然不适地干呕了一声。 永嘉帝还没想到是什么,只疑惑又担忧地看着她,想问她是不是今日太累了身子不适,又想说这会儿回了后宫便可以歇着了。 但看秦柳瑟抬头时,捂着嘴,媚眼如丝看他的模样,一时却了然于胸。 “你这是?”永嘉帝似乎是不太想确认,也看不太出多高兴。 秦柳瑟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莞尔一笑,“恭喜皇上,今日已不知几喜临门了?” 她这肚子,已经有四个月了。 只不过这段时日永嘉帝繁忙,怕他担心有肚子还碰上瘟疫,操心不断,便一直没与他说,拖着拖着,又决定还是等今日这个好日子。 但永嘉帝明显没表现出多高兴的模样,只淡淡道,“这个喜,也不知朕该不该高兴……” 秦柳瑟嗔了他一眼,轻柔着嗓子道,“皇上这是不喜臣妾给您生孩子,还是不喜臣妾肚子里这个孩子呢?” 永嘉帝轻咳一声,与她十指紧扣,“你只要在朕身边,怎样,朕都喜欢。” 秦柳瑟撇撇嘴又笑了,两人一同望着大殿广场上站着的臣子,会心一笑。 他们并肩携手,往后余生,便守护彼此,也一同守护这千里江山。 (完结) 番外 没你才不行 盈姐儿和芮哥儿是在秋夕节出世的,而秦柳瑟第二次怀胎十月,这一回,是在来年二月,生下了六皇子。 有了上回第一胎的经验,永嘉帝已经习惯她生完孩子,会冷落自己一段时间,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孩子身上。 只是知晓归知晓,但这种日子总归难挨。 总算熬过了月子,本以为轮到自己了,谁知道秦柳瑟月子里除了喂奶抱不得孩子,出了月子,便得空就抱着她那大胖儿子不肯撒手。 永嘉帝每日到了昭阳宫第一件事,便是苦口婆心地劝她抱太久伤身子,从她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孩子,自己抱了一会儿,就递给乳母。 乳母也机灵,立时便将六皇子抱走了。 秦柳瑟每回都是不情不愿地嗔着他,一副“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的神情。 又望着乳母抱着六皇子出去的背影,一张脸好似即将是多久的分别一般难受。 永嘉帝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虽然知道她生产完好长一段时间便会这样成了爱哭鬼,但是那是他儿子,秦柳瑟却好似将自己当成抢她怀中雏儿的恶狼一般。 着实叫人无奈。 现如今,秦柳瑟这样感性爱哭,来硬的自然不成,是以,永嘉帝便开始装可怜。 堂堂一个一国之君,居然卖惨起来,永嘉帝每回想起来,都在心中摇头唾弃自己。 可到底好用,是以他也是兵不厌诈,回回都这么把秦柳瑟套到了床榻上。 “皇上何时要南下呀?”秦柳瑟红着脸,香汗淋漓,每回生产完太久没侍寝,总好似重活了一遭似的。 她这问题直白,简直就差把“你何时走”写在脸上了。 永嘉帝坏笑着,替她擦了擦额角的香汗,心道真是一孕傻三年,她还没三年便又生了,果然都没掩藏住小心思。 不过永嘉帝挺了挺,还是如实答了,“两个月后,六月初下去。” 这回要微服出巡,永嘉帝早早告知秦柳瑟,就是为了博得她的同情。这一去,少说小半年几个月的光景碰不到她,秦柳瑟念在即将分离,这才不情不愿抛下孩子来侍寝。 秦柳瑟“嗯”了一声,虽身上软着弄着,但还在脑海里转着弯算着,还有多久便能有空天天看着孩子带着孩子。 这一算,还得六十日,永嘉帝每日都来她这儿过夜,也就是说,得等到孩子百日之后了。 永嘉帝看着她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实在算不上多高兴,自然就又卖力了些,既是惩罚,也是逼她专注。 良久过后,还没停歇,秦柳瑟自然要抱怨了。 永嘉帝却道,“先前是日课,这一回,补的是朕南下后的。” 这是要提前把那段时日做不到的亲热,先补回来的意思。 秦柳瑟哼哼唧唧地颤抖,不悦地拍了拍他,哪有人这么算数的。 也真是太贼了! 就这么哼哼唧唧地过了一夜夜,秦柳瑟都自己不喂奶只让乳母喂了,六十多日还没完呢。 秦柳瑟每日被永嘉帝伺候着清洗擦拭完身子,沾上枕头立刻就能睡。 但这一夜夜的,永嘉帝却是越睡越不安稳。 这夜,他又在梦中睁开眼睛,看到秦柳瑟睡得黑甜黑甜躺在自己怀里,才松了口气。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缓了片刻,又将手搭在秦柳瑟身上,感受着她的存在。 他已经不是头一夜做这个梦,近来一段时间,几乎隔三差五便能梦见一回。 起初梦境不算清晰,但随着日子过去,那梦却是越来越绵延,越来越清楚。 一开始,他梦到了秦柳瑟北上京城,到了秦家,却被秦家人冷待,梦见了她夜里偷偷在被窝里抹泪,连侍女都不让知晓。 过两日,前头的梦又做了一遍,后头还又延续着,梦见秦柳瑟进宫选秀,但长相过于娇艳,被先皇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东太后给撤了牌子,又随手一挥,送到了最没人押宝的九王府里。 永嘉帝发觉,每一回这个梦,都要比上一回长一些。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寻常梦境,直到半个月前…… 梦境里,秦柳瑟在王府里不受重视,也不冒头争宠,但因着性子沉稳内敛,避人锋芒,深居简出,日子也不算难过。 等先皇驾崩,他登得帝位,便随着他进宫,成了婕妤。 虽有三品,但那日子并没有旁的婕妤那般好过。 因着王府两年至今,都未受宠,旁人自然以为她是被冷落了。 自然有许多捧高踩低之人,且秦怀瑾果真如先前秦柳瑟所言,时不时便去撺掇她出宫,告知她永嘉帝既心中无她,为何不出了宫,另寻幸福。 永嘉帝没想到,秦柳瑟还真听信了秦怀瑾的话出了宫,一路南下,直奔苏杭老家,却在她母亲的娘家处,坠落山崖。 永嘉帝想从梦里醒来,因知道这定是假的,秦柳瑟明明已经给他生了三孩子,怎还会有这般结局?可却怎么也醒不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抓着他停留在这梦里。 且更让永嘉帝感到喘不过气的是,他在梦里,看到了自己。 秦柳瑟滚落山下时,遍体鳞伤,而那时,他正领着人马在民间出巡。 那滚下来的女子,在他行走的路中间停住,将他骑着的马儿都吓得停住马蹄,一阵朝天长鸣。 梦中的自己,自然不会当做没看见,下马查探,便发现她早已命丧黄泉,头上有血水流出,应当是滚下来中途,便撞上了石头。 他眯了眯眼睛,蹲在秦柳瑟身旁审视地望着她。 秦柳瑟摔下来,没有摔得面目全非,脸上算作干净,出血处是在脑袋上。 自己隔着梦境都认出来了,梦中的自己自然也认了出来。 秦柳瑟以为自己侍寝前,没跟永嘉帝打过照面,永嘉帝不识得她,其实当初在九王府里,有过匆匆走过的一面之缘。 只不过那时的九王爷忙着奉旨去西北,自然就没空去理会此人是谁,只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府擦肩而过。 看着眼前人的行装和长相肤质,永嘉帝一眼就觉察出此人并非常人,从如此偏僻的山上滚下,自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因着这脸面熟,一时皱着眉头,便想起自己后宫那位私逃出宫,正在被追捕的婕妤。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却没想到,山长水远,居然叫他在这儿碰上了。 其实这事儿他没放在心上,只不过宫妃没了,总要出逮捕令。 此回南下,也是为着考察民情,眼下见这女子,不似后宫传说的私会外男私奔的样子,只觉得不简单。 一时间,永嘉帝便命人上山查看。 一番查探下来,才知是为了躲避山匪坠落山崖。上头还有一位妇人,也命丧刀下,但那妇人是附近村里的人,已有人来收尸。 “那妇人与人和离回的娘家,似乎是这女子的母亲,听乡亲说,这女子是这两日才来寻人的,路旁有树遮挡,也不知怎会滚落下来,白白没了命……” 说完,手下询问,“公子,可要报官?” 因着是微服出巡,是以在外都是称呼他为公子,而永嘉帝的长相做派,确实也像贵公子。 永嘉帝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秦柳瑟落下山崖,但那妇人的亲人,似乎没有马上下来找人的意思。 且她宁愿坠落山崖,也不愿留在上头……上头那儿有树挡着,寻常打斗,不会这么掉下来,且她身上除了头部的撞伤,并无其他斑驳伤口割痕,无打斗痕迹,显然是自己选择跳下来的。 “这怎么会?”永嘉帝的手下不解的问,谁会这么不要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永嘉帝拉了拉地上女子的衣襟,瞧见里头是极上佳的松江棉制成的里衣,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位,可能就是自己宫里跑出来的婕妤。 永嘉帝替她将衣裳整理整齐,与手下道,“上头有悍匪,应当是不想被玷污,才自己跳下来。” 听了永嘉帝这话,手下一时脸色凝重,无比崇敬肃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那公子,可要将她送回去?” 永嘉帝摇摇头,“是个宁死不屈之人。若送回去,被乡里乡亲拿去配冥婚,反倒是不叫她身后干净,好心做坏事……” 手下一时语塞,寻常只要是女子,未出阁,便会有人买了配冥婚,而这女子瞧着这般姿色,确实很容易被人动了歪心思,“那公子,我们……” 手下欲言又止的,他们赶路,也没法做太多事儿,不交给官府,他明白公子微服出巡,不想被官府知道。可不还给人家家人,他们也没法处理啊。 永嘉帝看着闭着眼睛,睡得安详的秦柳瑟,淡淡道,“找些干燥柴木来,将尸体火化了吧。” 手下一时有些愕然,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多管闲事。 但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和归路,想这姑娘如此烈性,比起死后被人玷污,化作一捧灰反而更好,只愿她能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用心,莫做了那孤魂野鬼才好。 梦境中,火焰由小到大,化为浓浓橙色,又化作灰烟。 梦里的自己,就这么站在“灵前”,亲手将那柴火点燃,黑眸里映着烈火,看那人儿,一点点被火舌侵吞。 最后化作一捧灰,被他装在一个白瓷罐里带走了。 …… 那梦境是如此真实,真实得永嘉帝都分不清真假,以至于醒来后,要抱着秦柳瑟,才能从容吸气。 第一回做这个梦,只以为是梦魇,但一回两回,一直做着这个梦,几乎都能像记忆一样,刻画在他脑海里了。 被永嘉帝抱在怀中的秦柳瑟,只觉着有些发紧,便皱着眉头挪了挪身子,有些抗议,眼睛也没有睁开,一点也不知醒着的永嘉帝,脸上是如何的复杂。 —— 永嘉帝受不了这种若有似无的折磨,也放不下她,是以,半个月后启程南下,把秦柳瑟也带上了。 直到被永嘉帝“栓”上了马车出了城,秦柳瑟还气鼓鼓的,嘴角上简直可以挂上两个油壶了! 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谁知又被永嘉帝绑架着来了! 虽没有用绳子,但永嘉帝连哄带骗,出了城才告诉她这马车是南下的马车,秦柳瑟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又被“卖”了。 “皇……公子!”秦柳瑟话到嘴边改了口,知道永嘉帝吃软不吃硬,便柔了嗓子道,“你让我回去吧,刚出城,我还能自己回去的!” 永嘉帝嘴硬得很,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掀开一道帘缝望了眼外头,又合上,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朕带你回娘家不好吗?” 秦柳瑟皱着眉头撅着嘴,并不是很想回家,“孩子没我怎么办啊?”她现在可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谁知永嘉帝这回却是半点容不得商量,软硬不吃的,打着坐如同佛爷一般屹立不动,深深看着她道,“孩子没你,多的是下人伺候,我没了你,才是不行。” 番外 许镇(一) 许镇地处渠水之南,虽偏僻远离扬城,又有山有水隔着,却是一些商贾往北往南的必经之处。 因着出了许镇,到了镇外这分岔路口,往东去,是易走的陆路,但绕了一大圈。往西走,近上许多,却要走过一段险峻的山路。 虽有危险,但素来不乏一些赶路之人抄近道,所谓铤而走险。 山脚下也因此,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茶舍,是附近山腰村里的人开的,专做这些远路人的生意,零星赚点茶水钱。 这日清晨,晨曦微露,浓雾渐散,便有一队赶路人的车马靠近,马蹄声“嘚嘚嘚”由远及近,最后在这茶舍前停下。 李铁一大早在鸡圈里摸鸡蛋,瞧见了,赶紧擦擦手迎上去,招呼道,“几位爷风尘仆仆辛苦,铺内有茶水解解渴,郎君来吃茶,可还要吃点什么?这一路过去费劲,时辰还早,可要填填肚子?” 李铁笑眯眯的,将肩上的棉巾取下来,殷勤地先跑进去,给几位爷拂了拂长条凳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这茶舍,孤零零又简陋,一眼到底。 茅草盖的屋顶,枯木枝立的柱子,说是草舍都不为过。 十天半个月,才能守到一轮远客,半年不开张,但这回……李铁估摸着,开张可以吃半年。 李铁虽是附近村里的,半辈子吃土长大,但在这儿见多了南来北往的远客,也见过一点世面。 瞧着眼前几位爷的架势,威风凛凛自有气派,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但见那栓在外头的马儿,高大威猛、通体黝黑,只额间一点白,李铁不识马,这辈子看得最多的,便是拉磨的驴。 可虽喊不出名头来,却能打包票说这不是普通的马儿,妥妥的骏马、好马、吉祥马。 方才来时,那马蹄声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且那马儿一抬一踏,都有灵性似的。 眼下,那骑马的郎君都跳下马来,李铁更是在心中感叹何为气势。 只见那几位郎君,都好似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一般,周正气派,不怒自威,除了一位稍稍矮弱一些,面色白皙,其余的,都是一表人才的大男儿。 特别是正中间那一位,穿着玄色衣袍,束着紫金冠,一根木簪,将那另几位本就气势巍巍的郎君,比得好似稍显逊色一般。 一时间,李铁只琢磨着不知这是哪儿来的贵公子,如此难得一见。 一边想着,一边手下也没闲着,赶紧将人迎了进来,又招呼自家内人,端着有些旧的托盘出来,将上头的粗茶碗摆在几位郎君面前,又赶紧倒上热腾腾的茶。 “四位郎君,快先吃一口润润嗓子。” 李铁原以为自己这里的茶具粗糙残破,会被贵人嫌弃,却没想到,贵人端起来便喝,半点没有看不上的意思。 又赶紧笑脸盈盈道,“几位爷,可还要吃些什么,我们这儿寻常人不多,但能做面,能做饭,还能炒两个农家小菜,郎君看看可要吃什么?” 因着寻常客也少,所以这儿菜式少,李铁又没念书识字,茶舍里也没有菜单子,只有人来便报一回,还不是回回都能开灶的。 只见四位郎君中,有三位都朝另一位看去,李铁立时也明白了,这位郎君果然是主子,他果然有眼光,这位啊,生得那就有主子的气派。 永嘉帝不过思量一会儿,便道,“端四碗面上来。” 李铁立刻“诶”了一声,打着千儿往灶房去了。 农家的食具虽粗糙,但面食用料却是实打实的。李铁念着他们只要了面不要旁的,便觉着他们是赶路,所以手脚也麻利,一个擀面一个开灶,很快便端出来了。 永嘉帝一行人风卷残云一般,一句话也没说,利落用了面,看得李铁直直感叹,从未见过话这么少的来客,想来真是赶路人。 用了食,填饱肚子,朱万喜给了银钱,便随着永嘉帝往外走。 李铁拿着手里的银锭子,半晌没回过神来,这真是开张一回吃几年了,却在这时,朱万喜又走回来,一句话拉回了他的荡漾神思。 “店家,过问一句,往扬城去,是走哪条道儿?” 这问题,李铁在行,因着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便指着两边的路说,“这边去了是山下,近道,但山间不安全,容易有野犬狼狗猛兽出没。” 又指了另一边道,“这边走着绕道山腰,也能走,但要多上半日路程,远一些,却安全,且山上有村落庄子,郎君若想要歇一歇讨水喝也成。” 朱万喜点点头,道了谢,便回去将这话传给了永嘉帝。 永嘉帝听了,也不用思索,他们自然是选山下的路。 另外三人听了遵命,也都上了马,抓着缰绳,准备策马往山下去。 却在这时,左手处的山下小道,冒出来几只狼犬,通身黑灰色的毛发,尖尖的耳朵立在头上,嘴巴张的大大的,淌着口水,眼底闪烁着凶光,一看到人,便直吠不停。 一群狼狗,并排站开,直直朝着茶舍的方向狂吠,好像下一刻,便要朝他们扑过来一般。 而且随着吠声,又有好几只狼犬跑来了。 永嘉帝坐在马背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琢磨着要不要取箭将这群狼狗射死了送给茶舍的店家。 一直站在茶舍里的李铁探着脑袋,见状,便赶紧出来道,“郎君哪,这狼犬是群居动物,这边嚎叫,等会儿山底的同伴便都被喊出来了。” “瞧着郎君们,要不绕路山腰?这山也不算高,郎君们骑着马,走慢些也能过,好过走这山下,等会儿成了那野兽的口中之物啊!”李铁还在说着。 他在这儿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有人成了野兽吃食的。 永嘉帝似乎还在犹豫着,李铁又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郎君是过路人,怕是不知。这狼犬,在我们这儿,是有灵性之物,每年我们村里,都得往山下祭祀灵犬神,抛些摸了脖子的鸡鸭扑腾下来。” “……也是奇了怪了,这狼犬平日里,多是天黑了出来,今日也不知怎的,竟然跟我一样早早起来。” 这李铁话虽多,却淳朴也好笑。 不过,既然是别人奉为灵气之物,永嘉帝也无意冒犯他人的神物。 杀不得,自然得绕道,不好自己送入狼口可不是。 一时间,永嘉帝便夹紧马腹,勒紧缰绳,马马蹄“踢踏”地往另一边去了。 —— 秦柳瑟今日与娘亲出村下山,原是准备到扬城寻访,想找一个母女俩可以容身之处。 这两日回了娘亲娘家,见到娘亲虽亲切也解了相思之愁,这几年经历的一切,都一口气与娘亲说了个遍。 母女俩躺在一个被窝里,哭着说了一夜的话。 可谁知,回来也不过两日,乡里乡亲的闲言闲语,就已经快把她淹没了。 娘亲和离回了娘家,她也回了老家,在那些人嘴里,便成了两个弃妇,两个不被人要的女子。 她是宫妃这事儿,早已无人不知,眼下只是官府的通缉令没捎到这儿,若是被这些人知晓,只怕第一时间,便有人抢着去报官拿赏钱。 因着这事儿,回了扬城后,秦柳瑟都没露过脸,去找贾冬天,也只敢站在门外远远看着。 谁知那日,正好碰上贾冬天回来,她愣着神没看到他,却被他一眼认出来了。 从贾冬天口中,秦柳瑟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他说可以纳自己为妾,但因着她私逃出宫,只能把她养在外头藏起来,只有他俩知晓,可保二人安宁。 秦柳瑟自然不愿意,便央求他替自己保密,又去寻自己挂念许久的母亲。 谁知,想回去家中找父亲和娘亲,却在门口瞧见了一排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囍”字,门前街上,满是炸碎的鞭炮。 一看这情形,她心中便觉着不对劲,若是家中弟弟成婚……那是不能够的,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内心这个想法。 弟弟还未行冠礼,父亲怎会点头答应他成亲? 父亲可是做着他金榜题名,被权势豪族捧作榜上贵婿的春秋大梦的。 秦柳瑟立时退到一边,找了个人打听,才知道父亲这是另娶续弦了。 当听到“续弦”两个字时,秦柳瑟整个人都愣住了。 续弦? 那母亲呢?她日思夜想的母亲呢? 再打听,才知道因着先前自己私逃出宫的消息传来,父亲立时休了母亲,眼下取的,是一位秀才之女,总算让满身铜臭味的他,沾上一丝书卷味儿了。 秦柳瑟气的不行,可念着自己的母亲,便又赶回了这许家村来。 是以除了这许家村的母亲娘家人,还没别人知道她回了扬城来了。 这几日经历的种种,秦柳瑟以为自己运势已经够差了,却没想到,与娘亲走到半山腰,迎面走来的一群大汉,却忽然亮起刀剑,朝他们扑了过来。 原以为是大汉,没想到居然是悍匪! 秦柳瑟拉着娘亲拼了命往前跑,可两个弱女子,毫无拳脚功夫,却怎能跑过大汉。 娘亲推着她让她走,她想挡着人给秦柳瑟拖延时间。 秦柳瑟怎么愿意落下娘亲一人? 如此她回来,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一时间,自然陷入一片混乱。 秦柳瑟拖延着时间,但那几个悍匪嘴里没一句干净话,特别是秦柳瑟的帷帽被挑下来后,更是一顿污言秽语。 说要叫她做个妇人鬼,别到死还是黄花大闺女,还露出一嘴黑黝黝的黄牙,还没成事儿,就已经笑得畅快了。 秦柳瑟泛着恶心,却在这时候,那大汉嫌母亲碍事,耽误他们的好事儿,挥着大刀朝她挥过去。 “不!不要!” 秦柳瑟惊恐地尖叫,整个人好像也被撕裂了一般,眼睛大睁,瞳孔急剧收缩。 “咻——” “咻——咻——” “咻——” 一时间,一阵阵箭矢,如同雨线一般朝这边射来。 秦柳瑟惊恐地抱住娘亲,以为自己要死在箭矢之下,如此也好,死了干净。 谁知箭雨停下,自己与娘亲居然毫发无损。 因着背对着,秦柳瑟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发着抖,却没表现出来,怕吓到娘亲。 只吸了口气,放开娘亲,想转过身看看是哪位侠士。 却在这时候,她旁边死的没彻底的悍匪,咬着牙,伸手将她一推。 秦柳瑟“啊”了一声,直直往旁边的山崖下坠去。 许氏也没想到秦柳瑟会往前摔去,惊慌失措想去拉她。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马上的郎君脚尖轻点,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落在秦柳瑟脚边。 就在秦柳瑟即将脚尖离地彻底往下时,那郎君伸手,精准抓住了她的腰带,一个使劲,直接拽着她往后。 两人一道,被他搂着,滚在地上。 番外 许镇(二) 秦柳瑟本以为自己今日要去见阎王爷了,方才失足,一阵失重感袭来,她的脚已经离开地面,就要往山下坠去。 谁知道这时候,竟然有人从后头拽住了自己。 秦柳瑟本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因着这些人里头,也只有母亲离得最近。 但往后滚去,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离得如此近,秦柳瑟再蠢,也知道这人是个男子。 秦柳瑟并非迂腐之人,虽有男女之防,但这种情况下,性命要紧,搂搂抱抱又算得了什么。 这人力气实在大,如今将秦柳瑟往里拽着,滚回去,都直接滚到了路中间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且秦柳瑟也发现了,这男子着实君子,搂着她,却也护着她,是以到得最后滚着滚着停下来,秦柳瑟是被他护着,压在他身上。 滚过来这一路,要么压着他,要么秦柳瑟在下时,他的手也护在她身后。 相当于整个人将秦柳瑟罩住,以至于她丝毫感受不到几丝滚落的疼痛和磕磕碰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秦柳瑟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从碰见悍匪的惊吓、绝望,到险些掉落山崖的认命,再到被救的意外和惊喜。 以至于停下来后,秦柳瑟仍旧心里扑通扑通大口喘着气没回过神来。 但到底趴在陌生男子身上,秦柳瑟心有余悸地颤抖着身子,半晌回过神来,赶紧一边坐起身,一边琢磨着措辞感谢这位陌生男子。 “今日小女子此番凶险,多亏了侠士……”秦柳瑟一边说着,一边理着自己凌乱的妆容。 毕竟衣衫不整地见人,着实也是有些失礼。 可当她抬起头,看见眼前男子的脸,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永嘉帝吗? 怎么会是他? 他又怎么会在这儿? 还这般凑巧救了自己? 秦柳瑟心中,一时云翻浪涌,差点脱口而出喊出“皇上”二字。 可一时又想到,自己现如今被官府追捕通缉,是私逃出宫的妃嫔,若是这么喊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不知永嘉帝认不认得自己,自己没侍寝过,也未曾与他打过照面,自打他登基后,她一直卧病在床,也没有参加过宫里的家宴。 应当是认不得的吧…… 不过一个抬眼的功夫,秦柳瑟一颗玲珑心肝,就已经转了个千百转。 只是这一愣神,多少显露出些异常来。 秦柳瑟望着永嘉帝,此情此景,当然可以赌他认不得自己,但若是认得呢? 自己却假装认不得?那岂非又是罪过又是欺君之罪了? 经历了回扬城的这一趟,秦柳瑟是什么人情冷暖都体验过了。 自己还在宫里时,母亲好,父亲待她好,亲戚友人,也都待她好。 看似所有人都捧着她。 可等一朝跌落,没了官位,才知道,他们喜欢的,不过是自己依仗着永嘉帝的一点权势。 眼下,秦柳瑟也想明白了,既然这回永嘉帝救了自己,那便是天意。 是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可以重拾属于自己的一切,可以再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一时间,秦柳瑟已经婆娑着泪眼,粉嫩莹润的唇瓣轻轻颤抖着,好似她整个人一样,还没从惊吓里缓过来。 一颗一颗金豆子落下,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又因为看到眼前人,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 “皇上……皇上,怎会是你,是你……” 短短几个字,被秦柳瑟说得,包含着委屈、思念、惊喜和懊悔。 方才永嘉帝紧随其后坐起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未尝不是等她先说,看她什么反应的意思。 她坐起来时,永嘉帝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 再看她这愣住的反应,一时便想起上个月宫里私逃出宫的那个秦家女。 也是秦婕妤出了宫,永嘉帝才忆起这号人物。 他不是不知道秦伯远有两个女儿都成了他的宫妃,只是初朝登基,着实事务繁忙,每日到后宫,也不过随便翻个牌子例行公事,确实没去注意这号低调至极的人。 只不过虽没行过周公之礼,但秦婕妤这人,他倒是有点印象。 当初他还是九王爷之时,往返于上京城和西北之间,每回回到王府,不过待几日,向父皇禀报完西北军事民情便又接旨出了城。 那日他匆匆回府,却与这秦氏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也只是擦肩而过,并不算真正的见面。 王府里有抄手游廊,那日秦柳瑟大约是出了府回来,从二门进来,便直接走着右边的游廊往内宅去。 那时的萧衍,正要出府,走的是左边的游廊。 秦柳瑟是斯文女子,走路自然无声。 但那日,萧衍却不由视线便往右边望去。 只见一个女子穿着一件菡萏色的缠枝山茶花纹纱质襦裙,头上挽着飞仙髻,踱步往内宅去。 行走之间带着风,微微吹起她的裙摆,行走之间,犹如临云的仙子,叫萧衍都驻足望了片刻。 朱万喜那时已经跟着萧衍,他是从小在他身边伺候的,见状便问了句,“王爷,那是大理寺的秦官人家中的庶女秦氏,名唤柳瑟,王爷,可要……” 朱万喜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想问萧衍要不要把她叫过来问安,亦或是再多留一夜让她伺候的意思。 但萧衍不是沉迷女色之人,一向公事要紧,便又抬步往前,摇了摇头说,“走吧。” …… 永嘉帝认出她却不说话,自然是想听她先开口的意思。 毕竟这女子着实胆大,居然敢私逃出宫,永嘉帝当然想听一听她的解释。 说不得这一回,秦柳瑟算是赌对了。 倘若方才,假装认不得永嘉帝,眼下大概便不知如何解释,那真又成了一桩罪。 永嘉帝看她认出自己,拍了拍袍子站起来,又伸出手,给她搭把手让她起身来,“起来说话吧。” 而早就哭出声,站在一旁发愣的许氏,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又听她喊眼前的大侠“皇上”,差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赶紧过来给永嘉帝跪下行礼。 永嘉帝说了起,秦柳瑟这才过去扶着自己娘亲起来。 本只想过山路去扬城,却没想到在这山上与人搏斗,杀了人,救了人,救的还是自己出逃的妃嫔。 永嘉帝心道,他与这秦氏也是有缘了。 方才在山下也不过一念之差,若没有那群狼犬,走了山下的路,就没有今日这些事儿了。 一时间又想到山下茶舍那位店家说的话,永嘉帝只琢磨着,这狼犬还真是这附近的灵犬了。 眼下这山路上,经过搏斗,躺着一具具尸体,他们的人手自然不会替他们收尸。 不过即使他们不收尸,等有附近的村民或过路人看见了,自然会报官,到时事情也会被扯出来。 所以永嘉帝干脆便道,“一道去扬城再说话吧。” 永嘉帝是做惯了决策之人,是以作出这个决定,也没有问秦柳瑟的意思。 秦柳瑟一时心里也惊讶不已,惊讶于永嘉帝没有当场兴师问罪,也瞧不出他对于这件事儿,是喜或是怒。 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话? 而且他似乎也默认,再次遇到自己,她会,或者说,她就应该跟着他走的意思? 倘若自己又想逃走呢? …… 秦柳瑟就这么带着一肚子的琢磨和惊讶,跟着永嘉帝回了扬城。 且永嘉帝似乎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进了扬城,便径直往官府去了。 那县令起初见到人,都还摆着一副官老爷的架子,直到朱万喜亮出身份和令牌,立刻腿软跪了下来。 他们是微服出巡,永嘉帝原本是不准备亮明身份的,如果这一行没有碰到秦柳瑟的话…… 但既然碰了事儿,又救了她,亮明身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以免后头官府的人去收尸,他还得卷入官司。 而且,秦柳瑟的通缉令,也得摘下来了。 本来永嘉帝的降临,就已经足够让张县令措手不及了,谁知永嘉帝旁边带着的,居然是他们扬城出身的宫中贵人。 张县令差点下巴掉下来,心里琢磨着这位秦家女,不是正被通缉吗? 怎么会出现在皇上身边? 但皇上既然没有瞒着身份,还特意点出这女子是谁,又没看出半点这人是罪人的意思,这下张县令自然也明白了。 赶紧回话说立即派人去将外头公示栏的通缉令揭下来,又赶紧去秦婕妤当初养在的秦家知会了一声。 这下,永嘉帝这一趟在官府下榻,可是热闹了。 得知他到来的消息,便有一堆大官小吏,争着抢着要到他面前露露脸献殷勤,但都被朱万喜挡回去了。 永嘉帝这一番到官府下榻,只是为着方便,可不是为了见官的,若不是中间出了秦婕妤这档事儿,永嘉帝甚至都不会出现在这儿。 是以朱万喜想都不用想,便都挡了。 别人有机会离开,秦柳瑟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时此刻,她正在屋里,与永嘉帝共处一室,却几乎无言以对。 实在是秦柳瑟也没伺候过男人,永嘉帝如此威势,看不明白他什么脾性,秦柳瑟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只伺候着他吃着茶水,因着永嘉帝来此下榻,整个院子的人,都被清了出去,是以眼下外头无人,叫秦柳瑟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秦柳瑟是个警醒之人,见永嘉帝这么久了不说话,估摸着也能猜到,他或许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秦柳瑟心里也明白,都走到这份上了,什么尊严脸面,又算得了什么,真龙天子在上,难道她还要等他低头? 说起来,若是永嘉帝这回没有惩治自己降罪自己,秦柳瑟以为,已经是极为仁慈了。 谁叫她如此运气,被他救了,又当场被他抓了。 秦柳瑟在心底叹息一声,硬着头皮站起来,起身走到永嘉帝跟前跪下,语气怅然道,“这一回,多亏皇上相救,柳瑟无以为报……还请皇上降罪,嫔妾甘愿受罚!” 永嘉帝一时也没喊她起身,而是手指放在茶盏边上,轻轻滑动着,眼神直直落在秦柳瑟脸上,也不知在打量什么。 可那眼神,似笑非笑的,看得却只叫秦柳瑟脸上火辣辣的。 “既然朕救了你,是你运气好,你又何罪之有?”永嘉帝甚至是挽着嘴角说出这话的。 番外 许镇(三) 永嘉帝这话,几乎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秦柳瑟的假后退。 叫她都无法应对,实在是一个谎言,便都得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圆,而秦柳瑟到底脸皮还是薄。 “嫔妾该死,请皇上恕罪。”秦柳瑟咬着牙红着脸道。 “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朕又不是暴君。”永嘉帝的语气,还是浓浓的嘲讽的意味,“你这样千方百计出宫,难道不是恨朕,不想待在宫里,不想待在朕身旁?” 永嘉帝也是琢磨着,秦柳瑟进了王府这么久,却从来不爱在自己面前出现,实在反常。 按理来说,那些被送到王府里,或者是后来登基后,被选进宫的秀女,无一不争着抢着在他面前露脸示好,却从未出现秦柳瑟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子。 秦柳瑟一脸紧张地摇头,看着永嘉帝,红着眼睛道,“嫔妾没有,嫔妾怎么会恨皇上呢,是皇上给了柳瑟锦衣玉食,给了嫔妾无上荣光!嫔妾心中只有感激。” 永嘉帝微微一挑眉,“哦”了一声,“那就是不喜朕?不想待在宫里?” 这话简直说得秦柳瑟眼前一黑,她没跟永嘉帝打过交道,还是头一回领悟到,何谓伴君如伴虎。 也发现了,永嘉帝这人,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全然不知委婉为何物,专往她最怕的地方戳。 秦柳瑟轻轻摇着头,琢磨着永嘉帝的心态和想法,又道,“皇上,并非如此,嫔妾……嫔妾……” 秦柳瑟自然不能直说自己现如今后悔了…… “嫔妾知道现下不管再说什么,皇上只怕都不会相信嫔妾说的话……” “你先说来听听,朕再看看要不要定你得罪。” 永嘉帝几乎要把秦柳瑟逼到墙角了,她每说一句,他便毫不掩饰地得寸进尺再往前一步,势要让她原形毕露一般。 秦柳瑟深吸了一口气,一面嘲笑自己的天真,一面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理由来搪塞他。 “怎么?说不出来,找不到借口了?”永嘉帝看她半晌没说话,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不是这样的……”永嘉帝还没说完,就被秦柳瑟打断了。 秦柳瑟红着眼睛道,“天底下这么大,偏偏是皇上救了嫔妾一命,让嫔妾还有机会回报皇上……嫔妾只是觉得没脸见皇上,没脸与皇上多做解释。” 永嘉帝似乎听多了这种女人说辞,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别用这些话来哄骗朕,今日若不是朕救了你,你指不定在哪个天涯海角乐着呢。” 虽然永嘉帝感慨今日在山上碰见那群狼犬实在巧合,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今日他没走这条路,秦柳瑟指不定也不在山腰上。 “在王府时,柳瑟从未见过王爷,那时柳瑟从扬城去了上京城,从进京到进宫选秀,不过个把月,人生地不熟,在王府里也是抓瞎抹黑,是以才如此藏着做人。” 秦柳瑟一脸真挚地看着他,“后来王爷登基,成了天子。嫔妾也有幸跟着进宫伺候,可嫔妾说句僭越的,嫔妾是王府老人,又是得了皇上宽厚,讨了个美人的名头戴着,却住在舒月轩,又从未被皇上翻牌子召见过……” 秦柳瑟说着说着,好像委屈得不行,金豆子又掉下来了。她自然不会提自己为何不去他面前显摆讨脸面,只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他的冷落。 说不得秦柳瑟这番说辞,且不说能不能骗到永嘉帝,但她这双水灵灵的眼睛,本就能不自觉将人吸引,眼下又刻意放任自己的情愫发酵,欲语还休的,还真的能诓骗人。 这不,说了这么多,永嘉帝这回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秦柳瑟给自己鼓劲,又道,“嫔妾自知在后宫是无甚特别之处,但家中姐姐刚进宫,都已侍寝,嫔妾……嫔妾实在也想不明白,嫔妾为何会遭皇上冷落。” 这番话,纵使说时无心,但被她这般刻意挑出来说,也不由引得永嘉帝也在内心深处想了想,可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未在敬事房的人捧来的漆盘上,看到过她的牌子。 一时间,永嘉帝自然琢磨着这件事儿,但他也不是这么轻易就好糊弄的,当即又道,“就因着这?便是你出宫的理由?你是做妃嫔的,难不成还得朕去你宫里找你了?” 永嘉帝这是又赤裸裸在嘲讽秦柳瑟,旁的妃嫔都会自己争宠,怎么她就特殊不会了?还反过来怪他不翻自己的牌子。 秦柳瑟被他嘲笑得又气又急,但却也有暗暗的惊喜,因着她方才这番话,似乎是挑动了永嘉帝的情绪,永嘉帝对她并不是全然冷漠的,那便暗示着,她是有希望的。 秦柳瑟急忙又追着道,“不是嫔妾不想,而是嫔妾病了一场起来……许是病了一场,身上弱,心里头也弱,便经不住旁人的眼光,也禁不住别人的话,嫔妾心上动摇了,这才有了出宫的念头,嫔妾,嫔妾也不知那时自己为何有这般想法,可就是这么做了……” 秦柳瑟再没多说些什么借口,而是将自己出宫的缘由,修修补补说了出来。 永嘉帝冷笑一声,顿了顿道,“谁会撺掇你出宫,你可真是……” 秦柳瑟想也不想地就道,“是嫔妾的姐姐。” 事到如今,她哪能想不明白,当时秦怀瑾与自己说那么多话,哪一句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哪一句不是在撺掇自己。 她今日说出这话,也是想着死也要死的明白,哪里还有必要替秦怀瑾瞒着骗着。 秦柳瑟摇着头哭道,“嫔妾也不知为何,那时姐姐与我说,皇上不喜嫔妾,厌弃嫔妾,才如此对嫔妾不管不顾……” 这回,是轮到永嘉帝打断自己了,“她是你亲姐姐,你想栽赃嫁祸人,也找个朕能信的。” “她不是我亲姐姐,大理寺的秦官人,也不是嫔妾的阿翁。”秦柳瑟苦笑道,“嫔妾所言,一句不假。” 番外 许镇(四) 永嘉帝顿住片刻,似乎是有些迟疑道,“她不是你姐姐?” 事已至此,秦柳瑟自然顾不得其他了,此情此景,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缘由,尚且解释得通自己为何要私逃出宫了。 “嫔妾的父亲,是扬城人士,是秦官人的族内堂弟,嫔妾打小在这扬城长大,当时秦官人到这老家寻人,就是想寻一名适龄女子,替他女儿去选秀。” 秦柳瑟顿了顿说,“那时先皇年老,秦官人不愿自己的女儿以身试险,怕伺候先皇没几日便要守寡,也不知与我父亲做了什么交易,竟叫我父亲点了头,将我送到京中。” “自打那会儿之后,我便成了秦官人的庶女,可我哪里是啊……”秦柳瑟颇为凄苦地冷笑了一声,“嫔妾在上京城人生地不熟,虽挂了个秦家庶女之名,但秦家不把我当女儿,也鲜少照应我。” “嫔妾自知这么说,未免有些吃里扒外,但嫔妾在王府两年,秦家并未曾打听过我,进了宫不受宠,他们以为我不招皇上喜欢,自然也不把我当回事儿。” 秦柳瑟吸了吸鼻子道,“自家人不受待见,外头的人也以为我只是个讨人嫌的庶女,也没人将我当回事儿。” “而且嫔妾自幼性子内敛……为着这事儿,嫔妾倒也想去皇上跟前讨讨青眼,可……可嫔妾实在不知,实在不知该如何做啊……” 秦柳瑟这是在拐弯抹角回答永嘉帝那番话,妃嫔去皇帝面前显摆,说难听点就是勾引,是常有的事儿。 她不能让永嘉帝知道自己是不想,便只能装作是自己性子内敛,不会,不懂得如何显摆。 而眼下,秦柳瑟这做派,今日在永嘉帝面前的模样和姿态,确实也不像是会勾引人的模样。 不管永嘉帝信与不信,但在他心里,确实给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 永嘉帝揭开茶盏的盖子,啜了口茶水,冷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朕也没想到,倒是朕被你们玩在股掌中了。” 这话听得秦柳瑟神色一凛,当即就跪下道,“皇上,嫔妾不敢!嫔妾不敢!” 永嘉帝挑眉看着她,似乎是在察探她的话真真假假的意思,但这件事,确实不该怪在她身上。 若是她说的都是真话,那时她被送到上京城,也不过刚及笄,女儿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不得自己的主儿。 只是其他人,着实便是…… 永嘉帝不说话,秦柳瑟便觉得好似有千把铁锤吊在自己发丝上头一般,叫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直到永嘉帝喊了声“起”,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秦柳瑟站在离永嘉帝两步远的地方,一时间,总算知道了何为“坐立难安”,心里又想着,永嘉帝这人这么难相处,自己被他旷了快三年,也未尝不是一种运气。 今日虽走到了绝路,但所谓绝处逢生,心中没了顾虑,只为活命与得到他的庇护,做了许多平日里不敢想,也说了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 此时的秦柳瑟,也有些看到了这点苗头的样子。 永嘉帝淡淡的道,“朕没有因为这件事怪你,今日你能刚好碰上朕,也算让这世上少了一条冤魂。 秦柳瑟心尖刚松了半拍,又听他道,“但你也聪明,早不说晚不说,挑这个时候说,不过就是拿准了眼下说出来,对你最有利罢了。” 永嘉帝说罢,还又悠哉悠哉抿了一口茶水,似乎没有因为这话让秦柳瑟继而难堪引发一丝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与聪明人虚以委蛇,最怕人家还不给你机会。秦柳瑟确实是很难堪的,今日碰到永嘉帝这厮,着实是她人生一大劫难。 一时秦柳瑟也在心中恼羞成怒地骂道,也不知那些妃嫔怎会一个个被他迷得五迷三道,斗得你死我活的,如此冷硬的男子,到底有何可迷恋的。 秦柳瑟这着实也是气急败坏了。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得是将自己脱清干系,寻求个清净,不然改日永嘉帝离开扬城不带自己走,她该如何是好。 秦柳瑟眼里包着泪花,“皇上,并非如此,嫔妾说出这事……这可是欺君之罪,对嫔妾百害而无一利,嫔妾是拿着性命与来生在赌,赌皇上会念着嫔妾是皇上的人,赌皇上会给嫔妾一次机会。” 永嘉帝轻轻“呵”了一声,似是冷笑,又似是被她逗笑了,“你瞧着含蓄,这嘴,倒是伶牙俐齿的。” 秦柳瑟被他调侃的红了脸,也不知他在逗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 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只能说下去,低着头,语气渐弱,似乎是有些感慨与惆怅,“嫔妾是想着,今日若不说出来,以后便也没有机会了。” 永嘉帝看着她道,“那你且猜一猜,这回,朕会不会给你机会?” 永嘉帝如此毫不掩饰地端详着秦柳瑟,秦柳瑟只觉得此情此景之下,两人独处一室,自己明明穿戴整齐,却被他看得,好似比未着一物还窘迫。 “嫔妾……”秦柳瑟声音哽咽着,还带着细微哭腔,她心里头总觉得永嘉帝今日带她回来,又一直给她辩白的机会,应当是给她希望的。 可偏偏他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如此矛盾,叫秦柳瑟如何抓得住。 可即便只有一丝希望,这般境况下,秦柳瑟也得抓住。 有了这个念头,一时间,她便好似有热血冲上头脑中一般,直直走过去,毫无章法地,吻上了永嘉帝凉薄的唇瓣。 她从他脸上离开,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狼狈地问他,“皇上,若是嫔妾今日便彻底成了皇上的人,皇上可会如护着后宫的姊妹一般护着臣妾?” 永嘉帝有些惊讶秦柳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两手还放在身侧,似乎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挑着眉看她,又似乎是在嘲笑她。 但秦柳瑟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没等到他将自己推开,便又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没伺候过人都雏儿,自然是不懂得任何技巧的。 永嘉帝被她这狗啃似的样子弄得无奈,但说不得永嘉帝微服出巡这么久,又没有妃嫔相伴出巡,早就如晒干了的木柴一般。 此刻,有此香甜佳人,香香软软地往自己身上凑,早就是一点就燃。 是以,虽然秦柳瑟还滚烫着脸懊恼自己当时没跟教习姑姑好好学一学,但哪知下一刻,覆上她腰肢的手,顷刻间就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且经久不息。 有了永嘉帝自己想要,自然就没秦柳瑟什么事儿了。 两柱香后,秦柳瑟早已香汗淋漓,被他掐着腰抱住,她以为就此结束,便颤巍巍问道,“皇上,可原谅嫔妾了?” 还想着这事儿呢。 永嘉帝半个多月的火气被她的契合伺候的服服帖帖,此时是如鱼儿得了水一般,听了这话,却勾起唇角,一副全然未被打动的意思,痞里痞气地笑道,“还未,再来一次,朕便原谅你。” 番外 许镇(五) 秦柳瑟原是想着豁出去让永嘉帝留她一条命带她回上京城,但显然她是低估了男子对这事儿的乐趣。 直到黄昏前,朱万喜在外头问要不要传膳,永嘉帝才松懈下来。 但用了晚膳,长夜漫漫,自是又有一番恩宠。 如此一次次下来,永嘉帝即便有再大的火气,也被秦柳瑟的予取予求给浇灭了。 秦柳瑟头一回侍寝,自然是面红耳赤又骄矜,总是没法跟永嘉帝这样阅人无数的郎君比。 是以这头一回成了事儿,永嘉帝便成了她的“师傅”,秦柳瑟是全程被他引领着。 秦柳瑟也发觉了,虽说话时,他一副冷淡如冰的模样,但在这事儿上,是待她极为热情,又是极为呵护着她的,宛若她就是被他捧在手心的豆腐一般。 如此,自然也叫秦柳瑟脸蛋更红了。 骤雨稍歇,两人其实也并没有因为这距离忽然的极速拉近而变得熟络,因着这似乎熟了,又实则尚且算陌生人的模样,叫秦柳瑟脸上因着尴尬,那红晕就没下来过。 永嘉帝看她惹人爱怜,便搂着她替她清理,秦柳瑟红着脸“唉唉”两声,“皇上,使不得。” 永嘉帝停下动作看着她道,“使不得?你还有力气?那不如你省点力气再伺候朕一回。” 秦柳瑟闭上眼睛,选择彻底装死。 永嘉帝自然不会像秦柳瑟这样尴尬,事后搂着她躺下,揉着她的青葱玉手,脸上早就是一派和蔼可亲的神色,哪里有午后那冰冷的影子,问道,“本打算明日便走,你这娇气模样,明日先歇上一日,后日再走。” 秦柳瑟不自觉皱皱眉头,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 永嘉帝搂着她,视线一直在她脸上,便捕捉到了这神情,“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秦柳瑟急忙道,又咬着莹润的唇瓣,那唇瓣因着他方才的无尽疼爱,此时就是娇艳欲滴的,好似刚吃了樱桃一般红的甜甜的。 “柳瑟还想回家里看一看……”秦柳瑟心怀鬼胎地说。 永嘉帝捧着她的指尖到嘴边亲了一亲,笑道,“这有何难,你明日歇着,后日朕陪你去,大后日咱们再走。” 秦柳瑟心里自然是惊喜的,没想到永嘉帝这么好说话,这么容易就被她的话打动了。 居然就这么为着她,把日程又往后推了一日。 她确实是很想回秦家看看的,眼下即使母亲已经不是秦家人,也想回去看看。 次日,秦柳瑟原本以为永嘉帝还得折腾自己一番。 却不是她自以为是,而是昨日永嘉帝要她的样子,实在叫人很难没有这般联想。 却没想到,次日永嘉帝真让她休沐了,不过人却也不知去了哪儿,只留下朱万喜在这儿让她差遣。 但秦柳瑟也没什么需要人伺候的,除了用膳需要他捧进来,其余时间,都是在榻上躺着,实在是走一步,都酸的她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永嘉帝一顿。 可昨日为了讨他欢心,秦柳瑟心道自己着实也能忍,那时虽有些不适,但过了那阵,便好似又不会,但今日,便都出来报应了。 秦柳瑟就在这样翻来覆去的怨念和尴尬里,度过了自己成为妇人的第一日。 到得金乌西坠时,永嘉帝总算踩着一地的金光回来了。 秦柳瑟一时间,都有种自己是等着郎君归家的小娘子,只不过有永嘉帝这般俊俏的郎君,着实屋里都亮堂了不少。 秦柳瑟眼下是求人办事之人的心态,自然便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一顿晚膳,也是吃得低眉顺眼,分外乖顺。 一方面,是为着明日之事,另一方面,也是忐忑着今晚这一夜,不知要如何度过。 昨日事起,是有秦柳瑟最先的主动为源头,这……这今夜若是要再叫她主动勾引永嘉帝,秦柳瑟光是想一想,一顿饭就已经吃得不安且尴尬。 就这么忐忑到沐浴后上了榻,永嘉帝在她之后,才去了浴间沐浴,出来时,身上还带着澡香气。 这男儿的气息,在床闱间,便愈加浓烈。 秦柳瑟早就躺下去,就这么看着永嘉帝宽衣解床帘上了床榻里头,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正琢磨着该不该,还是要不要主动,却没想到,永嘉帝先拉起了她的tui。 “朕瞧瞧,可好了?” 秦柳瑟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玉足就已经被他抓在掌心。 秦柳瑟忍着一番脸上的热辣,每个呼吸都变得缓慢。 总算接受完永嘉帝的“检阅”,他才又将她的脚放下,似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昨夜里也看不出,你竟如此娇气。” 那今夜,自然不用侍寝了。 其实永嘉帝早晨就看过了,是以今日才一日都没动她,因着他出宫,也没有带那些药膏,没得用,不然也不会如此规矩了。 秦柳瑟被他这话说得脸上一瞬间蹭的红透了,连脖子都是红的。 撅着嘴,抱着被子“哼”了一声,转身对着里头,也不去看永嘉帝,这是她这两日里头,最为任性骄矜的一刻了。 着实无礼。 但永嘉帝却被她逗笑了,躺下后搂着她说,“可还不舒服,若还不舒服着,再歇一日。” 这是又要往后推? 秦柳瑟赶紧摇了摇头,却是埋着脑袋瓮声瓮气的,“不用,嫔妾明日便能走了。” 永嘉帝搂着她的腰将她往后扣到自己身上靠着,“那成,明日便去你娘家一趟。” —— 宫中贵人降临,次日永嘉帝和秦柳瑟到秦家,门前自然早已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但秦柳瑟却没心思去享受这些奉承和殷勤,早两个月干嘛去了,不还是听见她离宫的消息,就急着撇清关系,又将娘亲休了另娶美娇娘吗? 是以今日秦柳瑟回娘家,脸色并不算好。 但秦家人却是战战兢兢,又喜出望外的。 战战兢兢,是因着永嘉帝居然陪着秦柳瑟这个小小嫔妃来了娘家,那真是蓬荜生辉。 喜出望外,是因着皇帝降临,对于这样一个小户人家来说,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番外 许镇(六) 秦柳瑟今日回娘家,本是没多少心情的,但看昔日将她不当回事儿的父亲,如今低头哈腰的模样,忍不住便勾了勾唇角。 永嘉帝是微服出巡,自然也是着便装,简朴却依旧出众,和秦柳瑟一道走进宅子里,家中的主人下人,便都全跪了下来,想看,又不敢。 直到朱万喜替永嘉帝喊了声“起”,又见永嘉帝没什么架子,这些人才敢窥见天颜。 其实秦柳瑟出宫时的位份,按照规矩,远远到不了宫妃回娘家省亲的规制,秦家也知道这个道理,是以并没有摆出宫妃省亲的阵仗,但也不敢怠慢。 省亲那多是宫妃自己回,鲜少有皇帝陪同的道理,但偏偏这回,秦柳瑟私逃出宫,还与永嘉帝重修旧好了,又给带着回娘家来秦家的人,自然各有思量。 从昨夜里官府派了人来通传,秦元清就没闭上眼睛过,整宿地盯着人洒扫清理,挂灯笼戴彩头,活活跟当官了似的。 这可是秦家光宗耀祖的大事儿,秦元清也是生怕有一丝怠慢,影响了自己前程。 此时秦柳瑟与永嘉帝走进来,秦元清就领着刚续弦的妻子周氏在院子里行礼。 起身后,看到秦柳瑟与永嘉帝,那笑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以后在这乡里之间,他就能与人说,当今圣上是陪他女儿一道“回门”过的,这是何等荣耀? 但永嘉帝是皇帝,秦柳瑟又不过小小一个美人,今日这场合,秦元清自然不可能那么脸大地将永嘉帝当做自己的女婿。 “美人与皇上今日降临,真是叫我们老秦家蓬荜生辉啊!”永嘉帝看向秦元清,秦元清便立刻领着周氏上来说话。 周氏进门也不过几日,全权听秦元清的话行事,便站在他身旁,笑着一张脸,满脸当家主母的模样。 永嘉帝这辈子只回门当过一回女婿,那便是娶王妃立府那回,今日他虽没当做什么回门,但陪自己的女人走这一趟,自然也不会摆君王架子。 一时间,听得永嘉帝发话,秦元清自然自己领了平日里那老奴的活儿,亲自走在前头,伸着手,领着秦柳瑟与永嘉帝进去了。 到了里头,周氏便立刻张罗人往屋里送茶水点心进来。 虽说堂内坐着的是自己女儿的夫君,但那可是皇上,秦元清摆不来岳丈大人的款儿,也不知如何与皇帝大话,是以便只能与自己女儿说话。 而明面上,秦元清也只能装作自己是秦柳瑟的叔父,毕竟明里她的父亲,是京城大理寺的秦伯远。 不外乎就是问些秦柳瑟在宫里过得如何如何的话,又回忆起她以前在扬城,住在自己家中如何调皮之类的往事,总归要在永嘉帝面前体现出自己对她的好。 谁知道秦柳瑟听着听着,却开始掉金豆子,开始拿起手帕子抹眼泪了。 秦元清朝周氏看了一眼,周氏得了他的眼色,立即上前嘘寒问暖,“美人可是太久没回来?触景伤情了?” 秦柳瑟看都没看周氏一眼,只哽咽着道,“今日回来,本该阖家团圆,可我娘亲,却已不是秦家人,支离破碎,我想想,心里就难受。” 秦柳瑟今日回来,可不是要来回门给他秦元清长脸面的,全然就是想来给他们找不痛快。 果然,听见这话,周氏和秦元清都愣住了。 周氏愣住,是因着秦柳瑟话里全然没有敬着自己这位续弦,张口闭口就是她那个老豆芽一样的母亲。 一时杵在秦柳瑟面前也僵住了。 秦元清愣住,是因为秦柳瑟喊他原配“娘亲”,要知道在旁人面前,她应该喊叔母才是…… 秦元清开口,尴尬的笑着,想把秦柳瑟的话绕回来。 “父亲不用瞒着了,这事儿,皇上已经知晓了。”秦柳瑟打断秦元清地话道。 秦元清一张老脸顿时分外滑稽,好似肉都不会动了一般。皇上知道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但眼下来看,皇上又似乎没有怪罪之意,因着秦柳瑟这不是好好的,永嘉帝还陪着回娘家了。 秦元清道,“是为父无能,这经商之人,上不得台面,当时才应了秦兄,让他将美人认作女儿,也好叫美人在旁人面前,有个说得出口的父亲。” 秦元清这话说的,真真是将自己说得好似多为她着想的慈父一般。 秦柳瑟红着眼睛道,“若是我早回来一个月,还能在家里见上母亲一面,与父亲母亲同桌吃顿饭。” 周氏抬眼看向秦元清,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但秦元清哪里会管她,原配他都能不当回事儿休了,眼下永嘉帝在这儿,他怎可能为了一个续弦而得罪皇帝的人。 秦元清道,“我与你母亲乃是和离,虽夫妻缘尽,但往后我待她也不会差,她缺什么少什么,我都会关照关照,美人回了京城,也无需担忧。” 秦柳瑟听了在心中冷笑,好一个夫妻缘尽夫妇和离,明明是他不要了娘亲,将娘亲扫地出门了,眼下看永嘉帝在这儿,倒是装起有情有义的男子了。 秦柳瑟拿着手帕子摁了摁眼角,只惆怅道,“母亲性子软弱,往后,确实也得有劳父亲照料女儿才能放心……” 顿了顿,又道,“只是父亲也着实不念着母亲的脸面,前脚母亲才拿着和离书出了府,回了娘家,后脚,父亲便又做了新郎,中间也不过隔了一旬,便是再着急找个能操持后院的主母,也得给母亲留点面子啊。” 秦柳瑟说得娓娓道来怅然欲泣,却几乎说得亲秦元清有些脸面无光了。 永嘉帝就在眼前做着,秦元清怪秦柳瑟丝毫不给自己,不给自己娘家人留面子,却也不能当着永嘉帝的面教训女儿。 而且现如今,秦柳瑟是宫中贵人,身份比他尊贵许多,秦元清也完全没有立场教训秦柳瑟。 周氏脸色难看,秦元清叹息一声道,“这人各有缘分,我与这周氏,是去老先生那儿算了八字,是为父的正缘,今年也没有好日子了,便草草赶着抬了回来,也委屈她,没能给她一个该有的婚礼席面。” 周氏是黄花大闺女初嫁,秦元清距离娶原配早就是几十年了,中间抬姨娘侍妾,也请过几次酒,眼下说这话,不过是说给秦柳瑟听的罢了。 秦柳瑟瞧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继母,也不知他父亲说这话,出去会不会被雷劈了。 她无意为难周氏,但实在也喜欢不起来,不待她恶言相向,已经是秦柳瑟的修养了。 看秦元清这般为自己找补,秦柳瑟却没有想成全他的意思。而且这事儿,远远也没有那么简单。 休妻再娶不是问题,偌大家宅,自然需要一个正妻操持中馈,秦家不是为官之家,但因着经商有道,也算家大业大,没有主母自是不妥贴。 但问题在于,不过十日,就腾笼换鸟,换了枕边人,别说他嘴里说的这般什么正缘不正缘了,便说是月老他老人家下凡来给他牵线,秦柳瑟都相信他说得出来。 番外 许镇(七) 成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元清早就无父无母,这般年纪不差油水钱财家宅的男子,自是自己说了算。 但周氏可不是,还得父母媒人都走一遭。 寻常姑娘说亲,从让媒人去说媒,到父母相见,再到男女相看,这么走一遭,都得好几日,再加上选日子走程序,没几个月哪里走的下来这套流程。 是以,秦柳瑟一早便察觉周氏与父亲这般,是早就有旁的猫腻。 却也不是说两人早就有首尾,而是这两人都亲事,绝不是正常程序那般走下来的。 今日本就奔着来为母亲出头的心思来的,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秦柳瑟又吸了吸鼻子道,“柳瑟是做女儿的,自然想母亲好,也想父亲好。” 秦柳瑟扫了周氏一眼,又道,“周氏与女儿年龄相当,这般年纪做主母,当是不易,先前母亲在时,便没少被后院的姨娘蹉跎,那都是活了半辈子的,周氏哪里压得住她们?” “女儿瞧着,那几位姨娘,便送去山上为咱家守陵好了……不了……”秦柳瑟想了想,又道,“母亲既然都和离了,她们先前也没少不尊主母以下犯上,女儿瞧着,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吧。” 秦柳瑟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秦元清到底还是把她当成当年的女儿,一时间气的快喘不过气来。 秦柳瑟却是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她这个身份,称一声母亲是喊不出来,喊她一声“周氏”,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周氏听了这话,却也是一时错愕,又惊又有窃喜,因着秦柳瑟这么做,岂非是替她赶走了后宅的女人,叫她好好清净,把秦元清收入囊中。 秦柳瑟看周氏这神情,就知道她想得美了。 这周氏并不算美人,虽生得白净秀气,清瘦纤弱的模样,但看她愿意点头嫁给比她年长了快三十岁的人,就知不是什么多简单之人。 秦元清可不是什么专情之人,娶周氏,更多的是现如今发了财有了钱,想有个有书卷气的妻子,而周氏是秀才之女,有识字念书,养的一身书卷气,正好迎合了秦元清的需求。 想当初还未发家时,秦元清娶了母亲,便是看中母亲生得好又勤劳,能帮他,这才有了她秦柳瑟,后来家业越做越大,家中的姨娘可没少过。 是以,便是没了现如今后宅这些姨娘,往后周氏的后宅也不会清静,因着秦元清现如今有钱有势,自然姨娘侍妾,是越纳越年轻,这周氏往后也有的磨。 秦元清暗暗咬着牙根,这些姨娘伺候他这么多年,便是无情也有义,要把她们送走,他自然不太愿意。 可永嘉帝坐在这儿给秦柳瑟撑腰,他也不敢说重话,只道,“时过境迁,往事都过了那么久,何必追究呢?”一副息事宁人的做派。 秦柳瑟道,“怎能算了?父亲想做好人,我可不愿意,若事情这么好算了,世上便也不用人人去上香想求个公道了。” 这些姨娘,先前看母亲性子软好拿捏,没少给她找事儿,而那些女人又会装模作样,在父亲面前做低附小,温柔解意。 以前秦柳瑟在家,还能给母亲出头,后来去了京城,都不知没点心机的母亲受了多少气又自己吞了。 “再说了,父亲若是缺人伺候,往后等周氏有了身孕,再纳几房小妾进来就好了。” 周氏原暗自窃喜,却没想到秦柳瑟还有这话,一时心里又是不快,不悦地朝秦元清看去。 秦柳瑟也不是专门针对她,而是这周氏,也并非良善之辈。 她今日特意带着永嘉帝回来唱这出戏,就是因着知道些里子。 家里的沈姨娘,与这位周氏有点亲戚关系,当初秦柳瑟私逃出宫,被官府追捕,便是她在父亲耳边吹枕边风,这才有了后面这一出出。 她说那些话,也正好迎合了秦元清的心思,休妻续弦,与她撇清关系。 沈姨娘也是趁热打铁,早在父亲与母亲和离前,就给秦元清签了红线。 按理来说,周氏还得喊沈姨娘一声“姨母”,现如今,倒是得给周氏奉茶喊一句夫人,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也是因此,秦柳瑟才气不过,今日偏偏要来搅浑水。 “女子不易,你这……”秦元清看着秦柳瑟说这话,暗示她现如今成了贵人,便苛待别人,又一脸难做地看向永嘉帝,想通过永嘉帝给秦柳瑟施压。 永嘉帝却是想也不想就道,“柳瑟并非无礼之人,当是母亲教得好。” 这话说得秦元清一张老脸都有点红了,永嘉帝如此为秦柳瑟撑腰,他还能说什么? 秦元清是商人,最是精明之人,当即便有了取舍。得罪永嘉帝与得罪几个姨娘,怎么选,那是想都不用想。 甚至于在他眼里,送走那几个姨娘,都不能算作得罪,不要紧之人,送走又有什么要紧呢。 但是永嘉帝可不能得罪,以后关乎他秦家脸面和荣华富贵的。 “美人说得在理,赶明儿,我便将这起子不懂规矩的都送走。” 秦柳瑟在心中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抖机灵呢? 改日? 等他们离开扬城,谁还能看见他有没有送走? 说不得秦元清真就是这个想法。 秦柳瑟站起身道,“张伯家的在哪儿?” 虽说北上好些年了,但在这儿活了那么多年,也是帮着娘亲管过中馈的,秦柳瑟对于如何处理后宅之事,那是一清二楚。 当即就唤来秦家最健壮的妇人家仆,吩咐道,“多带几个人,将沈姨娘、葛姨娘、冯欣、李二娘,都捆了,去官府办了身契,找个人伢子发卖了。” “是!美人!”这张伯家的本就是秦家人,上个月还在听许氏差遣呢,周氏不过来了几日,眼下自然更听自家小姐的话,当即就去办了。 秦柳瑟就坐在屋内等着,秦元清气的胡子都歪了,却也不敢吱声。 被捆的几个姨娘和侍妾哭哭啼啼的,秦柳瑟听得头疼,当即又叫人去将嘴塞住。 几个姨娘不明就里,自然是破口大骂,到了前院知道是秦柳瑟干的好事,还在骂着,一点不死心。 “美人好狠的心,现如今有贵人撑腰了,就知道回来窝里反,奴家犯了何事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贵人可得睁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人,怎能如此狠心!” 说话的人便是沈姨娘,占着肚子争气,给秦元清生了两个儿子,没少到许氏面前张狂她肚子不行,一个子都没生出来。 因着在这些姨娘眼里,生女儿那便是不算生,跟生了个屁差不多,也是她秦柳瑟争气,有了永嘉帝,不然沈姨娘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沈姨娘把周氏拉进来做主母,自然也是为着自己以后能说上话,拿捏着周氏做主。 秦柳瑟眼皮都没眨,她可不想听这些女人讲话,本是想给她们活路,只要她们安分些。 谁知有的人,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是想觊觎主母之位,这并不丢人,但偏生又从不出干净招数。 她敢那样做,就别怪自己出手了。 敢出来斗,那输了,便也只得认了呗。 沈姨娘使出蛮力,冲到正屋前哭天抢地的,又一脸哭泣地看向秦云清,看向周氏,指着秦柳瑟道,“这个小贱人,郎君,你不是说她回不来了吗?她娘亲又是什么乡野村妇没用货色,您怎能听她的话啊!” 她看着周氏道,“六娘,是你求着我给你寻门好亲事的,怎能,怎能用过就忘了我!” 她还想多说什么,就已经被张伯家的又捂着嘴架了出去。 周氏是巴不得她赶紧走的,她得喊沈姨娘姨母这事儿,她可不愿意被皇上停了去,多丢人哪。 不过,往日里她只听说这位大姑娘虽会办事儿,却是良善好说话之辈,却没想到,这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后院清空了。 着实又让周氏重新看向秦柳瑟,眼里也带着敬意,但同时又在心里暗喜,皇上这般看了秦柳瑟雷厉风行的模样,指不定心里还怎么嫌弃呢。 这女儿家,自然还得温柔贤淑的好。 而一旁坐着的永嘉帝,却并没有如周氏所愿,只在心里摇摇头,感叹道这样的家宅,也难怪秦元清会愿意将女儿送给秦伯远做庶女送进宫了。 这些年,想来秦柳瑟也不容易。 …… 就这么手起刀落,替母亲出了这些年受的窝囊气,次日,秦柳瑟便随着永嘉帝的车马出了扬城。 来时骑马,走时因着带着秦柳瑟,永嘉帝便又换乘了马车。 两人一道坐在马车里头,秦柳瑟却是感叹不已地看向永嘉帝。 “皇上,您对柳瑟,还有母亲的恩德,柳瑟不知如何为报。” 昨日从秦家出来,后脚在夜里,永嘉帝便留下旨意,为许氏在城里立府,并赐了她“夫人”之位,主宅一府,还享有俸禄,又送了好些伺候的人。 也就是说,往后许氏不用在娘家借住,而是可以堂堂正正自己做主,在扬城过上好日子了。 永嘉帝捏了捏秦柳瑟的脸蛋,道,“举手之劳,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又道,“若想报答朕,往后好好伺候朕,为朕生儿育女便算作数。” 秦柳瑟眼圈微红地看着他,而后,像只小猫儿一般,贴在他胸膛前靠着蹭了蹭,分外心安。 【完】 就写到这里啦! 后面如果有灵感来番外,会不定时掉落,可以加个书架先,会有更新通知。 依旧是求五星好评向我砸来的一天!真的好想上8分呜呜。 作为一个第一次写文的小扑街作者,感谢看到这里的姐妹muamua。 感觉自己还是不太会写文,谢谢姐妹的海涵么么,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