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声声》 第一章 【第一章】 春桃给千瑶系上雪狐大氅,春燕又拿出雪帽给她戴上,常嬷嬷找了个精巧的小匣子,将要给安姐儿的东西装了起来,然後拿在手里随千瑶走了出去。外头已经有丫鬟候在那了,原本徐嬷嬷是要给准备小竹轿的,因翼园离梅氏的点春院有段距离,且眼下又落着雪花,但千瑶却道不用,反正现在天还早,她正好趁机好好看看这园子。 刚刚出翼园的时候,她就瞧见这园子的前面有一汪清池,池水绕园围山,弯曲东流,一路穿洞至山後大池,池上架有曲桥,过了曲桥,往右便是映霞阁和点春院,往左则是明净堂。 一般的名门府邸,园子里多会挖个池子,养些荷花、金鱼什麽的来观赏,就连任府虽占地不大,但也有个静月池,然奇特的是,眼下都是三九寒冬了,可翼园前面那小池子里的水不但未结冰,还隐隐约约冒着白雾,只是走上曲桥後,又发现下面的大池子却是结了薄冰,不过那冰层下面亦可见足有千百条锦鱼悠游其中。 经前头引路的丫鬟一解释,千瑶才知,原来翼园前面那小池子竟是个天然温泉,取的是地热,故而终年不结冰,只是可惜那泉水的水温不算高,有些鸡肋,所以当年蒋老爷乾脆就将那泉眼改成景观,引水绕园,於是才得如今这一番美景。 千瑶心里暗叹,面上却未露分毫,那丫鬟说完後,特意看了千瑶一样,却见她面上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心中不免有些称奇,心道连知府大人进了这府里都是连连惊叹,怎麽这新进门的九奶奶倒似没瞧在眼里一般,看来那些流言蜚语果真是不可信。 走过那隔水相望的堤岸,穿过那相映成趣的假山,行过那缦回的廊腰,见着那高啄的檐牙後,便是到了点春院。 点春院比翼园小很多,但房屋门窗回廊,处处都透着精致,只是可惜是冬天,院中草木皆枯谢,只余白雪,若是春天,必是一番好景象。 千瑶才进院门,就已经有丫鬟进去通报了,候在外头的皆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 常嬷嬷帮千瑶抖了抖落在大氅上的雪花,才随她一块走了进去,然奇怪的是,这一进去,竟就听到低低的抽咽声,且这外屋也看不到梅氏的身影。 千瑶狐疑地看了常嬷嬷一眼,常嬷嬷也是一怔,正要开口问那屋里的丫鬟,只是这会梅氏忽然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并三两步就走到千瑶跟前,一把就拉起她的手道:「好弟妹,你千万别生气,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不想竟让她把性子养得越发娇纵起来,我已经在罚她了。」 千瑶一听就明白梅氏指的什麽事,不由看了常嬷嬷一眼,然後故作不解地笑道:「七嫂这说的是什麽,倒是把我弄糊涂了。」 「因为九奶奶,我家姑娘正被七奶奶罚跪呢,都好长时间了,还没起来。」刚刚进去通报的那个丫鬟忽然就插了一嘴。 梅氏立即转头喝了她一句:「放肆,我跟九奶奶在这说话,轮得到你多嘴!还不快上茶来,没见九奶奶都进来大半天了。」 那丫头忙应了声,就低头垂脸地出去准备茶果。 千瑶脱了外头的大氅後,往里屋看了一眼,便问:「七嫂罚安姐儿怎麽是因为我?」 梅氏又叹了口气,看着千瑶,满是歉意地说道:「刚刚她九叔送她回来的时候都说了,要不是当时她九叔拦着,我早就打她戒尺了,眼下我正让她在屋里跪下思过,也狠狠说了她一顿,所以之前那点不愉快,弟妹千万别放下心上,不然可是我的过错了。」 千瑶瞧了梅氏一眼,忽然就笑道:「七嫂莫不是以为我是兴师问罪来了。」 梅氏也跟着一笑,却没应声,只是拉着千瑶,要请她上座,千瑶却挡开她的手,然後从常嬷嬷手里接过那小匣子笑道:「既然是小孩子调皮,我怎麽会放在心上,七嫂真是误会我了,我这是给安姐儿送礼物来的,之前安姐儿不是一直惦记着嘛,也不知合不合她心意。」 幸好她今日过来了,不然经由梅氏这一手,明儿这府里指不定传出什麽话来,虽然她不在意别人嚼舌头,但却受不了这般被人算计的。 「九弟妹真是有心,那我就先收着吧,等一会她悔过了,我再给她。」梅氏说着就要接过千瑶手里的匣子。 千瑶却是避开笑道:「看在我特意过来一趟的分上,七嫂就让我见见安姐儿,要是我这麽将东西搁下就走,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婶婶是故意过来看侄女笑话的,七嫂这不是至我於窘地吗?」 「瞧你说的。」梅氏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只得让千瑶随自己进了里屋。 只是千瑶刚一进去,梅氏即对那正跪在地上的安姐儿道:「还不快过来给九婶婶认错!」 不等安姐儿开口,千瑶忙就上前将她给扶了起来,然後掏出手绢,一边帮安姐儿擦着面上的眼泪鼻涕,一边说道:「七嫂也太认真了些,还是个孩子,这大冬天的怎麽这麽罚,又不是什麽大事,七嫂这麽做,又句句因我,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这让我心里如何过得去。」 哪知千瑶的话刚落,安姐儿忽然就挣开她的手,忽的一下就在她面前跪了下去道:「九婶婶莫气,安然知道错了,以後再也不会惹九婶婶生气了。」 此时外头正好有丫鬟捧着茶果进来,恰恰就见到安姐儿给千瑶下跪的这一幕。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面对这麽一个声声认错,句句流泪的孩子,然而这里可是藏着九拐十八弯的心思,这对母女,真是不简单啊! 千瑶心里吸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遂弯下腰扶起安姐儿,柔声问道:「九婶婶怎麽不清楚安姐儿到底做错了什麽,要不安姐儿给九婶婶说说可好?」 安姐儿一愣,不由就看了梅氏一眼,梅氏没想千瑶会这麽反问回来,生怕事情会弄巧成拙,忙就笑着上前将安姐儿拉过来,然後推到丫鬟身边道:「好了好了,瞧这小脸脏的,快去洗把脸,收拾整齐了再进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见对方偃旗息鼓了,千瑶才坐下,接过丫鬟捧上的茶,然後一边拨弄着茶盖,一边打量着这屋里的摆饰,别的不说,光是摆着那边的两张紫檀雕花圆墩儿,竟是每一张的椅脚上都包着金衣,金衣上还雕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外头的雪光从窗户那透了进来,洒到那上面,即炫出一层庸俗华贵的金光,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她兜里有钱似的。 千瑶心里嘲弄地一笑,继续看,只是一抬眼,忽然就看见左侧条案的矮几上,正摆着一个瞧着极眼熟的狮子戏球白玉摆饰,她记得翼园的新房里也有这麽一个东西,因那摆饰的造型憨态可掬,所以她刚刚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梅氏顺着千瑶的目光看过去,瞧着那狮子戏球的摆饰後,便笑道:「那是九叔去西洋前,特意找人雕琢了这麽一对摆件,一个给了安姐儿,一个他自己放在屋里。」梅氏说到这就笑了笑,看了千瑶一眼,又道:「弟妹也是瞧着了吧,我记得九叔就摆在那房间里的桌案上。」 千瑶没应声,只笑了笑,就端起茶盏吹了吹,然後轻轻喝了一口。 梅氏正要接着说自家闺女的招人喜爱处,不想忽然就听到外头起了一阵喧哗,随即就瞧见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风一样地卷了进来,忽的就将手里的东西摔到自己跟前,并喝骂了一句:「梅采薇,你给我的这是什麽东西!」 千瑶吓一跳,忙就将手里的茶盏搁在几上,然後看了冲进来的许氏一眼,又瞧了瞧那被摔在地上,撒了满地的香料,她还闹不明白出了什麽事,梅氏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笑着走到许氏身边道:「六嫂什麽事这麽大的火气,眼下不是应该小心身子的时候嘛。」 「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许氏指着那地上的香料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今日你要嘛把那五百两退回来,要嘛把正经一等品给我替上。」 「六嫂这意思我可是不懂了。」梅氏在千瑶面前被许氏推了一把,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便扭着腰走过来坐下道:「早就银货两清的事,六嫂这会却跑到我这胡说八道,到底是哪的理,打量我这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好欺负呢。」 第二章 听了梅氏这话,许氏忽然笑了,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卷起自个那绣着蔷薇花的衣袖,然後道了一句:「我今儿就是过来欺负你的,你瞧好了。」 她声音一落,桌上一对青花双耳瓶就落到地上,碎了,接着是玛瑙缠枝碟、玻璃花盏、汝窑笔筒、粉彩圆盘……一件一件,毫不客气地直往地上摔。 梅氏尖叫出声,就要扑上,却早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抓住了,门口那也被许氏带过来的两个肥头大耳的婆子堵住。 「九弟妹,你快阻止她,快拉住那个疯婆娘啊!」 千瑶置若罔闻地坐在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着那满地的碎片,看着依旧不见停手的许氏,心里连连惊叹,原来还能这样。 不到半刻钟,这房间就似被人洗劫过一般,凡是摆在桌案架几上的东西,全都一股脑被扫到地上,就连那两张紫檀圆墩儿也未能幸免,也合该摆的位置碍了眼,一下子就被许氏给踹翻了。 直到这屋里再也找不到可摔的东西,许氏才停了手,然後对着梅氏撂下一句:「以後好好睁大你的眼睛,我可不是九爷,不是你闺女随便哭上两声就什麽事都能一笔勾销的!」 她说完,甩了甩袖子,就领着那几个婆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满院的丫鬟婆子,无一人敢拦。 梅氏得了自由後,白着脸,看着这满屋的狼籍,身子晃了晃,就倒在椅子上,晕了过去。 千瑶一惊,忙叫丫鬟婆子进来,安姐儿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且不等千瑶开口,她就已经一口一个指使着那些丫鬟婆子处理眼下之事。 两人负责将梅氏扶上床,两人负责收拾这屋里的东西,一个赶紧去叫懂医的嬷嬷过来,一个马上去明净堂去将这事说了,接着安姐儿又招来一个年长的丫鬟,悄悄交待了句什麽,那丫鬟听完,一点头,就走了。 最後安姐儿才红着眼,面上略带几分无措地看向千瑶道:「难得九婶婶今儿能过来,却还没来得及招待,就让九婶婶看了笑话,安然心里愧疚万分。」她说完,竟真就掉了两滴泪,还显稚嫩的脸,惊慌又勉做镇定的表情,满屋的狼籍,慌乱的下人,不省人事的母亲,此情此情,任谁看了都免不了要心疼几分。 千瑶才安慰了她一句,梅氏就悠悠转醒了,安姐儿随即撇开千瑶奔到床边满声关切的询问。 梅氏先是呆了一呆,然後从床上坐起,一把抱住安姐儿哭道:「我的儿啊,这造的是什麽孽,因你九叔疼你,让咱娘俩过了两天好日子,马上就有人红眼,心里记恨上了,这刚一来,就打的打,砸的砸,这不是活生生要逼死我们吗,我苦命的儿啊……」 这话说得……千瑶微一蹙眉,只是眼下她也不好转身就走,少不得上去劝了两句。 梅氏似一愣,然後忽的就抓住她的手道:「刚刚九弟妹也都亲眼看到了,这事,九弟妹一定要为我作主,不然我们母女就真是没有活路了!」 「七嫂言重了,如何就谈得上死啊活的。」千瑶微皱着笑了一笑,一边掰开她的手,一边道:「再说这是六嫂和七嫂之间的事,我又才刚进门,哪有什麽资格为谁作主的,而且刚刚安姐儿不是已经让人去明净堂那说一声了,七嫂就……」 「弟妹这个时候还推托什麽,九叔早表示过了,只要弟妹一进门,这管家之权就归到弟妹手里,我是日盼夜盼的,好容易盼得弟妹进了门,眼见又出了这事,难不成弟妹真忍心见死不救?」梅氏说着就又将安姐儿搂到怀里,一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边流着泪道:「要单是我,被人这麽作贱,咬咬牙,也就忍下去了,可是安姐儿怎麽办?可怜她还没出生就没了爹,自小苦大,好容易回了家,还不得安宁……」 从点春院出来後,常嬷嬷紧跟在千瑶身边悄声道:「那七奶奶可不是个简单的,奶奶可千万别揽这事,这可是两边都讨不得好的事儿。徐嬷嬷早说了,这两位奶奶向来就不对眼,只不过俩人一直以来就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倒没出过大事,如今奶奶刚一进门,马上就砸出这炮仗来,奶奶可得小心,别着了她的道,把自个赔进去。」 「我当然知道。」千瑶冷笑一声,所以刚刚她连这事的原因都不问,随便含糊了几句,就找藉口出来了,只是走了一会,她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就道一句:「不过也不知到底是什麽事,我刚刚在里头听那六嫂让七嫂还她五百两银子,还有什麽一等货的。」 「那六奶奶一直就在做生意,我估摸着啊,准是七奶奶瞧着眼红,也想分一杯羹,所以便使了什麽手段让六奶奶着了道。」许氏刚刚说话的声音不小,候在外屋的常嬷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瞧七奶奶那一屋子的东西,可不只五百两,光那两对花瓶就差不多这个数,更别说那些玛瑙翡翠碟碗了,难怪七奶奶会一口气上不来。」 经常嬷嬷这一叹,千瑶想起刚刚许氏那目中无人的样,不知为何,心里倒是一乐,她还从没见过这麽厉害的女人,只是想了想,又有些不解地道:「不过不是说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就不好嘛,怎麽还能合夥做生意?再说我瞧六嫂可不是个糊涂的,又向来跟七嫂的关系不好,竟能着了她的道?」 「奶奶这就不了解了,有哪个商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只要能有得赚,就是对上仇人都能笑出三分来,而且再怎麽精明的人,也难保一辈子不吃亏,再说那六奶奶这段时间不也一堆事,没准就是因为那些事儿扰了心,所以才不小心着了道。」 常嬷嬷说着,接着又提醒千瑶道:「虽说这管家大权一定会落到奶奶手里,但这麽大一个家,也不是每件事都必须得奶奶亲自过问的,就算七奶奶咬着不放,奶奶要嘛就将这事推给蒋老夫人,要嘛就给她使劲儿地拖着,只管坐山观虎斗就行。到底奶奶才刚进门,就算有些事做得不尽完善,别人也说不出什麽来。」 千瑶点了点头,一路琢磨着回了翼园,只是一进屋,忽然看到一个嵌丝填彩天女散花的大插屏立在那儿。 「这是新送来的?」千瑶走到那大插屏跟前,仔细看了两眼,她记得刚刚出来的时候,屋里还没这物儿。 「是六奶奶亲自带人送来的,才刚走呢,奶奶就回来了。」春桃一边给千瑶捧上茶,一边笑着道。 那边正在收拾桌案的春燕,接着就将妆台上的锦匣子捧到千瑶跟前道:「六奶奶还送了这个。」 千瑶一看,只见里头是一对玛瑙镯子,还有一个椭圆形的琥珀吊坠儿。 「六奶奶有说别的吗?」千瑶有些惊讶的拿起那镯子,这贺礼送得竟是一个比一个大方。 「六奶奶只说礼轻不成敬意,望奶奶别嫌弃了。」春燕道了一句,就看了春桃一眼。 春桃迟疑了一下才低声接着道:「六奶奶还说,让奶奶不用费心她的事,她自己会处理,免得……免得到时大家面上都难看。」 千瑶一怔,完後就是一笑,即看了常嬷嬷一眼道:「真想不到,六嫂可是个爽快人。」 刚刚许氏在梅氏那里,砸完东西,撂下狠话就走了,从始到终一眼都没看自己,却不想出来後马上就亲自领着人送东西到自己这,还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 常嬷嬷也是有些惊讶,还以为许氏也跟梅氏一样,打算将千瑶拖下水呢。 「你们可看见六奶奶出了翼园後是往哪走的?」千瑶将镯子放回去,想起自己刚刚就是从映霞阁那个方向过来的,怎麽没跟许氏碰上。 「六奶奶出去後,好像是往明净堂那去了。」春桃声音才落,就听到外头似有谁来了。 常嬷嬷出去一看,不多时走回来道:「是老夫人让人过来告诉奶奶一声,说是奶奶路上累了好些天,今晚在自个院里用晚饭就行,不用过去她那边了。」 估计是刚刚那事已经在明净堂那闹开了,也不知齐氏是真的为她着想,还是出於别的考虑,不过这个时候不让她过去,对她来说确实是好的,谁愿意一进门就蹚这浑水,弄得好了,她没什麽功,而若要是弄差了一丁点,那所有的矛头可都会指向她。 第三章 差不多是掌灯时分,蒋星凡才从外头回来,正想着赶紧回去看千瑶,却不料刚进二门,他就看见一个丫鬟正顿着脚站在那。 彼时,已卸了宝石大金钗,脱了大红衫裙,换了一身玫瑰茜红宽袖衫儿的千瑶,抱着嵌丝珐琅圆顶手炉倚在贵妃椅上,因等得太久,差点睡着。 常嬷嬷出去了两趟,又找徐嬷嬷说了会话,才又进了屋,轻轻走到千瑶身边低声道:「奶奶,九爷回来了。」 「嗯,那就准备传饭吧。」千瑶睁开眼,便有些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奶奶。」常嬷嬷走近两步,接着道:「九爷回府已经有一会了,眼下是从点春院那过来的。」 千瑶抬起眼看了常嬷嬷一眼,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一旁的春喜,然後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看,瞧着没什麽不妥後,才出了房间道:「传饭吧。」 饭桌刚摆好,蒋星凡就进来了,一旁的丫鬟早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等物,千瑶没问别的,服侍他洗手擦脸,然後就随他一块上座。 饭菜准备得极丰盛,蒋星凡的心情似乎不错,一边吃,一边不停地给千瑶挟菜,且还同她随意聊着外头的趣事,却一句都没提点春院那边,只是两人才吃到一半的时候,厅外忽然就起了吵杂声。 千瑶停了筷子,朝候在一旁的春喜道:「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只是还没等春喜出去,外头忽然就传进来一声哭求:「安姐儿不好了,求九爷快过去看看吧!」都这麽嚷得满院人都知道了,千瑶只得让常嬷嬷将那丫鬟领进来。 人进来後,千瑶一瞧,见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满脸稚气,且进了屋後,整个人瞧着都很拘束,眼神也是左右乱转的。 千瑶收回目光,看了蒋星凡一眼,然後「啪」的一下,就将手里的筷子搁到桌上。 蒋星凡皱了皱眉,看向那小丫鬟问道:「出什麽事了?」 那小丫鬟有些慌张地抬起眼,看了看千瑶,又看了看蒋星凡,嗫嚅了好一会,刚想出句完整话来,可还不及说,春燕就进来道:「奶奶,七奶奶身边的素素姐姐过来了,说要见奶奶。」 千瑶一怔,又瞧了蒋星凡一眼,然後才问:「她这会过来什麽事?」 「说是找奶奶要生肌膏急用。」春燕说着面上也带着几分疑惑。 「我哪有什麽生肌膏。」千瑶一眉头。 「是我这有,你让她进来。」蒋星凡说着就朝千瑶道:「就放在屋里桌案旁边第二个抽屉里,那个碧绿色画着梅花的小瓷罐就是。」 千瑶看了他一眼,才朝旁边的春喜点了点头,春喜进去拿的时候,外头的素素也进来了。 「实在不该这个时候过来,只是七奶奶那边正好没了这药膏,不得已,才厚着脸找到九奶奶这边,望九奶奶莫怪。」素素一进来就朝千瑶行礼,满脸满口都是卑敬,且她说完,马上就责备地看了刚刚进来的那小丫鬟一眼,接着道:「她刚刚一见安姐儿被烫伤了,估计吓得慌了神,没多想,就跟以往一样跑到这边来,让九奶奶见笑了,我回去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安姐儿怎麽烫伤了?要紧不要紧?」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千瑶只得将别的事抛开,瞥了蒋星凡一眼,代他关切地问了一句。 素素谦卑一笑,「多些九奶奶关心,是被刚沏好的茶烫了手,红了一大片,安姐儿原说不用过来打扰九爷和九奶奶的,随便用点清凉膏抹一抹就行,只是七奶奶却担心会起水泡,万一晚上蹭到,以後留了疤就不好了,所以才让我过来求九奶奶。」 「说什麽打扰,孩子都烫伤了,自然是取药要紧,再说我这又不是什麽阎王殿,不能随便过来的。」千瑶笑了笑,见春喜已将药拿出来了,她便起身走过去,从春喜手里接过那小罐,然後递到素素手里道:「快拿回去给安姐儿抹上,都这麽会了,指不定疼成什麽样了呢,我一会收拾收拾,也过去看看。」 素素接过那药罐子,先道了谢,然後又道:「七奶奶刚刚交待了,说是眼下那屋里没收拾好,九奶奶若是要过去的话,务必让我转一声,九奶奶的好意,我们七奶奶心领,只是今儿确实不便。」 「这般也好,那我就不过去添乱了,你快回去吧。」千瑶笑着点头。 素素朝蒋星凡行了一礼,才领着那小丫鬟退了出去。 千瑶重新坐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就似什麽事也发生一般。 蒋星凡先她一步放了筷子,然後一脸笑的看着她吃,千瑶不抬眼也不开口,将那碗饭一粒不剩地吃完,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两碗热汤,直到感觉胃里暖和後,才放了杓碗。 漱了口,喝了茶,丫鬟们下去用饭,千瑶便回了里屋。 蒋星凡跟着进去,让屋里的丫鬟退出去後,就将千瑶拉到身边笑道:「怎麽瞧着好像还在生气。」 千瑶拨开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生气,是替你难受。」 「替我难受?」蒋星凡一怔。 千瑶忽然伸出手,在他胸口上点了点道:「这里,可不是早就跑到那边去了,却又碍着我在这,倒是苦了你,生生受着这分煎熬。」 「说什麽混话。」蒋星凡失笑,只是瞧着她说话时这娇俏的模样,忍不住就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 千瑶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只是随即又笑道:「既然你刚刚顾着我的脸面,没有急巴巴地一抬腿就跟人家走,所以你现在要是想过去,我也不会拦着。」 蒋星凡面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极精彩,语塞地站在那看了千瑶良久,才苦笑地叹了口气道:「胡说什麽,什麽我抬腿跟人家走的,你倒是什麽都能说。」 千瑶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就转身,一边拨弄着花架上的珊瑚盆景,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那小丫头呢,而且今儿她那边还出了点事,你放心,我能理解。」她说到这,就又转过脸,看着蒋星凡接着道:「不过你也要理解我,我不可能像你一样的去关心她,再说那丫头指不定也不屑我的关心,总归以後只要你能让我在面上过得去,遵守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就不会多做计较,并会尽量帮你理好家,伺候好你娘。」 「那也是你娘!」明明是很对他心思的话,蒋星凡听着却觉得极不舒服,皱了皱眉,就略带责备地说了一句。 千瑶一怔,遂笑了,「是,我说错了。」 蒋星凡看着她那清朗朗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洗个澡。」 千瑶又是一怔,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你真的不过去吗?」 「你……」蒋星凡瞪她,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你在床上好好待着等我!」 蒋星凡出去没多会,千瑶就叫了常嬷嬷进来轻声问了一句:「嬷嬷,打听到什麽了?」 「那安姐儿确实是被烫到了,不过没说的那麽严重,就是稍稍红了点罢了,她们是故意作戏给奶奶看的。」常嬷嬷说完就接过千瑶手里的手炉,给拨了拨里头的灰,然後递回去又接着道:「奶奶,那小丫头是个人小鬼大的,又仗着九爷疼着她,以後定还会生出别的么蛾子来。」 「我就知道。」千瑶接了手炉,斜靠在贵妃椅上,冷笑一声,「无妨,随她折腾去,反正是小打小闹,你平日里多帮我注意着点就行。」 「奶奶放心。」常嬷嬷一笑,想了想又道:「说来那徐嬷嬷也是看不惯她们那样儿,不然我还真没法打听出这麽多事来。」 「哦,为什麽?」千瑶一听这话,也有些奇了,她记得那徐嬷嬷不但少言寡语,人也很严肃,对自己还总带着几分不满,只是因对方是蒋星凡的乳母,她也不好说什麽,只有敬着的分,却不料那徐嬷嬷竟会站在她这边。 常嬷嬷轻声道:「估计也是看不惯那边那做派,奶奶没瞧见刚刚素素那丫鬟怎麽说的吗,什麽像往常一样就跑来这边,啧啧,既不是无父无母,又不是三岁孩童,我都长这把年纪了,还从没听过有哪家姑娘这麽霸着自个叔叔的。」 第四章 千瑶笑了笑,也不甚在意,打了个呵欠,朝常嬷嬷摆了摆手,就将自己两腿都放在贵妃椅上,然後歪着身子假寐起来。 常嬷嬷悄悄退了出去,满怀激情地继续自己的深入敌情工作。 而另一边,从千瑶屋里出去後,蒋星凡先处理了点私事,然後才去泡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再回屋时,夜已深,千瑶斜着身子,闭着眼睛,一身慵懒地依在那铺着大红妆花锦褥的贵妃椅上,似已睡着。 香几上芙蓉花碟托着的麒麟戏珠双耳香炉正飘着百合香,鎏金烛台的底座上已凝了一层又一层的花状蜡油,候在旁边的春喜和春燕正要出声,蒋星凡赶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後朝她们摆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贵妃椅,那目光似被黏住了一般。 春喜和春燕相视一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後才退了出去。 蒋星凡走到那贵妃椅跟前,静静地看着她,她发上珠钗已卸,无一装饰的乌发,衬着那容颜,竟更让人觉得绚目,她身上亦换了一袭蓝地牡丹加金锦对襟褙子,宽大的衣袖从那贵妃椅上柔柔地垂了下来,似怕惊扰到她一般,小心翼翼地侧身坐下,翻起她的衣袖,找到她的手,轻轻托起她的手腕,低头吻了下去。 美人靠上依春娇,云鬓微解,桃颊红潮,一看魂销。 肌肤如脂,莹白似玉,他俯唇在上几番轻啄,浓情未解,遂将玉腕高抬,衣袖纷纷下落,露出雪膀寸许,晃迷了眼,千瑶如似醉了一般,即便蒋星凡忍不住在她臂上噬咬了一下,她也只是眉头微蹙,嘴里轻轻「嗯」了一声,依旧闭着眼,任君所为。 蒋星凡抬起眼,看她就这般乖巧地躺在眼前,他知道她并未入睡,或是惧,或是无措,或是认命……却终究是依了他。 平日里那麽桀骜刚直的女子,忽然显出这般柔软顺从的一面,刚刚才只是浅嚐,甚至连衣衫都未为她解开,他就觉得自己的呼吸已开始急促,今晚的地龙似烧得特别足,身上燥热得厉害,又俯下脸,就发现她鼻尖上亦是冒了细微的汗。 千瑶知道今晚将会发生什麽,在他托住她的手腕时,一股令人迷惘和惊恐的感觉即袭遍她全身。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蒋星凡轻叹,不似第一次吻她时那麽粗鲁狂野,温热的唇在她眼睑上轻点,扫过她的脸颊,顺着她的鼻梁,落到她唇瓣上,停在那磨蹭了一会,终是忍住未挑开她的唇就离开了那里。 他的手解开她褙子的花扣,解开她小袄的盘扣,解开她中衣的带子,一层一层地轻轻挑开,最後露出那绣着并蒂莲花的粉红肚兜,细细的红带子缠在她的脖颈上,敞开的层层衣襟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光洁的肩膀,柔嫩的肌肤…… 他低叹,隐忍的吻一寸一寸地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来回抚过,她身上的轻颤,令他欲罢不能,游移在她腰臀上的手忽的就移了上来,一把抓住她两边的胳膊,她一惊,他已将她托了起来,唇从她往後伸的脖子上一路往下吻,最後落到她胸前,紧紧贴在她胸口。 轻薄的潞绸肚兜挡不住他火热的双唇,他又贴得那麽紧,那麽久,烫得千瑶忍不住就呻吟了一声,正抓住她双臂的手似忽的一紧,随即他的唇就离开她的胸口,只是还不待她松口气,他就已含住她左侧的胸尖,即便隔着一层肚兜,却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唇齿在上面肆虐。 他忽的又将她压到椅榻上,温热的手探入她肚兜,握住她的丰盈,肆意揉捏挑拨,她终忍不住蹙紧眉头,扭着腰身,似在躲避,又似在迎着他的手。 她的动作惹得他的手越加放肆,而她的呼吸亦跟着越来越急,身子的感觉似回到中了合欢散那个晚上,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腹中屡屡热流顺着他的吻往四肢百骸侵袭而去,似有什麽要从身体里要喷薄而出。 不知何时,他已褪下她的长裙,只留一条薄薄的亵裤,他的手已滑到她腰间,他的唇亦落到她的小腹上,舌尖正在她的肚脐上轻点,打圈…… 亦不知何时开始,她已控制不住连声呻吟,娇喘不息。 贵妃椅下衣衫凌乱,鎏金台上烛火摇曳,滚热的蜡油顺着寸许高的红烛,一滴一滴的往下滑,旧的凝结,新的再往下落,慢慢开出一朵又一朵鲜艳的红花。 她身上的衣裳并未脱尽,粉嫩的肚兜儿欲掉不掉地系在身上,外面的小袄和中衣依旧凌乱地敞开,从未见过她这般靡艳的样子,房间里弥漫着催情的味道,他就要褪下她的亵裤时,她终於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臂,波光潋灩的双眸里,有祈求、有惊惧、有迷乱…… 蒋星凡怔了怔,微起身上前,在她眉间轻吻,嘴里呢喃地说着一些安抚的情话,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下轻吻噬咬着,然後托起她的小腿,隔着柔软轻滑的丝绸亵裤,若即若离地轻吻爱抚。 她脑子渐渐迷乱,任他的手,他的唇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从未有过的触感如浪潮般一波一波侵袭着她的神经,她几乎透不过气,却欲罢不能,身上颤栗不已,口内呻吟不停。 他才离开,她遂不由自主地弓起腰身,身体里强烈地渴望着什麽,直到下身一凉,她的脑子才略清醒了些,却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白晃晃的双腿正搭在他两边大腿上。 她顿时一声惊呼,蒋星凡勉力忍着,触门不入,呼了口气,就附身下去,托住她的後脑,开始了今晚第一个真正的吻。 千瑶还未从刚刚的惊恐中回过神,就又被那狂风骤雨般的吻给吞没了,她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无济於事,直到几欲窒息之时,他才放开她,却顺手就解下她的肚兜,两手顺着她的背滑到她的腰下,趁着她眩晕之时,就将那肚兜顺利垫在她臀下。 千瑶半眯着眼,看着这富丽堂皇,奢华至极的房间,只觉得那鎏金台上烛火似乎都变成了一双一对,眩晕的感觉好像是在作梦…… 他再次拨弄,她下身突地又是一颤,随即臀股被抬起,他猛地就冲了进去,滚烫如岩,势如破竹,力道强悍,无法阻挡。 她叫,他哄;她推拒,他爱抚;她娇喘,他推进;她呻吟,他用力…… 鎏金烛台上有两支蜡烛先燃尽,屋里陡然暗下几分,然急促的喘息声却还未停下,衣裳凌乱的两人正奋力地拥缠在一起,麒麟戏珠双耳香炉内的百合香渐渐被情慾的味道盖住,直到那排山倒海般的快感狂卷而过。 慢慢退去後,浑身湿透的蒋星凡才慢慢躺下,将瘫软如泥的千瑶整个揽在怀里,剧烈地喘息了好久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吻着她的头发道:「你真是,差点没把我逼疯……」 「嗯?」千瑶还未完全醒过神,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蒋星凡轻笑,手开始在她身上一遍一遍地爱抚,唇在她耳边呢喃私语,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这般投入,就跟晕了头一般,整个泥陷进去。 约过了一刻多钟,千瑶才终於完全清醒,随即就看到近在眼前的宽阔胸膛,同时感觉到他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游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还疼吗?」见她醒过神了,他遂在她额上温柔地轻吻,又关切地问了一句。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然後停了一会,忽然就惊呼一声。 「怎麽了?」他一怔。 千瑶从他怀里伸出手,将身上还未褪尽的衣服往身上拉了拉,然後咬着唇瞪了他一眼道:「你……你怎麽就在这里!」说着就要推开他,然这椅榻太窄,怎麽着两人都是贴在一块,也不知刚刚他都怎麽做那些动作的。 蒋星凡恍悟过来,遂揶揄地看着她笑道:「不是娘子先选的地儿吗,为夫可是都顺着娘子的意思哪。」 千瑶脸一红,就撇开脸坐起身,打算将衣服穿好,蒋星凡早被她这娇俏的模样看得心猿意马,才刚平静的情慾又蠢蠢欲动起来,於是他也跟着起身,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都这麽晚了,还穿衣服做什麽,上床就寝吧,刚刚动了那麽一下,不累吗?」 第五章 他贴过来的胸膛,圈过来的强健手臂,温热的呼吸,低哑的声音,每一点都在提醒着她刚刚的狂野放纵,千瑶只觉得面上越来越热,连系衣服带子的手都有些发抖起来,偏这房间的烛光还如此明亮,让她就是再低着头,他也能看清她面上什麽神色。 「呵,千瑶宝贝,千瑶宝贝……」他连声低笑,遂将她整个揽在怀里蹂躏了几下,然後不待她抗议,就将她整个抱起来朝他们的新床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後,又从屏风後面找了条乾净的毛巾,一边帮她擦着身子,一边笑道:「娘子将就一下,别让丫鬟进来打扰咱们了。」 千瑶红着脸,推开他的手,蒋星凡一乐,将毛巾扔了,又去吹了蜡烛,然後走回床边,脱了衣服才钻进被窝。 不想他进来的身体竟未穿衣服,千瑶一惊,就转头瞪他,「你……」 「都这麽亲密了,还要那衣物隔着做什麽,肌肤相贴才舒服。」他在她脸上蹭着,说话同时还动手要将她刚刚穿上的中衣脱掉。 千瑶自是不依他,可她既抗不过他的力道,脸皮又没他这麽厚,两人过了几招,千瑶终是架不住他的死皮赖脸,可怜才穿上的中衣中裤就又被扔了出去。 「我好累,你不许再使坏了!」千瑶生气地背对着他道了一句。 「好了好了,我知道。」蒋星凡狗皮药膏般地又贴上去,强硬地将她揽到怀里,只是这次他的手脚倒真的安分下来,只从後面抱着她,没别的多余动作。 千瑶心慌意乱的任他抱了好一会才稍稍习惯,身子慢慢放松下去。 寒冷的冬夜,两人这麽亲密无间地贴在一块,确实异常温暖,也异常舒服。 千瑶原以为这样会很难入睡,却没多会,就感觉困意袭来,只是她刚闭上眼睛,他的指腹在她肚脐上来回轻刷,那触觉就像是有根羽毛在身上轻抚似的,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有些难受,同时又有种怪异的舒服。 见她没反对,他的手开始往下,此时她已感觉到他身体起了的反应,千瑶刚放松的身子不由就绷紧了,双腿顿时闭拢,他的手随即就停住了,然後缓缓往上移,略显粗粝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划出一阵轻微颤栗。 不行,这样下去……千瑶忙就往里挪了挪,稍稍离开他的怀抱。 蒋星凡也不阻止,搭在她腰腹上的手在她腰间的曲线上轻轻爱抚着,然後慢慢滑到她背後,手指顺着她的脊椎骨似描画一般,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她的身子很美,胸乳丰盈,纤腰可握,肌肤腻如脂,滑似缎,越抚摸越挪不开手。 他的手指移到她後颈时,就停在那轻轻画着圈,千瑶只觉异常舒服,闭上眼睛忍住想要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只是没一会他的手就顺着她的肩膀滑到前面,他整个人也跟着靠了过来。 「你……」 「我好冷。」他无耻地道了一句,说话的同时,手已经覆上他垂涎已久的地方。 喘息渐急,呻吟渐起…… 外面下起了大雪,呼啸的寒风却丝毫卷不进这越来越升温的锦绣香屋,千瑶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只觉得天地都在晃动,连这也床似跟着在摇了起来。 又是一场纵情狂欢,结束後,千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在他怀里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蒋星凡一边抚摸着她的肩膀,一边满含歉意地轻哄道:「明儿不用着急起来了,想睡到什麽时候都行,娘那边不用担心,我会跟她说的。」 千瑶躺在他怀里休息了好久,才徐徐睁开眼道:「你这会倒是不着急着要我帮你理家了。」 蒋星凡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开始奚落我来了。」 千瑶娇憨地哼了一声,想了想,就趁机说道:「今儿六嫂和七嫂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她们原先就有些不对头,六嫂的性格就那样,你以後就会习惯的。」似乎是被喂饱了,心情极好,提到这事也没见影响到他的心情,说话时他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男人什麽时候最容易说话,把他喂饱喝足後。 千瑶先前并不知道这一点,但她在这一刻,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这个感觉,所以她眼睛转了转,就接着说道:「以後我接手管家了,两位嫂嫂之间事,还是让她们自个处理吧,我若从中插手着实不妥,即便七嫂要我给主持公道什麽的,我也不想接,你到时可别勉强我,说我不尽力的。」 蒋星凡笑了,抚着她的肩背道:「我知道,你当我真是那没分寸的嘛。」 千瑶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後就翻了身子躺在床上,只是正打算闭上眼睛睡觉时,忽然又想了起来,便问道:「不过你可知她们之间到底是怎麽回事吗?」 蒋星凡转过脸,一边帮她拨了拨散在枕头边的头发,一边道:「六嫂外头有一家香料铺子,生意向来不错,一直以来她的货源也多是从我那直接拨过去的,只是我从西洋回来後,我那边的香料就被京州那边的商人全给包了,因她当时没提前与我定货,而我向来事多繁杂,也忘了问她一句,加上下面的人偷懒,也疏忽了这事。因此这段时间,她店铺里的存货有些吃紧,偏她又不愿降低要求,非要找跟原先同等级香料。」 「於是这事被七嫂知道了,七嫂不知从哪找的门路,说是有一批不错的香料要转给六嫂,原本六嫂不打算要的,巧的是那段时间,她的一位老客户正好找她买那种香料,故而六嫂才从七嫂手里买了那些香料。只是那客户拿了香料後,回头发现是好货里参杂了次等品,生意做久了,最怕的是信誉受损,所以六嫂才急了。」 千瑶听完,想了想,就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六嫂是做这一行的,怎麽会不识货呢,竟辨不出好坏来?」 蒋星凡呵呵一笑,「柳州这边,能赚得上钱的,主要有两种人,一是其中某一行的行家,这种人,即便自身没有本金,也会有人或是高价请他,或是直接让他参股;还有一种,就是对行情能看得准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有赚钱的眼光,六嫂是属於後者。」 蒋星凡说到这,就轻轻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她之前是从我这里进货,所以不必担心品质问题,後来因在我这的货源断了後,我怕她会吃亏,便让齐欢过去帮她一阵。」 「齐欢?」千瑶怔住,不想这事竟能扯上齐欢来。 「嗯,那小子是个天才。」蒋星凡一叹,「别人需要用二十多年才能磨练出来的鼻子,他天生就有了,任何香料,他只要闻一闻,就能一五一十都给道出里头的成分来,甚至原料的产地、加工的手法等等,无一不差。」 「所以你就让齐欢过来给六嫂把关,免得六嫂受骗。」千瑶这才明白。 「没错。」蒋星凡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要知道那小子胆大成那样,之前就不会让他过来了。」 千瑶想了想,又有些不解,「不过既然六嫂都有齐欢给她把关,怎麽还能被七嫂给骗了?」 蒋星凡无奈地说道:「六嫂的身孕有两个多月了,齐欢是半个月前知道的,吓得一溜烟就跑了,也巧是事情都赶在一块,所以才就出了下面的那些事。」 「这麽说,今儿这事,果真是七嫂的错在先。」千瑶沉吟一会,就喃喃道了一句。 「嗯,不过六嫂也太冲动了些,气是出了,却也给自己惹了麻烦,若说钱,那一屋子的东西可不只五百两了。」 「七嫂会叫六嫂赔吗?」确定这事他不会让自己插手後,千瑶便好奇的问道,不过瞧着许氏那样,估计是死都不会赔的。 蒋星凡笑了笑,就在她脸上拍了拍,将话转开,「不是累得不行了吗,还这麽多话。」 见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千瑶忙拍开他的手,撇了撇嘴道:「不说就算了,干嘛动手动脚的。」 蒋星凡抽出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道:「睡吧,明儿还是要见这府里的管事的,让你早点熟悉也好。」 闭上眼睛前,千瑶还是忍不住想,他刚刚不说,难不成是他为这事自己贴银子给梅氏那边?只是她确实太累了,没琢磨多久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蒋星凡看着她沉沉的睡脸,怜惜地在她眉间吻了吻,然後伸手拥着她闭上眼睛,也跟着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