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英歌传》 序章 岐山练武场夏日当空,梧桐投下婆娑斜影,蝉鸣嘒嘒别有一番韵味。一位十二岁的少年在树荫下练习剑术,只见其执剑而动,敏捷犀利,进退回旋之间剑势或如流云海浪连绵不绝,又或雷霆闪现昂扬豪迈。 “阎浮,过来喝口水吧。”一位十岁左右的青衣女孩牵着一个三岁女童提着铜制水壶走到了练武场内,舞剑少年闻声停住了剑势持剑而立。 “子娇,你怎么了来了?”这名少年名叫李阎浮,是岐山派老祖李淳风的嫡孙,因天生体质问题修炼许久不能入门,只能练习一些剑术聊以安慰。青衣女孩名唤袁子娇,是风鉴派老祖袁天罡后人。两派老祖关系亲近,时常有走动。 “我来看看你,明天我就要随父亲返回天台山。”袁子娇将水壶递给李阎浮,“绛娘缠着要找你,我把她也带来了。” “二哥,刚才大哥又发火了,还处置了几个下人。”这名三岁女童小名绛娘,是李阎浮的妹妹,天资聪慧深得老祖疼爱。 “怎么,又有人说我是岐山废材?”李阎浮喝了口水,摸了摸绛娘的头,“有什么关系,让他们说去。” 他们口中的大哥是李家旁支,李淳风兄长一脉,也在岐山派修行道法。在李阎浮这辈中排行老大,名叫李云景。虽然谈不上有多关照李阎浮,但也万万容不得别人在私底下诋毁他。李阎浮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原本是21世纪初的一位笛子演奏家,在一次飞机失事后灵魂来到西游故事中的东土大唐,再世为人转生在岐山李家,转眼间十二年就这样过去了。 三人来到了树荫下,李阎浮拿出一支玉笛吹奏起来,悠扬的旋律随着夏日的微风飘荡,袁子娇和绛娘坐在李阎浮身边静静聆听。 “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这支玉笛留着做个纪念。”许久之后李阎浮将玉笛递给袁子娇,随后牵起绛娘,“修炼的事情,我自有计划,绛娘你和大哥都不要着急。” 袁子娇接过玉笛,三人离开练武场,阳光下远远看去,总觉得他们的影子很淡很长…… 夜,雨打枝桠树随风动,岐山李家老宅内灯火通明。后山的茅屋内,一位身穿太极八卦蓝袍的老道在书桌前挥毫泼墨。窗外传来了急冲冲的脚步声,不久后一位老仆在屋外敲了敲门。 “进来吧,什么事?说”。 “老祖宗,阎浮小公子不见了。他留下一封信,说是要去见识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 “信拿来我看。”老道淡淡地说。 “是。”老仆走到桌前,递上了信。 老道拿起信,看了两眼就放在桌上,沉默了一会,说:“吩咐下去,就说我安排阎浮离家学艺,学成后自会归来,让他爹娘安心。下去吧。” “是。”老仆行了个礼,推门离开。 老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雨珠如帘,久久不语。书桌上还摆着他刚写好的字,墨迹未干,走近一点就可以看清这四个大字:利在西方。 第一章 故人重逢 十二年时光眨眼而逝……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修士夺天机造化,修为分为“通心明体,引气筑基,炼神还真,先天宗师,返虚人仙”五大境界,修炼至极也脱不开一个人字。至于什么地仙、天仙、金仙之类,只能在传说故事中找寻了。所以说,求长生逍遥,这逍遥二字是难之又难。 大唐立国至今两千多年,修士众多,国力强盛。皇帝享寿元五百,百姓人人习武修法,也均有两百年寿元。文有六位大儒教化万民,武有十方节度征讨不臣;四大人仙高手震慑江湖,百万带甲之士威压外域。但天无圆满,地有起伏。大唐北方突厥部落不时侵扰,西有白奕帝国妄图东征。这江山社稷的争斗更为惨烈,在这个时代,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西域的风似乎也带着黄沙的气息,驼铃声声让人昏昏欲睡。李阎浮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绿洲,取出水囊自己喝了一口,又倒了一点在手掌上,让肩上的龙鸦也喝了几口。 远处有两人一高一胖,正在快速地接近,看得出来是使用了神通身法。李阎浮面色有点凝重,手上微微掐指,口中念念有词,正在用推衍秘术卜算。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李阎浮看着接近的两人,自言自语。 两人靠近后什么也没说,一左一右包夹了李阎浮。 “两位长老,我很好奇,你们从河中一直追到这,难道是要不死不休?”李阎浮放飞了肩膀上的龙鸦,对两人说道。 “洞主的意思,你偷学了洞里的心法,那总得留下点什么。这已经是大唐境内,这次你要是还能逃走的话,我们也不便追赶。”胖长老说道。 李阎浮点了点头,拔出了身后背着的却邪剑。只见他左手掐着莲花印,含而不发,右手挥剑抢攻向胖长老。背后另一把悬翦剑自动出鞘,悬浮在半空中。胖长老挥刀迎击,还未发力突然发现面前人影消失。李阎浮突然出现在瘦长老身后,一剑挥出,两道剑气随剑杀向瘦长老。胖长老正要赶来救援,悬翦剑带着呼啸声飞攻而来,同时变大的龙鸦从天而降,一口龙炎喷向胖长老。胖长老不敢抵挡,连连后退。这时只听见瘦长老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分水刺招架住李阎浮的却邪剑,身后九阳玄灵大放光彩,挡住两旁围攻的剑气。 李阎浮胸前x型十字项链自动浮空,一道黄色光芒从天而降照在他身上,李阎浮与瘦长老对了一掌,借力向后飘去。天地元气以惊人的速度往李阎浮身上涌入,光芒耀眼至极。 “老五,快躲。”胖长老不顾一切冲到瘦长老身边,掏出一个玉符一把捏破,两人身上顿时笼罩了一张太极图,若隐若现。 “阴阳寂灭光。”李阎浮抬起了手中的剑,对准胖、瘦两位长老,剑尖上发出如夜色般漆黑的光芒。 一道黑色光束从李阎浮剑上发出,瞬间湮没了胖、瘦两长老。光芒消失后,只见两位长老衣裳褴褛,嘴角隐有血迹。胖长老拉着瘦长老飞奔而去,快速往远方逃遁。 “好个天妖遁地大法!”李阎浮看着远去的两人,忍不住赞叹。 “算你狠,居然已是还真境界的高手!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人已经逃远了,传音才出现在李阎浮耳边,正所谓江湖越老人越胆小。 李阎浮收剑回鞘,龙鸦变小飞到他肩上,哇哇叫了两声似乎在邀功。他吹了一声口哨,刚才远远躲开的骆驼再次出现。李阎浮骑上骆驼,继续前行。日色依旧,驼铃声再次响起,绿洲就在前方。 大漠孤烟直,八百里瀚海边上就是西域明珠瀚海城,也是回纥王帐之所在。大唐开国以来,多少文人侠客均在此地留下足迹。要说名声最大,唯有取经路过的唐僧师徒,至少这家天山客栈,途径瀚海的少侠们无不前来瞻仰一番,据说当年猪悟能就是在这里创下一餐一百个馒头的记录。 客栈二楼东北角坐着三个青年才俊,桌上摆着三把紫铜桃木剑。领头的是位二十来岁的女侠,身穿青衣素面无暇,笑若桃花耀眼之极,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跟娇艳的面容毫不冲突。这位是近年来江湖闻名的青衣女侠袁子娇,风鉴派第三代大弟子,引气筑基期高手。身边两位是她的师弟王子威和师妹张子彤,都是通心明体期修为,这次跟随袁子娇下山却是另有缘由。 一个月前,瀚海城富豪康越贞全家被害,一夜之间十几口人全部身亡。康越贞乃是回纥御商,此事惊动了回纥怀仁可汗,鹘鹰处高手查了半个多月愣是没有发现凶手一点踪影。康越贞生前好友,长安富商石羽为了替好友报仇,在袁天罡老祖门外跪了三天。石羽这些年来一直替风鉴派采买药材,基本就算是风鉴派的外务长老。袁老祖可怜他这份义气之情,就派出了门下弟子前来瀚海城调查。 “师姐,石长老怎么还没到?”张子彤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问道。 “许是路上耽搁了。”小胖子王子威一边吃一边说。 “石长老刚才传书给我,说是遇到故人,应该过一会就到了。”袁子娇喝了一口酒,“咱们再等等。” “好吧。”张子彤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应着,她用手撑着头无聊地看着窗外。 窗外行人匆匆,驼铃声和吆喝声阵阵传来,阳光洒在窗前带着几分暖意,微微醉人。 一位身穿丝绸云纹袍,头鬓微白,年龄五十少许的商人正往客栈走来。他正和身边的人低语着什么,张子彤看向那人,不由眼前一亮。只见那人身穿灰色大袍,头戴连袍兜帽,背上两柄宝剑。阳光照耀下显得他身形分外挺拔,一只渡鸦站在他的肩上神气活现。 “师姐,石长老到了,你看他身边那位。”张子彤回头说道,“看架势就不好惹,石长老怎么认识这种高手。” 袁子娇表情严肃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小胖子王子威将身体探出窗外,手上还拿着一个鸡腿,一边挥舞一边喊道:“石长老,这里。” 丝袍商人就是石长老,他抬起头看到了王子威,对小胖子招了招手,随后领着身边的灰袍男子走进天山客栈。不一会,两人就来到了二楼,石长老径直走向了袁子娇三人。 “少掌门请见谅,老夫来晚了”石长老抱拳对袁子娇说道,“多谢几位不远万里来到瀚海。” “石长老,客气的话不用多说,未曾请教这位仁兄是?”袁子娇还了一礼问道。 “子娇,十二年不见,还记得岐山废材吗?”灰袍人摘下连袍兜帽,露出一张英朗的脸庞,眉如剑鞘目似星芒,鼻梁挺拔嘴角含笑,胸前挂着x型十字项链,手上戴着海西贵族样式的戒指。 “阎浮!”袁子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从海西回来了?” 第二章 瀚海血案 天山客栈,众人分坐在桌子两旁。李阎浮重新点了一桌酒菜,小胖子王子威正吃得不亦乐乎。张子彤盯着李阎浮一阵端详,龙鸦埋头喝着酒杯中的酒,不时回头整理一下自己黑亮的羽毛。 “少掌门,既然两位是老相识,老夫就不越俎代庖介绍一二了。”石羽长老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道。 “师姐,这位师兄是?”张子彤用揣摩的眼神看着袁子娇和李阎浮两人,好奇地问。 “这位师兄是岐山派李老祖的嫡孙,五年前突然出现在太一元炁筑基榜,所有战绩全都是在海西闯下,大唐人称晨曦剑星。”袁子娇一边说,一边看着王子威,“王师弟,你猜这位是谁?” 王子威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李阎浮说道:“你,你难道是十二星骑士里的晨曦骑士?大侠,不,大哥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啊?” 王子威冲到李阎浮身前,抱着他的手臂索要签名。张子彤捂着自己的脸,转头看向窗外。李阎浮看了看王子威,又看了一眼袁子娇和石羽,面露苦笑。 “王师弟,回来坐下,这次出来掌门说过什么,你忘了么?”袁子娇板起脸,忍着笑意说道,“阎浮切勿放在心上,我这师弟除了吃,最大的喜好就是看海西的骑士故事,整天抱着书没个正型。” 王子威畏畏缩缩地坐回椅子上,张子彤指着他捧腹大笑。被这么一打岔,众人原本陌生尴尬的气氛一下就热络起来。 “少掌门,李少侠已不是筑基期修士了,咱们现在应该称作李真人才是。”石羽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露出怀念的神情,“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当年我认识李少侠的时候,他才刚满十二岁,随我的商队去往海西,往事种种历历在目。老了!老了!” “阎浮,你修为已臻至炼神还真境界?”袁子娇三人惊讶地看着李阎浮。 “我在河中被两个妖族混元阴阳洞的筑基长老追杀,我边打边逃。刚进入大唐境内,突然感到一股契机,于是觅地修炼了一个月终于炼神还真。”李阎浮摸了摸龙鸦的羽毛,“还要感谢夜风,一路上要不是有它掩护我,估计我早成了路边枯骨。” “李师兄,你这渡鸦灵兽怎么还吃肉啊?我师叔的火鸦只吃些灵果灵草。”张子彤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龙鸦夜风,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渡鸦,是龙血灵鸦。它身上留着海西神圣巨龙的血脉,是我离开海西时朋友所赠。”李阎浮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石长老,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康越贞全家被害已经有多久?” 提到这事,石羽一脸沉重,他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斟酌了一会才说道:“老康出事是在一个月前,我接到消息后马上赶到天台山求助。同时我还安排手下先一步前来瀚海城查看,昨天我才得到消息,老康出事前商队曾分别去河中和大唐进了两批货。我在想会不会是这些货里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惹来他人的觊觎。”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们有人去康宅看过吗?”李阎浮问道。 袁子娇三人摇了摇头,石羽犹豫地说道:“一个月了,应该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吧?我原本是打算来这里重金悬赏,找到凶手后再请少掌门报仇雪恨。” “石长老,恕我直言,你们这样找,连凶手的影子也找不到。”李阎浮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康宅看看。” 康越贞在瀚海是名声远扬的大富豪,上到回纥宰相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城北康宅富丽堂皇。康家平时守卫森严,一般的江湖大盗闯进去完全是自寻死路。李阎浮一行人穿过集市来到城北,左拐右绕来到了康宅门前。只见大门上贴着鹘鹰处的封条,门口两个石狮上洒落着尘埃。李阎浮拉着石羽长老跳过高墙,进入康宅,袁子娇等人也陆续跳墙而入,龙鸦夜风从李阎浮的肩上飞起,落在院子里的梧桐树枝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正门前的青石路上依稀还残留着血迹,地面铺着的一些青石板被人踩的粉碎,正对大门的大厅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打的四散而落。一把横刀斜插在房梁上,大厅左边的窗户掉落在地上,入眼处尽是一片凄惨破败。石羽情绪有点激动,他握紧双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李阎浮走过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 “师姐,这里阴森森的,怪吓人!”张子彤拉了拉身边的袁子娇,微微后退了一步。小胖子王子威满不在乎地四处打量,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 “看出什么来了吗?”李阎浮回头询问众人。 “这破地方能看出什么来?”张子彤反问道。 王子威也摇了摇头,只有袁子娇若有所思,低头不语。片刻之后,袁子娇说道:“这货贼人实力很高,他们应该是从正面翻墙强攻而入,护卫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李阎浮走到破碎的青石板前,蹲了下来,说:“没错,其中一个人在这里发力,瞬间冲到大厅破窗而入。护卫们只知道围在大厅门前,没有人留意窗户。被贼人借机杀入大厅。” 李阎浮站起来走进大厅,众人跟随他一起来到大厅中央。李阎浮指着房梁上的横刀,说道:“康越贞当时应该在大厅待客,身边还留了一位管家,料想也是会些武功的。贼人冲入大厅后直奔康越贞而来,管家拔出随身携带的横刀应敌,被贼人一刀击飞,插入横梁之中。看这个深度,说明贼人的修为远远高过管家。” “随后管家被一刀杀死,血迹顺着刀的挥动洒到地上。”李阎浮又走到一处,指着地上的一处血迹,对张子彤和王子威说道,“贼人挟持了康越贞,门口的护卫这时投鼠忌器不敢强攻,没想到前门另外一个贼人突然发力,将护卫全部杀死,大厅门口的一滩血迹应该就是护卫留下的。” “贼人劫持了康越贞往内室闯去,你们跟我来。”李阎浮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去,众人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几人来到了一个曲转悠回、云蔓飞檐的长廊,李阎浮看了看地面的血迹,停下来对众人说:“康家剩下的护卫听到前厅的动静赶到这里,正好跟贼人迎面而遇,一番激战都全部遇害。看地下的血迹,贼人应该是往书房而去。” 众人随李阎浮来到康家的书房,只见室内遍地狼藉,桌椅被人推倒,大量的书籍洒落在地面上。李阎浮站在室内沉思不语,张子彤跟在袁子娇身后谨慎地四处观望,好像会突然出现什么怪物似的。小胖子王子威坐在台阶上偷懒,石羽则站在书房门口,面色阴沉。 “贼人应该是想找什么物件,但没有找到,气急之下在这里杀害了康越贞,随后又灭其满门泄愤。”袁子娇拍了拍张子彤的肩膀,转头对李阎浮说道。 “他们应该逼问过康越贞才会来书房寻找,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没有找到?或者说,康越贞为什么要骗他们?”李阎浮反问道。 “很简单啊,肯定是牵扯到不能说的大人物了呗?”张子彤从袁子娇身后露出个脑袋,说道。 “没错!这个人会是谁?”李阎浮再次陷入沉思,轻声地自语着。 第三章 鹘鹰舞动 上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西部大漠之上,百里黄沙中镶嵌着沙漠明珠瀚海古城。城内的天山客栈一早就忙碌起来,袅袅炊烟随着微风舞动不止。客栈的后院里,袁子娇起了个大早,只见她持剑而立,剑势舞动不疾不徐,呼吸平稳带着某种规律,应是岐山派秘传《大赤摄真录》中的剑桩练气法。许久之后,袁子娇吸气收剑,再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算是功行圆满早课完毕。 刘子彤和王子威这时才从各自的房间出来,王子威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肚子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死胖子,昨天吃那么多,怎么一早又饿成这样。”刘子彤拍了一下王子威的头说道。 “刘师姐,别打,会打傻的。”王子威捂着头,后退了一步。 “哈哈,反正本来也不聪明。”刘子彤笑了起来。 “那有这样当师姐的。”王子威看了看刘子彤,低声自言自语。 刘子彤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跟王子威一起走下楼梯,走进客栈后院。站在树枝上的龙鸦夜风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抬头望着天空。两人走到袁子娇面前,跟袁子娇打了声招呼。 “袁师姐,又起这么早。”王子威问道。 “你当袁师姐跟你一样啊?”刘子彤看了王子威一样,随后面向袁子娇说道,“师姐可是咱们第三代传人的骄傲。” “马屁精!就敢说说我。”王子威低着头,小声地说。 “你在说什么?刘…师…弟!”刘子彤语气轻柔地问道。 王子威听到刘子彤的轻声轻语,反而打了个寒颤,他连忙躲到袁子娇身后,大声说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刘师姐。许是你昨晚没睡好,幻听了。” “好了,别闹了。你们多大的人了,还整天打闹。”袁子娇拉起刘子彤的手,随后对树枝上的龙鸦夜风点了点头,“我们去吃早饭。” 龙鸦从树枝上飞下,落在了袁子娇的肩上。三人走进客栈大堂,分别落座后刘子彤唤来小二,点了若干点心。不一会,小二就端来早点和茶饮。 “刘师姐,还是你对我好,点的都是我爱吃的点心。”小胖子王子威看着桌上的点心咽了咽口水,随后讨好地对刘子彤说道。 刘子彤白了王子威一眼,没有理会他。她看了一眼站在袁子娇肩上的龙鸦夜风,问道:“师姐,怎么不见李大高手和石长老?难道还没起来?” “什么李大高手,没礼貌。他们天刚亮就出去了,说是去康家商铺查看一下”袁子娇拿起一个肉包掰开后放在桌上继续说道,“阎浮让我替他照顾一下这只小家伙。” 龙鸦夜风从袁子娇肩上跳落到桌上,小口的吃着包子里的肉馅。王子威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听袁子娇二人对话。 “李师兄似乎对处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很有经验。”刘子彤也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说。 “刘师姐,海西国的十二星骑士个个英明威武。李师兄这晨曦骑士更是聪明不凡,在海西曾经破获三大奇案,大战妖族群英。”王子威说起这些骑士故事就两眼放光。 “王师弟,你看书看傻啦?这些都是话本传奇,不足为信!以后少看些这种杂书杂谈。”刘子彤拿出师姐的架势,教训道。 “话本小说虽有些夸张,也不是完全虚构。”袁子娇端起装着热羊奶的碗边喝边说,“阎浮确实在海西闯下好大的局面,据说连我大唐的皇帝陛下都曾当众夸奖过他。” “师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王子威放下手中的包子,感兴趣地追问起来。 “听老祖说的。”袁子娇看了看王子威和刘子彤,“你们江湖经验太少,这次有机会就要向阎浮多学学,将来总有你们的好处。” “是。”王子威和刘子彤连忙应道。 这时客栈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一些食客离开饭桌围到了客栈门口,向外观望着。袁子娇三人也走到门前,探头看去。只见客栈外的大街上走来一群身穿黑色锁甲,脚踏羊皮军靴,腰挂玄铁弯刀的回纥修士,他们分作两队开始搜查街边的商铺和酒楼。客栈里的食客看到他们的架势,连忙回到厅内不再张望。袁子娇三人面面相觑,也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师姐,这么大的阵仗,这是发生了什么?”刘子彤低声的问道。 袁子娇比了比其他食客,示意刘子彤二人听听他人的议论。 袁子娇三人默运真气,用风鉴派秘术增强了听力,这时就听到客栈前厅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怎么鹘鹰处又出动了?”一位中年的回纥汉子低语道。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另一位石国商人看着回纥汉子说,“只要别影响我们商队出发就行,城门婆鲁队长那边都打点好没有?” “东家,您放心。我们的货婆鲁队长会直接放行。” “那就好,这次这批货不容有失,只要咱们从海西回来,所有人都能大赚一笔。”这伙人的对话,一听就知道是走私贩。 “师姐,鹘鹰处是?”刘子彤问道。 “回纥的丽竞门。”袁子娇面色凝重,“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鹘鹰处不会轻易出动。” 说话间,鹘鹰处的回纥高手就搜查到了天山客栈。客栈老板急忙到门前迎接,领头的修士蓄着八字胡,他用回纥语跟客栈老板交谈了一会儿。随后挥挥手,众多修士蜂拥而入,开始盘查大厅内的众人。 坐在大厅东角的石国走私贩面色冷静,但是额角边已经开始流汗。一位鹘鹰处小头目绕着他看了几遍,随后挥手示意手下把他带走。 “大人,小的只是个商人啊!”石国走私贩发出一声惨叫。 “商人?走私贩子还差不多!”八字胡修士面露冷笑,大声地说道。随后他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袁子娇三人和桌子上的龙鸦灵兽。三人随身带着武器,气质一看就不同于常人。八字胡修士犹豫了片刻,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一位面色苍白的老年修士走到他身边,轻声地耳语几句。八字胡修士听完面色严肃,径直向着袁子娇三人走来。 “你们三个,何门何派?”八字胡修士对着袁子娇说道 “风鉴派门下弟子。”袁子娇自报家门。 “大唐风鉴派?既然是异邦修士,那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八字胡修士拱了拱手,“只要证实三位是风鉴派弟子,在下必将负荆请罪。” 袁子娇站起身来,拿起了手中的紫铜桃木剑。刘子彤和王子威站在她两旁,摆出了剑招起手式。鹘鹰处修士连忙拔出弯刀围了上来,眼看局面一触即发。 “住手!”客栈门口传来一声大喊。 第四章 鹘鹰舞动 下 时间回到清晨时分,天色微亮日色未出。李阎浮身穿黑袍跟随在石羽身后,两人匆忙地穿行在城中小巷内,不一会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只见一楼正门上挂着一张招牌,上书“康记商铺”四个大字,门口站着一位面容普通,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 “东主。”灰衣男子看到石羽,连忙上前行了个礼。 “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石羽点了点头问道。 “找到了。”灰衣男子将一本账本递给石羽。 石羽接过本子后,翻看了两眼,对灰衣男子说道:“行了,你还是回老地方,我要找你自会传书与你。” “是,属下告退。”灰衣男子低着头,始终没有将目光扫向李阎浮,轻声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石羽目送灰衣男子离开,随后一边将将账本递给李阎浮,一边说:“这是我让人找的康记商铺物品进出明细账目,阎浮请过目。” 李阎浮接过账本,翻开了几页,随后将账本还给石羽。他撕开小楼门口的封条,对石羽说道:“我们先去里面看一眼,这本账目就由石长老你负责清点。” 石羽应了声好,就随李阎浮推门走入康记商铺。商铺一楼大厅内的货架上空空如野,桌椅柜台均摆放整齐,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李阎浮指了指二楼,示意自己上去看看。石羽点头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开始仔细清点账目。 半个时辰后,李阎浮从二楼走了下来,坐到了石羽对面的椅子上。 “阎浮可曾找到什么线索?”石羽合上了账目,抬起头问道。 “商铺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所有的物品应是被鹘鹰处查没。”李阎浮想了想继续说道,“看样子贼人根本就没有来过商铺,而是直接去了康家大宅。石长老,账目上有何异常?” “老夫只看了最近一批货物的记录,账目物品大部分往来均有记录,唯独缺了三件物品的出项记录。”石羽拍了拍手中的账本,说道。 “哪三件物品?”李阎浮追问道。 “大唐出产的团窠蜀锦、白奕出土的篆纹玉带、河中锻造的乌钢弯刀。”石羽将三件物品一一道来。 “走,先回客栈。”李阎浮站了起来,“早饭后随我去鹘鹰处拜访故人。” 两人离开了康记商铺,这时阳光已经铺满蓝天,路边远远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阵阵炊烟舞动,原本寂静的瀚海城在阳光下散发出勃勃生机。两人身后的二层小楼继续在这喧闹的人世间静静耸立,观望着那些喜怒哀乐的红尘故事。 让我们继续来看天山客栈,话说袁子娇拿剑起身,身边的师弟师妹也随她一同站起。这张子彤和王子威本就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在这局面下热血上头,二话不说就拔出了紫铜桃木剑,摆出了易镜剑法的起剑式。 回纥的鹘鹰处就相当于大唐的丽竞门,内管治安贪腐,外查密谍刺客,在回纥的地盘就是典型的太岁爷,哪能容得别人在自己头上随便动土。张子彤和王子威二位这架势一摆,袁子娇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整齐的一片“刺愣”声响起,鹘鹰处众修士拔出明晃晃的弯刀,围了上来。 八字胡修士发出一声冷笑声,挥了挥手,鹘鹰处众修士微微退后了几步。八字胡修士扎了个马步,摆了个架势,示意张、李二人尽管攻上来。袁子娇微微皱了皱眉,拔出了紫铜桃木剑,走到八字胡面前。 这时,李阎浮和石羽两人回到了天山客栈,客栈门口围着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众人议论纷纷。李阎浮一个健步跳过人墙,来到客栈前厅门口,正好看到袁子娇拔剑跟八字胡修士对峙的一幕,连忙大声喊道: “住手!” 龙鸦夜风反应最快,迅速从桌上跳起,飞到李阎浮肩上落下。前厅里的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往门口看去。小胖子王子威看到李阎浮,面色激动,不知嘴里在嘟囔着什么。八字胡修士居然也收起了架势,激动地看着李阎浮,表情跟王子威有那么几分神似。 “葱岭雪海一剪梅。”李阎浮走到八字胡面前,大声说道。 “岐山云中晨曦辉。”八字胡也大声地回应。 “谁道前行不知路。”李阎浮举起了手掌,伸到八字胡面前。 “追忆东土人芳菲。”八字胡也举起了手掌,跟李阎浮击了一掌。 “吐基申,故人来访难道要刀剑相迎?”李阎浮面带微笑,看着八字胡修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八字胡修士满怀激荡,连连拍着李阎浮的肩膀。 张子彤和王子威张大了嘴,面面相觑。袁子娇收起了手中的剑,坐回了椅子上。石羽好不容易分开人群,走到苍白脸的老年修士身边,将手上的通关文牒交给他查验。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片刻后老年修士上前跟八字胡修士禀报了一声,带着鹘鹰处众修士离开了天山客栈。 八字胡修士和李阎浮众人围坐在桌前叙话,原来这八字胡名叫吐基申,回纥人称雪山折梅手。妖皇白柯蔓即位后力图东进,对回纥产生了极大的威胁。三年前吐基申受命潜入白奕妖族,窃取白奕东部军区军力情报,得手后被妖族监察机关圆顶研究院发现,惹来了追杀。逃亡的途中,他认识了当时潜伏在妖族学艺的李阎浮,正是因为李阎浮的安排和掩护,吐基申才得以安全回到回纥。李阎浮正准备今天去鹘鹰处拜访吐基申,顺便查找三件物品的下落,没想到两人就在这天山客栈再次不期而遇。 “吐基申兄弟,你们这么大动静,出了什么事?”李阎浮点来酒水,给吐基申倒了一杯酒,两人碰了碰杯。 “公主出了点小状况,可汗下令全城大索。”吐基申举起了酒杯,“诸位,实在对不住,不是在下有意要得罪,实在是上令不容耽搁,在下就以酒赔罪了。” “不敢当,都是误会一场。”袁子娇举了举酒杯,回应道。 “吐基申兄弟,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查一查康越贞的案子。不知道你们鹘鹰处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告知一二。”李阎浮放下酒杯问道。 “这个案子我们确实查了许久,说实话一点头绪也没有。现在公主出事,我们又奉命搜查,鹘鹰处这边是一个人手也派不出来了。”吐基申为难的看着李阎浮,“实在不行,要不我陪你们调查调查?” “这倒不必,人手我们这还是有些,想来暂时够用。”李阎浮指了指王子威等人,“但是我们想查找三件物品的下落,不知道吐基申兄弟有没有什么路子?” “找东西?”吐基申也放下了酒杯。 “对,就这三件物品。”李阎浮问小二要来纸笔,写好后递给吐基申。 吐基申接过一看,斟酌了一会后说道:“在这瀚海城,要论起寻找物品,有一位大爷,比我们鹘鹰处的探子要管用得多!不过这位一般人见不到,还是我陪你们走一趟吧。” “不知是何人,还请赐教。”石羽问道。 “雄朔帮帮主乌罗特勤。”吐基申正色答道。 第五章 雄朔乌罗 上 十五年前,骨力裴罗推翻了突厥部族在瀚海的统治,建国自立,大唐始封之为奉义王,后又改封为怀仁可汗。在建国的战斗中,怀仁可汗兄长骨力伏帝被突厥所杀,留下遗腹子名为骨力乌罗,是怀仁可汗将其从小养大。 说来也怪,这乌罗对政事军事全然不感兴趣,醉心于高走高打的江湖往事,怀仁可汗也随他去,只管延请名师教导他武艺。偏偏这乌罗也是修炼种子,研习《八阳神咒经》,十二岁引气筑基,打遍瀚海城筑基高手无一败绩。而李阎浮十二岁时,还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岐山废材”。 这三年来乌罗一直隐居不出,忙着经营他的雄朔帮,这瀚海城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只要是他想到找的人和物,没有找不到的。虽然乌罗年纪只有十五,但是无人敢对他不尊,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都要尊称一声“乌罗大爷”。至于骨力乌罗现在的修为层次,恐怕除了怀仁可汗,就算是他师父也不知道。 吐基申带着李阎浮五人穿过瀚海城中的大道,来到了城东的一座大宅外已是申时将尽。一路上吐基申絮絮叨叨的对众人交代了许多,也讲明了乌罗的来龙去脉。现在站在大宅外,吐基申再次看向了张子彤和王子威,说道: “我最后叮嘱一次,尤其是你们两个,看到乌罗大爷不要失礼,这里毕竟是瀚海城,不是你们的天台山,千万不要耍什么小姐公子脾气。” “吐统领放心,老夫会照看好这二位。”石羽站了出来,对吐基申说道。 “吐基申兄弟,我等心里有数,还请通禀一下吧。”李阎浮点了点头,示意吐基申去拜码头。 吐基申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整理了一下,随后向大门走去。刘子彤瞧见他谨慎的样子,撇了撇嘴略带不屑。袁子娇扭头正好看到她的表情,面色严肃的拉了她一把。 “师姐放心就是!”刘子彤吐了吐舌头说道。 吐基申走到门口,正门顶上挂了一张牌匾,上书“雄朔院”三个大字。吐基申叫开了大门,递上自己的统领腰牌,少许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就走出来相迎。众人随着管家走进大宅,左拐右转后来到了宅子的后花园。只见这园子草木莹莹、花海飘香,一条石子路通往中间的凉亭,众多侍女在亭内分立两旁,好一套逍遥乐土的气派。 “大爷,吐基申统领求见。”管家低着头,站在亭外通报。 “怎么,吐基申你居然有空来见我?阿姐的事情你应该找可汗回报,跑来找我这个闲人作甚?”乌罗背对着众人坐着,一边把玩着手上的花枝,一边说。 “见过乌罗大爷!去年酒宴属下说起的白奕故事,大爷可还记得?”吐基申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单手放在胸前,弯腰行了个礼。 “吐统领在白奕妖国的往事,每每酒醉后逢人必提。本大爷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今天这样子,不像是喝醉酒吧?”乌罗说道。 “让乌罗大爷见笑了,这次不是本人空言说事,而是正主到了。”吐基申微微一笑,乌罗的喜好,他自认还是把握得很准。 果然,乌罗闻言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扫视着李阎浮几人。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只见乌罗身穿蓝色锦袍,脚踏羊皮战靴,面色如玉唇红齿白,五官精致气质温润,好一派少年男儿之像。放在大唐,那就是风靡一时小宋玉、少潘安。 “助你闯出白奕的那位大侠,到了我回纥?”乌罗转头问吐基申。 “哈哈,那自然是我阎浮兄弟到了,不然属下也不敢打扰大爷不是。”吐基申哈哈一笑,“阎浮兄弟,来见过我们乌罗大爷。” “在下李阎浮,见过乌罗大爷。”李阎浮往前走了几步,拱手行礼。 “免礼免礼。”乌罗从凉亭中走了出来,走到李阎浮面前绕着他不停打量。 “不知在下可有不妥?”李阎浮问道。 “非也,本大爷这是见猎心喜!”乌罗老气横秋地回答道。 “阎浮兄弟,乌罗大爷是好武之人,想必是欲与兄弟你切磋一二。”吐基申怕李阎浮误会,连忙解释道,说话的同时还对李阎浮使了个眼色。 “不知这位阎浮兄弟是什么修为?”乌罗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比他高出很多的李阎浮,发问道。 “有幸进入炼神还真。”李阎浮看着乌罗回答道。 “巧了,本大爷三个月前也臻至炼神还真。同辈之中找人切磋还需要留手,实在是不尽兴。”乌罗搓了搓手继续说,“阎浮兄弟,本大爷讨教一场如何?” “乌罗大爷,阎浮兄弟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不知……”吐基申站了出来,对乌罗说道,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什么事等到打完再说,只要打的尽兴,本大爷均无不可。”乌罗挥了挥手,站在亭内的侍女连忙走了出来,递上两把弯刀给乌罗。 吐基申看向李阎浮,连连使着眼色。李阎浮点点头,说:“既然乌罗大爷有此雅兴,那在下就陪着练一练。” “几位请到凉亭中来,这里设有法阵,打斗的余波不会波及到这里。”管家走向袁子娇等人,示意众人随他一起走入凉亭内。 乌罗和李阎浮走到石路中间,龙鸦夜风跳到袁子娇肩上,吐基申也随着袁子娇等人一起坐到凉亭内。乌罗将两把弯刀挂到腰上,负手而立。李阎浮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咱们也不能一直打到夕阳西下吧,不如就三回决胜如何?” “好,好,本大爷就喜欢刺激的,那就三回决胜负!”乌罗昂起头,傲然的答道。 两人站在原地突然加速,刀剑均未出鞘,刹那间就到了彼此身前。双方同时发力各出一掌,两掌相交后各自借力退回原地。 “这是江湖中切磋的礼仪,彼此验证修为同时达成之前约定的规则。”袁子娇扭头对身边的张子彤和王子威解释,“达成约定后,双方才能开始正式切磋。” 说话间只见乌罗拔出两把弯刀,双手握刀交叉放在胸前,默运真气身体放出阵阵威压。弯刀上突然燃烧起熊熊火焰,乌罗左手和右手同时握刀凌空一击,一道弯刀型火焰凌空攻向李阎浮。 “小心了,看招。”乌罗大喊道,“一恒沙?不名火。” 李阎浮左手手掐乙巳印掌,身体外隐约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真气层,右手从身后拔出却邪剑,猛地挥剑向前一击,嘴中念道: “灵器藏,含道情。” 一道无形的隐藏剑气,在半空中击中已飞到李阎浮身前的火焰弯刀,剑气和火焰互相抵消,产生的气浪冲击着他的护体真气层。李阎浮借机冲向乌罗,两人刀剑相交,你来我往的攻了几下。随后各自退后几步,互相对峙。 “阎浮兄弟,好大的手劲!”乌罗开心的一笑。 “乌罗大爷,力气也不小!”李阎浮右手举剑左手轻抚剑锋,“攻你也攻过了,是不是也该换我来攻?” “正要请教,别让我失望才好!”乌罗放下弯刀,正色而言。 “定不让乌罗大爷失望。”李阎浮微微一笑,背后未出鞘的悬翦剑微微颤动。 第六章 雄朔乌罗 下 酉时的瀚海日色微迟,雄朔院后花园的草木随风轻轻摆动,李阎浮和乌罗矗立不动,在日光下投射出两道斜长的身影。凉亭内的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俩,小胖子王子威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情。 李阎浮左手掐了个剑决,背上的悬翦剑发出一阵阵轻鸣声。乌罗见状谨慎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剑心越,无为擎。”随着李阎浮念出法决,悬翦剑自动出鞘,悬浮在半空中。剑随意走,悬翦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乌罗。 乌罗一边举起弯刀,一边念道:“二恒沙?月幢英。” 只见两把弯刀泛起明黄色的光芒,渐渐笼罩着乌罗的全身。悬翦剑此时正好攻到乌罗面前,乌罗身上的黄色光芒随着手上的弯刀挥动,分出一道光束挡住悬翦剑的进攻。李阎浮再掐剑决,悬翦剑攻击速度越来越快,化为一道青光不时出现在乌罗四周。乌罗挥舞着弯刀,也发出一道道光束抵挡着悬翦剑。 李阎浮将却邪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内,左手掐剑决控制悬翦剑进攻,右手摆出出三威印掌提高剑势威力。只见悬翦剑所化的青光一分为三,分三路攻向乌罗,每路剑势均快准稳狠,乌罗弯刀所控黄色光束渐渐落在下风。 “师姐,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剑光分化之术?”刘子彤轻声地问道。 “有几分神似,当又不尽然相同。”袁子娇想了想,回答道。 话说两千多年前,大唐立国之初,这剑仙飞剑之术也并不少见。尤其是玄奘师徒西游之后,唐僧在大唐留下传承门派法相宗,道佛两家修炼体系兴盛一时。神通修士层出不穷,人间大能比比皆是。正所谓金仙天仙九州走,地仙人仙不稀奇。现在大唐的四大人仙老祖,在当时仅仅只是刚刚入门的菜鸟修士。 谁曾想刚则易折、盛极而衰,一场天地大变,人间各国的神通大能纷纷消失不见,许多传承断绝已久。诸多秘传仙术、玄门道法、大乘佛经失传于人世,更不用说这归属偏门的剑仙之术,早就泯然在时间浪潮之中。现如今各国的修行之法,都是在前人的遗留之中重新开创而出。简单来说就是分为三大派别,分别是东土派,引灵气入心室,筑控灵之心;白奕流,引灵气入命宫,修玄灵之法;海西教:引灵气入神府,修脉轮之术。至于其他神通秘术,要么就是失传已久无处研习,要么就散落在隐修之士的手中不再外传。 这乌罗修炼的《八阳神咒经》本源自佛家,后流传到回纥成为秘传心法,非贵族子弟不得修习,引灵气入心室修炼日御阳轮心,筑基之后有种种神异之处,神通武艺均是上上之选。但即便是这样,看眼下这个局面,乌罗在交手中也隐隐处于下风,被李阎浮的飞剑之术压制。 袁子娇看着眼前的局面,思绪又飘回到十二年前岐山的那个夏天。也不知这些年李阎浮到底有哪些经历,从一个不能修炼的“废材”少年,成长为一位名声在外的炼神真人。这些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袁子娇定了定神,看向了李阎浮和乌罗两人。 乌罗的额头隐约出现了些许汗迹,来去迅捷的三道剑光让他防守压力倍增,虽不至于忙中出错,但也感觉到后力不支。有道是久守必失,乌罗盘算着反击的方法,他瞄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李阎浮,脚下步伐一错,险险躲过迎面而来的一道青光,弯刀回手一挥,一道黄色光束直冲李阎浮而去。 吐基申一看乌罗这一手反击之术,心里忍不住暗暗叫好,心想:这乌罗大爷虽然年方十五,这临阵不乱的心态就值得我辈学习。 张子彤和王子威紧张地看着攻向李阎浮的光束,不自觉的握了握剑柄。袁子娇从石凳上上起来,准备随时出手救援。 “哈哈,来的好!”李阎浮哈哈一笑大喊道,“夜风别偷懒了。” 听到李阎浮的话语,原本慵懒地站在石桌上的龙鸦夜风突然跳了起来飞向空中,它的身形在空中猛地变大许多,一口龙炎从它口中喷出,直冲向黄色光束。火与光在半空中相遇,光火相融一下就化解了李阎浮的危局。龙鸦夜风接着摆出攻击乌罗的架势,乌罗一看这还了得,以多打少自己必输无疑,连忙大喊: “阎浮兄弟,这回合算你赢了!” 李阎浮收了剑决,两道青光径自散去,悬翦剑飞回李阎浮身后落入剑鞘之中。乌罗也收了法决,将弯刀收入刀鞘,随手丢给管家。 “乌罗大爷,这第三回合就不比了?”李阎浮走到乌罗身边问道。 “不比了,你这飞剑、灵兽一起上,还比什么。”乌罗一把拉起李阎浮的手腕,“走,喝酒去,打打杀杀的显不出本大爷的风雅。” 两人携手来到凉亭中,众人分别坐下。管家吩咐人端来好酒好菜,款待众人。吐基申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给乌罗和李阎浮分别倒了一杯酒。 “朋友来了有好酒,财狼来了有弓箭!”乌罗举起酒杯,“阎浮兄弟果然好本事!本大爷虽然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未出,但那不是用来对付朋友的,况且阎浮兄弟想必也未尽全力。来,满饮此杯。本大爷今天很尽兴,要一醉方休。” 李阎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乌罗喝完酒后,拿起桌上摆的羊排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来,都别客气,尽情享用。” “乌罗大爷,在下这次来确实有要事在身。”李阎浮放下酒杯,对乌罗说道。 “何事?尽管说来。本大爷我一定尽力去办。”乌罗边吃边说。 “我们想知道康记商铺这三件物品的下落。”李阎浮掏出一张纸,递给乌罗。 乌罗一只手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大唐的团窠蜀锦、白奕的篆纹玉带、河中的乌钢弯刀。 “这团窠蜀锦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不正穿在本大爷的身上。”乌罗放下羊排拿起一张方巾擦了擦手,“团窠蜀锦是本大爷托康越贞去巴蜀进的货,乌钢弯刀你们也不用去找了,那是康越贞特意买来孝敬可汗的礼物。至于这篆纹玉带,我大概有所耳闻,应该是白奕妖国出土的一件古物,据说篆纹里别有玄虚。不过本大爷我又不是那些研究学问的儒生,也就没有特别关注过此物。” “乌罗大爷知道篆纹玉带的下落吗?”李阎浮追问道。 “不知,本大爷可以让人查一查。”乌罗唤来了管家,耳语了几句后管家匆忙离去,“来,几位先吃着喝着,这消息今天必定给几位查到。” 李阎浮拱了拱手表示谢意,吐基申这时跳出来讲了一些有趣的回纥故事活跃气氛,小胖子王子威一边听着故事一边大口的吃着羊排,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张子彤打量着乌罗小小的身子,想不通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袁子娇看了看李阎浮和龙鸦夜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石羽埋头喝酒,想着自己的心事。 众人在雄朔院后花园的凉亭中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夕阳已经没了身影,晚霞挂在苍蓝的天边,大漠的傍晚透着微微的凉意,风里传来的全是沙的气息。龙鸦夜风喝了几杯酒后,飞到花园的树枝上向西而望,那里是海西,它的故乡。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乌罗的身后,他低头对乌罗耳语了几句。乌罗拍了拍手,打断了众人的话语,大声说道: “阎浮兄弟,篆纹玉带的下落,本大爷给你找到了。” 第七章 月海庄园 上 瀚海城外往南行五十里有座秀丽的月海庄园,建在一座绿洲之上,庄园外有一些客栈酒楼供给过往的商队旅人休息,绿洲远方便是五百里瀚海大漠。这庄园可谓是扼守瀚海城的交通据点,历来都归属王公大臣所有。 前任主人回纥大将咄阿波出征突厥时中箭身亡,随后月海庄园被公开拍卖,不少贵族纷纷筹集重金购买。但没想到月海庄园最后却被一位神秘商人买走,回纥可汗也认可了这次交易。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认为这位神秘商人肯定是贵族出身,只是不知何故要隐瞒身份。 李阎浮和袁子娇在绿洲客栈内眺望着不远处的月海庄园,两人的右手都在不停的掐动,片刻之后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怎么样,你能算出什么来吗?”李阎浮喝了口茶,问道。 “算不出。所有跟康越贞案件相关的事物,一概算不出来由去向。”袁子娇摇了摇头回答。 乌罗查出篆纹玉带的购买者正是这月海庄园的神秘主人,李阎浮和袁子娇两人决定一起到城南绿洲查探,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决定卜算一下神秘买家的身份,没想到卜算出来的结果是一片迷茫。 “我之前卜算过三件物品的下落,卦象显示一切未知。”李阎浮低声说道,“这说明康越贞一案并不是简单的仇杀,而是牵扯进了三大帝国的国势纷争,甚至背后有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历史往事。” “老祖派我下山相助于石长老,本就因为我在三代弟子中最擅长占卜之术。没想到来到这瀚海后,天机仿若被掩盖一般,占卜之术完全失去了作用。”袁子娇看了看不远处的月海庄园,“阎浮,咱们下一步怎么走,难道硬闯进去?” “稍等片刻,等夜风回来。”李阎浮放下陶土茶杯,走到窗前。 说话间,只见远处天边飞来一只龙鸦,不一会就飞到袁子娇面前落在桌上,正是龙鸦夜风。它抬起头看了看李阎浮,示意他给自己倒杯茶。李阎浮嘴角微笑,走到桌前倒了满满一杯茶水放在夜风身前。龙鸦夜风“嘎嘎”叫了两声,就把头埋在陶土杯内喝了起来。 “看夜风这样子,应该是找到些线索。”李阎浮坐回桌前,对袁子娇解释道。 龙鸦夜风喝完水后,转身跳到了李阎浮面前。李阎浮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向夜风的额头,一些画面以龙鸦的视觉出现,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动。李阎浮闭上眼睛心神沉入这些画面,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信息,片刻后他睁开眼站起身来,说道:“找到了,子娇我们走。” 袁子娇拿起紫铜桃木剑,随李阎浮走出绿洲客栈,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向月海庄园后门走去,龙鸦夜风飞在两人的上空不停盘旋。夜色深沉,道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远处仅有的几盏明亮的灯火也是来自月海庄园。 两人来到月海庄园后门,脚下轻轻发力,飞起跳过高墙落在庄园内的花草丛中。李阎浮回身对袁子娇打了几个意义不明的手势,袁子娇疑惑的看着他,下意识的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术:“阎浮,你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抱歉!在海西用习惯了,都忘了我东土大唐的传音之法。”李阎浮传音回应道,“一会你跟在我身后,夜风在天上领路,一旦发现巡逻队伍,我们要马上隐蔽。” “阎浮,你对潜伏隐蔽似乎很有经验,不去丽竞门效力真是可惜了!”袁子娇开玩笑的传音道,“或者改行做个杀手,也大有前途。”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光明正大的海西骑士,怎会去做杀手密探。” “丽竞门内美女多!” “算了算了,惹不起,她们靠山太硬。” 两人一边传音入密,一边在草木石林中穿行,前方是一座灯火通明的两层土木结构小楼,隐约能看见里面侍女的身影在走动。龙鸦夜风突然落在一座假山上,李阎浮举起了右手,传音道:“等等,先别动。” 袁子娇闻声将身体隐蔽在一座假山后,李阎浮跳到假山旁的树上借着茂密的树枝躲藏起来。一伙身穿锁甲腰挂弯刀手持火把的侍卫正从楼前的青石路上走过,领头的侍卫左顾右盼,警惕地四处打量。侍卫们向着前方走去,沉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中。 李阎浮跳到袁子娇身边,传音说道:“再等等,里面还有不少侍女。” “看时辰,里面的人一会应该要睡下了。”袁子娇传音答道。 “等的就是那个时候。”李阎浮一边传音,一边向龙鸦夜风打了个手势。夜风对李阎浮点了点头,随后飞入空中盘旋起来。 这时小楼内的侍女从屋内走了出来,留下两个侍女站在门口,其他侍女举着灯笼走向庄园北方,背影渐渐消失。李阎浮指着站在门边的两个侍女,对袁子娇传音道:“左边那个归我,右边的你来,打晕了即可。” 袁子娇点头不语,两人借着夜色靠近了门前,李阎浮突然发力出现在左边的侍女身边,一掌敲在侍女脖子处然后将昏迷的侍女扶住缓缓靠在墙边。做完手上的动作,转身一看。袁子娇正站在右边的侍女身前,缓缓收回手指,而这名侍女被她点中了安眠穴,就这么站着睡去了。 “阎浮,你们海西的骑士都这么粗鲁吗?”袁子娇嫣然一笑,传音问道。 “我又忘了,大唐还有点穴之术。”李阎浮捂着额头,底气不足地传音答道。 袁子娇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李阎浮推开了房门,快速地走了进去。屋内这时突然亮起了灯,一位身穿锦袍,头戴玉钗,浑身贵气逼人的中年女子坐在床前的圆桌旁,看向走进内室的李阎浮和袁子娇淡定地说道: “两位少侠好手段,进我这月海庄园如入无人之地,佩服!” “深夜来访,还请夫人见谅,我等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李阎浮旁若无人一般,坐到了中年贵妇的对面,对她拱手说道。 中年贵妇举起右手做了手势,示意袁子娇也坐到圆桌前,随后看着李阎浮问道:“不知我那两位侍女?” “安然无恙,小睡一会而已。”李阎浮面不改色地说道。 袁子娇闻言嗔怪地看了李阎浮一眼,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 “晨曦剑星的话想来是可信的,只是不知我这月海庄园有什么值得贵客大驾光临?”中年贵妇盯着李阎浮看了一会,轻言轻语地说。 “夫人认得在下?”李阎浮好奇地问道。 “有幸在可汗的书房看过少侠的画像。”中年贵妇说道。 李阎浮和袁子娇大眼瞪小眼,均感到奇怪,袁子娇拱了拱手问道:“李兄的画像为何会出现在回纥大汗的书房?”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少侠在海西协助兄长利奥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从龙之功传遍天下王族。别说我小小的回纥,就是突厥、吐蕃和大唐,想必在王公大臣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阎浮面露沉思之色,袁子娇也凝眉无语,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句话: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八章 月海庄园 下 故事既然说到这里,就有必要说说李阎浮这十二年来的经历。当年李阎浮离开岐山之后,随着石羽的商队来到了海西。这海西信奉天尊教,修炼之法源自仙界大势力天堂山,主修中丹田神府轮,通过脉轮之术调动天地灵气。修为层次分别是“入门、学徒、大师、天位、权天位”,对应东土大唐的“通心明体,引气筑基,炼神还真,先天宗师,返虚人仙”五大等级。 天尊教流派众多,最大的一支掌握海西圣地—圣索菲亚大教堂,你李阎浮一个东方少年想进入海西圣地修行,根本就是门都没有。李阎浮在君士坦丁堡被圣地拒之门外后,流落到海西叙古行省。路上遇到了马匪暴乱,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之时,遇到了十一星佣兵团杀退马匪救了他一命。 十一星团长正是这极具传奇性的利奥,他将李阎浮带到了自己长大的小镇,把李阎浮交给了天尊教亚述隐修会大长老聂罗本。聂罗本一看李阎浮,如获至宝欣喜不已。原来李阎浮天生体质异常,中丹田神府轮比一般人强大太多,如果修炼东土派的引灵气入心室之法,所有灵气都会被神府轮吸走,根本没可能练就控灵之心。所以这“岐山废材”就变成了“海西天才”,在聂罗本的调教下修为一路突飞猛进。 李阎浮出山后加入利奥的佣兵团,十一星佣兵摇身一变成为十二星佣兵,李阎浮人送称号“晨曦剑星”。利奥趁着白奕妖国入侵叙古行省,在众兄弟的协助下收复失地成为叙古行省总督。 两年后,妖族围攻君士坦丁堡,利奥尽起叙古大军救援,成功击败白奕妖国,解了君士坦丁堡之围,就此登基人称“利奥三世”。李阎浮也因此成为各大势力关注的风云人物,并一举登上东土大唐“太一元炁榜”之筑基榜。岐山李家又出一位麒麟儿,这句话成为玄宗陛下教导后辈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语。 至于李阎浮闯荡白奕妖国的奇遇,这里就不再赘述。有道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随着年龄的增长,李阎浮更加思念东土大唐的一切,他毅然抛下海西的基业回返大唐,于是就有了随后发生的故事。 说了这么多,各位读者大爷可以想想,在民智未开的封建王朝,一般的百姓有可能会关注那些异国他乡的政治人物吗?甚至还能随便进入可汗的书房,看到可汗收藏的画像。所以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当然,想歪的请剁手。 让我们再回到月海庄园,言归正传。 李阎浮和袁子娇若有所思,中年贵妇也不着急,自顾自的走到床前拉了拉响铃。不一会,一位老妈子模样的侍女总管走进房间,对中间贵妇行了个礼。 “吩咐下去,让人把门口两位扶回房间好好休养,另外让厨房准备酒菜,就说我有贵客要招待。”中年贵妇交代道。 “是,夫人。”侍女总管行礼告退。 “两位深夜来访,有什么来意尽管开口,看在晨曦剑星面上,如能相助一定尽力而为。”中间贵妇坐回桌前,对李阎浮和袁子娇说道。 “未曾请教夫人尊姓大名。”李阎浮开口问道。 “贱名不足挂齿,称我萸夫人便好,妾身乃是可敦小妹。”这一会功夫,侍女就端来酒水和点心放在桌上,侍女分别帮三人倒了杯酒,随后站到了中年贵妇身后。中年贵妇挥了挥手,侍女退到了门外。 “原来如此,那这月海庄园?”袁子娇发问道。 “可敦秘密为公主备下的嫁妆,妾身只是代管而已。”萸夫人拿起一块点心,“这位姑娘可以尝尝我们回纥的小点,不会亚于巴蜀小吃。” “夫人怎么知道我来自巴蜀?”袁子娇直视萸夫人。 “姑娘手中的紫铜桃木剑,想必除了天台山风鉴派,别派无有此物吧。” “夫人慧眼,既然如此我们就开门见山。”李阎浮插话道,“我们二人来此是为了追查康越贞全家被害一案,目前唯一的线索是一条篆纹玉带。根据雄朔帮主乌罗所言,篆纹玉带是月海庄园主人重金从康越贞手中买走的,不知可有此事?还请夫人告知一二。” “确有此事,篆纹玉带是公主委托妾身替她所购买。”萸夫人点了点头。 “此物如今何在?”李阎浮连忙追问道。 “自是在公主手中。”萸夫人答道。 “不知夫人可否替我二人引见公主?”袁子娇也拿起块点心,看向中年贵妇。 “当然可以,不过即便是妾身引见,公主恐怕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萸夫人皱起眉头,说道。 “为何?”袁子娇放下点心,不解的问。 “三天前,公主突然昏迷不醒,如今鹘鹰处正在全城搜查凶手,但一点线索也没有。”萸夫人站起身来边走边说,“可敦和妾身担心得很,却想不出什么办法。今天晚上正是因为如此,妾身久久不能入睡,才听到二位的动静。” “竟然如此。公主昏迷时,侍卫们在哪里?”袁子娇想了想,问道。 “公主身边是宫中的精锐女卫,当时全都把守在门外。”萸夫人停了下来,看着袁子娇和李阎浮,严肃地回答。 “窗户可有异样?”李阎浮也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指着窗问道。 “没有,窗是反锁的,没有打开过。”萸夫人也看向了窗,回答道。 袁子娇坐在桌前,右手开始掐动。李阎浮背对着两女,看着窗外右手也掐指而动。萸夫人看着李阎浮和袁子娇的举动,面露期待神色,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李阎浮和袁子娇的手指上发出微微的光芒,李阎浮急忙运气平复,随后一个闪身出现在袁子娇身后,将左掌贴在袁子娇背上,帮她平息光芒。 “居然有反噬之像!”袁子娇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李阎浮。 “庙堂谋算者,牵引国之大势,非天机强求。”李阎浮缓缓将话说出口。 “社稷重万钧,镇慑龙蛇起陆,现水火当空。”袁子娇也艰难的将谶语一字一句说完。 萸夫人惊讶地看着李阎浮和袁子娇,原本雍容淡定的神情消失不见。袁子娇说完后坐在桌前闭目调息,李阎浮站在原地缓缓吸气,一股天地灵气随着呼吸快速涌入他的体内。李阎浮左掌依然贴在袁子娇背上,将一部分灵气渡给袁子娇。 随着袁子娇呼吸渐渐平稳,李阎浮将左手放了下来。他睁开双眼,目光仿佛有一道剑气透出,长吸一口气后对萸夫人说道: “在下这次偷鸡不成反蚀米,没有从夫人这里找到线索,还差点元气大亏。” “妾身不太明白,还请李少侠明言。” “我们刚才试图占卜公主昏迷原因,没想到居然引来了天地大势的反噬。在下帮子娇师妹平息反噬时,我二人修习的占卜秘术突然莫名发动,为了维持天机推衍,差点吸干我们的真气。”李阎浮坐了下来说道。 “这谶语的意思?”萸夫人问。 “意思就是,公主的事情搞得有点大,回纥的大势因此而牵动。” “走,我带你们进宫面见可汗!”萸夫人看向李阎浮。 第九章 回纥王宫 回纥立国五十余年,怀仁可汗为开国之主,北击突厥西拒白奕,与安西节度使一同为大唐牧守西陲。怀仁可汗在西域享有盛名,被世人誉为回纥当代贤王。可汗中年得女,从小聪慧能歌善舞,被怀仁视为掌上明珠疼惜万分,可敦和萸夫人也对其倾注了大部分的精力。公主就好像西域天山上的雪莲花,给回纥王庭带来了许多欢声笑语,世人因此将其称作雪莲公主。 李阎浮向萸夫人借来纸笔,让龙鸦夜风传书回天山客栈,免得石羽几人等得焦急。安排好之后,他与袁子娇一起,跟随萸夫人走出月海庄园。萸夫人早已让下人备好车马,这时便邀请袁子娇随她一起进入车内。 一位马夫牵着一匹青骢骏马走到李阎浮身前,李阎浮左手接过马夫递上的马绳,右手一撑马鞍稳稳地坐到马背上,这手漂亮的上马功夫让门口众侍卫眼前一亮,忍不住叫了声好。 马车缓缓前行,李阎浮控马紧随其后。瀚海的夜色深沉,如钩般的弦月高高挂在苍穹之上,清淡的冷光挥洒在青石路上带着透骨的寒意。李阎浮看着月光,思绪万千。原本以为可以在月海庄园找到康越贞一案的线索,没想到不但线索就此断去,反而发现了更大的谜题。这瀚海城就像一只沉睡的怪兽,翻滚之间便吞噬了十多条鲜活的生命。 眼前的局面就如同彼此交织的蛛网,挑起一个线头却又发现另外一个线头。那推背秘术占卜出的谶语,隐隐指向国运大势,却由一位与政事毫不相关的雪莲公主引发,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名不见经传的篆纹玉带,怎么连续两位主人不是被害亡故,就是离奇昏迷,到底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路上,李阎浮就这么思考着,马蹄敲打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节奏中透着原始的韵律。李阎浮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就在眼前但尚未参透。 马车绕城而走在瀚海王宫北门外停了下来,车夫走到门前将萸夫人的腰牌递给卫兵,卫兵瞄了一眼二话不说就让人打开了宫门。马车继续前行穿过宫门,李阎浮驾马上前,扫视着宫墙上戒备森严的着甲侍卫,默然无语。 一行人就这么无声地在宫禁内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宫殿。马车停在殿前的大道上,萸夫人和袁子娇走下马车。 “李少侠,这里是可汗的宫寝,你们二位在此稍候,容我前去通禀一声。”萸夫人走到马旁说道。 “夫人请。”李阎浮跳下马,稳稳地站在殿前。 萸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向着宫殿大门走去,门口站着的侍卫迎前几步,对萸夫人行了一礼。萸夫人指着李阎浮两人对侍卫说了几句,侍卫急忙走入殿内。不一会,一位老年总管走出殿外,大声对萸夫人说道: “可汗传夫人及两位少侠入内觐见。” 萸夫人回身看了看李阎浮和袁子娇,示意两人随她一起进入宫殿。李阎浮和袁子娇走到萸夫人身旁,在老年总管的引领下,走进可汗的宫寝。殿内一切摆设均略显朴素,桌椅烛台都有些年头。一位两鬓微白,身穿红黑锦袍的男子正坐在桌前埋首处理政务,这位就是回纥王者怀仁可汗。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说道:“萸妹来了,先坐吧。两位少侠也请坐,稍待片刻,容本王看完这段公文。” “见过可汗!”三人各自行礼,随后在总管的安排下坐到殿内两边的椅子上。 怀仁可汗快速的看完公文,在文稿上签写了几笔,随后站了起来,走到李阎浮身前打量着,说:“这位就是名满海西的晨曦剑星吧,本王可是期盼已久,不知有没有兴趣出仕我回纥,将军、总督之位均可由你挑选。” “多谢可汗厚爱,只是在下离家已久,甚是思念故乡,目前只望早日与家人团聚。”李阎浮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可汗!”萸夫人语带嗔怪将可汗话头岔开,“妾身这次来是有正事,你怎么关顾着与李少侠说话。难道做大事的人都是心里只有天下,没有家人吗?” “哈哈,让两位见笑了!”怀仁可汗哈哈一笑,“萸妹有何要事,还请快快说来。” 萸夫人将李阎浮两人调查康越贞一案,找到了线索篆纹玉带,随后拜访她得知公主昏迷,两人联手占卜推衍,得出谶语暗示回纥大势,种种前情往事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庙堂谋算者,牵引国之大势,非天机强求。”可汗听完后轻声念着谶语,“社稷重万钧,镇慑龙蛇起陆,现水火当空。” “可汗,不知这篆纹玉带现在何处,可否给在下看一看。”李阎浮问道。 “说起这玉带,也真是巧,你们跟本王想到一块了。康越贞一案,留下的线索指向了篆纹玉带,得知是小女买走后,本王开始还没有放在心上。三天前,小女离奇昏迷,于是本王开始怀疑是不是这玉带有什么问题,一番查探后才发现玉带早就被小女售出,至于卖家是谁根本查不到。”怀仁可汗坐到了萸夫人身边,缓缓的说道。 “那这玉带目前是不知所踪?”萸夫人插嘴问道。 怀仁可汗点了点头,心里还在盘算着那句谶语。李阎浮对眼下的局面也找不到太多的思路,袁子娇默默坐在椅子上盘算着什么。 “可汗,在下有个提议,不知?”袁子娇开口说道。 “袁少侠但说无妨。”萸夫人急忙回应道,“可汗大度的很,不会计较的。” 怀仁可汗啼笑皆非地看着萸夫人,猜透了她的心思,他看了看李阎浮和袁子娇说:“两位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拘束。” “在下出自风鉴派,本门秘传‘千金外丹术’善治奇病解奇毒。”袁子娇站了起来拱手说,“不知可否让在下见见公主,如果能有幸救治,还请可汗派人协助我们追查康越贞一案。” “袁少侠好意本王心领了。”怀仁可汗摇了摇头,“贵派秘术本王早就有所耳闻,如是疑难杂症也不妨一试。但是小女既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日前本王曾让摩尼教长老前来查看,得知小女中了白奕妖族的问心蛊。此蛊狠毒无比,中者陷入幻境无法自拔,必须尽快解除,否则将在昏迷中离世。想要解除此蛊,要么能获得白奕妖国混元阴阳洞秘制的解药,要么就杀了下蛊之人。” “难怪鹘鹰处要全城搜查。”萸夫人应道。 “可曾找到那下蛊之人?”李阎浮起身问道。 “一点线索也没有。”怀仁可汗叹了口气,“可怜我苦命的女儿了。” “在下听萸夫人说起过当时的情况,大门紧闭窗户反锁,这种奇案如果没有一点线索,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找到凶手。”李阎浮走到怀仁可汗面前,“在下不才,虽然找不到下蛊之人,但是要解开这问心蛊,自问还是有几分把握。” “此言当真?”怀仁可汗也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在下曾在妖族中过这问心蛊,后来侥幸得解。这解药正好来自回纥,就在那火焰山中,民间将其称为金鳞草。”李阎浮笃定地说。 “如能救得小女,本王就是翻天覆地也给你们找到康案凶手。” 第十章 阎浮点将 火焰山,西游故事中牛魔王和铁扇公主洞府所在,齐天大圣孙悟空在这里大战牛魔王,抢夺芭蕉扇熄灭炼丹火,留下一段后人憧憬的神话传说。从此火焰山便成为瀚海名胜,不少文人墨客都曾到此一游。东土大唐年轻诗人岑参曾写道:“火山今始见,突兀蒲昌东。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不知阴阳炭,何独燃此中。我来严冬时,山下多炎风。人马尽汗流,孰知造化功。” 随着突厥再次崛起,大唐前往回纥的游客渐渐减少,而瀚海本地居民对火焰山中的风景早已见怪不怪,于是这火焰山慢慢冷清下来。近来这火焰山附近有一伙神秘马匪横行于此,这样一来就连商队也不愿意路经此地。回纥王庭鉴于马匪来去无踪,也未曾多造杀孽就懒得去理会。但既然李阎浮提起了火焰山,那怀仁可汗就不得不好好谋划一番,抽调最强力的精锐卫士随李阎浮前往。 “宣乌罗特勤觐见,宣鹘鹰处统领吐基申觐见,宣侍卫处一等侍卫大贺咄会觐见。”老年总管在殿外大声发出号令。 怀仁可汗寝宫,深夜时分人影憧憧,来往的侍卫不时随着宫廷总管的号令向外跑去。寝宫内灯火通明,李阎浮坐在椅子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怀仁可汗在殿内来回踱步,萸夫人坐到袁子娇边上,两人轻声低语。 半个时辰后,三位英武男子陆续来到了寝宫殿外。领头的正是年方十五的小将乌罗,他左侧站着八字胡统领吐基申,右侧站着高大俊朗的大贺咄会。三人走入寝宫殿内,手放胸前躬身行礼道: “参见可汗!” “诸位免礼。”可汗右手凌空一扶继续说,“坐下来说话吧。” 三人分别坐下,吐基申看看李阎浮使了个眼色。乌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付王子做派,完全看不出之前豪爽不羁的样子。大贺咄会地位最低,更是一声不吭等待可汗发令。 “在座有的是老相识,有的是新朋友。”怀仁可汗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看了乌罗一眼,“这位便是威震海西的晨曦剑星李阎浮少侠,想来大家都听说过。这次小女昏迷,急需找到解药。根据李少侠所言,只要去那火焰山找到金鳞草便可以解救小女。让几位过来,一是协助李少侠去火焰山,路上扫除一切障碍。二来嘛,也替李少侠出出力,重点查办一下康越贞一案。李少侠,你来安排吧。” “多谢可汗,那在下就越俎代庖了。”李阎浮站起身来走到大贺咄会面前,“这位勇士怎么称呼?” “贱名大贺咄会,侍卫处侍卫。”大贺咄会连忙起身行礼。 “大贺兄弟,你带领侍卫处大军包围火焰山外围,清扫一切靠近的敌人,可能做到?”李阎浮看着大贺咄会说道。 “必不辱使命!”大贺咄会正色而答。 “乌罗大爷,你随我一起进火焰山寻找金鳞草。”李阎浮走到乌罗面前说。 “阎浮兄弟放心,一切有我!”乌罗站了起来,拍拍胸脯答道。 “吐基申,鹘鹰处将搜查的重点转向康越贞一案,尤其是篆纹玉带,务必找到其下落。我会让石长老带着张师妹、王师弟与你一起搜查。”李阎浮看向八字胡吐基申。 “一定尽力而为!”吐基申抱拳答道。 “明天一早,出发火焰山!”李阎浮走到可汗面前。 “拜托诸位!本王等各位的好消息。” 瀚海黄沙,大漠如烟。走进过沙漠的人都知道,骄阳横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说来就来的风暴沙尘。强风卷起漫天黄沙,蓝天也被染成黄色。这一刻天地不分,飞沙走石,在这自然的伟力面前任你修为通天,也是无可奈何。 李阎浮等人离开瀚海城的那天突发沙暴,侍卫处大军要等沙暴停止后才能离开瀚海城,大贺咄会带着三名侍卫跟随李阎浮先行一步。走了整整两天,谁想到沙暴越来越大几乎难以前行,众人不得已只好到路边的古城遗址暂时躲避。 乌罗此时正无聊地拍打着地窖中的黄沙,一言不发。李阎浮和袁子娇举着羊皮地图,不时低语几句。大贺咄会坐在地窖门口,看着天上的黄沙眼中满是忧愁。五名侍卫躺在篝火前呼呼大睡,早已进入梦乡。 “大贺兄弟,有心事?”乌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贺咄会身旁。 “不知这沙暴何时才能平静,早一天出发公主就可以早一天得救。”大贺咄会转头对乌罗说。 “看不出来,你小子对我阿姐还很忠心,不会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吧。”乌罗狐疑地看了大贺咄会一眼。 “乌罗大爷过虑了。小人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大贺咄会低着头,轻声的回答着。 “这瀚海城仰慕我阿姐的人多如牛毛,也不差你小子一个。”乌罗解下腰间的酒囊递给大贺咄会,“喝一口,解解乏。” 大贺咄会接过酒囊,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说:“果然是好酒,乌罗大爷好品味。” 乌罗得意地笑了起来,洋洋自得。大贺咄会将酒囊还给乌罗,乌罗顺手接过挂在腰上,原本一脸笑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地窖外,拍了怕大贺咄会的肩膀,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大贺咄会闻言凝神倾听,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李阎浮和袁子娇走到了地窖门口,原本站在地窖房梁上的龙鸦夜风飞到李阎浮肩上。睡在篝火前的三名侍卫惊醒过来,拔出了手中的弯刀,看向李阎浮等人。 “大贺兄弟,你跟这三位兄弟留在地窖。”李阎浮摸了摸夜风的羽毛,“夜风你也留下来守着这里。乌罗大爷,你跟子娇随我出去查看一番。” “本大爷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乌罗拿起弯刀一马当先走出地窖,冲进沙暴当中。 “等等。不要鲁莽。”李阎浮对乌罗喊道。 袁子娇和李阎浮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跟随乌罗走进沙暴中。风刮在脸上微微刺痛,漫天黄沙飞舞,三人顶着沙暴前行了几百米,一阵刺耳的“飒飒”声远远传到李阎浮耳边,李阎浮冲到乌罗身边一把拉住他,说道: “情况不对,这声音有点像白奕妖族的沙妖兽。” “瀚海怎么可能会出现妖族?”乌罗停下脚步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沙妖兽只会成群结队出现,根本不会单独出来行动。白奕妖国进攻海西时,曾经役使上万只沙妖兽发动自杀式攻击,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后怕。现在只希望我们遇到的是少量的沙妖兽,否则前景堪忧。” “要不要先干掉前面那只?”乌罗拔出弯刀跃跃欲试。 “最好不要,如果阎浮说的没错,我们唯一的选择是退回地窖,就地防守。”袁子娇站到乌罗身前,挡住他前进的路线。 这时地窖那边传来一阵火光,火焰在风中熊熊燃烧,龙鸦愤怒的鸣叫和沙妖兽奇异的嘶吼混杂在一起,杀气冲天。 第十一章 遗址鏖战 说起这龙鸦夜风,各位读者可能会感到奇怪,哪有什么龙鸦这种灵兽啊?只听说过青龙、巨龙,火鸦、渡鸦,再厉害点也就来个三足金乌吧。龙鸦是什么?龙鸦本来在这世上确实没有,一段前尘往事让着龙鸦来到了人世。 话说那海西帝国隐居了世上最后一只神圣巨龙,上文说到过的天尊教亚述隐修会大长老聂罗本,年轻时为了晋级天位(就是东土大唐的先天宗师)与神圣巨龙缔结了共生契约。利奥三世登基后,聂罗本为了增强海西帝国军力,也为了繁衍神圣巨龙的血脉,提取了一批巨龙血清分别植入众多飞禽,最后只有十只龙血狮鹫和一只龙血渡鸦抗过神圣巨龙血脉的考验,存活下来。 利奥三世让自己十一位结拜兄弟前去挑选灵兽,由于李阎浮年纪最小众人让他先选,李阎浮一眼就看中了当时还很虚弱的龙血渡鸦,这个幼小的身影让他回想起自己十二岁离家学艺的经历,于是毫不犹豫的缔结了共生契约,这就是龙鸦夜风和李阎浮的缘起往事。 言归正传,说回瀚海。 李阎浮听到龙鸦夜风的鸣叫声,急忙回头看向地窖的方向。只见火光冲天,蛇尾狼身的沙妖兽在沙暴中若隐若现,数量看起来还不少,怎么也有百来只。龙鸦夜风正跟一只靠近地窖口的沙妖兽搏斗,眼看一爪就要将其击毙。 李阎浮放下心来,对乌罗和袁子娇说:“我们快回去,你们俩守在地窖口,我在外游走伺机而动。” 乌罗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跟随袁子娇一起跑回地窖,两人轻功都不错,很快就来到地窖口把守。龙鸦夜风杀死了沙妖兽,飞向空中盘旋。地窖正面的沙暴中陆续冲出几只沙妖兽,李阎浮拔出却邪剑迎了上去,只见沙暴中剑气纵横,沙妖兽的鲜血伴随着惨叫声四处横飞。李阎浮一人一剑招架住七八只沙妖兽的围攻,不但不落下风还显得游刃有余。 “袁姐,你进去看看大家,本大爷我守在这里就够了。”乌罗看着正在沙暴中大战的李阎浮说道,“看样子今天别想消停,让他们做好准备。” 对于乌罗自来熟的称呼,袁子娇没有太多诧异。她转身走入了地窖,大贺咄会合三名侍卫在地窖内背靠背结阵而站,手上的弯刀已经出鞘。袁子娇还未开口说话,只听见一声巨响,地窖后方的屋顶被沙妖兽撞破。两只沙妖兽重重摔在地窖内,它们快速地爬了起来,甩甩头发出一声嘶吼。 “你们快出去!”袁子娇对着大贺咄会四人喊道。 大贺咄会带着三名侍卫急忙走出地窖,袁子娇这时已经与两只沙妖兽战在一起,手中的紫铜桃木剑上下飞舞,不是发出一道道剑气。乌罗接应了大贺咄会四人后,也赶来帮忙。 “二恒沙?月幢英。”乌罗身上泛起明黄色的光芒,手中弯刀一挥,一道黄色光刀击中了沙妖兽。袁子娇身形一闪,从侧面将另一只沙妖兽杀死。随后两人拿起地上的行囊,匆忙退出了地窖。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要想办法突围。”乌罗将手中的行囊交给大贺咄会及三名侍卫,对众人说道。龙鸦夜风这时正将一只沙妖兽杀死,李阎浮击退了正面沙妖兽,也赶了回来。 “没错,留着这里跟沙妖兽纠缠毫无意义。一会我在前方开路,乌罗大爷你掩护左边,子娇和夜风掩护右边,我们往火焰山的方向走。大贺兄弟你们几个一定要跟上,千万不要掉队。现在沙暴小了一些,我们冲出去肯定有一线生机。”李阎浮从袁子娇手中接过自己的行囊,对众人叮嘱道。 众人点头确认后,李阎浮冲在前面,大贺咄会及三名侍卫紧随其后,乌罗和袁子娇在两翼掩护,七人一兽呈品字型冲进了沙暴。沙暴中传来了一阵沙妖兽的嘶吼,众多的沙妖兽开始躁动起来,许多沙妖兽向着李阎浮几人攻来。 “三尺剑,白玉京。”李阎浮念着剑决,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冲云霄,刹那间就分化成众多细小的剑气,落到了沙妖兽群的头顶将它们击杀。乌罗和袁子娇也不停的攻击两翼冲来的沙妖兽,龙鸦夜风一口接一口的喷吐着龙炎。沙妖兽潮水般涌向众人,仿佛杀不完灭不尽。 “李兄弟,我算是知道这沙妖兽有多烦人。”乌罗一边杀一边对李阎浮说。 “乌罗大爷,这还只是小场面,相信我如果真有上万只沙妖兽,你绝对笑不出来。”李阎浮头都没回,继续杀着面前的沙妖兽。 “你们还有心情说笑,再跑快点啊!”袁子娇大喊道。 “那你们要跟上,我来给大家提提速。”李阎浮回答道。 “灵霄震,十方明。”剑决刚念完,只见李阎浮身上泛起一阵耀眼的剑气,似乎与却邪剑连为一体,整个人化作一把巨大的宝剑向面前的沙妖兽攻去。沙妖兽群的攻势为之一顿,众人急忙加快脚步向前冲去。沙暴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嘶吼,众人面前的沙妖兽攻势放缓了一些。 “大家小心,这沙妖兽群有人指挥。”李阎浮面色严肃,说完后就埋头杀向前方。 众人前进了一会,突然三只体型较小银白色鳞片的沙妖兽从沙地底跃起,三名侍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抓住。大贺咄会停下脚步,试图往回杀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乌罗和袁子娇拉住手臂继续往前跑。 “你想死吗?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乌罗大声地吼道,“我们救不了他们。” “不能回去,我们只能往前冲,只有这一条路。”袁子娇也正色说道。 “大贺,别管我们,一定要救醒雪莲公主!”远处传来被抓走的侍卫的话语声,随后就听见三位侍卫大声念诵道: “光明皆清净,寂灭无动诅; 得住彼国者,普会无忧愁。” “摩尼教光明咒,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乌罗一边拉着大贺咄会向前跑,一边说道。 袁子娇听到乌罗的话语,回头一看。三名被抓走的侍卫这时已经化为人形火炬,他们紧紧抱住抓走自己的三只银鳞沙妖兽,火焰很快就传递到沙妖兽身上。三只银鳞沙妖兽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团火光爆炸开。火苗落在沙地上,连沙子都被点燃,熊熊烈火在沙暴中舞动,许多沙妖兽围着燃烧的地面,一时再不敢上前。大贺咄会回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脚下机械地随着大家一起跑动。 “别看了。”李阎浮好像脑后涨了眼似的,不看也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江湖厮杀,这是真正的战斗。” “他们暂时替我们阻止了身后的沙妖兽,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乌罗严肃的说道,“我们回纥王室的侍卫没有孬种,大贺你记住自己的使命。” 大贺咄会默默无语,点了点头。 “我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袁子娇轻声的说道。 “无名未必不丈夫,平凡和勇敢并不冲突。而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感慨,现在轮到我们完成自己的任务。”李阎浮挥剑杀向前方,剑气再起剑光夺目,沙暴中纵横来去只有剑和龙鸦的清鸣…… 第十二章 玉带往事 瀚海城西北处有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外表看起来跟普通民居没有什么区别。老旧的灰色石墙,朱红色有些掉漆的正门,还有门口石墩上坐着打盹的回纥老汉,匆匆路过的行人谁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对这破落民居有任何兴趣。但这里却是回纥最有实权的部门之一,鹘鹰处的所在。 李阎浮和袁子娇离开瀚海城之前,留下了石长老带着张子彤和王子威继续寻找篆纹玉带的下落,吐基申受命全力配合他们进行调查,在李阎浮走后就将石长老三人请来了鹘鹰处。 鹘鹰处探子这两日把瀚海城和可汗王宫查了个遍,宫中侍女和侍卫也得到可汗严令,必须配合鹘鹰处的调查。萸夫人更是亲自出马,将宫中所有能与公主接触的侍女一一审问,终于得到了一点线索,找到了唯一的知情人,公主的奶娘罗葛夫人。吐基申将她请回了鹘鹰处,同时也请来萸夫人一起问话。 鹘鹰处院子外面看着破旧,进入院落确是别有一番天地,建筑楼阁错落有致,草木森森暗哨密布,持刀守卫的修士更是多如牛毛,俨然一副外松内紧的模样。在后院有一处不起眼偏房内,吐基申和萸夫人正襟危坐,石长老、张子彤和王子威坐在左侧椅子上,右侧单独坐着一位中年女子表情略显紧张,正是公主奶娘罗葛夫人。 “罗葛夫人,你刚才说不知道玉带的下落。”吐基申严肃地盯着罗葛夫人,一字几句的慢慢说道,“但是我们得到的消息却跟你说的不一样,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个物件跟公主昏迷的事情息息相关,可汗有多重视你应该知道。而我们大唐来的客人也再寻找这个物件,可汗亲自承诺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想必你也不希望可汗失信与人吧。” “罗葛,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千万不要隐瞒。可汗必须要知道玉带的下落,你也跟了可敦很多年了,不要让我们难做!”萸夫人站起来走到罗葛夫人身边坐下轻声地说道,“本来可敦打算今年让你家老二入宫当个侍卫,也好将来谋个出身,你这样可敦会很失望的。” “萸夫人,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公主什么都不说!”罗葛夫人痛苦地捂着脸,情绪有点失控。 “糊涂!公主还小,她知道什么!她当时急急忙忙找我帮她购买篆文玉带,我也是一时心软,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有多后悔!罗葛,你就忍心看着我和可敦每日以泪洗面吗?”萸夫人抓起了罗葛夫人夫人的右手,“你知道什么就快告诉我。” “我…我说……”罗葛夫人抬起头,看到了萸夫人懊恼的表情,嚅嗫着说。 随着罗葛夫人开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让在场所有人都大为惊讶,尤其是吐基申和萸夫人,一个一头冷汗一个连连摇头。石长老是恨不得捂上自己这边所有人的耳朵,王子威年纪还小没有什么大多反应,唯有那张子彤听得两眼放光神采飞扬。 这事情要从一年前的一次意外说起。回纥公主小名雪莲儿,人称雪莲公主,从小就在深宫中长大,几乎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外界,唯有每年一次的王族游猎才可以离开瀚海城去见识一下花花世界。偏偏雪莲公主生来聪明好动,对着锦绣河山充满向往,尤其崇拜传奇小说中的游侠修士。因此时常在宫中学习弓马骑射之术,每年的游猎大会就是雪莲公主最为期盼的节日。 这天雪莲公主随着回纥王族游猎人马来到了天山脚下的围场,车马劳顿后众人都忙着安营扎寨,侍卫们各行其是,王族男子们也各有安排。怀仁可汗在劳顿后早早休息下了,雪莲公主找机会打发走侍女和侍卫,居然突发奇想自己一个人带上弓箭,趁着夜色离开营地,去寻找荒野游猎的感觉。雪莲公主的箭术好是好,但是那是在宫中练出的花架子,真遇到什么猛兽哪是她一个女子可以击退的。 策马扬鞭,身边还没有烦人的侍卫侍女,雪莲公主就像放出笼的鸟,尽情在荒野驰骋。也不知骑马跑了多久,雪莲公主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正准备解开马鞍,一只成年雪豹突然出现。要知道荒野中,有水源的地方往往也会有猛兽出没,毕竟谁都离不开水不是?雪莲公主也不慌乱,拿起弓箭开弓便射。但是雪豹可不是平时宫中的草人,雪豹的速度和灵活性都非常高,岂是你随便一箭就可以射中的。 雪莲公主连射了三箭,都没有命中目标,眼看雪豹就要扑到她面前。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直接将雪豹扑倒在地。原来公主离开营地时,被侍卫处的大贺咄会发现,雪莲公主的性格侍卫处人人都熟知,为了不让公主被可汗责骂,大贺咄会不敢惊动他人,只好自己悄悄地跟了过来保护雪莲公主。 大贺咄会远远地看到雪豹出现,连忙策马狂奔,来不及下马就在马背上借力一扑将雪豹扑倒,就这么一人一豹打成一团。雪豹一爪抓向大贺咄会,大贺咄会左手发力按住雪豹,身形一扭躲开了致命的一爪,但腰上的玉带被雪豹抓坏,玉片散了一地。这条玉带乃是大贺咄会祖传之物,他一看玉带被毁,心中更是愤怒,手上力道加大,同时右手拔出弯刀插入雪豹的喉管,一招将雪豹击毙。雪豹大半个脖子被切断,喷出的血液溅了大贺咄会一脸。他还来不及擦去脸上就血迹,就连忙站起来看向雪莲公主,确认对方安全才脱力躺在地上喘着气。 雪莲公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大贺咄会到溪边洗掉脸上的血迹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要说一般的女子,估计早就嚎啕大哭起来。这雪莲公主还真不一般,她一片片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玉片,将其还给了大贺咄会。 自从这件事情发生后,雪莲公主和大贺咄会互生情愫,雪莲公主一直记得大贺咄会被雪豹毁坏的祖传玉带,因此在篆文玉带出现后就求助萸夫人高价购买,准备将其送与自己的情人。直到一位神秘人物的出现,雪莲公主才改变了这个主意,有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神秘人物来自白奕妖族,在一天夜里偷偷潜入王室宫禁,找到公主要购买篆文玉带。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公主和大贺咄会的事,许诺公主可以帮助两人安全的离开回纥,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女人一旦被爱情冲昏头脑,就容易失去理智,雪莲公主竟然被妖族神秘人说动,同意将篆文玉带交给他,用以交换问心蛊和解药,并且可以获得一条安全离开回纥的途径。公主将问心蛊的解药交给自己最信任的罗葛夫人,计划假死脱身后服下解药,然后再带着大贺咄会离开回纥。 罗葛夫人说完一切后,仿佛放下了包袱,面色平静的看着萸夫人。萸夫人愤怒地站在她面前,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发出一声叹息。 “解药呢?”吐基申走到罗葛夫人面前问道。 “事情闹大以后,我就后悔了,我早就给公主服下了解药,但是完全没有效果。公主被骗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罗葛夫人说道,“我该死,不该瞒着可敦,都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大贺咄会知道这些事情吗?”吐基申问道。 “他不知道,公主怕他不同意,没有告诉他。”罗葛夫人说,“等脱身后公主再找到大贺咄会一起走。” “你们糊涂啊,大贺咄会死定了!可汗不会放过他。”吐基申边走边说。 “公主怎么办?”萸夫人声音微微颤抖。 “等吧!”吐基申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等阎浮兄弟找到金鳞草。” 第十三章 妖兽设伏 大漠沙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刚才还是漫天黄沙滚滚飞舞,现在就变成了晴空万里烈日灼灼。阳光照射在沙地上,微小的沙硕透着炎热的气息,远处错落的沙丘死气沉沉,举目望去尽是一片荒凉与寂寥。 李阎浮一马当前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袁子娇和大贺咄会,乌罗手持弯刀走在最后方压阵。龙鸦夜风飞在空中指引着方向,不时发出两声轻鸣,李阎浮顺着夜风的提示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就这么行进了也不知有多久,李阎浮停了下来,举起手来说道: “停下修整一会。夜风回来。” 龙鸦夜风落到李阎浮肩上,李阎浮拿出水囊喝了几口,又倒出一点水在手上示意夜风来喝。袁子娇站在沙地上向后眺望,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大贺咄会合乌罗坐在沙地上,举起水囊大口地喝着水。 “看样子沙妖兽没有追过来?”袁子娇走到李阎浮身边问道。 “子娇你先喝点水。”李阎浮一边喂着夜风一边回答,“这批沙妖兽似乎有人指挥,没有那么容易摆脱,我们修整一下就马上走。” “阎浮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瀚海会出现妖族的沙妖兽?”袁子娇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一口追问道。 “还记得我们占卜的谶语吗?”李阎浮收好水囊也坐到了沙地上,“我现在怀疑篆文玉带落到了白奕妖族的手中,而这根玉带本来就是白奕妖国的出土古物。白奕妖族为了寻找篆文玉带杀害了康越贞,继而又下蛊让雪莲公主昏迷,甚至不惜花费大量的国力从遥远的白奕偷运一批沙妖兽,利用沙妖兽擅长沙漠潜伏作战的特点,封锁通往火焰山的道路,追杀所有靠近的人。这说明什么?” “白奕妖族在火焰山有秘密行动?”袁子娇坐到李阎浮身边。 “没错。但这里是瀚海,大唐、回纥、突厥、白奕,四方势力在这里混杂交错,一方动则风云变。”李阎浮停了停又继续说道,“白奕有任何动作,大唐不可能没有回应。突厥还好说,回纥正处其地,这难道不就是谶语里的牵引国之大势?而我们因缘际会,竟然要一头闯入火焰山中,此行危险重重须分外谨慎。” “石长老一心想找出凶手,按你这么说,他难道去向整个白奕妖国报仇?”袁子娇想了想,问道。 “不是整个白奕妖国,不过也差不多。看这种布局手法,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次必然是白奕圆顶研究院主导的行动。”李阎浮站了起来回头对乌罗和大贺咄会说道,“我们准备出发吧,不能待太久不然沙妖兽又会跟上来。” 龙鸦夜风飞到了空中,乌罗和大贺咄会站了起来,几人按照刚才的队列继续往前走,袁子娇走快几步走到李阎浮身旁问道: “你刚才说到圆顶研究院,据我所知,这是妖皇白柯蔓登基后组建的精英密探机关。如果真是他们策划的行动,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太史局和丽竞门。” “没错,不过恐怕我们要先过了眼前这关才行。”李阎浮停了下来,拔出了身后的却邪剑。 原本飞在空中的龙鸦突然变大了体型,飞扑向地面从沙地上抓起一只银鳞沙妖兽向高空冲去。李阎浮示意袁子娇三人与自己背靠背接阵,乌罗和大贺咄会拔出了弯刀警惕地盯着脚下的沙地。龙鸦夜风放开了抓走的银鳞沙妖兽,一口龙炎喷出,沙妖兽在半空中化为一团大火球落向地面。 沙地里陆陆续续钻出四五十只银鳞沙妖兽,里三层外三层将李阎浮等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银鳞沙妖兽身材稍大一些,脖子处长着一圈金色的鳞片,双眼发出冷冷的绿光,随着它一声嘶吼众多银鳞沙妖兽向李阎浮四人攻去。 “掩护我!”李阎浮大喊一声。 袁子娇和乌罗听到后各自挡住攻来的银鳞沙妖兽,大贺咄会也用力挥动弯刀,三人牢牢将李阎浮围在中间。龙鸦夜风不时冲向地面,抓走一只攻向李阎浮的银鳞沙妖兽。 “七星文,耀三天。”李阎浮嘴念剑决,天地灵气快速向他身体涌去,片刻之后他喊道,“快趴下。” 袁子娇三人毫不犹豫的趴到沙地上,李阎浮手中的却邪剑上发出一道黑色的光芒,只见他腰部发力带动手中的剑绕着身体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形,一道圆环状的黑色光芒快速向外扩散,众人四周的沙妖兽顿时一空。 “快跑。”李阎浮拉起袁子娇,顺着龙鸦指引的方向快步向前跑去。 乌罗和大贺咄会闻声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紧紧跟在李阎浮身后。这时银鳞沙妖兽头领再次从沙地上钻出,它看了一眼周围死去的银鳞沙妖兽,抬头朝天发出一阵阵悲鸣。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嘶吼,呼应着银鳞沙妖兽头领。随后一阵阵飒飒的声响由远及近,乌罗回头一看,只见几百只沙妖兽潮水般涌了过来。 “再快点,全是银鳞沙妖兽,太多了!”乌罗大声喊道。 “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断后。”大贺咄会回头对乌罗说道。 “我们能甩掉他们,用不着你留下来!”乌罗拒绝道,他拉起大贺咄会加速向前冲。 “阎浮,夜风能带我们飞走吗?”袁子娇边跑边问。 “不行,它还是幼年期,变大以后连我一个人都带不动。”李阎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夜风,回答道。 众人身后又传来一声的嘶吼声,沙妖兽群左右两侧各分出一批沙妖兽,向李阎浮四人包超过来。远远望去就像围猎的狼群,只剩前方一个缺口就即将合围。 “两翼包围,这些怪物连骑兵战术都会用。”乌罗怪叫一声,“阎浮兄弟,怎么办?” 李阎浮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身后和两侧的沙妖兽,说道:“跑不掉了,战吧!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 众人再次背靠背站在一起,李阎浮手持却邪剑,悬翦剑悬浮在他头顶,乌罗身上泛起黄色光芒,袁子娇手上剑气吞吐,大贺咄会单膝跪地嘴上默默有词。四人都面色严肃的看着冲向自己的沙妖兽,龙鸦夜风则在四人头顶盘旋,伺机而动。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一只两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四人眼前,一声带着浓浓秦腔的将令响起: “瞄,放!” 一支响箭发出,几百支弩箭在半空中组成一片箭的海洋。时间仿佛定格,又好像突然加快,大贺咄会合乌罗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额头上的汗珠都清晰可见。李阎浮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他拉了一下袁子娇问道: “大唐?” “太史局秋衙卫,神机震天弩。”袁子娇点了点头回答道。 弩箭这时才落到沙妖兽群中,沙妖兽的血肉伴随着一阵阵雷鸣般的震响四处横飞,这充满奇异美感的画面印刻在四人的脑海,久久难忘。李阎浮头顶的悬翦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带着凌厉的剑气冲入沙妖兽群。 大唐离的那么远,又似乎那么近。 第十四章 太史士师 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更快。两翼的骑兵远远的持弩警戒,一群百人左右的骑兵下马,手持横刀在战场上巡视,发现倒地未死的沙妖兽就补上一刀。领头的将领四十来岁,身穿锁甲外罩土黄色披风,腰挂横刀背上一把三石大弓。他下马走向袁子娇,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的士兵。 李阎浮将却邪剑收入剑鞘,袁子娇转身看向走来的将领,迎了上去。 “史师叔,你们怎么来瀚海了?”袁子娇惊喜的问道。 “该我问你才是,袁师侄。”中年将领停下脚步,“如果不是我们的斥候发现了你,这些妖族的怪物就够你们吃一壶了。” “我也是奉师命下山,才来这瀚海。”袁子娇答道。 “你们还是早早回返中原吧,最近瀚海不太平得很,也不知道妖族发了什么神经,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中年将领一边说,一边疑惑地看着李阎浮,“这位少侠眼熟得很,年纪轻轻修为就这么高,还未请教?” “这位是岐山派李阎浮,太史局对他应该不陌生吧?”袁子娇连忙介绍两人相见,“阎浮,这位是太史局太史丞兼中官正,史元晏大人。也是我们风鉴派的内门长老,你称呼史师叔即可。” “史师叔。”李阎浮拱手行礼。 史元晏眼前一亮,拱手还了一礼。袁子娇又引乌罗和大贺咄会上来相见,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袁子娇又将几人此行的目的和前来瀚海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史元晏,匆匆数语也就说了个大概。 “李师侄,这次回来大唐可有什么安排?”史元晏听完后没有多说,反而先问起李阎浮的前程计划。 “尚未有安排,我打算先回岐山见过老祖再说。”李阎浮答道。 “可知你大兄李云景和小妹李韵薇均在我太史局任职?”史元晏问道。 “大兄官居秋官正,这我是知道的。至于小妹嘛,确未听闻。”李阎浮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随我回营地。”史元晏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部下给李阎浮几人安排坐骑。 太史局这次行动都配备了一人双马,史元晏的部下很快就牵来四匹军马。李阎浮几人接过骑兵递来的马绳,翻身上马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战场。史元晏放慢了马速,跟李阎浮并肩而行。 “李师侄在海西做下好大事业,该不是嫌弃我太史局庙小吧?”史元晏微微一笑,低声对李阎浮说道。 “岂敢如此!太史局凝聚了李袁两家老祖的心血,岐山和风鉴两派世代英烈的忠魂,在下万万不可能这么想。”李阎浮看着史元晏,正色回答道,“海西虽好,但不是我家!” “不错!说得好!有我大唐男儿的英烈之气。”史元晏赞赏的说,“太史局在我大唐创下功勋无数,高宗陛下曾钦赐士师之名,赠与这些战斗在第一线的士卒。大唐三大监察机关,御史台、丽竞门、太史局,就属我们太史局的士师最能战最敢战。我们不像御史台的儒生擅长花样文章,也不像丽竞门的密谍喜欢潜伏刺探,我们只有热血英魂和手中横刀。李师侄,来太史局吧,你不会后悔。” “史师叔,待我见过老祖后再说。至于太史局,我只能说我绝不会加入大唐其它机构,李家男儿不会辜负先辈的心血。” “好,要得就是你这句话。”史元晏深深地看了李阎浮一眼,策马前行。 史元晏拍马走到队列前方,袁子娇在他走后策马来到李阎浮身边,轻声问: “史师叔拉你加入太史局?” 李阎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袁子娇也不管李阎浮的反应,继续说道:“太史局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大唐内部暗潮汹涌,白奕在外咄咄逼人。最近几次行动,秋衙卫士师们都有不小的伤亡。我们风鉴派和你们岐山派紧急加派了好几次人手,才挽回一些被动的局面。” “我小妹也加入太史局了?”李阎浮问。 “绛娘她偷偷离开岐山,加入太史局后才被我们发现。我就不懂了,你们两兄妹怎么都喜欢离家出走?”袁子娇白了李艳府一眼。 李阎浮没有再说话,时间就在默默无言中快速过去,众人随着太史局人马绕过一片沙丘,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来到了沙漠中的一座小绿洲,太史局的临时营地就设立在此处。史元晏安排人带着乌罗和大贺咄会前去休息,自己领着李阎浮和袁子娇走入统领大帐。 史元晏拿出一张地图,将太史局得知的情报告诉李阎浮两人。 有时候,这世上的事情充满了太多巧合。 两个月前,大唐收到秘密情报,得知白奕策划在回纥领地瀚海大漠进行一次特别行动,寻找上古天庭遗留的秘境。而密谍传回的唯一线索,就是火焰山三个字。丽竞门派出的王牌密探,云修罗孙菲嫣前往瀚海调查,太史局则奉御令组织了一只精英士师队伍前往接应。原本带队的秋官正李云景因为长安突发大案,留在长安调查,于是太史丞史元晏亲自带领一团秋衙卫士师来到了瀚海。 为了保持行动不会牵连到过往商队,秋衙卫人马化妆成马匪封锁了疑似白奕目标的火焰山。白奕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潜入了一千多只沙妖兽,在圆顶研究院的密探首领“学士零”的指挥下,也埋伏在火焰山附近的沙漠中,太史局和沙妖兽群几次交手都胜负未分。 七天前,史元晏接到了丽竞门情报,得知云修罗孙菲嫣查到了白奕行动的目的。白奕妖国要前往火焰山打开大有空明委羽天秘境,寻找其中保存的上古奇书《金篆玉书》,而篆纹玉带应该就是其中的关键。孙菲嫣出手盗取篆纹玉带被圆顶研究院“学士零”击败,只能带伤逃脱。虽然没有得到篆文玉带,但是孙菲嫣获得了妖族进入秘境的路线图。丽竞门为了掩护她逃脱,潜伏在瀚海的密探死伤惨重,因此发来求援信,要太史局派士师接应孙菲嫣。 白奕和大唐都在寻找孙菲嫣,正在此时,李阎浮和袁子娇等人一头闯入瀚海大漠,一行人中正好有袁子娇这位女子的存在,行进方向还是火焰山。这引起了圆顶研究院密探地怀疑,白奕妖族怀疑袁子娇是逃走的丽竞门密探,于是派出了沙妖兽群夜袭李阎浮等人。“学士零”没想到李阎浮是还真期的大修士,错误的估计了他们的实力导致夜袭失败,李阎浮四人得以逃脱。 沙妖兽群的大规模行动被太史局的士师发现,史元晏以为是孙菲嫣被沙妖兽追杀,于是连忙带领精锐士师骑兵出动,还带上了秘密武器神机震天弩,这才有了今日李阎浮等人被解围的场景。 所以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李阎浮的恰逢其会拉开了一场大幕,他在大唐精彩的人生历程从这里开始,慢慢走向高潮。后话不多说,言归正传。 史元晏说完后,李阎浮和袁子娇坐在大帐内面面相觑,一时间相对无言。两人看着挂在大帐内的地图,地图上火焰山已被史元晏用毛笔圈了起来。大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士师在帐外大喊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沉默。 “史大人,丽竞门的求援烟火!” 第十五章 丽竞英魂 时间回到半天之前,就在李阎浮四人冲出沙妖兽的包围坐在沙地上修整的时候。远方的沙漠上,云修罗孙菲嫣带着两名手下顶着炎炎烈日在大漠中行进,焦灼的阳光烘烤着沙硕,远方的地面上仿佛舞动着阵阵烟霾。 大漠沙暴早已停息,狂暴的沙漠安静下来就像黄沙海洋,和蔼的吓人。行走在沙地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杀机勃发。孙菲嫣三人就这么走了大半天,顺着沙海下的暗河指引,逐渐接近目的地。 “按照现在的方向,再走两个时辰应该就能达太史局临时营地。”孙菲嫣一边举目远眺一边自言自语。 自从偷取篆文玉带的任务失败后,丽竞门潜伏在瀚海城的密探全部激活。为了掩护孙菲嫣与太史局会合,众多密探故意暴露自己,被白奕圆顶研究院的“学徒”密探围杀。三天前,回纥鹘鹰处调动人马意欲前往火焰山,引走了白奕妖族的注意。孙菲嫣借着这个机会逃出瀚海城,在两位本地密探的接应下从另外一个方向前往目的地。 这里要说下孙菲嫣和丽竞门,话说西游故事结束后一千八百年,大唐、白奕和海西三国争霸,大唐国力强盛但历经武周之变,民心思安不愿轻启战事。国内三大监察机关协助玄宗皇帝治理天下,御史台属于文官体系,历来被儒家势力所掌控,专司朝廷百官和世家大族一切异动;太史局属于修士体系,士师大多来自李淳风老祖创建的岐山派和袁天罡老祖创立的风鉴派,监控门派修士和妖族异类相关事件;只有丽竞门是由太宗皇帝李世民一手打造,直属于皇室,明面是侍卫皇帝的军事机构,暗地里监察天下一切事务。只要丽竞门愿意,什么都能管,什么都可以插一手。 丽竞门直接接受皇帝指令,不受其它机关干扰,掌管刑狱,拥有巡察缉捕之权,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暗杀等活动。丽竞门拥有自己的修炼心法,不接受外来修炼之士的加入。其成员均是从小由皇室养大的孤儿,对皇室忠心耿耿。丽竞门密探一共分为十部,分别是“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前五部负责保护皇室成员,监视军方大臣;后五部负责刺探异国情报,追捕敌国密探。 丽竞门现任门主江采萍乃是正一品皇妃,宫中人称梅妃,深得玄宗的宠爱和信任。梅妃平时为人低调,只有很少数的大唐核心人物才知道,其修炼《般若罗华观照法》,执掌上古法器万鸦壶,五年前就是还真后期大修士,现在应该一只脚已踏入了先天宗师的门槛。而我们的主角李阎浮才刚刚晋级炼神还真,还没有完全掌握还真期的法力运用。 说到这里,可能很多人会好奇,为什么为了掩护孙菲嫣逃脱,身在瀚海的丽竞门密探要纷纷暴露自己引来追杀呢?除了因为孙菲嫣手上有白奕妖族前往火焰山的秘密情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云修罗孙菲嫣乃是梅妃江采萍的养女,丽竞门大力培养的后起之秀,精英密探行动队“云字部”的唯一负责人。 孙菲嫣是近年来丽竞门最活跃的密探,先后潜入过白奕和海西执行特殊任务,圆满完成后回到大唐又履立大功,与太史局联手挫败了白奕在大唐多次阴谋。在丽竞门年轻一代密探中声望极高,是丽竞门绝对不容有失的精英人物。 说完以上这些,让我们再回到故事中来。 时间在三人的跋涉中很快过去,再往前走一会就可以看到一座隐藏在沙海中的绿洲,走到那里就安全了。孙菲嫣示意两名手下加快脚步,中年密探扶着身边的年轻探子正准备快跑几步,这时突变发生了,一只埋伏在沙地里的银鳞沙妖兽忽然窜起,快速扑向走在前方的孙菲嫣。 中年密探看着冲向孙菲嫣的沙妖兽,还来不及大声提醒,就只见眼前一道光芒闪过。孙菲嫣头也不回,直接拔出挂在腰间的日月乾坤圈,身形扭动间挥动兵器将沙妖兽枭首,沙妖兽的无头尸体顺着惯性重重落在沙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云一,快走,看样子我们应该被盯上了。”中年密探用代号招呼着孙菲嫣,右手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天六,天十三还撑得住吗?”孙菲嫣回头问道。 “有点脱水。都塔玛怪这天气,如果不是我们在沙暴中丢失了水囊,十三也不会这幅病恹恹的样子。”中年密探天六左手扶着年轻密探天十三,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骂道。 “已经这样,抱怨也没用。”孙菲嫣快步走在前方,“趁现在没被妖族追上,我们赶快找到太史局的人马。只要到营地,就安全了。” “云一,天六。你们别管我,先走吧,带着我走不快的。”天十三抬起头说道,“你们先去跟太史局的人会合,再回来找我。” “哟,难得见到丽竞门五曜刺客,王牌杀手天十三这幅病痨模样,你天六大叔怎么能不多看一会。”中年密探天六嘴上不停,手更不曾放开。 “废话这么多,你不渴吗?”天十三有气无力地说道。 天六没有再回嘴,而是停下了脚步。走在前方的孙菲嫣更是直接退了回来,跟天六站在一起。他们前方和身后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远处更是一阵怪异的嘶吼声,沙妖兽群不但追了上来,还有一部分包抄到三人的前方将他们包围了。 “玛德,被发现了,这帮怪物动作真快!”天六大骂起来,“云一,一会你找机会自己突围走,无论如何,你和情报必须安全到达太史局营地。” “放求援烟火吧”孙菲嫣说道。 “不行。太远了,看不见的。”天十三挣扎的站直了身体,幽幽地说道,“天六,你掩护云一突围,后面这些怪物交给我。” “你行不行?别掉链子!”天六关心地看着十三。 “你死了我都死不掉!”天十三拔出了剑,将剑鞘丢到沙地上。 “我呸!整天就咒我死。”天六说道。 “快走啊!磨叽什么,像娘们一样,有失你大叔的身份。”天十三轻轻推了天六一把,转身缓缓向天六身后的方向走去。 “走,云一。”天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埋头向前方冲去。 孙菲嫣深深地看了天十三一眼,似乎是要把他的样子印在自己的脑海中,随后转身跟在天六身后。一滴泪珠沿着遮住脸颊的面纱缓缓往下滑落,孙菲嫣握紧了手中的日月乾坤圈,埋头冲向前方。身后传来熟悉的秦腔歌声,略显稚嫩的嗓门带着沙哑的声音,歌声伴着剑气四处飘落: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十三最喜欢唱这首《出塞》。”天六手上弯刀不停地挥舞,口中呢喃。 孙菲嫣身后杀气冲天而起,光寒耀目的剑气直冲九霄,天十三的身影在沙妖兽群中时隐时现。在她身前,天六挥舞弯刀杀出了一条血路,沙妖兽的血肉铺满黄沙,红色的斑驳血迹好像天山盛开的雪梅,一点一滴都那么鲜艳。孙菲嫣挥动日月乾坤圈跟在天六身后冲出沙妖兽的包围,天六扭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点点头后返身杀了回去。 “走,不要回头。”这是中年大叔天六留下的最后话语。 第十六章 似曾相识 马蹄飞奔策马疾行,同样的人物不同的场景。李阎浮看了看身边的士师们,仿佛想起了冲锋在海西骑士团兄弟。也许是多年从军养成的习惯,求援烟火发出后李阎浮就随着太史局士师们一起冲出了营地。他看了看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史元晏,心潮舞动。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多年前冲在最前方的是他的利奥兄长,身边陪伴的是他的骑士兄弟。但那终归不是他的家乡,而这里是他魂牵梦萦的故土大唐。 发出求援烟花的地方距离绿洲只有一里之远,史元晏举目眺望可以看到几十只沙妖兽群正在围攻一位蒙面女子,正是云修罗孙菲嫣。原来孙菲嫣在天六和天十三的掩护下冲到了这里,身后的沙妖兽分出一批追上了她。孙菲嫣远远地看到绿洲就在前方,一面抵挡沙妖兽一面放出了求援烟火。 史元晏举弓待射,随着他一声令下,士师们手中的神机震天弩也纷纷射出。弩箭落在沙妖兽群中,炸开了一条血路。 “史师叔,我先上。”李阎浮策马跑到史元晏身边说道。 史元晏点了点头,退后一个身位,让李阎浮策马在前作为阵型前锋。李阎浮拔出却邪剑,突然加快马速口念剑决: “灵霄震,十方明。” 只见李阎浮连人带马化作一把巨大宝剑,直冲入沙妖兽群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颇有几分马踏千军之势。史元晏和众士师们顺着李阎浮破开的缺口冲击着沙妖兽群,一时间沙妖兽被杀的溃不成军,虽然坚持不退但败势已现。 孙菲嫣被围在兽群中左挡右支,两只银鳞沙妖兽从沙地上窜出,眼看就要扑向她。李阎浮这时正好杀出沙妖兽群,杀到中间。一看这架势,连忙策马一跳,背上的悬翦剑飞出,带着清脆的剑鸣声一剑将两只银鳞沙妖兽拦腰斩断。李阎浮来不及多说,伸出手递给孙菲嫣示意她上马。 孙菲嫣一把拉住李阎浮的手,脚下发力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坐在李阎浮身后。 “谢谢!晨曦剑星。”李阎浮耳边传来孙菲嫣的低语,声音婉转悦耳。 李阎浮心里微微诧异,但来不及多想。他手中的却邪剑不停挥动,调转马头策马狂奔向剩余的沙妖兽。士师阵型也随着李阎浮改变方向,很快杀透沙妖兽群破阵而出,这批沙妖兽被他们杀的近乎全歼。 这时远方短促而怪异的嘶吼声连续响起,六百来只的沙妖兽如潮水般涌向这里,士师骑兵们身前仅存的几只沙妖兽顺着嘶吼声的指引,跑向远方汇入沙妖兽群的大潮中。 李阎浮驻马而立,三百多名士师们快速在他身后整理着阵型,很快结成一个简单的锥形阵。史元晏策马来到李阎浮身边,看着面前的沙妖兽群对李阎浮说道: “必须要把这些沙妖兽都解决掉,营地绝对不能暴露。” “沙妖兽好杀,幕后指挥的妖族不好找。”李阎浮点点头继续说,“看这些沙妖兽的应对,指挥的妖族肯定就藏在附近。” “我们杀上去,你来指挥他们。幕后的妖族交给我,我肯定能找到他。”史元晏拍了拍手中的三石强弓。 “给我一匹马,我的人刚死在这些怪物手中。”孙菲嫣听到李阎浮和史元晏的对话,插了句话。 史元晏向后挥了挥手,一位士师骑着马牵着备用坐骑跑了过来,孙菲嫣单手在李阎浮马背上一撑,稳稳地落到了空着的马鞍上。她取下后背的日月乾坤圈,策马来到李阎浮身侧。 “史师叔,骑兵阵型他们掌握了几种?”李阎浮转身看向史元晏。 “你能想到的阵型,他们都没有问题!”史元晏自信的说道,“你放手指挥就是,太史局士师的骑术是由我一手训练,老夫自信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老样子,以我为前锋。锥形阵冲锋,记住跟随我的马速和节奏,冲锋时弩箭射击两次随后换横刀。接敌后从我开始变阵车悬阵,史大人居中为阵眼。”李阎浮策马来到士师阵列前大声喊道,“有没有问题!” “得令!”众士师在史元晏的带领下大声回应着。 李阎浮看了看史元晏和孙菲嫣,随后调转马头控制马速缓步奔跑向前,史元晏举手示意士师跟随李阎浮行进。士师骑兵们控制马速紧紧跟在李阎浮身后,从空中看去,整个骑兵队列在李阎浮的带领下就像缓缓行进的海潮,凝重中压抑着浓浓的杀机。 又是一声嘶吼声传来,沙妖兽群开始冲向李阎浮率领的士师骑兵,无序的冲刺队列充满混乱的美感,数量庞大体型凶猛就是沙妖兽群最大的优势,无需战术无需阵型。 “冲锋。”李阎浮一声大喝,加快了马速。 士师骑兵也紧跟李阎浮的节奏,突然加速冲向沙妖兽群。随着史元晏的手势,神机震天弩有序的射出了三轮弩箭,落在沙妖兽群中发出震天响声,火药炸起一片血雨,红色的血飞扬在风中,沙妖兽的惨叫声和怪异嘶吼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副特殊的画卷。沙妖兽群在爆炸中坚持前进,士师骑兵们收起神机震天弩,沉默地拔出横刀,按照李阎浮的命令完成所有战术动作。 骑兵锥形阵快速撞上沙妖兽群,为首的李阎浮身上剑气耀眼,手中的却邪剑挥动间就带去一只沙妖兽的生命。 “变阵。”李阎浮发出号令。随后只见他轻拨马头,坐骑在他的控制下灵巧的转向左手边,右手的却邪剑借着马速轻轻一挥,一只沙妖兽倒在血泊中。 史元晏退往阵型中间,他一手持弓一手持箭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孙菲嫣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挥舞兵器,牢牢跟紧着李阎浮,士师们以他们两人为锋矢,层层叠进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就如浪涌滩涂不疾不徐,冲击着沙妖兽群。队列前面的士师手持横刀不停的杀向面前的沙妖兽,后方的士师各自射出手中的弩箭掩护冲锋在前的同袍,整个大阵有条不紊的转动着,士师们的攻势显得训练有素。 沙妖兽群被杀的节节后退,仍坚持顽抗。李阎浮再次策马转回阵型最前方,眼看就要透阵而出冲破沙妖兽的阵势。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嘶吼,沙妖兽群闻声整齐的先后退却,原地留下几十只沙妖兽试图拖延士师进攻的速度,掩护同类逃跑。 “找到你了,妖孽!”史元晏大喊着张弓搭箭,借力马镫长身而起。 “云涌飙发。”史元晏念出《荧惑四击》的法决,一支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箭身风潮涌动,箭借风势飚射向远方。 远方的沙地上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毫不犹豫拔腿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史元晏射出的箭追上,一箭射中倒在沙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咽气死去。李阎浮带着士师们追杀沙妖兽群,一只不落全部诛杀。史元晏和孙菲嫣策马来到死去的妖族身边查看了一会,随后史元晏安排士师将其带回营地再仔细查看。 这场发生在大漠中的战斗不为人知,短短半个时辰,当世两大强国大唐和白奕就在这交手了一次。默默无名的士师守护着大唐西境,年少轻狂的密探游走在瀚海暗处。没有那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只是平凡的人和平凡的故事,就如一壶浊酒一碟小菜,就如这落日的余晖,暗淡中仍带着一丝温暖。 第十七章 太史由来 绿洲里的临时营地,大漠斜阳此处洒下了最后一抹余晖,营地传来了阵阵嘈杂之声。负责后勤的士师开始准备晚饭,骑兵士师则提来水洗刷马匹身上的血迹。受伤的士师在医官大帐接受治疗,负责守卫的士师开始安排守夜巡逻。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李阎浮几人随史元晏走进了统领大帐,他回望帐外,瀚海大漠的落日就在眼前。留在营地策应的龙鸦夜风从天上飞下,落回到李阎浮肩上。帐外忙碌的士师和大漠寂寥的景色交相辉映,就好像海西的油画那般栩栩如生,似梦似幻。 “多谢史大人相救。”几人在帐内分别落座,孙菲嫣站起来对史元晏和众人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丽竞门接应你的人马呢?”史元晏坐在大帐正中,抬起手说。 “全军覆没,只剩我一人。”孙菲嫣眼神黯然,低声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袁子娇问道 “袁姐姐,我们在逃亡的路上妖族被设伏。”孙菲嫣看向袁子娇。 要问这袁子娇和孙菲嫣怎么认识的?那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的说,就是袁子娇曾以太史局秋官处供奉的身份,参加过几次由孙菲嫣主导的秘密行动,两人因此相识关系似友非友。 前文我们说过丽竞门,这里要提一下太史局。西游结束后,道佛两家修炼体系兴盛一时,李淳风和袁天罡获得仙人传法,在太宗皇帝的御令下一手打造了太史局。太史局明面上是测验天文、考定历法的文职机关,实际上负责将异类和修士汇编成案,监察其所为。太宗皇帝驾鹤归西后,李淳风辞官创立岐山派,隐居老家岐山教导后辈子孙。袁天罡也归隐川中于天台山创立门派,因其懂得“风鉴”之术——凭风声风向判断吉凶,故世人将其所创门派称为“风鉴派”。 两人归隐后千年爆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大变,岄域入侵天庭,一些岄域修士在激战中潜入下界扰乱,被下界人族和妖族合力剿灭,妖族势力西进“南赡部洲”创建了白奕妖国。两教至尊为了保护人界不再受入侵,封印了南天门天人通道。从此诸多上古门派失去传承,人界几无飞升之士。岐山派和风鉴派两位老祖百年研究下,改进了修炼之法,创出引天地灵气入心室的新派修炼法门,广收门徒教化世人。岐山派和风鉴派从此成大唐两大门派,两位老祖也成为大唐当时仅有的两位人仙级修士。 佛家法相宗的释窥基大师和密宗的不空大师再与李、袁两位老祖交流后,根据佛门经典改进了佛家修炼法门,晋级人仙。这就是大唐四大人仙的由来,修炼之法从此分为三大流派,前文曾说过分别是东土派、白奕流和海西教。 岐山派改良后传承心法:《三元真经》、《六壬阴阳经》,传承神通:《推背占卜术》、《金锁流珠引》,传承武功:《太上赤文洞神剑》。 风鉴派改良后传承心法:《三玄气神经》、《大赤摄真录》,传承神通:《三世五行相法》、《推背占卜术》、《千金外丹术》,传承武功:《易镜玄功》。 南天门的封印使得下界修士失去了天庭律法的约束,异类精怪和邪派修士借机出没,各大势力急忙建立专门的机构用以约束和惩戒这些违法修士。大唐这时正好进入武周时代,朝廷奸佞当道民间妖魅纵横,两位老祖只好改组太史局,勒令门下弟子入世修行匡扶大唐。 玄宗拨乱反正重开李唐局面后,更加倚重太史局。太史局从不干涉朝政走向,只负责管理修士和异类。改组后主官仍为太史令,正三品,其下新设中官正、春官正、夏官正、秋官正、冬官正五大辅官,分别管理新成立的中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五处。 中官处负责太史局所有行动的参谋策划工作,工作人员称为灵台郎。春官处负责太史局太史局与各方势力的外交活动,工作人员人称保章正。夏官处主管太史局天文历法编撰、法宝制作与维护,工作人员又号司历。冬官处负责太史局情报工作,密谍统领唤作监候,密谍则俗称典事。冬官典事就如冬季蛰伏的百兽,默默隐藏在世间各处。 秋官处是太史局实力最强、责任最重的机关,主要负责太史局外勤工作,拥有大唐三大监察机构唯一的一支特别行动部队“秋衙卫”:每火十人设火长,每队五火共五十人设队正,每旅两队共一百人设旅帅,每团三旅共三百人设司辰校尉,七团编制共两千一百人。七位司辰校尉分管七团士师,统一接受秋官正的指挥。平时七团轮流护卫太史局驻地,突发情况下最多只能出动六团士师,留下一团负责守护帝都长安。 秋衙卫全部由岐山派和风鉴派修士组成,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擅长全地形作战。在大唐、海西和白奕三大帝国中,是人数最多的一支修士军团。海西两大骑士团近卫骑士团和圣荆棘骑士团加起来也只有一千两百人,白奕的护教武士团更是只有八百人的规模,都远远低于秋衙卫。 通心明体修士经过特别训练后才可以成为正式士师,引气筑基期修士通过重重考核后才有资格当任司辰统领。秋官正一职代代在李、袁两家嫡传修士间传承,只有才智过人者才可以胜任该位,因为秋官处面对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心机深沉的邪派修士和实力超群的白奕妖修。 说这么多,当然不是废话。我们的主角李阎浮日后与太史局秋官处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这里就不再剧透。 言归正传,孙菲嫣在袁子娇的询问下,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说了出来。她偷取篆文玉带失败,被圆顶研究院的密探首领“学士零”打伤后,逃到了瀚海城内丽竞门的秘密据点,谁曾想还是惹来追杀。 孙菲嫣怀疑丽竞门在瀚海的所有据点全部都暴露了,因此不敢在瀚海城停留。天字部密探天十三掩护她逃出瀚海城,两人来到城外的小镇,启用了丽竞门在瀚海埋伏近三十年暗线,乔装成酒楼老板的天六,将求援信传给太史局。 孙菲嫣三人原本打算暂时留在天六的酒楼,寻找机会跟太史局回合。结果正好遇到鹘鹰处调集人马,李阎浮等人前往火焰山而去。于是天六故意放出消息,误导白奕妖族探子,引走了圆顶研究院密探统领“学士零”的注意。三人趁着夜色,偷偷从另一个方向前往火焰山而去。 “原来我们被追杀,是你们引来的?”袁子娇脸色一板,心里稍微有点生气。 “袁姐姐息怒,我不知道你跟鹘鹰处的人在一起。”孙菲嫣连忙解释。 “这事不要外传,尤其不能被回纥的人知道。”史元晏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子娇,阎浮你们先别急着生气,听孙统领说完。” “这份情报太重要了,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孙菲嫣黯然地说道,“这次丽竞门损失惨重,天六和天十三为了让我送出情报,也葬身在沙妖兽群中。” “什么情报。”李阎浮沉声问道。 “晨曦剑星,你是代表海西国问我?还是代表岐山派问我?”孙菲嫣没有回答,她观察着李阎浮的神色轻声发问。 “我是大唐子民。”李阎浮看着孙菲嫣,一字一句说道。 “就是这张地图。”孙菲嫣从身上拿出一张羊皮卷,“白奕进入火焰山寻找大有空明委羽天的路线图。” 第十八章 营地夜话 天黑的分外压抑,大漠的夜色寒意深沉。骄阳退去后弦月挂苍穹,洒下的清辉没有一丝暖意。统领大帐门口两旁的火把随风光影舞动,坚持着点燃这夜的寒意。大帐内的火盆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李阎浮四人围在统领桌案前仔细地端摩桌上的羊皮路线图,众人间一时竟沉默无言。 许久后,史元晏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三人,说:“有了这路线图,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找到白奕妖族杀死学士零。” “没用。”李阎浮摇了摇头,“我们杀了学士零,圆顶研究院还有学士壹、学士贰等等若干统领。杀了一个,他们还可以再派一批。” “况且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大有空明委羽天。”袁子娇插话道,“有可能我们杀上去只剩下一些小喽啰在那里。” “火焰山我们必须去。”孙菲嫣看着袁子娇说,“我们要想办法进入委羽天秘境,不管白奕在找什么,找到他们阻止他们,这才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 “大有空明委羽天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白奕至少要先找到秘境入口,然后用特定的祭典仪式打开秘境。从时间上来说,他们应该还没有进入委羽天秘境。我们明天一早出发,还来得及。”李阎浮想了想,对袁子娇和孙菲嫣说道。 史元晏看着正在热烈讨论的李阎浮三人,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满是欣慰之情。大唐总算后继有人,也不枉他们这些前辈辛苦支撑了这么多年。从李、袁两位人仙老祖重组太史局开始,不知道有多少岐山派和风鉴派的优秀弟子为了大唐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丽竞门则更不用说,类似天十三这样默默牺牲的少年更不知有多少。大唐从来不缺热血男儿和青年豪杰,缺少的是那种在危急时刻可以冷静思考,迅速做出正确决断的英才。 “阎浮,你怎么知道的?或者说为什么你做出了这个判断。”史元晏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走到李阎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史师叔,子娇跟你说过我们来火焰山的目的,也跟你说过我们在瀚海城的经历。”李阎浮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康越贞被害是在一个月前,白奕为了寻找篆文玉带杀入了康宅。康越贞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说出玉带在回纥雪莲公主手中。圆顶研究院在瀚海寻找线索想必是花去了不少时间,不管他们动用了什么门路,最后还是找到了雪莲公主。” 李阎浮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发现史元晏等人仍然站在原地,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 “继续说下去。”史元晏快步走到李阎浮身边,坐到了他身旁的椅子上。 “找到雪莲公主后,他们将玉带从其手中高价买走,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可以打动一族公主。”李阎浮看了一眼众人,“当然这个细节并不是很重要,我们可以略过。在此期间,白奕通过秘密路线,潜入了一千多只沙妖兽。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和稳妥,他们封锁了火焰山周边所有的道路。但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奕的行动被丽竞门的探子获知,于是孙统领和丽竞门前去查探。那么,追杀丽竞门密探消除隐患,这又耗去了学士零的部分精力。就算白奕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洞天秘境正确的入口,从时间上来推算,他们一边要找到篆文玉带一边要保证行动的隐秘,同时还要应付大唐丽竞门,根本来不及完成祭典仪式进入委羽天秘境。因为这典仪必须由一位修为和身份都足够高的人来主持,大家应该都知道白奕圆顶研究院的学士全部是皇室子弟。我想在瀚海的妖族里,不会有人比炼神还真期的学士零还适合吧?” “史师叔曾经说过,七天前接到丽竞门的求援情报,那么当时学士零应该还在组织围杀孙统领,不知我说的可对?”李阎浮转身看向孙菲嫣。 孙菲嫣心里诧异,嘴上却仍然回答道:“没错,我们的探子远远看到过他。” 李阎浮点点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上古天庭遗留在人间的洞天秘境分为三种,其一是自动选取有缘人进入的传法洞天,其二是必须破解阵法才能打开的传承洞天,其三则是需要完成繁琐的典仪才能打开的传世洞天。这三者中以传世洞天最为少见,而大有空明委羽天是目前唯一已知的传世洞天。” “三者有何区别?”孙菲嫣收起了羊皮路线图,随后问道。 “传法洞天进入者有可能获得仙法口诀;传承洞天内必有传承法宝,有缘方可得之;传世洞天内藏传世仙宝,其它一切都是未知。”李阎浮解释道,“这些在海西皇室秘藏书籍中有记载,我在海西闲暇时常去皇室书库,有幸得知罢了。根据海西史籍的记载,打开传世洞天的典仪必须持续不断的举行至少五天,才有可能打开传世洞天入口。那就算学士零快马加鞭,顶着沙暴以最快速度赶到火焰山也至少需要三天。推算下来,明天正是典仪的第五天。所以我才说,我们明天出发还来得及。”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如果他们已经进入委羽天秘境,完全没必要再派出沙妖兽来追杀我们。因为就算我们有路线图,不知道打开洞天秘境的特殊典仪,根本就无法进入委羽天秘境。”李阎浮两手一摊,对身边的史元晏说。 “精彩!不亏是一手创建了圣荆棘骑士团的晨曦剑星,果然思维缜密。”孙菲嫣双手鼓掌,笑着说道。 “丽竞门的情报很详细,佩服!”李阎浮无奈的回答道。 “具体的行动计划呢?”袁子娇指了指帐外问道,“带哪些人进火焰山?另外我们还需要找到金鳞草,回瀚海城救治雪莲公主。” “阎浮,说说你的想法。”史元晏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故意问李阎浮。 “攻其不备,取其必救;斩其爪牙,断其后路。”李阎浮走到挂在大帐内的瀚海地图变,手指向火焰山回头对史元晏说。 史元晏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袁子娇和孙菲嫣对视了一眼,也围了过来。三人对着地图,仔细的端详着,心中默默揣摩着李阎浮说出的十六字战术。李阎浮拿起地图边的铁殳,一边指向地图一边说: “史师叔这次带来的应该是一团三百人马的秋衙卫,明天全部拔营而出,不需要留下士师在此驻守。我们先去跟怀仁可汗的侍卫亲军会合,按照出发前的约定,沙暴停歇后他们的人马就会快速赶往火焰山。不管明天他们到了没有,留下大贺咄会负责跟侍卫亲军联系,史师叔还是负责指挥这一团秋衙卫。” “子娇、孙统领随我一起偷偷进山,还要再加上乌罗。史师叔帮我们挑选十名精锐士师带着神机震天弩跟我们走,我要武艺最好的士师。” “十个会不会太少?”史元晏问道。 “兵贵精而不贵多,人越少越不容易暴露。”李阎浮回答道,“我们直扑洞天秘境的入口,白奕妖族必然在这进行典仪。到了后听我号令,先抢到篆文玉带再说。篆文玉带一定是他们此次行动最重要物件,只要到了我们手上,他们就失败了一半。此乃攻其不备,取其必救。” “史师叔,会合了回纥侍卫亲军后,你和大贺咄会将人马散出去,包围了火焰山仔细搜查,但凡遇到白奕妖族,杀!但凡发现沙妖兽群,杀!”李阎浮手中的铁殳点在地图上,“将这火焰山围的水泄不通,让学士零这次有来无回。此乃斩其爪牙,断其后路。” 第十九章 进入山脉 火焰山早已没有天火,西游传说中的芭蕉洞更是不知去处。茫茫大山中渺无人烟,寂静山脉里鸟兽全无,安静到极致也是一种恐怖。 话说李阎浮和史元晏带领太史局人马来到火焰山脚下,史元晏和大贺咄会留下来等待回纥侍卫亲军的到来,李阎浮带着袁子娇、孙菲嫣和乌罗,领着十名精锐秋衙卫士师一头扎入苍莽大山中。龙鸦夜风看过路线图后,在山林间低空飞行指引着众人前进的方向,一行人十四人就这样潜伏在大山中行进了三个时辰。 一千八百多年的时光,让原本火焰冲天的山脉重新长出了草木。森森大树错落密布在几座山头,山脉主峰白雪皑皑,远远望去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夺目。偏远的地理位置让火焰山脉人迹罕至,林中的地面上落叶层层,如果没有路线图的指引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才是正确的道路。 李阎浮突然停下了脚步,示意众人原地休息,然后他指着一个地方对乌罗说道:“乌罗大爷,你看,那就是金鳞草。” 乌罗走到队伍前方,顺着李阎浮手指向的地方仔细看去。只见在一棵大树旁,地面长满了一片葱葱翠翠。走近看能发现这金鳞草主茎状似龙骨,自下部开始羽状分枝,叶片交互排列仿若龙鳞,确有几分神异之感。但这几株金鳞草叶片上均透着白色斑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人不喜。 “这些金鳞草能用吗?怎么我看着这么膈应。”乌罗蹲在地上看了一会,迟疑地问道。 “你看仔细,记好他们的样子。这些是尚未成熟的金鳞草,无法入药使用。”李阎浮走到乌罗身边对他说,“金鳞草会自动吸纳天气元气,成熟后叶片就像金色龙鳞,不会有一点白斑存在。” “阎浮兄弟,你的意思是?”乌罗不解地问。 “乌罗大爷,这次我们来的任务刚才都跟你说了。一会我们直扑妖族而去,你跟后面的那十位兄弟一起,负责掩护我、子娇和孙统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马上走不用管我们,去找到金鳞草再说。” “阎浮兄弟,你这话说的有点看不起人,我们回纥没有这样的孬种。这里就你我二人修为最高,我还是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为好。别忘了,我们大汗可是大唐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奉义王。”乌罗站起身来,稚嫩的面容显得分外严肃,他盯着李阎浮真诚地说,“大唐有命,义不容辞。” “乌罗大爷,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都出了意外,谁来找金鳞草?”李阎浮看着乌罗问道。 “不是还有他们吗?”乌罗指了指后面的秋衙卫士师,“大唐的勇士们总不会拒绝朋友的请求吧?”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好一个乌罗大爷,当得雄朔二字。”李阎浮拍了拍乌罗的肩膀,随后回头看去。只见袁子娇与孙菲嫣坐在一起低声私语,十位士师分散两旁靠在树干上休息,龙鸦夜风落在树枝上四处张望替众人警戒。 “大家都过来,夜风继续警戒。”李阎浮话一说完,十位秋衙卫士师整齐地站直身体,跟在袁子娇和孙菲嫣身后走了过来。 “第一,从现在开始,进入战时状态。后面就不再修整,我们直扑秘境入口。第二,战时状态下,我们之间的任何交流都不准使用本名,全部使用我分配给大家的代号。我叫金一、乌罗大爷为火一、子娇为土一、孙统领为木一,都各自记好。”李阎浮看向了十位士师,“你们十人负责掩护我们四人突击,统一代号为水箭。第三,我们进攻的时候,你们各自找好掩护,用神机震天弩招呼白奕来的客人。我把龙鸦夜风留下来支援你们,记住不要恋战,看到我这个手势马上撤退。” 李阎浮左手握拳举到头部位置,然后五指张开变回掌状。他来回做了几遍后,继续说道:“都明白了吧?” “明白,少掌门。”十位士师整齐的回答道,袁子娇三人也各自点头。 “最后,你们十个人撤退时,记得留意寻找这种叫金鳞草的灵草。”李阎浮指着地上的金鳞草交待着,“形状跟这些一样,但是必须没有一点白斑,叶片的颜色就像金色龙鳞。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先跟我们的人会合后再搜山寻找。” “遵命。”十位士师右手握拳放在胸前,行了一个军礼。 “现在出发。”随着李阎浮一声令下,众人在龙鸦夜风的指引下继续向山脉深处走去。趁他们赶路的功夫,我们来说说白奕妖国这次行动的前情往事。 前文说过,西游之后天地发生了一场大变,导致人间格局与西游时代大为不同,尤其是与白奕妖族的崛起更是出人意料。上古妖族在南天门被封印前得到了天界女娲宫的法旨,奉命西进“南赡部洲”围剿入侵此地的岄域修士,从此就定居在南荒之地,分为十二支系代代繁衍。白奕妖族是十二支系中最强大的一支,其步步为营逐渐统一了整个妖族。 而此时,“南赡部洲”的人族大国波斯帝国在岄域修士入侵时国力大损,北方有历史悠久军备完善的海西帝国,东面有问鼎九州军力强盛的大隋帝国,两位强大的邻居让波斯帝国倍感压力。有道是穷则思变,波斯皇帝开始大力重用白奕妖族修士,波斯帝国的军队长期把持在白奕妖族上层手中。 在一次北征海西帝国失败后,波斯皇帝战死军中,白奕妖族族长白翼鲲借机登基九五之位创立了白奕帝国。但名不正则言不顺,为了保持国内波斯遗族的稳定,白翼鲲打着为波斯皇帝复仇的名义,开始了与海西帝国漫长的战争,这一打就是五十年,从此白奕和海西成为真正的世仇。 白翼鲲在战争中发家,也在战争中死去。一次意外的马失前蹄,白翼鲲重伤不治驾鹤归西了。他没有留下后人,皇位只能由其侄儿白柯蔓继承。这白柯蔓可不简单,白奕帝国在他手上日益强大,对外征服达到了一个高峰。白奕的疆域北压海西帝国,东抵“东胜神洲”河中,西至“北俱芦洲”西哥特。 为了彰显白柯蔓的丰功伟业,白奕皇族决定替其修建一座宏伟的皇陵,征发了五十万民夫,几乎挖空了巴石喇城外一座山。这一挖不得了,发现了一座惊天古墓的存在,是当世唯一发现的仙人古墓,据传安葬的乃是一千八百年前战死在人间的下界仙人。古墓中出土了许多文物古宝,更是发现了仙人留下的一本古卷,记载了天帝座下的十大天君,分别在凡间留下九卷上古奇书《金篆玉书》的往事,这九卷是:星宗会、栏江纲、滴天髓、三命通、神峰通、渊海平、河洛理、板神数、真粹言。 仙人古卷上说,这九卷《金篆玉书》内含天庭最高奥义,得之者可以借此重现上古天庭盛世,开创人间万世王朝。白柯蔓得知后,要求手下必须找到此书。 白奕的学者破解仙人古卷,得知篆文玉带乃是寻找《金篆玉书》的重要线索。而篆文玉带也是仙人古墓中出土的古宝之一,因缘巧合流入了回纥富商康越贞手中。于是圆顶研究院出动了密探首领学士零,带着大队人马奔赴瀚海。一边计划出动杀手从康越贞手中夺回篆文玉带,一边根据仙人古卷准备进入隐藏在火焰山中的传世洞天——大有空明委羽天。 前情说完,我们来看看主角。李阎浮一行人此时已找到了洞天入口,他们埋伏在林中观察着远处正在进行典仪的妖族。李阎浮轻抬手臂,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章 山中激战 茫茫大山中一处不起眼的空地,青葱的森林不知为何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空地正中的地面上有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刻着上古天庭的四象法阵,看上去很是有些年头。青石前摆放着桌案和香炉,四位白奕皇族老者分别身穿白、绿、蓝、红四色锦袍,头戴四色冠冕,站在青石的四个方向口中念念有词。一位脸戴面具身披紫袍贵气逼人的男性妖族面对向青石而跪,李阎浮等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这位应该就是圆顶研究院密探头领,皇族子弟学士零, 空地四周大概有六十多名身穿锁甲手持弯刀的妖族修士,分成几队来回巡视。还有两名统领模样的中年妖族大汉站在紫袍妖族身后,护卫他的安全。巡逻的修士走动间隐含着某种莫名的规律,两位统领站立的位置也隐约有些讲究。 乌罗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阎浮,李阎浮摇了摇头手中微微掐动,分别给几人传音道:“再等等,他们摆出了白奕皇族的周天星斗大阵,我要先找到阵眼,否则攻上去也杀不到学士零的面前。” 龙鸦夜风安静的站在一株大树的枝头,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羽毛。乌罗埋伏在李阎浮身边,手中握着弯刀。袁子娇和孙菲嫣各自坐在李阎浮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十名秋衙卫士师远远散开,有的埋伏在大树之上借着树枝隐藏自己,有的趴在地上短短时间就挖出了一个一人深的藏身之处,还有的干脆就躲在树干后准备随时移动。 “找到了,空地西北角。”李阎浮分别给十位士师传音,“水箭看我手势,弩箭密集射击一轮,随后自由射击。” 李阎浮高举右手,然后重重挥下。十名秋衙卫士师举起手中的神机震天弩,对准方位整齐的射出弩箭。密集而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随着弩箭落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块玉佩,在火药爆炸中被炸成碎片四下飞散。原本蕴含规律的巡逻队伍突然身形一滞,众多修士和两位统领身上泛起一阵星光,暗中保护他们的周天星力就此消散而去。 “火一跟我上,土一和木一去对付巡逻的士兵。”李阎浮顾不得隐蔽,大喊一声冲向空地。乌罗握着弯刀跟着他冲了出去,袁子娇和孙菲嫣分别冲向空地左右两边,看起来默契十足的样子。士师们换成了普通弩箭,各自找准目标射击掩护李阎浮四人的突进。 “灵霄震,十方明。”李阎浮手持却邪剑,再次使出御剑法决化为一把巨大宝剑冲进正面巡逻的妖族队列。剑气直冲云霄,李阎浮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妖族密探完全不是对手,一时间竟无一合之敌。 “三恒沙?遍明风。”乌罗跟在李阎浮身边默念《八阳神咒经》法决,不高的身形却化为一团巨大旋风,快速在妖族修士的阵势中肆虐,杀得妖仰怪飞遍地血肉。这正面防守的妖族修士在两位还真期大修士地攻击下,被杀的溃不成军片刻间几乎就死伤殆尽。 左右两边,袁子娇和孙菲嫣在十名秋衙卫士师弩箭的掩护下,也杀的有声有色,妖族的修士们她们被牵着住,完全无力顾及李阎浮和乌罗两人。袁子娇手中紫铜桃木剑上下飞舞,一道道赤色剑气随着她的剑杀向妖族修士,剑气在空中彼此交织层层相叠,仿佛一朵娇艳桃花正在缓缓盛开,这正是《易劲玄功》中的杀招——夭桃灼春。 孙菲嫣双手各自握着一只日月乾坤圈,兵器上泛着微微冷光。只见她暗使丽竞门秘传身法“虚空妙性身”,身形似蝶翩翩而舞,转袖间锋芒若雪花飘零,进退间身影如云烟袅袅。日月乾坤圈一转一动均带起阵阵血雨,妖族众修士招架得分外吃力。 李阎浮和乌罗此时正直冲紫袍妖族学士零而去,势不可挡。 “挡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典仪不能被破坏!”红袍白奕妖族老者回头对着两位中年妖族统领喊道,“让他们看看我们妖族男儿的热血!” 老者话音刚落,就见两位中年头领身形突然膨胀起来,身后分别出现了两只巨狼玄灵,玄灵才出现就发出凄厉的喊叫声无风自燃。原来面对两名还真期修士的攻击,仅有筑基期修为的他们只能使用妖族秘法“燃灵诀”,燃烧精血和玄灵暂时性的返祖,化为还真期妖兽抵挡李阎浮和乌罗。化身后他们只有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可活,之后便会化为飞灰尸骨无存。 两只狼型妖兽左右挡住李阎浮和乌罗,两人一时间无法突破。典仪这时已经接近完成,空地的顶上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圈,圈内似乎有一道门正在慢慢打开。如果典仪完成,学士零就将顺利进入传世洞天——大有空明委羽天。 “金一,我来挡住这两只畜生。”乌罗一边对李阎浮说,一边手掐法决,“看你乌罗大爷的绝招,四恒沙?清净光。” 乌罗说完整个人化身为一道夺目的白色光芒,左右招架着两只妖兽的进攻。光芒忽闪间不时发出一道道白色刀光,乌罗守中带攻将两只妖兽牢牢地牵制住。妖兽急得发出一声声怒吼,爪上加重了几分力道也于事无补。 李阎浮看到乌罗打的不落下风,也再不犹豫。他猛地一跳,飞身而起越过两只妖兽头顶。身后的悬翦剑飞到头顶,发出一阵阵剑鸣。 “剑心越,无为擎。”李阎浮口念飞剑剑决,手掐三威印掌。悬翦剑化为剑光一分为三,直冲学士零而去。剑光眨眼间就飞到了学士零身前,为了完成典仪学士零还保持着跪姿不能行动。刚才对两位妖族统领发号施令的红袍老者突然跳起,扑到了学士零身后挡住李阎浮发出的两道剑光。 剩余一道剑光化为悬翦剑出现在学士零腰部,轻轻一抖将挂着篆纹玉带的金绳切断,随后接住从学士零腰上落下的篆文玉带,飞回到李阎浮身前。 李阎浮伸手摘下篆文玉带,这时光圈内的大门已完全打开。学士零站了起来转身扶着浑身是血的红袍老者,老者已气息全无。他抬起头,冷冷地望向李阎浮。 “李晨曦,从海西到大唐,哪都有你!这笔账早晚得算一算,等着。”学士零话音未落,就化为一道云烟被光圈里的大门吸走。 李阎浮收起篆文玉带,来不及多说什么,也化为一道云烟被秘境大门吸走。光圈这时越变越大,向下射出多道光芒。空地内仅存的几名妖族修士、三名华服学者和两只返祖妖兽在光芒的照射下,被吸入秘境大门。 袁子娇、孙菲嫣和乌罗只来得及互相对视一眼,也迅速被秘境大门吸走。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空地上除了死去的妖族修士再无活物,原本嘈杂的战场一下安静了下来。 空中的光圈在吸走空地上的众人后,化为一团云霞之气在空中缓缓消失。空地中间的巨大青石光芒一闪,原本刻在石块上的四象法阵也隐匿不见。桌案上香炉中燃烧的檀香柱正好燃尽,落下了最后一缕烟尘。 十名秋衙卫士师陆续从森林中走出,走到了空地上仔细检查倒地的妖族修士是否身亡。龙鸦夜风飞在空中掩护着他们的行动,士师们手持神机震天弩有条不紊地行动着。片刻后,十位士师围成一团商议起来。 “我们撤,按照少掌门的吩咐行动。”领头的士师说完大步向森林中走去,龙鸦夜风跟在他们身后盘旋不止…… 第二十一章 委羽洞天(一) 天色晦暗不明,却有无源之光闪动。地上的草丛鲜嫩无比,可又显得那么不自然。远处大山层峦叠嶂,青葱色森林仿佛透着沉沉杀机。李阎浮起身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样的场景,他脑中思绪转动,左脚发力踩了踩地面。 片刻之后,李阎浮开始向前方的大山走去。既来之则安之,传世洞天不是这么好闯入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李阎浮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位蒙面女子,正是丽竞门云字部统领孙菲嫣。要说也是奇怪,众人基本前后脚被传送到大有空明委羽天洞天之中,确偏偏分散在各处,孙菲嫣是李阎浮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同伴。 李阎浮远远看到孙菲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急忙走了过去,掐了掐孙菲嫣的人中穴将其唤醒。 “李晨曦?”孙菲嫣醒来后看了看左右,“我们这是在委羽洞天内了?” “应该是,不过这里似乎有点奇怪,小心点。”李阎浮将孙菲嫣扶起,“可以走吗?” 孙菲嫣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山脚下走去。这一路上鸟兽无踪,不要说人影,就是一只虫子都看不见。李阎浮两人似乎忘记了时间一般,就这么走着。有道是望山跑死马,许久之后终于来到了这山脚下,一道盘山小路从山底直通山中,山中云雾袅绕仿若仙境。山脚下矗立着一块碑文,上书“翠云山芭蕉洞”六个大字。李阎浮仔细一看,忍不住心中一惊。 “孙统领知道翠云山芭蕉洞吗?”李阎浮回头看着身后的孙菲嫣问道。 “怎会不知,这不是西游故事中的铁扇公主洞府吗?”孙菲嫣走到碑文旁,看了一眼回答道。 “这就奇怪了,委羽洞天内怎么会有妖族的洞府?”李阎浮自言自语。 “我们上山看看?”孙菲嫣想了想,问道。 “也只能如此了。”李阎浮答道。 说走就走,两人沿着盘山小路向山中走去,这一路暂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趁他们赶路的时间,来说说大有空明委羽天。 话说上古时代上古妖族占据天庭盛极一时,后来因为一场巫妖大战势力衰落,天庭反被人族修仙之士占据。在历经诸多劫难后,人族仙人昊天大帝荣登天界至尊之位,成为天庭之主。也就是西游故事中记载的玉皇大帝,但是下界凡人大多不知道天帝麾下还有十大天君统管诸仙,负责管理十大洞天秘境。 大有空明委羽天为道家十大洞天之中的第二洞天,隐藏于上古委羽山中,云深不知其所在。上古委羽山又名龟兹山,也就是现在的火焰山。因上古周代“大有真人”刘奉林在此得悟大道,故其登仙之洞天秘境被上古修士们称为“大有空明委羽天”。 大有真人在昊天大帝身边履历战功,助其执掌天庭权柄,得天帝册封仙职“青童天君”。他在十大天君中仅排在小有清虚王屋天的西城天君之后,掌管天庭十大卫军之一的“空明仙卫”。青童天君名号虽然在下界无几人知晓,但是他在天庭之中权倾一时,深受昊天大帝的重用,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之一。 大有空明委羽天就是青童天君开府建衙之所在,根据李阎浮看过的海西古籍上有记载,青童天君在委羽洞天中替天帝训练“空明仙卫”。委羽洞天最盛之时,有上仙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七人,其中除去青童天君的门人弟子和杂役仙童,天仙级以上的仙卫是整整一万人。如果古籍里记载是真的,那可想而知青童天君掌握着多大的一股势力。要知道现在的下界三大帝国,连一位天仙都没有。 言归正传,李阎浮和孙菲嫣一路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上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洞府。李阎浮停下来抬眼望去,洞府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头生白毛的牛头妖怪倚靠在门口的石壁上,不时抓抓耳朵挠挠肚子,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 “上古妖族?这怎么可能?”孙菲嫣犹豫了一会问道。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李阎浮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低声答道。 要知道李阎浮两人如此惊讶是有理由的,自从一千八百年前的天地大变之后,因为元气变化等种种诸多因素,上古妖族早就泯然于历史长河中了。现如今的白奕妖族除了耳朵微长、额带兽纹外,在外表上几乎与人族没有太大区别。 牛妖顶着牛头身似人形,兔妖长着兔头身材瘦弱,猪妖面生猪鼻大肚便便,那种群魔乱舞式的妖族时代早就一去不返了。现在的白奕妖族,俊男美女遍地可见。唯一跟人族不同的就是战斗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玄灵,先祖是什么妖族就会出现什么玄灵。简单来说,就是牛妖后人出现蛮牛玄灵,兔妖后人出现月兔玄灵,猪妖后人出现天蓬玄灵等等以此类推。 所以说,突然看见这么一个白毛牛妖,李阎浮两人不惊讶才怪呢。 这牛妖正慵懒的站着,突然扭头看到了李阎浮和孙菲嫣,他连忙大喊起来: “你们两个憨货,出去巡个山怎么去了那么久?大王和夫人不在,你们就借机偷懒是不是?快给老子滚过来!” 李阎浮指了指自己,只见那白毛牛妖又喊道:“指什么指?这偌大洞府就咱们三个难兄难弟留下来看守,其它弟兄都随大王去了积雷山摩云洞。夫人今日也外出访友,这里就老子我最大!快给我过来把守着洞府,老子要进去睡一会。” 李阎浮和孙菲嫣走到了闻言只好走到了洞府门口,白毛牛妖二话不说丢过来一把狼牙棒,扭头就往洞府里走去,边走边嘟囔着:“不如先喝几杯再睡也不迟,反正也闲来无事。” 李阎浮接过狼牙棒,目送牛妖走入了洞府。随后李阎浮转头看向孙菲嫣,两人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牛妖是何意?我二人看着像妖族?”孙菲嫣无语的说道。 李阎浮手指微微掐动,暗背推背占卜术法决,推衍了一会开口说道:“我们可能误入了洞天秘境中的幻阵,如此的话,牛妖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他只能按照幻阵的安排行动,而我们两人在幻阵中的身份,应是这芭蕉洞的巡山小妖。” “我们现在如何行事?真就在这里把守洞府?”孙菲嫣询问道。 “暂时只能如此,下一步如何行事,我完全推算不出。这里毕竟是仙人洞天,强行推衍必遭反噬。”李阎浮拿着狼牙棒挥舞了几下,“先静候其变吧,我们就安心在此当个巡山小妖,容我想想如何才能破阵。” “也罢,先如此吧。”孙菲嫣闭目坐到洞府门前的石头上调息起来。 李阎浮把玩这手中的狼牙棒,低头沉思着,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洞府的大门在牛妖走入后,重重的闭合在一起。李阎浮走到洞府门口,手上发力但大门却纹丝不动。 这时,一段略微走调的歌谣远远传来,声音响亮不似人声: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歌声尚未停歇,就见那远方的天空云腾雾动,一股惊天仙气威压而来,霸道中透着不羁。随着歌声,一朵筋斗云由及近快速飞到洞府上空,云上站立的身影让李阎浮和孙菲嫣目瞪口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第二十二章 委羽洞天(二) 这说话间,筋斗云上那位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存在就飞到了李阎浮眼前。只见其发色如金丝,脸瘦似雷神;耳阔额头宽,牙尖嘴唇薄;头戴金箍,眼生金睛,瞳红若火;身穿灰色锦布衣,腰系明黄虎皮裙;手拿一条金箍铁棒,脚踏一双麂毛皮靴。正是西游故事中的齐天大圣,太乙玄仙中的耀眼强者,孙行者是也。 自从听到歌声后,李阎浮就开始思考在这幻境中的经历。结合他在海西阅读的古籍和少年时代听过的西游评书,他大概有了自己的判断。 前文说过,大唐现如今修士等级分为五等,分别是通心明体、引气筑基、炼神还真、先天宗师和返虚人仙。尚有那更高的五等,下界已经无人可及,只在传说故事中存在过,分别是朝元地仙、合道天仙、大罗金仙、太乙玄仙和天道至尊。佛道两教教主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至尊级存在,昊天上帝正是那太乙玄仙中的最强者,而十大天君则是大罗金仙中的至高战力。其他上界仙神,这里就不在赘述。 孙行者在太乙玄仙中地位特殊,跟道佛妖三家渊源甚深,战力绝对不容小觑。其祖籍东胜神州,由女娲大神补天所用的仙石碎片孕育而生,因拜须菩提祖师为师得道成仙。曾大闹天宫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后被三藏法师所救皈依佛门,踏上西天取经之路,留下了一段让人神往的西游传说。 而幻境中的这段故事,正是来自西游传说中的“孙行者借芭蕉扇”桥段。李阎浮可以确认的是,想要破除幻境就必须按照幻境设置的剧情行事。当然,摆在眼前的现实也提醒了他,就算他跟孙菲嫣携手,也不可能是孙行者的对手。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见机行事。”李阎浮身形不动,手上拿着狼牙棒,摆出一副看守洞府的模样来,暗地里微运功力传音给孙菲嫣。 孙菲嫣听到传音后从洞府前的石头上站起,走到洞府大门旁站立,目不斜视。 “呔!你们两个小妖倒是会偷懒。速速去通禀,就说俺老孙前来拜山,求见我家嫂嫂铁扇公主。”孙行者从筋斗云上跳下,抓了抓脸上的鬓毛,大声说道。 “大圣容禀,夫人出去访友,不在府中。”李阎浮装作小妖的口吻回答道。 “无妨无妨,那就见见我家大哥。”孙行者摆了摆手。 “大王早就搬去积雷山摩云洞了,许久未曾回过洞府。”李阎浮继续回应道。 “那我自去洞中等候便可。”孙行者说完就拔腿往里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反正都是自己兄弟,不用见外。” “这……”李阎浮犹豫了一下,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让孙行者进入洞府,这幻境中如何行事才能找到破阵之法,实在让人为难。 这孙行者走到门前突然停了下来,两眼一转心中想到:这架势看着不对啊,偌大洞府就这么两个修为差劲的小妖把守,实在可疑。莫不是红孩儿之事被这铁扇公主知晓了,在这大门之后设下陷阱埋伏? 于是孙行者又转身走到李阎浮面前,说道:“你去替俺老孙把门打开。” 李阎浮正在思考中,顺嘴回答道:“大圣,我二人修为太低,打不开这洞府大门,还请大圣自便。” “笑话,看守洞府的小妖打不开洞府大门!你们是当俺老孙是傻子吗?”孙行者冷笑一声,“不是不能,而不敢吧?算计到俺老孙头上,找死。” 孙行者说完后也不犹豫,抬起手中的金箍铁棒挥动起来,重重棒影带起一阵风压,压得李阎浮和孙菲嫣两人动弹不得。这铁棒说快却完全看得清舞动的痕迹,说慢又根本让人来不及躲闪。就这么轻飘飘的打在李阎浮和孙菲嫣身上,两人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李阎浮再次睁开眼睛,又回到了翠云山山脚下,眼前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场景:天色晦暗不明,无源之光若隐若现。地上的草丛鲜嫩无比,远处大山层峦叠嶂。李阎浮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会,不远处的草地上孙菲嫣果然正躺在那里。李阎浮走了过去,将孙菲嫣唤醒。 “怎么又回来了,这幻境好诡异。”孙菲嫣醒了过来,坐起身说道。 “先别急着走,我们来理一理。”李阎浮也盘腿坐到了草地上,“首先,我刚才地应对出了问题,我们应该按照孙行者的要求打开洞府大门,这样才可能触发下一步的行动提示。” “可是你刚才试过,大门无法打开啊。”孙菲嫣也盘腿做好,说道。 “没错,但那是在孙行者出现之前。”李阎浮继续说道,“孙行者出现后,幻境才开始按照设置继续运作,这时大门应该就可以打开了。我们应该庆幸进入的是空明四阵中的幻阵,否则刚才那一下我们早就归西了。” 孙菲嫣疑惑的看着李阎浮,没等她发问,李阎浮就将空明四阵的来由说了个大概。根据海西古籍的记载,为了提高其麾下“空明仙卫”的战力,青童天君创出了独门仙术空明四阵,分别是“幻、衍、陷、杀”,既可由仙人结阵布出,也可借助法器布置,在上古仙阵中也算独秀一时。 幻阵可以颠倒阴阳重置时空,在阵中重演一方天地,无法暴力破解只有找到阵眼方可破阵。如无法破除幻阵,将永困于此不得重见天日。 衍阵封天锁地,根据闯阵者的修为自行衍化出灵兽应敌,闯入者越强则灵兽越强,具体破阵之法未知。 陷阵陷人修为及元灵,在陷阵中不可与人交手,否则将被束缚法力修为。破阵之法是根据五行方位,分别念诵对应的五行口诀。看着破除陷阵很容易,但是这五行方位是随时变化的,首先要能找到再说其它。 杀阵阵如其名,入阵者一有不慎将被大阵迷惑心智,或自相残杀两败俱伤,或空耗修为力尽而亡,总之十分奇诡。但杀阵中隐藏有一条生机之路,需用顶级推衍秘术占卜天机方能找出。 说完这“幻、衍、陷、杀”空明四阵,两人又讨论起眼前的困局,这幻阵虽不置人于死地,但身为凡人困顿与此迟早也得饿死渴死。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破解幻阵的线索,从幻阵中脱身而出再去寻找袁子娇和乌罗两人。 “就算我们进入洞府,也不一定有办法脱身吧?”孙菲嫣没好气的说,“西游话本里说过,这孙猴子性子跳脱,谁知道什么时候惹得他发毛,又是一棒子打下来。我们又不是三藏法师,可以靠紧箍咒约束他。” “就算找到紧箍咒也没用,我们最终的目的是破阵,不是要控制孙行者。”李阎浮一边思索,一边回应道。 “完全想不到线索。”孙菲嫣思考了许久终于放弃了,又躺回草地上看着天空说,“李晨曦,说起来刚才孙行者那一棒,完全没有用任何仙法道术。这么简单的一挥,举重若轻毫无仙气,就让人无从抵挡。” “武学至境,化繁为简。孙行者毕竟是上仙,这点水准还是有的。”李阎浮随口答道,心中仍在思考着破阵线索。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这世间越是简单越容易让人忽视,随手一招如信手拈来,仿若佛祖摘花无声无息,大道极简莫过于此。”孙菲嫣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天低语着,“不知怎么得,孙行者这一棒就好像当头棒喝,让我想起了这句话。” “好一个当头棒喝,好一个大道极简。”李阎浮听完孙菲嫣的话心中一震,仿佛眼前的迷雾被撕开一道口子,“这世间越是简单,越容易让人忽视。受教了!” 第二十三章 委羽洞天(三) 时间回溯,我们来看看其他人。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会无故发生,李阎浮四人同时进入委羽洞天,却分散四处实乃这洞天之中某位存在一时兴起,信手而为。 话说一千八百年前,南天门即将被封印。青童天君等十大天君受命在人间留下九卷《金篆玉书》,给后人留存一份天庭传承的火种。十大天君彼此商议后,决定将九卷《金篆玉书》分别留在九位天君掌管的洞天秘境中,剩下一位天君则留下金文仙篆的语法让有缘人得以学习。 青童天君回到大有空明委羽天后,一番精心布置安排了种种考验,却突然发现没有留下主持阵法的仙宝。但是眼下天庭反攻岄域修士的大战临近,他也不可能将自己惯用的仙宝和仙剑留下。于是只能临时开炉在委羽洞天中草草炼制了一件仙宝——九檐摘星塔,用以主持委羽洞天留下的诸多阵法。 青童天君将九檐摘星塔藏在葬仙台中,并留下反周天星斗大阵引洞天仙灵之气稳养仙宝器灵。一般的仙宝器灵存在均万年以上,性格稳重办事可靠。偏偏这新生的九檐摘星塔器灵因为诞生不久,性子极为跳脱。明知这应运之人就在李阎浮四人之中,还非要给青童天君留下的考验加点难度,正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就这样,李阎浮四人被分别传入不同的空明大阵之中。略过李阎浮和孙菲嫣暂时不提,我们来看风鉴派少掌门袁子娇。 袁子娇自幼修炼《大赤摄真录》,目前修为引气筑基后期,武功神通《易劲玄功》捻熟于心。《易劲玄功》分为“剑法部”、“掌法部”和“神通部”,剑法四式:“桃叶蓁蓁、萝枝花秀、夭桃灼春、乱红霏雨”,掌法四招:“凭栏望月、落絮随风、火树花绽、千叶桃红”,至于神通部只有修为在炼神还真期以上的修士才可以修行,这里就不在赘述。 袁子娇尤为擅长《易劲玄功》中的剑法部和掌法部,除了风鉴派传人必备的法器紫铜桃木剑外,这次下山袁天罡老祖还偷偷将门派传承法宝七禽扇交给她,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所以说法宝在手,啥都能有…… 风鉴派立派之本除了人仙袁天罡老祖外,还有三大传承法宝主掌杀伐。太极符印法力无穷乃掌门象征,由现任掌门袁客师保管。乾坤紫绶衣万法不侵乃上古遗留,由老祖袁天罡亲自收藏。七禽扇乃上古灵宝“五火神焰扇”的仿制品,使用凤凰翎、青鸾翎、大鹏翎、孔雀翎、白鹤翎、鸿鹄翎和枭鸟翎七禽翎羽炼制,材料上与灵宝“五火神焰扇”完全一样,但威力上要弱了那么五分,仅仅只能发出三昧火。至于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和人间火的威力,只有到天界找到原品“五火神焰扇”体验一番才能得知了。 话说这袁子娇一进委羽洞天,就被传送到空明衍阵之中。这衍阵不同与幻阵,并不会构筑幻境,因此袁子娇眼中看到就是委羽洞天真实的样子。远远看去只见亭台楼阁层层叠叠,浮空仙殿上下有序,入目处尽是一片仙家胜地之景。吸一口气,都让人觉得仙气无穷受益不尽。 抬头望去,只见这委羽洞天自分天地。天上清气袅袅无日自明,地上白玉铺地无瑕细腻。上百道飞虹形状的桥梁连接着亭台楼阁和浮空仙殿,将许多建筑连为一体,错落中隐含某种规律。 正对着袁子娇的是一座巍峨的仙殿,顶上挂着一块玉制牌匾,用金色篆文书写三个大字“???”,袁子娇端详了许久也不得其解。她脚下轻移走到仙殿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仙殿内空空荡荡,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一件摆设,只有脚下的白玉石板在殿顶夜明珠地照耀下泛着微光。 袁子娇在殿内走了几步,心识突然发出阵阵警告,她停下脚步手指掐动推算了起来,片刻后低声自语道:“居然是阵法?隐藏的好深,根本算不出阵眼所在。” 这空明衍阵其实根本就没有阵眼,袁子娇陷入衍阵后,只能在大阵覆盖的三座大殿内行动,至于如何破阵而出要自行寻找方法。入阵之人有十息的安全时间,之后大阵便会衍化出灵兽自动出现在其附近,灵兽刚出现时修为跟入阵之人一样,会自动追踪入阵之人的方位追杀而去,躲是躲不掉的。 这说话间,大阵衍化的灵兽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袁子娇所在的仙殿内。只见这灵兽体大如牛状若山豹,身上长着赤色皮毛,面上生有金色独角,眼中一双琉璃晴珠,尾部五条细长豹尾。它出现之后发出一声大吼,吼声好像铁锤击石一般,凶暴之意扑面而来。 “远古蛮荒凶兽?”袁子娇十分诧异,“章莪山赤狰。” 赤狰五条豹尾在空中来回舞动,不时敲打在白玉石板上,发出皮鞭般的响声。它缓缓向袁子娇靠近,体态优雅步履轻盈,目光中带着审视,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猎物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袁子娇拿起紫铜桃木剑,二话不说抢先攻了上去。她脚踏着太清禹步,左手掐起易劲剑决,右手桃木剑快速挥动,一式“桃叶蓁蓁”发出叶状剑气攻向灵兽赤狰。剑气中带着赤色剑芒,刹那间就飞到赤狰身前。 空明衍阵衍化出的灵兽具有极高的智商,这赤狰一看袁子娇这式“桃叶蓁蓁”来势汹汹,转身一躲身形带着一道幻影,避开了赤色剑气。随后它脚下发力飞扑到袁子娇身旁,带着一阵呼啸声狠狠一抓拍下。 袁子娇反手一挡,手中的紫铜桃木剑招架住赤狰的攻势,脚下轻点微微发力,身形借力向后飘去跟赤狰拉开了距离。赤狰一看袁子娇走远,也不追赶。它身体绷直头部轻轻昂起,血盆大口张开一道光芒发出,直奔袁子娇而去。 袁子娇连续发出三道剑气,只将赤狰发出的光芒削弱了少许,这道光仍然直冲她面门而来。袁子娇无奈之下,只能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多少显得有点狼狈。 “好一个远古凶兽,只有引气筑基的修为,就这么难缠。”袁子娇起身后低声自语着,“不认真点,说不定还真会栽在这里。” 赤狰一看袁子娇躲过了自己的杀招,也毫不犹豫又是飞身一扑,带着一道幻影快速冲带袁子娇面前。袁子娇顶着赤狰的攻势,手中的桃木剑不时的还击几招。一时间剑气纵横妖气弥漫,一人一兽你来我往打的有声有色。这偌大的仙殿之中,只听见剑鸣声和兽吼声此起彼伏,战的极其激烈。 袁子娇这边刚刚一剑招架住赤狰的兽爪,那边就见五条兽尾似舞动的皮鞭抽了过来。袁子娇步伐一变,太清禹步踏北斗方位,身形闪过兽尾的攻击。手中的桃木剑顺着身体的转动,一招看似普通却暗含杀机的“萝枝花秀”刺向灵兽赤狰。 剑若树枝舞动清净自然,剑气凝结在剑尖之上全无外放之意,一时间这仙殿之中纵横四起的剑气仿佛消失了一般。桃木剑刺进赤狰身体,就好像切入一张宣纸,显得那么简单轻易。袁子娇一招得手,拔剑而出脚下发力向后退去。 赤狰被刺中后,身形一顿,兽血沿着伤口缓缓往下滴。突然它身体发出一阵光芒,一朵完全由剑气组成的桃花在它身上怒放开来,花开艳丽瓣带血芒。袁子娇送入它身体的剑气就好像花种一般,吸收了赤狰的灵气后迎来了桃花秀美之时。赤狰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化为一缕缕灵气消散而去。 “终于搞定了。”袁子娇擦了擦额角的汗。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兽吼响起,灵兽赤狰再次凭空出现在仙殿内…… 第二十四章 委羽洞天(四) 翠云山芭蕉洞,铁扇公主洞府门口。 李阎浮和孙菲嫣无聊地靠在石壁,等待孙行者的到来。 正所谓幻阵之中无年月,又是神仙轮回时。一朵熟悉的筋斗云如约而至,飞到了洞府上空,孙行者再次闪亮登场。李阎浮迎了上去,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后,他推了推洞府大门,果然可以轻松打开。 李阎浮将孙行者请入芭蕉洞,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引路。这芭蕉洞外看着简陋,入内却是别有洞天。洞内全无腥风妖气,反倒是一阵仙光袅绕不散,不知从何处引来的山泉在洞中蓄出一口碧色潭水。水中漂浮着朵朵红莲,花开香飘远远便可闻到。潭水之后摆放些许珊瑚假山,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绕过假山,只见一座晶莹剔透微泛蓝光的翡翠屏风摆放在地上,屏风上刻着孔雀图案,极其禀丽精质。孔雀其身五色斑驳,其尾羽交绮错,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气息,让人沉醉其中。 屏风后摆放着一张胡床,两旁各自摆放着几把椅子,胡床上的桌案摆放着还未结束的围棋残局。李阎浮请孙大圣坐在椅子上,随后对着无人处大喊着: “老牛!在哪儿?贵客上门,还不准备好酒招待。” “吵死了。哪来的贵客,如此无聊?竟来拜访我们芭蕉洞?”白毛牛妖凭空浮现,嘴上嘟囔个不停。 “还不过来拜见孙大圣!”李阎浮板着脸呵斥道。 “你这憨货,本事见长!咋咋呼呼的吓唬谁啊。”白毛牛妖满身酒气两眼惺忪仿佛大醉刚醒,“孙大圣正在取经路上,哪会来此。” “你且来看,这位是那尊大神?”李阎浮双手一挥,示意白毛牛妖往自己手比往的方向看去。 白毛牛妖揉了揉眼睛,直接孙行者正蹲坐在椅子上面带冷笑地看着自己,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酒意就这样消散了八分。它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快步走向前来,唱了一个大大的肥诺: “见过大圣,大圣您老人家稍坐片刻,待小妖为您取来美酒。”白毛牛妖说完转身就走,像是见了瘟神一样片刻都不愿停留。 “且慢。”李阎浮喊住了白毛牛妖,然后转头对孙行者说,“我家夫人珍藏了多种好酒,天庭的玉液琼浆也在其中。大圣不如一起去看看?” “也好。俺老孙五百多年都没有再喝过玉液琼浆,今日正好一了心愿。”孙行者从椅子上跳下走到白毛牛妖面前,“带路!” 白毛牛妖狠狠地看了李阎浮一眼,不再言语转身领着孙行者往洞府深处走去。李阎浮对孙菲嫣试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跟了上去。 要说李阎浮这时唱的哪一出?且容我仔细讲解一番。 李阎浮曾经在海西阅读过大量古籍,其中一本叫作《大有图录》的古卷详细记载了空明四阵的威力。由“空明仙卫”布置出的幻阵可以颠倒阴阳重置时空,而幻阵场景和阵眼会随着“空明仙卫”变阵而产生多次变化。李阎浮和孙菲嫣两人第一次破阵失败后,回到了翠云山脚下,场景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说明青童天君布置幻阵时简化了阵法,并没有加入幻阵场景的变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阵眼也是固定不变的呢? 青童天君既然简化了阵法,说明他在大有空明委羽天中布置的空明四阵只是留给后来人的四道考验,那么所谓的考验必定会留给后人一些线索。李阎浮一直苦苦思索寻找不到方向时,孙菲嫣一句话提醒了他,“这世间越是简单越容易让人忽视”。 两人上山后只遇到了白毛牛妖和孙行者两人,孙行者说出的话就是幻阵给出的下一步行动方向,如果不照着做就会导致破阵失败,一切重新来过。 那么事情很简单,找到幻阵阵眼的线索,应该在白毛牛妖说过的话中。 白毛牛妖一共说过三句话,第一句话指明了李阎浮和孙菲嫣在幻阵场景中的身份——芭蕉洞巡山小妖。 第二句话告诉李阎浮两人,今日洞府中只有他们三个妖怪留守,暗中其实隐含着一层意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他们三个来应对。所以李阎浮进入洞府后,大声喊来了白毛牛妖。 第三句话最重要,也最容易让人忽视,白毛牛妖说自己要喝点酒再去休息。这看似一句非常普通的话语,暗中隐含了极大信息:芭蕉洞有好酒,这种酒让白毛牛妖沉迷不已。而这种酒将是找到破阵阵眼的关键,结合幻阵场景关键人物孙行者在天庭偷喝仙酒的经历,那么酒的名字呼之欲出了。没错,就是“玉液琼浆”。 另外,这句话还可能暗示,芭蕉洞藏酒之处就是阵眼所在。所以李阎浮才通过语言提醒孙行者前往藏酒之处,这样他们才能跟随在孙行者身后进入藏酒窖,借机行动看看是否能勘破阵眼。此乃借势之计也。 短短时间,白毛牛妖就带着孙行者、李阎浮和孙菲嫣走到了洞府西北角。一块白玉石碑矗立在众人眼前,碑上刻着几个杀气腾腾的大字:偷入酒窖者废去修为。白毛牛妖看着这几个字,眼中透着不屑的神色。随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回头讨好地看了看孙行者,说道: “大圣,我们芭蕉洞的藏酒窖就在这块石碑下面,且容我施展一番。” 只见白毛牛妖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石碑缓缓向后移动,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通道。孙行者见状点了点头,抬腿就往里走,白毛牛妖连忙跟了上去。 “我们也下去。”李阎浮暗中传音给孙菲嫣。 孙菲嫣会意地看向李阎浮,两人眼神交汇后立马分开,也往石阶通道走去。石阶通道内的墙壁上镶嵌着些许荧光石,微微光芒照人前行。越往下走越能赶到一股寒气迎面而来,走了一小会几人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酒窖。整齐的木架沿着墙壁摆放,木架上封存着一坛坛酒,有的是上好谷烧,有的是陈年佳酿。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酒窖中间石桌上摆放的一个玉瓶。 玉瓶上紧紧盖着百年橡木制成的酒塞,看着密封的极为严实,但是仍然无法阻挡“玉液琼浆”的酒味向外弥漫。这酒味中带着月桂香气,香气中透着仙灵霞光,种种不可言的美妙混杂在一起,闻上一口就能醉人心魄。 孙行者毫不见外,走上去拿起玉瓶拔出木塞仰头痛饮。喝着喝着,就见他面色变得通红,脚下步伐踉跄,不时还发出几声怪异的大笑。白毛牛妖看到他这幅猴嚼牡丹的样子,眼珠变得通红,握紧拳头却又不敢上前撕打。 孙行者将“玉液琼浆”喝的一滴不剩,大喊一声: “痛快!” 话音还在空中飘荡,李阎浮和孙菲嫣两人眼前却突然一暗。时间好像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有一刹那。两人眼前光芒亮起,抬眼一看天色不再晦暗不明,入目处清气袅袅仙霞浮动。亭台楼阁和浮空仙殿皆在眼前,好一派仙家胜景。 “我们出来了?”孙菲嫣疑惑的看着李阎浮,“这幻阵就这么简单?” “用巧不用力。”李阎浮耸耸肩答道,“就是这么简单!” 第二十五章 委羽洞天(五) 妖风袅袅再现,戾气黑如雾霭;吼声震动大殿,激起惊天杀意…… 灵兽赤狰再次出现在仙殿内,琉璃晴珠中眼神显得越发灵动。原本巨大的体型反而缩小了几分,赤色皮毛上的豹纹泛着金色光芒,身后豹尾由五条变为了六条。赤狰的气势显得大为不同,威压中带着几分淡定,远古凶兽风范尽显而出。 “炼神还真期!”袁子娇的声音略显凝重。 空明衍阵衍化出的灵兽暗含一条不为世人所知的特性,每当灵兽被杀死一次后,便会在衍阵中自动复生并提升一层修为,直到将闯入者杀死或者大阵灵气耗尽,才不再衍化。 这就是原本与袁子娇大战一场的引气筑基期赤狰,战死后被大阵复生为炼神还真期赤狰的原因。袁子娇虽然身怀法宝七禽扇,但毕竟只有引气筑基期的修为。眼下的情况硬要战的话,战不战的过还两说。就算杀死这只赤狰又能怎么样呢?谁知道它下次会不会变为先天宗师级。 说话间,袁子娇手上微微掐动身形悄悄后退,希望能找到破阵之法。但算来算去,只得了一个字“拖”。 “也只能如此了。”袁子娇不再犹豫,一边自语一边掏出七禽扇。 赤狰出现后也不急着进攻,而是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袁子娇的一举一动,就好像猫戏老鼠一般,通过气势逼迫猎物走入绝境。它发出一声低吼,前爪在地面伸直,上半身前倾向地面;后腿肌肉绷紧,准备随时发力飞扑向袁子娇。 看样子这凶兽似乎还有刚才的记忆,这是打算好好算一算刚才的一剑之仇。袁子娇右手拿着七禽扇,嘴上默念御宝法决。赤狰似乎感觉到了七禽扇的威胁,飞身扑了过来,妖风戾气随着它的扑动带起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声响。 袁子娇此时正好念完御宝法决,挥手就是一扇。七禽扇猛地发出一道冲天火光,直直杀向赤狰而去。赤狰挥爪发出一道黑风,风起盖地云残雾消。 黑风与大火在空中相遇,只相持了短短一息时间,火借风力反而越烧越旺。点点火星被风吹落,白玉石板铺成的地面一下就燃烧了起来,空中到地面织起一道四人高的火墙,挡住了赤狰的去路。 袁子娇一看,目的已经达成,二话不说转身跑向仙殿后门。她快速打开殿门,跑进了仙殿后方的仙园之中,一会儿时间就已经看不到背影了。 要说这赤狰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以为发出的黑风可以冲散火势,谁曾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七禽扇好歹也是上古灵宝的仿制品,虽然只能放出“三昧火”攻击敌人,但是架不住这“三昧火”威能凶猛。 说起这“三昧火”,非是凡间火焰。乃是上古仙人研发出的大威力仙术,取精、气、神炼成三昧,成就盖世仙火。现在东土大唐的修士只能借助七禽扇这种法宝来发出,威力比原版仙术整整少了五分,但也是无物不可燃之。 而这衍阵幻化出的赤狰,比起正版远古凶兽,不但修为弱上许多,这见识和智慧也差了不少。真正的远古凶兽赤狰,出生时修为便可比返虚人仙,成年后凶威更可胜合道天仙。正乃是,口吐人言知晓世事,战法多变诡计多端,章莪山中赤狰为王。所以说,这幻化出的赤狰还是嫩上几分。 言归正传,话说这袁子娇跑出仙殿,沿着仙园的小道一路前行,匆匆忙忙也顾不上欣赏这园内的花团景簇和仙家美景。满脑子想着都是如何能闯出空明衍阵,找到一条生路。 空明衍阵覆盖的范围极大,袁子娇这一路走来景致换着花变,有假山流水小桥仙柳,有百花争艳绿荫葱葱,有画阁凉亭玉宇楼台。再往前走就是第二座仙殿,殿外一座雕栏玉刻的白玉高台,台下有百级白玉砌成的石阶,袁子娇脚下轻点暗运真气,踏着禹步快速爬到了高台之上。 白玉高台的地上坐着一位妖族白袍老者,他头上的冠冕早已不翼而飞,披头散发身上带着道道血痕。左手好像中了邪一般不停颤抖,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弯刀,就这么跪坐在大殿之前。 袁子娇举起桃木剑,正待上前。却只见这老者突然丢下弯刀,右手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袁子娇是又惊又奇,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前去大战一场,还是直接就此进殿而去。 身后又传来了赤狰的兽吼声,算算时间法宝发出的三昧火应该已经熄灭,看来这凶兽是脱困而出了。袁子娇不再犹豫,正准备绕过妖族老者前行。 赤狰的兽吼惊醒了妖族老者,他停止哭泣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袁子娇。这一抬头,袁子娇心中又是一惊。只见这老者左边半脸枯萎瘦黄皮包着骨,右边半脸依旧饱满嫩白兽纹清晰,双眼自生红芒一闪一闪极为怪异。 白袍妖族老者忽的一下站起身来,袁子娇连忙举剑待战,谁知这老者却说道: “虹儿,你怎么也闯进来了。” 袁子娇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妖族老者不待她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爹不是跟你说过,这次别跟着爹。我们办的是天大的事情,危机重重艰险万分,你怎么就是不听啊。现在如何是好?仙人洞天是这么好闯的吗?” “我不是你的孩儿。”袁子娇说完也不管他,绕开了老者走到仙殿门口,推开了仙殿大门。 “任性!这时候还跟爹置气。”妖族老者转身看着袁子娇,话语中透着慈爱。 袁子娇不再跟妖族老者多说,看他这样子恐怕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已经失心而疯。袁子娇走入仙殿内打算继续前行,老者也跟着她走入仙殿。 这时赤狰的兽吼声再次传来,站在这高台之上的仙殿门口,可以看到赤狰正在远处的仙园内横冲直撞。盛开的百花被它碰一下,鲜艳的花瓣四处飘扬;错落的假山被它撞一下,精美的山石到处横飞。赤狰也不走曲折的小路,就这么凭借身形直线行进,速度十分惊人。 “虹儿,这凶兽是在追你?”白袍妖族老者眼中的红芒又盛了几分。 袁子娇默然无语,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一位失去理智的妖族解释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袁子娇只能对妖族老者说:“我的确不是你的虹儿。告辞,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袁子娇拔腿就跑,赤狰的速度太快了,早一步跑也多一点周旋的时间。妖族老者没有再次跟随袁子娇,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左手依旧颤抖不停,受伤后伛偻的身躯努力挺直,眼中的红芒越来越亮。 “爹帮你拦着凶兽,你去找学士零。就跟他说,艮上九,敦艮,吉。”妖族老者一边传音给袁子娇,一边用右手解下腰间盘着的金丝皮鞭,“告诉你娘,爹对不住她,来生再还吧。” 袁子娇跑动的身体在听到传音后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而继续向前行进。在她身后,白袍妖族老者正扭头看着她的身影,眼中的红芒里竟然带着几分不舍、几分留恋、还有几分追忆。 赤狰追到了白玉高台下,妖族老者大喊一声,身后浮现出白狼玄灵。这一刻白奕老者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又回到了青年之时,在故乡八百里青山下,滂沱大江飞流而去,江边撑伞的那个她回眸一笑,从此他的世界明媚万分…… 第二十六章 委羽洞天(六) 李阎浮四人被传送入大有空明委羽天,唯有雄朔帮帮主乌罗运气不好,跟两名返祖的妖族修士一起被送入了空明陷阵。前文说过,这两名妖族修士燃烧精血和玄灵换来还真期法力,但只有半柱香时间可活,时间一到便化为飞灰尸骨无存。 空明幻阵乃是重演天地,让人身陷幻境之中。这幻境十分逼真,李阎浮和孙菲嫣两人正在一起领教。空明衍阵自会封天锁地,衍化出灵兽应敌,袁子娇此时也正在体验一番。 而空明陷阵与空明衍阵一样,并不构筑幻境迷惑敌人,陷阵的可怕之处在于无声无息之中锁人修为及元灵。上古之时仙家修士提起空明四阵人人闻之色变,其中尤以衍阵和陷阵为最。衍阵陷阵双双布起之时,就是众仙束手待擒之时。由此,天庭在天界中的威慑力可想而知。 上古时代,昊天大帝得登天界至尊之位,除了我们前文说过的十大天君辅佐其治理天界外,更有那四御帝君驻守天界四方,维持天界稳定。四御帝君分别是北方紫帝洞渊帝君,统御万星掌管众星神部;南方赤帝神霄帝君,统御万灵掌管雷霆神部;东方青帝太乙帝君,统御万类掌管日耀神部;西方白帝勾陈帝君,统御万神掌管三才神部。 四御帝君及其下所属四部众神,就仿若四大属国一般,拱卫着中央天庭,简单来说就相当于大唐的边军。十大天君及其下属十部仙人,驻守十处仙家洞天,则类似大唐的军府卫军。所谓的十万天兵天将,由四大天王统领,听从托塔天王李靖指挥,则乃是天庭之禁军。 话虽如此,但总有事急从权的时候。天庭刚刚设立之时,那些野仙野神,妖魔鬼怪总是不服管教,难免就有那紧急时刻需要调用十大天君麾下的卫军支援各方。在天界是如此,在人间也是如此。 南天门尚未封印之时,石猴孙悟空反下天宫,在花果山自立为王号称“齐天大圣”,凶威赫赫纵横一时。昊天大帝调集十万天庭禁军下界围剿,其中暗暗隐藏了“空明仙卫”。青童天君在暗处指挥空明仙卫布置下空明衍阵和空明陷阵,再用其偌大法力将衍阵和陷阵二阵合一组成“天罗地网”,封天锁地抓拿石猴妖军。十万禁军在明处与石猴大战一场,结果怎么样大家也都知道。不但孙悟空被擒拿,花果山猴妖大军也一网成擒。 再有就是,三藏法师师徒四人取经途中,为了扑灭火焰山中的焚天大火,与此处与牛魔王大战一场。当时孙行者曾前往天庭搬来救兵,这次又是“空明仙卫”于暗处布下衍阵和陷阵,使得那牛魔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战败被擒。 如此种种,举不胜举。 总之,“天罗地网”大阵声威显赫一时,诸多妖魔鬼怪均是栽倒其中。而这只是空明四阵其中二阵合一而已,若是四阵合一那才真是天昏地暗日月颠倒,杀机暗藏求生不得。所谓,圣人不出,绝无敌手是也。 而布置在这大有空明委羽天中的空明四阵,不知是削弱了多少威能。若不是青童天君考虑到后来人的修为可能远远低于自己,省去了许多手段;并且主持四阵的只是其草草炼制的仙宝,而不是青童天君本人,李阎浮四人早就在这大阵中魂归故里了。 且说回乌罗,此人年纪不大,修为却已到炼神还真。修为虽高但是心智上还不太成熟,远远没有李阎浮那份远超常人的冷静和淡然;遇到险境时的经验和应对,甚至还不如袁子娇和孙菲嫣两位女子。 要是李阎浮进入这陷阵,遇到两名使用“燃灵诀”返祖的妖族修士,哪怕不知道这空明陷阵的特性,也不会与两名妖族修士交手。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们都只能存活短短半柱香时间,避而不战免得发生其它变故才是最合理的选择。换做是袁子娇和孙菲嫣在此,也必然会这样想。 乌罗却与他们不同,他对这两名妖族修士,心中是有几分钦佩的。毕竟为了白奕,他们可谓是抛下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对于这种勇士,乌罗不忍心看他们死在时间的流逝中,只有战死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属。 所以一看到两只狼型妖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乌罗还不及去观察空明陷阵中种种不同,就直接冲上去与两只妖兽战到一处。 空明陷阵跟空明衍阵一样,从外表下根本看不出异常。仙宫楼台玉宇穹顶,仙花灵草水榭凉亭,陷阵就隐藏在仙家盛景之中,让人防不胜防。乌罗化为白色光芒,再次暗运“四恒沙?清净光”法决,两只狼型妖兽被他杀的连连后退。 一人两兽战得难解难分,短时间内双方都难以一击必杀。要说这白奕妖族也是勇猛,明明寿元无多且战落下风,还是不屈不挠死战到底。两只狼型妖兽眼神交汇同时发力,一个直扑乌罗上身爪击其头顶,一个飞扑乌罗下盘撕咬其腿部。攻势迅猛速度极快,乌罗无奈之下只能脚下轻点,向后退了几步放弃原本即将发出的招式。 两只妖兽见状正要继续攻击,就只见乌罗手上弯刀挥动,发出两道白色月牙形刀光,攻向它们。刀光带起一阵杀气,两只妖兽分别往左右方向跳走,也不再追击乌罗。双方开始对峙了起来,狼型妖兽开始围着乌罗绕圈寻找破绽。乌罗一动不动,盯紧它们的身形,心中犹豫不定。 前文说过,乌罗修炼的是回纥王室秘传《八阳神咒经》,这套秘传心法在入门的通心明体是没有神通招式的。进入引气筑基可拥有两式神通:“一恒沙?不名火”、“二恒沙?月幢英”,进入炼神还真再多两式神通:“三恒沙?遍明风”、“四恒沙?清净光”。 如果有幸得入先天宗师大门又多两式:“五恒沙?功德水”、“六恒沙?毒螫土”,倘若能晋级返虚成为人仙则有望学会最后两式:“七恒沙?莲华香”、“八恒沙?甘音声”。 前四招乌罗已经分别使用过,这里就不多说。最后两式目前回纥尚未有人可以使出,具体是什么样的神通只有天知道了。我们来说说先天两式神通中的“五恒沙?功德水”,引功德之光化为天河水,号称可以洗去一切神通招式。流水无形防无可防,任你多强的护体之法,管你多猛的攻伐之招,皆会融解于其中。 为什么要说到这“五恒沙?功德水”? 很简单,乌罗手上拥有一块祖传玉佩,上刻有“雄朔”二字。这雄朔玉佩奇异无比,可以让他暂时拥有十息的先天级法力,足够他发出一式“五恒沙?功德水”。但用过后之后,须等玉佩缓缓恢复十年才可再次使用。这就是乌罗最后的底牌,也是他之所以号称雄朔乌罗的原因。 话说乌罗犹豫了片刻,两只狼型妖兽还在围着他寻找破绽,短短几息后乌罗突然表情一肃,将雄朔玉佩掏了出来说道:“愿勇士的灵魂安息在光明之处。” “五恒沙?功德水。”随着法决念出,乌罗身上气息暴涨。他左手的雄朔玉佩发出耀眼的亮光,右手的弯刀重重挥下,两道凭空而来的无源之水带着阵阵功德之光降临到两只狼型妖兽的头顶。 功德水缓缓将两只妖兽浇了个湿透,它们发出声声大吼,身体重新变为中年壮汉,就这么站着死去了。“五恒沙”神通完全解开了“燃灵诀”秘法的效果,白奕妖族两名修士失去了还真期的法力脱力而亡,身体也没有化成飞灰,至少算是留个全尸。 “好累啊。”乌罗重重地躺倒在地上,陷阵的法术开始发挥作用。他的修为越降越低,变得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一阵困意浮了上来,他闭上了双眼…… 第二十七章 委羽洞天(七) 仙灵之气袅袅升腾,如梦境般的仙境出现在李阎浮和孙菲嫣眼前。 远处水榭三千深藏仙气之中,近处仙殿百重就在白云之上。白石阶梯雕栏玉刻,仙境绝美万载逍遥。 李阎浮抬腿向前,走向了百级白玉石阶,孙菲嫣缓缓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话,就这么走到了一座云中仙殿之前。李阎浮停下了,打量着四周的景致。思考了一会,两人走入仙殿之中。 大殿之内一副空荡荡的样子,李阎浮也不停留,继续往殿后走去。孙菲嫣跟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快步走上前拍了拍李阎浮的肩膀,问道: “我们就这么不停地走下去?难道不去找袁姐姐和乌罗吗?”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李阎浮停了下来,转身反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孙菲嫣答道,“我又不是这委羽洞天的主人。” “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先搞清楚是不是进入了空明四阵中的其它三阵。”李阎浮看着孙菲嫣不解的眼神,只好解释道,“如果不是,我们再想办法去找到子娇和乌罗。” “如果是呢?”孙菲嫣问道。 “那就自求多福吧。”李阎浮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回答。 “你这么乱闯是想看会不会触发大阵?”孙菲嫣跟在李阎浮身旁发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看能不能找到布阵的痕迹。”李阎浮左右张望着,脚下不停走到了大殿后门。 “仙人阵法你能找到布阵的痕迹?”孙菲嫣也四处打量着。 “试试看吧。”李阎浮嘴上回答着,右手却推开了大殿后门往外走去。 说话间两人就这么离开了这座大殿,殿后依旧是百级石阶,石阶上方一座白玉石台,石台左右各有一座廊桥分别通往两侧大殿。廊桥之下云飘雾绕,其下不知多深。两侧大殿一座为青铜大殿,一座为紫金大殿,远远看去十分雄伟。 一会功夫,李阎浮两人就爬上了石台,往左右两边看去,只见那左边青铜大殿后方仙殿兰宫连绵不断,玉宇琼楼数不胜数,一眼望不到尽头。右边紫金大殿一座为尊,其后除了云飘雾动竟再无一座大殿。 “往左走?”孙菲嫣示意李阎浮继续带路。 “也只能如此。”李阎浮往右边看了许久,手上不停掐动,也算不出什么来。 两人正准备往左边的廊桥走去,这时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从左侧的仙殿群落传来,灵气中带着几分妖气,妖气中带着几许壮怀。随之而起的是一股凶煞之气,充满了上古洪荒的气息。 灵气和煞气在空中剧烈碰撞,一开始还势均力敌;但灵气好像后继乏力,短短时间内就落入下风,只能苦苦支撑颓势尽显。 “白奕妖族的燃灵诀。”李阎浮面色严肃的说道,“施法之人修为虽然只有筑基期,但是法力精纯无比,所以才有这么大阵势。” “那股凶煞之气是什么?”孙菲嫣看向远方气势交锋处,“洪荒妖兽?” “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空明衍阵幻化出的洪荒之兽。”李阎浮快步往廊桥上走去,“子娇和乌罗有可能也在那衍阵之中,我们快快前往。” 孙菲嫣点了点头,两人暗运心法脚下踏起轻功,快速跑过廊桥冲入青铜大殿。入殿后,李阎浮再一次提速,直奔殿后的仙殿群而去。两人一边赶路一边留意着交锋的灵气和煞气,这时灵气已经独木难支,眼看着就要被煞气吞没。 跑过也不知是第几座仙殿,第几处仙园。李阎浮脚踩假山顶,飞身穿过一道拱门,前方拐角处是一道曲折弯曲的回廊,袁子娇正站在回廊里。只见她右手凌空而举,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前方推也推不开。李阎浮上前准备拉她一把,却没想到袁子娇大声喊道: “快走,这里是仙家阵法。” 李阎浮充耳不闻,直接闪身走到袁子娇身旁,拉起她就准备往外走,却被一道隐形的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孙菲嫣这时也跟在李阎浮身后冲了进来,袁子娇放开了李阎浮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他们两个。 “不是让你们别进来吗,这仙家阵法是那么好闯的?”袁子娇说道。 “袁姐姐,李晨曦已经破了一道阵法,我看这道也难不住他吧?”孙菲嫣指了指李阎浮,将他们破除空明幻阵的事情简单的跟袁子娇说了几句。 李阎浮单手放在空中,感受着无形的阻拦。不管他手上如何发力,这道阻拦之力都不曾减轻。就好像你越用力阻拦之力就越大,哪怕你修为通天也突破不得。李阎浮琢磨了半天,也就放弃了用力破阵的想法。 “这阵法可以幻化出一只远古凶兽赤狰,我曾经试图找过阵眼,但是完全寻觅不到。而阵法边缘,却有这无形之墙的包围,一时间突破不得。”袁子娇看着李阎浮的动作,对他解释道。 “这应该是空明衍阵,可封天锁地自行衍化出灵兽应敌。”李阎浮将自己对空明四阵的了解告诉了袁子娇,随后问道,“你可还有其它发现。” 随着李阎浮的发问,袁子娇将自己如何遇到赤狰,如何将其杀死却发现赤狰复活后修为大进,如何遇到了妖族老者将她错认为女儿等等经历,简单地跟李阎浮和孙菲嫣二人说了一番。 这时远方的灵气已经渐渐消亡,只留下煞气在空中肆意展露。随着袁子娇的讲述,李阎浮和孙菲嫣眼前浮现出妖族老者使用“燃灵诀”和赤狰大战的场景,虽然彼此阵营不同立场不同,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烈壮怀。 三人唏嘘不已,看着远方久久无言。 “我们回去会会这赤狰。”良久后,李阎浮说道。 “这赤狰杀不得,战不尽。”袁子娇凝视李阎浮问道,“你如何应对?” “试试看。我先拖着它,你们两个去找阵眼。”李阎浮答道。 “我倒有办法。”孙菲嫣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这醉香散也许可用。” 要问着“醉香散”是何物,不得不说到丽竞门的一些往事。 前文说过,丽竞门直属于大唐皇室,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暗杀等活动。丽竞门的修士虽然武艺不低,但是很多时候刺探情报和暗杀敌人,靠的不仅仅是修为,而是头脑和技巧。 大唐开国之初,丽竞门的主要监察方向放在了突厥,在与突厥情报机构“狼生院”的多次交手中,因为情报失误等种种原因,多次折损人手。丽竞门的长老为了救治其中一位重要人物,远赴东海寻找灵草,没想到在东海之滨的幻云岛上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植物,醉香草。这种草可以吸引海中众多妖兽,妖兽吃了醉香草后纷纷昏睡不醒,醒来后原本受的伤近乎痊愈。 丽竞门长老发现醉香草后,经过多年调制,终于研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灵药,一方面它是丽竞门密探的疗伤圣药,另一方面在某些时候可以让丽竞门在无声无息中拿下任务目标。 李阎浮和袁子娇看着孙菲嫣手中的瓷瓶,手中同时飞快掐动,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迷其心魄,前途自明。” 第二十八章 委羽洞天(八) 故事说了这么久,李阎浮和袁子娇使用的占卜秘术也该跟大家说个究竟了。西游故事中曾经记载过,一代名卦袁守诚因为指点渔夫捕鱼,被泾河龙王找上门来,龙王让他卜算雨时点数,袁守诚一卦即中。泾河龙王为了坏他名声,私改了春雨的时辰点数,触犯了天条被魏征斩于梦中。 袁守城是风鉴派老祖袁天罡的叔父,其好友李播乃是岐山派老祖李淳风之父。两家的交情从袁守城辈上算起,到袁子娇这辈已是第四代。李淳风曾师从至元道长学习修炼心法,后又与袁天罡一起接过袁守城的衣钵,得到了占卜之法《五行易卦书》。 袁天罡和李淳风在《五行易卦书》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创出了风鉴派和岐山派的秘传占卜术《阴阳推背经》。此经主要记载了三大占卜法门,分别是:教授面相占卜法门的“五行元辰歌”,教授六壬占卜法门的“金锁流珠引”,教授秘卦占卜法门的“推背秘卦诀”。 后世流传极为广泛的《推背图》,正是用《阴阳推背经》中的“推背秘卦诀”推衍而出。李阎浮和袁子娇在回纥多次使用的占卜术,正是《阴阳推背经》中的“金锁流珠引”。 根据“金锁流珠引”所述:“所谓六壬占卜法,六壬指得是‘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六十甲子中的六个,代表了天地人之际,是四象八卦的发展。它以天圆地方、天规地矩的天地盘为主,十二辰分野(与星次相对应的地域)做天盘,地支十二辰方位做地盘。” “天盘象征一年三百六十日及和二十八宿,地盘象征大地四方及五行河洛。天盘随时转运,地盘一定则不变,两者并行可以准确地推测事情全过程。” “天盘一动,左旋右转,产生了三才交易,阴阳、五行、四方都在其中;岁月日时为数,岁时为万,月时为千,日时为百,时时为十,五行求数,数求五行。” 六壬占卜法属于进阶的占卜法门,易推难断。因为它采取的是立体式建模,全方位多角度观测推衍,其卜算模型中含有的信息量十分巨大,这也就是为什么李阎浮和袁子娇经常要借助手指掐动来进行推算。没有人仙级心识的思维能力,是不可能在无声无息中完成整个推衍过程的。 另外,为了帮助卜算者更加容易做出判断,“金锁流珠引”在完成推衍后还可以获得一句谶语,指明事情发展和变化的方向。 不过世间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圆满的,再强大的占卜法门也有无力推衍之时。首先,上古仙人遗留下的洞府、秘宝等事物,无法通过占卜之术推衍而得;其次,修为相差过多的时,弱者无法推衍强者的运势走向;最后,国之大势不可推衍,皇家运道不可卜算。 那有人问,《推背图》不是推衍了国之大势吗? 那是大唐开国之时的事了,自从天地大变后,大唐、白奕、海西三国分别建造了镇国圣器,镇压山河国运,庇护皇室子孙。自此,国势变化和皇家命运均无法占卜而出。 大有空明委羽天,某处云中回廊内,李阎浮三人面对而立。 李阎浮和袁子娇说完谶语后,对视了一眼。李阎浮和袁子娇同时推衍,得到的谶语也完全一致,正好说明了孙菲嫣提出的方案有很高的可行性。 袁子娇点了点头看向回廊后方,赤狰的凶煞之气在发泄了一番后,渐渐停歇。但是可以感觉到,它就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李阎浮三人自投罗网。 李阎浮走到孙菲嫣身边,从她手中接过装有“醉香散”的瓷瓶,领头往衍阵内走去。袁子娇和孙菲嫣跟在他身后,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李阎浮三人一路前行,趁这时间我们来说说三大帝国的镇国圣物。 大唐的镇国法宝“黄道游仪”和“水运浑天仪”,由太史局夏官正张遂主持铸造。除了镇压国运外,还借四大人仙法力在大明宫中布下了免除一切道法神通的菩提胎藏曼荼罗大阵和免除一切武功神通的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其控阵之物掌握在大唐皇帝陛下唐玄宗手中。 海西的镇国之宝是建立在东罗马城中的一座“十字占星塔”,整个塔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远远看去巍峨壮观,由海西天尊教所有派别合力建造。现由亚述隐修会掌管,李阎浮在海西的老师聂罗本目前正居住在塔内。 白奕的镇国神器是一尊由青铜和黄金浇铸而成的巨型“女娲圣尊铜像”,双眼由两块偌大的鲜艳红玉组成,高举的左手掌心内有一颗璀璨“补天石”,据说是现存世上最大的彩钻。白奕妖族自称是西方白帝勾陈帝君的后人,上古传说白帝勾陈帝君是女娲圣尊之嫡子,因此白奕皇室认为只有“女娲圣尊铜像”才能镇压白奕国运。 镇国圣物说完,我们来看李阎浮三人。话说他们三人正好步入一座仙园,抬眼一望,这仙家胜地之中有一只巨大的凶兽赤狰,正站在一株梧桐树下舔舐身上的伤口。 赤狰看到步入仙园的李阎浮,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它放低了前身,赤色皮毛根根竖立,金色豹纹泛起灵光,六条豹尾在空中舞动,嘴中发出低声地咆哮,似威胁似警告。 “你们替我压阵,我去会会这远古凶兽。”李阎浮说完飞身上前,手中的却邪剑舞出阵阵剑光。剑势如水或疾或缓,疾时剑气激射缓时剑无踪影;剑行似风且重且轻,重时力可拔山轻时杀机暗藏。 再别十二年,袁子娇仿佛又一次看到当年岐山练武场内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一样犀利的剑术,依旧挺拔的背影。不同的是,那握剑的手终于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不同的是,那飞扬的剑终是缠上象征杀戮的业火。 李阎浮默运《三元归一剑》气元部第一式藏剑法决“灵器藏,含道情”,将剑法神通与武功招式结合在一起。剑锋转换间,却邪剑时隐时现,剑气或藏或发。同样拥有炼神还真修为的远古凶兽赤狰被杀得连连后退,不时被剑气击中,赤色身躯上顿时多出一道道伤口。 要说这赤狰也是倒霉,遇到了使用“燃灵诀”的白奕老者,一场大战后本就受了些伤。现在又跟李阎浮大战一场,短短片刻时间就无力支持了。偏偏李阎浮就是不取其性命,而是耐心与它周旋,寻找使用“醉香散”的机会。 赤狰眼中闪过一阵恼怒之色,趁着李阎浮步法移动转变身形之际,它大嘴一张一道光芒快速发出。袁子娇正待提醒李阎浮,就只见他左脚发力身形高高窜起躲过赤狰的杀招,背后的悬翦剑飞出,快速飞到赤狰身前。 李阎浮身体在空中飘荡,双脚互踩,借力飘至赤狰身前。他左脚轻点悬在空中的悬翦剑,微微借力落到赤狰背上,右手快速将却邪剑刺入赤狰体内,接着往下一划,拉出一个长长的伤口。 赤狰发出一声悲鸣,李阎浮左手拿出瓷瓶,将“醉香散”从伤口倒入赤狰身体里。悲鸣声还在仙园中来回传播,赤狰却已重重地倒了下去,陷入了昏睡之中。 李阎浮落到地上,袁子娇和孙菲嫣正要向他走去。三人还来不及说话,就都化为一道白烟被传送出空明衍阵。 第二十九章 委羽洞天(九) 这是一座原本安静了上千年的玉石大殿,白玉铺满地面,红玉镶嵌屋顶,黄玉墙壁雕刻威武仙将。大殿内依旧空空荡荡,殿后是一堵奇特的青玉石墙,墙上一扇巨大的金柱玉门充满肃杀之气。 三道白烟袅袅而生,缓缓化为三道身影。 李阎浮、袁子娇和孙菲嫣离开空明衍阵,被传送到这玉石大殿之中。大殿内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两具白奕妖族的尸体。李阎浮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名妖族修士没有理会,他移步走到玉质大门前仔细端详起来。袁子娇转身走到青玉墙边,观摩着墙上的雕刻。孙菲嫣走到一名白奕妖族身旁,蹲在地上检查起来。 “你们有什么发现?”李阎浮看了一会玉质大门,转身问道。 孙菲嫣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袁子娇。袁子娇点头示意,开口说道:“这墙上刻着一位仙将的生平,这座仙殿当年应该是这位仙将掌管的仙衙所在,其它这墙上也没有记载。” “孙统领,哪你呢?”李阎浮转头看着孙菲嫣。 “不用叫我孙统领,李晨曦。你可以跟袁姐姐一样,叫我菲嫣。”孙菲嫣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这两名白奕妖族修士身上的伤势都是弯刀造成的,仔细看可以发现就是彼此手上的弯刀所砍伤。我认为,他们是自相残杀而亡。至于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互相搏杀,暂时还不知道。” 李阎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袁子娇手上开始掐动,李阎浮看着袁子娇一直等她卜算完毕,才说:“子娇,算出什么来了?” “你呢?刚才你应该已经推衍过了吧?”袁子娇反问道。 “那一起说吧,看看我们推衍的结果是否一致。”李阎浮答道。 袁子娇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开口说道:“九死一生。” 孙菲嫣看着默契的两人,面带微笑,说:“两位可别忘了,小妹我完全不懂什么占卜之术,可否解释一下这谶语的意思。” 袁子娇示意李阎浮解释,李阎浮笑了笑,走到袁子娇和孙菲嫣身前。 “菲嫣,我在空明幻阵中,曾经说过这空明四阵分别是幻、衍、陷、杀,你应该还记得吧。幻、衍两阵我们已破阵而出,现在这座仙殿,应该就是空明杀阵所在。”李阎浮一边说,一边在殿内缓缓走动。 “哪为什么不是空明陷阵?”孙菲嫣问道。 “第一,这两个妖族修士明显就是自相残杀而死,妖族进这委羽洞天的目的我们都很清楚,怎么可能会突然内讧。”李阎浮走到两名妖族修士旁指着他们说道,“第二,我和子娇推衍出的谶语指明了‘九死一生’,正好暗合空明杀阵的特性。阵如其名、惑人心智、奇诡难料、暗藏生机。” “我们现在已经触发了杀阵?”孙菲嫣继续发问。 “应该没有。”袁子娇答了一句。 “如我所料无错,这座玉门是引发杀阵的关键。”李阎浮又指了指殿后的玉质大门,对袁子娇和孙菲嫣说道。 “说说看。”袁子娇看向了玉门。 “在我们之前,应该有一批妖族修士直接被传送入这座仙殿。杀阵悬而不发,如不主动触发应该可以安全退去。我想这些妖族修士既然敢来这里,空明四阵的特性还是研究过的。他们既然触发了杀阵,那就说明他们想要的东西,必须破解了杀阵才可能得到。”李阎浮停了停,走到玉质大门前,“他们应该是想推开这座大门,进入杀阵的核心寻找通过的生路,没能成功结果被杀阵迷惑了心智。” 袁子娇听完陷入了沉思,李阎浮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 “子娇,你遇到的白奕老者,也许就是这次白奕派出破解杀阵的学者。他没有找到正确的生路,反而被杀阵迷惑了心智。虽然他逃出了玉门,离开这座大殿,却不知怎么闯入了空明衍阵中,又遇到了你,将你错认为他的女儿。” “世间种种,缘起缘灭,有因有果,因果相连。”孙菲嫣叹息了一声,说。 “至少他不是死在自己人手中,而是与赤狰大战了一场,也不失豪杰之气。”李阎浮扭头看了看孙菲嫣,接着对袁子娇说道。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袁子娇沉默了一会,问。 “难道我们也要进入那玉门之内?”孙菲嫣也走到袁子娇身边,问了一句。 “白奕修士能离开这座仙殿,我们也能离开。”李阎浮指了指玉石大殿关紧紧闭合的正门,“先去找到乌罗,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说完后,李阎浮走到仙殿正门边,伸手拉开了正门示意袁子娇和孙菲嫣先离开。两人都看向李阎浮点了点头,随后拉着手走出了仙殿。殿外仍是一座石台,台下百级石阶,往下走便是一片园林,园后仙殿重重叠叠。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一边寻找乌罗的身影。 我们来看看最早进入大有空明委羽天的学士零,其实有一点是李阎浮没有想到的。传送到玉石大殿内的不止三位妖族修士,还有学士零。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导者,白奕帝国圆顶研究院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搞到了一种定位之法,进入委羽洞天后,可以让白奕修士直接传送到杀阵所在的玉石大殿。只要他们能找到生路,就可以通过杀阵,去往那留有《金篆玉书》的葬仙台。 定位之法必须将一种定位器物保存在修士的身上,白奕帝国通过各种手段只得到了四件定位器物,分别给了学士零、白袍妖族老者和两名精英密探。四人进入空明杀阵后,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的生路,匆忙向杀阵核心闯去,被杀阵迷惑了心智。两名精英密探自相残杀,死在玉石大殿中。白袍老者最后在空明衍阵中,使用了“燃灵诀”力尽而亡。 只有学士零,仗着炼神还真期的修为,原本还打算带着白袍老者逃生。没想到杀阵威力太强,一下失去了自我。等他稍微清醒点时,白袍老者早就不知去向。随后学士零逃往了委羽洞天一处不知名的仙殿,希望能找到仙丹仙药救治自己,没想到这座仙家炼丹大殿空空如野,一物无存。他只好就在原地调息,靠自己的修为抵挡杀阵侵袭神智。 就这么坐了也不知有多久,学士零眼中的红芒越来越盛,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就坚持不住了。这时,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远方传来,传到这炼丹大殿时已经很淡很淡。但不知为何,学士零居然能感受得到。 这淡淡的灵气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息,猛烈中却带有几分细腻,学士零的灵魂仿佛也随之波动。灵气中弥漫着白奕帝国的妖族之气,这是一种思乡的眷恋,也是一份不舍的情怀,更是一缕对爱人的思念…… 学士零眼中的红芒一下全部消失,他站了起来摘下了面具,这时怎样一张精致的脸庞?颊带酒窝似笑非笑,眼含春风融情如水,脸上兽纹更显风姿。身穿男装的她,原来是位女子。只见她眼角一滴泪珠晶莹剔透,顺着脸庞轻轻滴落到仙殿地上。她嘴中呢喃着:“爹,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等虹儿去救你。” 说着说着,学士零眼中原本消失的红芒突然灿烂起来,她带上面具,飞身跑出了炼丹大殿,一边跑一边大喊: “李晨曦,一定是你!我要杀了你!” 第三十章 委羽洞天(十) 苍鹰展翅,翱翔在大漠之上;勇士策马,狂奔向故乡的家。 魁梧的男子,向这边走来。伸出手蹲下身,他依然那么雄壮,就像远方巍峨的雪山,是这大漠不可战胜的头狼。 微笑的母亲依偎在他的身旁,蹒跚的幼子牵着他的大手,帐篷里的篝火熊熊燃烧,这一幕,就是乌罗永不遗忘的唯一。 父亲,一别多少年,梦里的你还是那么清晰…… 乌罗安静地躺在空明陷阵中,陷入了梦乡。梦境也许十分美好,他那精致却略显稚嫩的脸庞居然隐含着一丝笑意,嘴边不时发出几句低声的呼唤,似呢喃,似梦呓,更似心语。 李阎浮站在他身前仔细端详,袁子娇和孙菲嫣在观察周围的景致。这是一座位于木质仙殿后方的园林,园中仙花烂漫竞相争艳、仙树茂盛郁郁葱葱,北角一座檀木凉亭,正中没有一座假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清透的仙泉。 乌罗就躺在仙园的草地上,李阎浮蹲下身将他唤醒。乌罗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正好看到李阎浮三人。乌罗心中一喜,正待开口,却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原本炼神还真的修为好像被封印了一般,一点也使不出来。 “是不是觉得自己修为全无?”李阎浮扶起他问道,“像普通人一样。” “阎浮兄弟,你怎么知道的?”乌罗点点头。 “乌罗大爷,你也太猛了。”李阎浮指着不远处已经死去的两名白奕妖族修士说道,“在这空明陷阵中,还跟他们两个必死之人动手,何苦呢?” “看到两位勇士化为飞灰,我于心不忍。俗话说,战死沙场也要能马革裹尸。”乌罗解释道。 “这里被仙人设下了阵法,如在阵中与人动手争斗,则会被大阵封印修为。”李阎浮开口将空明四阵的由来和他们在委羽洞天中的经历说了个大概。乌罗听的十分认真,随着李阎浮的讲述就好像自己亲身体验了种种险境,恨不得以身代之。 李阎浮说完后,袁子娇和孙菲嫣走了过来,乌罗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依旧生猛。袁子娇微微一笑,问道:“阎浮,空明陷阵就布置在这仙园之中?我没看出有任何异常,这陷阵难道出入自由?不像那衍阵封锁天地?” “空明陷阵没有这么简单,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试试看。”李阎浮说完往仙园后方的拱门走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这么顺利穿过花簇树丛,经过清澈仙泉,走到了拱门前。 李阎浮脚下不停,径直穿过拱门。袁子娇三人站在原地紧张的注视着李阎浮,却见他穿过拱门后,身形一个闪烁就此消失不见。 “居然绕回来了。”李阎浮的声音从仙园正门处传来,袁子娇三人闻言转身看去,只见李阎浮出现在他们来时的方向,正从仙园正门的方位向他们走来。 “看来不破解阵眼,我们是无法离开这座仙园的。”李阎浮一边走一边对袁子娇三人说道,“乌罗大爷身上的修为,只要离开了陷阵自然会恢复。” “袁姐姐,你可知如何破解?”孙菲嫣看着袁子娇,问道。 “这空明陷阵的阵眼似乎在不停变幻,如果只有我一人推衍恐难破阵。”袁子娇手上微微掐动了一会,随后回答道。 “我刚才推算过,陷阵一共有五个阵眼,按照某种规律不断变幻。五个阵眼分别在阴阳五行之间来回变化,这第一步就是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阵眼的五行和阴阳属性,超过时间阵眼属性会再次变化。”李阎浮走到了袁子娇面前。 “五行还有阴阳之分?”孙菲嫣问道。 “确实如此,五行按照天干之法,分为阴阳两部。阳五行为‘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阴五行为‘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阴阳变迁可演绎大千世界。”袁子娇对孙菲嫣解释道。 “正是如此。”李阎浮点了点头,指着园中仙泉继续说,“知道了阵眼的阴阳五行属性,第二步就是找到阵眼的方位。陷阵的五个阵眼,以仙园正中的泉水为支点,分别按照易经六十四卦方位进行变化。从泉水到四方院墙是百步距离,每个卦象方位就有百步,六十四之百倍为六千四百之数,及有可能是阵眼所在。” “找到阵眼之后呢?”乌罗听了许久,忍不住问道。 “按照阵眼属性,以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进行破阵。”李阎浮转身走到乌罗身边,“比如说阵眼‘庚金’属阳,那就用属阴之‘丁火’破之。” “可我们如何凑齐阴阳五行属性?”袁子娇对李阎浮说,“我修炼的心法属木,按女子属阴之说,那勉强算是乙木。” “那我应属癸水。”孙菲嫣接话道。 “我乃是阳五行真气兼修,可惜现在一点修为也使不出。”乌罗懊恼的拍了怕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需如此麻烦,我一人即可。”李阎浮转身面对袁子娇三人,“我修行《阴阳混洞三元气》,身具阴阳双属真气,只要找到阵眼,使用阴阳真气亦可破阵。” 说到这里,要解释一下阴阳五行之说。话说上古时代,天庭修士尤重阴阳,大能们对阴阳的研究到了痴迷的地步。上古修士认为,“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乃是阴阳最根本的特质。 阴阳二气交感,化生天地万物。万物的化生源于阴阳之间的相互作用,上古天庭诸多天尊都对此深信不疑。人世间显学儒学的先圣荀子就曾说:“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 上古某位著名的仙人留书后人,“阴阳交感,万物化生”。他还举例说,“天之阳气下降,地之阴气上升,阴阳二气交感,形成水雾、雷电、雨露、阳光、空气,有了如此众多的因素,世界才能化生出花草鸟兽,生命方得以产生。” 经过上古仙人和修士们长期对阴阳的深入研究,得出“老阳、少阴、少阳、老阴”四象。由四象推八卦,因四象生五行,引申出一系列的理论。 上古修士人人皆知的修炼理论,“必先有阴阳老少,而后冲气,故生以土,终之既有五行”,也说明五行由四象演化而来,而这四象又是从阴阳衍生出的。简单来说,四象与五行的关系:水为太阴火是太阳,金为少阴木是少阳,木金水火冲结生土。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八卦不过是两仪,四象不过是阴阳;无极混沌育太极,太极一动生两仪;两仪上下分阴阳,阴阳互化乾坤定。因此,无论五行怎么变化,都脱不开阴阳二气,也免不了被阴阳所克。 李阎浮四人围成一圈,听他讲述破阵之法,各自分工一番。乌罗修为全无,只管照顾好自己。孙菲嫣协助袁子娇推算阵眼方位,关键时刻负责提供真气给袁子娇让其完成推衍。李阎浮则必须快速准确地到达袁子娇给出的方位,以阴阳真气破除阵眼。众人合力,共同离开空明陷阵。 “子娇,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利,逐一推衍。”李阎浮最后交代几句,“一个个按顺序来,破除一个再开始推算下一个,不要急于一时。菲嫣,子娇就拜托你了,真气输送忌急不忌缓,一切求稳。” 袁子娇和孙菲嫣双双点头,李阎浮不再多说,吸了口气准备随时开始…… 第三十一章 委羽洞天(十一) 青铜大殿前,空旷的石台上仙气全无,一股浓烈的杀气弥漫其中,杀气隐含着疯狂的意蕴,让这仙家大殿一瞬间化身为阎罗居所,使人不得不望而却步。 一袭紫袍,黑发披肩,学士零背对着大殿正门站在石台上,杀气正源于其略显单薄的身躯。她手中无剑,却剑气吞吐;身上无刀,却锋芒自生。 要说她为什么闯到了这里,不得不说一说白奕妖族的“燃灵诀”。白奕妖族崛起后,虽然建立的强大的帝国,但是频繁的对外战争让白奕妖族的修士们疲于应对。北部是历史悠久的海西帝国,完善的军区制度和精锐的骑士大军,跟白奕多次交锋都互有输赢。 西边,直布罗陀海峡对岸是北俱芦洲的西哥特王国,白奕帝国虽然占领了西哥特王国的土地,但内有剿之不尽的反抗势力,外有虎视眈眈的法兰克王国,整个伊比利亚半岛暗潮汹涌,局面十分严峻。 白奕东部疆域与大唐安西都护府相接,白奕势力和大唐势力在东胜神洲河中地区犬牙交错,你来我往争夺不休。犀耳河和阿暮河流域成为了白奕暗探和大唐密谍勾心斗角的舞台,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群英荟萃显神通。 各方角力的情况下,白奕修士难免在与人争斗的时候吃些暗亏。尤其是与大唐的情报战,更是败多胜少。要知道大唐疆域广阔,能人志士层出不穷,类似天十三这样的王牌刺客,丽竞门还有至少百人。更何况大唐还有太史局这种专门负责应对异族修士的机构,秋衙卫如果不是被国内的琐事牵扯了太多精力,河中早就没有白奕修士的立足之地了。 妖皇白柯蔓为了与大唐争夺天下大势,做出了全新的战略决策,西部和北部同时收缩兵力呈守势,东部在河中加大了军力投入。同时为了保证白奕修士的战力,让更多修士能够在关键时刻拥有一击毙敌的实力,白奕三大门派“混元阴阳洞”、“太上紫曜派”和“清微天极府”在妖皇白柯蔓的要求下,合力研究出一种能短时间内提高妖族修士修为和战力的秘术“燃灵诀”。 “燃灵诀”使出后可以提升一个层次的修为,但是使用者最终免不了一死,因此只能成为白奕修士最后的选择。使用“燃灵诀”的白奕修士如果最终没能杀死敌手,那么会在敌人身上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拥有同样血脉的其他白奕修士可以通过秘法进行追踪,最终找到并杀死对手。 学士零正是通过秘法,一路追踪到了青铜大殿前的石台之上。燃灵印记的气息从石台正下方的仙殿群落中传来,越来越清晰。这气息刺激着学士零,让早已失去理智的她杀气冲天,手中剑气时隐时现,口中呢喃不停。 “李晨曦,我要杀了你!”学士零没有进入身后的青铜大殿,她就这么不停的低语着,一边说一边从石台上冲向下方的仙殿群。 学士零眼中红芒十分夺目,脚步看似不快,身形移动却极快。她穿过了五座仙殿,四处仙园,经过一道曲折弯曲金雕玉刻的回廊,往前又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座草木茵茵的仙园。 赤色皮毛金色豹纹、六条豹尾身似雪豹的赤狰正在这座仙园中倒地沉睡,这“醉香散”的威力确实很大,赤狰身上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流连梦乡。 学士零停下脚步,却不知为何,在她眼中这赤狰不是原本的样子,完全就是李阎浮的形象,身形提拔手持宝剑立于园中。赤狰身上隐隐放出燃灵印记的气息,学士零眼中的红芒更盛了几分,身上的杀气猛烈的惊人。 “找到你了。”学士零低声说着,“偿命吧。” 话音未落,学士零的手中就发出一道锐利的剑芒,无剑胜有剑,直取赤狰的要害而去。剑芒从赤狰肋下杀入,带着鲜红的血色透体而出。赤狰发出一声惨叫,从梦中惊醒过来,摇晃着站了起来。 学士零得势不饶人,手中剑气化作一把宝剑,身形飞扑向赤狰。仅一剑,就将赤狰前爪砍断。学士零边杀边笑,一剑又一剑不停的刺向赤狰。笑声中隐含悲怆之意,悲怆中带着愤怒之情。 赤狰本就伤重,在同是炼神还真修为的学士零手下,招架不了几招。现在前爪被断,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学士零也不管赤狰的死活,只管快速的挥剑。赤狰的腹部被刺得血如泉涌,坚持了片刻后就化为一道灵气,消散在原地。 学士零手中的剑也化作一缕灵气收回体内,她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看着地上凭空消失的血泊,发起了呆。 衍阵无声地运转着,加大了灵气的调用。一阵无源之风突起,赤狰再次出现在仙园内。才出现就带着莫名的威压,一股先天气息傲视四方。原本琉璃色的晴珠变成了深沉的黑色,体型再次缩小了几分,赤色皮毛上的豹纹全部化为青玉色,身后的豹尾变作了七条。 赤狰出现也不再吼叫,它看了学士零一眼,眼中透着不屑。就这么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学士零,身上的气势压得学士零连连后退。 “怎么可能这么强?”学士零感到无法置信,“李晨曦,你居然跨入了先天宗师的门槛?怎么可能!” 赤狰也不管学士零说什么,上去就是一爪,学士零的身体被远远的打向一座假山。假山被她撞了个粉碎,石块掉落满地。 学士零挣扎着爬了起来,口中带着一丝血迹。她眼中的红芒忽明忽暗,手上再次化气为剑,身上杀气收敛但杀意不减。 赤狰忽的一下就出现在学士零身前,学士零招架着赤狰的攻势,时而强攻时而躲闪,脚下不停且战且退,一路向仙园外退去…… 大有空明委羽天,隐藏在某处的葬仙台上,仙宝九檐摘星塔光芒耀眼,一位头扎冲天辫的稚龄道童站在塔下。道童身前浮现着几面水镜,镜中可以看到委羽洞天各处的景象。其中一面水镜内,正好是学士零在衍阵与赤狰大战的场景。 道童目不转睛的盯着学士零,看到她杀死赤狰后,拍了拍手。看到赤狰再次出现后,眉头紧皱仿佛替学士零紧张起来。道童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个葫芦,打开就是一阵痛饮,喝完后还舔舔嘴唇,脸上露着回味无穷的神色。 随后,道童扭头看了看另外一面水镜,镜中李阎浮四人正在商议破解陷阵之法。道童听到李阎浮头头是道的说辞,不禁点了点头。 这道童不是旁人,正是仙宝九檐摘星塔的塔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聊了太久,自从有人闯入委羽洞天后,这道童居然用仙术在暗中观察起来。他倒是越看越高兴,好像是看到什么精彩的话本大戏一样,不时拍手叫声好。 学士零那边正带且战且退,着赤狰跑出了仙园。这边道童又突发奇想,还忍不住跳了一下,为自己喝彩起来。 道童走到仙宝九檐摘星塔前,手中发出一道虹光打向九檐摘星塔,塔顶的七彩玲珑宝珠随即发出一道光芒,冲出了葬仙台,直冲向不知名的某处。大有空明委羽天中的仙阵随着这道光,开始进行着莫名的变化。 如若是青童天君本人在此处,就会发现这空明衍阵加大的吸纳灵气的力度,开始外扩。范围越扩越大,将其它三阵包含在其中。但只扩不合,并未化为凶名在外的“天罗地网”大阵。 第三十二章 委羽洞天(十二) 委羽洞天某处仙园,空明陷阵所在之处。 李阎浮正要再交待几句,话还未说出口,突然脸色一变。他扭头看向袁子娇,袁子娇也面色严肃。两人来不及交流什么,急忙快速推衍起来。 “空明四阵好像变阵了。”袁子娇手中掐动了一下,对其他三人说道。 “空明衍阵居然扩大了范围。”李阎浮也完成了推衍,“似乎有人闯入了衍阵,激发了莫名的变化。” “还好只是范围扩大,暂时还没其他危险。”等李阎浮说完,袁子娇加了一句,示意孙菲嫣和乌罗不用紧张。 “我们赶快破解陷阵,不能再耽搁了。”李阎浮似乎没有袁子娇这么乐观,“我总感觉这空明四阵有人在幕后控制,不管怎么样,小心无大错。” 袁子娇点了点头,孙菲嫣走到她身后将右手放到她背上。乌罗体力不支,坐在地上低头不语。李阎浮走到仙泉前,回头示意袁子娇开始寻找阵眼。 袁子娇左手在空中摆出几个手势,手势变化的速度非常慢。随着“金锁流珠引”秘术的发动,袁子娇右手开始掐动起来,体内的真气不断的流失而去。 孙菲嫣感应着袁子娇的真气波动,随时将自己的真气输入,保证秘术不会因真气不足而中断。 “乙木,明夷卦位,离仙泉三十步,持续五息。”袁子娇大声的报出阵眼所在,说完也来不及去看李阎浮,继续推衍起来。 李阎浮闻言飞身而出,快速冲到第一个阵眼所在的位置,左脚用力一踩将一股阳属性真气输入阵眼。阵眼被这股真气激活,一道光束冲天而起。李阎浮也不多看,快速回到泉水前等待。 “丙火,中孚,四十五步,五息。”袁子娇再次报出第二个阵眼所在,她额角隐隐看到汗水浮现。 李阎浮脚下发力,落到阵眼,右脚一踩输入一股阴属性真气,第二个阵眼也发出一道光束,被他激活。 “壬水,无妄,二十步,五息。”还不得李阎浮回到泉水前,第三个阵眼的位置就被袁子娇大声报出。 李阎浮一看距离,靠轻功在有限的时间内是来不及赶到的。二话不说,真气涌动手掐“莲华印掌”,一个瞬移直接出现在第三个阵眼处,右脚输入阴属性真气激活了阵眼。 连续三道阵眼被找到,众人紧张的内心稍微放缓了一些。李阎浮返身回到泉水前等待,这次袁子娇推衍的时间及长,额角汗水已经顺着脸颊开始往下滴落。孙菲嫣也是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李阎浮快步走到袁子娇身后,将左手放在她背上输入了一股真气。 “辛金,归妹,六十三步,五息。”袁子娇缓缓将阵眼所在说了出来。 李阎浮再次手掐“莲华印掌”,瞬移到第四个阵眼处,左脚输入一股阳属性真气,激活阵眼。这时四道光柱互相辉映,耀眼之际。他快步走回袁子娇身后,继续输入真气,辅助袁子娇寻找最后一个阵眼。 短短时间内,消耗了大量的真气,即便是炼神还真修为的李阎浮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但是衍阵的突变,让他如芒在背,不得不快速破解陷阵找到离开的路。 袁子娇闭上了双眼,沉入衍算之中,片刻后她缓缓说道:“甲木,未济,八十一步,五息。” 李阎浮放开左手,强运真气再掐“莲华印掌”。袁子娇说完后,和孙菲嫣一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李阎浮瞬移到阵眼所在,输入了一股阴属性真气后,也无力强撑,坐在阵眼旁盘腿调息起来。 第五个阵眼被激活后,也发出一道光束。五道光束在空中交错在一起,合成一道光芒直直冲向园子北角的檀木凉亭,一道法阵在光芒中浮现在凉亭地面。 李阎浮站起来,快速冲到袁子娇和孙菲嫣身前,将她们拉起跑向凉亭。乌罗跟在李阎浮身后,拼了命地跑了起来。五人冲入凉亭中,化为一道云霭之气消失在仙园之中。 世上往往总是这样,无事时风平浪静,有事时一波三折。李阎浮五人这边才刚刚脱离了空明衍阵,没想到大贺咄会那边却身陷囹圄。 话说,在李阎浮等人进入火焰山后,史元晏和大贺咄会等来了回纥侍卫处的援军。双方合兵一处,开始围剿残余的沙妖兽。委羽洞天之中不知日月,这外面的时间却已过去了两天。 这天大贺咄会领着一队侍卫亲军继续追捕沙妖兽,有道是日出而去日落而归,捕杀了十几只落网之兽后,大贺咄会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就带队回到营地。才进营门,他还来不及去中军大帐找史元晏复命,就在营地内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道这拦路之人是谁?正是鹘鹰处统领吐基申。 原来鹘鹰处在得知雪莲公主昏迷的缘由后,不敢隐瞒连忙禀告了怀仁可汗。要说是一般人,怀仁可汗得知自己的爱女为了他干出这等傻事,肯定二话不说抓起来就砍了。这大贺咄会对于怀仁可汗来说,的确不是一般人。 回纥立国之前,只是突厥王国下属的一个小小部落。怀仁可汗原名骨力裴罗,年轻时仅是这小小部落中不起眼的头领幼子,在部落中远远没有乌罗那位武勇的父亲风光。 骨力裴罗曾前往突厥及契丹游历,途径潢水时遇到了捕猎的狼群,骨力裴罗独身一人,难以抵挡狼群的进攻,眼看就要殒命于潢水之南。一群契丹骑兵突然出现救起了他,领头的射雕手正是大贺咄会之父——大贺固离。 骨力裴罗和大贺固离一见如故,相交于微末之时,彼此有着极深的交情。后来骨力裴罗回到瀚海,带领部落反抗突厥建立了回纥王国。 大贺固离因为不愿参与李尽忠和孙万荣的反唐大计,全族被李尽忠斩杀于祖庭木叶山。只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大贺咄会,被一位忠于大贺固离的牧民偷偷抱走带往了回纥。 因为怀着对大贺固离的兄弟情义,怀仁可汗培养大贺咄会可谓是尽心尽力,文请学者教授汉文,武有将领传授兵略。大贺咄会虽然在修炼之道上没有乌罗那种仙人般的天赋,但在军阵交锋上却悟性极高。 要说雪莲公主与大贺咄会两情相悦,怀仁可汗也未必会反对,但小辈们谁知道当年那些往事云烟。雪莲公主心急之下做出傻事,无论知不知情,大贺咄会都必须给回纥王室一个交待,否则怀仁可汗也无法面对众多王室元老的责问。 怎么处理大贺咄会,怀仁可汗犹豫了很久。 杀,无法面对大贺固离的救命之恩;放,怎么平息王室内部的汹涌争议。俗话说,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实在是两难之选。最后,怀仁可汗还是决定,把大贺咄会先抓回瀚海,再考虑惩治之事。 这是就是为什么隔了几日后,吐基申现在才出现在大贺咄会面前。 大贺咄会看到吐基申在营地中拦下他,连忙下马询问。吐基申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将雪莲公主昏迷的原因和怀仁可汗的王令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大贺咄会听完后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吐基申又叹了口气,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他看着不远处的火焰山,轻声说道:“回瀚海城吧,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第三十三章 委羽洞天(十三) 原本空无一物的玉质石台上,一阵云霭之气飘荡,四道身影忽然出现,正是离开陷阵的李阎浮四人。他们身后是那座不食人间烟火的玉石大殿,大殿的正门打开,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殿内青玉墙壁上的金柱玉门。 绕了一大圈,李阎浮再次靠近了空明杀阵。所以说,有时候你越是不想去,偏偏越逃不掉。李阎浮转身看向玉石大殿,面色十分难看。袁子娇和孙菲嫣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恢复了修为的乌罗倒是面色红嫩,他左顾右盼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正准备对李阎浮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发现了李阎浮三人的异常。 “怎么了?阎浮兄弟。”乌罗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阎浮苦笑着说,“乌罗大爷,前面就是空明四阵中最诡异难缠的空明杀阵。” “那简单啊,我们退走就好了。”乌罗满不在乎地说。 “难啊!我、子娇和菲嫣之前就到过这里。已经退走过一次了,没想到破解了空明陷阵后,又被传送到这里。”李阎浮对乌罗说了一下之前的经历,乌罗听完后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了只有破解了空明杀阵,才能找到白奕妖族想要找的东西,离开委羽洞天。否则不管我们退往哪里,都只能被困在这洞天之中。”袁子娇说道。 “现在就是我们想退,也退不了。”李阎浮转身看着玉质石台下的仙境,沉声说,“子娇你发现没有,石台之下的灵气波动跟我们之前走过的时候不一样了。这种隐晦的波动,跟空明衍阵及其相似。” “你是说空明衍阵扩张到了这里?”袁子娇问道。 “没错,而且还在不断移动,随时都有可能将这座玉石大殿也囊括其中。”李阎浮指着远处说道,“我们要么闯入杀阵中寻找那隐藏的生机,要么就留在这里再次被衍阵困住,没有其他选择。想要破解衍阵,只能与那赤狰大战一场,结果不想而知。” “赤狰死一次就强一分,谁知道强到什么程度才是尽头。”袁子娇应道。 “没有尽头,就看这委羽洞天能有多少灵气供给。所以说衍阵难破,除非我们能耗尽洞天中所有的灵气。”李阎浮对袁子娇三人说道。 “这可能吗,就凭我们三个?”孙菲嫣问了一句。 “要我说,我们就往那杀阵中闯一闯。否则我们总不能永远被困在这里吧,本大爷还年轻,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没有看够。”乌罗想了想,走到李阎浮身边对他说,“阎浮兄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那杀阵的生路委实难以寻找,杀阵按照六十四易卦布置,生路随机出现在某一卦所在的方位上。而且这六十四卦不停的再转动,位置并不固定,我们每一步都必须踩在生机所在,错一步则步步错。”李阎浮叹了口气对乌罗说。 “也就是说,我们要先找到隐藏生机的卦象,然后再找到这个卦象每一步变化的方位?”孙菲嫣问身边的袁子娇。 “没错,阎浮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袁子娇点了点头,“阎浮,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白奕老者说过的话吗?” “艮上九,敦艮,吉。”李阎浮轻声的念了出来,“子娇,你觉得这有可能是生机之卦?” “我刚才用秘法占卜过。”袁子娇对三人说道,“谶语就一个字:善。” “我也占卜过了,确是一个善字。”李阎浮没有回头,“待会入阵之后,你们都靠近我,我身上带着的十字架可以暂时抵挡杀阵的侵袭。子娇,我们一起用‘推背秘卦诀’寻找生路变化。” “理应如此。”袁子娇没有反对。 四人商议完毕,正准备进入玉石大殿。一股杀气混杂着凶煞之气从四人身后传来,两股气势一追一逃急速向玉石大殿靠近。李阎浮四人各自拔出了兵器,全神戒备地转身看去。 跑在前方的正是学士零,她脸上的面具早已不翼而飞,美艳精致的面容就这么暴露在四人眼前。她左手无力的垂在一边,嘴角边还挂着丝丝血迹,身上的紫袍早就破烂不堪,露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右手剑芒隐现,不时转身发出一道道剑气阻拦赤狰的追逐。 后面追着的赤狰脚下不急不缓,就这么吊在学士零的身后,仿佛猫追老鼠一般,随意任性又不失洒脱。赤狰自带先天威压,一股无形的气势冲天而起。深黑色的晴珠带着戏谑的神色,赤色皮毛上的青玉色豹纹发出道道光辉,七条豹尾无风自动。远古凶兽的本色尽显,确实是凶威赫赫。 空明衍阵这时开始向着石台上蔓延,学士零跑到台阶下,抬头正好看到李阎浮四人。她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我帮你们挡住李晨曦。快进杀阵,找到《金篆玉书》带回去给陛下。” 袁子娇和孙菲嫣玩味地看向李阎浮,乌罗也似笑非笑低头不语,李阎浮摸了摸下巴,说:“学士零应该是被空明杀阵控制了神智,误认为身后的赤狰是我。” “她应该已经杀死过赤狰一次,现在这只凶兽是先天宗师级的修为,不好对付的很。”袁子娇接过了话头,回应着李阎浮。 “没想到还,白奕凶名在外的学士零居然也是位女子。”孙菲嫣看着学士零绝美的容颜,感叹道。 “谁说女子不如男。”袁子娇也感叹了一句。 “两位姐姐,都这时候了,我们别在这感慨万千了。”乌罗打断她们的感叹。 “走吧。”李阎浮看正和赤狰战在一处的学士零一眼,转身向玉石大殿走去。乌罗快步跟了上去,袁子娇和孙菲嫣互相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石台。 学士零在石阶之下抵挡着赤狰,她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白狼玄灵,一出现就发出一声震天狼嚎,随后狼身开始燃烧起来。学士零身上的气势也随之高涨,修为直接冲破先天门槛,进入了那玄之又玄的宗师境界。 “燃灵诀”的气息再次出现在委羽洞天之中,不同于其他白奕修士,学士零燃烧了精血和玄灵后,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清香中带着一丝丝甜味,甜味中蕴含一缕缕哀思,哀思中暗含一点点刚毅。这气息不失柔情,也带着眷恋,仿佛是对红尘的不舍,更像是对故土的情怀。 学士零一边低声娇笑着,一边攻向赤狰。空中挥洒着血花,分不出是她的还是赤狰的。剑气化型,一把又一把宝剑出现在学士零头顶,就像剑雨飘零直取赤狰要害。学士零突然唱起歌谣,一边唱一边大口吐着血: “回首二十光阴渡,遥忆狮京夜流苏。 谁道红粉多柔情?敢笑男儿不丈夫。” 李阎浮四人冲入玉石大殿之中,听闻身后传来的歌声,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虽然彼此敌对,但那抹鲜艳的紫色,那道不屈的背影,那股勇烈的气势深深地印刻他们的脑海之中…… 第三十四章 委羽洞天(十四) 青玉墙壁,金柱玉门。 墙壁上没有任何的雕刻,就像一块完整的青玉,皎洁剔透。金柱上写满了仙篆文字,玉门上左右盘踞两条威武青龙。委羽洞天中的建筑大量使用了各种玉石,与东土大唐的建筑材料大不相同。 上古天庭对玉石的重视程度极高,儒释道三家修士均将玉石视为天地灵气的载体。道家将玉命名为“天精灵石”,佛家将玉雅称作“大地舍利”,儒家将玉昵称为“君子冈器”。 下界东土,玉之称谓则来源与王字,义为石之王者,为了与王字区分,加点于旁形成了玉字。其字形三画正均,像形连贯。上古先民认为玉字由“三”和“一”组成,三代表了天地人,中间的一竖贯穿字形,正是“一贯三为义”。因此玉与生俱来就拥有天地间最美好的“五德”,仁、智、义、信、礼。 《五经通义·礼》里是这样记载的,“玉有五德: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信;垂之如坠,有似于礼。” 东土大唐对玉的喜爱,是建立在其“道德化”、“宗教化”和“政治化”的基础上的。而上古天庭对玉的重视,却是因为其本身具有的实用价值。天庭的仙人们认为玉是由阴阳二气的精华凝结而成,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将玉石中蕴含的灵气提取出来,或用作修炼,或用于法宝。 经过长时间地研究和使用,上古天庭发现在一种名为“绿铀玉”的玉石中含有大量的阴阳元素。经过特殊手段激发,“绿铀玉”可以生成纯度远超其它种类玉石的仙灵之气。这一发现引发了上古天庭炼器术的变革,其影响之深远不亚于当年三藏法师的西游之行。 而这玉石大殿中唯一的一堵青玉石墙,正是由“绿铀玉”砌成。白玉大门两旁的金柱上的仙篆组成了未知的法阵,一方面可以调用“绿铀玉”石内的仙灵之气,另外一方面也是对绿铀玉墙的保护,防止有人试图暴力摧毁墙壁。 当然李阎浮四人是暂时不知道这些的,他们眼下正急于破解空明杀阵,找到《金篆玉书》离开委羽洞天。李阎浮推开了白玉大门,胸前的x型十字架在他输入真气后,放出黄色的微光笼罩住他和袁子娇三人。 李阎浮四人进入石门,空明杀阵被激活。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弥漫在杀阵之中,不时有缕缕微风吹拂着黄色光罩,黄色微光被激起阵阵涟漪。四人脚下是白云为地,云霞之气从地面袅袅而生。四人头顶是星河当空,星芒之光挂天穹交相辉映映照。一眼望去,这空明杀阵仿佛没有边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李阎浮停下脚步,他身后的袁子娇将左手放在他背上。两人同时伸出右手,整齐划一的在空中做着同样的手势,心中同时默念《推背秘卦诀》中的卜歌,两人真气沿着经脉游走,运行一周天后于神庭交汇。李阎浮两人的识海中开始推算“艮上九”之所在,大量的易数卦象就像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他们眼前。 李阎浮和袁子娇同时抬腿往右上角走了五步,随后站立在原地继续推衍。孙菲嫣和乌罗紧紧跟在袁子娇身后,他们脸色的神色略显紧张,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影响到李阎浮和袁子娇进行推衍。 就这么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进忽退,李阎浮四人在空明杀阵中如履薄冰般的前行着。黄色光罩发出的微光不时的波动一下,在杀阵地侵袭下苦苦支撑。天穹之上的星光一闪一闪,随着李阎浮四人的前进,不时有某颗星辰突然大放光明。李阎浮和袁子娇忙于推衍,根本来不及去关注。孙菲嫣和乌罗则是完全看不懂,也不明白其中的道路。 这每颗被点亮的星辰,就代表着破阵之人每次寻找生机的正确与否。每亮一颗,就意味着正确一次。连续亮起五十次,空明杀阵即可通过。如果错一次,不但杀阵威力会翻倍,还必须重头开始寻找生机,直到五十颗星全部点亮为止。粗粗一看,李阎浮和袁子娇大概点亮了十来颗,漫漫长路才刚刚开始。 而这时,在白奕帝国京都,鞑迈狮城。一座巍峨的皇宫内,后花园一角有一座看似及其普通的小楼。身穿白色龙纹锦袍,两鬓微微苍白,面上隐有兽纹的中年男子坐在胡床上与一位老者在棋盘上博弈。双方落子都很慢,但整个盘面上仿若四劫循环之象,杀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手持白子,正待落下。没想到突然气机感应,心中一阵潮涌莫名而生,手上微微用力,白色旗子被震了一个粉碎。与其博弈的老者将手中把玩的黑子放回了棋盒,抬头看向龙袍男子。 这身穿龙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放下盘起的双腿,从胡床上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举目望远。窗外的天边正是一片斜阳景色,云烟八百里,红霞挂穹庐。龙袍男子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陛下。夕阳虽好,但暮气过重,不宜久视。”老者走到龙袍男子身后说道。 原来这中年男子正是白奕帝国的一代雄主,白柯蔓是也。而这老者也不是旁人,乃是白奕三大门派之首“混元阴阳洞”太上长老“混元妖圣”天元子。 “想我白奕英才何其之多,没想到居然在小小的回纥负了一局。”白柯蔓转过身来,坐回到胡床上。 “一时之失而已。”天元子微微一笑,也返身落座。 “可惜,可惜。”白柯蔓摇了摇头,拿起一枚白色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天元子这次落子的速度倒是极快,“一时得失,于大局无损。” “话虽如此,但难免心有不甘。”白柯蔓拿起棋子,一边把玩一边说。 “陛下手中暗藏的棋子,恐怕无人能知。就如眼前这棋局,看似僵持不下,或许下一步老夫就大龙不保。”天元子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小口。 “天元道友说笑了,哪里有什么暗子。”白柯蔓放下棋子。 “陛下修为深不可测,是老夫逾越了。”天元子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白色棋子粉末,笑着说道。 “难啊,要解这困局比登天还难。现在又先失一子,往后真是举步维艰。”白柯蔓叹了口气,再次摇头。 “陛下不必如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天元子放下茶碗,“老夫觉得这局先失,反倒是有几分妙处。” “还请道友明言。”白柯蔓看着天元子问道。 “这《金篆玉书》非应运之人不可得。天机之下,谁敢说自己一定就是应运之人。”天元子正色说道,“上古天庭之物,不是这么好拿的。” “可若是落到大唐手中,朕实在是心中难安。” “可老夫怎么觉得,若是那东土大唐得到《金篆玉书》反而更好呢?”天元子在棋盘上落下黑子,“最好他们把金篆仙文也破解了,才叫一个省事。” “道友这话,朕听不懂。”白柯蔓心中若有所思,嘴上却这般答道。 “陛下不懂,老夫更不需要懂,总之会有人懂。”天元子向东面拱了拱手。 白柯蔓点点头,不再言语,而这棋盘上的厮杀更加惨烈了几分…… 第三十五章 委羽洞天(十五) 星海辉辉,云霄霭霭。 空明杀阵穹顶之上,四十九颗星辰大放光芒。星辉相映,远远看去一种肃穆的气息油然而生。李阎浮和袁子娇站在原地,不停地进行推衍。孙菲嫣和乌罗安静的站在他们身后,紧张地看着他们。 “还剩下最后一步。”袁子娇开口说道。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李阎浮眉头紧皱,“这最后一步,似有似无,时隐时现,难以捕捉。” “再试试看。”袁子娇说完后沉下心神,继续专心推衍。 孙菲嫣和乌罗两人在他们身后,一时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这时空明杀阵突然微微颤动,地面上的云霞之气被震得四散而飞。孙菲嫣和乌罗连忙转身回望,远处的云霭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闯入杀阵,激起了杀阵的波动。 李阎浮和袁子娇的推衍被这震动打断,两人内息翻滚真气紊乱,连忙坐到地上调息起来。乌罗走到两人身后,将手放在他们背上,用自己的真气协助李阎浮两人平息暴走的真气。 “空明衍阵已经覆盖到了这里,这阵动静一定是那赤狰搞出来的。”李阎浮平息了内息后,开口说道。 “这么大动静,这赤狰还真是猛。”乌罗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接了一句。 “看样子,赤狰估计又死了一次。”袁子娇也调息完毕。 “那岂不是说这凶兽拥有返虚人仙级的修为了。”孙菲嫣看着身后的动静,忧心忡忡地说。 “应该是吧,反正我们谁也没办法这空明杀阵也这般震上一震,”乌罗答道,“阎浮兄弟,赤狰这大家伙要是闯进来,我俩联手也挡不住啊。” “我们得抓紧破阵。”李阎浮点了点头,随后对袁子娇说道。 “阎浮,我再想我们是不是算错了。”袁子娇想了想,说。 “怎么说?”李阎浮问。 “《推背秘卦诀》有句话:‘叁天两地者,谓从三始,顺数而至五七九,不取于一也。两地者,谓从二,逆数而至十八六,不取于四。’”袁子娇看着李阎浮,“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什么意思?”乌罗听得一头雾水。 “很简单。大衍之数想必大家都知道,天一为一单,地二为一双,天三是一单一双,地四是二双。以此类推,天数共有五单十双,合二十有五。地数共有十五双,合三十。”李阎浮一边回头看着杀阵的颤动,一边说道。 “天数地数之和共五十五,推演天地万事万物。然而天一所谓的一单就是混沌太极,代表太一,乃万物之始;地四所谓的两双暗指双阴双阳,即为四象,乃万物之变。因此,天一和地四皆为不取之数,故去五留五十。”李阎浮说着说着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了袁子娇。 “道衍五十,遁去其一。”李阎浮和袁子娇异口同声的说。 “这遁去的一并不是五十去一,而应该是五十五去六。”李阎浮继续说。 “六既是三双。《推背秘卦诀》里曾说过:‘推衍之法,单可视为阳,双可视为阴’,我们刚才去一阳之数,根本推衍不出这最后一步。”袁子娇说。 “正确的算法是,去三阴之数。”李阎浮接着说了下去。 袁子娇和李阎浮默契地相视而笑,乌罗还是什么都没有听懂,孙菲嫣则听了一个一知半解若有所思。李阎浮转过身去,袁子娇将左手放回他背上,两人以《推背秘卦诀》中的独门推衍姿势继续进行推衍。 空明杀阵的震动这时停了下来,看似平静。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赤狰会不会直接出现在杀阵之内…… 东土大唐帝都,长安。 永宁坊东南角有一处普通的小院,院外一株梧桐树上新生的嫩枝正发芽而出。正门大开,门前有半间房的空间,两位腰挂横刀的秋衙卫修士分立两旁。大门的房梁全部暴露在外,中柱的位置上是两扇朱红色门扉,将门庑一分为二。四个门簪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太史局”三个大字。 一位男子身穿天青色圆领锦袍,袍下着一身横襕,头戴青黑色幞头软巾,脚踏乌皮履步履蹒跚的走向这座小院。太史局门口两名秋衙卫守卫一看到这人的身影,连忙站直的身形,目不斜视摆出一副威武挺拔之气来。 这男子左脚一迈,刚踩上门前第一级石阶。两名秋衙卫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他身形一晃,倒在了石阶之上。 大门左边的秋衙卫上前一步,正待将这名男子扶起,却发现他锦袍后背破了老大一个口子,一道伤痕从颈部开始一直蔓延到到腰上。 说来也奇怪,这样重的伤势,却没有一滴血往外冒。伤口两边的血肉蠕动着,试图自我修复,但总有一股奇异的真气阻止它们。这伤口不像剑伤,更不像刀伤。要说这名秋衙卫也算见多识广了,却也看不出是什么兵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李大人!”这名秋衙卫扶起了倒地的男子,叫喊了几声,见这男子完全没有反应,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随之,这名秋衙卫的面色一下变得极其苍白,手上青筋隐现。只见他一把将男子背到背上,转身冲入了小院。 “来人,唤医官前来。”这名秋衙卫一边跑一边大喊。 院子某处走出一名隐藏的暗哨,他看了一眼秋衙卫背上的青袍男子,脚下发力使出了轻功,冲进了院内的一座小楼。 一会功夫,小楼内乌压压的走出了一大群人。领头的一位男子五十来岁,面色红润发色乌黑,脸庞不似中原人士,身穿紫色大科绫罗袍衣,腰缠束金玉带,首衣为普通幞头,足衣为乌皮六合靴。正是太史局主官,正三品大员,炼神还真期修士,太史令迦叶志忠。 而这重伤的青袍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太史局秋官正,岐山派嫡传弟子,李阎浮的堂兄李云景。话说李云景原本应该前往瀚海执行任务,因为京城长安突然大案,清河崔氏嫡系子弟崔灿在长安离奇失踪,不得不留在长安调查。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李云景居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迦叶志忠从秋衙卫背上接过李云景,看了看他背上诡异的伤势。眉头紧皱,脸上十分严肃。迦叶志忠也没有多说话,他将李云景放在地上盘腿坐好,然后坐在李云景身后,双手放在其背上默运《大日神变经》心法,气走经脉从手而出,试图平息李云景的伤势。 这么一坐就是半柱香的时间,迦叶志忠脸色越来越难看。李云景伤势完全没有起色,现在气息近乎全无。迦叶志忠站起身来,将李云景抱起走入小楼内,一边走一边说: “赵大人,去请李国师来吧。陈大人,发太史局天字令,给我一查到底。” 两名身穿朱色绫罗袍服的男子在他身后拱手称是,太史局的小院一下子嘈杂了起来。连续三声钟声在楼内响起,飘荡在空中穿过了朱雀门,飘向了太极宫。 第三十六章 委羽洞天(十六) 大有委羽空明天,空明杀阵又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远处的云霭之中隐约可以看见赤狰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凶煞之气,冲击着穹顶的星辰和地面的云烟。 李阎浮和袁子娇两人心神还沉入在推衍之中,乌罗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面对身后戒备了起来。孙菲嫣也拿出了日月乾坤圈,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找到了。”李阎浮和袁子娇同时说道,说完后李阎浮拉起乌罗,袁子娇拉着孙菲嫣跑向了右前方。 五十颗星辰在空明杀阵穹顶之上照耀四方,彼此光芒练成一线映照在地面上,正是李阎浮四人前往的方向。四人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将这杀阵生路打开。 赤狰这时终于冲过了云霭之气,冲入到空明杀阵之中,它抬头发出一声怒吼,震耳欲聋。声波冲过空中,居然也激发出阵阵涟漪。 葬仙台上,仙宝九檐摘星塔顶又是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头扎冲天辫的稚龄道童面前只剩下一面水镜,镜中可以看到李阎浮四人化为云霭之气消失在空明杀阵中。稚龄道童拍了拍手,脸上神色看着十分兴奋。 “天君交待的事终于要完成了,从此以后本仙童就可以安享清净啦。要不要给这破阵之人什么好处呢,待我找找。”稚龄道童大呼小叫地冲进了九檐摘星塔。 李阎浮眼前再次变亮,多次的传送让他早就习惯了委羽洞天这独门仙术带来的不适之感。睁开眼仔细看去,眼前这大殿四面墙壁全部由紫金铸成,只有正门一闪大门,除此之外别无出路。李阎浮隐约觉得,这座大殿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阎浮转头看了看孙菲嫣,见她也是一脸疑惑。 “这座大殿,可能是我们曾路过的那座紫金大殿。”李阎浮对袁子娇和乌罗解释了一下。 乌罗走到了大殿正门口,用力推了推门,不管他如何用力,殿门纹丝不动。乌罗转头对三人说道:“这门完全打不开,我们又被困住了。” “不见得。”袁子娇指了指大殿中间。 李阎浮三人顺着袁子娇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紫金大殿中间的地面上有一座完全由金篆仙文构成的法阵,阵法上的篆文在李阎浮四人进入大殿后,就闪烁起一阵仙灵之光。 “这法阵应该就是唯一的出路了。”李阎浮自言自语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李阎浮四人谁都没有往前走出一步。原因很简单,在那大阵之后坐着一位身穿道袍手持宝剑的仙人,明明是逝去的仙人,却依旧容颜不改;身上生机全无却,却依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仙气威压。 这股威压明显超过了现今世俗的最高修为——返虚人仙,这名仙人就算还不是合道天仙,也至少是一名朝元地仙。 “前辈勿怪。晚辈李阎浮,机缘巧合闯入大有空明委羽天,如今急需返回尘世,现借路于前辈,多有得罪,请前辈海涵。”李阎浮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袁子娇、孙菲嫣和乌罗也随着李阎浮向法阵后的仙人行了一礼,随后四人顶着仙气威压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缓慢。李阎浮和乌罗还好一点,修为弱了一分的袁子娇和孙菲嫣那真是步步为营,没一步都是磨练。 “真气游走八脉,留三用七;灵气搬运气海,去旧存新。”李阎浮低声对袁子娇和孙菲嫣说道,“按照这个法门吐纳灵气,正是精炼真气的契机。” 乌罗听到李阎浮的话,比了比大拇指,也按照这个法门吐纳起来。李阎浮走到了最前面,抵挡住了大部分的威压,袁子娇和孙菲嫣一下子松了口气,连忙按照李阎浮的话运转着真气。 四人就这么慢慢走到了法阵之前,一脚踏了上去。道袍仙人身上突然发出一道白光,打向了金篆法阵。法阵被这白光激活,带着李阎浮四人慢慢向地面沉了下去。李阎浮在法阵内再次向道袍仙人行了一礼,以示尊重。 金篆法阵下行了也不知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李阎浮四人走出金篆法阵,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玉石甬道,甬道两边的石壁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画。有天帝早朝群仙荟萃,有瑶池天仙海陆大会,有四御大帝游猎四方,有十万天兵大战群魔。 前面的壁画还各述其事,互不连贯。往后走,后面的壁画开始互相串联,似乎在讲述上古天庭的某些往事。李阎浮四人边看边走,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你们来看。”孙菲嫣停下了脚步。 “这幅图说的是十大天君巡视虚空,却发现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莫名的通道。”李阎浮走到孙菲嫣身边,一边轻抚着壁画一边说。 “这幅图上,通道内出现了一群异域修士。”袁子娇走到另外一幅壁画前。 “这里,十大天君跟这些异域修士交手了。”乌罗指着自己面前的壁画说道。 李阎浮看了几眼,继续往前走去,前面的壁画上天兵天将聚集成大阵,对抗着虚空通道内涌出的异域修士。 “这些壁画应该讲述的是一千八百年前,岄域修士入侵天庭的往事。”李阎浮边看边对袁子娇三人说。 四人往后走去,后面壁画上的战事越来越惨烈。天兵天将成群成对的牺牲,岄域修士就像潮水般从虚空通道中涌出,战事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一些领头的岄域修士身穿黄金战甲,手持战斧冲杀在前,他们身后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异域凶兽助阵。 战事发展到后来,天庭四御帝君也领军出征。成千上万只“腾云楼船”出现在战场上,身穿覆面重甲的天庭战士杀退了不知道多少波攻势。随后岄域也增兵战场,一艘艘“黄金飞庐”穿过虚空通道,与天庭的“腾云楼船”在虚空中交战,战事旷日持久,两方都互有损失。 随着双方投入的兵力增多,高手也云集与此。不时有一些天庭将领在此扬名,也有不少岄域修士一战称雄。岄域见战事僵持不下,于是偷偷派出一小队修士潜入了人间尘世,试图扰乱下界让天庭后院起火。这一小队岄域修士在下界短短几年就建立了流传极广的岄教,人间各国均有岄教修士出手刺杀各国政要。 为了清除这些潜入的岄域修士和他们创建的岄教,十大天君纷纷派出手下得力干将出马。同时在天界女娲宫和天堂山的御令下,妖族西进携手西方人族剿灭了岄域修士。流窜在东土的岄域势力,则由大唐、突厥和吐蕃携手剿灭。 人间修士在这场大战中折损惨重,而人仙级以上修士又在战后奉天帝御令前往天界支援。为了保护人间不再受岄域侵扰,天帝决定封闭南天门天人通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从此就对下界不管不顾。 因此,天帝将存有天庭秘术传承的《金篆玉书》九卷交给了十大天君,让他们留下下界待有缘人获取。这《金篆玉书》用金篆仙文书写,讲述了一种利用金文仙篆使用天地灵气的高级仙术,尤其是对“绿铀玉”的使用,更是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要知道,天庭的“腾云楼船”就是靠“绿铀玉”进行驱动的。还有天兵天将身上的战甲,也是利用了这种技术铸造而成。 “原来《金篆玉书》竟是上古天庭遗留的传承仙术。”李阎浮四人终于焕然大悟,“难怪白奕夺取心切,得此秘术将大大提升一国之力。” 第三十七章 委羽洞天(十七) 西游记曾记载,这人间大地与上古洪荒一脉相承,分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南赡部洲”四大陆地板块。东胜神洲就是大唐所在之大陆,一般简称东土,地域面积和所处方位相当于地球上的亚洲。 东土幅员辽阔,国家众多。最强大的当属东临大海的大唐和北接雪原的突厥,仅次一筹的有南部半岛的天竺和西部高地的吐蕃,其它小国例如河中十国等数不胜数。 西牛贺洲则类似地球上的美洲大陆,暂时还没有较大的国家出现,而是由人族部落组成松散的部落联盟进行管理和统治。大唐官府和民间为了便于记忆,一般将西牛贺洲称为西洲。著名的灵台方寸山,就位于西洲大陆。 北俱芦洲地理面貌跟地球上的欧洲几乎一样,与东胜神州接壤,俗称北地。北地有四个国家,海西帝国、东哥特王国、法兰克王国和西哥特王国。其中以海西帝国势力最为强盛,文化最为发达。 海西帝国的前身罗马帝国占有整个北俱芦洲,一部分的疆域还位于南赡部洲北部。海西鼎盛之时与当时的东土大汉,并称为人间两大文明之源。海西帝国以东是东胜神洲大雪原,海西隔着雪原与突厥遥遥相望。海西南部疆土位于南赡部洲北部,与白奕帝国比邻而居。 最后是南赡部洲,如果只看地图你会认为这就是地球上的非洲。外形上确实十分相似,但内在完全不同。南赡部洲,世人一般将其称之为南荒。整个南荒大陆被一条深不见底的不周大峡谷从当中截断,这正是上古巫族大神共工怒触不周山的杰作。 不周大峡谷以南廖无人烟,是一片巨大的沙漠,据说是上古巫妖大战的战场。也有人说,这片沙漠曾经是巫族的祖地,因为共工撞到了不周山,被天道惩罚化为了沙漠。等等不同的说法,不一而足,而这也是为什么南赡部洲被称之为南荒的原因。 不周大峡谷以北,是肥沃的平原之地,有山有林,有河有溪。从洪荒时代人族崛起后,无数的小国在这里兴盛一时,最终被波斯帝国所取代。一千八百年前,岄域入侵后,白奕妖族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白奕历代族长通过各种手段将波斯帝国偷梁换柱,建立了妖族第一个国度白奕帝国。 当今三大帝国并立于世,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其惨烈程度虽比不上春秋战国大争之世,却也不亚于三国鼎立逐鹿中原。 白奕立国后,入侵北俱芦洲西哥特王国,将北地大陆最南端的伊比利亚半岛完全占领。随后白奕又挤压海西在南荒大陆的领地,多次大战后海西只剩下地中海沿岸寥寥几个行省。往东,白奕与大唐在东胜神洲河中地区争夺控制权,双方虽暂未开启战端,但彼此手段各出已是极为惨烈。 海西继承了罗马的政治遗产、宗教文化和军事实力,但国内皇位频繁交替,贵族势力割据严重,地方军事寡头往往听调不听宣。直到利奥三世登基后,形式才有所好转。国内已然如此,国外更不容乐观。在南荒,海西被白奕步步紧逼,连国都君士但丁堡都差点被攻陷。在北地,西方的东哥特王国和法兰克王国结成同盟,两国陈兵海西边境不时要求岁贡。 再来看大唐。经历了武周之变,大唐的国力刚刚开始复苏,但积重难易返。各大世家隐瞒逃亡户口及籍外田地,从武周开始的朝政争夺延续到玄宗登基。玄宗只能先诛太平再理朝政,起用姚崇、宋璟为相稳定局面。 玄宗还大力重用儒家学子,三大监察机构之中的御史台完全交给了儒家掌控。你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儒家宇文融清查全国的逃亡户口及籍外田地,共查得八十多万户,大幅增加大唐的税收及兵力来源。 国内局面虽然开始好转,大唐的国外形式却十分严峻。北方草原,突厥蠢蠢欲动;西南高地,吐蕃虎视眈眈;河中地区,白奕图穷匕见。玄宗批准了张说的提议,实行全新的募兵制,以取代日渐废弛的府兵制。他亲自挑选精兵十二万作为长安的宿卫,同时他于边疆地区设置十大兵镇,作为巩固边防的主要措施。 十大炼神还真期将领就任节度使一职,执掌十大兵镇。分别是兵家八位:裴宽、安禄山、皇甫惟明、高仙芝、程千里、哥舒翰、郭虚己、裴敦复。风鉴派一位:张孝嵩;岐山派一位:王忠嗣。 东土、北地、南荒,这相连的三洲之间风起云涌,多少英雄儿女恰逢这时代大潮,不得不迎难而上,洒尽汗水和鲜血。有道是:山河兴,耀百兵;东土风起云潮惊。莫匆忙,莫翘首;自有天降启明星。 说了这么多,下界人间各国的局势基本都朗朗在目。如果要有个比喻的话,那就只能说,这列国的局面仿佛是一锅滚烫的热油一般。而《金篆玉书》的出世,简直就是在这锅热油中丢下一块精肉,马上就会沸腾不止。 李阎浮四人站在甬道内,壁画上关于《金篆玉书》的描述让四人心潮澎湃,一时间思绪万千根本平息不下来。尤其是李阎浮和孙菲嫣两人,想的尤其多。孙菲嫣是因为丽竞门的身份背景,让她知道了许多常人完全无法获知的情报,从而对各国局势都了然于心。 李阎浮则不同,在海西他是切身经历过那些惨烈的战事,亲眼目睹了一位位人族士兵倒在白奕妖族的弯刀之下。那君士但丁堡的夺城之战,他也是第一个杀出白奕妖族包围的人族修士。 更别提在他亲手建立“圣荆棘骑士团”后,率领着荆棘骑士们在地下战线多次与白奕帝国“圆顶研究院”的密探交锋的往事。那一名又一名早已牺牲的海西战友,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浮现而过。 有的是瘸腿铁匠的独子,因为梦想着出人头地加入了“圣荆棘骑士团”;有的是贵族家玩世不恭的二少爷,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毅然从军;有的是坚持信仰的苦修士,为了保护一份特殊情报与白奕修士同归于尽;还有的是一同从叙古行省中杀出来的老佣兵,最后时刻他那历经风霜的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 李阎浮闭上了双眼,很多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很快就被他强行控制住了。他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似痛苦又似欢喜,似缅怀又似忘却。孙菲嫣走到李阎浮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知道吗?我们丽竞门有一位剑术奇才,今年只有十五岁。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冷酷的很。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在大漠之中得了脱水症,走不动路还需要人扶着。”孙菲嫣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为了能让我安全突围,他唱着最喜欢的《出塞》,杀向了沙妖兽,你们是不知道唱的有多难听。” 李阎浮转身看着孙菲嫣,袁子娇和乌罗也仔细听着她的讲述。 “还有一位老探子,下个月就可以回乡养老了。他家里有一位女儿,在十里八村都美名远扬。他总是吹嘘,说什么排队提亲的队伍都排到了村口。每次我都笑话他没见过世面,长安城里美艳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孙菲嫣轻声的说着,“他也死在了沙妖兽群中,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儿。” 李阎浮看着孙菲嫣,没有做声。 “李阎浮,我不管你在海西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大唐这多年下来,跟白奕屡次交手,流了不知道多少血。有丽竞门的,也有太史局的。”孙菲嫣看着李阎浮的眼睛,说道。 “无论如何,《金篆玉书》决不能落入白奕手中。”李阎浮说完转身就走。 第三十八章 委羽洞天(十八) 走出玉石甬道,外面是一个极大的山洞。山洞中间矗立着一块石台,甬道出口有一道玉石吊桥连接着中间的石台。 李阎浮四人站在甬道出口内,眺望着石台。 这石台正是大有空明委羽天中的“葬仙台”,台上摆放着仙宝“九檐摘星塔”。从外面看去,九檐摘星塔共有九层,每层的飞檐都挂满了铃铛,铃铛无风自动不时发出一片声响。整个九檐摘星塔笼罩在仙光之中,一眼看去让人难以忘怀。 葬仙台四面都被一道很宽又很深的鸿沟包围,沟内仙气凝而不散,仿佛雾海一般上下翻腾。许多仙人遗骸正对着石台而坐,按照周天星斗布局摆放在鸿沟内。这许多的仙人遗骸之中,修为最差的也是合道天仙,修为最高的近乎大罗金仙。仙体威压汇聚在一起,让整个葬仙台显得分外威严。 大有空明委羽天原本是没有“葬仙台”这处空间的,青童天君掌管委羽洞天后,一方面梳理洞天仙灵之气,修整仙殿仙园;另一方面布置仙家阵法,操练仙兵仙将。在布置一座防护法阵时,发现了隐藏在委羽洞天之中的一处神秘洞穴,这是这“葬仙台”所在之处。 青童天君观察洞穴的地势走向,发现此处阴阳二气充沛,阴阳交汇于洞中石台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灵气布局正适合保存战死的空明仙卫的遗骸。于是青童天君在此开辟了“葬仙台”,并将其作为委羽洞天所有仙家大阵的核心阵眼。 一千八百年前,天地大变后青童天君回到大有委羽空明天,留下《金篆玉书》传承并布置空明四阵考验后人。为了主持空明法阵,青童天君草草炼制了仙宝九檐摘星塔藏在葬仙台中,并将原本安置此处的空明仙卫遗骸按照反周天星斗大阵重新摆放,布置下阵法引引洞天仙灵之气温养仙宝器灵。 这种布置不但让九檐摘星塔器灵终于能化形而出,同时还让诸多仙人遗骸在千年之后依然仙气盎然,威压四射。 李阎浮四人站在甬道出口,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重重威压立刻扑面而来。仙灵之气压得四人说不出话来,只能通过眼神交流。李阎浮回头示意了一下,四人一起回到了甬道内。 “都到这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必须有一个人过去拿到《金篆玉书》,激活阵法将我们传送出委羽洞天。”李阎浮对身边三人说道。 “要不我去试试。”乌罗自告奋勇,跃跃欲试。 “看到那边台上的塔型仙宝了吗,如果我猜的没错,只有激活那尊仙宝才能传送出委羽洞天。”李阎浮指着九檐摘星塔说,“乌罗大爷你的实力应该可以在仙气威压下走到石台上,但可惜你不擅长推衍之术,未必能找到法门激活仙宝。” 袁子娇看了看李阎浮没有说话,李阎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子娇,你确实擅长推衍之术,但如此强烈的威压仅靠筑基期的修为,很难走到那石台之上。” “那这么说来,最适合的人只有你李晨曦了?”孙菲嫣问道。 “正是如此。你们现在这甬道内等我,待我过去激活法阵。”李阎浮对身边三人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甬道。随后他顶着仙气威压抬起腿走上了玉石吊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但却很稳。 玉石吊桥远看并不是很长,实际上当你真的走上吊桥时,会发现吊桥所在之处似乎变得很奇怪。前一步玉石吊桥仿佛被整体被拉长了,下一步又恢复了正常。再加上无处不在的仙气威压,让人踏出每一步都必须全神贯注。 李阎浮手指飞快掐动,脚下也不停歇。只见他一会前进八步,一会又后退三步,就这么时进时退一边推衍一边向着葬仙台走去。袁子娇三人在甬道内看着李阎浮的背影,他们的心弦紧绷着,李阎浮每踏出一步都让他们紧张不已。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李阎浮终于通过了玉石吊桥,走上了葬仙台。九檐摘星塔下长着一丛青葱,正是李阎浮和乌罗苦苦寻找的金鳞草。这一片金鳞草一共五株,其中一株羽状分枝,叶片仿若金色龙鳞交互排列,全身找不到一点白色斑纹,已然完全成熟。李阎浮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将这株金鳞草摘下,放入身后背负的行囊中。 要说李阎浮为什么知晓金鳞草能解除问心蛊,不得不说起他的一段往事。李阎浮在海西修行的《三威蒙度赞》主修阳炎真气,但孤阳不长为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法门,他又兼习大唐佛家密宗的《莲花月轮经》,修出了玄阴真气。 在李阎浮体内并存的阴阳两种完全不同的真气,必须使用独特的法门才能达到阴阳合一。而当今尘世,只有白奕的“混元阴阳洞”才有这种阴阳合一的法门《玄阴烈阳混元诀》。 李阎浮在海西组建了“圣荆棘骑士团”,一次偶然的任务让他找到了一位精通易容之术的海西魔术师。这位魔术师帮李阎浮制作了一张易容面具,戴上之后跟白奕妖族的面容完全一样,颊生兽纹头上尖耳。 李阎浮就此乔装成白奕妖族少年,秘密潜入白奕三大门派之一的“混元阴阳洞”,从一名种药弟子做起寻找获得《玄阴烈阳混元诀》的机会。李阎浮在药园中种植的正是金鳞草,当时他也不知道这种灵药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就这么种了半年的金鳞草,突然有一天他被药园长老推荐,前往内门练武堂面见“混元阴阳洞”当代大师姐、白奕皇族长公主白诗月,这才知道了金鳞草的作用。 白诗月修炼一种秘传心法需要借助问心蛊进入幻境,为了不让白诗月在修炼中迷失,“混元阴阳洞”大量种植金鳞草并将其炼制成丹药,提供给白诗月服用。 有道是,是药就有三分毒。白诗月每次拿到全新的丹药后,都会找来一批门派弟子试药,但凡自愿服下问心蛊和金鳞草丹药的门派弟子,都可以从门派获得奖励,法宝、功法、灵药任选其一。 上一位试药弟子在多次服药后,因为体内真气逆行而亡。“混元阴阳洞”炼药长老再改进了丹药炼制配方后,重新炼制了一片丹药提供给白诗月。因此,白诗月再次召集试药之人,李阎浮就这样被药园长老推荐给白诗月。 李阎浮在多次试药后,基本掌握了金鳞草的药性和炼制之法。白诗月也顺利练成秘传心法,她感念李阎浮的试药之功,将其提拔为内门弟子,使李阎浮从此拥有了修习《玄阴烈阳混元诀》的机会。 通过观摩和学习《玄阴烈阳混元诀》,李阎浮结合自己原本修炼的《三威蒙度赞》和《莲花月轮经》,同时也参考了岐山派秘传《三元真经》和《六壬阴阳经》,自创出一套最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阴阳混洞三元气》。 这种法门以海西脉轮修炼之法为基础,修炼混洞三元脉轮。需要历经三次“蜕凡”,第一次修炼“一元大日真气”,修炼至引气筑基后化去全部修为从头开始,此乃是“大日变”。第二次修炼“二元混洞真气”,同样是修炼至筑基后化去修为从头开始,此乃“混洞变”。 在体内所有脉轮都适应了阴阳属性的真气后,第三次修炼“三元阴阳真气”,从头开始修炼阴阳合一法门,此乃“阴阳变”。三变之后,鱼跃龙门根基雄厚,冲击炼神还真全无门槛。 这也是李阎浮比一般炼神还真期修士强大的主要原因。 第三十九章 委羽洞天(十九) 葬仙台,九檐摘星塔。 李阎浮收起金鳞草,转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仙宝塔楼。头扎冲天辫、身穿蓝色八卦道袍的稚龄道童,这时正好从九檐摘星塔内走了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这位兄台。”稚龄道童开口问,“不知是何方人氏?” “在下李阎浮,来自东土大唐。敢问仙童如何称呼?”李阎浮拱手说道。 “我就是这座九檐摘星塔的塔灵,我家主人青童天君没有赐下名号。不过本仙童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星空的星,铃铛的铃,星铃是也。”稚龄道童得意洋洋的说着。 “我有三位同伴在吊桥对岸,因仙气威压太强烈,无法走过吊桥。还请星铃仙童帮帮忙,想想办法让他们过来。”李阎浮又拱了供手,对稚龄道童星铃说道。 “这事不急,待会我会把你们一起送出这大有委羽空明天。”道童星铃看了看吊桥对岸,“咱们先把正事办了,让本仙童把天君交待的任务完成了。” 李阎浮正待说话,道童星铃伸出右手,将挂在李阎浮腰上的篆文玉带凌空取下。篆文玉带飞到道童星铃手上,只见他左手掐着仙诀,右手发出一阵仙光。篆文玉带渐渐变小,看上去好像一只玉质手环。 “走吧,跟我走。”道童星铃拿着篆文玉带,挥挥手示意李阎浮跟他一起走。两人肩并肩一起走向九檐摘星塔,李阎浮打量着变小的篆文玉带。 “仙童,这玉带是?”李阎浮一边走一边问。 “这不是玉带。这乃是天庭秘宝混元琐,是用来接受《金篆玉书》传承的载体。”道童星铃举起手中变小的篆文玉带,解释道。 这好好的篆文玉带,为什么在道童星铃的口中却变成了混元琐了呢?这不得不说到《金篆玉书》。前文已经说过,《金篆玉书》是一种使用天地灵气的高级仙术传承。上古天庭对这种近乎绝密的仙术保存即为严格,每一份仙术拷贝都对应一只天庭秘宝“混元琐”。 而天庭遗留给下界的《金篆玉书》虽然保存在十大天君掌管的洞天秘境中,但是想要获得传承,必须拥有“混元琐”才能拷贝《金篆玉书》。这也是为什么白奕妖族为了获得篆文玉带,不惜在瀚海城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原因。 十大天君再留下《金篆玉书》传承后,将“混元琐”用仙术改变形态,变为了篆文玉带。随后他们派人将其留在了南赡部洲北部的一处仙人墓葬之中,直到被白奕发现后篆文玉带才重见天日。 李阎浮随着道童星铃走入了九檐摘星塔,塔内自成空间仿佛一片混沌的虚空。道童星铃站在塔内,手持混元琐上下挥动,手掌快若蝶舞。九檐摘星塔引动洞天灵气快速的涌进塔内。塔顶一道白色仙光从天而降,直落向混元琐。 混元琐从道童星铃手中飞出,浮动在空中,吸收着白色仙光。随着仙光的注入,混元琐似乎有了生机一般,吞吐着天地的灵气。片刻功夫,随着仙光慢慢暗淡,混元琐自动打开了一道缺口落到了李阎浮左手手腕上,然后再合上缺口化作一道金色篆纹。 细细一看,这混元琐化为的篆纹好像印刻在李阎浮手腕上一样,带着一种神秘而又未知的美。李阎浮举起左手,仔细端详着手腕上的篆纹。道童星灵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玉符,递给了李阎浮。 “拿着。这块玉符可以让你带着一个人,传送到九檐摘星塔内一次,就算是本仙童送给你的礼物。”道童星灵说道。 “多谢赐予。”李阎浮接过玉符问道,“混元琐怎么变成这样了?” “混元琐只能认主一次,认主后会自动化为篆纹依附在你身上。”道童星灵指着李阎浮手腕上的篆纹说道,“我刚才将《金篆玉书》第一卷《星宗会》传入混元琐内,同时也激活了混元琐的认主功能。” “我怎么才能阅读《金篆玉书》?”李阎浮比了比自己的左手,问。 “用心识激活混元琐,《金篆玉书》的内容自然会出现在你眼前。”道童星灵看了看李阎浮的左手,回答道。 李阎浮按照道童星灵的话试了试,用心识激活了手腕上的篆纹,他身前的空中果然浮现出了一篇篇用金色仙篆书写的仙术文章。李阎浮翻看了几张,一时间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这些仙篆与人间凡尘的文字完全不同,自成体系需要重头开始摸索。 “《金篆玉书》蕴含天地大道,只有先学会金篆仙文才有可能习得仙法。”道童星灵好心提醒道。 “如何才能学会金篆仙文?”李阎浮问。 “将来应自有机缘,时机未到不可强求。”道童星灵哈哈一笑,支支吾吾地说着,“来,让本仙童送你们离开委羽洞天。” 李阎浮还想再说点什么,道童星灵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急忙忙挥了挥衣袖,施展法决将李阎浮和甬道内的袁子娇三人一起传送出了大有空明委羽天。李阎浮化为一道云烟缓缓消失在道童星灵的视线中,星灵额角几滴冷汗留下,一边走出九檐摘星塔,一边自言自语: “言多必失,差点泄露了天君们的安排。还好本仙童反应快,够机智。” 就在李阎浮四人离开委羽洞天的时候,大唐长安永宁坊,太史局所在的小院内一片肃穆。尤其是后院的小楼内,气氛更加压抑。两名身穿朱色绫罗袍服的男子一左一右背对着大门站在正厅里,左边的男子四十多岁,面容平凡无奇,丢在人堆里也很难找出来,乃是冬官正赵非熊;右边的男子三十来岁,面如无暇温玉,疯子不凡气质出众,正是春官正陈希烈。 太史令迦叶志忠身穿紫色绫罗袍衣,站在赵非熊和陈希烈身前。他们三人都看向正厅中间一位身穿深蓝道袍的老者,这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李阎浮的生父,赵非熊的师尊,岐山派当代掌门,大唐两位国师之一——李思泉。 当今凡世除了顶尖的四大人仙隐居不出外,活跃在尘世的先天宗师已知的只有一十三位。其中大唐六位,白奕三位,海西两位,突厥和吐蕃各一位。李思泉正是大唐现今六大先天宗师中的一位,常驻在长安城负责坐镇太极宫。 李思泉看着自己面前,全无生机地躺在胡床上的李云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身上无意识地散发出先天气息,让赵非熊和陈希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赵非熊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看样子对师父李思泉十分畏惧。 迦叶志忠相对赵非熊和陈希烈,显得平静许多。他缓步走到李思泉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李老国师,是不是要传书回岐山派告知一下?” “这是自然,还请迦叶大人安排一下,我亲笔书写家书一封告知家父。”李思泉点了点头,回答道。 “还有一事,这秋官正一职还有百年才轮到风鉴派执掌,李老国师是不再指派一位岐山派弟子来我太史局报道?”迦叶志忠停了停,继续问道。 “这事不急,等等吧。”李思泉转身走到大厅右边的窗户前,看着窗外说,“我儿阎浮离家十二年,如今也该归来了。” 第四十章 瀚海曲终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西部大漠之上,百里黄沙中镶嵌着沙漠明珠瀚海古城。城内的天山客栈一早就忙碌起来,袅袅炊烟随着微风舞动不止。 客栈的大厅内,一张大桌旁分别坐着八人,李阎浮左右手两旁坐着乌罗和吐基申,在他们边上孙菲嫣、石羽、袁子娇、王子威、刘子彤五人依次围坐。 袁子娇将他们这次在大有空明委羽天的经历向石羽娓娓道来,尤其是康越贞一案的幕后黑手学士零如何被杀阵迷惑心智,战死于空明衍阵之事更是详细了说了一遍。石羽听后感慨万千,不管怎么说,好友康越贞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乌罗和吐基申在此没有别的目的,今天是袁子娇、孙菲嫣、石羽、王子威、刘子彤五人返回大唐的日子,两人来此与为这五人送别。袁子娇说完以后,孙菲嫣站了来对大家说道: “几位,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尽早出发。” “不错,有机会两位回纥兄弟可以去我大唐游历一番,我们到时再相聚。”袁子娇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一定,一定。”乌罗和吐基申起身还了一礼。 袁子娇和孙菲嫣说完后,石羽、王子威和刘子彤也站了起来。五人往天山客栈外走去,李阎浮起身陪他们走出了客栈。 “阎浮,不用送了,找机会来我们丽竟门坐坐。”孙菲嫣微微一笑。 “回了岐山,替我向李老祖请安。”袁子娇也对李阎浮说道。 “一路保重,咱们大唐再见!”李阎浮抱拳而立,答道。 袁子娇五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向着瀚海城外走去。 李阎浮站在天山客栈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他依稀看到,刘子彤和王子威嬉戏打闹着,阵阵欢笑远远传来。李阎浮抬起头,眺望着东方的骄阳。家就在远方,路途遥远,但心却不远。 天山客栈内,乌罗和吐基申一边喝着茶,一边低声交谈。从他们的交谈中,我们可以大概知晓了李阎浮等人离开委羽洞天后的经历。李阎浮在葬仙台不但获得了《金篆玉书》的传承,还找到了解除问心蛊的重要灵草“金鳞草”。 李阎浮和乌罗在火焰山脚下找到了驻扎在此的太史局秋衙卫和回纥侍卫亲军,得知了大贺咄会已被鹘鹰处带回了瀚海城,也知道了雪莲公主中蛊昏迷的前因往事。同时,史元晏也得知李阎浮获得了《金篆玉书》的传承,两人密谈一番后,史元晏接到太史局天字令带领秋衙卫紧急返回长安。 李阎浮五人随着回纥侍卫亲军回到瀚海城,李阎浮使用金鳞草和几位辅药炼制出问心蛊的解药。雪莲公主在服下李阎浮炼制的解药后,苏醒了过来。要知这本是一件好事,怀仁可汗还还不及高兴,雪莲公主就找上门去大闹了一场。 俗话说,知女莫若父。雪莲公主的脾气性格,怀仁可汗还是十分了解的。但是怎么处理大贺咄会不仅仅是他们父女俩的事,还事关回纥王室的颜面,总之不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所以无论雪莲公主是苦苦哀求,还是无理耍赖,怀仁可汗都置之不理。 雪莲公主不可能坐视自己的爱人深陷牢狱,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她开始绝食抗议。这下可敦和萸夫人可坐不住了,她们不忍心看到雪莲公主如此折磨自己,但又不敢找怀仁可汗求情,只能找到了乌罗。 乌罗这个人,你要是让他与人角斗,必然是欢欣鼓舞冲在前头。但你要是让他找怀仁可汗求情,他是一百个头大。先不说乌罗说话有没有用,就说他在怀仁可汗面前根本就像是无害的兔子,有心帮忙却无力进言。乌罗只好去找鹘鹰处统领吐基申,两人一起寻思了半天,发现要解决这件事只有靠李阎浮了。 你要问为什么李阎浮可以解决此事? 很简单,首先,李阎浮解除了雪莲公主的问心蛊,可谓是救命之恩重于泰山。而回纥人最重恩情,李阎浮开口求情较有分量;其次,李阎浮名声在外,在海西威震一时,可以说有足够的资历让回纥王室卖个情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李阎浮是唐人,怀仁可汗亲唐,李阎浮身为大唐国师之子,大唐岐山派嫡系传人,有足够的背景来求这个情。 解救大贺咄会这件事情,就这么推到了李阎浮身上。 要说在瀚海的一系列经历,李阎浮对大贺咄会还是有不小的好感的,尤其是在大漠上遭遇到沙妖兽时,大贺咄会的表现至少算是重情重义。所以说到开口求情这件事,李阎浮完全没有拒绝。但是他也不想让怀仁可汗觉得他是挟恩求报,自坏名声。于是,他一边推衍起大贺咄会的运势,一边寻找着两全其美之策。 这一推衍,可不得了。大贺咄会居然身怀将星命格,命中注定会有此一劫,需东行而去方能免灾。而去,大贺咄会一旦东行,将激活其身上的将星命格,从此运势蒸蒸日上。 李阎浮心生一策,既能保留回纥王室的面子,又能让大贺咄会踏上人生正途。他找到了怀仁可汗,提出按照大唐律法,大贺咄会乃是无心之罪。如果草草处理不但民心有失,王室颜面也根本无法保留。不如效仿唐律,对大贺咄会处以以流放之刑,判其流放千里离开回纥。 怀仁可汗仔细一想,觉得十分靠谱。一方面可以保存王室颜面,让大贺咄会远离雪莲公主;另一方面也没有辜负了当年大贺固离的救命之恩,让他将来九泉之下面对大贺固离时可以问心无愧。 李阎浮这时又提出,放弃回纥王室给予他的一切奖励。改为由他负责大贺咄会的流放之刑,他将押解大贺咄会远离回纥去往大唐。怀仁可汗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李阎浮不随袁子娇等人一起返回大唐的原因,他决定将大贺咄会引入岐山派,这一路上单独两人正好教授大贺咄会一些入门心法。 将大贺咄会引入岐山派不是李阎浮心血来潮的想法,这次大有委羽空明天之行,让李阎浮更加感觉到当前白奕东进势态的严重性。大唐在重重压力下举步维艰,任何有可能独当一面的才俊都应该得到培养。尤其是大贺咄会这种命格特殊,身负运势的人才,更加不能错过。 为什么引入岐山派,一方面是李阎浮知道自家老祖最喜欢培养年轻俊杰,既然自家遇到了就一定要带回去交给自家老祖。另一方面,身为岐山派未来的掌门人,为门派寻找人才本就是他的职责。 袁子娇五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息在李阎浮的视野中,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原本飞在天空嬉戏的龙鸦夜风快速的落到了他的右肩上。李阎浮摸了摸龙鸦夜风的小脑袋,转身走入了天山客栈。 乌罗和吐基申看到李阎浮走了进来,停止了交谈。吐基申喝了口茶,抬头看向李阎浮,问道: “怎么样,都走了。咱们哥仨个是不是去把大贺兄弟早点接出来?” “对啊,早接早了事。本大爷我这几天连家都不敢回,免得被萸夫人堵个正着。”乌罗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大咧咧的说着。 “也好。走,我们去鹘鹰处。”李阎浮微笑着说道,说完后转身往外走去,龙鸦在他肩上发出一阵“哇,哇”的声音,含着莫名的笑意。 卷尾章 岐山的中午,大日当空,梧桐投下婆娑斜影。李家老宅前的青石路,在阳光下仿佛被晒出阵阵湿气。两位老者在树荫下持子博弈,杀的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太阳照射下,他们汗流浃背却依然其乐无穷。 “听说了吗?”麻衣老者边下棋边问同伴,“当年有名的岐山废材,现在名列《太一元炁榜》还真部,可谓是名噪一时了。” “废话!这李家的种难道还有差的?也不想想,咱们李家的老祖是什么修为?”斗笠老者拿起背后的酒壶,喝了一口答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麻衣老者一把抢过同伴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继续说,“但阎浮这小子,一鸣惊人的本事可不是老祖教的。” “唉!阎浮是终于出息了,老祖肯定很欣慰。可惜了云景,英年早逝竟然折在了长安城。”斗笠老者将酒壶抢了回来,重新放回了背后。 “长安城是虎穴还是龙潭?咱们岐山李家的男儿岂能这么白白牺牲?李证旸,要不咱俩走一趟如何?”麻衣老者大眼一睁,大声说道。 “得了吧!李证袆。你也就在我面前喊喊,有本事你找老祖说去。”斗笠老者李证旸摆摆手,看着麻衣老者说,“咱们两个老头跑去长安叫什么事?是告诉别人咱们岐山派后继无人吗?你想打咱们岐山派的脸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愁死人了。”麻衣老者李证袆泄气的回答道。 “我看老祖的意思,多半是想等阎浮回来。”斗笠老者身体前倾,悄悄的说。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那边青石路上就走来两人,头戴斗笠的李证旸和身穿麻衣的李证袆扭头看向那两人。 当先一人身穿蓝色圆领锦袍,腰缠金丝束带,头戴黑色普通幞头,脚踏乌皮六合靴,全身外罩灰色大袍,袍子上自带连袍兜帽。这人背着两把宝剑,身形提拔,全身一股铁血的征伐之气迎面而来,一只龙鸦站在他肩上昂首四处打量。 他身后跟着一位男子,虽然身穿唐装,但是从面容上一看就知道不是汉人。这两人一路向李家老宅走来,就好像以前来过这里一样,轻车熟路。 蓝袍男子走到了两位老者身边,看了一样棋局,拱手说道:“旸叔、袆叔,多年不见,两位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坐在这门口的梧桐树下厮杀一场,哈哈,连旸叔这酒壶都没变。” “你是?”斗笠老者李证旸抬起头看向蓝袍男子。 “我是李阎浮,当年还偷过你的酒喝。”原来这蓝袍男子就是我们的主角李阎浮,经过重重跋涉,他终于带着大贺咄会返回了岐山。 “阎浮,你回来了。”斗笠老者和麻衣老者都站了起来,斗笠老者激动地说道,“十二年过去了,真是变成大小伙了。好,好。” “我去通知老祖。”麻衣老者李证袆说了一句就准备往老宅内冲去,才走了几步却停下了脚步。 斗笠老者李证旸和李阎浮疑惑的转身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太极八卦道袍的老道站在李家老宅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李阎浮。花白的胡子随着老道的微笑在空中飘动,老道也不去管,就这么微笑着,笑的十分欣慰。 李阎浮神情一下变得十分激动,他快步冲到老宅门口的台阶下,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边磕边说: “老祖,不孝孙儿李阎浮给您请安。 这道袍老者正是大唐四大人仙之一,岐山派的缔造者,岐山李家老祖李淳风是也。李阎浮说完还待再磕两个头,却被李淳风一把扶起。李淳风看着他,眼中透着无尽的慈爱,轻声说: “回来就好!” 第一章 拉开序幕 要说长安城外最有名的地方是哪?那真是非“富悦酒肆”莫属了。 三十年前,四大世家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七绝圣手”王昌龄和“草堂画圣”卢鸿一两人在富悦酒肆外相遇,先比酒再比诗,继而比画。 第一场两人酒量相当,不分胜负;第二场王昌龄才高一尺,先胜一轮;第三场卢鸿一画技高超,搬回一局。两人一看,这文比不分输赢,只能来武的。于是二话不说,亮兵器。 卢鸿一自幼修炼家传心法《始立诸经要诀》,在嵩山隐居多年,自创“嵩山十志剑法”,号称年轻一代剑术第一人。王昌龄也不简单,修炼王家的《中说隐注秘决》,一把古琴玩得是出神入化,编写的“出塞剑气曲”在大唐传唱不休。尤其是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深得大唐兵家之心。 这两人都是一时俊杰,这场比斗吸引了大量南来北往的旅人关注。传说当时打得是天昏地暗,你那边剑出如羚羊挂角,我这边琴声似沙场点兵。一番激烈的你来我往后,最终“七绝圣手”王昌龄侥幸胜出一招。 这场比试过后,“富悦酒肆”一下变成了名满天下的名胜之地,管你是走南闯北的民间客商,还是高飞高打的江湖儿女,路过长安不来富悦酒肆,都不敢跟别人说到过长安。 西北之地的太阳,说毒的时候也毒。 烈日骄阳当空,这本来就客满的富悦酒肆,生意更加忙碌起来。不少路过的客商只能打上一壶酒,在路边痛饮解渴。有道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崔护走进酒肆时正好遇到熟识的卢家子弟在这里追忆自家前辈当年的风采。几人互相招呼后,就在这桌前挤一挤,交谈了起来。 “崔兄,你这是去长安访友?”领头的卢家子弟名唤卢纶,引气筑基期修为,在江湖上也小有声望。他擅长“塞下六合剑指”,心怀“六合剑意”可以借力打力,号称是不惧群战,人越多他就越强。 “奉老祖令,拜访一位世叔。卢兄,你们这是?”崔护点了些吃的,坐在卢纶边上问道。 “皇上将于明年重开科考,我们这些人是提前进京备考。”卢纶举起酒杯,向崔护敬了杯酒,又继续说道,“我嘛,还有一个目的。这次进京希望能会一会天下高手,涨涨见识。” “卢兄你这是谦虚了,如今年轻一代能与卢兄争一时长短之人,可谓少之又少。”崔护回敬了一杯酒, “崔兄,你我还未比过一场,不如?”卢纶两眼放光看着崔护。 “你我之间还需要比一场?不用比也知道结果了吧。”崔护摇了摇头。 “也是。咱俩修为接近,互相都熟知对方招式,估计比了也是个平手。”卢纶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这天下对手难寻,要么就是太弱,打了没意思。要么就是太强,根本打不过。” 众人看到卢纶故作愁思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崔护指着卢纶,笑的都喘不过气来。一番打闹后,卢纶正色说道:“男儿当如李晨曦,万里单骑镇海西。少年发奋时未晚,元榜留名人皆知。崔兄,可否听说过这首御诗?” “听说过。据说是皇上在朝会时,当着所有大臣的面信手而作。”崔护也严肃了起来,正色答道。 “我辈之中,居然出了这么一位千里驹。年纪轻轻就名列“太一元炁榜”还真部,真恨不得跟他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卢纶拍了拍手,激动地说着。 “得了吧,你打得过吗?”崔护没好气地回应道。 崔护的话,让众人心生同感,大家都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心中同时默默的叹了口气。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一瞬间仿佛又拉近了不少距离。 有时候,同辈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个背影,就像三十年前在这富悦酒肆中的“七绝圣手”和“草堂画圣”,让你只能遥望却无法触碰。 富悦酒肆往北在行二十里地,就是东土大唐的帝都长安城。 长安城周长约三十五公里,是海西帝国首都君士但丁堡的七倍,是白奕帝国首都鞑迈狮城的六倍,乃是当世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超级城市。据说大唐立国之时,为了镇压龙脉气运,参考周易六十四卦设下整个长安城的布局。 长安外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总计十二座城门,贯通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东面三座城门是:通化门、春明门、延兴门,南面三座城门是:启夏门、明德门、安花门,西面三座城门是:开远门、金光门、延平门,北面三座城门是:光化门、景耀门、芳林门。 芳林门边上就是皇城,皇城位于长安城北部中央,形似长方形,南北一千四百九十二米,东西两千八百二十米。整个皇城中部为太极宫,正殿为太极殿。皇城东为太子东宫,西为宫人所居的掖庭宫。皇城接宫城之南,有东西街七条,南北街五条,左宗庙,右社稷,并设有中央衙署及附属机构。 朱雀大街纵贯长安城南北,就如同分开阴阳的天际线。它将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衔接在一起,把长安城分为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朱雀大街以东是万年县,朱雀大街以西是长安县。东、西两部各有一个商业区,称为东市和西市。 城内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坊,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整个布局隐含易数玄妙,通过吸收长安城喧杂的凡尘气息,稳定国运走势,可谓是大师之作。 长安城东三门之一的延兴门,由东向西的客商旅人正依次通过这座巨大的城门进入长安城。李阎浮随着人流缓缓前行,看着面前巍峨的城楼,心潮起伏。正所谓近乡怯情,他的父母和妹妹就生活在长安这座雄伟城市之中。 这座雄伟的城市匍匐在大唐西北大地,它前所未有的雄姿就像威压在敌国心中的巨石。突厥、吐蕃、契丹、白奕,有多少异族想征服它?却又一次次挫败。这座城市从大唐开国至今从未陷落,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有多少英雄儿女为了它,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李阎浮十二岁那年,曾经在长安城居住了一个月。因为他特异的体质,其父李思泉将其送入密宗祖庭“青龙寺”学习佛门心法,希望能让他引灵气入心室,打通心脉顺利踏上修炼之路。 位于延兴门内的青龙寺与太史局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青龙寺历代优秀传人中有不少都加入太史局,替大唐皇帝效力。现任太史令迦叶志忠年轻时曾在青龙寺学艺,现任夏官正张遂更是名正言顺的青龙寺传人,在佛门法名“一行”。 岐山派李家与青龙寺可谓是相交多代,青龙寺第一代掌门“不空法师”与岐山老祖李淳风同为大唐四大人仙级高手。李阎浮进入青龙寺学艺之事得到了不空法师的极大重视,在不空的指示下青龙寺当代掌门慧藏亲自出面,将李阎浮收为俗家弟子。 慧藏不但将青龙寺三大秘传之一的《莲花月轮经》悉数相传与李阎浮,还亲自出手试图以自身功力帮助李阎浮打通心脉。可惜由于李阎浮体质特殊,最终还是失败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慧藏和李阎浮却结下了深厚的师徒之情。在李阎浮离开青龙寺前,慧藏将前辈僧人游历海西时所写的一本游记交给了李阎浮,这本游记中有关于海西脉轮修炼法的粗浅描述。李阎浮也正是因此决定离开大唐,前往“北俱芦洲”海西帝国学艺。 这些种种前情往事,随着李阎浮走进延兴门,再次浮现在他的眼中,一样的雄城却物是人非。龙鸦夜风站在李阎浮肩膀上好奇地左右张望,它仿佛感受到了李阎浮的心情,用小脑袋摩擦着李阎浮的脸以示安慰。李阎浮想起临行前老祖李淳风的交代,平复了澎拜的心潮。 大唐如今看似平静的政局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御史台宇文融清查全国的逃亡户口及籍外田地,改善了朝廷的财政状况,却因此引来士族阶层的非议。崔、卢、郑、王四大世家力挺朝廷改革,但是弹压不了众多中小世家的激烈反弹。为了摆脱被动局面,皇帝李隆基决定在明年重开科举。不管士族还是寒族,唯才是举,朝廷要不拘一格用人才。 但是科举一旦成为常例,将对士族的生存根基“九品中正制”造成极大地冲击。原本那些学富五车代代传承的大世家还好,不管怎么考都占据不倒之地。而那些中小世家将再次受到打击,很有可能在与寒族的竞争中落于下风。 在此基础上儒家广收弟子,建立了官学和私学,为寒族子弟提供晋身之阶。 大唐朝廷扶植儒家建立了官学“国子监”,现任大祭酒韩昌黎,三大讲经博士柳河东、刘宾客、孟襄阳。私学中最著名的是“白鹿洞书院”,由白鹿先生李澹之和清溪先生李梁园共同执掌,这六人并称“当世六大名儒”。 儒门这“两学”一开,在中小世家的要害处再次插上一剑。 要知道这方世界从远古洪荒时代起,修炼之学就极其兴盛。历经商周封神大战、唐初取经西游,武学道法早已深入人心。虽然在一千八百年前因岄域入侵,导致天地大变,修炼之法出现断代失传。但世人早已摸索出了一条全新的修炼之道,尤其是历史悠久的士族,家族子弟几乎人人习武修炼。 大唐行政建制分为道、府、州、县四级,全国共有一千五百七十三座县城。可以这么说,这些中小士族不但把持着县一级地方政权,甚至还将触手伸向州、府一级的地方政权。许多州府衙门的基层官员长期由中小世家掌控,他们贪图享乐,利用手中的权利勾结地方门派,搞得是一团乌烟瘴气。 朝廷设置的三大监察机构,抛开丽竞门不谈。 文有御史台按察地方,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执掌巡按四方之权,纠察贪腐、肃正纲纪。一些中小世家的贪官污吏被御史台或抓或杀或流放,狠狠地处置了一批。就这样仍然有人无所畏惧,敢于顶风作案。 武有太史局镇压四方,两千一百人编制的秋衙卫士师不但要应付地方门派的江湖仇杀,还要处理中小世家之间的矛盾冲突。任何修士、任何门派、任何世家只要敢触犯《唐律疏典》,私自出手打杀仇敌,都要受到秋衙卫的追捕通缉。 这一文一武两道枷锁架在中小世家的头上,让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他们暗地里的手段却层出不穷,更有甚者,居然敢里通外国与白奕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现如今更是连太史局的虎威,也敢碰一碰。 清河崔氏嫡传子弟崔灿失踪一案疑点重重,李阎浮堂兄李云景身怀岐山派独门秘技也居然被害身亡,这幕后黑手不但心黑胆大,手段也很高明。在大唐如今的朝局下,这个案子就像浇向油锅的水,激起阵阵沸腾。 李阎浮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延兴门,青龙寺就在他右手边。李阎浮站在城墙下眺望着青龙寺,突然身边传来了一阵惊呼声,他若有所感地抬头一看,一块巨大的石头正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笔直地落向他的头顶。 第二章 城中偶遇 长安城墙高约二十米,底宽十八米,顶宽十五米,顶部通道可供至少五匹马并行通过。为了提高城防能力,玄宗李隆基登位之后,在各个城门旁的城墙上安置了抛石炮。每门抛石炮日常配备三百斤重的石弹六枚,战时如有需要可以临时追加。三百斤重的石弹平时就这么堆在城墙顶部的通道上,守城的士兵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会去多加留意。 今天倒是奇怪的很,这诸多石弹中的一枚,不知怎么的就会从城墙上掉落下来。巧的是偏偏还是如此精准地掉落到李阎浮头上,这其中的蹊跷恐怕也只要当事人才能得知了。 延兴门的青龙寺旁停着一辆马车,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一位三十岁左右面圆耳阔的男子身穿绿色锦袍、腰系金丝玉带,走出青龙寺的大门。他正拉开马车的帘子,正准备上车,就正好看到石弹从延兴门的城墙下掉落。这名男子放下布帘,转身对一位车夫模样的老年男子说道: “钟叔,快快救人!” 话音才刚刚落下,老年男子还来不及迈出脚步。两人就看见李阎浮身上浮现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虽然站的不近,两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暖意。这道光仿佛大日照耀一般,温暖着世间万物。 李阎浮抬头看着下落的石弹,不急不忙地掐了一个法决,身上真气游走,使出了《阴阳混洞三元气》之大日变。他身上的光芒化为一道屏障,托着石弹缓缓下落。李阎浮闪开一个身位,让石弹落在自己身前。 周围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旅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各种议论都有,有骂守城士兵玩忽职守的,有夸奖李阎浮修为强横的,还有人换位思考商议着如果是自己该怎么逃脱的。 大唐儒家学说兴盛,皇室也不禁言谈。这民间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意见。曾有一位乡中耆老上书朝廷,谈及对春种秋收的种种建议,当今皇上李隆基也欣然批复,传为了一时美谈。 像李阎浮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大秀修为神通的修士,大唐也数不胜数。远的不说,就说那“七绝圣手”和“草堂画圣”在富悦酒肆大战一场,何尝不是一种人前显圣呢。 这一会功夫,守城的士兵就连忙赶来向李阎浮道歉。路边的行人也有不少人上前嘘寒问暖,关心一二。李阎浮也不生气,一一谢过后,开始再三提醒把守延兴门的士卒,要注意防备石炮弹药的安全问题。 “钟叔,你怎么看?”绿袍男子站在马车旁,问道。 “王爷,这事有蹊跷。”老年男子微微弯着腰,“我大唐军备严谨,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三百来斤的石弹砸下去,一般人早就被砸成肉泥了,民间物议必然沸腾。也就是这位少侠修为惊人,才躲过这一劫。” 这绿袍男子乃是玄宗李隆基的第三子,忠王李浚是也。因其生母杨贵嫔身体不适,今天特意来青龙寺为母妃祈福。不想才出寺门,就目睹了这惊人的变故。 “能够在天子脚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手段不像常人能为。”李浚想了想说道,“而且本王觉得,这事根本就是冲着这位少侠去的,完全就是想置其于死地。” “也不知这少侠是何许人也?值得仇家费这么大心思。”老年男子疑惑的说。 “本王也很想知道。钟叔,你且去请他过来相见。”李浚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老年男子弯腰应道。 李阎浮这边谢过了路人的关心,提醒完士卒相关事宜后,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去,就看到了老年男子钟叔迎面走来。 “这位少侠,我家公子有请。”老年男子钟叔弯腰拱手,毕恭毕敬的说道。 李阎浮看向青龙寺外的那辆普通的马车,李浚正站在车旁一边微笑一边点头示意。李阎浮想了想,右手则微微掐动了几下,随后也对着李浚微微一笑。 “也好,贵上气度不凡,在下也想认识一番。”李阎浮对着钟叔说,随后就在钟叔的指引下走向了李浚。 要说其他人,也许李阎浮就拒绝了,毕竟快到家门口了,归心似箭啊。但刚才一番推衍之下,他居然没得到任何结果。在这大唐,只有皇室弟子在护国法宝的庇护下,无法被修士推衍。其他人只要李阎浮有心,还是能够推算一二的。 心里基本有数,李阎浮也就不慌不忙的上前见礼。两人互相拱手之后,开始了交谈。 李浚在诸多皇子中,算是最没架子的一位。无论是儒家学子还是江湖修士,他都喜欢折节下交。但李阎浮是他见过最为特殊的一位,你说他是江湖修士,但却有一身铁血气息;你说他是兵家后人,但又出口成章见识极广;你说他是儒门学子,但又没有那儒门的“中和精气”。 大唐皇帝陛下李隆基多年来一共生有三十名皇子,诸多皇子之中有八名佼佼者,被世人称为“八大雏龙”。这八名皇子分别是:大皇子庆王李琮、二皇子太子李鸿、三皇子忠王李浚、五皇子鄂王李瑶、六皇子荣王李琬、八皇子光王李琚、十六皇子永王李璘、十八皇子寿王李瑁。 这八名皇子彼此分为三大派系,其一是以太子李鸿为首,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为辅的“东宫派”;其二是以寿王李瑁为核心,庆王李琮和荣王李琬为辅的“宁邸派”(因为李瑁幼时在宁王李宪府邸生活了十多年,故称之为“宁邸派”);其三乃是以忠王李浚为首,永王李璘为辅的“别殿派”(因为忠王李浚出生在长安东宫之别殿,故称其为“别殿派”)。 东宫派和宁邸派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近几年来在大唐朝廷和后宫杀得是头破血流。东宫派在后宫的支柱是太子李鸿之母“赵丽妃”,宁邸派在后宫的靠山是寿王李瑁之母“武惠妃”。 而别殿派在东宫派和宁邸派的斗争中保持中立,在三派之间别殿派势力最弱,后宫内只有忠王李浚的母亲“杨贵嫔”才能提供一些微弱的支持。 武惠妃、赵丽妃和杨贵嫔这三位妃子中,武惠妃最为受宠。武惠妃原名武无载,其父恒安王武攸止,其母郑国夫人杨氏。她是武则天的侄孙女,因父亲早逝,得到武则天庇荫自幼于宫中长大。玄宗李隆基即位后将武无载赐号为惠妃,虽只将她封为妃,但宫中对她的礼节却等同皇后。 太子李鸿不是武惠妃所生,武惠妃一心想让自己亲生皇子李瑁成为太子。武惠妃和李瑁一方面得到了朝廷中武周遗留势力的支持,另一方面也得到武惠妃母族弘农杨氏的资助,因此宁邸派在朝中的声势与东宫派不相上下。 赵丽妃出身相当卑微,原本是潞州的倡伎。玄宗李隆基还身为临淄王时,一次偶然的邂逅,遇见了才貌双全、能歌善舞的赵氏,李隆基对其一见钟情相当喜爱,便将赵氏纳为侧室宠极一时。赵氏后来被封为丽妃,生下了玄宗的第二子李鸿。随着武惠妃受到玄宗隆宠,赵丽妃渐渐失宠。而东宫派与宁邸派多次争斗,也都因为赵丽妃的失宠而落于下风。 杨贵嫔也出身于弘农杨氏,其母与武周女皇“武则天”之母为同族。杨氏为人谦恭,生下忠王李浚后,因为当时的太子妃王氏无子,杨氏于是将李亨交由太子妃抚养。按说从弘农杨氏的立场出发,别殿派应该全力支持宁邸派夺取太子之位。之所以到现在还保持中立,是因为忠王李浚的养母“王皇后”。 玄宗李隆基废王皇后,将武氏封为惠妃提拔为后宫之主。民间一直传闻,王皇后被废就是武惠妃暗中使手段。忠王李浚虽然不是王皇后亲生,但却是王皇后亲养。王氏将李浚接到自己身边,对他百倍呵护,极为疼爱。所以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别殿派都不会倒向宁邸派。 东宫派主要力量集中在河北幽州一带,李鸿门下只有一小部分官员任职于中央各个机构,其余大部分官员都是河北道的世家子弟。鄂王李瑶遥领幽州都督、河北节度大使,光王李琚遥领广州都督、五府经略大使,两人都是太子李鸿的左膀右臂。 宁邸派主要力量集中在关内道,以弘农杨氏为首的关内中小世家官员都集中在宁邸派麾下。由于寿王李瑁年纪尚幼,宁邸派主要依靠庆王李琮和荣王李琬来与世家大族打交道。在武惠妃的干涉下,庆王李琮遥领安西大都护兼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藩大使,荣王李琬则实授京兆牧兼遥领陇右节度大使。宁邸派在京都长安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其余两派。 别殿派全部力量都集中在军方,忠王李浚领朔方大使、单于大都护,曾率军大破进犯大唐东北边境的奚、契丹等部落的兵马,被玄宗李隆基称之为“皇家小李广”。永王李璘的舅舅是十大节度使之一,剑南节度使郭虚己,炼神还真期的兵家大修士。 对于缺少军方支持的东宫派和宁邸派来说,别殿派都是必须要争取的盟友。同时,由于缺乏文官势力和世家势力的支撑,别殿派也被认为是最不可能夺取到至尊之位的势力。 忠王李浚和李阎浮交谈了一会,互相通报了家门。李浚得知了李阎浮就是名满海西的“晨曦剑星”,李阎浮也知道了李浚就是大唐知名的“神箭皇子”。两人都有军旅的经历,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李浚提出要用马车送他回位于兴道坊的家,李阎浮推辞了一会,在李浚的坚持下,也不再客气。 李阎浮和李浚两人坐在车厢内,李浚的仆人钟叔坐在车厢外挥舞着马鞭,马车缓缓往前行进着。车厢内空间不大也不小,两个人坐是绰绰有余。两张软垫放在车厢内,一张小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壶。李浚给自己和李阎浮倒了两杯茶,然后举起瓷杯说道:“贤弟,为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阎浮举起茶杯,回了一礼后将茶水一饮而尽。忠王李浚放下瓷杯,看着李阎浮,欲言又止。龙鸦夜风站在李阎浮肩上,好奇地看着李浚。 “三殿下,有何赐教,还请明言。”李阎浮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赐教谈不上,不过却有一事,本王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还请阎浮贤弟一起参详一二。”李浚开口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东宫派和宁邸派,还有自己的别殿派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继续说,“你说巧也不巧,正好为兄今天前来青龙寺上香,就遇到了刚才那么一幕。这落到有心人口中,难免不会怀疑为兄。要说这来的也太巧了吧?偏偏是为兄出现,才有石弹从那城墙下落下,而砸向的人居然是岐山派当代嫡传。” “三殿下的意思是,刚才那事不是意外?”李阎浮故作不解,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阎浮贤弟就不要故意装傻了。对于贤弟而言,刚才那枚石弹即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警告。”李浚直视着李阎浮,说。 “那对于三殿下而言呢?”李阎浮反问道。 “那就要看父皇怎么样想了。实话说,换作是我,也会怀疑。宁邸派在长安拥有莫大的能量,而我们别殿派在军方有不少支持者。在外人眼中,这事要么就是宁邸派所为,要么就是我们别殿派所为。”李浚说着说着越发觉得头疼起来。 第三章 案中之案 李阎浮和忠王李浚在马车内相对而坐,车厢中点着味道深沉的檀香,缕缕烟气袅袅而生,在李阎浮两人的身旁舞动。 “从我离开岐山开始,就没有隐藏过踪迹。这一路上有心人要发现我的行踪,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李阎浮想了一会,开口说道,“如果要说是警告的话,我想不通你们几位皇子有什么好警告我的?不管是从岐山派而言,还是从太史局而言,皇位之争我们从不干涉。三殿下,我看是你想多了。皇上自有明断,不必多虑。不过这事确实有点意思,没想到我才进长安城就有人送上这么一个大礼。” 忠王李浚听到李阎浮的话,也不再多想,抬起头对李阎浮说:“阎浮贤弟说的有道理,父皇那边自有明断,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过贤弟年纪轻轻,修为就如此高深,这小小一个石弹也想用来警告贤弟,想想也真是好笑。” “是好笑,不过我笑的有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明知道我奉岐山派老祖之命前往太史局入役,居然会在天子脚下干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这哪是警告我李阎浮,这分明是打太史局的脸,打我家老祖的脸,打皇上的脸。”李阎浮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肩上的龙鸦夜风,让它喝。 “哎,说到这个就气人。我大唐朝廷这些年来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瞻前顾后,生怕引起某些人的反弹。即便就是这样,各种状况依旧层出不穷。我们倒是顾虑重重的,可人家根本就无所顾忌。远的不说,就说说太史局秋官正被害一案。”李浚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停了下来,看着李阎浮不好意思的继续说,“抱歉,贤弟。为兄不是故意提起这事的,哎,云景兄可惜了。” 李阎浮摆摆手,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要说这些大唐皇子,还真是没有一个简单货色。这些年在海西闯荡,形形色色的人李阎浮都见过。老奸巨猾的贵族伯爵,沉浮极深的封疆大吏,两面三刀的税务官员,看似平凡的白奕密探;栽在他手上的人也有不少,但比起这些龙子龙孙来还是差了许多。 这些皇室子弟年纪轻轻就深谙厚黑之道,就连这看似豪爽,一副军人做派的忠王李浚也不能幸免。刚才他们简简单单几句话,蕴含了大量的信息。李浚一方面通过交谈向他示好,另一方面又试图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传递给李阎浮。 简单的说,李浚是想告诉李阎浮,刚才延兴门边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他们别殿派所为。但是不是东宫派和宁邸派策划主导的,他也不敢肯定,不过这两派皇子势力最为可疑。 李阎浮通过回答告诉他,自己暂时不会怀疑他们这些皇子势力,因为他们互相之间没有触碰到彼此的核心利益。同时,李阎浮也代表太史局和岐山派发出了警告,任何攻击太史局人员的行为,都是在打大唐皇帝陛下的脸。 李浚马上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明确的告诉李阎浮,他是站在皇帝李隆基一边的,也是站在太史局一边的。而提起李云景,一方面是想表明他跟李云景有不错的私交;另一方面也是想提醒李阎浮不要那么自信,东宫派也好,宁邸派也好,其它别的什么势力也好,总之现在的状况就是太史局面对着一位未知的敌人,谁都值得怀疑,包括大唐皇子们建立的势力。 短短几句话,李阎浮越发觉得长安城的局面看似平静,其实水很深。大唐朝廷相对与海西朝廷而言,更讲究“隐而不显、含而不发、心思如海、喜怒无形”;大小官员表面上皆是其乐融融,私底下却是暗招不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大小派系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大唐想要办好一件事,很多时候不能用蛮力,要学会用巧劲,抽丝剥茧找到要害。 “三殿下从军多年,阅历丰富。在下还正想请教,不知三殿下对崔灿失踪一案怎么看?”李阎浮转开了话题,开口询问道。 “怎么,阎浮贤弟还没进太史局就开始办案了?”李浚笑着拍了怕李阎浮,“你这也太积极了吧,咱们大唐像你这样的官员可真是太少了。” “三殿下说笑了,在下是真心向殿下请教。”李阎浮拱了拱收行了礼。 “请教不敢当,一点拙见请勿见笑。”李浚看着李阎浮的样子,也认真了起来,“清河崔氏乃是我大唐顶级名门,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是出自清河崔氏。要说对朝政的影响力,那真可谓是一个崔氏顶上半个儒门。贤弟,就这样偌大一个世家,往往一颗老鼠屎,也能坏了一锅粥。” “怎么?难道是这崔灿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李阎浮问道。 “那倒不是。”李浚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这事发生在一年前,那时候贤弟你估计还在海西,没有听闻也不奇怪。不过在大唐,这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忠王李浚说的事,在大唐还真是老少皆知。唐历1861年,家住长安靖安坊的清河崔氏后人,任职兵部的从六品上“库部司员外郎”崔平之因涉嫌泄露军事机密,被丽竞门捕获。这事在民间引起了万千议论,世人将其称之为“靖安案”。 话说清河崔氏代代传承,杰出后人无数,但无论是多大的名门世家,总有那么几个混吃等死的不肖子弟。崔平之自幼不喜习武修炼,既然你武的不行,文的总要压人一筹吧?这位崔兄弟不是,也许是出生在世家高门的缘故,崔平之于治国之学上毫无建树,平生唯一的喜好就是美酒与女色。 在家族的安排之下,崔平之进入长安官场任职,八年时间愣是一步也没有提升。八年前是从六品,八年后依然还是从六品。在库部司员外郎的位置上,他一坐就是八年,不思进取每日得过且过。最常干的事,就是召集一票狐朋狗友出入风月场所。对此他还振振有词,对外大谈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道。 唐历1861年的清明,如丝细雨洒落大地,老树新芽在春雨中油然而生。这世间的一切都在春意下显得生机勃勃,而崔平之那颗不羁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 这位崔老兄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到渭水河畔踏青,一行人饮酒作乐玩的是不亦乐乎。要说也巧,紧挨着崔平之一伙人的是一位外来的波斯胡商余狄。这余狄与崔平之两年前在兵部侍郎孙子的满月酒宴上见过一面,也算是相识,余狄就带着自己新纳的一房小妾过来敬酒。 这女子就这么婷婷袅袅扭动着柳条细腰随着余狄走了过来,她虽然脸上带着丝巾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光是这惹火的身材就引起众人一片吸气声。崔平之更是连眼珠都差点蹦出来,这视线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余狄的小妾。 俗话说的好,春风春雨总相随。也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风,在余狄敬酒时将他小妾的面纱吹落,众人只觉得瞬间眼前一亮。只见这女子面带春色艳如红花,眼中波光流转含情脉脉,小嘴如弯弯月牙似笑非笑,再加上这略显丰腴的傲人身材,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尤物。 我们这位崔老兄看得眼睛都直了,连杯中的酒洒落到地上也全然不觉。还好边上一位狐朋狗友拉了他一下,才没有继续出丑下去。余狄敬完酒后,带着小妾就这么走了。但这位胡女临走之前的回眸一笑,让崔平之神魂颠倒食如嚼蜡,一点游玩的心思也没有了。众人就这么草草散去,崔平之也打道回府。 这天晚上,崔平之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眼睛一闭上满脑子都是余狄小妾的身影。有道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越是得不到,就越牵肠挂肚。总之,个中滋味只有崔老兄自己最清楚。 第二天,崔平之在兵部衙门坐班,一整天也是无精打采。闲话不多说,就这么厮混了一天后,崔老兄下班准备去酒楼独自小酌几杯。走出衙门还没前行几步,居然遇到了余狄那位美艳的小妾。按说正常人这时难免会怀疑一下,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设局。我们这位崔老兄完全都不考虑,满脑子只有美人身影。 这胡女上前与崔平之搭话,两人是越谈越投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余狄家中的胡床之上。接下来的事情,大家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抓奸在床被人要挟,然后又惊又怕之下做出了天大的错事。 余狄抓住了崔平之这个把柄,要他将兵部研制的大唐最新式投石炮“威鹊”的图纸卖给自己。 崔平之这个“库部司员外郎”品级虽然低,但可以调看兵部武库中所有装备的图纸,可谓是官低权重。再加上他在兵部任职了八年,算得上是兵部的老官员了,平日里也从没出过太大的纰漏。兵部上下对他的提防是微乎其微,于是“威鹊”图纸就这么外泄至敌国。 这事发生后,三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崔平之一边与余狄小妾不时私会,另一边在兵部镇定自若地当着员外郎。崔平之自己以为从此就风平浪静,却没想到丽竞门已经开始怀疑上他。 原来,丽竞门在白奕的密探发回加急谍报,声称白奕正在制造新式投石炮,外形看上去极其类似大唐的“威鹊”投石炮,怀疑有人泄露了“威鹊”图纸。丽竞门暗中调查了一个多月,最终盯上了胡商余狄和崔平之崔大人。 为了抓住奸细和叛徒,丽竞门门主“梅妃”江采萍亲自设局,从太史局调来了秋衙卫的秘密武器“神机震天弩”的图纸,放入兵部武库保存。同时,梅妃还调来“意定天无云”五部中最擅长潜伏盯梢的“无字部”密探,全天监视余狄和崔平之。太史局为了保证“神机震天弩”图纸的安全,当时的秋官正李云景更是亲自潜伏在兵部武库之中,以防万一。 准备万全之后,丽竞门故意将“神机震天弩”图纸保存在兵部武库中的消息放出,余狄得知后果然要求崔平之取来“神机震天弩”图纸,并许诺事成之后将自己的小妾送于崔平之,还送他黄金万两供其享乐。 凡事有一必有二,崔平之既然已经干过一次了,第二次也就毫不犹豫。这天晚上,崔平之再次潜入兵部武库偷取“神机震天弩”图纸,被守候在兵部武库中的李云景抓了个现行。在太史局和丽竞门的连夜提审下,崔平之交待了一切。 随后,丽竞门调集人马抓捕余狄。没想到余狄居然能在无字部的盯梢下,逃出了长安。根据其留下的蛛丝马迹,丽竞门判断他是逃往了突厥。这事惊动了朝野上下,大唐军方紧急调集大军兵压突厥边境。在武力威胁下,突厥不得不答应大唐的要求,允许丽竞门和太史局进入突厥境内追捕余狄。 政治上这么一来一回的交锋,军力集结和调度都需要时间,余狄早就影子都不见了。丽竞门和太史局的人马在突厥大张旗鼓地搜查了半天,完全找不到余狄的身影。不过总算也没白跑一趟,丽竞门在突厥发现了白奕“圆顶研究院”学士叁与突厥贵族勾结,图谋共同进攻大唐的证据。 要知道突厥的国力早就不比当年了,根本无力支持与大唐的战争。突厥默啜可汗阿史那环不得不因此向大唐低头,在双方多次谈判后,约定了突厥必须年年前来大唐称臣纳贡。 这事影响不仅于此,清河崔氏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急忙派出嫡系子弟崔灿前来长安处理后续事宜。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崔灿的失踪和李云景的身亡,不能不让人怀疑,这事是白奕“圆顶研究院”密探的报复行动。 李阎浮站在兴道坊李府的门口,看着忠王李浚的马车远去。李浚的话,还有“靖安案”的前情往事,在他脑海中久久萦绕。 正所谓风云际会,莫过于此! 第四章 家人团聚 兴道坊李府,在长安有着超然的地位。这不仅仅是因为李家老祖李淳风返虚人仙级的修为,还有一份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阎浮之父,李思泉身为大唐国师独有的那份荣耀。 李府门口摆放的是两尊御赐的石制麒麟,这在大唐诸多王公贵族和世家名门中是独一份。不同与另外一位国师袁客师,李思泉常年驻扎在长安皇城之中,作为最顶级的力量,护卫着大唐皇帝陛下的安全。当世高手中,四大人仙隐居不出,袁客师和李思泉则并列第一宗师,只有李思泉在,长安就不惧怕任何高手的冲击。 李府另外一个特色,就是门口竖立的八根旗杆,每根旗杆上悬挂着一面旗帜,上面或是飞鹰猛虎,或是秋菊春兰,这些图案乃是岐山派李家这些年来在太史局历任秋官正的八位杰出弟子的代表。他们为了大唐洒尽热血,有的已经退役安享晚年,有的则牺牲在不知名的战场。 李阎浮站在李府门外,抬头看着十八面旗帜,默然无语。李府门口一位满头花白的老者看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老者打量着李阎浮,试图着问道:“你是阎浮二公子?” “怎么?明叔,认不出我来了?”李阎浮面带微笑,转身说道。 “真是二公子!”老者也笑了起来,“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如果不是老爷让我出来迎迎你,我真是不敢上前相认。” “明叔,你还是没怎么变。”李阎浮看了看眼前的李府管家,开起了玩笑,“依然健如壮年,硬朗的很。” “老了,老了。二公子快快进家,老爷和夫人等你多时了。”管家明叔将李阎浮迎接进门,“二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多年来,每逢过年,小姐总是要到门口看一看,希望能等到你回家过年。” 李阎浮听着明叔的絮叨,随着他穿过了前厅和回廊,往后院走去。一路上明叔都在说个不停,一会夸奖李阎浮在海西替岐山派扬名,一会又说起李父和李母对他的种种牵挂。李阎浮不时地应上几句,心中归家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龙鸦夜风则站在他肩上,好奇的打量着李府的种种景致。 穿过回廊,就是李府的后院,李阎浮生父李思泉和李阎浮的母亲王夫人就坐在后院内的前厅里等着他。管家明叔就前厅前停下了脚步,李阎浮这快走几步,踏入前厅内。李母王夫人坐在椅子上激动地看着李阎浮,李父的表情看上去很镇定,但是左手的小指却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要知道,宗师级高手对全身各个部位的控制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就即便是这样仍然难以控制对骨肉亲情的眷恋。 李阎浮重重的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一个头,声音略显哽咽地说:“爹,娘。孩儿从海西回来了,给二老请安。” 李思泉听到自家孩儿的声音,怎么也控制不住情绪,他站起来走到李阎浮身前一把将其扶起,一把上下打量着李阎浮一边说:“好孩子,没有给我们岐山派丢脸,爹爹以你为荣。” 李母抹了抹眼角边的泪水,也走到李阎浮身边,拉着他坐到前厅右侧的椅子旁让他坐下。李阎浮解下后背上的两把宝剑,将其放在桌上,随着母亲一起坐了下来。李思泉走到前厅左侧,坐到了李阎浮对面,看着他们母子家长里短的闲聊,欣慰地笑了笑。龙鸦夜风落在桌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家人。 李母王夫人本名王月鸾,出自大唐四大世家中的太原王氏,乃是大名鼎鼎的宗师级高手“七绝圣手”王昌龄的胞妹。太原王氏号称“一门两宗师”,崔卢郑王四大世家中,只有王氏拥有王勃和王昌龄两位先天宗师,其中王昌龄还在“太一元炁榜”上留有名号。而其余三大世家不管后辈才俊如何努力,都暂时只拥有一位先天宗师。 王月鸾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名动一方的才女,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岐山派和太原王氏都定居于河东府,两家子弟时常有些走动。当时李思泉与王昌龄并称为“河东双杰”,两人之间相交莫逆,经常一起在江湖上闯荡。王昌龄和卢鸿一两人在富悦酒肆外的比试,李思泉就是他们的见证人。 来往的多了嘛,李思泉自然就认识了王月鸾。在当时还年少的王月鸾眼中,能和自己哥哥并列为双杰的李思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英武之气。而李思泉更是对王月鸾心怀爱慕,正所谓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就这么走到了一块。 王月鸾出身世家名门,也是身怀修为的巾帼女侠。虽然没有夫君李思泉的修为高,也有引气筑基后期的修为。两人在一起将近五十年,才生下第一个孩子李阎浮,那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中怕掉了。 后来因为李思泉顶替其父李淳风就任“大唐国师”一职,王月鸾随李思泉搬来了长安城,李阎浮则由老祖李淳风亲自抚养。谁曾想到因为体质特殊,李阎浮不得不远赴海西拜师学艺,这一走就是十二年。这十二年来,王月鸾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儿子。李思泉虽然嘴上不说,但也对自己孩儿牵肠挂肚。 直到李阎浮随着兄长利奥三世在海西崛起,才陆陆续续有他的消息从丽竞门传来。海西十二星骑士夺取了君士坦丁堡后,利奥三世登基为皇。李阎浮受封宫廷伯爵,并负责组建了内部监察机构“圣荆棘骑士团”,关于他的消息开始越来越多,几乎每个月都有新的卷宗从丽竞门送来李府。李思泉和王月鸾这才一颗石头落下肚,放下了种种担心和牵挂。 “如今我们李家三代均留名太一元炁榜,比起你舅舅那一家人,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李思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显得有那么几分得意。 “不敢与老祖和爹爹您相提并论。您那个‘鬼神莫测’的称号,孩儿远远不能企及。”李阎浮摇了摇头,说道。 “哈哈,你那个‘晨曦剑星’也不差啊。”李思泉哈哈一笑,指了指李阎浮。 “你们父子俩不要在这里互相吹捧了,你们不脸红,我听了都脸红。”李母王月鸾白了李思泉一眼,说。 “你娘不乐意了,哈哈。”李思泉仰头大笑,“谁叫七绝圣手没有这么一个麒麟儿呢。” “怎么,你儿子难道不是我儿子吗?”王月鸾微微一笑反问道,“这难道不就已经证明了我们王家的血脉不比你们李家差吗?” 李思泉一时无语,只能摆了摆手,对着王月鸾说道:“好了,阎浮才刚回来,就不要再他面前说这些无趣之言了。” “说不过我,便是无趣之言。”王月鸾小声地应了一句。 李阎浮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爹娘互相抬杠,一股发自肺腑的暖意油然而生。这就是家的感觉,家的温馨。李思泉装作没有听到王月鸾的话,转过头故作严肃地对李阎浮说道: “阎浮,听说你从回纥带来一个契丹族的朋友,现在已经拜入我岐山派的门下?这人心隔肚皮,心怀不轨之人是绝对不能进入我岐山派的大门。” “爹,这事你就放心吧。大贺兄弟跟我在回纥一起经历了白奕沙妖兽的围捕,人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李阎浮也正襟危坐回答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孩儿我用家传占卜秘术推衍过,大贺兄弟运势惊人,身怀将星之命,对我大唐来说是百年难得的良将之才。” “此人全名叫什么?”李思泉问道。 “本名叫大贺咄会,拜入我岐山派后,老祖赐名李光弼。”李阎浮答道。 “虎行天下之象,却是一员猛将。我父这名字也赐的好,更增加了几分运势。”李思泉手指微微掐动,推衍了一番后对李阎浮说道。 “你们李家什么都厉害!”王月鸾接了一句。 “那是当然,这还用你说,哈哈!”李思泉忍不住回了一嘴。 王月鸾还待再说,李思泉对着她指了指李阎浮。王月鸾微微一笑,不再做声。看这样子,是要在儿子面前给李思泉留几分面子。不能不说,斗嘴也算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之间的一点小小乐趣,不足为他人所道也。 “说来真是奇怪,我大唐这些年来,将星级的人才层出不穷。”李思泉话锋一转,“十大节度使,个个都是身怀气运的将星。王忠嗣是我们岐山派传人,张孝嵩是风鉴派传人,这两人算是知根知底。其余八位也不知是不是星宿下凡,竟然出现在同一个时代之中。怪事,怪事。” “爹,您是担心这天下形势会出现大变?”李阎浮寻思了一会,问道。 “市井有句俗语,流传已久,是这么说的:盛世安乐生波澜,天被尔禄乱云端。江湖自有弄潮儿,一步攀登泰山巅。”李思泉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在厅内来回走动,“这句话,阎浮你怎么看?” “市井传言,不可偏听偏信。”李阎浮答道。 “话虽如此,但无风不起浪。我大唐正处于盛世之中,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国富民强。武有十大节度,文有六大名儒。御史台、太史局、丽竞门镇压各方,四大世家领袖群伦,八大皇子英姿勃发,人称‘八大雏龙’。这一切是不是太圆满了?有道是满则溢,盈则亏。有史为鉴,不得不防。”李思泉重新坐了下来,引经据典地说了起来。 “说起这八大皇子,孩儿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其中的一位,忠王李浚。”李阎浮没有接过话头,转而说起了自己在延兴门边的遭遇,以及遇到忠王李浚之后两人的种种言谈,尤其是重点说了一下“靖安案”。 在海西的多年历练让李阎浮深知,有些话身为大唐国师的李思泉可以说,但是他这个刚从国外归来的门派弟子绝对不能说。都说隔墙有耳,传到皇帝李隆基的耳中,往往话就变了味。 李思泉听到李阎浮的话,陷入了沉思中。倒是王月鸾听到偌大一个石弹砸向自己的儿子,又是一阵后怕,连忙拉着李阎浮的手,关心地追问起来。李阎浮一边告诉母亲自己没有受伤,一边站起身来左右动了几下表示自己一切安好。 “神箭皇子。”李思泉自言自语着,“有意思啊,看来世人都小巧了这忠王李浚。这八大雏龙,果然没有一位是简单货色。” “爹说的是。不过孩儿觉得这也正常,虎父无犬子,这忠王李浚隐约有几分皇上年轻时候的感觉。”李阎浮笑了一下,对李思泉说。 “瞎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皇上年轻时候是什么样,不要听信一些流言蜚语。”李思泉板起脸,故意装出一副严父的模样教训道,“我们岐山派从不涉及皇位之争,以后少跟这些龙子龙孙来往。” “是。谨遵父亲大人教诲。”李阎浮站起身来,也装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你们两个也是够了,在自己家还来这套。”王月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边话音刚落下,门口又传来一句悦耳的声音:“二哥,你真的回来了。” 第五章 小妹绛娘 李韵薇,年方二八,岐山派中亲切地称之为“绛娘”。在她三岁的时候,李阎浮就离开家,远赴海西。岐山派上到老祖李淳风,下到大师兄李云景都对她宠爱有加。再加上李韵薇从小就聪明伶俐,修炼资质上佳,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岐山派年轻一代的男性弟子都将她视为可与风鉴派袁子娇一争长短的不世天才。 有时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搞笑。哥哥是有名的“岐山废材”,妹妹却成为了新一代的“岐山天才”。不过李韵薇从来就不容许有人在她面前说一句李阎浮的坏话,岐山派上下都知道她的脾气,也就不敢过于放肆议论。 李阎浮名列海西十二星骑士,威压海西各方势力的消息传回岐山,李韵薇就仿佛过年一般兴高采烈,逢人就说李阎浮在海西如何如何。搞得一时间,岐山派的男弟子们纷纷避之不及。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韵薇渐渐能体会到李阎浮当时无奈之下出走海西的心情,也越发的佩服自己的兄长。岐山派嫡系传人的身份,让她比同龄人多了一份责任感和使命感。于是,有一天李韵薇也留书一封,毅然离开了岐山,独自来到长安加入了太史局成为了一名秋衙卫士师。 岐山老祖李淳风被李韵薇不告而别的行为搞得是哭笑不得,只能在写给李思泉的家书中说一句“有其兄必有其妹”。老祖的这句评语,李韵薇居然还引以为豪,不时在太史局同僚面前提起。 这位姑娘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呢? 说出来更好笑。岐山派和风鉴派号称当世最擅长占卜推衍的两大门派,许多知名的岐山派修士,比如李思泉、王忠嗣、赵飞熊、李云景等等均以推衍见长。我们这位李绛娘倒好,学什么都很快,偏偏是学占卜之法却毫无头绪,勉强入门便再无长进。 你学不好也就算了,半桶水就不要到处显摆呀。这位姑奶奶却喜好给人占卜,一些京城的名门子弟一开始搞不清楚情况,也会请她替自己占上一卦。谁知道她占卜得是时灵时不灵的,闹出了许多啼笑皆非的笑话。经常是堂兄李云景出面,帮她收拾局面。到最后,李思泉只能严令她不得再替他人问卦。 李云景被害身亡后,李韵薇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毕竟在李阎浮离家后,同辈之中最为照顾她的就是堂兄李云景。李思泉知道自己一双儿女感情很好,原本没有将李阎浮今天回家的消息告诉李韵薇,就是想着给她一点惊喜让她能开心一下,早日从李云景一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天李韵薇在太史局当值,这段时间来太史局众人都人心惶惶,她更是没有心情与同僚说话,就自己一个人趴在桌上。越坐越无聊,又不能替人占卜取乐。突然想到二哥李阎浮远在海西,自己算算他的归期应是无碍,也不算违背了父亲李思泉的严令。 想到就去做,这姑娘的性子就是这么干脆。李韵薇默运心法,手指掐动推衍了起来。这一算,了不得了,推衍的结果竟是李阎浮身在长安李府之中。李韵薇一想,反正也没事,不如回去验证一下。于是她向暂时代管秋官处的史元晏告了个假,收拾收拾就离开太史局向兴道坊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血浓于水的缘故,这次居然被她算准了。李韵薇走到内院门口,就听到李思泉和李阎浮在前厅交谈。她连忙快步了几步,在前厅门边一看,瞬间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推衍之术果然没有白学,竟然能算得准;喜得二哥李阎浮一别十二年,终于回到了大唐。 要说李韵薇还真是个小孩子,原本李云景的身亡,让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而李阎浮的归来,仿佛又让她找到了一根更大的支柱,只感觉这天都蓝了几分,眼前一下色彩分明起来。 “二哥,你真的回来了。”李韵薇一边惊呼着,一边冲向李阎浮。 “绛娘。”李阎浮站起身来应了一句,李韵薇冲过来一把将他抱住,一边抱一边哭了起来。 “二哥,大哥他走了。”李韵薇边哭边说。 “我都知道了,绛娘你放心,二哥一定会替大哥报仇雪恨。”李阎浮拍了怕李韵薇的肩膀。 李母王月鸾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将李韵薇拉到自己身边好言宽慰起来。李韵薇在王月鸾怀着抹了抹眼泪,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李阎浮。李阎浮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悬翦剑,走到李韵薇比划了一下。 “绛娘,看二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李阎浮拔出悬翦剑,掉个头将剑柄递给李韵薇,“古时候越王勾践曾经命人取昆吾山下赤金,引地火铸剑八把,其中一把号称‘飞鸟游过,触其刃如斩截焉’,你知道叫什么吗?” 李韵薇从王月鸾的怀中离开,站直身躯接过出鞘的悬翦剑,仔细的打量着。她一边用手指抚摸着剑身,一边说:“《拾遗记》中记载的上古名剑,悬翦剑。二哥,你从哪找来的这把剑?” “我们的绛娘还是个小才女嘛。这剑是从海西叙古总督的收藏中找到的,还有这把却邪剑。我看这悬翦剑适合女子使用,就一并从我义兄手中讨要了过来。喜欢吗?”李阎浮又拿起桌上的却邪剑,对李韵薇说道。 李韵薇连连点头,不时用眼偷偷斜视着李思泉。李思泉无语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看你爹我干什么?既然是你二哥的心意,你就收下吧。阎浮你也是,绛娘这样的小孩子用这么好的剑,也未免太奢侈了。” “奢侈什么!就许你李大宗师法宝缠身,不许我宝贝女儿用把宝剑吗?再说了,阎浮现在出息了,一把宝剑算什么。我儿也是将来要跻身宗师之位的高手,以后绛娘出嫁,阎浮送给绛娘嫁妆说不定还是什么仙宝之类的呢。”王月鸾没好气地应道。 “娘!不许调笑人家。”李韵薇对着王月鸾撒起了娇。 “哈哈,仙宝!你还真敢想。你想累死我们阎浮啊!”李思泉指着王月鸾大笑着说道。 李阎浮将剑鞘递给了李韵薇,李韵薇收剑入鞘。随后一家人坐回到椅子上。这次是李韵薇坐在李阎浮身旁,李思泉和王月鸾则坐在他们对面。 “说起仙宝,孩儿这次在回纥进入了青童天君管辖的大有委羽空明洞天,得到了一卷上古天庭传承之书《金篆玉书》。只可惜,孩儿和老祖一起参详了多日,都无法破解这金篆仙文。”李阎浮将自己临摹的《金篆玉书》第一卷星宗会拿了出来,起身递给了李思泉,“孩儿一共临摹了三本,一本就请爹爹帮忙一起参详。另外两本,孩儿打算交给皇上和太史局。” “好。应该如此,免得别人说我们岐山派私心太重。”李思泉接过《金篆玉书》临摹本,随手放入怀着,“参详此书急不得,眼前最急的事,就是太史局秋官处秋官正一职空缺之事。明天你随为父进宫面见陛下,也好早日入职太史局。” “是。孩儿明白。”李阎浮起身应道。 龙鸦夜风在李阎浮身旁的桌子上李韵薇互相对视,小眼瞪着大眼,彼此眼中都透着好奇。李韵薇伸出纤细的手指逗弄着夜风,夜风用它尖尖的鸟嘴轻轻地啄着李韵薇的手指,李韵薇被它弄得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你这只灵兽好有意思,灵性十足呢。”李韵薇转头对李阎浮说。 “这是龙鸦,名唤夜风,陪我从万里之遥的海西回到大唐。”李阎浮坐回到椅子上,对着李韵薇和自己的父母说道,“这一路上,跟我不离不弃一同闯荡,对我而言它不仅仅是灵兽,也是伙伴。” “阎浮,你们结下了生死与共的‘同心契’?”李思泉脸色严肃地问。 “我们缔结的是海西的‘共生契约’,类似于我大唐的‘同心契’。”李阎浮点点头,解释道。 李思泉凝神静气,认真地观察着龙鸦夜风。父亲李思泉为什么这么做,李阎浮的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是“同心契”,还是“共生契约”,都将修士与灵兽绑定在一起,彼此生死相连。修士死则灵兽死,灵兽死修士也不能独活。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同心契”和“共生契约”这类法术,将两位受术者从神魂上关联在一起,只要有一方修为突破,另一方也会随之一起突破。简单来说,比如李阎浮现在是炼神还真期,那龙鸦夜风也就跟着拥有了还真期的修为。 所以,对于修士来说,“同心契”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缔结的,必须慎重再慎重。对于灵兽的选择,也有很大讲究。首先灵兽必须拥有不错的潜力,值得下力气去培养;其次灵兽必须身负特殊血脉,这样的灵兽天生灵性十足,能承载得了“同心契”的法力;最后修士和灵兽必须绝对契合,彼此拥有莫大的缘法才能一同相伴在这条问道之路上走下去。 李思泉一边盯着龙鸦夜风,一边手指掐动快速推衍起来。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阎浮,你这只心契灵兽,身怀海西神圣巨龙血脉,也算是天赋异禀。等闲灵兽争斗起来还真不是它的对手,在我大唐也算难得。既然已经结下了‘同心契’,那你就好好待它吧。” “爹,我心里有数,放心。”李阎浮认真地应了一句。 王月鸾拉了拉李思泉的袖子,李思泉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对李阎浮说:“对了,王家听说你今日到长安,晚上由你表弟王维出面,在长安有名的归云阁宴请你,到时候你带绛娘一起去。” “太原王氏果然消息灵通,我才刚到家就他们就知道了。”李阎浮面带微笑,看着李思泉和王月鸾,说道。 “什么太原王氏,这是你娘的母族,也是你舅舅家。”李思泉故意板起脸,严肃地教训李阎浮。 “父亲教训的是!”李阎浮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好了,你们有完没完。就是我跟你舅舅说的,怎么了?”王月鸾走到李阎浮身边扭了扭他的耳朵,“翅膀硬了很了不起啊,连你娘的话也敢不听?” “放手,放手。娘,很痛呐,知不知道?”李阎浮大呼小叫起来。 “咳咳……”李思泉用力地咳嗽的几声,他捏着嗓子对王月鸾说,“夫人,也不知怎么得,这喉咙有点不舒服,速去替为夫倒杯茶来。” 王月鸾白了李思泉一眼,完全不理会他。 “娘,你们正事说完了没有?我还想向二哥请教一下剑术。”李韵薇抱着悬翦剑站起身来,走到王月鸾身边撒着娇说道。 “你啊你,你二哥才刚回来,就开始向着他了。”女儿一撒娇,王月鸾也感到有几分头疼,只能放开了扭着李阎浮耳朵的手。 “行啊,二哥我就来领教一下女侠的剑术。”李阎浮冲着妹妹比了个大拇指。 “太好了,我们走。”李韵薇走到李阎浮身边,拉着他往厅外走去。 李思泉摇了摇头,和王月鸾对视了一眼,两人也跟了出去。 第六章 兄妹较技 要问长安城最好的世家练武场在哪?那非兴道坊李府练武场莫属。 岐山派前后两代大唐国师,八位太史局秋官正都在李府练武场留下过自己的足迹。当年主持修建这座练武场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岐山老祖李淳风。为了防止岐山李家子弟在练武场中误伤自己人,李淳风在此布下了元辰大阵,只要一方认输就会被自动传到场外。 李韵薇和李阎浮面对面站在练武场内,李韵薇手中的悬翦剑已经出鞘,李阎浮则空着手,背上背着却邪剑看着她。龙鸦夜风站在练武场外的梧桐树上,李思泉和王月鸾站在树荫处关注着李阎浮两人。 “二哥,小心,我要攻过去了。”李韵薇提醒了一句。 “绛娘,没事的。二哥我心里有数,尽管放马过来。”李阎浮摆了摆手。 李韵薇不再啰嗦,默运《三元真经》心法调用真气,手上使出《太上赤文洞神剑》的剑招,攻向了李阎浮。李韵薇真气输入悬翦剑,剑身上浮现出一道剑芒。剑芒的颜色随着剑招的变化,一会变为青色,一会变为白色。 李韵薇或进或退,剑招忽左忽右,剑芒激起阵阵风压。身为引气筑基期的修士,抛开她那惨不忍睹的占卜之术不谈,仅就剑法而言,李韵薇已经走到了很多同辈高手的前面。 李阎浮那更是游刃有余,就这么空着手全靠步法,游走在李韵薇的剑招之间,每每总能躲过一些隐藏的杀招。李阎浮以手指为剑,不时用剑气还击上几招,总是在关键时刻将李韵薇的进攻节奏打乱。 “晨曦剑星”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李阎浮十二岁之前,就精通种种凡人的剑法。十二岁以后他踏上了修炼之途,不但将家传的《太上赤文洞神剑》前两部练得烂熟于心,还在聂罗本的陪伴下挑战诸多海西剑法名家,采集了海西众多剑法大家之长。其后历经大小战事百余场,李阎浮在剑道之境上早就达到了“手中无剑心有剑”的境界。 而这“心剑”之境,是所有以剑法见长的高手晋级先天宗师的敲门砖。李阎浮年纪轻轻不但修为达到了炼神还真初期,更是早早就掌握了这块敲门砖。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众多炼神还真高手之中脱颖而出,名列“太一元炁榜”还真部的主要原因。 李韵薇则是虎父无犬女,一旦进入战斗她那跳脱的性子仿佛一下就消失不见。无论李阎浮怎么应对,她总是有条不紊的继续进攻。即使进攻节奏被李阎浮打乱,她也能很快调整过来,以一招更凌厉的剑势来进行反击。所以说,众多岐山派男弟子将她视为能与袁子娇一争长短的“岐山天才”,不是没有原因的。 岐山派的心法主要分为两部,分别是修炼玉清紫虚心的《三元真经》和修炼六壬阴阳心的《六壬阴阳经》,两部心法各有千秋不分高下。而用于实战的武艺神通岐山派只有一部,那就是《太上赤文洞神剑》。 岐山老祖李淳风将所有武学心得整理在这部《太上赤文洞神剑》之中,主要分为步法部、剑法部、剑罡部、剑印部四大部分。步法部教授弟子“追风赶影步法”,剑法部教授弟子“赤文四方卦剑”,剑罡部教授弟子“太上扶月剑罡”,剑印部教授弟子“洞神五行剑印”。 “追风赶影步法”乃是岐山武技的基础,所有弟子必须修行。筑基期和还真期的弟子可以修行“赤文四方卦剑”和“太上扶月剑罡”,循序渐进由易至难。而“洞神五行剑印”,只有那些先天宗师期以上的岐山派长老才能修炼。 “赤文四方卦剑”适合通心明体期入门的是东方卦剑三式:青色剑芒的东方震剑、青赤色剑芒的东南艮剑、青黑剑芒的东北巽剑。 适合引气筑基期学习的是西方卦剑三式:白色剑芒的西方乾剑,白赤色剑芒的西南坤剑,白黑色剑芒的西北兑剑。 适合炼神还真期进阶的是南方卦剑一式——赤色剑芒的南方离剑,和北方卦剑一式——黑色剑芒的北方坎剑。 练武场中,李韵薇用来与李阎浮比试的,正是“追风赶影步法”和“赤文四方卦剑”。李阎浮使用的步法也是“追风赶影步法”,只有手上的剑气乃是源于他自创的“三元归一剑”。 以李韵薇目前引气筑基初期的修为,只能掌握东方卦剑和西方卦剑这六式剑招。而由这六招而生的青白各色剑芒,大气是大气,但却失去了隐蔽性和突然性。每次剑芒色泽变化,都让李阎浮知道她要用什么剑招,于是可以提前一步做出反应。虽然李韵薇擅长临场应变,但还是渐渐落入了下风。 李韵薇这边剑锋一转,一道白色剑芒打出逼退了李阎浮,随后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放下剑对李阎浮说:“二哥,太不公平了。你对咱们李家的《太上赤文洞神剑》十分熟悉,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剑法,这怎么比嘛。” “你二哥我连剑都没用,这还不公平吗?”李阎浮摊开了手说道。 李韵薇还没有回答,场外的李思泉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在树荫处大喊着:“确实不公平!儿子你刚才那是‘心剑’之境,别以为你爹看不出来。正所谓无剑胜有剑,女儿别跟他比了,他耍赖。” “就是,就是。阎浮,你好意思欺负你妹妹,当心你娘我一会儿收拾你。”王月鸾就像夫唱妇随一般,接着李思泉的话喊道。 “嘎嘎……”夜风站在梧桐树上大叫起来,似乎是在哈哈大笑。 “好吧,好吧。那二哥我不比,这总行了吧。”李阎浮只好无奈地说。 “不行,不能认输。我还没有比够呢,二哥你先告诉我,你用得是什么剑法?怎么放出的剑气那么诡异?时隐时现缥缈不定,根本就防不胜防。”李韵薇嘟起嘴,不服气地连连追问。 “哈哈,没见过吧。就是不告诉你!”李阎浮童心再起,决定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妹李韵薇,开个无关大雅的玩笑。 “爹……娘……”李韵薇拖长音调,呼唤起援军来,“二哥他怎么这样,为大不尊!哼!” 李思泉走出树荫出,走到练武场边,指着李阎浮说道:“你小子十二年不回家,一回家就皮痒了是不是?身为兄长,怎么能欺负小妹呢?” 李阎浮正待回答,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李思泉对他挤眉弄眼。李阎浮瞬间就领悟了父亲的意思,这是要自己多逗逗李韵薇开心,好让她早日走出李云景被害的阴影。李阎浮趁李韵薇没注意,对着李思泉微微点了点头。 李阎浮往前走向李韵薇,然后拉着她坐到了练武场的地上,说了起来:“说起你哥我的剑法,这真是说来话长。来,咱们先坐下说。” 李韵薇坐下来后,将悬翦剑随手放在地上,应了一句:“也好,休息休息再比也不迟。” 王月鸾这时也走到了李思泉身边,两人看到两兄妹这幅友爱的模样,点了点头双双走入练武场中,坐到了地上。地面的石板虽然很冰冷,但是一家人的心却感到暖洋洋。龙鸦夜风也飞到了李阎浮肩上站好,小脑袋对着李韵薇点了几下。 看到听众都一一就位,李阎浮开始讲述自己的一段往事:“那应该是在六年前,我义兄利奥刚刚成为叙古总督那年……” 随着李阎浮的话,时光回溯到六年前。 在海西叙古行省,随着利奥从草根一起崛起的有两大势力。一个是十二星佣兵团,现在已经成为了叙古行省的十二星骑士团了。另外一个是罗烈斯特商团,现在是叙古行省的官方指定商团。 这个商团属于叙古世家罗烈斯特家族,这个家族世世代代行商,最喜欢对那些海西的青年才俊进行投资。当年十二星佣兵团草创初期,正是因为得到了罗烈斯特家族族长,明海?罗烈斯特的一笔风险投资才得以发展起来。 明海在叙古十分有名,因为一心求子的他一口气生了八个女儿,最后终于在五十五岁那年喜得贵子。明海给儿子取名依格尔,意为天空上的雄鹰,希望儿子有朝一日可以一飞冲天成为贵族。依格尔十岁那年成为了李阎浮另外一位义兄,十二星骑士中的雷霆之星—瓦西里斯唯一的弟子。 六年前,依格尔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了,李阎浮当时只有十八岁,两人年龄接近彼此关系还算是不错。这小伙子长着一副英俊的脸庞,家世背景又好,师父更是知名的骑士“雷霆之星”。怎么想依格尔将来也前途无量呀,因此引来了很多叙古行省世家少女的追求。 这天,依格尔带着一票小跟班,领着五名世家少女一起去西云山狩猎。 西云山乃是叙古行省东北部的战略要地,海拔为两千八百多米。其山顶终年积雪,一年四季积雪都不化,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条白色巨龙匍匐在大地之上。即使是最炎热的夏季,山顶的积雪也仍有六米多厚。而西云山山腰以下土地极其肥沃,树木茂盛青葱一片,林海之中有许多野兽出没,正是狩猎的好去处。 对于儿子行为,原本明海?罗烈斯特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谁曾想到依格尔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鸟无音讯。这可急坏了明海老爷子,连忙急匆匆地找到总督利奥,要求出动大军连夜搜救。 看着白发苍苍的明海,想到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大力支持,利奥不忍心拒绝。于是他调集大军,由依格尔的师父“雷霆之星”瓦西里斯亲自指挥赶往西云山。另外一方面,他还派出最擅长占卜推衍的李阎浮,带领精锐小队连夜出发,进山搜查。明海再三叮嘱李阎浮,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件事情,李阎浮当然是尽心尽力了,怎么说依格尔这小伙子跟他的关系也不错。进了西云山后,李阎浮一面推衍一面搜索,终于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山洞里找到了依格尔的一条手绢。既然找到了线索,那就继续深入山洞吧。这一走,了不得了,山洞深处居然隐藏着上古著名剑派“天山派”的遗迹。 遗迹之中,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刻着“天山派”遗留在人间的《玉清五极五御归一剑诀》。依格尔这小伙子居然在这里参悟剑决,沉迷在其中早已不知世事。而他身边的小跟班和那五名世家少女也陪他留在遗迹中,还好他们带足了干粮,不然早就活活饿死了。 李阎浮当时是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伙年轻人没个轻重,也不知道派人回家通报一声,笑的是自己这位小师侄居然还是位武痴。李阎浮派人去山下找到瓦西里斯通报了一声,自己则留在遗迹中将《玉清五极五御归一剑诀》临摹了下来。 后来,李阎浮参悟《玉清五极五御归一剑诀》有所得,根据家传的《太上赤文洞神剑》,结合这么多年来了解的海西众多剑法,在《玉清五极五御归一剑诀》的基础上自创了十式《三元归一剑》,分为了“气元部”三式、“神元部”三式、“灵元部”三式和终极杀招“三元归一”。 这其中“灵元部”和“三元归一”必须要先天宗师修为才可以掌握,就是他自己也只能使出“气元部”和“神元部”六式剑招。不过光这六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唐现有的同等级剑法。 李韵薇两眼放光,抓着李阎浮的手臂说:“二哥,我也要学。” 第七章 归云夜宴 上 归云阁在长安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归云阁分为内楼和外楼。在外楼用一顿餐,就是长安城一般的百姓也消费得起。内楼则不是平常人家可以消受得了的,正所谓千金一宴也不为过,就连很多世家子弟轻易也不会去归云阁内楼宴请亲朋。但凡是归云阁内楼的常客,非富即贵。 为什么这归云阁内楼的消费如此之高?贵自然是有贵的原因了。 在大唐诸多中小世家当中,青州高阳公孙世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族和显贵郡望,但是却依旧名满天下。即便是大唐皇帝李隆基提起高阳公孙氏,也忍不住要夸上一句。一切都因为公孙世家代代相传的《剑器舞》,只要是看过的人都纷纷赞不绝口。 公孙世家这代传人是一位奇女子,江湖人称公孙大娘。她不但擅长剑舞,更擅长经商。皇帝李隆基三十五岁生日时,在皇宫中举行盛大的乐舞表演。公孙大娘也受邀参加,她献上了一首剑舞《裴将军满堂势》,技惊四座引来满堂喝彩。皇帝李隆基龙颜大悦,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表示可以满足她一个要求。 公孙大娘提出自己要在长安开办酒楼,希望能得到御笔钦赐一块牌匾。皇帝李隆基于是当场挥毫泼墨,写下了“归云阁”三个大字赐给了公孙大娘,这幅墨宝就保存在归云阁内楼。 剑舞《裴将军满堂势》不但取悦了皇帝,也让时任龙华军使,现任金吾卫大将军,名列“太一元炁榜”的先天宗师级高手“东土剑圣”裴旻承了她一个人情。裴旻调任长安后,自然是时常光顾归云阁。 就这么一首剑舞,生生造就了一座顶级高档酒楼,公孙大娘不能不说是经商的天才。这一晃七年的时间过去了,归云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外楼可以欣赏到公孙大娘亲传弟子表演的剑舞,几乎每日都爆满。而内楼,更是千金也难入。没点面子和手段,轻易还预订不到。 要知道归云阁开张之时,公孙大娘曾定下过一个规矩,归云阁内楼每天晚上只接待一桌客人,所有预订的客人必须提前三天进行竞价,价高者得。内楼用餐时不但可以观摩皇帝陛下的墨宝,还可以欣赏到公孙大娘亲自下场表演的一首剑舞。所以,你想想这归云阁内楼的消费能不贵吗?不贵那真是对不起御赐的墨宝和名满天下的公孙氏《剑器舞》。 太原王氏虽然也是顶级名门,但在长安城这遍地都是皇亲国戚、勋贵重臣的天子脚下,预订到进入归云阁内楼的资格,王维也是用上了一番手段的。 他找来了自己的三位好友,正好身在长安的清河崔氏子弟崔护、范阳卢氏子弟卢纶、荥阳郑氏子弟郑余庆一起出面。由王维出钱,四人以“崔卢郑王”四大世家的名义一起参与预订。正好他那三位好友也想见识一番公孙大娘的剑舞,于是四人一拍即合,约定一同去竞价。 按说抬出四大世家的名头,长安城一般的勋贵多多少少也会给点面子,就把这次进入内楼的资格让给他们也无妨。偏偏遇到那油盐不进,却资历极高炼器大师张鸦九。 这位老爷子有一次外出寻找玄铁矿石,被一伙山贼给绑了,正好遇到太乙门本代大师兄罗烈前来剿灭这伙山贼,就将他顺手救了出来。这次罗烈路过长安,张鸦九老爷子决定在归云阁内楼宴请罗烈。 要命的是身为炼器大师的张鸦九老爷子什么都缺,就是最不缺钱。你要跟他这么一直竞价下去,到最后便宜的只会是公孙大娘。无奈之下,王维要求暂时中止竞价,自己找张老爷子好好聊聊再说。 归云阁负责竞价的掌柜一看,反正其他勋贵家族都退出了,就卖太原王氏一个面子,暂时中止了竞价让王维和张鸦九自己协商。王维和张老爷子单独来到一间内室,双方都抬出了自己要宴请的客人,希望对方能让步。但彼此一听到那两位客人的门派,都一下子傻了眼。 太乙门位于陵川五行山,在大唐的地位极其超然,与法相宗大慈恩寺关系莫逆。法相宗乃是玄奘大师传下的道统,在天地大变后经其弟子、返虚人仙级修士释窥基之手改进了修炼之法得以延续。 而太乙门则由孙悟空之女月孛星所创,因其父为太乙玄仙,故取名太乙门。岄域入侵时,月孛星前往天庭协助父亲孙悟空镇守一方,从此再未下界,太乙门则由其兄,先天宗师级修士奇都道人接手执掌。 严格算起来,释窥基乃是孙悟空的小师弟,月孛星和奇都的师叔。法相宗和太乙门名为两派,实则跟一派也没有多大的分别,无非就是出家和俗家之分而已。在释窥基的帮助和指导下,奇都道人改进了太乙门传承心法《大品天仙决》和《清虚神庭录》,延续了太乙门的道统。 岐山派的由来和岐山李家的历史,张鸦九老爷子也是十分的清楚。双方宴请的人分别是岐山派嫡传和太乙门嫡传,两派背后都站在一位人仙级老祖。这事如果不处理好,在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播下,极有可能造成岐山派和太乙门的对立。 想到这里,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彼此都在庆幸:还好来到这内室之中私下协商,如果在继续竞价下去,事情真的就不可收拾了。 要说王维反应也快,他提出帮张鸦九一起联合竞价下次进入归云阁内楼的资格,这次的就归太原王氏。两次资格其实也就一天之差而已,张老爷子权衡之下,同意了这个提议。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隔天之后,王维和三位好友陪同张鸦九老爷子再次来到归云阁内楼。四大世家加上炼器大师的名头,让其他参与竞价的勋贵世家放弃了竞价。此事就此圆满结束,也总算让王维和张鸦九心口的石头落下了肚。 这件事给王维留下了深刻的教训,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互相之间的利益都获得满足,才能避免发生无谓的争斗。这个道理让他受用一生,少走了很多弯路,也算达到了“七绝圣手”王昌龄磨炼他的目的。 而这就是长安城,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暗中的勾心斗角,私下的角力博弈。朝堂之上看似光明正大的决策,背后有多少互相之间的利益交换,那就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 闲话不说,言归正传。 王维、崔护、卢纶、郑余庆,这四人天还没黑就来到了归云阁。一路往里走,四人在众多归云阁侍女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位于花园中的内楼。 内楼分为两层,一楼是一个面积超大的前厅,乃是迎接贵宾喝茶叙话之处。二楼才是用餐的所在,整个二楼左右两侧各自摆着四张桌椅,中间是一条宽阔的过道,也是舞女表演的舞池,过道的地板上铺着红色的毛毯,识货的人应该能看的出来是产自白奕的高档货。要知道,随着大唐和白奕的关系转为敌对,白奕的货物已经很难流入大唐了。 王维四人坐在一楼的前厅内,喝着名贵的茶叶,闲聊了起来。 “王兄,今天要宴请的到底是谁啊?”卢纶一边小口的喝着茶一边问,“搞得这么神秘,至于嘛。” “就是,就是。”崔护放下茶杯接了一句。 王维四人中,崔护年级最小只有十九岁,最为谦虚好学;卢纶今年二十岁,深得卢家之精髓,性子古板守礼;郑余庆二十一岁,平日里倒是潇洒不羁,最没正行的就是他;王维年级最大,二十三岁,四人之中他最有君子之风。 在这长安城中,王维生活了多年,也算的上是熟门熟路。所以崔护三人每次来长安,总是要跟着王维一起厮混。再加上王维性格随和主意又多,因此四人中很多事情往往都是由他来做决定,就比如这次一起参与归云阁竞价。 王维九岁那年跟随“七绝圣手”王昌龄,前往岐山拜访李淳风老祖,认识了当时只有十岁的李阎浮。两人相处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李阎浮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回忆中,自己这位表兄做什么事情都是成竹在胸、从容淡定。 李阎浮远赴海西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倒是李韵薇和李云景在长安与王维多有来往。所以这次受家族之命宴请李阎浮,王维一方面是激动,另一方面还带有微微的紧张。激动的是终于可以见到这位修为碾压同辈的表兄,让他在三位好友面前与有荣焉;紧张的是李阎浮在海西从军多年,也不知道现在性子会不会变得格外严厉。 “我说两位,既然王兄要玩这种突然的惊喜,我们随他便是,何必多问。”郑余庆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纸扇,轻轻扇动着说道。 “惊喜?别是惊吓就好。”卢纶没好气地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王兄的为人,咱们还是可以相信的。”崔护摇了摇头。 “二位公子,我王某人哪次不是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何时亏待过你们。”王维摆了摆手接着说,“你们二位稍安勿躁,总之今天来的是一位贵客,一会你们别给自家长辈丢脸就行。” “看你这样子,不会是宴请什么前辈高人吧?”崔护问道 “不可能!如果真是前辈,那就轮不到我们三位作陪。按大唐的礼数,怎么也得他们王家的长老出面才对。”王维还没开头,卢纶就接过了话头,应道。 “说起礼数来,你都是一套套的。”郑余庆一把合上纸扇,对着卢纶说。 “王兄,不是我说,你请的这位贵客架子还真不小。过一会天要黑了,这饭点了就该过了。”卢纶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对王维说道。 “卢允言,你说谁的架子大?”李韵薇人还未至,声音却先传来了。 “王兄,你怎么还请了这位姑奶奶。”卢纶听到李韵薇的话,愁眉苦脸地传音给王维。 李韵薇这时人出现在内楼一楼的前厅外,她毫不客气地抬起脚往里走。李阎浮跟在她身后,也走进了前厅。他一边打量着归云阁内楼的摆设,一边暗自观察着王维四人。 郑余庆看到李韵薇走进厅内,一下子站了起来仰头大笑,一边笑一声说:“李绛娘,本公子今天终于找到你了。上次就是听信了你的话,本公子我在山上吃了五天的松子,搞得是全身上下灰头土脸。这次看你往哪里躲?” 李韵薇一看到郑余庆,脸色就突然一变。她露出心虚的笑容躲到了李阎浮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郑余庆说道:“我那是无心之失,要不我再给你算一次,这次肯定准。” “再算一次?我看就免了吧。”郑余庆坐回了椅子上,将头看向王维,希望他能帮自己挡一下。 王维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直接起身走到李阎浮面前,拉着他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表兄,这归云阁内楼可真是千金难入,这次小弟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订到一晚。要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表兄和绛娘多多见谅。” 李阎浮客气了几句,便与李韵薇一起坐到了前厅的主座用茶。王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但是没有坐来下,他环顾了一下卢纶三人,说道: “三位。这位就是今天的贵客,我王某人的表兄,名震海西的晨曦剑星!” 第八章 归云夜宴 中 归云阁内楼二楼,李阎浮、王维、李韵薇坐在一排,崔护、卢纶、郑余庆三人坐在他们对面。六人推杯换盏,各种精致的菜肴流水一般的往六人桌上摆。王维、李韵薇和崔护三人在闲聊一些长安豪门的八卦流言,卢纶和郑余庆拿起酒杯直接找上了李阎浮。卢纶也好,郑余庆也好,既然在比武场上打不赢李阎浮,那就要在欢宴场中拼个输赢。 李阎浮在海西历练多年,那里会惧怕这种场面?他反正是来者不拒,你要喝酒陪你喝。就这么一会光景,卢纶和郑余庆都微微有些醉意,但李阎浮仍然面不改色毫无反应。 他们喝的酒也大有来头,名唤“灵桃酒”,普通的世家连买都买不到,只有那些顶级的豪门才能有那么一点收藏。此酒乃是弘农杨氏从前朝传承下来的宫廷酿酒密法,每年只有二百坛的产量。其中的一百坛酒,弘农杨氏会作为御酒进献给皇帝,剩下一百坛才供给各大世家公平竞拍。 弘农杨氏现任家主杨炯才华过人,善作骈文,更擅写诗。他曾经写下脍炙人口的名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弘农杨氏现在虽然不再是顶级名门,但在前朝那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当时权倾一时的越国公杨素,正是那个时代弘农杨氏的擎天大柱。 随着前朝衰落隋失其鹿,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杨恭仁、杨师道两兄弟早早就投奔了高祖李渊。大唐革鼎成功,杨恭仁两兄弟保存了弘农杨氏的火种。此后,弘农杨氏为了保持自己“关西第一望族”的地位,采取了联姻战略。 “灵桃酒”在弘农杨氏的联姻战略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通过出让一部分“灵桃酒”的分销渠道和分销收入,弘农杨氏先后与“李武韦”三姓通婚联姻,得到了这三姓在大唐官场上的鼎力支持。 弘农杨氏因为联姻战略的成功,继续延续了其在官场上的无限辉煌,坊间将弘农杨氏称为“十一宰相世家”。而太原武氏、赵郡李氏、京兆韦氏三家,则分享了“灵桃酒”带来了巨大经济利益和人脉资源。 这就是典型的大唐利益分配,大多数情况下为了避免名门之间的争斗,喜欢强强联手共同得利。“李武韦杨”四姓联手,不但让四家在官场上守望互助,还能联手保住“灵桃酒”,避免了其他世家觊觎。而提出并顺利实施这一战略的人,正是杨炯杨大才子。 在归云阁成立后,又由杨炯主导,李武韦杨四家以“灵桃酒”入股归云阁,占了归云阁部分的股权。能够与著名的“李武韦杨”四家名门共担风险,借助他们的人脉在长安立足,公孙世家当然也是一万个愿意。 借助灵桃酒和归云阁,中小世家中的顶尖存在“李武韦杨”四家,与在江湖中拥有偌大声望的“高阳公孙氏”,达成了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这也是归云阁在与长安众多顶级酒楼的竞争中,保持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 说完灵桃酒,我们来看李阎浮几人。 李韵薇无聊地把玩着酒杯,龙鸦夜风站在她的桌子上,一个酒杯摆在夜风面前,夜风正将小脑袋探入杯中大口地喝着“灵桃酒”。崔护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走过来逗弄起龙鸦夜风来,夜风爱答不理一副高傲的样子让李韵薇哈哈大笑起来。崔护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跟李韵薇闲聊了起来。 卢纶和郑余庆这时多少有点不胜酒力,两人跟李阎浮客套了一会,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王维趁着众人不注意,小声地将这次预订归云阁内楼时发生的意外告诉了李阎浮。 李阎浮仔细地听着王维述说,等王维说完后,李阎浮拍了拍他,也小声地说道:“表弟你处理的还不错。不过要是为兄来处理,就让给张鸦九又如何?太原王氏精通兵家和儒家典籍,古有王允公和王翦公两位文武双雄,今有‘滕王文圣’王勃公和‘七绝圣手’昌龄公,两位当世文豪。你就是退一步,难道世人还会因此看低了太原王氏。” 王维点了点头,说:“表哥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当时三位贤弟也在,我要是退让了,岂不是对不住崔卢郑这三家的颜面。” 李阎浮微微一笑,指着王维说道:“你还不就是不服气,要争这一时之长短。不过你们都还年轻,也可以理解。” “表哥,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很老似的。”王维也笑了起来。 “不一样的。”李阎浮拿起酒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为兄在海西这么些年来,明白了一个道理。该争的时候要寸步不让,该退的时候要断尾求存。这些道理,你迟早会明白的。” 王维听到李阎浮这句话,若有所思的再次点了点头。李阎浮拿起酒杯,跟王维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另外,太乙门也算是我岐山派的世交。我父年轻时闯荡江湖时,与太乙门上代嫡传啸云道长相交莫逆。”李阎浮放下酒杯,看着王维继续说,“而这罗烈正是啸云道长的弟子,说起来都不是外人。你要是与张鸦九争得不可开交,岂不是让旁人白白看了笑话。” “这事小弟还真不知道。”王维摇了摇头,说。 “别说你不知道,绛娘她都未必知道。”李阎浮指了指李韵薇,“我大唐五大本土门派岐山派、风鉴派、大慈恩寺、青龙寺、太乙门,互相之间关系复杂。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很多门派亦师亦友,有的甚至就是同一个师承。就像名门世家一样,五大门派之间很多弟子彼此通婚,长久以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许多门派之中隐秘之事,我也不方便多说,总之不足为外人道也。” “原来如此。”王维听了李阎浮陷入了沉思。 “反正,以后涉及五大门派之事,表弟你少介入。也不要莫名与这些门派弟子起冲突,更不要多加来往。你就安心读你的书,早日进入仕途才是正道。”李阎浮手指敲了敲酒桌,低声劝道。 “表哥,我明白,你安心就是。”王维应了一句。 “另外,为兄借着酒意,就多说几句。对与不对?表弟你自己琢磨。如果你希望将来仕途顺利,类似归云阁这种是非之地,还是少来为妙。”李阎浮拿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边喝边说。 “表哥还请明言?”王维连忙拱手请教。 “公孙世家在我大唐不算是什么豪门贵戚吧?朝中有哪位权贵大臣是公孙世家的人?仅仅就靠公孙大娘一人,就敢在这天子脚下,公然竞拍进入归云阁内楼的资格?”李阎浮连连问道。 他停了停看着王维继续说,“表弟你和孙鸦九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偶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事情真的闹大了怎么办?公孙世家就一点也不怕在长安城里搞出些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吗?很多事情,既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表哥你这么一说,我心中已然明了。”王维连忙起身,对李阎浮行了一礼。 李阎浮摆了摆手,示意王维不用客气。 王维坐下后,两人正准备继续交谈,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一位容光焕发的中年女子一身劲装打扮,左手拿着一把宝剑,走进了二楼。 这名女子三十来岁,正是这归云阁阁主公孙大娘。她打量了一圈王维等人,面带微笑一边行礼一边开口说道:“崔卢郑王四大世家的公子赏脸,光顾我这归云阁,奴家真是蓬荜生辉。” 这方世界,“大娘”这个称呼跟在姓氏之后一般都不是指年纪很大的女子,而是表示这位女子在同姓且同辈的女子之中,是第一个出生的人,就是相当于家族同辈中的大姐。 公孙大娘这个称呼,正是代表了她在公孙世家当代传人中长女的身份。至于她的原名,早就在这个称呼的光彩下黯然地被世人遗忘了。公孙大娘三十有余,至今未婚。长安城曾经有人传言,公孙大娘早就对“剑圣”裴旻芳心暗许。而裴旻不时出入归云阁,似乎也验证了这个传言。 按照归云阁的规矩,公孙大娘这时候来到内楼,是来表演闻名天下的“公孙剑器舞”的。李阎浮六人起身还了一礼,公孙大娘站在原地看着六人问道:“不知哪位俊杰是今天的主客,还请几位公子引荐一番。” “公孙大家,在下太原王氏子弟王维。”王维挥手指着众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清河崔氏的崔护崔公子,这位是范阳卢氏的卢纶卢公子,这位是荥阳郑氏的郑余庆郑公子,这位是岐山派的嫡传李韵薇李千金。” 说道李阎浮,王维停了停。他看着公孙大娘,缓缓说道:“至于这位,正是我们宴请的主客,岐山派少主李阎浮。” “原来是都是各家的嫡系子弟,小店真是倍感荣耀。”公孙大娘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看向了李阎浮,“这位阎浮公子,难道就是名列‘太一元炁榜’的炼神还真期高手‘晨曦剑星’?” “见过公孙大家。在下区区微名,不足挂齿。”李阎浮拱手说道。 “晨曦之名威震海西,岂是区区微名?阎浮公子过谦了。”公孙大娘打量着李阎浮,继续说,“早些年风靡长安的话本传奇《十二星骑士》,不知道勾走了多少大唐少女的心。今天一看,果然是英武不凡!” “公孙大家这话倒是没说错,就连我家十二岁的小妹,都听说过海西的晨曦骑士。有段时间,舍妹一直追着我,要我去海西帮她找来李晨曦本人。”郑余庆接了一句,调笑道。 众人听到郑余庆的话语,纷纷大笑了起来。李阎浮练练拱手,众人才不再取笑于他。公孙大娘也捂着嘴偷笑,待众人不再说话后,才开口问道: “阎浮公子,奴家这里有三首剑器舞,分别是《西河剑器》、《剑器浑脱》和《裴将军满堂势》,不知你想看哪一首?” “我们东家的剑器舞,可不是想看哪首就能点哪首的!”公孙大娘身后一位满头华发的掌柜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以往,只有‘剑圣’大人在我归云阁才能享受这等待遇。其他时候,都是我们东家想跳什么剑舞,客人就看什么剑舞。” “多谢公孙大家厚爱!在下远在海西之时,就听闻了公孙大娘将我大唐‘剑圣’裴旻前辈的风采融入剑舞之中,独创了《裴将军满堂势》。我等身为后辈,于情于理也该领略一下‘剑圣’大人的英姿雄风。劳请公孙大家让我等开开眼。”李阎浮脸上的微笑和嘴上的话语都让人无可挑剔。 公孙大娘闻言,仔细的看了看李阎浮。她无意间跟李阎浮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很快就错开。公孙大娘听着李阎浮老练地话语,看着他那微笑的嘴角和冷静的眼神,心中浮现出一句话: “晨曦剑星,果然名不虚传!” 第九章 归云夜宴 下 归云阁内楼二楼。两名男童跪坐在地毯上,将羯鼓放在自己面前,单手敲打鼓面,发出一阵阵有序的昂然之声。公孙大娘持剑而立,随着鼓点的律动,她突然飞身而起,整个人凌空跳跃,在半空中拔剑出鞘。 只见她右手持剑,左手持鞘,在空中如陀螺一般转体一周,剑和鞘就像鸟儿的翅膀忽上忽下的舞动。随着她轻飘飘地落到地毯上,剑鞘从她手中飞出落入一位侍女的怀中。 公孙大娘身形飞退,右手的剑在空中点出九朵花瓣。随后她右脚站立不动,左脚轻踏地板,整个人就这么借力在原地翻了一圈。剑随人动,舞出了一圈明晃晃的剑光。 李韵薇跳了起来,连连拍手叫好。王维和他的三位好友也看得是神魂颠倒,沉醉其中。只有李阎浮依然面色淡定,平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剑舞。龙鸦夜风跳到了李韵薇的肩上,眼珠偶尔滴溜溜地转上一转,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公孙大娘脚下踩着鼓点或进或退,手中的剑仿佛化身千万,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前身后游走。她的身形如同龙游九天,翱翔在云端之上。她的剑影如同雷霆光闪,不时发出一声声剑鸣。 公孙大娘一个健步向前,手中的剑再次发出破空的声响。随着她突然停下转身,剑光也随之一转。公孙大娘右手一挥,将手中的剑高高抛起;然后左手一探,接过侍女丢出的剑鞘。 宝剑上升到屋内的最高处突然停止,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落下,就如同电光激射迅猛至极。公孙大娘将剑鞘立起,就听见“呲溜”一声,宝剑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落入剑鞘之中,剑身和剑鞘分毫不差紧紧闭合在一起。 李阎浮长身站起,面带微笑鼓起掌来。公孙大娘默默调息了一会,随后睁开双眼对在场的众人说道:“献丑了!” “真神技也!”王维、崔护、卢纶、郑余庆纷纷交口赞道。 “还请‘晨曦剑星’指点一二。”公孙大娘望向李阎浮,说。 “指点不敢当。公孙大家剑舞确为当世绝伦!尤其是最后那一剑,隐有几分古人飞剑之韵味,当浮一大白也。”李阎浮微笑着说道。 “听闻‘晨曦剑星’擅长失传已久的飞剑之术,不知其中精妙之处可否不吝赐教。”公孙大娘行了个礼,再次问道。 “是啊,李兄,让我们也开开眼。”卢纶和郑余庆起哄着喊道。 “二哥,让他们几个见识一下。”李韵薇一边催促道,一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悬翦剑递给李阎浮。 李阎浮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悬翦剑对屋内的众人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诸位请看。” 李阎浮话音刚刚落下,悬翦剑就自动从剑鞘中飞出,悬浮在半空中随着李阎浮的意念而动,一会在屋顶上绕梁而飞,一会在桌案下穿梭而动。王维、崔护、卢纶、郑余庆四人睁大眼睛看着悬翦剑地行踪,李韵薇则兴奋不已,好像是自己在控制飞剑一样。 “飞剑之道不同于世人的想象,讲究的是‘稳’而不是‘奇’。意寄神念,神牵剑魂,剑如臂使,稳中求胜。”李阎浮一边控制悬翦剑一边说,“就如同这经商之道,忌‘急’而不忌‘缓’。很多事情操之过急,就如同在油锅之中投下一块肥肉,眨眼之间就会沸腾不已。” “阎浮公子,似乎话里有话?”公孙大娘思索了一会,追问道。 李阎浮控制悬翦剑飞回剑鞘,再将剑递回给李韵薇,然后看着公孙大娘说道:“公孙大娘,承了您一个情面,在下今天得以欣赏到闻名天下的剑器舞。刚才那番话就当是在下的回报,对与不对还请您自己寻思。对也好,不对也罢,都与在下无关。我们这几个人,只是今天来你们归云阁玩耍的几个客人而已,不是吗?” 公孙大娘盯着李阎浮看了一会,突然微微一笑,随后行礼说道:“阎浮公子的赠言,奴家收下了。愿几位玩得尽兴,奴家先行告退。” 公孙大娘带着一大堆侍女和几位掌柜走下了二楼,李韵薇站在李阎浮身边拉了拉他,问道:“二哥,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 “我随便说说的,不懂就算了。”李阎浮低声回答道。 李韵薇还想追问,王维这时走了过来,帮李阎浮解围。王维对着三位好友大声说道:“各位贤弟,刚才见识了我表哥的飞剑神技,你们几位也要有所表示才对。不如这样,我们来击鼓传花,传到谁就必须献技一次。如何?” “这个好,就来玩这个。”李韵薇拍手叫好。 王维问侍女要来了正鼓和花束,由李韵薇击鼓,他和崔护、卢纶、郑余庆开始了击鼓传花的游戏。一轮鼓声过会,花束传递到了郑余庆手中。郑余庆不慌不忙的将花束放在桌案上,看了看王维三人,开口说道: “我郑某人最擅长的是《远古六经剑法》,最佩服的是摩诘兄的大才。今天接借摩诘兄的大作一首,聊表我辈男儿的拳拳之心。” 这边郑余庆的话才刚说完,那边就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上剑气凝而不散。他就以手指为笔,以剑气为墨,凌空书写起来。剑气随着他的手指划过,在空中留下了一首绝句: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李阎浮点着头对众人说道:“表弟这诗是好诗,但郑贤弟这手这‘剑气成字’,更是精彩绝伦。” 郑余庆抱拳答谢,随后坐下继续开始击鼓传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维四人早就商量好的,随着鼓声停止,这次花束正好传到崔护手上。 崔护站起来,拿着酒杯走到中间站定,随后开口说道:“各位兄台,除了绛娘之外,这里就属小弟我年纪最小。我最擅长《水镜威光剑》,但可惜修为尚浅,没有什么太过精彩的绝技。今天就只能自备薄酒一杯,请诸位指点。” 崔护手上剑气弥漫,随着他默运真气,剑气向酒杯内汇聚就像河归大海,在杯中化为一团“剑气之酒”。不管锋锐凌厉的剑气在酒杯中如何盘旋转动,崔护手中的酒杯居然分毫无损。 王维等人纷纷指着崔护大笑起来,一边笑王维还一边说:“好你个崔殷功,嘴上很谦虚,这手上却一点也不服软!” 李阎浮举起酒杯,对走到自己身边的崔护说道:“崔贤弟,你这手‘剑气成酒’不简单呐。俗话说得好,出剑容易控剑难。崔贤弟年轻不大,这份控制力还真是难得。” 崔护连忙散去剑气,对着李阎浮拱拱手,答道:“多谢李兄夸奖。” 王维对着崔护又是一阵调笑,随后众人继续击鼓传花,花束随着鼓声传递到了王维的手中,李韵薇突然手上一停,鼓声就此停歇。王维指了指李韵薇说道:“绛娘,你是故意的吧。不过你表哥我不怕,看你表哥我给你表演个好玩的。” “诸位贤弟,我王某人玩剑玩不过你们,但是论古琴之道,在坐的哪位敢说超过我王某人的?请站起来。”王维盯着崔护三人问道。 崔护、卢纶、郑余庆纷纷摆手,郑余庆更是开口说道:“王大才子,谁不知道你们太原王氏最擅长《古琴剑气曲》,就不要在这里炫耀了。” “既然郑贤弟这么说,那我也不再多言。今日没有将‘九霄环佩琴’带来,不能抚琴一首了。不过这音韵之道,未必非用乐器不可。诸位请看。”王维说完后,将自己的酒杯倒上大半杯酒,放到桌案中间。随后他拿起一只筷子,在桌上按照音韵节奏敲打起来,这敲打声如鼓如磬,别有一番风味。 随着王维敲击桌面,酒杯中的酒居然化作一条水绳高高立起,跟着节奏扭动起来。一会向左摆,一会向右摇,还时不时地旋转一下,很是好玩。李韵薇干脆就走到王维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细细的水绳。 王维表演了一会就停了下来,水绳又化为酒自动流回杯子,而且居然一滴也没有洒落。李韵薇缠着王维,要他再表演一次。王维只好苦笑着看向李阎浮,李阎浮走到王维面前拉了拉李韵薇,举起酒杯对王维说道: “刚才崔贤弟是‘剑气化酒’,表弟你就来了这手‘水酒化绳’,不喝这一杯都不行。” 王维拿起酒杯,跟李阎浮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李阎浮随后转身看着卢纶,对众人说道:“各位贤弟,我看也不用再来一次击鼓传花了,现在就剩下卢贤弟还未出手,不如就让我们来看看卢贤弟的神技如何?” “也好。”众人纷纷应道。 “诸位,今天在下有幸,不但看到了公孙大娘的剑器舞,还得以见识到李兄精彩的飞剑之术。当然,王兄、郑兄和崔贤弟的绝技也让在下涨了见识。”卢纶站起来走到中间过道,他看着王维三人继续说道,“卢某习练《塞下六合剑指》多年,最擅长什么三位肯定知道。还请三位助我一臂之力,让卢某来为今天的欢宴,放一个灿烂的烟火。” 王维、崔护和郑余庆听到他的话,都微微一笑,每人挥手放出一道剑气冲向卢纶。卢纶伸出右手,轻轻一抓将三道完全不同的剑气抓入掌心。李阎浮和李韵薇都认真的看着卢纶,只见他将自己的真气输入手掌心,用这道六合真气将王维、崔护和郑余庆发出的剑气融为一体,化为一团奇异的真气团。 卢纶信手将这团混合真气抛向空中,真气离开他的手掌后在空中化为四散的剑气,就好像烟花洒落一般,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飘荡了许久。 李阎浮轻轻鼓着掌,开口说道:“好一个‘他为我用’,范阳卢氏的《始立诸经要诀》果然精妙,不亏是我大唐的名儒之门。” 卢纶连忙拱手称谢,众人又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李阎浮站在自己的座位旁,举着酒杯环顾众人,开口说道:“各位贤弟,在下从海西归国,有幸在归云阁认识了诸位。看到各位,就代表着我大唐英才辈出,诸位贤弟各有所长,均乃一时俊杰也。这杯酒首先要感谢诸位的盛情款待,其次要答谢诸位的精彩献技,最后要恭祝大唐的盛世荣耀。” 李阎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王维等人也纷纷痛饮了杯中之酒。李韵薇这小丫头这时跳出来要表演自己的占卜绝技,搞得王维四人纷纷避之不及,底下头生怕这小姑奶奶找到自己头上来。 龙鸦夜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嘎嘎”的连声叫着,似乎在怂恿李韵薇勇敢出击。李阎浮微笑着也不阻止,坐在座位上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屋内王维四人正互相推诿,想推出一个替罪羊来。这时,归云阁内楼外传来一声大喊声: “救命啊,杀人啦!” 第十章 故人重逢 在大唐帝都长安城内,一般的人根本没有太多机会进入归云阁内楼。要说敢在归云阁闹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要知道负责长安城日夜巡查警戒的千牛卫将士,有不少曾是“剑圣”裴旻的下属。就冲公孙大娘和“剑圣”大人的关系,在归云阁附近巡逻的千牛卫士卒还不得格外的尽心尽力呀。 李阎浮六人听到内楼外的呼喊声,不由顿时觉得分外好奇,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归云阁闹事。于是六人走出了内楼来到院子中张望了起来。 远远的只看见一群身穿黑衣,手拿横刀的人将一名身穿蓝袍的男子按在地上。还有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往这内楼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在他身后又两名黑衣男子紧紧追逐着,但一时之间却难以追上。 正在此时,一位身穿黑色劲装脸上轻纱遮面的女子翻墙而入,脚下不疾不徐但速度却极快,几步之间就来到了白袍男子身前。她也不说话,抬脚飞踢向白袍男子,直接将他踢入了身后追赶的黑衣男子手中。 这名黑衣女子转过身,看向了李阎浮,开口便是一阵婉转悦耳的声音:“阎浮,你一进长安就出大事啊,该怎么说你才好。” “哈哈,原来是菲嫣。”李阎浮哈哈一笑,“我说你们丽竞门办案动静也太大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归云阁中闯入了马贼呢。” 孙菲嫣脸上面纱遮挡着,看不清楚神色。她听到李阎浮的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还不都是因为你,搞得我们晚上都不得消停。你真当我们丽竞门的人都是铁人啊,不需要休息。” “愿闻其详。”李阎浮满脑子雾水,只好开口问道。 随着孙菲嫣开口讲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一跃入众人耳中。这事说起来确实跟李阎浮息息相关,今天上午李阎浮进入长安城时,在延兴门边突发意外,一块石弹从头而降直接砸向他。这件事正好被路过的忠王李浚目睹,在送李阎浮回到兴道坊李府后,忠王李浚连忙赶往皇宫向大唐皇帝李隆基禀报了此事。 李隆基一听是龙颜大怒,当场就摔坏了一块心爱的砚台。要知道天下间所有事情,在皇帝的眼中看来都没有那么简单。今天这块石弹可以砸向李阎浮,那明天会不会也有一块石弹砸向他李隆基呢? 这里可是长安城啊,大唐帝都所在。正所谓天子脚下理应是他李隆基最能掌控的地方,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负责长安城防的千牛卫被人重金收买?还是朝廷大臣中有人图谋不轨?是这八位皇子暗中策划?还是白奕密探突施杀手?李隆基脑海在一瞬间,就浮现出种种猜想。 忠王李浚走后,皇帝李隆基找来了负责管理丽竞门的梅妃江采萍,严令丽竞门必须在三日内破获此案,给他李隆基和国师李思泉一个交代,同时也给在暗中关注此事的大唐臣公们一个交代。 梅妃江采萍又将这事安排给了自己最宠信的养女孙菲嫣,要她带领“云字部”密探在三天内抓获幕后黑手。孙菲嫣和云字部密探本来就在暗中监视一伙白奕密谍,而这件事的行事手法都很像是白奕圆顶研究院所为,于是孙菲嫣决定收网。先将这伙白奕探子抓住,再严刑拷问。 好巧不巧,丽竞门密探获知,这伙白奕探子中的一位核心人物今天在归云阁外楼宴请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千牛卫某个将领的侄儿。种种线索窜在一起,不正好跟今天白天的事情对上了吗? 这才有了眼前丽竞门闯入归云阁抓人的一幕。白袍男子乃是白奕潜伏在长安的王牌密探“学徒亢”,丽竞门的人进入归云阁的时候,就被他无意间发现了。于是学徒亢带着蓝袍男子——也就是千牛卫某将领的侄儿,向内楼方向逃跑,希望能找到一条逃生之路。 要说这学徒亢反应也算快的,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判断清楚形势作出决策。白奕圆顶研究院由神秘的“教授”掌管,其下一共有十二位“学士”统领。每名学士根据负责的区域,分别管理两到三名的精英“学徒”。一共二十八位学徒,按照二十八星宿分出了个排名,而这“学徒亢”正是二十八位学徒中的佼佼者。 丽竞门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早就惊动归云阁的主人公孙大娘。公孙大娘带着两名掌柜和一群护卫急冲冲地赶了过来,正待上来跟孙菲嫣理论一番,这时又突生变故。 在孙菲嫣和李阎浮说话的时候,原本站在李阎浮身边的李韵薇居然走到了被制服的学徒亢附近打量着他。要说这位小姑奶奶本来就是个胆大之辈,加入太史局以来前任秋官正李云景虽然一直没有让她远赴外地执行过任务,但也在这长安城中参加过不少太史局的行动。 李韵薇这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白奕妖族,好奇之下就一时忘记了防范,光顾着看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学徒亢抬头一瞧,好机会啊!劫持了这丫头,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他暗中默运真气,使出了圆顶研究院的独门神通“缩骨移形”,从两位身穿黑衣的丽竞门密探手中逃出,直直冲向李韵薇。 这时正好公孙大娘走到孙菲嫣身边,看到这个变故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场中的众人也是一下变了脸色,孙菲嫣和王维等人大喊着“小心”二字。李阎浮则是勃然大怒,身上气势威压蓬勃而出,一股浓烈的铁血肃杀之气压向了学徒亢。 “找死。”李阎浮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左手暗掐“莲华印掌”,使出了瞬移法决。他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李韵薇身前。 学徒亢就像是自己送到了李阎浮的手心里一样,在李阎浮的气势威压下,他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李阎浮面前。 “留活口!”孙菲嫣连声大喊道。 李阎浮也不回答,只见他两手飞快舞动,直接将学徒亢的四肢搞成了脱臼。紧接着,李阎浮左手在学徒亢下巴下一抹,将其下巴关节也分离开来。然后再将他的右手伸入学徒亢嘴中,拔下一颗内含毒药的大牙。 这还不算完,李阎浮左手轻抚学徒亢的脸庞不动,身形一转来到他背后,用右手在学徒亢后脑出轻轻一按,左手发力直接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来,让学徒亢露出了他那面带兽纹的真容。 李阎浮拎着学徒亢的衣领,将他递给了追上来的两位丽竞门密探,面色严肃地说道:“给我看好了他,再被他跑了,你们和孙统领都不好交代!” 两位身穿黑衣的丽竞门密探被李阎浮身上的气势所迫,居然躬身抱拳应道:“是,大人!” 学徒亢面若死灰,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被丽竞门的密探拎走。看着眼前的一幕,李韵薇没有受到什么惊吓,院中的其他人反倒是吓得不轻。王维额角边的冷汗如珠般大,崔护、卢纶和郑余庆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公孙大娘也顾不上跟孙菲嫣理论了,她偷偷地打量着李阎浮,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位名噪一时的“晨曦剑星”。之前还笑嘻嘻的好像一位圆滑的世家公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心狠手辣的铁血修士,这转变还真大! “阎浮,你这官还没当上,官威倒是不小。不过这事确实是我们丽竞门的失误,我代表云字部的弟兄们向你们两兄妹道歉。”孙菲嫣拱手说道。 “孙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嘛?刚才是我哥出手太快了,不然你真当我李绛娘是吃素的?”李韵薇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原来她一直在长安当差,与身在丽竞门的孙菲嫣早就熟识。 “是,我们家绛娘是盖世女侠。”李阎浮走到李韵薇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转身对孙菲嫣说道,“这事不怪你们,丽竞门的兄弟们连夜出动,都辛苦了。” “哥,你刚才那几下,实在是太利落了!你怎么知道他嘴中有毒药的?”李韵薇拉着李阎浮的手臂,追问道。 “你哥我在海西,跟白奕的探子斗了十多年了,他们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下,不知道才怪?”李阎浮答道。 “阎浮,你等我一下。”孙菲嫣冲李阎浮使了个眼色,暗示自己一会有话要跟他说。李阎浮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孙菲嫣拿出丽竞门云字部的腰牌,走到了公孙大娘面前,解释了起来。两位女子交谈了几句,公孙大娘行了一礼就带人离开了院子。 李阎浮这边一一与王维、崔护、卢纶、郑余庆四人话别,约定下次再聚。随后就他就带着李韵薇站到了一边。孙菲嫣安排好后续种种,也让云字部的密探们带着两位案犯先离开了归云阁。 三人一起登上了李府的马车,李阎浮和孙菲嫣坐在车上就长安的局势和李云景一案侃侃而谈。李韵薇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不时用玩味的眼神偷偷打量着李阎浮和孙菲嫣。龙鸦夜风没有进入车厢内,而是站在车顶看着长安的夜景。 “阎浮。这归云阁在长安也不简单,身后不但站在剑圣大人,更是江湖世家公孙氏和大唐权贵名门‘李武韦杨’四家联手的产物。你们在内楼喝的灵桃酒,就是‘李武韦杨’四家提供给归云阁的。”孙菲嫣话锋一转,说起了公孙大娘的归云阁,“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起案件有皇上在亲自过问,我们丽竞门轻易也不会硬闯进去,多半会等他们出来再抓捕。” “你们丽竞门还会怕几个中小世家?”李阎浮微微一笑,拿出车内备好的茶水,到了两杯递给了孙菲嫣和李韵薇,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不是怕!”孙菲嫣摇了摇头继续说,“在大唐无论办什么事都有规则,就连皇上也不会轻易去践踏世家的尊严。” “很正常,在海西更是如此。”李阎浮应了一句。 “而那公孙大家也不简单,原本只在江湖中略有声望,一些习练凡间武技的武者对她很是追捧。在我辈修士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名气。”孙菲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道,“自从在御前献舞之后,她就开始大红大紫起来。我们丽竞门因此对她调查了一番,发现她种种所为,幕后都隐约有着那么一个人的身影——温先生。” “这位温先生是?”李阎浮问道。 “这位温先生大名温安平,我们怀疑他是太平公主的同党,大唐前任宰相崔湜。你把‘湜’字下半部分去掉,换成‘皿’字,正好是个温字。”孙菲嫣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湜”和“温”两个字,“而崔湜出自清河崔氏的旁支,博陵崔氏安平房,这温安平三个字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有意思。”李阎浮一边想一边回答。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皿’字,不就是‘血’去其头吗?这代表了什么意思,让人不得不深思。”孙菲嫣看着李阎浮说道,“按说这崔湜早就在岭南被赐死了,是谁有那么大胆子,敢罔顾圣旨私自保下他?” “这长安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李阎浮感叹道。 第十一章 父子夜话 兴道坊李府,李阎浮的卧房内灯火辉煌,烛火重重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马车里跟李阎浮交谈了一会后,孙菲嫣就半路下车告辞离去了。李阎浮和李韵薇回到了李府,李韵薇早早就去休息了。李阎浮想起堂兄李云景被害一案,还有今天与忠王李浚、丽竞门孙菲嫣的两次交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在岐山从老祖李淳风那里了解过大唐的情况,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李阎浮还是发现,大唐朝野复杂的局面出乎了自己意料。就连一座小小的归云阁,背后都有各方势力你牵我连。 李云景一案,跟崔平之的“靖安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一点上,李阎浮还是认同忠王李浚的判断的。清河崔氏的崔灿前来长安处理“靖安案”的后续,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他才会在长安城中消失不见。 李阎浮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崔灿两个字,接着又写下了崔平之三个大字,用横线将他们连在一起。 崔灿失踪会不会是发现了“靖安案”真正的幕后黑手呢?李阎浮在心中问自己。而这个幕后黑手发现堂兄李云景在追查崔灿的行踪,甚至已经找到了关键的线索,所以才冒险设下圈套伏击了李云景? 那么这个关键线索又是什么?李云景独自回到太史局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死去了。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真正导致李云景身陨的是其身中的奇毒,让其功力尽失同时也丧失了语言能力。 是谁给李云景下的毒?归云阁这座销金窟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为什么舅舅“七绝圣手”王昌龄要让表弟王维在归云阁内楼给自己接风洗尘?这是不是一种无言的暗示?李阎浮一边想,一边又在纸上写下了李云景和归云阁六个字。他笔下不停,随手在归云阁三个字边上划了一个问号。 还有那位名为温安平的温先生,丽竞门怀疑他是崔湜崔澄澜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如果丽竞门的怀疑是真的?那么这位大唐前任宰相,如今的公孙世家幕僚,神秘的温先生,无疑在长安城中拥有莫大的人脉之力。 温安平跟“靖安案”和李云景一案到底有没有关联?站在公孙大娘身后的“剑圣”裴旻又在这些事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李阎浮将温安平的名字添加在纸上后,放下了手中的笔。 这十二年来,李阎浮在海西带领“圣荆棘骑士团”查办过多起大案要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些看似纷乱的谜团之中,肯定有一条线能将它们串在一起。一定有那么一位关键性的人物存在,找到他所有的谜题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当事方,那就是白奕帝国,李阎浮并没有写在纸上。在他看来,白奕跟这两起案件之间都有无法逃脱的关联,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在没有找到那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关键性人物”之前,今天晚上丽竞门抓获的白奕密探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白奕妖皇白柯蔓为了实现东进战略,无所不用其极。在他的严令之下,白奕圆顶研究院的密探就像蚂蚁一样,疯狂的往大唐渗透。李阎浮还海西的时候,就获知圆顶研究院十二位“学士”统领和二十八星宿“学徒”,至少有一大半都派入了东土,至于他们潜伏在何处,只有天知道。 在海西民间,曾经流传过一首民谣:如果有一天,隔壁的玛丽举家消失。不要惊慌,不要害怕;这不是仇杀,更不是绑架;而是白奕的密探挪窝了。恭喜你!在骑士老爷没来之前,冲进去尽情地挑选吧!记住,先到先得! 由此可见白奕圆顶研究院密探的渗透能力之强,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李阎浮就这么坐在书桌前,心里默默思索着。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渐渐临近,李阎浮的父亲李思泉走进了屋内。 李思泉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李阎浮,走到床前的圆桌边,拉出一张圆凳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你爹我正准备回房休息,路过你这里看到灯火通明,就过来看看你。” 李阎浮连忙起身,走到圆桌旁,站着回答道:“睡不着,所以起来坐坐。” “坐下说。”李思泉招了招手,让李阎浮坐到圆桌前。 “爹,你怎么也没休息?”李阎浮坐到李思泉对面,开口问道。 “别提了,晚上我跟你妈也出去赴宴了。你表弟宴请你,你舅舅宴请我。他们王家还真有意思,非要分开来办,说是要让你们年轻人联络联络感情。”李思泉给自己倒了杯水,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年纪大了,喝了点酒,口就干的不行。” “哈哈。爹,你堂堂一位先天宗师,也会不胜酒力?”看到李思泉故意装出喝醉的样子,李阎浮感到十分好笑。 “先天宗师怎么了?难道就不是人啦?是人就会喝醉嘛。”李思泉摸了摸胡子,眼睛一瞪反问了一句。 “是,是,爹你说的对。”李阎浮赶紧服软。 “想什么心事呢?说来听听。不要告诉你爹,你在思春啊!”李思泉一边说一边打量起李阎浮来,“看样子不像呐?要不要让你妈改天给你安排一场聚会,介绍几位大家闺秀给你认识一下?” “爹,你就放过我吧!大恩不言谢了!”李阎浮供着手,连声告饶道。 “对了,说到这事,你小子没有在海西留下我们李家的种吧?”李思泉一拍脑门,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说道,“有也没关系,我们岐山李家主脉香火单薄,三代都只有一位男丁。有的话唤人带回来,让你妈也享享天伦之乐,省得她有事没事就跟我絮叨。” “爹,你怎么说着说着,越发没个正形了。”李阎浮哭笑不得。 “此言谬矣!子孙延续乃是我大唐各大世家一等一的正事,怎么到你口中就没了正行了?这话要让你妈听见,少不得吃上一顿挂落!”李思泉一本正经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 “是,是,孩儿受教了!”李阎浮唯唯诺诺的应道,随后他赶快转移了话题,“孩儿我刚才是在寻思‘靖安案’和大兄被害一事之间的关联。” “你怎么想的,说来听听。”李思泉点点头说道。 李阎浮将今天晚上在归云阁发生的精彩故事,还有路上孙菲嫣跟他说的疑似崔湜的温安平一事,以及自己刚才的种种猜测一一说了出来。尤其是归云阁背后交错复杂的利益纠葛,更是说得十分详细。 李思泉听完后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我儿这些年在海西还真没白待,是经历了一番历练的。想当初你大兄云景刚刚接手秋官正一职时,远远没有你这么思虑周全。当年很多事情,都要我手把手的教他。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狠狠地跌过几个跟头的。都说少儿游子多成才,这话果然没说错。” “爹,你这话说的孩儿都无地自容了。跟咱们岐山派诸多前辈比起来,孩儿还差得很远。”李阎浮摇了摇头,说道。 “这话说的好,人难就难在能有一颗时时鞭策自己的心。”李思泉脸上露出了笑容,“儒家有句话说的好,吾日三省吾身。说出来很容易,做起来就很难了。就冲你刚才那句话,就远远胜过许多勋贵世家的子弟。” “爹,外人听到咱们父子之间的对话,怕是要取笑上一番了。”李阎浮也笑了起来,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李思泉又倒了一杯水。 “让他们笑去好了,他们也只敢在私底下议论议论。要知道,皇上曾经在朝会的时候亲口夸奖过你,有诗为证,且听为父诵来:男儿当如李晨曦,万里单骑镇海西。少年发奋时未晚,元榜留名人皆知。”李思泉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诗是皇上所做?”李阎浮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爹还会骗你不曾?”李思泉越说越发得意,“满朝王公大臣,长安勋贵名门,谁不知道你李阎浮已经简在帝心。” “天威难测,事事还是得小心谨慎才对。”李阎浮摇了摇,不是很认可“简在帝心”的说法。 李思泉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然后才对李阎浮说:“这个态度是对的,爹说说可以,你切不可自满。” “孩儿省得。”李阎浮微微点头。 “关于你大兄被害一案,你如何查案?如何追凶?爹都没有什么好教你的。”李思泉看着李阎浮说,“爹能想到的,你已经都想到了。爹没想到的,你也想到了。总之诸事种种,如何拨开迷雾见明月,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现在线索太少了,还要多方查证才可。”李阎浮说道。 “那就去查。总之不论涉及到谁,这件事情都必须给我们岐山派一个交待。真的你爹我这个大唐国师是白当的,把手都伸到了我们岐山派弟子的身上了,那就不要怪我们把这只手斩断。”李思泉正色的说道。 “这点孩儿心里有数,大兄不会就这样白白牺牲。”李阎浮也严肃的说道。 “爹提醒你一句,你一个人在海西时,做许多事情都要顾及万千,各方利益不敢轻易触碰,因此办事查案必须找到线头才能破解。从手法上来说,这固然是好的,但也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李思泉指了指自己,接着说道,“记住在大唐,站在你身后的是你爹我,是咱们李家的老祖,更是岐山派诸多英魂。只要咱们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对得起大唐,对得起皇上,管他们什么豪门利益和世家纠葛!怀疑了就直接上门查。太史局监察天下所有修士和异类,职权上你完全可以先抓了再说,有问题就继续审,没问题就放人。” “爹,这有点太粗暴了。”李阎浮回应了一句。 “粗暴什么?你爹我当年就是这么查案的!”李思泉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一力降十会,知道吗?不然像你这么查,黄花菜都凉了。” “爹,你刚才可说过了,孩儿如何查案,如何追凶,您可都不过问的。”李阎浮用李思泉的话反将了一军。 “怎么?老子管儿子,也需要你爹我去请一道圣旨吗?”李思泉开始耍无赖,这两位父子之间的相处方式,还真是与大唐其他世家不同。 “不敢,不敢。您管我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这不就好了吗!少废话,总之你大胆去办,一切你爹我都给你兜着。”李思泉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自己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连忙补了一句,“就算你爹真的兜不住了,还有皇上给你兜着。” “是,孩儿明白。简在帝心嘛。”李阎浮无奈的说道。 “知道就好,我的孩儿果然一点就透!哈哈。”李思泉说完这句,摆摆手转身走出了李阎浮的房间。李阎浮站了起来,拱手行了一礼,看着李思泉的身影渐渐消失。父亲的话,李阎浮虽然不是完全认同,但也给了他破解谜团的启发。 第十二章 冯家往事 太极宫,取龙虎合一阴阳交汇之意,代表了大唐所有权利汇于一身的最高存在——皇权。这座宫殿位于长安城中轴线北部,拥有悠久的历史,始建于前朝开皇二年。原来称为大兴宫,先帝睿宗时改名为太极宫。 太极宫是大唐帝都长安著名的宫殿群,有殿、阁、亭、馆三四十所。加上所属的东宫,还另有殿阁宫院二十多所。太极宫整体建筑风格富丽堂皇,有很多著名的宫殿,比如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武德殿、甘露殿、凌烟阁等等。 其中,两仪殿位于太极宫内廷,是皇帝与重要勋贵商谈国事之处,只有极少数的大臣可以获准入内。在此处,君臣之间举止都较为随便,现任皇帝李隆基尤为喜欢在这里接见信任的重臣,以示君臣亲近。 如果说长安是大唐的一颗璀璨的明珠,那么太极宫就是这颗明珠的核心所在。太极宫重要的宫殿,乃是举行早朝的太极殿。在太极殿的东侧设有门下内省、宏文馆、史馆,西侧设有中书内省、舍人院,为宰相和皇帝近臣办公的处所。 东土大陆,大唐威压诸夷,立国已有一千九百多年。自从玄奘法师西游返唐后,修行之法开始在大唐民间流行起来。当时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就是在太极殿颁布了新历之法“唐历纪元”,从此沿用至今。而今年算起来,正是唐历1862年。 在大唐民间,有许许多多关于太极宫的传说。无论是文人笔下的乐府、骈文,还是艺人口中的传奇、话本,太极宫这三个字就代表了大唐的最高权威。高祖、太宗在这里君临天下,中宗、睿宗在这里拨乱反正,大唐所有政令皆由此地发出。总之,太极宫在大唐臣民心中,拥有着不容取代的重要地位。 从承天门进入后,李阎浮随着父亲李思泉行走在太极宫的步道上,沿路把守的金吾卫士兵看到李思泉出现,纷纷在胸前行着军礼,以示对大唐国师的尊重。李思泉也不说话,就这么带着李阎浮一路往两仪殿方向走去。 李阎浮观察着站岗的金吾卫士卒,其中大多数都有凡人武者的水准。而几个领头的旅帅,也都是通心明体期的修士。一位正带队巡逻的将军,则至少是引气筑基初期的修为。这负责宫禁安全的金吾卫在“剑圣”裴旻地调教下,隐约有了那么几分强军的气息。坊间传闻所说的“绣花枕头一包草”,看来纯粹是谣传。 这太极宫中隐藏了两尊镇压国运的镇国法宝“黄道游仪”和“水运浑天仪”,由太史局夏官正张遂主持铸造,借四大人仙老祖的法力在皇宫内布下了“菩提胎藏曼荼罗大阵”和“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前者禁用一切法力神通,后者禁用一切武艺神通。 两尊镇国法宝由皇帝李隆基亲自掌控,在两阵范围内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轻易动武。因此在这皇宫大内,任你修为通天也难敌一涌而上的金吾卫大军。 自从进入太极宫后,李阎浮全身真气就被封锁了大半,剩下一小部分也无法正常使用。只论凡人武技的话,一般的金吾卫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要知道李阎浮十二岁之前,都在苦练凡人剑法。不过老话说的好,蚁多也能咬死象,金吾卫的数量要是多了,他也招教不住。 这样的皇宫大内才正常,这可不是话本小说里高打高走的侠客们能随意闯入的地方,这里是大唐权力的中心,文武大臣们处理朝政的场所。 就这么一路沿着曲折蜿蜒的走廊,李阎浮父子二人走到了两仪殿前。殿外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广场,一队金吾卫远远的在广场上巡逻着。殿前原本应该站着两名金吾卫士卒负责把守,现在已经全部换为身穿黑衣的丽竞门修士。可以看得出来,皇帝李隆基对今天与李阎浮的会面十分重视。 李思泉让人前往殿内通禀,一会功夫一位面白无须身形挺拔的中年宦官从两仪殿内迎了出来。这位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权倾一时的内廷总管,世人称之为“大唐内相”的高力士。李隆基的诸多王子公主们,见到高力士都要尊称一声“阿翁”。 坊间对其评价两极分化,世家门阀有人骂他阉人干政,也有人骂他贪得无厌。与这些谩骂相反的是,百姓们反而夸他忠心耿耿,不骄不谀。当然这些都不重要,要说这大唐朝野,有谁是真正“简在帝心”,那只有这位高公公了。 高力士本名冯元一,乃是大唐名将冯盎的后人。岭南冯氏从前朝大隋开始,世代忠良名将辈出。冯氏高祖的夫人,“巾帼红颜”冼英率领岭南民众归附大隋,被当时的朝廷封为谯国夫人。冼英之孙冯盎多次平定岭南各部叛乱,得到太宗皇帝李世民夸赞,赐号“多谋善战”。 四十八年前,冯盎之孙,高力士之父冯君衡袭封潘州刺史,当时的大唐内忧外患,代表皇权正统的李家子弟不是被杀就是被贬。朝政被太原武氏的后人武媚娘把持,甚至改国号为“周”。冯君衡因此闷闷不乐,每每酒后多有一些牢骚之言。他总以为自己身在岭南,天高皇帝远,不怕因言获罪。 有时候,在这个世界上不怕你自己找麻烦,就怕麻烦找上你。武周时期的御史台不像现在是儒家的势力范围,当时掌控御史台的是一群欺上媚下的奸佞小人。来俊臣和万国俊两人在御史台内一手遮天,制造了无数冤假错案。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密匦制度很是流行。所谓的密匦,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方盒,东南西北一共设立了四个,颜色各有不同。 东面叫延恩匦,可以投匦自荐其才,符合朝廷的要求则得以录用;南面叫招谏匦,百姓可以将自己对时政的意见书写成文,投入匦中,朝廷会视情况而采纳;西面叫伸冤匦,凡有冤情者可以投书入匦,朝廷会酢情处理;北面的叫通玄匦,百姓想表达对女皇爱戴之情,可以进赋献颂。 女皇武则天的理想很丰满,可惜现实却很骨感。东南西北四匦之中,收到的投书大多是告发异己的告密信。数不清的冤假错案,就是由这四匦之中小小的一份投书引发的。 这天,有人在招谏匦中投书,告发岭南流放人员谋反。而当时流传岭南的人,确实有不少心怀李唐的忠义之辈。冯君衡和岭南冯氏对这些人也多有照顾,不时接济一番,让他们得以温饱。 武则天在收到这封匿名投书后,派遣心腹万国俊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前往岭南查问。万国俊一心想着讨好女皇借机上位,到了岭南之后根本不查案,也不提审。他召集全部流放人员,假传女皇圣旨让他们自尽。 流放人员呼喊着不服罪,当时就在现场的岭南大小官员,只有潘州刺史冯君衡站出来为流放人员喊冤。万国俊一看,这还了得。你小小一个刺史就敢挡我的路,我还正愁没有在职官员牵连入内呢!你这是自己往我刀口上撞啊! 万国俊二话不说,当场将冯君衡拿下。先是将所有流放人员全部斩首,然后伪造了岭南冯氏和流放人员勾结谋反的罪状,上报给了女皇武则天。女皇龙颜大悦,对万国俊是越发的欣赏起来,将其提升朝散大夫、侍御史。而岭南冯氏上下百来口则全部问斩,偌大一个忠良世家就被万国俊这个小人搞得家破人亡。 冯元一当时只是一个年方六岁的稚童,在父母的保护下独自逃往深山躲避,正好遇到了正在岭南游历的李思泉。李思泉听闻此事,是怒发冲冠,但受限于岐山派门派戒律,不得干涉朝政走向。 李思泉一面救下了冯元一,一面暗中将几位逃往他处的冯家子弟送入川中,交由风鉴派秘密保护。在征得了冯元一自己同意后,李思泉将他送入宫中,由自己的忘年之交,“大内第一高手”宦官高延福抚养。 冯元一就此认了高延福为养父,改名高力士。高延福虽然修为已达炼神还真期,但身为宦官的他膝下无子,看到他人能享天伦之乐很是羡慕。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对高力士他是十分的疼爱。琴棋书画骑射武艺,只要高力士想学他都倾其所有毫不藏私。 高延福也是从小就入宫为宦,成年后当任梁王武三思府中的内院管事。因为修为高深被梁王送给女皇武则天,负责贴身保护女皇。高延福有那么几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暗中牵挂着李唐皇室。 高力士在他的培养下逐渐成才,而当时年少的李隆基聪颖之像也渐渐展露。为了防止李隆基被武氏一族暗中杀害,高延福略施手段,将高力士派到李隆基身边。高延福对女皇声称此举乃是监视李隆基,其实是暗中给予保护。 高力士对李隆基是倾心侍奉,两人相交于危难之时,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很多时候,李隆基不方便出面办的事,都是高力士代为安排。神龙政变后,中宗李显即位。李显受过武氏的迫害,导致为人处世都懦弱无能。偏偏他的老婆和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于是朝政大权慢慢落到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之手。 当时的朝局之乱,不亚于武周时期。从龙功臣宰相张柬之,被韦皇后罢免并将其驱逐出长安城。太子李重俊在韦皇后逼迫下,发动兵变攻打宫城,因士卒倒戈而失败。官方说法是,李重俊在逃往终南山的途中,被迷途知返的部下杀死。 在这样的朝局下,李隆基为图自保,决定暗中召集英勇之士,在皇帝的亲军万骑中发展势力。李仙凫、葛福顺、陈玄礼等军官聚集在李隆基麾下,为了让李隆基避嫌,当时众人之间的消息传递,都是由高力士出面进行的。 唐历1841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的夜晚,当时只有二十多岁的李隆基毅然决定发动政变,铲除把持朝政的“韦后集团”。大唐四大人仙老祖所在的门派都有严格的戒律约束,门派弟子不得干预朝政决策和皇储废立。 因此,四大门派负责护卫长安城的力量都会在李隆基面前保持中立,唯一的敌手就是京兆韦氏的炼神还真期高手,韦皇后嫡亲兄长,太一元炁榜封号“剑出无回”的高手——吏部侍郎韦宏育。 当夜,长安城的天空下着小雨。高力士手持横刀在朱雀大街上拦住了韦宏育的车架。根据当时目睹了这场决斗的江湖人氏所述,朱雀大街上是剑气纵横刀气冲天,漫天小雨都被这剑气和刀气的交锋割裂。总之,最后活下来的是身受重伤的高力士。“剑出无回”这个封号,至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太一元炁榜上过。 正是因为高力士拦住了韦皇后的救命稻草,葛福顺得以顺利突袭羽林营,诛杀韦后党羽,策反了羽林军,攻入玄德门。而李仙凫亦才能从容引兵攻入白兽门,于三更跟葛福顺会师于凌烟阁。 之后,李隆基和陈玄礼引兵进入内宫,守卫内宫的武士纷纷倒戈响应,韦后逃入飞骑营反被斩首。这一切的一切,才那么顺理成章。第二天,李隆基就被改封为平王,兼殿中监,同中书门下三品、兼押左右万骑。在睿宗李旦重新即位后,李隆基又得以顺利成为太子。 李隆基和高力士的君臣情谊,是建立在一次次共同出生入死的基础上的,所以在高力士心中无论世人说什么,都不重要。 回到眼前,高力士从两仪殿走出,面对李思泉就是躬身一礼:“见过国师。” 李思泉双手将他扶起,说道:“每次都这么客气,老夫都不好意思了!” “国师当得这一礼。”高力士的声音不像一般宦官那么尖细,他起身后看向了李阎浮说道,“这位就是名满海西的李晨曦,李贤弟吧。” 第十三章 宫中奏对 上 两仪殿外的这一次碰面,是李阎浮第一次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内总管高力士。虽然李思泉与高力士的渊源颇深,但李阎浮自幼西行,大唐不少高官显贵对他的样貌还是很陌生的。 李阎浮和高力士互相见礼后,就在他的引导下,随父亲走进了两仪殿。两仪殿整体规模不是很大,比起太极殿来是差了很多的。却胜在精致亲和,皇帝不在那么高高在上,而是一眼就可以看到龙颜。 李思泉进殿后拱手对皇帝李隆基行了一礼,李阎浮资历尚浅,不敢这么放肆,而是恭恭敬敬地抱拳弯腰行了一个大礼。高力士则走到李隆基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立不动。 “阎浮免礼,快快和国师一起入座吧。”四十来岁李隆基身穿黄色龙袍,看上去保养的极好。他容光焕发地坐在御座上,开口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远远地传过来李阎浮居然也听的很清楚,这就是大唐宫殿设计之精妙了。 李思泉坐到了大殿左边第一个位置上,李阎浮则坐到他的身边。大殿左右两边最后的位置上,分别坐着隶属于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张九龄和隶属于门下省的起居舍人贺知章。 今天这番君臣会面李思泉纯粹就是个配角,他出现在这里仅仅就是表达一下岐山派对李阎浮出任太史局秋官正的支持。而贺知章则代表门下省,负责记录这次君前奏对。张九龄则要在奏对结束后,皇帝颁布旨意时,代表中书省草拟圣旨。 张九龄乃是大汉帝国留侯张良之后,可谓是系出名门。可惜张良毕竟已是久远的历史人物了,留下的这支曲江张氏虽然也算诗书传家,却远远算不上世家大族。曲江张氏在大唐朝中并没有什么学生故旧,也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姻亲勾联,张九龄的妻子谭氏更是出身寒门。可以说,李隆基最看重就是他这份身家背景。 贺知章这个人也非世家子弟,出生于江南道越州,素有“清谈风流”之誉。他们贺家虽然不是寒门,但也跟寒门差不多了,就是乡间普通的耕读之家。贺知章既是大唐著名的诗人,更是不世出的书法大家,天下传唱的“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正是出自贺知章之手。 张、贺两人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年少成名。张九龄九岁知文,十三岁就做得一手好文章,时任广州刺史王方庆曾夸奖他道:“此子必能致远”。贺知章更是了得,少时便以诗文知名。及冠后他参加科举,一举高中殿试状元。 李隆基选了这么两位不是世家豪门出身,却又都是少有才名的人参加今天这场终于的君前奏对,不能不说有他深远的考虑。 首先,李阎浮也是年少之时就名满海西的人物,又即将接任重要职务秋官正。张、贺两人是李隆基未来要大力重用的人才,三人在少年时都十分优秀,彼此之间很容易产生好感。这样的话,未来同朝为臣才能更好的配合,完成他李隆基交与他们的使命。 其次,今天这场君前奏对,必然会涉及到很多敏感话题,尤其是关于大唐各大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博弈。这些话绝对不容外泄,中书省和门下省诸位舍人之中,只有张、贺两位的身份最合适参与这场奏对。 李隆基开口向李阎浮介绍了一下张九龄和贺知章,李、张、贺三人互相在座位上拱手行了一礼。李思泉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摆出了一副不再关注的高姿态。李隆基扫了一眼李思泉,微微一笑,继续开口说道: “阎浮,你这晨曦之名可是响彻海西啊。丽竞门里关于你的卷宗堆满了一个偌大的书柜,你在海西的种种经历,朕时常拿来教育那些不成器的皇家子弟。朕每每想到你这大唐英才,不知何时才能回归故里,就夜不能寐。今天可好,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朕心甚慰。” “当不得陛下夸奖。我大唐英才辈出,阎浮所做还太少,比不得太史局的前辈之万一。”李阎浮连忙在座位上拱手回答道。 “前辈自有前辈好,后辈未必不英豪。”李隆基摆了摆手,随后指着李、张、贺三人说道,“我大唐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后起之秀,如何能在诸多强敌的环视下立足?如今的大唐,正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后辈英才,多多益善。” “臣等自当为国尽力。”李阎浮和张、贺两人连忙回答道。 “闲话不多说了。”李隆基点点头,“今天主要就是跟阎浮你谈谈太史局。这秋官正一职也空悬了一段时间了,据说下面的秋衙卫士师已经有些人心浮动。既然阎浮回来了,那就尽早上任吧。不过在此之前,朕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其一嘛,太史局监察天下所有修士。但你也应该知道,抛开你们四大门派不谈。我大唐大多数的修士,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而朝中大小官员,也有很多世家中人。这其中会出现什么状况就不言而喻了,不知你待如何处理?” “恕臣直言,这样的情况很正常。别说我大唐如此,就算是海西和白奕何尝不是如此?”李阎浮毫不怯场,没有一点犹豫就这么直接答道,“世家也好,贵族也罢。掌握了很多资源的他们,不但在知识领域处于绝对控制地位,就是在修行之道上也比寒门子弟先行一步。这不是短期之内能改变的,只能徐徐图之。” 李阎浮继续说道:“因此,在这样的局面下,世家的存在不能简单的将其视作大唐前进的阻碍,而是要想办法让其成为大唐发展的助力。而太史局监察世家修士的时候,也不能一味的粗暴对待。臣认为应该一手硬一手软,抓一批、防一批、拉一批、用一批。分而化之,促其之行。” “恩?愿闻其详。”李隆基来了兴致,插了一句。 “一手硬,就是对那些触犯大唐律法的世家子弟毫不容情,不管他们背后站着谁,违法必究违律必罚。对那些心怀不轨、行为诡异的世家子弟严加防范,提高监察等级。这也就是臣说的抓一批、防一批。”李阎浮说的头头是道。 “而一手软则是建立在一手硬的基础上的,有了那些被严厉处罚的案例在,也能威慑诸多有心无胆之徒。”李阎浮稍微停了停,环视了殿内众人后继续说道,“我大唐御史台清查逃户和籍外田地时,得到了不少世家的支持。对于这些以国事为重的忠良世家,如果他们的优秀子弟愿意加入太史局,春官处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晋身之阶。在陛下选官时,他们也能以保章正之职,进入朝廷为官。这就是所谓的拉一批。” “至于用一批,则需要冬官处的配合。臣的想法是,对于那些世家之中不得志的子弟,可以秘密招为冬官典事。”李阎浮说道这里就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坐在御座之上的李隆基,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意思都只有对方能懂。 李隆基看了一眼张九龄和贺知章,只见这两人都低头不语,装作没有听见李阎浮刚才的话。李隆基点点头,说道:“阎浮,回去你具体写一份折子,待朕御批后转给太史令即可实施。” “臣遵旨。”李阎浮拱手行礼。 “朕刚才说有两个问题想请教,阎浮你已为朕解除一惑。”李隆基伸出了一根手指比了比,“这另一惑,则跟白奕妖族相关。妖皇白柯蔓野心勃勃图谋东进,不但在河中跟我大唐斗得你死我活,更是派出了大量的密谍潜伏在我大唐各地。丽竞门这些年来不知道拔除了多少钉子,可惜还是收效甚微。” “远的就不去说了,就说去年发生的那起‘靖安案’。我大唐的顶级名门清河崔氏,居然也出了里通敌国的叛徒,这让朕说什么好呢?究竟是我大唐太无能,还是白奕太狡猾?我东土之地,都快被白奕搞成一个筛子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李隆基越说越激动,连连发问道。 “陛下息怒。”李阎浮和张、贺两人同时劝解了一句。 “朕怎么可能不生气。”李隆基平息了怒火,“但气又有什么用呢?朕又不能亲自提剑上马,诛杀如此之多的白奕密谍。太史局另一职责就是监察天下所有异类,这异类就包含了白奕妖族在内。阎浮,你来说说你们太史局该怎么和丽竞门通力合作,防范白奕密谍的渗透?” “说到白奕,臣敢自夸一句,在这大唐要说对白奕的了解,不可能有人比得上臣。”李阎浮毫不谦虚的说道,“两年前,臣因为查案乔装打扮,秘密潜入了白奕。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白奕三大门派之一的混元阴阳洞。个中故事,臣就不在这里赘述了。这两年臣在白奕目睹了妖族种种处事之道,至今记忆犹新。白奕妖族身处南荒交通要道,北上有海西帝国关门拦路,南下又有不周大峡谷天堑难逾,西行被北地法兰克王国当头打退。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行,那就是东进河中,与我大唐争一时之长短。” “白奕妖族先祖本来居住于东土南部十万大山之中,白奕皇族心心念念的都是重返祖地。其内部虽然也有勾心斗角,但涉及到东进大略均是一心行事。而白奕国内物产丰饶,妖族繁殖之快,不亚于我东土人族。可以说,白奕人力物力都不缺乏,有足够的基础来实现东进战略。”李阎浮说着说着,站了起来离开了桌位,在两仪殿内走了几步。 “白奕国内三大门派混元阴阳洞、太上紫曜派、清微天极府,为了实现东进战略,皆放开门派大门广为招收寒门子弟。甚至连密探机关圆顶研究院,也开始放松选拔门槛。可以这么说,白奕早就做好了战前动员,发动了举国之力。”李阎浮走到皇帝李隆基的御座正对面,站立不动。 然后他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陛下,要想彻底解决白奕问题,关键不在于太史局和丽竞门两个衙门如何去做。而是需要朝野上下通力合作,文武大臣齐心协力,名门寒门同气连枝;若不如此,我太史局和丽竞门最多只能做到查缺补漏,无法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其它先不谈,阎浮,你就说说怎么查缺补漏即可。”李隆基听完李阎浮的话,不动声色地问道。 “主次两条线并行,臣这次在瀚海无意间卷入白奕的行动,发现他们在寻找上古天庭秘术传承《金篆玉书》,根据史料记载,这种天庭秘术可以大大提升一国的军力。这本是臣在瀚海找到的《金篆玉书》第一卷《星宗会》的临摹本,臣将它献与陛下。”李阎浮从怀中拿出自己临摹的《金篆玉书》第一卷,交给了在李隆基示意下走过来的高力士。 随后李阎浮继续说道:“而保存了《金篆玉书》的仙家洞天,大多在我东土各国的境内,白奕在东土的密谍必然会把寻找《金篆玉书》放在首要位置。抓住了这条主线,就能破解看似纷乱的白奕密谍的行动,给其迎头痛击。” 李隆基从高力士手中接过《星宗会》的临摹本,一边听着李阎浮的话,一边翻看了起来。李阎浮走到座位前,坐回椅子上说:“白奕密谍不管在大唐如何潜伏,总会有那么一批露出马脚的。对那些暂时没有造成重大破坏的密谍,太史局和丽竞门不要急于抓捕,而是应该重点监控,借机引出更大的鱼来。对于那些马上就要实施白奕阴谋的,则马上抓捕严加审问。此乃次线也。” 第十四章 宫中奏对 下 两仪殿内,这场漫长的君前奏对仍在进行中。殿外原本春光明媚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起来。一会功夫,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地面上,雨帘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激发出一股春天的气息。 “你这主线尚有几分可行。”李隆基放下手中的临摹本,抬起头对李阎浮说道,“但你这所谓的次线,朕早就想到了,也已经让丽竞门的人照办了。可惜短期之内,看不出什么效果。” “陛下,主线也好,次线也罢。刚才臣也说过了,仅仅是查缺补漏之策而已。”李阎浮听到皇帝李隆基的话,淡定地回答道,“上古先贤大禹治水,也讲究一个‘堵不如疏’。” “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啊!”李隆基再次摇了摇头,皱紧眉头苦笑着说,“阎浮,你刚从海西回来,可能很多情况都不清楚。在我们大唐要想实现你说的,‘朝野上下通力合作,文武大臣齐心协力’,还尚且有那么些可能。但要实现什么‘名门寒门同气连枝’,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别说是朕,就是先祖太宗皇帝再世,也不行。” “是臣妄言了,请陛下勿怪。”李阎浮拱拱手答道。 “你这也不算妄言,只能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吧。”李隆基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句诛心的话,朕这个李家难道就不是世家名门?你们岐山李氏难道就是庶族寒门?很多事情,我们一旦真的要去做,你就会发现,可能连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在反对你。治大国如烹小鲜,古人诚不我欺也。” 这话说到这里,让李阎浮很难再接下去。他隐隐有种感觉,皇帝李隆基是真的感觉到心累。眼前的场景让李阎浮想到了远在海西帝国的义兄利奥三世,自从登基为帝后,他很少再看到利奥那爽朗的笑容。 遥想当年两人初次见面,利奥带着佣兵团从暴乱的马匪刀下救出了年方十二岁的李阎浮。那布满老茧的大手拉起了他的身躯,那充满豪气的笑脸抚慰了他的心灵;还有那土气粗犷的大嗓门和那把永远显得那么巨大的重剑,都让人难以忘怀。有时候,你获得了一切,却失去了当初。 而李隆基之所以感慨万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唐历1843年,睿宗皇帝李旦退位为太上皇,李隆基得登大宝。但是朝政大事的决定权,仍然掌握在太上皇李旦的手中。因为政见不合,皇帝李隆基和代表世家利益的太平公主李令月——自己的嫡亲姑姑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当时坊间传言,太平公主曾经多次深夜闯入皇宫之中,与李隆基就朝政大事发生争吵。更有甚者,仿若亲眼所见一般,声称太平公主掌刮了李隆基。而当时的朝中大臣也分为两派,互相争斗不休。太上皇李旦多次居中调和,却根本无法平息李隆基和李令月之间的矛盾。 很多事情,你越压制反弹就越剧烈。太平公主于自己府中密会窦怀贞、岑羲、萧至忠、崔湜等人,合谋推翻李隆基。并且,太平公主还暗中调动了自己掌控的御林军一部和南衙兵准备起兵夺权。好巧不巧,这个消息被太平公主之子,李隆基的表弟薛崇简知悉。薛崇简跪在太平公主屋外劝阻,却惨遭太平公主鞭打。太平公主将他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中,好让薛崇简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薛崇简有位书童,小名叫魏三儿。原本是魏知古之子魏哲的书童,后来赠与了薛崇简。世家公子哥之间的那点破事,大家都懂,总之在大唐的文人们看来都很正常。薛崇简偷偷写下一份密信,让魏三儿连夜翻墙出去,赶到了魏知古府邸。 魏知古一看密信,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夜赶往皇宫将消息报告给李隆基。李隆基一看,这还了得?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你要开战,那就比比谁的刀快。 李隆基当晚就亲自带着他的亲卫三百余人,和李令问、王守一、李守德,大内高手高力士等自己的亲信十多人,先杀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又抓了散骑常侍贾膺福及中书舍人李猷。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宰相岑羲、萧至忠,尚书右仆射窦怀贞等,纷纷驾鹤西去。 随后,太平公主李令月被李隆基下诏赐死在她自己的府邸,她的儿子以及党羽被处死的达数十人,只有通风报信的薛崇简被免于死刑。当时世人对薛崇简多有非议,对李隆基处死自己嫡亲姑姑也有些看法。 其实普通市井之人何尝知道,李隆基也不想将这位自幼最疼爱自己的姑姑赐死。但是人走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在他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这正是,人道帝王多无情,那知苍天亦有晴。 李隆基掌握了朝政大权后,先用姚崇拨乱反正。待国家步入正轨,为了避免一位宰相专权的情况,又改用宋璟正相,张说、张嘉贞并列为副相的三相制度。到了这个时候,李隆基开始发现,大唐的朝政和吏治改革越来越难以推进下去。 转眼间,十九年光阴飞逝。李隆基也人到中年了,每每想起那张临死前还显得那么娇艳的面孔,心中就是一痛。有时候李隆基也会想,到底是不是太平公主才是对的呢?大唐是皇室与世家共有的大唐,完全不用在意普通百姓的死活? 每次想到这里,答案都是否定的。 在李隆基从小就会背诵的《孟子》中,有这么的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正是这句话,让他坚定了推进改革的决心。 李阎浮和李隆基都微微走神,两仪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高力士只好悄悄地走到李隆基身边,轻声说:“陛下,眼看就要到饭点了。惠妃娘娘托人带话给老奴,想请您中午到她宫中用膳,说是做了您最喜欢的毕罗饼和小鹿肉。” 李隆基被高力士的话一下子唤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让李阎浮无从回应,场面变得一下冷了下来。他先是扭头回答了高力士的话:“不去。你让人传话过去,就说朕今天另有安排。” 高力士转身离开了大殿,安排人去告知武惠妃皇帝的决定。而殿内,李隆基则继续自己跟李阎浮谈话:“阎浮,听说你一回来就为我大唐立一新功。昨天晚上你在归云阁,协助丽竞门抓捕了一个白奕密谍?” “机缘巧合罢了,算不上是我的功劳。”李阎浮将当时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重点夸赞了一番丽竞门情报的及时性和准确性。 李隆基听得是龙颜大悦,说道:“怎么样,朕这个丽竞门还拿得出手吧?朕只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没想到一晚上就破了案。” “陛下调教有方。”李阎浮轻轻的拍了一个马屁。 “那是自然。丽竞门沉寂已久,如今在朕手上可谓是老树焕新春。”李隆基略微有点得意,他面露微笑对李阎浮说,“阎浮,延兴门边发生的事情,浚儿都告诉了我。对于千牛卫玩忽职守的那名将领,朕一定会严肃处理,给国师和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多谢陛下。”李阎浮拱手答谢。 “另外,关于前任秋官正被害一案,是你上任后必须解决的第一要案。”李隆基瞄了李思泉一眼,见他还是摆出闭目养神的老样子,又继续往下说,“当然,李云景身为你们岐山李家子弟,这件事你肯定比我还急。朕这里就不给你设什么时间限制了,你自行处置便是。” “陛下,关于这起案件,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批准。”李阎浮说道挺直了身体,正色说道。 “说说看。”李隆基不置可否。 “此案发生在我大唐帝都长安城内,陛下也很清楚,这长安遍地是名门,处处是勋贵。如果此案涉及了本朝重臣,或者豪门子弟,臣可否能直接问审?万一有那手眼通天之人,找到陛下求情,陛下是否能容臣将此案查清?”李阎浮提的问题一针见血,毫不容情。 “我东土大唐可没有什么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当然要查个清楚,查个明白。不管怎么说,太史局也是直属于我大唐皇室的衙门,容不得他人这样打朕的脸。”李隆基回答的是毫不犹豫,“不要说什么朝廷重臣和豪门子弟,就是当朝宰相和东宫太子牵涉入内,也是可以查,可以审的。但是,记住一个底线:涉及到重臣和勋贵的时候,不要轻易动刑,万万不可屈打成招!” “陛下说的极是,我太史局也不是来俊臣、周兴之辈,屈打成招之事断不会有。”李阎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限,也拍着胸脯给了李隆基一个保证。 “阎浮,听说你在海西还有个宫廷伯爵的爵位,既然你回返大唐,那朕怎么也不能亏待于你。”李隆基说完这些话,又对着张九龄说道,“九龄,拟旨。门下:朕闻岐山李氏有子阎浮,英武不凡博识聪颖,今任其为太史局正五品上‘秋官正’一职。又因其在瀚海阻止白奕密谍之不轨企图,为我大唐立下新功,特加封开国县伯,正四品上,赐食邑七百户,佩银鱼袋。” “谢陛下厚赐!”李阎浮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两仪殿中间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李隆基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原位,张九龄快速地起草好圣旨,然后走到大殿中,将圣旨交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殿内的高力士,再由高力士递给李隆基。李隆基仔细地看了一遍后,拿起笔蘸上朱砂,将他所负责的最后步骤“画日”完成,也就是填上圣旨拟定的日期。 圣旨将由张九龄签字,这代表了中书省拟诏结束,随后会交由门下省审批。像太史局这样直属于大唐皇室的特殊衙门,其人事任命和相关政令一概皆出于皇帝,门下省无权封驳。所谓的“中书拟诏,门下审诏”,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门下审核结束后,会将圣旨以及相应规格的官服、官印、鱼符和鱼袋等派人送往李府。由于李阎浮是在君前奏对中获封官职,内廷也不再派出宦官到李府宣旨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府还省了不少打赏的钱。 要知道,“君前奏对”这样的晋身形式,平日里是少之又少。只有得到朝廷重臣的推荐,或者是皇族显贵的举荐,并且通过内廷的审核,皇帝李隆基才会举办一次“君前奏对”。说通俗点,这其实就是皇帝陛下亲自面试人才。 “前些日子有大臣上书给朕,提及了一条应对白奕的战略,叫做‘唐人西进’。阎浮,你怎么看。”李隆基将圣旨交给高力士后,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高力士则走到张九龄身边,等他签好字后,就派人将圣旨送去了门下省。 “西进对东进,颇有些争锋相对的意思。”既然皇帝随意地问,那李阎浮也随意的回答,“西域疏勒、莎车、大宛等地土肥水美,适宜耕作,如能将我大唐无地之民迁往这些地方并给其土地,倒也能安居乐业。如是往西走,河中之地则更是肥沃,兼有通商之便。陛下,就是坐收商税,可以让一国之国库充盈满仓。这条古丝绸之路万万不可小觑,要是我大唐各大世家都有这么一支商队,即可为己牟利,又可与民方便,更可纳税与国。这西进,正是一举多得之妙策也。” 听到李阎浮这番看似随意的话,李隆基陷入沉思之中,沉默了许久…… 第十五章 再生波澜 张鸦九老爷子今天有点喝高了。一方面是他终于欣赏到了名满天下的公孙大娘剑器舞,以后也多了一些谈资;另一方面是忘年之交罗烈提出,要替他化解跟岐山李家的小小误会。这事压在他心口就像块大石一般,今天终于得以搬开。 这又是怎么一个说法呢? 前文不是说过嘛,为了预订归云阁内楼,张鸦九老爷子倔脾气一犯,当场就跟太原王氏的公子王维顶了牛。谁知两人到内室一聊,发现对方身后都站着一尊大神。 太原王氏身为顶级名门,从内心来说,王维其实一点都不惧怕太乙门。要不是怕给表哥李阎浮和岐山派招惹麻烦,他根本就不会与张鸦九协商解决。而且事后再回想此事,他突然发现,太原王氏在这件事情上,已经给足了太乙门面子了。即便将来张鸦九要嚼舌根,太乙门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张鸦九就不同了,这位老爷子虽然身为炼器宗师,但是毕竟没有什么门阀势力的支持。这些年来,因为他怪异的脾气,得罪了很多世家大族。如果王维这小子在岐山派那边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怪话,谁知道那位“晨曦剑星”会干点什么?都说少年成名脾气冲,要是就这么提剑冲上门来,他可挡不住,更不会有什么世家名门替他出头。 所以回了家之后,张鸦九是越想越不是个滋味。想来想去,他觉得恐怕这事还要落在太乙门身上。到时候看看罗烈有没有路子,替自己向那位“晨曦剑星”说合一番。总归自己服个软,什么事情不就都化解了吗? 张老爷子在吃饭的时候,趁这罗烈兴致高涨的时候,把自己的苦恼说了出来。罗烈是哭笑不得啊,岐山派先天宗师李思泉和自己的师父啸云道长乃是至交好友,怎么到了自己这代还没跟李晨曦碰面呢,就先闹出误会来了。 不过罗烈还是信心满满,当场就拍胸脯保证化解此事。原因有二,一嘛是师父的面子摆在那呢,二嘛罗烈相信名满海西的李晨曦绝对不可能是心胸狭窄之辈。罗烈拿出李思泉送给自己师父的一块腰牌,展示给张老爷子看,好让他安心。 这腰牌可不简单,代表了李思泉的一个承诺,凭此腰牌啸云道长和他的后人可以向李思泉求助一次。有了这个法宝在,张鸦九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喝了不少灵桃酒,临出归云阁大门时,罗烈提出要送张老爷子回家。好嘛,老爷子酒喝多了,当场就不乐意了。张鸦九直说罗烈看不起他的身手,嫌他老爷子不中用了。张鸦九说自己非要证明一下,今天不但要自己回去,还要走回去。两人一番争辩后,罗烈无奈之下从了张老爷子。 两人在归云阁门外分别,罗烈回客栈休息,张鸦九回长寿坊自己家中。归云阁位于长安西市,说起来离长寿坊确实不算很远。张老爷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七倒八晃的走着。 本来罗烈送你回去,你老爷子就别嘴硬啊。至少有位引气筑基后期的修士在,可能后来这些事情都全都不会发生了呢?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能吃。张鸦九沿着街走到怀远坊时,意外发生了。天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将张老爷子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一位引气筑基初期的修士,上来一掌直接将张鸦九敲晕,一伙人扛起他就跑。 为什么有人要绑架张鸦九,别说还真没绑错。 张鸦九是大唐唯一一位掌握了“精金提炼法”的锻造宗师,这个秘密别说大唐诸多世家不知道,就连至交好友罗烈也不知道。唯独有一次,老爷子酒后跟邻居下棋的时吹嘘过那么一次。 白奕的密谍就像皇帝李隆基跟李阎浮说的一样,几乎快把大唐搞成了一个筛子了。白奕对大唐采取分类监视的原则,类似像张鸦九这样的著名炼器宗师,有专人负责暗中秘密监视。 白奕圆顶研究院为了获得大唐的政治军事情报、锻造不传秘法,可谓是费心又费力。至于张鸦九掌握了精金提炼法的消息,怎么落入白奕密探的耳中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而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一环扣一环,彼此息息相关。 白奕圆顶研究院新派到长安一批密探,其中领头者正是王牌密探“学徒亢”。这位“学徒亢”可不简单,乃是白奕手握重兵的一位总督的小儿子。在妖皇白珂蔓提出东进战略后,他加入了圆顶研究院,因为表现突出修为也还不错,被擢升为二十八星宿“学徒”之一。 由于李阎浮在瀚海破坏了圆顶研究院的行动,导致白奕不但没有找到《金篆玉书》,还失去了学士零及其下属的一大批精锐密谍。学徒亢从秘密途径得知了李阎浮的行踪后,决定给他一个教训,于是亲手策划并实施了“延兴门落石案”。 学徒亢如此积极有三个原因:一是可以在长安所有白奕密谍的面前露个脸,显示一下他的能力;二是可以借机搞乱大唐朝野,尤其是加剧三大皇子派系之间的冲突,让他们互相猜疑互相攻击;最后才是教训教训李阎浮。 可惜天不如妖愿!学徒亢一个目的也没有达成。这块丢下的石头不但没有搅浑大唐朝野的水,反而倒是他自己在归云阁被李阎浮亲手擒拿。这就是出头不成倒被抓,聪明反被聪明误。 学徒亢被丽竞门带着的消息传回了白奕密探的基地,众多资深的密探一下都慌了神。学徒亢可是白奕圆顶研究院总部派来的新任长安密谍统领,这位爷刚来就被抓了,让这些身在长安多年的密探怎么跟总部交待啊? 于是,这些资深密探一边安排将长安城内的密探基地转移他处,另一边决定派人绑架他们监视已久的炼器宗师张鸦九。只要能从张鸦九手中搞到精金的提炼方法,不说是将功补过,至少也对圆顶研究院总部有个交待。 这精金有这么重要吗?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确实如此。 精金不但可以加入刀箭之中,提高武器的锋锐性;还可以加入盔甲之中,提升防具的防御性。重点是,拥有精金的武器和防具,可以承载修士更多的真气法力灌注,让军方修士在战斗时能多发挥出几分实力。 大唐、海西和白奕三国都有精金矿,但矿脉的产量却很小。因此,精金武器只能满足少部分修士使用,无法大力推广到军中。张鸦九老爷子掌握的这个方法,是可以从普通的铁矿石中提取出精金来,可谓是改变整个军备锻造的跨世发明。偏偏张老爷子却不自知,仅仅只把它当成自己独门的锻造秘法而已。 言归正传。这伙白奕密谍带着张老爷子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一辆马车早就等待多时了。张老爷子昏昏沉沉地被扶上马车,随后这伙人就脱下黑色夜行服各自散去了。领头的密谍化名朱昱酩,在长安潜伏已有十多年了。他亲自赶着马车,从长安某个城门偷偷离开了长安。 张鸦九老爷子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朱昱酩那张略显忠厚的大脸庞。张鸦九打量着屋内的种种摆设,众多的烛火将房间映照的分外通明,一张八仙桌摆在房间正中。朱昱酩走到八仙桌前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张鸦九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也起身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朱昱酩拿起瓷杯和水壶,给张鸦九倒了一杯水。他一边递给张老爷子,一边开口说道: “张老爷子,请!” “阁下,张老头我有什么值得你们来这一手?”张鸦九接过瓷杯一口都没有喝,随时放在桌上,淡定地问道。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几位兄弟请张老爷子来,只想问你求一件东西,想必老爷子您不会拒绝。”朱昱酩挥了挥手,原本站在屋内阴暗处的几个密探都走了出来,走到了房门之外。 “好说。如是求财,张老头我自认还是有些家产,想要多少尽管开口;如是求宝,张老头我家中还收藏有几把名剑,拿去便是。”张鸦九说道。 “张老爷子,我们兄弟既不求财,也不求宝。只要老爷子您把精金提炼法交给我们,自然可以平安回家。”朱昱酩摇了摇头,看着张鸦九说道。 “哈哈。”张鸦九大笑了几声,然后说道,“我说你们为何找上了我张老头,原来如此。这精金提炼法其实不是我这个老酒鬼所创,明白告诉你们,这乃是古法传承,你们学是学不会的。” “愿闻其详。”朱昱酩追问道。 “精金提炼需要使用上古传承的提炼法宝,如果没有此物,任你修为通天也学不会。”张鸦九神色不变地回答道。 “那这提炼法宝在何处?”朱昱酩锲而不舍的问。 “此物乃是上古遗留的一张图纸上所绘之宝,原本世上是没有此物的。张老头我偶然得到这张图纸,看完后就将其烧毁了。不过烧毁前,我将其临摹了一张,并隐去了其中的文字。”张鸦九撒起谎是脸不改色心不跳,别说还真是活脱脱一个老狐狸,“此图现在我一位精通机关法宝制作的好友手中,我让他帮我制作一个再送还给我。” “你这好友住在何处?”朱昱酩听到张鸦九的话,眼冒精光。 “不用如此麻烦,我们约定他作好此宝后,会派人送到我家。”张鸦九故意停了一小会,然后再继续说道,“时间就在两天后,地点就是长寿坊我的家中。” 这张鸦九为何要说两天后呢?很简单,两天后其实是罗烈跟他约好,一起去兴道坊李府拜访的日期。这天一早,罗烈就会到长寿坊张鸦九家中接他。张老爷子故意引这伙人去自投罗网,就是希望罗烈能再次救他逃出生天。 “张老爷子,果然痛快。既然如此,就先在我们兄弟这边做客三天吧。只要我们拿到提炼法宝,学会精金提炼之术,我保证张老爷子你毫发无损。”朱昱酩微微一笑,开口许诺道。 “我张老头脾气古怪,平日里无酒不欢。不给我酒喝恐怕这精金提炼之术,我很难记得起来。”张鸦九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对朱昱酩说道。 “我这别院之中,吃喝之物一应俱全,张老爷子大可安心,想要什么就尽管吩咐便是。”朱昱酩也不生气,点了点头说道。 “今天也晚了,就先不喝了。明天一早,好酒好肉一样都不能少。”张鸦九站了起来,挥手送客道,“张老头我也困了,这位大侠请吧,糟老头子睡觉没什么好看的。” 张鸦九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朱昱酩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一样,还是那么和和气气地应对。他对着张鸦九拱拱手,转身走出了房门。 “你们两个,好好守在这里,张老爷子有什么要求,你们都要满足他。”朱昱酩对站在门口的两名白奕密谍说道。 两名白奕密谍闻言躬身称是。 朱昱酩面上声色不露,暗中传音给两位手下:“看好这里,连只蚊子也不准飞出去。这老头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间屋子里。” 第十六章 入职太史 自从那天前离开太极宫后,李阎浮就随父亲来到了太史局,连夜同太史令迦叶志忠见了一面。双方简单的就太史局目前的形势交谈了一番,随后李阎浮就告辞而去。 第二天,李阎浮一大早就去太史局上任。先是在老相识,太史丞兼中官正史元晏大人的陪同下,与春官正陈希烈、夏官正张遂、冬官正赵非熊开了一个简短的见面会。在“春夏秋冬”四大太史局内部机构中,秋官处占主导地位,其它三个机构负责配合秋官处的工作。 陈希烈乃是皇帝李隆基的心腹,又兼了秘书省少监一职;张遂出身自密宗青龙寺,与李阎浮有莫大的渊源;赵非熊更不用说了,他是李思泉的关门弟子,自幼就与李阎浮关系莫逆;这三人自是表示会大力支持新任秋官正李阎浮的工作。 太史令迦叶志忠和太史丞史元晏在见面会后,就陪同李阎浮一起去了秋官处。自从上任秋官正李云景被害后,太史局发出了“天字令”,所有外派执行任务的秋衙卫都返回了长安。 今天,秋衙卫七大司辰校尉都齐聚一堂,出身自岐山派的有苏云娘、范云成、池云清、宫云野四人,出身自风鉴派的有秦子祯、骆子伊、宁子阆三人。这七人就是当代秋衙卫的核心将领,上一任秋官正李云景接手秋官处的时候,他们七人就已经在职了。 别的人都还好,这宫云野如今颇有几分心虚。这家伙是个武痴,李云景上任的时候,同为岐山派弟子的宫云野居然提出要跟李云景切磋切磋。这倒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家伙修为确实还不错,引气筑基后期修为,出手又没轻没重的,搞得李云景当时很是下不了台。 如今新任的秋官正可不比李云景,乃是名列太一元炁榜的炼神还真高手。两人整整相差一个修为等级,如果李阎浮也提出切磋一事,这次下不了台的就要换成宫云野自己。 宫云野一进秋官处大厅,就看到其余六位同僚纷纷看向他。宫云野一一点头示意,再转头一看,现任秋官处掌旗使的李韵薇,正站在大厅一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宫云野心中一紧,缩起脑袋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会功夫,李阎浮就在太史令迦叶志忠和太史丞史元晏的陪同下走进了秋官处大厅。迦叶志忠先是宣读了皇帝李隆基对李阎浮的任命,然后说了一番鼓励秋官处众人的话。现在暂时代管秋官处的史元晏当着在场的七大司辰校尉的面,与李阎浮做了简单的交接。 太史令和太史丞很快就离开了秋官处,李阎浮走到大厅正中的主座坐下,李韵薇走到了他身后站好。七大司辰校尉按照过往的规矩,纷纷站起身向主官李阎浮行礼。这样就算是新任秋官正李阎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正式走马上任。 宫云野缩起身形,生怕李阎浮看到他,想起什么事情来。李阎浮坐在位置上环视了众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我们秋衙卫的第一猛将,宫云野宫校尉怎么坐的那么远?我李阎浮难道是吃人的老虎,让你避之不及吗?” 其余的六位司辰校尉闻言,纷纷大笑不已,场内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宫云野连忙起身,抱拳答道:“大人你威名在外,身上肃杀之气太强,属下有点招架不住。还请大人勿怪,勿怪。” 李阎浮指了指他,回答道:“你宫校尉心里想什么,当我李阎浮不知道吗?我们八人以后互为同僚,遇事需精诚合作。我李某人没有那么小肚鸡肠,诸位都大可放心。” 宫云野和其他六位司辰校尉连声应道:“是,我等当谨遵大人教诲。” “我李某人平日里还是很好说话的,诸位都不需在我面前拘谨。”李阎浮摆了摆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想必几位都应该知道,我自幼离家前往海西学艺。学成下山后,我李某人又在海西从军多年,历经大小战事百余场。虽比不上我太史局列位前辈英豪,但自认对治军之道也是有些见解的。” 说到这里李阎浮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七位司辰校尉,缓了缓才开口说下去:“在我李阎浮的麾下做事,军令未出,诸位大可以各抒己见,我李某人必定虚心接受。如是军令已下,则无论对错,皆须令出必行。做好了我给你们请功,做错了我替你们扛着。丑话我也说在前面,不管是谁,违背军令定斩不饶!” 李阎浮话里透着浓浓的铁血气息,加上他有意放出的炼神还真期威压,让在场所有司辰校尉心里凛然一惊。这七大司辰校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位新上任的秋官正大人,可不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出壳雏鸟,而是胸有城府的过江猛龙。 七大司辰校尉连忙起身称是,李阎浮挥挥手示意他们坐回椅子上。 李阎浮再次环视七人,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太史局秋衙卫这些年来疲于奔命,但又因为大唐各大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多事情不好下重手处理。现如今各方修士,对我秋衙卫失去了敬畏之心,甚至把手都伸向了前任秋官正。” “我从瀚海这一路走过来,发现民间谈起丽竞门,犹如谈虎色变。”李阎浮也不管众人如何去想,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而论及我秋衙卫者,则比比皆是。为何如此?诸位,值得我们深思啊。” 宫云野实在忍不住了,插了一句:“大人,这还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秋衙卫这些年来没有独自办过一件大案要案,任何事情都有丽竞门横插一手。当然,我不是怪丽竞门,谁叫咱们自己不争气呢?你问问他们,这些年只要是涉及到各大世家的案件,有哪次咱们敢自己冲上门去抓人的?” “大人,确实如此。”同样出身自岐山派苏云娘虽然是女子,但比宫云野沉稳了许多,苏云娘站起身对李阎浮说道,“很多案子到最后都是交由丽竞门来执行抓捕,我们秋衙卫从旁协助。” 苏云娘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李阎浮的神色,发现不出什么异常后,她才继续说了下去:“远的不说,就说去年轰动一时的‘靖安案’,一开始发现端倪的其实是冬官处的典事密谍。但是因为涉及到清河崔氏,我们太史局不敢擅专,只能上报天听。最后是御旨下令,由丽竞门来负责此案。” 李阎浮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过这些事情不怪我大兄,他也是被逼无奈。大唐如今局势复杂,我大兄他不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皇室和世家过于对立。” “不敢有此意,我等也知道李云景大人很难,需要把控全局。”苏云娘连忙躬身答道,“说实话就是我们自己也觉得憋屈,更别说下面的士师们会怎么想。” “我大唐三大监察机构,太史局、丽竞门和御史台,各有职责所在。虽然三方难免会合作办案,但这不能成为常态。”出身自风鉴派的秦子祯也站出来说道,“我太史局如今的声势远远低于丽竞门和御史台这两家,很多案子本来应该我们来办,最后却成为了这两家的囊中之物。” “说的很好。诸位可能都不知道,我李某人在海西的时候,老祖李淳风就曾经多次来信,催促我尽快回国。”李阎浮将手撑在桌面上,站起身来说道,“很多消息老祖已经在信中提过,返回大唐的路上,我就一直在苦思良策。既然我来了,那秋衙卫就必须有所改变。” 在李阎浮的示意下,李韵薇拿着一张地图,走到早就放在一旁的架子前,将地图挂了上去。李阎浮从官座前走了出来,走到地图前站好。七位司辰统领也各自起身,围了上来。 “各位请看,这乃是我大唐的疆域图。”李阎浮用右手指着地图,对七位司辰校尉说道,“我将其分为六个部分,从今天开始,你们各部负责一块区域。现在,我颁布本官的第一道秋衙令。” “苏云娘所部秋衙卫改称‘青锋部’,负责淮南道、山南道、江南道所在的这片区域。在此区域内发生的一切跟修士相关的案件,由苏云娘统筹处理。‘青锋部’在长安修整一个月后,调赴扬州。”李阎浮看着苏云娘说道,苏云娘连忙躬身领命。 “范云成所部秋衙卫改称‘白锏部’,负责陇右道及河中这片区域。范校尉,你任务很重,尤其是需要面对白奕密谍的种种威胁,任何事情你拿不准都可以上报给本官。‘白锏部’一个月后,调赴兰州。”李阎浮拍了拍范云成,两人在瀚海早就认识了。当时跟随史元晏前往瀚海执行任务的,就是范云成率领的秋衙卫。 范云成拍着胸脯,保证完成李阎浮交付的任务。 “秦子祯所部秋衙卫改称‘朱镰部’,负责剑南道、岭南道两处。秦校尉你出身风鉴派,对剑南道很熟悉,遇事不决时可以向袁掌门多多请教。‘白锏部’一个月后,调赴泸州。”李阎浮对秦子祯说道,秦子祯二话不说领了军令。 “骆子伊所部秋衙卫改称‘玄钺部’,负责河东道、河北道内所有相关事宜,一个月后赶赴驻地幽州。”李阎浮继续发号施令,骆子伊躬身接令。 “宁子阆所部秋衙卫驻扎长安,改称‘丰镐部’,负责关内道和长安城相应事宜,平日里太史局的护卫工作也由你们主要负责。”李阎浮转头看了看宁子阆,宁子阆也毫不犹豫地接了将令。 “池云清,你部改称为‘斟鄩部’,一个月后调赴洛阳,负责河南道及洛阳的相关事务。有没有问题?”李阎浮盯着池云清说道,这位岐山派的师兄连连点头,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大人,我这个大老粗你可别忘了安排!”宫云野按捺不住性子,着急地问。 “哈哈,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宫师兄。”李阎浮哈哈一笑,指着宫云野说道,“咱们秋衙卫的第一猛将,传说中能赢我大兄李云景半招的宫大高手,听说你作战极其勇猛,但是破解案情却一塌糊涂?” “我就是个粗人,这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我爹妈没把我生好。”宫云野摸着脑门,底气不足地应道。 “宫云野所部改称‘渠黄部’,常驻长安,专司作战和缉拿。地方各部如有所需,皆可向本官提出申请,届时本官会派‘渠黄部’进行支援。”李阎浮指着宫云野说道,“宫校尉,以后那些坚固的堡垒,恐怕还需要你率队攻克了。” “交给我,大人放一百个心就是。”宫云野用力的拍了拍胸脯,回答道。 “最后,你们各部调出三位筑基期修士,七部共计二十一人,组建全新的突击小队‘獬豸组’负责小规模作战,由本官亲自训练。平时由掌旗使李韵薇代管,战时归属本官指挥。”李阎浮环视众人,最后说了几句。 七名司辰校尉哪敢拒绝李阎浮的将令?要知道,每位校尉麾下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只有四十名筑基期修士,分别担任火长、队正和旅帅等职务。这一下子就调走三个,意味着至少有三火编制,没有了筑基期修士统领。 众人虽然有些肉疼,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反而安定了下来。七名司辰校尉仿佛找到了失落已久的主心骨,这身上一下子又充满了干劲…… 第十七章 秋衙演练 骊山是长安城外著名的景致,大唐皇室的休闲度假之处华清宫就建于骊山之中。除了这御汤宫禁,在骊山某处不知名的山头,还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建筑。那就是归属太史局秋官处管理的“白藏山庄”,也是秋衙卫在长安的秘密驻地。 今天是李阎浮上任的第二天,在“白藏山庄”二十一名从各部选出的筑基期修士都已到位,其中还包括他亲点的柯云琦。柯云琦在瀚海带队跟随李阎浮进入了火焰山,他令行禁止的干练作风给李阎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借此机会,李阎浮将他调到自己身边,亲自调教。 柯云琦有引气筑基中期修为,在岐山派学艺多年,习练《六壬阴阳经》精通《太上赤文洞神剑》。除此以外,他还擅长快准狠的军中横刀术,弩箭也射的极准。他是范云成麾下“白锏部”的旅帅,李阎浮把他调来就是出任“獬豸组”的组长。 “獬豸组”根据李阎浮的设想,分为“天干小队”和“地支小队”,每队各有十人。进入獬豸组后,不管他原来叫什么名字,对外一律以代号称呼。 天干小队的队员取“獬”字和十天干相结合,代号就是獬甲、獬乙一直到獬癸。地支小队的队员用“豸”字和十二地支相结合,代号就是豸子、豸丑一直到豸酉。空出戌、亥两个地支,留给以后的替补人员。 “獬豸一”这个代号归属于组长柯云琦,负责日常管理的李韵薇则称为“青旗”,如果李阎浮也亲自参与战斗,他的代号是“司獬”。 根据李阎浮的规划,“獬豸组”的“天干小队”将来主要负责对外进攻,主要训练潜伏刺探、突击要塞、斩首敌酋、渗透偷袭等战术。“地支小队”将来则主要负责对内防御,主要训练隐蔽设伏、暗中保护、贴身防卫、抵御突袭等战法。 可以这么说,“天干小队”将是最锋利的矛,而“地支小队”则会是最坚固的盾。未来如果天干小队中出现空缺,由地支小队中择优替补。因此,今天在白藏山庄的第一次合练,一方面是演练全新的突击战术,另一方面也是甄选天干小队的成员。 七大司辰校尉是一个也没落下,都来到了白藏山庄观摩全新的战法。太史丞兼中官正史元晏,带着一批负责参谋策划太史局对外行动的中官处灵台郎也来到了白藏山庄。 二十名引气筑基期士师在柯云琦的率领下,根据李阎浮的指示,已经完成了三次合练,分别是强攻堡垒、设伏打援和抵御突袭。这二十名筑基期士师都拥有很强的个人战力,目前看下来合练的效果还不错,史元晏通过“水镜呈相”法宝看的是连连点头。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宫云野这个老大粗微微有些郁闷。为什么呢?原来今天配合“獬豸组”进行演练的,正是他的“渠黄部”。三场下来,吃了一个大鸭蛋他心里不郁闷才有鬼呢。 宫云野偷偷跑到李阎浮身边,趁着史元晏正与几位灵台郎议论的机会,拉了拉李阎浮,悄悄说道:“大人,你不能偏爱小儿子啊!我们‘渠黄部’的士师也不是捡来的野孩子吧?这样太不公平了!” 李阎浮是哭笑不得,他看了看宫云野,回答道:“我说宫老兄,我怎么不公平了?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大人,你这一来就调走我手下三个筑基期的好手。这也就算了,我宫云野最讲义气!大人你但有所令,我绝不皱下眉头。”宫云野苦着一张脸说道,“今天我们‘渠黄部’在众多同僚面前大丢颜面,以后我恐怕只能低着头走路了。” “你啊你,你脑子里想什么,当我李阎浮不清楚?”李阎浮指了指宫云野说道,“你不就是想要‘獬豸组’使用的‘传声瓷丸’吗?放心,但凡是今天‘獬豸组’所使用的新式法宝,以后各部秋衙卫都会配备。一会后面还有好东西出场,你给我认认真真地看就是了。少抱怨!” “是!”宫云野笑嘻嘻地躬身说道,“就知道大人你不会忘了兄弟们的。” 宫云野走了回去,李阎浮继续转身跟李韵薇说着什么。短暂休息片刻,今天最后一场合练“渗透偷袭”即将开始。 在此之前,我们来说说今天李阎浮带来的两件全新的法宝。这第一件,乃是太史局夏官处刚刚炼制成功的传声法宝“传声瓷丸”。 众所周知,东土大唐的修士历来擅长传音法术,便是普通的凡人武者也可以将内力凝为一线,施展“传音入密”功法。但是无论是修士施展的法术,还是武者施展的功法,都有三个很大的问题。 其一,距离过短;超过五百米就由于种种灵气干扰,很容易失效;其二,波动较大;传音会导致灵气出现波动,一旦这种波动被修为更高的人察觉,就会导致打草惊蛇;其三,人数有限;你发出的传音只能单向传递给一个人,不可能传递给多人,一旦涉及多人传音,就必须分别依次给每个人传音一次。 李阎浮在瀚海火焰山中开始行动前,就是分别给十位士师每人单独传音了一次,既费时又费力。针对这种情况,夏官处研制了“传声瓷丸”这件法宝。 “传声瓷丸”可以在所有佩戴的人之间,形成一个同声传递的群组,只要一个人向传声瓷丸发出传音,所有人都可以听见。由于传声瓷丸本身具备了灵气传递的功能,因此传声的距离被延长至十里以内。最后,传声瓷丸还能降低传音的灵气波动,不会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 刚才的三场演练,正是因为李阎浮通过“传声瓷丸”进行临场指挥,宫云野的渠黄部才会被击败。 至于李阎浮说的好东西,其实是两件法宝的结合体。太史局很早就拥有了“铁木飞鸾”法宝,这个法宝在军方也被广为运用,大多数情况下是用来传递重要的军情和秘密地情报。 “水镜呈相”法宝,也就是史元晏等人用来观看演练的法宝,在大唐也流传甚广。“水镜呈相”主要分为采集影像信息的“天牟”和展示影像信息的“水镜”,有效传输距离为百里之内,用于距离较近的衙门之间互相传递讯息,或者是像这样观摩官方的某些行动。 李阎浮昨天跟七位司辰校尉面谈完后,就去了夏官处拜访。在谈了自己对“獬豸组”的构想后,夏官正张遂将“传声瓷丸”这件法宝推荐给了他。同时,李阎浮在无意间看到了“铁木飞鸾”和“水镜呈相”这两件法宝,又对张遂提出了自己全新的设想。 将采集影像信息的“天牟”装入“铁木飞鸾”,再提高“天牟”的法术强度,让它能在深夜透过墙壁采集到影像,并同步将其传递到位于地面的“水镜”之中。铁木飞鸾也不需要再自动飞行,而是可以由修士在地面进行操控。 张遂当场表示只需要几个很小的改动,就可以按照李阎浮的要求进行改装。于是,这件被李阎浮命名为“天牟战鹰”的法宝,就将在今天最后一场演练中登场,接受众人的考验。 刚才的三场演练,李阎浮已经基本心理有数。他亲自从二十名筑基期士师中挑选出十人,然后再给这十人讲解了一番“渗透偷袭”的战术要领和基本战术动作。筑基期修士学起来也很快,短短半柱香时间就掌握了。 “渠黄部”的士师已经进入演练场所,“獬豸组”的十名士师也在草丛中潜伏下来,随着李阎浮一声令下,最后一场演练正式开始。 李韵薇放飞了“天牟战鹰”,她通过触摸左手手臂上的一块铜板来操作天牟战鹰。在她身前竖立着一面精致的水镜,李阎浮看着水镜上的影像对“獬豸组”发号施令。“獬豸组”的十名士师在草丛中匍匐而行,开始接近前方的回廊。 “屋顶上有一名修士埋伏,方位西北兑卦位,距你方三百步,叁号弩箭射击。”李阎浮通过“传声瓷丸”发出命令,壹到拾号是这十位士师的临时代号。 李阎浮的话音刚刚落下,代号叁号的士师就射出了手中的箭。潜伏在屋顶的这名“渠黄部”的士师背上被这支箭击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白点,代表已经阵亡。这名士师站起来比了比大拇指,退出了演练。 “停止前进,二十息后回廊将出现巡逻队伍,就地隐蔽。”李阎浮看了一眼水镜,继续传音说道。 十名“獬豸组”的士师纷纷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等待巡逻队伍走过这片区域。宫云野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暗自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坐在他身边的范云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我这‘渠黄部’可是大人亲点的王牌,换你们‘白锏部’那群骑兵来,估计输得更惨。”宫云野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宫老大,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见过骑兵在这院落中骑马巡逻的吗?”池云清的年龄比宫云野小许多,他突然插话说道,“骑兵的战力要发挥在野战中,这样的战斗还是交给你们‘渠黄部’才靠谱嘛。” “我们‘白锏部’上马是骑兵,下马就是步兵,骑战步战都不输任何人。”范云成摇了摇头,指着空中的“天牟战鹰”说道,“宫老大其实说得也没错,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有天上那个家伙在,我们谁都赢不了‘獬豸组’。” “唉,咱们这岐山派的少掌门果然是有一套啊!”池云清叹了口气,看着宫云野和范云成说道,“让人不服都不行。” “废话!”宫云野和范云成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三人说话时,“獬豸组”的十名士师已经躲过了巡逻队伍,越过了回廊。然后在李阎浮的指挥下,从后花园的假山群中绕路。这一路上,至少“击杀”三名暗中潜伏的“渠黄部”士师。“獬豸组”自己,无一损伤。 然后他们身形一转,再次躲过了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伍,直扑“渠黄部”防卫一座小楼而去,这里面是这次演练的最终目标,只要“击杀”了其中的负责指挥的一名“渠黄部”旅帅,这场演练就算“獬豸组”获胜。 “獬豸组”九人用弩箭从正面发起了强攻,防守在小楼外是“渠黄部”旅帅麾下的三十名士师,双方打的是你来我往十分精彩。而这时,一名“獬豸组”的士师在李阎浮的指挥下,小楼边的湖中绕到小楼背后破窗而入。 前面的九名士师吸引了所有的防御火力,楼内的旅帅就这样被突如其来一箭“击杀”在座位上。最终,宫云野的“渠黄部”还是吞下了四个大鸭蛋。 “阎浮,这场演练很精彩,以后要多搞几次。”史元晏看完水镜中的画面,转头对李阎浮说道,“既可以锻炼‘獬豸组’,也可以提高提高其他各部的战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史大人,不但演练要搞。这新式法宝更要大力推广。”李阎浮点了点头,指着飞回来的“天牟战鹰”说道,“这些法宝都是提升我们秋衙卫战力的极大助力,用好了抵得上千军万马。” “用,不但要用,还要将其经验教授给各部士师。”史元晏两眼放光地说。 第十八章 罗烈求援 兴道坊李府,管家明叔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自从少爷李阎浮从海西归来后,这兴道坊李府仿佛也多了几分生气,下人们做起事情来也越发麻利了几分。明叔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原本总是被他责骂的门房老刘,在他眼中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老刘的孙子大名刘候飞,小名猴子。说来也奇怪,明叔最不喜老刘,却偏偏对刘候飞疼爱有加。就算这猴子偶有过错,但每月的例钱明叔都从不克扣。 这刘候飞今年十一岁,那可真是活脱脱的一个毛猴。李府门前门口竖立的八根旗杆,每天都是这小猴子爬上去保养维护,这八根生铁旗杆被他擦得是油光锃亮。这小子还有个绝活,那就是可以从一根旗杆跳起,在空中毫不借力翻向另外一个旗杆。这样不知道多少次了,刘候飞从无失手。 兴道坊的街坊邻居都说:古有肉飞仙,今有猴儿翻。 现在这李府门前的旗杆,从八根变成了九根。新增的这根,自然是代表着新任秋官正李阎浮。明叔今天之所以这么早起来,不是没有原因的。今天,他要张罗着将李阎浮的“龙鸦晨曦旗”挂到这第九根生铁旗杆之上。 明叔身边的侍女手捧着“龙鸦晨曦旗”,将其交给了“小猴子”刘候飞。只见这刘候飞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到旗杆顶端将旗帜挂好。他拉着“龙鸦晨曦旗”一角,凌空就这么一翻。小猴子自己稳稳地落到隔壁的旗杆上,而这“龙鸦晨曦旗”也顺势被打开。 明叔抬眼看去,这旗帜上绘着一只英武的龙鸦双翅大大展开,右爪一只权杖,左爪一把长枪,龙鸦尾部之下是一个x型十字符号,龙鸦头顶是晨曦破晓之星辰。 明叔微微有些激动,小猴子从旗杆上滑下后,走到明叔身边扶着他说道:“明叔,你老可别这么激动。要是少爷以后晋级宗师之位,你老再激动也不迟。” 明叔伸出右手轻轻擦拭了眼角,然后又轻轻敲了一下小猴子的脑袋,说道:“就你小子猴精!以后多学学少爷,稳重一点。将来也可以去太史局中,谋个出身。即便是当个秋衙卫士师,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是是,你老说的对。”小猴子微微撇了撇嘴,心里不是很认同,但说出的话却还是顺着明叔的意思说的。这小子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秋衙卫士师,只羡慕那些高走高起的江湖大侠。尤其是对老主人李思泉年轻时候的种种事迹,多有向往。 两人就这么站在新竖立的这根旗杆下交谈了起来,谁知道身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吓人两人一跳。 “这位老人家,请问这是李老国师的府邸吗?”这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乙门当代嫡传弟子罗烈。 管家明叔和小猴子刘候飞转身看向罗烈。好家伙!只见罗烈满头大汗微微喘着气,腰上挂在太乙门著名的法宝“灵阳尺”,手下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看他这样子,就好像是跑了几十里路一般。 “此处正是李府。不知这位公子是?”管家明叔狐疑的看着罗烈,问道。 “在下太乙门罗烈,求见李老国师有要事。”罗烈定了定心神,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了明叔,“这是李老国师当年赠与家师的腰牌,老人家可以查验。” 明叔接过腰牌,认真地端详了一番,然后指着罗烈手上提着的男子问道:“腰牌是我家老爷的,但是公子你这提个大活人就上门,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小猴子正好奇地围着罗烈走来走去,听到明叔的话插嘴说道:“这位大侠,你要报官的话,走错地方了,应该去长安县衙才是。” “在下确有要事求见李老国师,还请速速通禀。”罗烈看了看眼前这一老一少,耐着性子答道,“我手上这位,极有可能是白奕密谍。事关重大,只能交由太史局来处理。” “这位公子,我家老爷已经进宫当值了。”明叔将腰牌还给了罗烈,继续说道,“不过你这事,找我们家少爷也是一样的。” “可是‘晨曦剑星’李阎浮?”罗烈开口问道。 “正是。”明叔和小猴子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 “请速速通禀。”罗烈急忙说道,“就说太乙门罗烈求见。” 明叔点点头,正待让小猴子进门通禀。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李阎浮和李韵薇两人正好走出李府大门。小猴子跑到李阎浮身边一阵耳语,李韵薇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 “说什么呢,说出来给本小姐听听。” “门口有位罗烈大侠求见少爷。”小猴子摸着脑袋,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李韵薇大声喊道,“小姐,下次别打我脑袋了,打傻了以后小猴子怎么替少爷效力?” 李韵薇闻言微微一笑,抓起小猴子的脑袋就是一阵蹂躏。李阎浮装作没有看到,他快步走到罗烈身前,拱拱手说:“在下李阎浮。太乙门的罗烈罗师兄,在下是闻名已久。今日终于得见,果然英武豪气。” “不敢当,不敢当。‘晨曦剑星’谬赞了。”罗烈一手提着白奕密谍,一手连连摆动,“倒是李晨曦之名,如雷贯耳,在下今日得见本人,真乃一大幸事也!” “罗师兄,你这是?”李阎浮指了指罗烈手中的男子问道。 “此人乃是在下今天一早抓获的白奕密谍,正想交给太史局处置。”罗烈正色说道,一边说一边抓着白奕密谍的衣领,将他交给了李阎浮。 李阎浮接过来仔细地打量着这名男子,他的四肢已被罗烈用太乙门独有的手法打断,他的下巴也被罗烈用擒拿手法脱臼,他嘴中暗含毒药的牙齿也被罗烈拔除了。看得出来,罗烈处理白奕密谍的手法很老道。 李阎浮右手在这名男子的后脑轻轻一按,随后再探手向前,从这名男子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将他那面带兽纹的真容展露在众人面前。 “原来这易容之术要这样破解。”罗烈看着李阎浮的动作,开口说道,“‘晨曦剑星’果然名不虚传。” “罗师兄,不必如此客气。你我颇有渊源,就以师兄弟相称如何?”李阎浮继续说道,“这易容之法有一处要害,位于其后脑‘风府穴’之处,以真气轻轻激发即可破除。” “李师弟,受教了。”罗烈点点头。 李阎浮转身吩咐明叔准备马车,李韵薇看到白奕密谍露出真容,放过了小猴子的脑袋,走了过来。 “这位是?”罗烈看看李韵薇,再看向李阎浮问道。 “舍妹李韵薇,我们岐山派的大小姐。”李阎浮哈哈一下,连忙介绍起来。 李韵薇乖巧地走到罗烈面前,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见过太乙门罗师兄。” “李师妹聪明伶俐,李老国师儿女皆为一时俊杰呀。”罗烈连忙开口夸赞道。 李府的马车在明叔的吩咐下驶到了李府大门前,李阎浮将白奕密探一把丢人车厢内,随后又招呼罗烈和李韵薇一起上了马车。他们上车后,明叔走到马车前挥挥手,让车夫离开座位,自己坐了上去,亲自赶着马车向太史局的方向驶去。 明叔跟随李思泉多年,自己也有通心明体期的修为。早年李思泉闯荡江湖时,就是明叔替他驾驶马车,李府现在所有的车夫都是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今天罗烈来李府,牵涉到白奕密谍。李阎浮和罗烈的交谈十分重要,有可能会涉及太史局的公事,还是由明叔自己驾驶马车最为安全。 马车就这么一路前行,罗烈在路上将如何抓捕到这名密探的前情娓娓道来。那天在归云阁里,罗烈和张鸦九约定两天后一起前来兴道坊李府拜访,将之前的种种误会化解一番。 于是,今天一大早,罗烈就从客栈出发,去张鸦九家找他。没想到才敲响门,就看到一位男子探头出来。罗烈还没开口,这名男子就说道: “我家老爷说了,让你把东西交给我便可。” 罗烈一看这架势不对啊!张鸦九老爷子独居了很多年了,家中既没有儿女,更没有仆人,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另外他口中说的东西是指什么?要知道他罗烈可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啊? 这名小厮模样的男子两眼滴溜一转,打量了一下罗烈,似乎反应过来了,有继续开口说道:“你不是老爷说的那位客人啊?我们老爷不在,改天再来吧。” 说刚说完,这男子就打算把门关上。罗烈那里容得他这样放肆,一脚踹开大门,对这名男子说道:“把你们张鸦九老爷子叫出来,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这罗烈也是个老江湖了,上山打过盗匪,下海战过鲸狮。这么多年来,他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像这种一开门就向客人要东西的还真是少见,没有问题就见鬼了! 罗烈心中寻思:好嘛,既然你要来这套,大爷我就将计就计跟你玩一玩。于是,就上演了这出要债的戏码。 “我们老爷不在家,要债就改天吧!”小厮模样的男子一边后退一边喊道,“我劝你不要放肆,不然我就要报官了!” “你倒是去报报看!”罗烈往前逼近了一步,嘴上话语才刚出口,就突然抽出腰间的法宝“灵阳尺”,猛地一下打了过去。 这小厮早有防备,脚下轻点身形飞快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随手丢出一把暗器“太阴虚尘沙”。这暗器乃是白奕密谍专用的伤人利器,取太阴之气炼入沙子大小的铁砂中,突然出手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罗烈一看这“太阴虚尘沙”,立马对这小厮的身份了然于心。不用猜,这肯定是白奕密谍。来不再想其它,罗烈一甩手上的“灵阳尺”,只见这法宝突然从铁尺形态变化为锁链形态。这可是张鸦九老爷子亲手改造的,天下只此一把。 锁链形态的灵阳尺随着罗烈身形一转,化为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飞来的“太阴虚尘沙”全部挡住。 化妆成小厮的男子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想跑。这哪里能跑的掉啊?一道锁链仿佛银蟒横空,瞬间出现在他身前,就这么轻飘飘的在他腰上缠了几圈。接着罗烈手上发力,这小厮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罗烈牢牢抓住了。 罗烈先是将他四肢打断,然后再不紧不慢的将他下巴脱臼。随后罗烈心识一扫,在这小厮嘴中发现了一颗暗含毒药的牙齿,再顺手将这颗牙齿拔出。就这么提溜这他,罗烈在张鸦九家中找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张老爷子本人。 无须多说,这肯定就是出事了。于是,罗烈急忙拎着自己的俘虏,一阵小跑直奔兴道坊李府而去…… 李阎浮听完了罗烈的话,想了想问道:“罗师兄,可否知道白奕密谍为何要绑架张鸦九?” 罗烈指了指倒在车厢内的白奕密谍,答道:“不知,这恐怕要问他了。” “那好,进了太史局由不得他不说。”李阎浮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战前议事 位于永宁坊东南角的太史局,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院子东南西北各有一间厢房,分别是“春夏秋冬”四官处所在。院子居中有一座小楼,这里则由中官处和太史令官署一同使用。 这座小院看去似乎不是很大,也就一般的富裕之家。但这普通背后,隐藏着种种不可思议之处。关是夏官处设计制造的那些法宝,拿出就不知道要惊倒多少世家精英。 除此之外,这太史局最大的秘密,就在这座院落的地下。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位老祖建立太史局时,曾经命人在这座院落的地下挖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五千人的地宫。地宫内的建筑,按照八卦布局排列,分别归属太史局内部各个衙门。 地宫建成的当天,袁、李两位返虚人仙老祖,共同联手使出“虚空分隔”之术,将这座地宫与长安地底分离开来。想要进入地宫,只能从太史局内部的五个入口进入。有心人如果想自己挖掘地道,进入这座地宫,那恐怕只能失望了。 太史局西侧地底的建筑,统称为“秋衙”,乃是秋官处真正所在。李阎浮向罗烈承诺一定找到张鸦九后,就让他先行回到客栈等候。而他自己则带着李韵薇,从西面的厢房,进入的位于地底的“秋衙”。 李阎浮一边让人将罗烈俘虏的白奕密谍交给冬官处审讯,一边通过“水镜”法宝召集“丰镐部”司辰校尉宁子阆、“渠黄部”司辰校尉宫云野、“獬豸组”组长柯云琦等属下前来“秋衙”议事。同时他还报请太史令迦叶志忠、太史丞史元晏和中官处八名灵台郎,一同前来参与议事。 众人来的很快,李阎浮简单地转述了一番罗烈的话。随后将“水镜”切换到冬官处审讯室,跟众人一起观看白奕密谍的审讯。 太史局的审讯之法不同与丽竞门,丽竞门会使用特制的迷幻之药加上专门的心理攻势,攻破犯人的防线。太史局则使用独门的审讯法宝结合占卜问卦之术,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说不上谁的办法更好,只是各有不同罢了。近两年来,白奕似乎加强了针对迷幻药剂的训练,白奕的密谍们嘴巴是越来越严,导致丽竞门的审讯难度大大增加。孙菲嫣带队抓获的“学徒亢”,到现在还没有审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罗烈抓获的只是一个小角色,因此审问的难度不大。赵非熊亲自出马,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想要的讯息。这密谍不知道白奕圆顶研究院的关键计划和人事安排,但是张鸦九的下落他还是知道的。 张鸦九是白奕潜伏在大唐的资深密谍朱昱酩安排人绑架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张老爷子手中的精金提炼术。朱昱酩少年时就潜入大唐,已经在大唐生活了近三十年,一言一行跟一般的大唐富商没有任何区别。 七年前,归云阁成立时,朱昱酩就是公孙世家派出负责财务的大账房。到了今天,他已经晋升为归云阁二掌柜,可谓是手握归云阁大权的风云人物。他在长安城中交友广泛,认识不少达官显贵。 三年前,朱昱酩从太原武氏手中买下了一座位于长安城外的别院,而张鸦九就被关在这座别院之中,目前由朱昱酩手下的三十多个护院打手看管,其中半数都是白奕潜伏在长安城的密谍。 “现在我们得到的讯息有两个,首先就是这座别院,其次是归云阁。”看完审讯后,李阎浮关闭的水镜,开口对众人说道,“现在大家都来议一议,我们该如何行动?” “还能怎么办,打呗。”宫云野第一个抢先说话,他偷偷地看了李阎浮一眼,然后大大咧咧地继续说,“大人你下令就是,我们‘渠黄部’绝无二话。” “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是怎么打?”李阎浮摆了摆手说,“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张鸦九的安全,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再来考虑如何行事。” 中官处的八名灵台郎坐在一起,正在小声地互相讨论。 “大人,我认为应该集中我们‘丰镐部’和‘渠黄部’的力量,重拳出击夜袭朱昱酩的别院,以泰山压顶之势攻破他们的防御。”宁子阆提了一个建议。 “你的办法,如果只是为了抓捕白奕密谍,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史元晏摇了摇头,插话说道,“不过你们六百来号人一起进攻,声势太大了,张鸦九绝无幸免之理。” “诸位,本官说一点自己的看法。”太史令迦叶志忠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缓缓说道,“张鸦九掌握了独一无二的精金提炼术,我们太史局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过这个人才。所以,张鸦九的安全必须要得到保证。” “迦叶大人说的这点很重要。”李阎浮补充道,“我们行动的第一原则是保证人质的安全,这类型的行动不能简单的粗暴对待。当然,宁校尉也是出于谨慎考虑,这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中官处有没有什么建议?”李阎浮看着八位灵胎郎,问道。 “李大人,你看。”一位灵胎郎起身走到地图旁,手指着地图说明道,“朱昱酩的这座别院位于长安城外北部,距离长安约有四十里。其临近泾水河边,向西北百里便是横岭大山。” “如果有白奕密谍漏网逃窜,即便只是通心明体期修士,用上轻功的话这百里地也不算什么。”这位灵胎郎点了点地图上标注了横岭的地方,继续说道,“一旦他们逃入横岭大山,我们就算是搜山也未必能找到他们的踪影。” “因此,想要救出张鸦九,那首先要讲究一个‘快’字。一旦他们得知自己的人被我们抓获,肯定会逃之夭夭。”这位灵胎郎看向李阎浮,毫不怯场地说道,“我们中官处的建议是,白天秘密调集人手,晚上进行偷袭。” “而怎么偷袭,也有讲究,关键就是一个‘密’字。这点李大人比我们有发言权,我想由‘獬豸组’出击再为合适不过了。”这位灵胎郎继续说。 “这位宁大人有一点说的很对,只有施以雷霆之击,方能避免大鱼漏网。”这位灵胎郎有看向宁子阆说道,“所以,最后一点,就是一个‘稳’字。为求保险,至少需要出动一团三百人的秋衙卫,将这座别院包围。待救出人质后,再发动进攻。” 李阎浮鼓了鼓掌,赞许地点了点头,开口对史元晏说:“史大人,咱们中官处还是有不少人才的。不知这位灵台郎怎么称呼?” “这位是前任安西节度使盖嘉运的侄儿,盖艺仑是也。因家中突生变故,无法从军,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我中官处。盖灵台对兵书战策颇有研究,是我们中官处的第一‘军师’。”史元晏回答道。 “盖灵台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了,深得我心。以后希望中官处的诸位同僚能多多献言献策,与我们秋官处一起为大唐安危出一份力。”李阎浮对着盖艺仑微微一笑,继续说,“听说以前秋衙卫比较独立,喜欢单打独斗。跟太史局诸多同僚很少配合作战,以后绝不可出现这种各自为政的情况。” 宫云野、宁子阆、柯云琦和八位灵台郎连声称是。史元晏坐在座位上跟迦叶志忠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微微点头。 这李阎浮一来就改组了秋衙卫,划分了各部所负责的区域。同时又新建了突击小组“獬豸组”,将他在海西那套经过实战验证的小团队突击战术引入了太史局。这种种强势的做法,原本让迦叶志忠和史元晏都有点担心,怕他又走上了李云景那条单打独斗的老路。 刚才李阎浮那番话,终于让他们放下心来。太史局各部都缺一不可,只有各负其责紧密配合,才能应付大唐错综复杂的局面。 “两位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阎浮侧过身,看着迦叶志忠和史元晏询问道,“在下洗耳恭听。” 史元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迦叶志忠倒是应了一句:“李大人自可随意安排,本官今天就是来旁听的,不做任何决策。” 既然这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李阎浮当仁不让的开始发号施令:“诸位,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今天就先烧头两把火。各部,秋衙令如下:柯云琦,带领‘獬豸组’天干小队现在就出发,到朱昱酩别院外十里处潜伏隐蔽,待到入夜后,由本官亲自带队突击朱昱酩别院。” “属下接令。”柯云琦站了起来躬身答道。 “宫云野,召集‘渠黄组’,稍后随本官一起出发。待到天干小队救出张鸦九后,‘渠黄组’从四面发起进攻,务必将这伙白奕密谍一网成擒。”李阎浮看向宫云野,继续下令。 “属下接令。”宫云野这大老粗一听要用到渠黄部,兴高采烈地站起来领了军令。坐下后,他还故意斜眼看着宁子阆,似炫耀又似挑衅。宁子阆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根本就不搭理宫云野。 “宁子阆,率‘丰镐部’进驻太史局待命。本官这第二把火就由你们‘丰镐部’来烧,待本官和天干小队回返长安后,会亲率你等前往西市,抓捕朱昱酩查封归云阁。”李阎浮 “属下接令。”宁子阆站起来接了军令,坐下后故意在宫云野耳边传音道,“得意什么,这重头戏还是要我们‘丰镐部’来演。” 在场议事的所有人都是修士,这两人之间的传音波动早就被大家发觉了。李阎浮也不管这两位活宝在演什么戏,他转头对史元晏说道:“史大人,在下有一事拜托。” “但说无妨。”史元晏和气的应道。 “为了避免有什么意外发生,今天下官离去后,烦请史大人坐镇秋衙,居中协调各部进出长安城的相关事宜。”李阎浮拱手说道。 “自当尽力,阎浮放心就是。”史元晏点点头。 “迦叶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大人应允。”李阎浮又开口对太史令迦叶志忠说道。 “好你个李阎浮!本官还没给你下军令呢,你这就先抓了本官的苦力。”迦叶志忠笑着说道,“本官不像史大人这么好说话,绝不给你白干活。一顿好酒好肉,你是赖不掉的。” “改天在下设宴,请迦叶大人和史大人一起,一醉方休。”李阎浮连连许诺道,“那下官这事,大人你可要帮忙。” “说吧,本官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替你办到。”迦叶志忠点点头。 “烦请大人你带着‘水镜呈相’法宝进宫面见陛下,一嘛是让陛下看看我们秋衙卫的战力到底如何;这二嘛,顺便提前告诉陛下查封归云阁的缘故,免得有人跑到我们前面去告御状。”李阎浮说道。 “李阎浮啊李阎浮,本官服了!真是心细如发思虑周全!”迦叶志忠感叹道 第二十章 突袭别院 朱昱酩这座别院太大来头。 武周“天后”武媚娘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失意过。太宗皇帝李世民龙御归天,按照大唐后宫惯例,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时,先皇留下的没有子嗣的嫔妃们必须前往长安感业寺出家为尼。于是,武媚娘也被赶去了感业寺。 要知道高宗李治还是太子时,就已经与武媚娘私自定情。高宗登基后,经常找借口去感业寺上香敬佛,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虔诚,后人就不要去深究了。这样时间一长,皇帝陛下老往寺庙跑,也不是个事啊!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当时的高宗原配王皇后,在与萧淑妃争宠的过程中渐渐落于下风。这位王皇后也出身于太原王氏,父亲王仁祐在太原王氏中文不成武不就。 当时的王氏老祖王思政虽然是王仁祐的父亲、王皇后的祖父,但对王仁祐这一系却没有过多的支持。因为当时整个太原王氏被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吸引了全部目光,这就是太原王氏现在的老祖王勃。 太原王氏不挺自己?没关系,本皇后还有一个好舅舅。出身于河东柳氏的柳子邵,就是这位好舅舅。当时他当任中书令一职,也就是大唐的宰相。针对王皇后的困境,柳子邵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你自己斗不过萧淑妃,可以找帮手嘛。 柳子邵不但帮王皇后出谋划策,还亲自帮她物色帮手。再找到了武媚娘这个“好帮手”后,柳子邵更是发动河东柳氏出财出力,在泾水河边盖了一座“文水别院”。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因为并州文水是武媚娘的老家。 别院盖好了,从此高宗皇帝再也不用没事就往感业寺跑了,既满足了他的喜好,又保存了皇室的体面,更让王皇后多了一位强大的对手。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双脚。 再后来武媚娘就此步步高升,从皇后当到了“天后”。而这座“文水别院”她这一生都再也没有来过,这座别院也被她转手赐给了太原武氏。太原武氏很少有人来此居住,保养起来又要花费重金。朱昱酩托人求购时,太原武氏就顺势出手将“文水别院”卖给了他。 这座“文水别院”从动工开始,历经了河东柳和太原武两大世家,又有高宗和天后两位陛下在此居住过,因此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官府中的衙役们几乎从不上门盘查,江湖上的好汉们也纷纷避而远之。 这里就是白奕密谍最佳的行动基地,可以说朱昱酩的眼光还是十分独到的。 长安城外,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夜幕天高星满穹,泾河岸边人匆匆。宫云野麾下的渠黄部士师三百人沿着山路,接近了獬豸组早就设置好的前哨阵地。李阎浮和李韵薇已经早早来到这里,等待渠黄部前来汇合。 龙鸦夜风这几天在兴道坊李府是吃了睡睡了吃,过的不要太安逸了。李阎浮今天晚上把它带出来透透气,顺便也可以让它贴身保护小妹李韵薇。夜风现在正站在李韵薇肩膀上,好奇地看着她面前的“水镜呈相”法宝。 李韵薇正轻轻触碰左手手臂上的铜板,操作着天牟战鹰向“文水别院”飞去。李阎浮正在跟獬豸组天干小队的成员讲解战术要领和注意事项,今天晚上他将亲自带队突袭“文水别院”。 李阎浮、柯云琦和天干小队的十名引气筑基士师全都是一样的打扮,面戴獬豸铜面具,身穿黑钢锁子甲,腿着缎锦黑胡裤,脚踏乌皮六合靴。除此之外,他们所有人的甲胄外面,还套了一件黑锦半臂衫。 从外表看下去,他们似乎每个人都是人形獬豸兽。在他们的右耳,塞着传音法宝“传声瓷丸”。除了李阎浮外,其他所有人都手持神机震天弩,背挂玄铁横刀,胸前绑着三个装着普通弩箭的箭匣。 这说话功夫,宫云野带着渠黄部赶到了这里,而李韵薇控制的天牟战鹰也飞到了文水别院空中,在空中缓缓盘旋着。李阎浮走到水镜前,施展法决开始操作起来。随着水镜的画面或变大、或变小,一共八处秘密埋伏的暗哨被他一一找出。 “青旗,盯紧这些暗哨。一旦他们的位置发生变化了,马上通知我们。”李阎浮转头对李韵薇说道。 “放心吧,二哥。”李韵薇随口应了一句,她发现李阎浮一直盯着自己,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改口道,“是,司獬。” 李阎浮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再跟她多说什么。他转身对宫云野说道:“渠黄部何时出动,我会传音给青旗。你们听她号令,号令一下,马上进攻。” “是,属下明白!”宫云野严肃地回答道。 “天干小队,最后检查一次武器,全部就绪后一一报名。”李阎浮又转向了柯云琦和天干小队的十名引气筑基士师,发出了自己的号令。 柯云琦领着十名士师开始做最后的检查,检查完毕后,又从柯云琦开始一一报出自己的代号,最后柯云琦向李阎浮汇报道:“司獬,天干小队一切就绪,处于待命中,请下令。” 李阎浮点点头,大手一挥,说:“出发。” 柯云琦一马当先走了出去,李阎浮随后也汇入十名士师的队列中。十二个人的身影渐渐在夜色的掩护下消失不见,宫云野走到了李韵薇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镜看。 “司獬,司獬。”李韵薇一边控制着天牟战鹰,一边传音给李阎浮,“文水别院西边院墙没有人巡逻,暗哨两名保持刚才的方位不变。” “明白。”李韵薇耳边传来了李阎浮的声音,他的声线微微做出了调整,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一下子还真听不出来这是李阎浮再说话。 包括李阎浮和柯云琦在内的十二名士师,在夜幕中分散的很开。他们慢慢接近了文水别院西墙,这道院墙不高也不低,但是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还是很容易就能翻越过去的。 柯云琦第一个来到院墙边,背靠着院墙蹲了下来,其他士师也陆陆续续来到这里。李阎浮走在最后一个,他传音给众人:“獬豸一,我先进去,你最后。其他人按顺序依次跳过去。” 柯云琦和十名士师没有回话,而是举起大拇指示意已经收到命令。李阎浮走到院墙边,单脚发力直接跳过院墙,进入了文水别院。他进入院落后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蹲在了墙角边,等待其他同伴进来。 天干小队的士师陆续也跳进文水别院,柯云琦等众人全部离开后才最后一个跳进来。进入西墙就离文水别院的花园不远了,两名暗哨就埋伏在花园的假山之中,贸然闯进去肯定会被他们发现。 “司獬,找到目标。目标在你们正东边,穿过这座后花园就可以看到一排厢房,其中一间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你们过去就能看到,很明显的。”李韵薇再次发出传音,然后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老爷子很潇洒啊,在喝酒呢!” “明白。”李阎浮嘴角抽动了一下,实在是拿李韵薇没办法。 柯云琦等人听到李韵薇的话,都在心中偷笑。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大家都很了解,表面上精灵古怪的,其实内心还是充满了善意。 李阎浮带着柯云琦等人一路潜伏走进了文水别院的花园,花园中两名暗哨一个满身伪装趴在假山顶,另外一个躲在一座假山后面。李阎浮传音给众人:“獬辛,你箭法最准,有没有把握一击毙命。记住,不能有一点动静。” “没问题。”獬辛一边传音,一边比了比大拇指。 “剩下那个,是獬豸一你来,还是让獬甲上。”李阎浮传音问道,今天这场行动也是对天干小队的一次考核,他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我来吧,我有经验,以前我在江湖中当过杀手。”不等柯云琦回答,獬甲就抢先传音道。这十位士师也很清楚,能不能在天干小队待下去,就看今天了。 “好,獬甲你悄悄上去,等我号令你们在一起动手。”李阎浮回答道。 獬甲和獬辛一起比了比大拇指,随后獬辛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既能隐蔽自己又能狙杀敌人,然后拿着神机震天弩爬了下来。 獬甲则伏低了身形,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快跑两步,不但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还始终将身形保持在两个暗哨的视觉死角之中。他绕了一圈,慢慢接近了躲在假山后的暗哨,一旦发起攻击他将直接出现在这名暗哨的身后。 李阎浮判断着时机,发出了号令:“杀。” 獬辛射出了弩箭,弩箭在空中快速的飞行,从侧面射入身处假山顶的那名暗哨的心脏,果然是完美的一击毙命。假山后的那名密探在弩箭射出时就已经发觉了,他抬头看着弩箭的轨迹,刚想大声喊叫就被獬甲从背后一刀捅死。 獬甲还怕不保险,随手又给这名密探的脖子又来了一下。手法极其娴熟,看样子确实是在江湖厮混已久的人物。 解决了暗哨,前面就一路畅通了。说实话,这些白奕密谍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文水别院突袭他们。而朱昱酩今晚又去了归云阁,不在此处。底层的密谍们根本没有心情巡逻,就是象征性的派出了几个暗哨应付了事。 一方是准备充分,另一方是毫不知情,结果可想而知。 李阎浮带着队伍穿过了后花园,在李韵薇的指引下来到了关着张鸦九的厢房外。这次也不用李阎浮指派,獬丙和獬戊主动请缨,用手中的神机震天弩轻易的解决了门口的两名守卫。 李阎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张鸦九果然正坐在八仙桌前大吃大喝,李阎浮摘下面具,对张老爷子说道:“人称‘再世欧冶子’的张鸦九果然胆大如斗,在白奕密谍的老窝还有心情饮酒作乐,佩服佩服。” “阁下是?”张鸦九放下手中的鸡腿,随手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在下太史局秋官正李阎浮,受太乙门罗烈师兄所托,前来带你离开此处。”李阎浮自我介绍道,为了取信于张老爷子,还报了罗烈的名号。 “太好了,我就知道这帮贼子留不住我。”张鸦九站了起来,对李阎浮说道,“给我老头子一把兵器,我也能杀那么几个贼子。” “不用如此,你安心跟我们走出去即可。”李阎浮拉起张鸦九就往外走。 张老爷子走出厢房,正好看见两名守卫的尸体和浑身煞气的天干小队,尤其是士师们脸上的獬豸面具和身上统一的装扮,更凭空多了几分威压。张鸦九嘴上不说,心中却是一凛,第一次感觉到太史局原来也这么厉害。 李阎浮带着张鸦九原路返回,从西墙离开了文水别院。随后李阎浮传音给李韵薇,让宫云野带着渠黄部从四面同时发起了进攻。李阎浮则和天干小队一起,带着张鸦九老爷子往长安走去。 走过一座山头,张老爷子突然回望文水别院,这片困住他三天的院落仿佛正处在雷罚之中。神机震天弩发出的火药弩箭,激起震天的响声,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十一章 查封归云 太极宫两仪殿,皇帝李隆基正和太史令迦叶志忠相谈甚欢。 李阎浮上任才三天,就交上了一份让他基本满意的答卷。要说起效率,恐怕这大唐的满朝文武,不会有人比他效率高了。 尤其是今天晚上针对文水别院采取的行动,李阎浮带着新组建的獬豸组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从容杀入、解救人质,再淡定离开。颇有古时大将“单骑踏连营”的遗风,这种小规模突击战术再次在实战中得到了证明。 “迦叶爱卿,李晨曦这第一把火烧的还不错嘛。”李隆基微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这李晨曦有想法有魄力,正是我太史局需要的人才。”迦叶志忠也开口接了一句,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陛下,今天晚上他要连烧两把火,这下面还有一场呢。” “噢?第二场是?”李隆基问道。 “根据抓获的白奕密谍交待,归云阁二掌柜朱昱酩乃是白奕资深密谍,在大唐潜伏了近三十年之久。此人交友广泛,认识不少官宦子弟,如不趁早抓捕,一旦被其逃走,将遗害无穷。”迦叶志忠正色说道。 “那你们太史局的计划是?”李隆基思考了一小会,追问道。 “抓捕朱昱酩,查封归云阁。”迦叶志忠斩钉截铁的说出了答案。 李隆基脸上神色不变,完全看不出心里的想法,开口说道:“既然有了计划,那就去做吧。” 长安城西市内有众多的酒楼客栈,自从归云阁落户西市后,西市的生意越发火爆起来。而东市则汇集了众多的勾栏瓦舍,通过表演梨园之戏来与西市竞争。长安的百姓有这么一句话,“东勾栏、西酒肆”,就是说的这幅盛景。 李阎浮带着“獬豸组”回到太史局后,先把张鸦九老爷子安顿好,再派人通知罗烈已将张老爷子救出。随后他马不停蹄,又带着“獬豸组”和“丰镐部”赶往了西市,直奔归云阁而去。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西市最火爆的时候,李阎浮就这么带人前去查封归云阁,不吝于在公孙世家和合伙的“李武韦杨”四家脸上摔了一个大耳刮子。但这正是他要的效果,想要重树秋衙卫的声威,就必须有那只不听话的“鸡” “大人,典事密谍一直盯着朱昱酩,这个时候他应该随公孙大娘在内楼待客。”宁子阆走到李阎浮身边,低声说道。 “宁校尉,包围这里。派人守住大门,所有人必须验明身份才能出去。”李阎浮点点头,下令。 宁子阆抱拳领命后,李阎浮继续对柯云琦说道:“獬豸一,你带着天干小队随我一起进去抓捕朱昱酩。” 柯云琦躬身领命,李阎浮领头走入了归云阁。柯云琦在他身后一挥手,天干小队十名头戴獬豸面具、浑身黑甲黑衣的筑基期士师也纷纷冲进归云阁。李阎浮没有戴上獬豸面具,就这么露着真容一路往里闯去。 归云阁内四处暗藏的护卫打手一闪而出,在李阎浮面前摆出一道人墙。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走出了,还没开口就被李阎浮一把推开。 “太史局查案,不想死就让开。”李阎浮朗朗开口,随着他的话,身后的天干小队举起了手中的神机震天弩。 这架势让归云阁外楼一片喧哗,各种议论猜测都有。许多订不到内楼的官宦子弟和世家公子正在外楼二楼的包厢用餐,这时也都探出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李阎浮说完后,也不管这些护卫打手怎么想,继续闲庭胜步的往里走。身穿褐色短打布衣的归云阁护卫们,随着李阎浮的步伐,满头大汗地步步后退。柯云琦右手握拳,伸出一只手指。 天干小队收到信号,射出了一轮弩箭,十支箭整齐的插在归云阁护卫身前。这些护卫打手们一下被惊到了,纷纷退向两边,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刚才站出来的管事,这时正飞快的跑往内楼,看来是要去找公孙大娘救场。 李阎浮也不去管他,带着天干小队继续往里走去。走了一小会功夫,就看到了熟悉的归云阁内楼。这时公孙大娘正带着几名掌柜和一众侍女,从内楼中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朱昱酩正站在公孙大娘左手边,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涌入的太史局士师,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事发。可以说,他这既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盲目。公孙大娘看到披甲背剑的李阎浮,连忙迎了上来,正想说话被李阎浮开口打断了。 “獬豸一,拿下。”李阎浮冷冷地说道。 头戴獬豸面具的柯云琦从外表上看,跟其他十名筑基期士师完全没有区别。他听到李阎浮的号令后,飞身而起直冲朱昱酩而去。在朱昱酩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柯云琦就按照李阎浮之前的教导,将朱昱酩下巴和四肢的关节卸下。 柯云琦一面拔出了朱昱酩嘴中的毒牙,一面按住他的后脑风府穴,破除了朱昱酩面部的伪装,将他那副面带兽纹的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李晨曦,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孙大娘气愤地问道,“你这是欺负我们公孙世家无人吗?” “公孙大娘,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李阎浮毫不客气地回答道,“看清楚了再来跟本官说话。” 柯云琦就这提着朱昱酩的衣领,走动公孙大娘面前。公孙大娘定睛一看,心中被朱昱酩的真实身份吓了一跳,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公孙大娘,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在你们归云阁连续抓获了两个白奕密谍。”李阎浮严肃地说,“尤其是这后一个,居然还是你们归云阁的二掌柜!你这归云阁的水也未免太深了吧。” “李晨曦,这事我们归云阁毫不知情。”公孙大娘反应了过来,连忙叫冤道。 “这轻飘飘的一句毫不知情,说出口真是容易。”李阎浮冷笑起来,“本官怀疑,你们归云阁涉嫌窝藏白奕密谍。现在勒令你们停业三个月,待本官查清真相后,如果你们确是无辜方可重新开业。” “李晨曦,你有什么权力查封归云阁?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后果。”公孙大娘被李阎浮的话气得胸脯也颤动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威胁道。 “笑话!本官身为太史局秋官正,代天子牧守天下所有修士。但有扰乱民间、违法乱律者,本官不但可以抓,还可以斩!”李阎浮沉声说道,尤其是最后一个斩字说得特别用力。 “你不给我们公孙世家面子也就算了,难道连那位贵人的面子你也不给吗?她可是……”公孙大娘气急之下,说出的话有点没过脑子。 原本站在归云阁内楼门口观望此事的四人中,突然有一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将公孙大娘的话打断。 这人顺势走了出来,屋外的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只见他身材挺拔面色温润,眼睛极其有神,全身上下充满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可惜,偏偏他的脸上有一段不长也不短的伤痕,破获了他原本潇洒俊朗的风姿。 “李大人官威十足啊,才上任就这么劳心劳力,本王佩服。”这名男子开口说道。他正是八大皇子之首,皇帝李隆基的大皇子,遥领安西大都护兼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藩大使的庆王李琮。 柯云琦在李阎浮身边耳语了几句,点了点这位皇子的身份。李阎浮打量了庆王李琮两眼,随后拱手说道:“见过庆王。怎么,王爷有什么要提点在下的?” “提点谈不上,不过确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跟李大人分享。”庆王李琮手中拿着一把纸扇,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 “王爷请说。”李阎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本王听说,李大人在海西为官多年,想必对这为官之道多有了解。俗话说,上有所命,下莫不从。但实际上哪有这么简单,在我大唐想要当好一个官,没有一点眼色是不行的。”庆王李琮一把打开纸扇,补充了一句,“有时候,就是你想做一位孤臣、直臣,也要看朝野上下是不是愿意呢!” “王爷这话,在下听不懂。”李阎浮微微一笑,“怎么?我们太史局连抓一个白奕密谍,也要提前向满朝文武通禀一下吗?” “本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庆王李琮摆了摆手,“不过既然密谍你们已经抓到,是不是也可以手下留留情?有时候你投之以桃,别人也会报之以李。” “有意思!什么时候我们太史局办案,还需要你们这些皇子来指手画脚了?”李阎浮说翻脸就翻脸,说出的话更是毫不容情,“王爷,你想来管教我们太史局,还是先登上九五之位再说吧!” “好你个李晨曦!”庆王李琮听到李阎浮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本王的面子你也不给,既然如此咱们日后再来理会!告辞。” 李琮合上纸扇,一甩衣袖,也不理公孙大娘等人,径直向归云阁外楼走去。他身后的三名男子也迅速的跟了出去,这内楼外的院子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晨曦,果真一点情面也不留?”公孙大娘不死心,最后问了一句。 李阎浮懒得回答,他扭头对柯云琦说:“里外搜查一遍,然后上封条。” 柯云琦将朱昱酩交给了手下看管,随后亲自带人进入内楼搜查。“丰镐部”的士师们在开始在外楼逐一进行排查,整个归云阁被搞得是鸡飞狗跳。公孙大娘见状,也不再多说。她带着几名手下,快步往外楼走去。 庆王李琮在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后,离开了归云阁,他的两位世家好友也告辞而去。他则带着身边的亲随,坐上了王府的马车。 “闻名不如见面,这李阎浮果然有两把刷子。”李琮坐在马车上,低声说道。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李琮的亲随苦笑了一下,说道。 “你还真当本王想管这归云阁的破事吗?”李琮用扇子轻轻的敲了敲亲随的脑袋,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不是那公孙大娘口不择言,差点说出了那位的名字,本王今天就要在边上看一出好戏了。” “王爷,其实这样更好。你要是完全不出面的话,也没办法跟那位交代不是?”这名亲随年纪不大,想法倒是挺多的。 “就你小子猴精!”李琮又用扇子敲了亲随一下,“这李阎浮真乃本王的知己也,本王话里的意思一听就明白。翻脸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如若不然,本王还真不好脱身。” “归云阁的事情,还是让那位贵人自己去操心吧。咱们回去继续喝,今天晚上要一醉方休。”李琮又自顾自的说道。 “是,王爷。王府最近新买了两名侍女,一会我帮你都叫过来。”李琮的亲随挤眉弄眼,好像在说“你懂得”这三个字一样。 第二十二章 各方反应 道政坊裴府,原本是皇室的一处房产。“剑圣”裴旻调任长安,任职金吾卫大将军一职后,皇帝李隆基将这处房产赐予了他。 要说皇帝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李隆基将他做藩王时期的府邸扩建为一座新的皇宫,取名“兴庆宫”。长安百姓将“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称之为“三内”,兴庆宫又称为“南内”。 兴庆宫紧挨长安东北部的城墙,边上就是春明门,交通便利。李隆基经常会去兴庆宫小住一段时间,有时候甚至就在这里举行朝会。要知道太极宫不但有李思泉这位宗师级的高手长期驻扎,更有两尊镇国法宝黄道游仪和水运浑天仪。 而兴庆宫这座新建的宫殿,几乎什么防御措施都没有。于是,李隆基干脆就把与兴庆宫一街之隔那座皇家别院赐予了裴旻,这样不是相当于有一位宗师高手日夜守护兴庆宫吗? 这天夜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了道政坊,随着车夫轻转马头,马车停在了裴府门前。车厢内走出一名中年女子,叫开了裴府大门走了进去。 在“丰镐部”秋衙卫的包围下,公孙大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归云阁被查封。当两名士师在归云阁的大门上贴上带有法力的“禁封朱砂符”时,公孙大娘几乎快控制不住勃发的怒火了。 这不,她连夜赶到了道政坊裴府,找自己的“知己”裴大人哭诉。 裴旻的书房内灯火辉煌,公孙大娘坐在胡床上一边哭泣,一边轻声讲述李阎浮的种种跋扈之举。裴旻背着手,站在窗前默默不语。 “说完了?”裴旻开口问道,公孙大娘已经停止了讲述,只是轻声垂泪。 “他都这样放肆了,裴郎你居然不生气?”公孙大娘楚楚可怜的说道。 “放肆?你要是知道他在海西是如何行事的,就不会说他今天这么做,是放肆了。”裴旻走到胡床边坐了下来,搂住公孙大娘的腰,公孙大娘顺势靠在裴旻的肩膀上。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小子,能在海西干下多大的事?不过都是谣传罢了!”公孙大娘擦了擦眼角,说道。 “你还别说,那些话本传奇里说的不但是真的,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裴旻摇了摇头,回答道。 “裴郎,你倒是说说看,让我这小女子也涨涨见识。”公孙大娘坐直了身体,面色不善地看着裴旻问道。 “丽娘,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裴旻无奈地笑了笑,一边唤着公孙大娘的小名,一边又站了起来。 “李晨曦这个人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在海西立下从龙之功,他不但追随义兄从白奕的手中收复了海西帝都君士但丁堡,更是亲手帮他义兄利奥铲除了竞争皇位的政敌。”裴旻在书房内边走边说。 “随后他又建立了海西第一个直属于皇帝的监察机关‘圣荆棘骑士团’,短短五年时间,地方上所有反对利奥的贵族势力被他一扫而空。”裴旻转身看着公孙大娘,面色严肃的说道,“这其中毁家灭门的事情有多少,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个人,性格刚毅果决,偏偏又多谋善断,做他的对手恐怕哭都不出来。” “有没有这么夸张?”公孙大娘不是很相信裴旻的话,她插话问道。 “他可不是外刚内柔、手段稚嫩的前任秋官正李云景。”裴旻没有回答公孙大娘的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丽竞门曾经给他写过评语,其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此人谋定而后动,喜欢抢占对手先机;不出手则已,一出生就如雷霆万钧,让人防无可防’。” 公孙大娘听到裴旻的话,陷入沉思之中。 裴旻看了看她,说:“先不说这事他已经给了老夫几分薄面,只是封禁了归云阁三个月而已,你们公孙世家也不缺这三个月的盈利。就算他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夫留,你觉得我能如何?” “你堂堂一位先天宗师、金吾卫大将军,会拿他没办法?”公孙大娘反问。 “先天宗师又如何?他李晨曦背后就没有先天宗师了,先不说他父亲李思泉会不会护短。”裴旻谈定的回答道,“就说他背后那三位返虚人仙,随便哪一尊出手,你们公孙世家跟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岐山派不就只有李淳风老祖一位人仙吗?更何况人仙高手早就避世不出了。”公孙大娘不解的问道。 “丽娘,你还真是!避世不出这种说法你也会信。”裴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指了指公孙大娘说,“同辈之中如何切磋都可以,而我们这些前辈高手,只要有人敢出手碰一碰四大人仙的后人,保证没人能活得到第二天。” 裴旻歇了口气,继续说道:“李阎浮乃是李淳风老祖的心头肉,幼年时李老祖曾秘密将他送到青龙寺,拜入了掌门慧藏大师门下。他学艺时间不长,仅仅一个月而已,但青龙寺那位人仙老祖不空大师,到现在都还在关注着他。” “还有此事,外间怎么一点流传都没有!”公孙大娘吃了一惊。 “这件事只有很少人才知道,你也不要外传。”裴旻特意嘱咐了一句,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而太史局乃是风鉴派和岐山派共同建立的,风鉴派老祖袁天罡对李阎浮在海西种种事迹十分欣赏,更何况他们两家还是世交。” “丽娘,你不会是想让我被三位人仙老祖追杀吧?”裴旻哈哈一笑,问道。 “怎么可能。既然如此,武的不行,咱们来文的啊?”公孙大娘连忙说道。 “文得更不行!”裴旻斩钉截铁的应道,“你不要以为,我这金吾卫大将军很了不起。李阎浮的背后,站着的是皇上!你自己想想,他才回来多久啊?马上就任职正五品上‘秋官正’一职,还获封了正四品上开国县伯的爵位。” “多少世家子弟,在他这个年龄,还在官场中苦苦煎熬呢!他就是那种典型的‘简在帝心’。”裴旻又坐回到胡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公孙大娘,“丽娘,我们不跟他斗,自有人会站出跟他斗的。让他们斗去吧,我们看戏就是。” “裴郎,奴家听你的便是。”公孙大娘沉醉在裴旻的目光中,羞涩地底下了头。裴旻一把将她抱起,走入了内室之中…… 太极宫御书房,皇帝李隆基还在处理政务、批阅奏折。今天朝会时,有大臣上书谈及大唐西进的种种方略。李隆基拿着这份奏折,来回看了好几遍,还是意犹未尽舍不得放手。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传来了高力士的声音:“陛下,惠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李隆基抬起头对高力士说道。 高力士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功夫武惠妃就走进了御书房,她对坐在着李隆基行了一礼,缓缓开口说道: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你这样彻夜忙碌,很伤身体的。臣妾我让人煮了‘滋补暖身汤’,陛下喝完再忙吧。” “爱妃有心了。先放桌上,朕马上过来,爱妃先坐一会。”李隆基拿起奏折,一边看一边说。 武惠妃走到书房中的一张八仙桌前,将端着的一罐汤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一个瓷碗,缓缓用勺子将汤打入瓷碗内。李隆基看完奏折后,走到八仙桌边坐下。武惠妃拿起端起瓷碗,将其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瓷碗,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然后点了点头对武惠妃说道:“味道不错,喝了胃里暖多了。” “陛下喜欢就好,臣妾明天再给陛下送。”武惠妃笑着说道。 “那倒不必了,这滋补也要讲究个度,过犹不及。”李隆基一边喝,一边回答了一句。 “陛下说得是,这做任何事都要有个度。可是有些人做事不但没有这个度,反而还肆无顾忌。”武惠妃脸上是灿烂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别有所指。 “爱妃,你这话里有话吧。”李隆基放下瓷碗,看着武惠妃问道,“说吧,有话就直说,朕又不会怪罪于你。” “陛下,新任的太史局秋官正也太放肆了吧?”武惠妃坐到了李隆基身边,“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把陛下的产业也给封了。” “朕有什么产业?朕的产业就是这大唐的江山社稷。”李隆基哈哈一笑,随后说道,“爱妃你说的,恐怕是你们太原武氏入股的产业,归云阁吧。” “陛下,这归云阁可不仅仅是臣妾娘家的产业。陛下你给臣妾的赏赐,臣妾也投进去了不少。这臣妾的东西,不就是陛下的东西吗?”武惠妃抱着李阎浮的手,用撒娇地语气说道。 “这些年不管是衣食服饰,还是珠玉宝石,朕好像没少过爱妃什么吧?”李隆基的语气很平缓,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爱妃何必去做那与民争利之事?这事要是被一班御史知道了,对你的弹劾恐怕要满天飞了。” “嘻嘻,臣妾不怕,有陛下护着臣妾呢。”武惠妃捂嘴一笑,轻轻地锤了一下李隆基的胸口,“臣妾的三郎最厉害了!” “你呀你,别仗着朕宠爱你,就有恃无恐。”李隆基轻轻抚摸着武惠妃的脸颊,“还是早点把你入的股份退了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向朕要。” “陛下,臣妾这股可不是替我自己入的,还不是为了瑁儿。”武惠妃一把抓住李隆基的手,将脸紧紧靠上去,“你也知道瑁儿还小,将来太子登基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待他。臣妾不趁现在为他准备些老婆本,恐怕以后连娶妻生子的钱都没有。臣妾这一片苦心,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朕还没死呢!”李隆基听到这话,一把将自己的手从武惠妃的手中抽了出来,“爱妃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臣妾失言,请陛下赎罪。”武惠妃呼啦一下跪倒了地上,低头说道。 “起来吧。你这舔犊之情,可以理解,朕不怪你就是。”李隆基将武惠妃扶了起来,两人又坐回了椅子上。 “陛下,那臣妾受得气,就这样算啦?”武惠妃试探的问道。 “爱妃,你何曾受过什么气?不要听那些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乱传话。”李隆基拉着武惠妃的手说道,“这李晨曦,乃是岐山老祖用十封家书,才替朕给唤回大唐来的。秋衙卫所行之事,也是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为了我李氏的皇统传承,更是为了瑁儿他们日后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所以,让你们太原武氏的人都给我安分一点。你告诉他们,太史局替朕管理天下所有修士,在李阎浮背后站台的就是朕。”李隆基看着武惠妃,平静地说道,“今天太史局可以查封窝藏白奕密谍的归云酒肆,明天太史局还可以查抄藐视律法的高门豪宅。” 李隆基开玩笑似地说:“朕可不希望哪天听到太原武氏被查抄了。” 第二十三章 又生意外 掖庭宫位于“京大内”太极宫的西侧,每天在这里人来人往显得十分忙碌。宫女区和内侍省都设在掖庭宫,入目处全是燕瘦环肥的宫女和高矮胖瘦的宦官。 有时候最显眼的地方最容易忽略,谁也没有想到,威震大唐的丽竞门总部就设在掖庭宫。穿过宫女区往北走,是长安储藏谷物粮食的太仓。太仓中有一座不起眼的仓库,外面看起来跟别的仓库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内里别有洞天。 丽竞门在掖庭宫下挖了一座地宫,虽然没有太史局地宫那么宏伟,但对于丽竞门来说正好够用。地宫的入口就是那座不起眼的仓库,许多重要的犯人被丽竞门关在地宫内的牢房中,其中就有不久前刚刚被抓的“学徒亢”。 学徒亢一动不动地躺在牢房中,丽竞门连续几次审问都没有从他嘴里得到有用的讯息。上一次审问,丽竞门逼不得已上了刑具,然而结果还是不理想。学徒亢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管你怎样,他就是不开口。 牢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人走到了门口。一位身穿黑衣,看似丽竞门密探的人开口对另外一位宦官打扮的人说:“爷,你稍微快点。” 这位身穿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点了点,他的面貌看起来非常普通,丢在人堆里一会功夫就认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他本来的样子,还是乔装后的相貌。 丽竞门密探打开牢房大门,中年宦官走了进去。然后这位密探又飞快把大门关上,自己就把守在门外。 “学徒亢。”中年宦官开口说道,“阿格萨行省总督叶启德之子,后加入圆顶研究院,因表现优异擢升学徒一职,潜入大唐月余既被丽竞门抓获。” 学徒亢躺在床上,看都不看这位中年宦官。 “能力虽然差了点,倒是很硬气。不管丽竞门怎么审问,你都没有开口。”中年宦官继续说,“没有给叶启德丢脸。” 学徒亢听到他的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中年宦官坐到床上,轻轻将学徒亢扶起来,让他靠在墙上。他也不嫌弃学徒亢身上的异味,摸了摸学徒亢的头,说:“可怜我们白奕的孩儿,受苦了!既然来了大唐,想必你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 “你是传说中的玖爷?”学徒亢没有回答中年宦官的话,反而是两眼放光的说道,“原来研究院的师兄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玖爷”在白奕圆顶研究院内是个传奇人物,圆顶研究院十二位“学士”统领,几乎每个都先后换了好几任。只有“学士玖”一职从圆顶研究院成立之初,就一直是一个人担任。 这位神秘的“学士玖”从来没有在白奕出现过,传说他很早就被派入了大唐,一手打造了白奕在大唐的情报体系。随后他又功成身退,转入了暗处。白奕有这么一句话:只要学士玖不倒,大唐的情报就不会断。 “你既然猜出了我是谁,那好办了,我就长话短说。”学士玖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了下去,“在这个地方,谁都不可能救你出去,你自行了断吧。” “玖爷,不是我怕死,我早就想自裁了。”学徒亢背靠着墙壁,盯着学士玖说道,“但是我现在这幅样子,连自裁的能力都没有!” “我这不是来了吗?”学士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这药没有任何痛苦,你可以放心吃下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可以让人传给叶启德。” “多谢玖爷,跟我爹说:今生叶家无孬种,来世再为叶家雄。”学徒亢说完后长大了嘴巴。 学士玖把药丸投入了学徒亢的嘴中,随后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学徒亢七窍流血而亡。学士玖站了起来,先是用手探了探学徒亢的鼻息,然后再躬身向着背靠墙壁的学徒亢行了一个大礼。 行完礼后,学士玖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把手在门口的丽竞门密探将门打开,学士玖径直离开了牢房。随着大门再次合上,牢房内一下又昏暗下来。在不知不觉中,重要罪犯学徒亢就这么死在了丽竞门大牢内。对于大唐和皇帝李隆基而言,都是一种无声地讽刺。 永宁坊太史局,李阎浮一大早就来到了位于地下的“秋衙”。今天他将亲自提审白奕资深密谍朱昱酩,在此之前他将再调阅一次所有关于“靖安案”和李云景案的卷宗。 其实这些天来,这些卷宗他已经看了许多遍。首先,可以断定的是,崔灿的失踪与李云景被害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他们两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未知的凶手暗算。这个凶手跟白奕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 如果说“靖安案”是导火索的话,那么白奕密谍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仅仅是为了报复大唐对“余狄”的追捕吗?还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被崔灿和李云景发现? 目前的突破口有两个,一个是丽竞门抓获的学徒亢,另外一个就是秋衙卫逮捕的朱昱酩。可惜,根据丽竞门的通报,学徒亢嘴巴很牢,暂时还无法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只能靠太史局自己了,搞定朱昱酩应该就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李阎浮合上卷宗,站了起来走出了秋官正办公的官署,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才走到一半,就看到李韵薇迎面走来。 “哥,丽竞门传来密报,学徒亢死在了丽竞门地牢内。”李韵薇走到李阎浮身边,低声说道。 李阎浮听完后默不作声,手指连连掐动,却怎么也算不出结果。李阎浮看了看小妹绛娘,开口说道:“还真有意思,自从我回到大唐,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无法推衍。什么时候,咱们岐山派的占卜秘术变得这么鸡肋了?” “哥,你别瞎说。被老祖听到,不拔掉你一层皮才怪。”李韵薇锤了一下李阎浮,严肃地说道。 “无心之话,绛娘可别到处乱说。”李阎浮随口应道。 “哼!查封归云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都不带我去。这下好了吧,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李韵薇抱着双手,转过身去不看李阎浮。 “好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肯定带上你。”李阎浮转开了话题,“这学徒亢在丽竞门大牢内都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死掉,咱们可得看好了朱昱酩这个‘宝贝’。你去告诉柯云琦,让獬豸组派人不分日夜把守在朱昱酩门前。” “是,秋官正大人。”李韵薇故意拖长声音回答道。 李阎浮轻轻拍了拍李韵薇的脑袋,哈哈大笑了两声继续向审讯室走去。李韵薇娇嗔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哼了一声跑去找柯云琦了。李阎浮走了一小会,就走到了审讯室门前。门口把守的士师对他行了一礼,李阎浮点头回礼,随后拉开大门走了审讯室。 赵非熊带着几位冬官处的监候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了,李阎浮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坐了下来。朱昱酩就坐在李阎浮对面,他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金属帽子,几根铜线从帽子顶部伸出,跟他边上一台机关法宝相连接。李阎浮和赵非熊等人桌上摆着一面小铜镜,可以随时看到那台机关法宝上传来的讯息。 “赵大人,我们开始吧。”李阎浮开口说道。 赵非熊点了点头,他边上的几名监候拿起笔开始记录。李阎浮看着朱昱酩,问道:“朱掌柜,本事不错啊!在大唐待了这么多年,快忘了老家是什么样了吧?” “还别说,真的有些记不清了。”朱昱酩平和地说道,“李晨曦,我知道你。我们白奕圆顶研究院对你研究了很久,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让我想想!噢,想起来了。拂晓前的夺命之剑,黎明后的璀璨之光。” “既然如此,我们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李阎浮直视着朱昱酩,“来说说崔灿吧,你们是怎么让他消失在长安城中的?” “这件事不是我们长安密谍所为。自从‘靖安案’发生后,我们留在长安的所有密谍就转入了潜伏期。能不被你们发现就谢天谢地了,哪有精力去做这么大的事情。”朱昱酩摇了摇头,回答道。 赵非熊一边手上快速掐动,一边看着桌上铜镜内的讯息,片刻之后他停止了推衍,对李阎浮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就没有关注过崔灿的行踪?没有派人监视过他?”李阎浮对白奕密谍的行事作风十分了解,他追问道。 “这倒是有,都是按照规矩办。李晨曦你应该对我们圆顶研究院有一定的了解,像崔灿这样重要的人物,我们白奕肯定会派出密谍监控。”朱昱酩老实地回答道,一副很配合的样子。 “有什么发现,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李阎浮一边看了看铜镜,一边问。 “还真有。说实话,崔灿突然失踪我们也很诧异。我手下负责监视崔灿的密谍曾经向我禀报了一条消息,说是这位崔大公子在失踪前曾经去过大云光明寺,待了一会就神色匆匆地离开了。而他这一离开,就在也没出现过。”朱昱酩仿佛放弃了抵抗,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离开大云光明寺又去了哪?”李阎浮再问。 “这我们哪知道?你们太史局身为地头蛇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们这些外来者更不知情了。”朱昱酩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们就不好奇,崔灿在大云光明寺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李阎浮就当没看到朱昱酩那种嘲讽的表情,继续追问。 “好奇!当然好奇。但是我们也不能冲进大云光明寺去查问吧?”朱昱酩回答道,“这种事情,只有你们太史局和丽竞门才干的出来。我们这些老鼠,那敢如此嚣张放肆?” “你们还不嚣张放肆?本官一进长安就有一颗偌大的石弹从天而降,砸向本官的头顶。”李阎浮突然脸色一板,严肃地说,“大唐这些年来,有多少将领被你们刺杀?有多少官吏被你们收买?还有多少世家被你们渗透?朱昱酩,不要跟我来这套!我看你这样子,好像也不想死嘛?”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们这些修士?”朱昱酩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辈修士,哪个不希望自己能长生久视?” “你这套说辞,完全不像你们圆顶研究院的风格!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绑架张鸦九,不如混混日子安心当你的归云阁二掌柜好了。”李阎浮感兴趣地问道。 “你当我不想混日子吗?还不是那个新来的二世祖学徒亢,非要惹事生非。如果不是因为他被丽竞门抓住,我们完全没必要铤而走险,绑架什么张鸦九。”朱昱酩听到李阎浮的话,破口大骂起来。 朱昱酩这番话说完,也不待李阎浮再问,自己又继续说了下去:“圆顶研究院对我们这些潜伏已久的密谍,每年都有考核。发生了学徒被抓这种大事,如果我们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全部都要被清理掉!” 第二十四章 吞天计划 太史局审问室,针对朱昱酩的审问还在继续进行。关于朱昱酩所说的“清理”一事,李阎浮在海西时就有所耳闻。白奕帝国实行了全族皆兵的国策,对于白奕妖族上下都有苛刻的考核方案。 后来李阎浮潜入白奕门派混元阴阳洞,发现即便是连这种大门大派,也实行严厉的内部竞争机制。普通弟子想要出头,必须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如果有幸成为了真传弟子,更是需要与另外两个门派——太上紫曜派和清微天极府的真传弟子进行“登阶之战”。优胜者才能在白奕帝国踏上仕途,前往地方为官。 皇族子弟内部也是竞争激烈,佼佼者被选入圆顶研究院成为学士。在圆顶研究院历练几年后,再选拔出更优秀的人才送入军方为将。只有历经战事考验,并且无伤无损之人,才会被列入皇帝继承人的名单。 而这对于那些皇族子弟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妖皇白柯蔓提出的“东进战略”,给白奕那些有野心、也追求的年轻一辈提供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白柯蔓多次在公开场合说:不管是谁,只要能在帝国东进之时,为国效力立下功劳,封侯封王均指日可待。一切只看能力,不问出身。 对于那些潜伏在他国已久的资深密谍,白奕帝国为了避免这些人安逸太久忘掉使命,更是使用了极其严格的考核方法。无功便是罪,无为皆可杀。如果你犯了大错,并且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功过相抵的话,那就死定了。 像朱昱酩这样的资深密谍,潜伏在异国他乡时间久了,心理上就会出现一个“疲惫期”。一旦你扛过去了,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余狄”那样的白奕功臣。一旦你沉沦其中得过且过,就会变得跟朱昱酩一样。 正所谓,什么样的大将,带什么样的兵。李阎浮带着獬豸组突袭文水别院时,朱昱酩那帮手下之所以会如此懈怠,跟他那混日子的心态也不无关系。 “如果不是学徒亢那个王八蛋,我朱某人现在还是风风光光的归云阁二掌柜。”朱昱酩还在叫骂着,“每天锦衣玉食、大鱼大肉,想要什么我都有。也不会落入你们手中,成为这阶下之囚。” “行了,少抱怨几句,我们说回正题。”李阎浮打断了朱昱酩的埋怨,“我跟你明说吧,你老实交待还能保证一条小命,在我们太史局的大牢中安度余生。你要是耍滑头,给我们一些假情报,我李阎浮自然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朱某人说的句句是实言啊!”朱昱酩叫屈道。 “那好,就算崔灿的事情跟你无关。那前任秋官正李云景呢?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李阎浮懒得跟朱昱酩啰嗦,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说李晨曦,李大人。你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朱某人身上扣,这么大的罪名我担不起。”朱昱酩底气十足地说道,“没错,我是白奕密谍,手下也带着那么几十个兄弟。问题是除了这次绑架张鸦九,别的事情我还真没怎么做过。” “真没怎么做过?那就还是有做过一些了?”李阎浮板着脸说,“直接说,说重点,再啰啰嗦嗦我们太史局也不是不会用刑!” “别,千万别用刑!我说就是了。”朱昱酩连连摇头,急忙大声说道,“最近五年,我每年都传递两、三条情报回白奕。主要就是大唐官员的升迁调动、来历背景和个人喜好,这种情报你说有用其实也没什么用,但你要说没用却又不尽然。总之,我可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情报来源呢?”李阎浮问。 “都是跟我那帮官宦子弟的朋友吃饭时,闲聊而得。”朱昱酩答。 “你说的这些,好像都不怎么重要。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信息能告诉我们,那恐怕今天晚上就要在这里吃断头饭了。”李阎浮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朱昱酩被他这话吓得满头大汗,他自言自语的说道:“重要信息?肯定有什么重要信息!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提醒你一句,李云景。”李阎浮边说,边放出一些炼神还真期的威压,冲击着朱昱酩的心神。 “李云景?李云景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朱昱酩身上全是汗水,后背的衣服全部湿透,“我好像想起什么了!再给我点时间。” 李阎浮沉默不语,就这么默默地盯着朱昱酩。边上几位冬官处的监候看到朱昱酩那副怕死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好笑,但又不敢直接在两位上官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自按捺。 “啊,有了,有了。”朱昱酩似乎想起了什么重磅消息,一下子如释重负,“李晨曦,你有没有听说过‘学士玖’这个人。” 李阎浮摇了摇头,收回了威压,说:“没有听过,说下去。” “是,是。”朱昱酩讨好地对着李阎浮笑了笑,“学士玖在圆顶研究院就是个传奇人物!我已经算是出道很早了,但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一直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是白奕最早派到大唐的密谍统领,曾经一手建立了白奕在大唐整个密谍网络。圆顶研究院内部,关于学士玖的各种传言都有。” 朱昱酩偷偷地打量着李阎浮,嘴上还在继续说:“我现在要说的,是这么多传言中,最接近真相的那个。学士玖辈分很高,传言他是白奕帝国皇帝陛下白柯蔓的亲弟弟。我们私底下都是称他为‘玖爷’。” “你怎么知道要说的这个传言,最接近事实?”李阎浮打断了朱昱酩的话。 “因为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学士玖带来大唐的第一批密谍,他不但亲眼见过玖爷,还得到过玖爷的嘉奖。”朱昱酩答道。 “你师父现在何处?”李阎浮问。 “早死了,埋在哪里都不知道!”朱昱酩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缓缓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那么优秀,乃是白奕上一代的俊杰之才。就这样一个人物,死了都没有后人能给他上香。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继续说那个传言。”李阎浮稍微引导了一下话题的方向。 朱昱酩点了点头,说:“我师父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无意间酒后吐真言。根据他老人家的说法,玖爷在大唐建立了白奕的密谍网后,退出了前台转入幕后。因为玖爷接了皇帝的密旨,要跳出密谍网,重新打造一条暗线。” 随着朱昱酩的述说,一段极为隐秘的往事暴露了出来。妖皇白柯蔓对于东进战略谋划已久,很多核心机密不是一般的大臣能参与的。为了保证对大唐的情报压制,同时也是为了能顺利完成白柯蔓的布局,他把自己唯一的弟弟派到大唐。 这名优秀的皇族子弟代号“学士玖”,他直接接受妖皇白柯蔓的指挥。圆顶研究院的密探首领“教授”,无权干涉学士玖在大唐的一切行动。 而学士玖打造的这条所谓的“暗线”,也是因缘巧合才得以顺利实施。学士玖潜伏在大唐很长时间了,认识了很多世家子弟。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学士玖完全就是一副名士风范。 大唐的修士界说来也很奇怪!自从一千八百年前,天地大变后,大唐一连冒出了四位返虚人仙。可以说,在高端力量上,大唐完全碾压白奕和海西。可惜,修士一旦晋级人仙,冥冥之中就能感应到人间凡尘的因果大道,不能再随意出手,否则必遭“人道”反噬。 四大人仙遁世之后,大唐又连出了八大先天宗师高手,个个都名列“太一元炁榜”。江湖中还有一些未上榜的先天宗师,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量,但肯定不少于十位。而白奕只有四位先天宗师留名“太一元炁榜”,海西更是只有两位上榜。 可以这么说,宗师级的高手,大唐也占据绝对优势。 再往下看,炼神还真期的修士,大唐也多不胜数,其中更有那十八真人名列“太一元炁榜”还真部。 偏偏到了李阎浮这代,大唐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三十岁之下的年轻一代高手,全部卡在筑基期。反倒是大唐的对手白奕,在这个年龄段的修士中实现了反超。白奕活跃在各地的炼神还真高手,全部都是三十岁之下的年轻人。 大唐名列“太一元炁榜”的第十九位真人,居然是从海西归来的李阎浮。而土生土长修习东土心法的年轻修士,居然无一人晋级。这到底是可悲呢?还是可笑呢?这点不但李隆基答不上来,四大人仙也答不上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裴旻会说,青龙寺人仙老祖不空大师也在默默关注李阎浮的成长。就这么一个修炼种子,四大人仙不关注不行啊。 学士玖正是抓住了大唐的这个命脉,才得以从容布局。他经常伪装成隐居在深山中的名士,到大唐各地结交那些不得志的世家子弟,还有那些卡在筑基期无法晋级的年轻修士。 在彼此熟悉之后,学士玖会找好目标,上门推销自己的修炼之法。口口声声宣称,可以轻易打破晋级壁垒。 对于那些年轻的筑基期修士来说,这不吝于一剂猛药。虽然大家都知道,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但总有那么几个心存侥幸之徒。 但凡是落网的年轻修士,都会去修炼学士玖提供的《天荒九鼎问心诀》。这名字听起来霸气的很,其实根本就是一种邪功。只要你修炼这门心法,全身的真气都会被转化为一种偏向阴寒的真气。 不但如此,修炼之人每个月还会有一天真气紊乱,身体从人身转变为兽身,看上起根本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变身之后的修士要承受真气逆行的痛苦,只要服用学士玖炼制的药物,才能缓解这种痛苦。 学士玖通过这种药物,控制了修炼《天荒九鼎问心诀》的修士,还经常让这些修士现身说法,讲解种种修行后的好处。至于这门功法到底能不能突破修为瓶颈,冲击炼神还真,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修炼《天荒九鼎问心诀》的修士来路很杂,有的是世家公子,有的是官宦子弟,有的是寒门学子,有的是将门传人。学士玖将这批人聚集在一起,选出其中的佼佼者,建立了白奕在大唐的情报暗线。 朱昱酩说完后,赵非熊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事情,如果真的像朱昱酩说的那样,那绝对会震动朝野。 “就这些了吗?”李阎浮看起来倒是很淡定,“你要不要在想想,是否还有其它遗漏?反正也说了这么多了,干脆全说完。” “那我今天晚上?”朱昱酩看看李阎浮,小心翼翼地问道。 “放心,我看你的面相,是个长寿之人。”李阎浮微微一笑,说道。 朱昱酩放下心来,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情况,也是我师父说的。至于是传说?还是事实?那只能靠你们太史局自己去查证了。”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李阎浮说道。 朱昱酩也不再卖关子,他说:“整个暗线都在负责一个重大计划,称作‘吞天计划’。而‘吞天计划’的具体内容,我师父也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拜访大云 兴道坊李府大门口,小猴子刘候飞今天起得比管家明叔还早。 在小猴子的死缠烂打下,二少爷李阎浮终于教了他一套剑法。要知道李二少可是话本传奇中的人物,又是名列太一元炁榜的知名高手,随便指点一招半式,也让他受用无穷。 这不,一大早的他就先来打理那九根旗杆竖立在李府门前的旗杆了。尤其是挂着“龙鸦晨曦旗”的第九根旗杆,小猴子是擦得格外认真仔细。 擦完这根旗杆后,小猴子一个跟斗翻到了边上的旗杆上,正准备继续打理。龙鸦夜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了过来,落在了第九根旗杆的顶上。 龙鸦夜风自从进了长安城后,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以前跟着李阎浮,不是风餐露宿,就是沐雨染尘,这罪可没少受。来到李府后,不但李韵薇会对它时时呵护,这李府的女主人王月鸾也会不时对他嘘寒问暖一番。 在众多精美可口的饮食助力下,龙鸦夜风的肚子都肥硕了许多。而且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毛病,喜欢炫耀。自从李府门口那面“龙鸦晨曦旗”挂上之后,它每天一早都要站在旗杆的顶部,摆出一副双翼张开的模样,好像生怕路人不知道旗帜上的龙鸦就是它一样。 小猴子愣愣地看着龙鸦夜风摆出的姿势,龙鸦也好奇地打量着小猴子爬杆的样子。这一“猴”一鸦之间默然无语,就这么对视了良久。 “这位小哥,这里可是李老国师府上?”一个声音打断了“猴”鸦之间的沉默,说话的人正是清河崔氏子弟,崔护。 原来崔护奉老祖崔善为之命,来到长安暗中调查崔灿失踪的原因。通过清河崔氏在长安的眼线,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也指向大云光明寺。崔护左思右想斟酌了很久,出于慎重起见,他决定还是告诉新任秋官正李阎浮。 于是,今天一早崔护就来到了李府。小猴子听到崔护的话后,忽的一下从旗杆上滑了下来,问清楚崔护的目的后,他匆匆跑入府中通报去了。一会功夫,李阎浮就带着李韵薇一起走了出来。 三人互相见礼后,崔护说明了来意。正好李阎浮今日本就打算前往大云光明寺拜访,于是就邀请崔护同行。三人就这么步行前往,边走边交谈着。 大云光明寺位于长安城怀远坊,在它北边隔街相望的就是著名的西市。作为摩尼教在大唐的总坛,大云光明寺在大唐摩尼教弟子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摩尼教在大唐开国之初,由拂多诞传入中国。他们信奉光明之神牟尼,目前是回纥国教,在西域有很大的影响力。 摩尼教有三位大明尊首、三位大明尊子和六位大明法王。过去尊首常驻海西,现在尊首常驻回纥瀚海城,未来尊首常驻长安大云光明寺。摩尼教修炼心法主要是,修炼光相无量心的《二宗光耀经》;修炼光相密威心的《三昧明海经》。 现任大明未来尊首方岳,方家在大唐境内的摩尼教内有着很大影响力,未来尊子、功德法王、俱明法王均为方氏子弟。 方岳本人是炼神还真后期的修士,修炼《二宗光耀经》,擅长“明界下部赞”神通,武功主要是“光明圣火刀”和“智慧生死印”。尤其是“光明圣火刀”,被他练得出神入化。 摩尼教还有传承法宝“十二明王宝树”,三大尊首、三位尊子和六位法王人手一把,据说拥有莫大威能。摩尼教虽然没有先天宗师高手坐镇,但是正是因为有了这“十二明王宝树”,才能在大唐众多门派的寰视下立足。 昨天太史局对朱昱酩的审讯,可以说获得了重大突破,至少关于崔灿失踪一案,找到了新的线索。至于朱昱酩所说的“吞天计划”,由于牵涉太广还需要广为查证。因此,李阎浮和赵非熊在商议了一番后,决定分头行动。 李阎浮和秋官处继续追查崔灿案和李云景案,而赵非熊则带领冬官典事重点查验一切关于“吞天计划”的情报。 长安城占地极广,街道众多。这兴道坊和怀远坊之间的距离,要说远也不是很远,要说近那也算不上近。但对于三位修士而言,这点距离还是不算什么的。 李阎浮三人一路经过开化、通化、通义、光德四坊,路的尽头就是长安西市。三人转身向左,再过延康坊,终于来到了大云光明寺门前。 早上已经有不少信徒前来大云光明寺上香,当然跟名满天下的大慈恩寺和青龙寺比起来,人还是少了很多。东土大唐虽然在文化领域很开放,但是对于士大夫群体和大部分百姓来说,儒释道三家才是主流。 所有外来的修士门派,为了能更好的在大唐落地生根,往往大多模仿佛道两家的做派,这摩尼教自然也不例外。 整个大云光明寺完全照搬了佛家寺庙的建筑风格:前有寺门甬道,两侧是钟楼鼓楼;中有建有光明大殿,内供“先意大明王光佛”;后有明王讲经阁,藏有摩尼教相关经文典籍;讲经阁左边是方丈院,是主持和院首的修行之处,右边是常住院,是各方执事的休息之所。 再往后是的一排建筑,是明王殿和明法堂,分别是大明尊首和大明尊子修炼讲经之处。最后是一片碑林,留有历代摩尼教修士的修炼心得,一般人未经大云光明寺主持允许,不得入内。 另外在大云光明寺西北角,还建有一片厢房,名为“居士林”,专门用来接待外来的居士和香客。 通常会有一位尊首和一位尊子常驻大云光明寺,但不负责寺庙的日常管理。所有杂务另有修士管理,一般是这三个职位:赞愿主持,统管法事和寺中大小事务;教道院首,专知寺内修士奖励惩罚;月直院首,专知寺内修士月例供施。 在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后,知客僧带着李阎浮三人前往寺内的明王殿。巧的是,现任大明未来尊首方岳和未来尊子方辛鉴今天都在寺中,没有外出。李阎浮三人一边观赏着大云光明寺的景致,一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知客僧。 知客僧来到明王殿前,就停下了脚步。按照摩尼教的规矩,他这一级的修士是没有资格进入明王殿的。知客僧跟把守在殿门口的修士耳语了几句,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守门的修士打量了李阎浮几眼,走入殿中通报去了。 “哼,好大的架子。”李韵薇气愤地说道,“完全不把我们太史局放在眼中。” “看来这大云光明寺底气十足,颇有几分问心无愧的意思。”崔护也说道。 “摩尼教也算是大门大派,尤其在西域瀚海一带,势力极大。”李阎浮反倒是看的很开,“有点架子,这很正常。” 尊子方辛鉴这时从殿内走出来,迎接李阎浮三人。他走到李阎浮面前,对着三人拱手说道:“晨曦剑星携岐山才女来访,还有清河崔公子作陪,我们大云光明寺是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方辛鉴满脸笑容,说出的话让人如沐春风,接人待物拿捏的很准。李阎浮和崔护都暗自点头,这摩尼教修士果然不俗。 三人拱手还了一礼,在方辛鉴的招呼下走入明王殿中。大明尊首方岳就站在大殿之中,众人又是一番客套后,分别坐到了椅子上。方岳这个人大概四十来岁,修为跟太史令迦叶志忠在伯仲之间,但方岳身上有一股迦叶志忠所没有的霸气。 这股气势一方面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另一方面也跟他修炼的心法《二宗光耀经》有关。这套心法修炼的是“光相无量心”,特别注重无穷无量、宏伟博大的气势修养。如果没有这股霸气,出手的威力就会小了三分。 “不知晨曦剑星来我大云光明寺有何贵干?”方岳也不再客套,直接问道。 “方尊首快人快语,我李阎浮也不藏着掖着。”李阎浮拱了拱手,说了下去,“我们太史局得知一个消息,三个月前失踪的清河崔氏子弟崔灿,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大云光明寺。在他离开贵寺后,就从此消失不见。” 李阎浮停了一下,观察这方岳和方辛鉴的神情,见着两人面色都很淡定,又继续说了下去:“因此,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崔灿在是否贵寺见过什么人?二,崔灿在贵寺去了几处地方?三,崔灿临走前是否有说过什么?” 方岳摇了摇头,说:“你这三个问题,我一个都不知道。那日老夫外出访友,根本不在寺内,完全无从答起。” 李阎浮又看向方辛鉴,问道:“那方尊子呢,也不知道吗?” 不待方辛鉴回答,方岳就抢先说道:“我儿也随我一同去的,他也不在寺中,能知道什么?” “你们一问三不知,莫不是心里有鬼吧?”李韵薇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才她就嫌方岳架子大,现在找到机会了还不得数落一番。 李阎浮也不阻止她,他就当没有听到李韵薇的话,目光炯炯的直视着方岳。方岳听到李韵薇的话,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在下那日确实不在,李兄方才的三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倒是方辛鉴连忙解释了一句,他看向李阎浮,面色真诚地说。 “那好,就算两位都不知道,贵寺总有知道的人吧?”李阎浮不动声色,追问道,“不知可否请来,让在下问询一番?” “应该是有吧?也许赞愿主持知道一二。”方辛鉴说道,“不过主持正在闭关,今天恐怕是见不到了。” “除了主持以外,就没有人知道此事了吗?”李阎浮步步紧逼地问。 “这……”方辛鉴答不上来,只好看向了方岳。 “好了!”方岳站出来解围,他盯着李阎浮说,“晨曦剑星,我们摩尼教敬你们岐山派三分,不代表我们是怕事之徒。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任何亏心事,更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问题,你最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笑话。大唐所有修士,都归太史局统一建册管理。”李阎浮脸色一变,冷笑着说,“难道你们大云光明寺不是建在大唐?做没做亏心事,是不是有问题,恐不是你方岳能说了算!我们太史局既然上门问询,就代表你们有嫌疑。” 李阎浮站了起来,看着方岳和方辛鉴,说:“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本官今天上门来问,讲的就是一个先礼后兵。你们不说也可以,待本官查封了你们大云光明寺,看你们说是不说。” 李韵薇和崔护了站了起来,三人正要往外走去,这时方辛鉴开口叫住了他们:“李兄,李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在下话还没说完,你们先别急着走。这样吧,在下让人查问一番,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知情人。” 李阎浮三人闻言转身看向方辛鉴,方辛鉴连连拱手,面上露出歉意的神情。方岳这时也站了起来,说道:“鉴儿且慢。李晨曦,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出言威胁老夫,也未免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吧?” “你待如何?”李阎浮寸步不让地问道。 方岳背着手,说:“今天老夫就要教教你们这些晚辈,什么叫尊老敬长。” 第二十六章 两强交手 方岳这个人不但脾气火爆,还非常注重规矩。他教导弟子和晚辈,从来都是要求他们:一言一行必须有序,一举一动必须守礼。尤其是当了这么多年的未来尊首,方岳更容不得别人忤逆他。因此,想也不想,就要教训教训李阎浮。 方辛鉴一边叹气,一边捂着额头,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李阎浮挥挥手,让李韵薇和崔护退到他身后。自己反而上前了两步,跟方岳在这明王殿中对峙了起来,两人都发出一阵炼神还真期的威压冲击向对方。 “别人出手,还有以大欺小之嫌。我方某跟你李阎浮修为相当,今天我出手教训你,就是岐山老祖他老人家,也不会多说什么。”方岳黑着脸,说。 “无妨,正好在下也想知道自己跟你们这些前辈的差距,到底在哪里?”李阎浮的话听上去似乎很谦虚,但细细寻思仿佛又有哪里不对。 “都说长江后浪冲前浪,今天我方某就来领教一番你们这些后浪的实力!”方岳一边说,一边挥手发出一道火红色的光芒直冲李阎浮而去。 “好说,正好在下对这纯阳之道,也略有心得。”李阎浮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停。他伸出右手食指,发出了一道黄色的光芒。黄光和方岳发出的红光在空中撞击在一起,互相抵消双双消失不见。 “好一个纯阳之光,好一手精纯之气。”方岳身上的气势越来越重,“李阎浮,你小子有一手,难怪敢跟方某叫板!” “彼此彼此。”李阎浮暗中戒备,这方岳毕竟是炼神还真后期的修士,而他自己的修为才刚刚晋升炼神还真初期。当然,李阎浮手上还是有些王牌的。 随着方岳身上的气势加重,他整个人仿佛化为一把霸绝之刃。他的右手凭空出现了一把完全由红色光芒构成的弯刀,惊人的刀气冲天而起,整个大云光明寺上空风云变色,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韵薇最近一段时间都随身带着李阎浮送给他的悬翦剑,她一看这个架势,连忙从腰上摘下悬翦剑要递给李阎浮。李阎浮伸手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开口说:“不用,二哥我心里有数。” “李兄,看这动静,这位未来尊首一只脚快跨入先天宗师期了,小心为上!”崔护不放心,连忙出言劝阻道,“实在不行,我们叫上援军再来。” “绛娘,崔贤弟。上古时代,所有剑道修士都讲究‘心剑之境’。为兄我晋级炼神还真后,才发现心剑之妙用无穷,最近刚刚才有所得,请看。”李阎浮居然还有心情说这么多,说完后他调动真气,手掐剑诀激活了“心剑之境”。 李阎浮身上的气势一变,一股锋锐无比的剑气从他身上直冲云霄,将大云光明寺上空,那团由方岳而生的“刀气黑云”冲出了一个大口子。阳光透过这道口子,照射在大云光明寺内,一种奇特的美感浮现在所有人心中。 随着李阎浮施展“心剑之境”,整个大云光明寺内的剑,无论是修士随身携带,还是悬挂墙壁之上,或是武库暗中收藏,全部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大云光明寺的修士有的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剑,有的傻傻地看着天上的黑云。不少香客看到这些异象出现,连忙跪在地上默念起经文来。 太极宫太极殿,早朝刚刚结束。 皇帝李隆基正要离开,突然感受到长安龙气再震动。他急忙走到太极殿外,看向龙气震动的方向。正好看到李阎浮的剑气和方岳的刀气,在大云光明寺上空化为两股气势正在激烈对峙。 “陛下,这两位修士怕是都接近先天了。”裴旻走到李隆基身后,轻声说。 “那里是大云光明寺,不知道出了何事。裴爱卿,速速派人前去查看!”李隆基侧过头,对裴旻说道。 裴旻正待接旨意,李思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陛下,无需查看。那股剑气是犬子李阎浮发出的。今天他本来就要前往大云光明寺,查问崔氏子弟失踪一案。估计犬子是跟方岳那老古董一言不合,才造成了如此局面。惊动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李晨曦也是为了公事,要不李老国师还是赶去看看,免得他吃了什么暗亏。”皇帝李隆基关切地说道。 “这倒不必了,老夫相信犬子自能处理。”李思泉摇了摇头。 晋昌坊大慈恩寺内,一座佛塔下,一位精壮的和尚正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闭目养神,他面上肤色红润,鼻梁显得很高;看上去不像出家人,倒像一位中年武将。这位就是大唐四大人仙之一,法相宗老祖释窥基大师。 你要问何为这位老祖一身武将气质?要知道这位老祖,俗姓可是尉迟。尉迟世家乃是大唐第一武将世家,著名的无敌武将尉迟敬德,就是大唐尉迟世家的开山鼻祖。尉迟家族世代备受大唐皇室信任,子弟多在军方任职。 李阎浮和方岳的交锋,惊醒了释窥基老祖。这位老祖睁开眼睛,瞧了瞧大云光明寺上空,皱皱眉低声说道:“这些南荒的和尚,真是不省心。敢动岐山派的宝贝秧子,一会要是把李老道惹来了,看他怎么收场。” 随后,释窥基老祖似在跟人说话,又似自言自语:“我说老弟,这也是你的宝贝秧子吧?出了什么事,你兜着啊。老和尚我再睡会。” 说完这话,释窥基老祖在青石上翻了个身,一会功夫呼噜声就此起彼伏。 新昌坊青龙寺,人仙老祖不空大师正在跟自己的弟子,青龙寺现任主持慧藏谈经说法。突然,不空大师好像听到了什么。他停下了自己的话,倾听了一会,然后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说:“善。” 慧藏看着大云光明寺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无语。 “怎么,担心李阎浮那小机灵鬼?”不空大师开口问道。 “一日为师,则终身为父。怎么说,弟子与阎浮也有那么一份师徒之情。”慧藏转身看向自己的师父,回答道。 “李阎浮这家伙,小时候是小机灵鬼,长大了就是个大滑头。”不空微笑着说,“何况他现在今非昔比,也是炼神还真期修士了。就算不敌那方岳,脱身理应没有什么问题。如那方岳真敢过分,还有为师在,无须担心。” “师父说的是。”慧藏应道。 就在这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兴道坊李府李阎浮的卧房内,悬挂在墙壁上的却邪剑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自己从剑鞘中飞了出来,化作一道青光破窗而出,冲上天际径直向西飞去。 站在李府门口旗杆上捎首弄姿的龙鸦夜风看到这道青光,眼珠滴溜一转,也跳起来飞上天空,往怀远坊飞去。 大云光明寺内,李阎浮和方岳已经移步到明王殿后方的空地上。方岳使出了“光明圣火刀”,手中光芒之刀不时强攻几招。 李阎浮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后退几步,时而前进几步。一股剑气从双手食指上冒出,他就这么以指为剑跟方岳大战在一起。李阎浮忽的一个旋身进击,两道剑气如同旋风划过,其中还暗藏着几道防不胜防的剑气。 “好一个海西双持十字剑法。”方岳一边说一边闪身避过,说完他手中射出一道圣火刀芒,直指李阎浮要害。 “这招‘圣火寻根’也不错。”李阎浮轻松躲了过去,也说了一句。 “对我们摩尼教功法很熟悉嘛?”方岳一边打一边问。 “你们的过去尊首在海西收了不少弟子,很多都不堪一击,败在我手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李阎浮似乎是想故意扰乱方岳的心神。 “那是一群不成器的蠢材,你看看方某是不是也不堪一击。”方岳面上看着不生气,手上却加大了几分力道。他手中的“光明圣火刀”和李阎浮指尖的剑气重重的撞在了一起,激起一阵阵真气的波动,在空中传递着。 边上观战的李韵薇、崔护和方辛鉴练练后退,免得被两人误伤。却邪剑所化的青光这时已经飞到了大云光明寺上空,李阎浮和方岳都感应到了这道青光,两人颇有默契的向后退了几步,留出了一段距离。 龙鸦夜风这时也飞到了这里,它倒是聪明,没有飞到李韵薇肩上,而是找了一颗茂盛的大树,落在树枝上随时准备支援。 “怎么,把法宝招来,想一招定胜负?”方岳手上的光芒褪去,他开口问道。 李阎浮也熄灭了指尖的剑气,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却邪剑,说:“在下有一招独门的剑式,还想请方尊首品评一二。” “巧了,方某这里也一宝,想请晨曦剑星领教领教。请看,十二明王宝树之常胜宝树。”方岳从怀中掏出一个黄金打造的小树,往空中一丢,这常胜宝树就这么凌空漂浮在他头顶上。 李阎浮看了看这天下知名的法宝“十二明王宝树”,也不在啰嗦。既然双方都要一招定胜负,那唯战而已。 李阎浮手掐剑诀,却邪剑在空中的黑云内游走着,一边吸纳着天地灵气,转化为剑气;另一边卷动着黑云,将方岳刀气所化的这朵黑云还原为天地灵气。这一吸一还,暗合天道,是上古剑道的独门秘技,经李阎浮改良后变为自家的绝技。 方岳原本可以借着这朵刀气黑云,源源不断地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自己的战力。现在被却邪剑这么一搞,战力一下损失了大半,只能靠“十二明王宝树”的威能来压制对手了。 李阎浮单手指向天空,口念《三元归一剑》口诀:“神本物,气感鸣。” 却邪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将整朵黑云卷起,猛地一下从空中直接冲向了地面。却邪剑好像变成了一支利箭,自己就是箭头;黑云也好,剑气也好,全部化为箭身。这支巨大的利箭,直冲向方岳。 方岳用摩尼教特有的暗语念了一句密咒,悬浮在他头顶的常胜宝树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远处的李韵薇等人几乎都要看不到身处在光芒之中的方岳了。突然,这道光芒拔地飞起,迎向了却邪剑所化的巨大“利箭”。 就在众人以为,这最后一招也是平分秋色之时。李阎浮不动声色,左手偷偷暗掐三威印掌。巨大的“利箭”突然在空中一化为三,其中两道迎上了常胜宝树,与常胜宝树所化的光芒在空中僵持着。 剩下一道“利箭”快速冲向方岳,方岳愣愣地看着这一手,惊讶地说:“失传的上古剑术,剑光分化!” 尊子方辛鉴在一旁大喊道:“李兄,手下留情!” 崔护也大喊了一声:“李兄,不可!” 这道利箭在飞到方岳头顶时突然停止了身形,化为了却邪剑原本的样子。李阎浮手掐莲华印掌,瞬移到方岳身前一把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却邪剑,顺手将却邪剑架在了方岳的脖子上。 “方尊首,承让了!”李阎浮面带微笑地说。 第二十七章 崔案线索 太史局地宫的某处所在,存放着“太一元炁榜”的真身,这个名满天下的高手榜单,其实是由玄奘法师西游时带回的“通关文牒”打造而成。 这西游“通关文牒”盖上了沿路各国的宝印,签上了列位国王的花押;其实也等于采集了各国的地气和人气,从而给炼制“太一元炁榜”提供了便利。 原本看管“太一元炁榜”,负责记录榜单排名是一项清闲活。除了每半年张榜公布一次外,其他时间都不再另行公布。不过如果要是高手排名突然发生了变化,按照规定,太史局则必须马上对外张榜公布。 老张是上一代的秋衙卫,退役有段时间了。服役期间,老张兢兢业业为太史局出力不少,所以退役后太史局将他安排在这里,负责记录“太一元炁榜”高手排名。上次李阎浮从“太一元炁榜”筑基部晋级还真部,就是老张抄写记录的。 老张的女婿从老家给他带来了一坛他最喜欢的“女儿红”,老张装了一瓶准备在午休时送给自己相熟的同僚品尝。这会,老张正端详着这瓶酒,回味着女儿红的美味。冷不丁,屋内供放着的“太一元炁榜”突然大放光芒。 “奇怪了,最近这些高手怎么连连晋级?”老张一边了过去,一边喃喃自语。 老张走过去定睛一看,只见原本在“太一元炁榜”还真部排名三十位的李阎浮,突然跻身十八名。老张生怕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再仔细看了几遍。 这一看,确实没错,李阎浮的名字正排在第十八位微微发光。而原本排在这个位置的方岳,则往下降了一名,排到了第十九位。 “咱们岐山派的少掌门怎么晋级这么快,难道是跟方岳交手了?”老张不敢耽搁,连忙取出一张蓝锦,开始抄写起来…… “太一元炁榜”最新的排名,抄写好之后,就会送到太极宫先给皇帝李隆基过目,然后再张贴在太极宫的大门边的宫墙上公布于众。至于这之后,会引起江湖和坊间的什么议论,就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了。 长安城某处,有一座占地极广的豪宅。这座豪宅可不是一般百姓能随便登门拜访的,据说属于大唐当朝宰辅所有,具体是三大宰相中的哪一位,就不得而知了。众多的仆人在宅院内忙碌,各司其职各有其责。 在这座豪宅的后院内,有一座设计精美的花园。花园的一角,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坐在湖边的一株柳树下,拿着一卷书籍摇头晃脑,读得是朗朗上口。 当李阎浮在大云光明寺使出了失传已久的“剑光分化”之术时,这位俊朗的公子哥抬起头,看向大云光明寺的方向。他脸上微微一笑,两个酒窝出现嘴角边。如果让那些怀春少女看到他这个表情,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他迷倒。 “好个李晨曦,果然够威风!”这位英俊的公子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嘴上的话却听不出什么其它意思。 这位公子说完这句话后,又拿起书卷,继续摇头晃脑地诵读道:“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后花园中微风轻拂湖面,柳枝随风轻摆。英俊少年在风中诵读《论语》,读书声随着风,在空中飘荡盘旋,阳光洒落在碎石铺就的小道上。这一切如诗如画,美的让人窒息…… 让我们回到大云光明寺。 李阎浮和方岳又回到了明王殿中,双方再次坐在椅子上开始交谈起来。在尊子方辛鉴有意识的插科打诨下,众人之间的气氛稍稍好转一些。方岳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闭着眼仿佛在养精蓄锐。 “方尊首,刚才多有得罪了!”李阎浮开口对方岳说道。 “技不如人,是方某自讨没趣。”方岳睁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现在咱们可以来说说崔灿一案了吧?”李阎浮直切正题。 “千躲万躲,方某还是躲不过去,也罢!”方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大唐朝廷的水太深了,我们这些民间修士能不参与,就不会去参与。” “这么说来,方尊首确实知道些什么?”李阎浮问道。 “没错。”方岳点了点头,“方某原先不想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上次你们太史局的秋官正李云景,来我大云光明寺问询过一次。当时方某也没多想,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没几天就出事了。” “你意思是,你把崔灿案的线索告诉了我大兄,然后他就被害了?”李阎浮一边思考一边问。 “可不就是这样!你们岐山派有人仙老祖坐镇,李云景又身为大唐官员,这样都有人敢出手加害?这可不是你我两人切磋武艺,而是实打实的谋杀要案!你说,我们摩尼教能蹚得起这摊浑水吗?”方岳反问道。 “那你们就能知情不报?难道不怕我们太史局秋后算账?”李阎浮说。 方岳摇了摇头,说:“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听完就知道为什么我们刚才什么都不想说。” 方岳缓缓开口,说起了崔灿失踪前的种种往事。 崔灿此人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交友广泛,对各国的文化政治了解颇深。清河崔氏日常的对外交往事务,很多都由他来负责。 来到长安后,他先是拜访了各大世家和官宦权贵的公子,希望能够通过他们来打点好各方的关系,平息“靖安案”造成的巨大风波。 这天,他在归云阁外楼宴请几位好友。客人还没到,他就先点了一壶茶水,一边喝茶一边等待。冷不丁,隔壁两个人谈论的事情,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两人都是胡商,他们在用突厥语谈论着“靖安案”。 崔灿这家伙不但精通儒家精义,而去还擅长多国语言,尤其是突厥语说的极好。如果只听他说,不看他人,恐怕还会被人误认为突厥王族子弟。所以这两名胡商自以为没人听得懂,其实却被崔灿听去了全部。 这事说来也巧,两名胡商中有一位曾经在“余狄”的商队当过小管事,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就自立门户了。他们在说的,就是关于“余狄”如何在大唐起家的故事,一边说他们一边还连连感慨。 根据这名胡商的说法,“余狄”曾在一名回纥人的引荐下,认识了大唐的一位贵人。这位贵人的父亲在大唐身份尊贵,官居要职门生众多。这位贵人曾经暗中入股了“余狄”的商队,而正是因为有了这张护身符,“余狄”才得以游走在大唐朝野之间,混得是风生水起。 崔灿一听,当时就怒火中烧。敢情我们清河崔氏就是个替罪羊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处置了一个小小的库部司员外郎,另有嫌疑的权贵子弟难道就没人敢处置了吗?于是,这位崔兄台决定自己暗中调查。 他没有让清河崔氏的眼线去办这件事,怕打草惊蛇,而是自己找了几名江湖中的好友暗中查访。同时,他还到大云光明寺找到了未来尊首方岳,拜托他去查一查到底是哪位回纥商人,帮“余狄”搭的桥牵的线。 方岳为什么要帮崔灿,这说来就话长了。简单说,就是两人在机缘巧合得以结识。崔灿精通很多摩尼教的典籍,方岳为了能将摩尼教传人大唐上层,放下身段有心结交,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忘年之交。 方岳发动了不少摩尼教弟子,终于找到了这名回纥人。可惜,找到他时,这人已经在家中上吊自尽了。当时方岳就劝崔灿,不要再查下去了。崔兄台嘴上应得很好,心里却不以为意。 这之后过去了大半个月,那天崔灿匆匆忙忙地来到大云光明寺,找到方岳只说了几句话。重点就是说了一下他的发现,他根据种种线索判断,跟“余狄”交往的贵人,应是就是大唐宰相之子。 具体是三位宰相哪位的后人?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他今天约见了其中一位宰相的公子,会在宴席时试探一下。崔灿交代方岳,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找大唐国师李思泉。 交代完这些,他就离开了大云光明寺,走的时候太匆忙还遗落了自己的玉佩。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崔灿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崔灿去见的谁,你们知道吗?”等方岳说完后,李阎浮开口问道。 方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倒是尊子方辛鉴应了一句:“他没有告诉我们。” “玉佩呢?”李阎浮话锋一转,问起了崔灿遗落的玉佩。 “早就给了李云景。”方岳回答道,“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去找你父亲,结果没几天李云景就找上门来了,我把刚才那些都跟他说了,玉佩也给了他。” “我大兄还问过你什么吗?”李阎浮又问道。 “没有。”方岳摇了摇头,“谁也想不到,李云景后来也出事了!你说说看,这么深的混水,我们能蹚得起吗?” “就算我李阎浮不来找你,难道幕后黑手也不会来找你吗?”李阎浮摆了摆手说,“方尊首,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只有跟我们太史局合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方某有心无力,不日就将回返瀚海。”方岳拒绝道。 李阎浮看了看方岳,没想到这方尊首打斗的时候霸气无穷,遇到事情居然先退缩了。不过他也理解,对于根基在回纥的摩尼教来说,大唐复杂的政局不是他们能玩得转的。 “方尊首,按说你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在下不该为难你。”李阎浮不动声色地说道,“不过崔灿一案,你们大云光明寺同样也有嫌疑。你要走不是不可以,进宫请旨吧!只要皇上一道圣旨,我们太史局绝不拦路。” “你!我要能进宫请旨,还跟你李晨曦废什么话!”方岳没好气地说。 “既然没有圣旨,那恐怕在崔案告破之前,方尊首只能待在长安城了。”李阎浮懒得跟他生气,语气不变地说。 方岳本想发作,一想起刚才跟李阎浮交手的结局,就泄了气。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继续开始闭目养神。 “方尊首也无需忧心,只要你们大云光明寺确实清白,我们太史局也不会冤枉你们。”李阎浮继续说,“再说你们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也增加了我们破获崔案的可能。你就先在长安城安心待一段时间吧,相信也待不了多久。” 方岳就当没听到李阎浮的话,根本不理他。尊子方辛鉴见他如此,连忙开口对李阎浮解释道:“李兄,家父不是不想协助你们,实在是我们所知甚少。再说了,涉及到大唐朝廷重臣,还是你们太史局自行出面更好一些。” “方尊子,突厥使团即将进入长安城,皇上钦命举办的‘武学交流会’也少不了你们大云光明寺参与。不知到时候,你们大云光明寺派谁参与?”李阎浮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 “这届的‘武学交流会’乃是在下参与其中。”方辛鉴答道。 第二十八章 拦江盟现 大慈恩寺弟子多为潜心修习佛法的出世之人,很少参与大唐内部各种事务。但佛家也有怒目金刚一说,即便是高僧玄奘法师手下,也有一位战力超群的孙大圣。因此,大慈恩寺专门设立的护法武僧团“三藏院”。 三藏院第一代武僧由当时的主持释窥基亲自调教,有不少尉迟家族的子弟成为了三藏院的俗家弟子。但真正有资格代表三藏院行走江湖的,必须是受戒弟子,而且每代都只有一人。 三藏院当代传人法号伏明,出生后被父母遗弃在大慈恩寺门口,由寺内的僧人养大。他从小就展露出对佛法的天分,慧根和悟性都极高,在三藏院近三代弟子中,是第一个掌握“阿赖耶识”神通的人。 老祖释窥基曾亲自点化过伏明,因此大慈恩寺弟子都将伏明视为未来的三藏院首座。私底下都是叫他“三藏院伏明”,久而久之江湖也开始这么称呼起他来。现任大慈恩寺主持圆测和现任三藏院首座圆光,都不以为杵,反而对伏明更加留心。三藏院首座圆光甚至将伏明收为亲传弟子,悉心培养起来。 前文说过,李阎浮这个年龄段的大唐年轻修士,纷纷卡在筑基期无法晋级,这三藏院伏明自然也不例外。他今年十六岁,两年前就已经引气筑基圆满了,却苦于找不到晋级的契机。在师父圆光授意下,他去年离开了长安前往大唐各地游历,以期能找到那一缕破壁的灵光,帮助自己晋级炼神还真。 有时候这时间的事情,说是巧合其实也许暗含机缘。 几个月前,伏明独自一人攀登昆仑山。登顶之后看着茫茫云海,突然他感觉到真气出现波动。远远地他感应到了有人在冲击炼神还真,而随着这股真气的波动,卡住他许久的那层壁垒居然也开始松动起来。 当时晋级炼神还真的正是身处西域的李阎浮,因为他的心法含有了佛门密宗的《莲花月轮经》精要,晋级时引发的天地气机被同样修习佛家心法的伏明所感应,因此伏明得以破关晋级。 随后,三藏院伏明在稳固了修为后,就往长安走去。今年突厥和大唐的“武学交流会”,伏明将代表法相宗大慈恩寺参加交流。伏明之前没有什么战绩,筑基期时没有登上“太一元炁榜”,这次晋级炼神还真也就同样没有列名其中。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不时观摩一番名胜古迹。三藏院伏明今天终于回到了长安,从延平门进城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伏明沿着街往大慈恩寺走去,长安城的夜晚路上行人不是很多,偶尔那么有那么几个,也都行色匆匆。 刚刚走到延福坊,伏明被三位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给拦了下来。这三人二话不说,将他围住就想动手,伏明宣了一声佛号问道: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不知小僧有何得罪之处?” “我们哥几个代表拦江盟,来试试你三藏院伏明手上到底有几斤几两,免得在突厥人面前丢了我们大唐的脸面。”领头的蒙面男子说道。 “那不知这拦江盟,归属我大唐官府哪个衙门?”伏明双手合十,再问。 “既不属于哪个衙门,也不属于哪个世家。你就当我们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好了。”领头的蒙面男子饶有兴致地答道。 “大哥,跟这和尚废话个什么劲。”另外一位蒙面男子说道。 “不急,不急。早就听说法相宗的和尚机辩无双,今天说不得要领教一番。”领头的蒙面男子回答道。 “大哥,还是改天再领教吧,别误了盟主的大事。”第三位蒙面男子也劝道。 “也罢,也罢。今天还是先来武的,改天有机会再领教文的。”领头的蒙面男子颇有几分失落。 三个蒙面人不再多说,三人绕着伏明不停地走动,脚下似乎踏着某种玄妙的步伐,手上或成爪或握拳,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攻了上来。 伏明无奈地笑了笑,默运《大乘楞伽经》心法调动全身真气,一个飞身强攻向领头的蒙面人。他左手使出“药师因明指”,发出一道浑厚的真气逼退了这人。然后一个转身,面对三名蒙面男子,右手成掌使出“法华转轮掌”,一只金色真气转轮直冲向三名蒙面男。 这三名男子合力放出一道真气屏障,抵挡住这只金色真气转轮的攻击,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手上也未免太软了点。”伏明一边说一边两手一搓,左手和右手上分别出现了两只真气转轮。 “大哥,点子扎手。”一个蒙面人喊道 “大哥,这和尚是炼神还真期的修为。”另外一个蒙面人也说道。 “撤,这是在玩我们呢,这种对手还是让盟主亲自对付吧。”领头的蒙面男子说完往地上丢出了一个瓷瓶,瓷瓶掉到地上摔的粉碎,激发出一阵烟雾。 伏明散去双手的真气转轮,然后一会衣袖发出一道真气吹散了烟雾。就这么一会功夫,三个蒙面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伏明笑了笑,也不去追赶,转身继续往大慈恩寺走去…… 罗烈最近心情不错,老朋友张鸦九被白奕密探绑架,那晨曦剑星不计前嫌,亲自闯入密探巢穴将张鸦九救了出来,给足了太乙门面子。所以说,李阎浮能扬名海西,不是没有原因的,关是这份胸襟就值得他佩服。 张鸦九在他和李阎浮的劝说下,加入了太史局夏官处,当任“司历”一职专司铸造之事。可以说,张老爷子的安全也有了保证,他罗烈也可以放下一颗心来。至于李阎浮那边,找机会再还他个人情就是了。 今晚罗烈自己一个人到东市观看梨园戏,看得很尽兴喝得也很开心。从东市出来后,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自己住宿的客栈走去。过几天他就要代表太乙门参加大唐和突厥的“武学交流会”,凭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对付几个突厥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走着走着,罗烈突然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他,于是不动声色转入了一条小路。身为太乙门当代传人中的大师兄,对付几个小蟊贼,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罗烈就这么站在小路中间,一会功夫三个蒙面人走了进来。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罗烈单手背着问道。 “太乙门罗烈是吧,名气很大啊。”一位身材肥硕的蒙面人说道,“看来没把我们三个放在眼里。怎么?觉得自己吃定我们了。” 罗烈听到他这口气,心中一沉。他定睛看去,发现这三个蒙面人居然全部都是引气筑基期的修士。罗烈心里寻思着,看来这三人都不是善茬,今天晚上恐怕要有一番苦战了。 “既然知道我是太乙门的人,你们这是想找死吗?”罗烈面色依旧很镇定,说出口的话也很硬气。 “太乙门的名号,还吓不住我们拦江盟。”肥硕的蒙面人冷笑着说,“至于我们是不是要找死,等打过了自然就知道了!” “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个拦江盟?罗某根本就没听说过。”罗烈问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肥硕的蒙面人一边回答,一边带着两名手下冲向了罗烈。 三人拳脚并用,围着罗烈就是一阵猛攻。罗烈一边招架,一边不时找机会还击上几招。那名蒙面胖子最为勇猛,跟疯狗一样盯着罗烈不放,有时候宁可挨上罗烈一招,也要给两名同伴创造出机会。 这三人的真气十分诡异,阴寒无比有好像带着腐蚀的功效,一会功夫罗烈的护身真气就被打的支离破碎。 罗烈原本还想抓两个活口,现在一看不能留手了,在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今晚就要交待在这里了。他抽出了腰间悬挂的法宝“灵阳尺”,默运《大品天仙决》,手上使出了自己的必杀绝技“心猿奋钧棒”。 这一宝两功没有一样是简单的,灵阳尺即可当铁棒使用,又可当宝剑使用。太乙门传人无论是修炼孙大圣的成名绝技“心猿奋钧棒”,还是修炼月孛星的独门武艺“玄阙星曜剑”,都可以将灵阳尺作为主要武器来使用。 而罗烈手上这把还被张鸦九改造过,拥有尺和链两个形态,可以自由转换。 至于《大品天仙决》和“心猿奋钧棒”,全都是孙大圣留下的传承,太乙门近千年来早已无人可以练成,罗烈是这千年来的头一位。 话不扯远。罗烈挥起灵阳尺,心随意动,意随气走。他的身体在空中这么轻飘飘地凌空一番,仿佛化身为一只灵巧的猴子,灵阳尺一划为三攻向了三个蒙面人。你看罗烈好像手上没用劲,其实灵阳尺的力道如若千钧。 三个蒙面人被打得练练后退,手忙脚乱的招架着。 罗烈又在路边的墙壁上借力一点,身体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攻向三个蒙面人。三人再次后退几步,躲了过去。 正所谓得势不饶人,罗烈一会突然跪下攻击三人的下盘,一会突然高高跳起打向三个蒙面人的头部,甚至有时候还冷不丁的一棒打向三人的臀部。三人手上阴寒真气外放,吃力地挡着罗烈的进攻。 罗烈这几下动作怪异,很多动作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就倒还罢了,每招每式都威力很大,即便是打在空处也会发出一阵如雷般的轰鸣。 “胖爷,这罗烈有点难啃,咱们抽冷子撤吧。”一个身材消瘦的蒙面人对蒙面的胖子说道。 “再加把劲,我们能拿下他。”蒙面的胖子气势很足,一心要死战不退。 消瘦的蒙面人还想再说点什么,这边罗烈哪里会给他们啰嗦的时间。只见罗烈将灵阳尺重重地望地上一击,身体借着这一击的力量用力往上一蹿,然后他再从空中跳向那三个蒙面人。 随着罗烈这一跳,灵阳尺带着一股威压打向这三人的头顶。三人连忙合力放出一股真气,在头部化为一块真气盾牌,准备抵挡这看上去很威猛的一击。罗烈突然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落在了三个蒙面人的身后。 罗烈落地后借力一转,随着灵阳尺的挥动,三股真气重重的打在三个蒙面人的背上,将他们打飞到几米开外的地上。罗烈再一甩灵阳尺,将其化为一道锁链,直冲向地上三个蒙面人,打算将他们一网成擒。 “胖爷!”身材消瘦的蒙面人大喊道。 蒙面的胖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用力往地上一摔,随后一道烟雾掩盖住他们的身影。锁链状态的灵阳尺飞到烟雾中,击在了空处。就这么一眨眼时间,三个蒙面人就这样突兀地消失了。 “拦江盟?有趣!果然跟师父说的一样,这大唐的江湖沉寂了太久,那些有心人终于按捺不住了!”罗烈将灵阳尺转化为尺态,插回了腰上,说道。 第二十九章 突厥使团 第二十九章突厥使团 突厥使团今天白天进入了长安城,他们的行踪极其保密,到了长安后也没有入住大唐鸿胪寺旗下的礼宾院,而是自己包下了一整座客栈。 这次出使大唐的突厥使团,正使是右贤王阙特勤,副使是大臣石阿失毕;随员中有负责突厥情报机关“狼生院”的公主阿史那珍,还有突厥第一高手逸标苾。此外,还有一干参与比武交流的突厥年轻高手和负责防卫的精锐卫士。 表面上看起来,整个使团内部一片和谐。所有的突厥修士都充满干劲,希望能在唐突“武学交流会”上一战成名。暗地里却有两股势力,在使团中互相争夺主导权。这种争斗,从某些方面来讲,根本就是突厥高层斗争的延续。 阿波干可汗默啜统治突厥多年,随着他年事愈高,对下属部落的掌控力就变得越来越低。支撑突厥统治的核心部落,世人称之为“十设部落”。这十个核心部落,分别由十位“俟斤”进行管理,每位俟斤领兵马二万余人。 整个“十设部落”一分为二,分别归属左厢察和右厢察管理。每五个部落是一个厢察,左、右厢察的最高领袖就是左、右贤王。现在当任左、右贤王职位的,正是前任可汗颉跌利施可汗骨咄禄的两个儿子。 左贤王默棘连是兄长,右贤王阙特勤是弟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兄弟才是突厥汗位的正统继承人。因此在他们成年后,“十设部落”的首领和贵族们迅速地倒向了他们。 忠于老可汗默啜和小王子匐俱的,只有王城“黑沙城”周边的一些部落。从表面上看起来,老可汗的势力落在下风。其实不然,突厥王国最精锐的重骑兵“附离军”和最敢战的游骑兵“拓揭军”,都掌握在老可汗默啜手中。 附离军兵员六万,人人身披重甲手拿重弓,骑的草原上最好的骏马,用的是草原上最利的弯刀。拓揭军兵员十万,上马为骑兵下马为步兵,全部都是突厥各个仆从部落中精选出的好汉。 十设部落组成的军队,全部都是轻骑兵,在草原上称之为“控弦军”。阙特勤两兄弟手上看似掌握着二十万“控弦军”,真要打起来恐怕连六万“附离军”都打不过。当然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有很多,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能决定的。因此,双方一直保持着克制。 在这两方之外,还有一个保持中立的势力。 现任可敦金山公主乃是大唐宋王李成器之女,嫁给老可汗默啜为妻,两人生下了一女,取名阿史那珍。阿史那珍自幼聪颖,曾拜入草原圣地“金山祖狼殿”,师从先天宗师高手、祖狼殿殿主翟磐陀,学习草原独有的图腾修炼法。她精通《天狼拜月法》,草原上都称呼她为“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阿史那珍学成下山后,负责管理突厥情报机关“狼生院”。别看她只有引气筑基期修为,却能将狼生院众多修士收拾的服服帖帖。阿史那珍因为母亲金山公主的缘故,对大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是突厥有名的亲唐派之一。 以可敦和阿史那珍为首的亲唐派,对争夺突厥可汗传承的两派保持观望的态度。一方面他们冷眼旁观局势的进展,另一方面他们也充当两派之间的润滑剂,避免他们爆发剧烈的冲突。 这次前来大唐朝贡,突厥各方势力在私底下博弈了很久。老可汗默啜点名要右贤王阙特勤当任使臣,左贤王默棘连就提出让默啜的妹夫、“附离军”大统领石阿失毕当任副手。 为了保证朝贡的顺利,避免出现什么失误从而影响到大唐和突厥的邦交,可敦金山公主又非要把阿史那珍安插入使团中。 就这样,在三方势力的争斗和妥协下,突厥的使团离开了草原…… 这次整个使团的护卫都由“狼生院”的修士负责,可即便是这样,默啜和默棘连还是不放心。石阿失毕偷偷地带上了五十名“附离军”骑兵,默棘连则把父亲骨咄禄留给他的先天宗师高手逸标苾暂时借给了阙特勤。 这下突厥使团热闹了!一路上石阿失毕和阙特勤明里互相恭敬有礼,暗中却各自施展手段,你出一招我还一式,斗得是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突厥使团来到了长安城,这两边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客栈内有三座独立的小院,阙特勤、石阿失毕和阿史那珍一人一座。这边明月公主正打算休息呢,石阿失毕就在门口求见。阿史那珍让侍女把石阿失毕请了进来,两人坐在屋内的八仙桌前聊了起来。侍女退出了屋内,站在门外把守起来。 “公主,那位有什么吩咐吗?”石阿失毕开口问道。 “石郎,咱们这次来大唐,所为何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阿史那珍对石阿失毕称呼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问题。 “我总觉得心里没底,这大唐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傻子。”石阿失毕摇头说道。 “我看你啊!就是被唐人给打怕了。”阿史那珍眼波流转,捂着嘴轻轻一笑。 “你们就不怕了?我看未必吧。”石阿失毕面红耳赤地顶了一句。 “别说,我们还真不怕。”阿史那珍答道。 “那你们何必偷偷摸摸的行这不轨之事,有什么尽管光明正大地来好了。”石阿失毕还是不服气地说道。 “知道你们突厥为什么不是大唐的对手了吗?”阿史那珍微笑着说,“就因为你们是一根筋!这国与国之间的博弈,那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比咱俩手谈,提前布子太正常不过了。如果只会横冲直撞,早晚大龙被屠。” “但这里可是长安城,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握。”石阿失毕追问道。 “大唐有句老话,叫做‘明人眼底灯下黑’。”阿史那珍握住了石阿失毕的手,继续说道,“不用担心,一切我们自有安排。” “好。不说这事,我们来说说默棘连。”石阿失毕点点头说。 “默棘连有什么好说的。”阿史那珍眼中含情看着石阿失毕,食指在他掌心划着圈圈,“迟早也免不了一死。” “我要说的正是这事。”石阿失毕一把抓住阿史那珍的小手,不让她再作怪,“可汗他老糊涂了,迟迟不肯对这两兄弟动手,你们打算怎么办?” “石郎,不该你问的,你就不要问了。”阿史那珍干脆伸出一只玉足,放到了石阿失毕的膝上,“总之,你们那位小王子匐俱可不简单,你等着就是。” “匐俱特勤?”石阿失毕自言自语的说。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记住,一切按照计划行事。”阿史那珍说道,“该你做的事情,你尽管去做。该我们出力的时候,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好,既然如此,我也安心了。”石阿失毕将阿史那珍的玉足从自己膝上移开,“你早点休息,我先要回去了,免得被阙特勤那小子看出什么异常来。” “石郎,你难道真的是石头做的吗?”阿史那珍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用娇嗔的语气对石阿失毕说。 石阿失毕听到这话,猛地一样站了起来,走到阿史那珍面前将她拦腰抱起,一路往床边冲去。阿史那珍随手放出一道隔绝法术,隔绝了屋外所有人的感应。 石阿失毕把她往床上就这么一丢,两人眼神对视在一起…… 夜色越来越深,阿史那珍的小院安静的吓人。门口的侍女靠在墙上,仿佛睡着了一般。院子的柳树垂下枝丫,随着风轻轻摇摆。 阙特勤的小院位于最中间,这会他还没有睡下。他在烛光的照亮下拿着一卷书籍,坐在书桌前仔细地阅读着。先天宗师高手逸标苾闭上双眼,坐在屋内的八仙桌前一言不发。 “怎么样?什么都听不到吗?”阙特勤一边翻着书,一边问道。 “不但听不见,现在连他们的存在都感应不到了。”逸标苾睁开眼,回答道。 “听不到很正常!我那妹子执掌‘狼生院’多年,做事情谨慎至极,这种隔音的手段不算什么。”阙特勤放下了手中的书,接着说道,“但是连存在都感应不到,就是一件奇事了!莫不是我这妹子跟石阿失毕勾搭在了一起?” “逸标苾,你怎么看?”阙特勤转身问道。 “特勤,这事老夫不该多言。”逸标苾回答道。 “无妨,说便是。”阙特勤摆了摆手,说。 “一切小心为上!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老夫,不管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逸标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正色提醒了一句。 “你说的很对啊!”阙特勤感慨万千,“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时候来大唐是对,还是错。” “大唐最近变化连连,先是太史局秋官正李云景被杀,随后立马从海西回来了一位‘晨曦剑星’。老夫在路上听到传言,说是这位李晨曦把长安顶级酒楼归云阁给查封了。”逸标苾停了停,又继续说道,“特勤,这归云阁身后站着的是皇宫里的那位!这大唐的浑水咱们不能踩啊!” “你说的有道理。”阙特勤连连点头,“这大唐的局势,比我突厥还要复杂。我们自己一身的麻烦都处理不完,千万别粘上新的麻烦。” “来的时候,默棘连特勤嘱咐过我,只管保护好你,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要去管。”逸标苾说道。 “我看难啊!谁知道那两个人在商议什么?”阙特勤感到一头雾水,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什么时候可敦的女儿,也会跟可汗的属下走得那么近了?这完全没有可能啊!真是搞不懂!” “事事皆有可能,特勤你别忘了,可敦和可汗毕竟夫妻一场。”逸标苾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出言开解道。 “我那阿史那珍妹子可是出了名的亲唐派,那石阿失毕却是铁了心的主战派。”阙特勤自己越说越觉得奇怪,“他们两位也能走到一处去,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特勤,但凡涉及立储之事,就没有绝对的立场可言。”逸标苾指了指北边,接着说,“你怎么知道匐俱没有给过可敦什么许诺?又或者说,可汗答应了大唐什么条件?” “涉及突厥和大唐两国邦交,我想大唐皇帝也不会轻易就做出什么决断。”阙特勤摇头说道,“至于可敦和匐俱之间有什么利益交换,那更不可能了。只要匐俱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母亲还活着一天,可敦就绝不会让步。” “特勤,在长安还是不要多说这件事为好。”逸标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提醒阙特勤小心隔墙有耳。 阙特勤点了点头,说:“算了,不想了。我们自己多加提防就是!逸标苾,今天晚上辛苦你了。” 逸标苾点了点头,坐在八仙桌前闭目养神起来。阙特勤重新坐回书桌旁,拿起手中的书,认真的看着。烛火摇曳,真是漫长的一夜…… 第三十章 拦江盟主 从大云光明寺离开后,李阎浮自己一人回了太史局。李韵薇则陪崔护一起回到李府,崔护要代表清河崔氏老祖拜访李思泉,李阎浮让李韵薇替自己作陪。 处理完公务后,李阎浮又抽了一点时间,将今天方岳提供的线索记录了下来。崔灿的失踪,目前隐隐指向宋璟、张说、张嘉贞三位宰相的后人,这不是小事必须记录下来上报给太史令。 星挂天际,月上梢头。李阎浮整理了一下记录好的文档,就离开了太史局。延着永宁坊外的青石板路,李阎浮欣赏着月下美景,不紧不慢地缓步前行。这是他在海西养成的习惯,每天忙完公务后,一定要独自散步一段时间。 长安县衙为了方便东城的居民用水,从芙蓉园曲江池开渠引水。水渠向西北穿过青龙寺、晋昌坊,在向正北直抵皇城,世人称之为“安业渠”。位于长安城东的东市中的勾栏瓦舍的用水问题,也因安业渠的开凿而得以解决。 李阎浮从永宁坊往长兴坊走,刚刚走上跨越安业渠的一座木桥,突然听到桥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色锦袍、脸带青铜面具的男子站起一艘小船船头,正看向他。 “李晨曦,可敢下来一聚。”黑袍男子再次问道。 “有何不敢。”李阎浮微微一笑,跳到了小船中站立。 “男儿当如李晨曦,万里单骑镇海西。少年发奋时未晚,元榜留名人皆知。”黑袍男子朗声诵读,读完看着李阎浮说,“在下拦江盟盟主梦庄周,见过晨曦剑星。闻名已久,恨不能相见,今日终于满足了在下的心愿。” “梦盟主,这名字脱俗不凡,应该不是真名吧。”李阎浮拱了拱手,说。 “真名也好,假名也罢,不过都是一个称谓罢了。”梦庄周拱手还了一礼说道,“看来李晨曦也不能免俗呢。” “世事庸扰,谁能免俗?”李阎浮哈哈一笑,反问道。 “说的好!身在尘世之中,大家都是俗人。”梦庄周说道。 “既然都是俗人,那在下就直接说。不知这拦江盟是何组织?何时成立?为何不到我太史局报备一番?”李阎浮连连发问。 “好个李晨曦,果然霸道!”梦庄周也不直接回答,转而说道,“我大唐成立千年,世家门阀林立。朝政几乎被各大名门把持,寒门子弟苦无进身之阶。这倒也就罢了,就连这修炼之途,也被你们四大门派掌控。你们还联手成立了个什么太史局,监控天下所有修士。真是可悲!可笑!” 梦庄周也不等李阎浮回答,自己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大唐年轻一代所有修士,全部卡在莫名的修为壁垒,无法晋级炼神还真。偏偏这时候冒出来独一位炼神还真期修士,是四大门派之一的岐山派少主李晨曦。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我看梦盟主也是炼神还真修士,怎么?难道你是在下的前辈不曾?”李阎浮等梦庄周全部说完,反问道。 “梦某这一身修为,别有奇遇,做不得准。”梦庄周摇了摇头,盯着李阎浮说,“咱们今天就来说说你李晨曦。” “既然梦盟主能有奇遇,在下就不能有奇遇了?”李阎浮又问道。 “你不一样,谁叫你是四大门派嫡传,容不得人不多想!”梦庄周目光炯炯的说道,“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你们四大派堵是堵不住的。” “笑话!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李阎浮十二岁之前,因为无法修炼大唐心法,不得不远走海西,这才得来了这一身修为。”李阎浮气极反笑,他也盯着梦庄周说,“我李某人少年时在海西风餐露宿,甚至还差点死于马贼之手。如果不是遇到我义兄,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列入恩师门墙,恐怕早就化作了路边枯骨。” 李阎浮继续说:“学艺多年后,我奉师命下山辅佐义兄,先后经历大小战事百余场,每每都是身先士卒。不知道多少次,我差点死在白奕的弯刀之下。李某身上的伤痕,也不必咱们大唐边军的士卒少。” “再来说说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唐年轻一代修士。”李阎浮冷笑连连,“咱们大唐承平已久,海内晏清境内安定。即使边疆有所纷扰,也是边军士卒替大唐挡了下来。除了太史局和丽竞门的年轻修士,其他人基本都少经战事。” “试想,一群未经风雨的雏鸟,怎么能翱翔九天?”李阎浮一口气说了下去,“你们这些未经生死的修士,怎么可能没有修为壁垒?这些年来,别说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就是门派子弟也屡屡遇到瓶颈。” “为何如此?你们自己难道不该先反思一下吗?”最后,李阎浮反问了一句。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快嘴,佩服佩服!”梦庄周也是面带冷笑地说道,“任你说破天去,也无法掩盖你们四大门派暗中藏私的事实!四大人仙是你们四大门派的老祖,八大宗师你们四大门派也占了一半。就连着我们这辈修士中唯一的一位炼神还真高手,也是四大门派弟子!太一元炁榜,总不会骗人吧?” “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了。信与不信,你自己斟酌。咱们大唐的年轻修士,要是都像太史局和丽竞门的修士一样,恐怕早就人才辈出了!还会去畏惧一个小小的修为壁垒?真是天大的笑话。”李阎浮说完这句,就不去理他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李晨曦,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不要做朝廷的鹰犬,更不要当世家的奴隶!”梦庄周也不在纠结刚才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其它。 “梦盟主,你难道就不是世家子弟了?就你这一身巴蜀锦缎材质,长安制衣名家手法制成的黑袍,恐怕就不少于百金?”李阎浮指了指梦庄周说道。 “正是因为在下身处世家之中,才知道那些世家的龌蹉之事。”梦庄周点了点头,也不否认自己的身份,“大唐如今看似承平,其实根须都已经烂了!” “你这话有些以偏概全吧!”既然他要说,李阎浮也不介意跟他多说几句,“不错,世家之中是有不少害群之马,但不可否认也有不少年轻才俊。世家把持大唐朝政多年,急切之间无法改变。如今皇上大开科举之门,不分名门寒门,唯才是举,这不就给了寒门子弟一条晋身之道吗?” “科举也是个笑话!寒门子弟能考得过那些饱读诗书的名门之后?”梦庄周反驳道,“唯才是举这话没错,寒门子弟去哪里获得这才?” “儒门!我大唐设有官学和私学,官学国子监内有韩昌黎、柳河东、刘宾客和孟襄阳四位大儒;私学白鹿洞书院,白鹿先生李澹之和清溪先生李梁园皆是名满天下的饱学之士。”李阎浮对儒门十分了解,底气十足的回答道,“寒门子弟有心向学,这六位名士绝不会拒绝。” “你这话我承认,确实如此。但一位学子,至少要十年寒窗之功,方可学成。一批学子呢?我们大唐有这个时间吗?”梦庄周坚持地说道。 “那你待如何?”李阎浮问。 “把世家这颗毒瘤,彻底从大唐身上拔除!”梦庄周说起自己的理想,心生向往地看着夜空。 “如果真这么做,不但救不了大唐,反而害了大唐!”李阎浮对梦庄周的说法感到一阵无语,“世家子弟难道就不是大唐子民了?世家之中就没有为我大唐出力尽忠之人了?你这么做,大唐只会先乱起来!” “乱一时,而定万世!”梦庄周转过身看着李阎浮,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们太史局只好先出手,剿灭了你们拦江盟!”李阎浮直视着庄梦周,给出了自己最后的警告。 “你大可以试试看!”梦庄周毫不畏惧地说道,“你们岐山派的人总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大兄的事情,是你们拦江盟干的?”李阎浮发怒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梦庄周指着李阎浮说,“别人怕你们太史局,我们拦江盟可不怕,少来这套。” “这么说崔灿也是你们绑架的?”李阎浮一边问,一边放出一阵炼神还真期的威压,冲击着梦庄周。 “崔灿早就变成花肥了!跟我们拦江盟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梦庄周也放出炼神还真期的威压气场,与李阎浮争锋相对。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么一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船尾,对峙了起来。李阎浮缓缓拔出了身后背着的却邪剑,梦庄周则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一时间,两人身上都剑气冲天,也许下一秒就是一场大战。 李阎浮脚下轻点,飞身攻向梦庄周,却邪剑速度极快的在空中激出一阵阵涟漪。梦庄周一甩软剑,发出一道剑气,这道剑气后发先至,与却邪剑在空中撞在一处。李阎浮借势向后退去,落回到船尾。 梦庄周身上气势在提,挥手又是一道剑气发出。李阎浮高高跳起,凌空一越出现在梦庄周身后,不但躲过了他发出的剑气,还突然杀向他的要害。梦庄周不慌不忙地转身,用手中的软剑招架住李阎浮这记突袭,随后退向了船尾。李阎浮落下正好在船头,两人无意间互换了各自的位置。 “灵器藏,含道情。”李阎浮念出了“三元归一剑”的口诀,手上连连发出三道看不见的剑气,攻向梦庄周。 梦庄周闭上双眼,仿佛有心眼之术一般,挥剑挡住一道剑气,转身躲过一道剑气,再挥手放出真气将李阎浮发出的最后一道剑气抵消。 随后他就这么闭着眼,一剑刺向李阎浮心脏,软剑的剑尖出现一团真气乱流,一旦击中李阎浮必定将其重伤。 这真气乱流可是有讲究的,其中暗含一道阴寒属性的剑气,击中李阎浮后这道剑气将吞噬整个真气乱流,并钻进李阎浮的体内。这道诡异的阴寒剑气,会跟李阎浮的真气混合在一起,在他体内爆炸。 李阎浮将真气输入却邪剑,却邪剑发出一道暖黄色的亮光,径直跟梦庄周手中的软剑撞在一起。一道黄光射入软剑剑尖上的真气乱流内,将那道诡异的剑气打的粉碎,这团真气乱流也随之爆炸开来。 梦庄周和李阎浮身上各自浮现出一道真气屏障,挡住了爆炸开的真气。当梦庄周身上真气屏障消失时,李阎浮暗中放出的十道隐匿剑气也攻到了他身前。梦庄周已经来不及跳到空中躲闪,只能站在原地靠身法挪移来避开要害。 但这么小的一艘船,任你身法再高也不可能全部避开。十道剑气,怎么也能有那么几道击中梦庄周。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梦庄周身上原本做工精致的黑色锦袍被剑气划破,几道血迹隐隐从衣服底下溢出。梦庄周掏出一个瓷瓶,往地下一丢,一道烟雾弥漫住整艘小船。 “好个李晨曦,领教了!咱们后会有期!”烟雾中传来了梦庄周的声音,李阎浮用心识扫向烟雾中,发现梦庄周此人已经了无影踪了。 “这梦庄周究竟是谁?”李阎浮在心中问自己。 第三十一章 长安重逢 上一次“唐突武学交流会”是去年举办的,四大门派中的岐山派和密宗青龙寺参加了上次的交流,这届就轮到了风鉴派和法相宗大慈恩寺。 风鉴派参加这次武学交流会的弟子,正是李阎浮的老熟人——袁子娇。从瀚海回到岐山后,她修整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川中一路往长安赶来。今天晚上,她也正好进入长安城。 风鉴派在长安城光福坊内置购了一座小院,主要是给那些前来长安游历的风鉴派弟子落脚,由一位外门管事负责打理。袁子娇下午就入城了,但是女孩子总喜欢这里逛逛、那里看看,因此也没有急着前往光福坊落脚。 天黑后,袁子娇随便找了个小店吃了点东西,就不紧不慢的往光福坊走去。沿着石板路,她走到安业坊边。往前看去前方是宽阔的朱雀大道,穿过朱雀大道就是她的目的地光福坊。 袁子娇正要往前继续走,突然被三个黑衣蒙面男子团团围住。对方也不废话,上来就是一道剑气。领头的男子身材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手上却很硬。他每招每式都直指要害,袁子娇一时间被他逼得是连连后退。 另外两名蒙面人也不上前攻击,只是不时在旁边发出一道道剑气,扰乱袁子娇的心神。这三人配合默契,都是引气筑基期的修士,修炼的又似乎是同一种功法,互相之间气机相连很是难缠。 领头的瘦弱蒙面男子,可以控制两名同伴发出的剑气,就好像他们三人是一个整体,他负责近战刺杀,另外两人专司远程牵制。袁子娇一边脚踏禹步跟他们周旋起来,一边不时还以一击“桃叶蓁蓁”。一道道赤色的叶状剑气,与三个蒙面男子发出的剑气撞击在一起,空中一时间剑气四射横飞。 袁子娇接着这个机会,出其不意一掌“凭栏望月”打向瘦弱蒙面男。一道红色月轮状真气直冲向瘦弱蒙面男身前,这男子只好一边挥剑招架,一边放出一道真气屏障保护自己。 “好个风鉴派‘桃花仙子’,四大门派果然不简单。”瘦弱蒙面男子挡住了这一招,借势退后了几步,“兄弟们,一起上吧。” 瘦弱蒙面男子说完这话,另外两位蒙面人分别从左右两边杀向袁子娇,而他自己则再次从正面发动攻击。 袁子娇身上气势一收,不带一丝烟火之气轻轻地挥出手中的长剑。剑尖上剑气凝而不发,与瘦弱蒙面男手上的剑击在一处。袁子娇的剑气吸收了瘦弱男子剑上的真气,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一朵完全由剑气组成的桃花在空中怒放盛开,剑气化作妖艳的桃花花瓣冲向了袁子娇身边的三个蒙面男子。这招“萝枝花秀”出招时看似不起眼,实则暗含杀机威力巨大。 三个蒙面人被袁子娇这招搞的手忙脚乱,急忙发出真气抵挡。瘦弱男子脚下用力一点,身形出现在两位同伙身前,三人真气合为一处这才挡下了这招“萝枝花秀”。袁子娇正准备抢攻上去,瘦弱男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随着瓷瓶摔碎在青石路上,一阵烟雾笼罩着三个蒙面男子,这三人忽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离安业坊不远的朱雀大街上,孙菲嫣正带着一群“云字部”的密探沿街巡逻。自从学徒亢在丽竞门地牢神奇死去后,门主梅妃江采萍对丽竞门各部密探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所有被她怀疑的人全部暂时停职。 同时,江采萍还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孙菲嫣带领“云字部”参与长安城的夜巡,任何行踪可疑的人,丽竞门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其拿下。 袁子娇发出的“萝枝花秀”动静极大,一下子就引起了孙菲嫣的注意。她急忙带着手下向安业坊跑去。可惜,等到她赶到时,围攻袁子娇的三个蒙面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只剩下袁子娇自己站在原地,思索着什么。 “袁姐姐,你没事吧?”孙菲嫣跑到袁子娇身边,拉起她的手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三个蒙面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袁子娇对孙菲嫣微微一下,开口说道。 “他们有说过什么吗?”孙菲嫣看袁子娇无恙,放下心来问道。 “这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袁子娇摇了摇头,说。 两人看着青石路上留下的剑气痕迹,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时三藏院伏明也出现在安业坊的这条青石路上,他双手合十,对着袁子娇和孙菲嫣说道: “阿弥陀佛!袁檀越、孙檀越,小僧有礼了。” “伏明,你这小和尚,每次说话都这么一本正经的。”孙菲嫣看到三藏院伏明,出言打趣道,“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伏明目不斜视地说道,“在小僧眼里,世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颗永不满足的心!” “这些充满禅机的话,以后就不要跟我们这两个俗人说啦。”袁子娇看到伏明小和尚,也微微一笑说道,“说了我们也听不懂。” “小僧找两位檀越是有正事!”伏明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小僧在延福坊也遇到了三个蒙面人,他们自称是拦江盟的修士。咱们大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拦江盟’的帮派,不知两位檀越是否知道?” “拦江盟?”袁子娇和孙菲嫣面面相觑,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拦江盟的盟主,我倒是见过!”李阎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阎浮。”袁子娇和孙菲嫣听到这句话,同时转身看向李阎浮。 李阎浮正和罗烈两人一起走入了安业坊,原来两人都感应到袁子娇那招“萝枝花秀”,急忙赶来查看。在路上,李阎浮和罗烈迎面相遇,就一起走了进来。 伏明双手合十对李阎浮和罗烈行了一礼,李阎浮还了一礼,对伏明说道:“这位应该是大慈恩寺高徒,三藏院伏明吧?小小年纪就已经晋级炼神还真,比那回纥王子乌罗是一点不差!” 李阎浮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忍不住多看了伏明几眼。在修为上,伏明紧随在李阎浮之后,比袁子娇三人先行了一步。李阎浮将太乙门罗烈介绍给袁子娇和孙菲嫣三人,众人互相见礼,一番客套后又开始谈起了拦江盟。 罗烈说了一下刚才跟拦江盟三个蒙面人交手的过程,李阎浮也说了说自己和拦江盟盟主遭遇的大概。 “阎浮,按你的说法。崔灿的失踪和你兄长被害,都跟拦江盟有关。”孙菲嫣开口说道,“那我真的很奇怪了,这拦江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我们丽竞门,还有你们太史局,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也在想这件事。”李阎浮回答道,“冬官处典事密谍这段时间的月报里,根本就没有提过拦江盟这个帮派。我之前怀疑的方向,基本都放在白奕密谍身上。这拦江盟是谁出资组建的,跟白奕密谍有没有联系,都值得怀疑!” “他们今天刺杀我们几个,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吧?”袁子娇说道。 “小僧觉得,拦江盟是想在比武交流会之前,把我们几个参加比试的人先打成重伤,好借机生事。”伏明插了句话。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罗烈接着伏明的话说了下去,“这帮家伙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几位,这事今天就不要多说了,我们太史局会好好查查这所谓的拦江盟。既然子娇这里也没事,罗兄,伏明小师傅,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养足精神,好好备战武学交流会。”李阎浮对罗烈和伏明说道。 罗烈和伏明听到李阎浮的话点了点头,对着袁子娇、孙菲嫣二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安业坊。孙菲嫣打量着李阎浮和袁子娇,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她拍了怕李阎浮,说:“阎浮,既然你来了,那袁姐姐就交给你啦,你要安全将她送到目的地哦。我呢,还要继续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巡城去呢。” 李阎浮微微一笑,说:“放心,有我在。” 李阎浮说完就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袁子娇先行。袁子娇白了李阎浮一眼,也不理他,她转身对孙菲嫣点了点,说: “孙妹妹,看样子长安也不太平,你自己多小心!” “放心吧!我们丽竞门也不是吃素的。”孙菲嫣笑着答道。 袁子娇跟孙菲嫣告别,随后转身向光福坊的方向走去。李阎浮跟在她身后,对着孙菲嫣挥了挥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安业坊。 孙菲嫣面带微笑看着李阎浮和袁子娇的背影,笑容很灿烂,但眼中却似乎有几分黯然…… 离开安业坊后,李阎浮走到袁子娇身边,跟她并肩而行。两人穿过了朱雀大街,走入了光福坊。李阎浮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袁子娇也随之缓缓前行。 “十二年了吧?我们上一次这么肩并肩走,是在十二年前的岐山。”李阎浮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那天晚上的月色也是这么美,微风轻拂梧桐娑影。那时候你还是修为全无的普通人,没想到十二年后却成为了我大唐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袁子娇一边说一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这所谓的第一人,不过是虚名罢了!”李阎浮感叹着说道,“在海西,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大唐了。有道是,刀兵无眼,冷箭难防。这战阵中,谁会管你是什么身份。” “其实在瀚海,我就想问你了,但总找不到机会。”袁子娇看了看李阎浮说,“你在海西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其实我没有变!”李阎浮摇了摇头,直视着袁子娇说,“人总是会成长的,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十二年前会问你要一杯水喝的李阎浮。” 袁子娇转过头,避开了跟李阎浮的眼神交流,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朵红霞。她轻声地说:“还好意思说!哪有刚见面,就使唤人家的。搞得我好像是你们岐山派的丫鬟一样,被我爹取笑了很久。” “那都是我年少无知,没听说过你袁仙子的威名。现在不同啦,你看我现在哪敢使唤你。”李阎浮微微一笑,继续看着袁子娇说道。 “废话,你再这么放肆,我爹不找你麻烦才怪。”袁子娇微嗔着说。 “没事,我爹会帮我兜住的。”李阎浮故意大咧咧地说,“要不我也当一回纨绔子弟。” “你敢!不怕我找伯母收拾你?”袁子娇问道。 两人走到了岐山派的小院前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了一会。随后在李阎浮的目送下,袁子娇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月光洒在李阎浮身上,一道斜长的影子投射在青石地面,夜色很美,但人更美…… 第三十二章 月下夜谈 月如锋,辉洒长安映梧桐;夜色浓,雾满深庭藏香琼。 如果说大漠的夜,是苍茫大气的夜;那么长安的夜,就是精致高贵的夜。在这朱门遍地是、重臣多如毛的长安,随便一座贵戚府邸,任意一所高门大宅,都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熄的。 月色在长安城与浓浓的夜色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寿王府位于兴庆宫旁的胜业坊内,十八皇子李瑁自幼受宠,小小年纪就被皇帝李隆基赐予寿王之位,这座府邸也是由惠妃亲手安排给他的。为了重新改造寿王府,太原武氏不但出钱出力,甚至连寿王暖床的丫鬟也是他们从小调教的。 李瑁今年年方十三岁,别看他年纪小,但对朝政却颇有见解。偌大一个“宁邸派”在他的领导下焕发出勃勃生机,跟太子李鸿的“东宫派”斗得是不分上下。所以说,很多时候莫嫌少年嫩。 在武惠妃的支持下,李瑁继承了太原武氏在朝中庞大的人脉资源。许许多多兴怀武周的官吏加入了“宁邸派”,不但如此,还要一些暗中隐藏的太平遗党也开始公开支持起寿王李瑁。 这其中就有神秘的温安平,更有一位身居要职的大人物。 自从归云阁被太史局查封后,温安平主动离开了公孙世家,正式成为了寿王李瑁的幕僚。李瑁是如获至宝,对他恭敬有加。这不,两人正一起在寿王府的后花园举杯望月呢。 “温先生,今天晚上我们的那位朋友动作有点大啊!”李瑁居然行晚辈礼,亲自给温安平倒了一杯酒,“这样急着跳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多谢王爷。”温安平七十多岁了,看上去还像中年人一般,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说道,“这样也好!水搅浑了,鱼儿才好自由行动。” “就怕他引火烧身啊。”李瑁感慨着说道。 “怕什么,真要烧,也是烧在他身上。”温安平放下酒杯,摸着自己的胡须说,“只要不牵连到我们,我还嫌这火烧得不够大呢。” “王爷你看,这是什么?”温安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李瑁。 李瑁接过来,仔细端详着。只见这块玉佩通体翠绿,一看就是上品。玉佩正面刻着“晦佟”两个字,李瑁一边把玩这玉佩一边问:“温先生,这是?” “这是崔灿的玉佩,上面刻着的是他的表字。”温安平淡淡地答道。 “从何而来?”李瑁追问道。 “我让人从拦江盟的那位手中偷出来的。”温安平回答道,“现在送给王爷。” “本王要这玉佩有何用?”李瑁摇了摇头,随时将玉佩放在桌上。 “王爷觉得李晨曦此人如何?”温安平也不回答,转而问道。 “不好说!本王总觉得他这次来长安,不仅仅是查探李云景被害一案这么简单,应该另有目的。”李瑁想了想,答道。 “有没有其它目的,老夫也不清楚。老夫只知道,李晨曦就是陛下手上的一把刀,悬在那些不听话的世家头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温安平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缓缓说道,“这把刀可是锋利的很呐!” “父皇有他的考虑。”李瑁也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不过对付世家之患,不应用猛药,须行那怀柔之法。” “这句话,二十几年前,也有人跟老夫说过。”温安平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可惜!可悲!可叹!伊人已逝,徒之奈何!” “本王的姑祖母一心为我大唐,将来有机会本王定要为姑祖母正名平反。”李瑁看着温安平,安慰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王爷。”温安平似乎被李瑁的话拉回了现实,他转头说道,“李晨曦这个人在海西闯荡多年,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门派子弟。你看他种种行事,刚一上任就连烧三把火。” 温安平继续说:“先是闲庭胜步般的救出了被白奕密谍绑架的张鸦九,然后再堵上门来查封了归云阁;最后,今天白天他又在大云光明寺,力压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方岳。可以说,李晨曦是踩着方岳的肩膀,爬上了‘太一元炁榜’还真部第十八位。” “这么一把锋利的好刀,王爷就不想用一用?”说道最后,温安平问道。 “本王倒是想,可是哪有这个机会?”李瑁反问道。 “王爷,这不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温安平指着石桌上的玉佩说,“岐山派最擅长占卜推衍,现在大唐天机紊乱,李阎浮肯定无法通过占卜之术找到杀害他兄长的真凶,但是有了这块玉佩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崔灿从不离手的贴身之物,借此进行推衍,将有极大可能寻找到什么线索。” 李瑁想了想温安平刚才说的话,似乎发现了什么:“温先生,你是想把水彻底搅浑,借机扶正张相的位置?” “王爷果然一点就透!”温安平摸着胡子说道,“只要张相上去了,接下来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这就是温先生说过的借势而行吧?”李瑁问道。 “荀子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温安平引用了《荀子·劝学》中的名句来回答李瑁的问题。 “受教了,本王明天就安排人将这块玉佩送去兴道坊李府。”李瑁拱手躬身,以师礼回应了温安平的话。 身处同一座长安城中,你们在这里欣赏月色美景;可能在远处,也同样会有那么两人在邀月畅谈…… 归义坊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不同于天下闻名的洛阳归义坊,长安归义坊内没有一户达官显贵。居住在长安城西南边的基本都是平民百姓,因为远离皇城太极宫,这里房屋的价格相对便宜一些。 整个南城都鱼龙混杂,这归义坊尤为如此。赶考的寒门学子、外来的江湖好汉、本地的帮闲散人,都聚集在这里。对于刑部和长安县来说,归义坊的治安问题,已经困扰他们多时,迟迟无法彻底解决。 归义坊东北部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头戴青铜面具身穿黑色锦袍的梦庄周正坐在小院内的一块青石上调息。他身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看来是经过了一番处理。他身后站在一位看不清楚脸的男子,正在用自己的真气帮助他疗伤。 片刻之后,梦庄周调息结束,他就这么坐在青石上开口说道:“李晨曦还真是块硬骨头,一不小心就磕到了牙。” 梦庄周身后的男子走到他边上,也找了块青石坐了下来。这名男子的脸上笼罩着一团真气隐藏了自己的真容,这幅朦胧的模样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妖异。他张开嘴回答道:“李晨曦要有那么容易对付,早就死在海西了。” “玖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梦庄周问道。 这名男子竟然就是白奕密谍头目学士玖,那他跟梦庄周的关系就值得玩味了。尤其是梦周庄在跟李阎浮交谈时,那副心怀天下的志士做派似乎不像是作假。这两人到底是真心合作,还是互相利用,恐怕只有上天才知道了。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学士玖回答道。 “那我们今天晚上,不是白做了无用功?派出去的人没有一组能完成任务的,难道我们接下来就什么都不做了吗?”梦庄周追问道。 学士玖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我让你静观其变,你就安心在一边看着。” 梦庄周听了这话,不再多问。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青石上,抬头看着月色。学士玖也没有马上开口,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 过了一小会,学士玖再次说道:“其实今天晚上的行动根本算不上失败,只要你们拦江盟一动,无论是什么结果,其实都成功了。” “抛砖引玉、打草惊蛇的道理,我还是懂得。”梦庄周继续看着天,答道。 “懂就好!那你更应该知道隔岸观火、坐收渔利的道理吧?”学士玖从青石上起身,背着手走到梦庄周面前,“大唐现在的局势如何,你比我清楚!没错,我不否认我们白奕是想火中取栗,夺取河中之地。” 学士玖在青石旁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你想想,这河中对你们大唐真有那么重要吗?我看未必吧!如果不解决了你们的根本之患,大唐就像旧病难医的将死之人,河中这剂猛药,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 “这些我也懂,玖爷。我们拦江盟为什么会参与你们白奕的计划,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手中的那几颗药丸吗?”梦庄周也站了起来,直视着学士玖说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拦江盟的兄弟,跟你手下的那些废物一样,修习了《天荒九鼎问心诀》后,连这么一点痛都忍受不了吧?” “是不是英雄,跟怕不怕痛完全没有关系。”学士玖摆了摆手,“你们拦江盟的做派,我当然清楚,不然我何必找你们合作?这东土之地,求着我的世家子弟不知道有多少!” “既然如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梦庄周正色说道,“我们拦江盟如何行事,不是玖爷你能做主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你们,庄周,这点你非常清楚。”学士玖转身看着他,微笑着说道,“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莽撞行事,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情,谁也逃不了!” 学士玖也不给梦庄周插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更何况,你们拦江盟这次是彻底地站到了明处。从今夜开始,太史局和丽竞门就盯上你们了。你们接下来每一步行动,如果不谨慎,绝对会跌一个大跟斗。” “这事我自然心里有数。”梦庄周答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言。”学士玖点了点头。 “我们的突厥朋友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梦庄周转移了话题。 “等吧,他们自然会有所动作的,你放心便是。”学士玖随意地答道。 “这大唐马上就不再平静了。”梦庄周心生感慨,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这样能有你们出头的机会吗?这次的事情,不但要让大唐跟突厥都乱起来。还要让你们那三位皇子,彼此先斗上一斗。”学士玖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只要他们都动起来,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就怕这三位爷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想着坐山观虎斗!”梦庄周也站起身来,说道。 “这恐怕由不得他们!”学士玖自信地回答了一句。 “那就请玖爷多多费心了!接下来,我会让拦江盟的兄弟们去外地避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玖爷可以传话给我。老方法,在东市留字。”梦庄周拱了拱手,说完就自顾自的离开了这座小院。 第三十三章 使团觐见 大唐设有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务;又设有鸿胪寺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宜。因此,但凡是四方属国前来大唐朝贡,必须由礼部和鸿胪寺共同主持。 今天的朝会,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突厥使团的朝贡大典。阙特勤一行人虽然没有入住礼宾院,但他们一进入长安就被丽竞门察觉了。等他们安顿好后,鸿胪寺的官员就找上门来,跟他们商议第二天的朝贡之事。 今天的朝贡,全程在礼部官员的监督下进行,金吾卫摆出了架势列队迎接突厥使团进入太极宫。在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下,正使阙特勤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是副使石阿失毕。 阿史那珍和逸标苾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他们落后石阿失毕半个身位,正并肩而行。使团其他人员,则都必须按照鸿胪寺的安排各归其位,谁也不能站错位置,否则将被驱逐出大唐。 大唐这边参与朝贡大典的人员也有讲究,除了日常列席朝会的诸位重臣,太史局和丽竞门的官员也被安排在参与人员的名单中。原因很简单,给他们一个近距离观察突厥重臣的机会。 阙特勤一马当先走在太极宫的步道上,眼中目不斜视脚下不疾不徐。步道两旁全是身穿重甲手持大戟的金吾卫,这种“夹道欢迎”的礼节既展现了大唐的实力,又显得十分庄重。 而突厥使团既不能走的太快,这样有失礼仪;也不能走的太慢,这样对上不尊。只有像阙特勤这样的步伐,正好合适。突厥贵族不是不开化的草原蛮子,跟大唐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对于大唐的礼节他们研究的很深,也悟得很透。 石阿失毕在看着阙特勤的背影,眼中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他突然挥手向后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在他身后的阿史那珍看到后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奇怪的是,石阿失毕没有回头,居然也能感觉到阿史那珍的回应。 逸标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心里一紧,开始提防起石阿失毕和阿史那珍。不过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随着队伍缓缓前进。 就这样,阙特勤一行人穿过了承天门,走进了太极宫。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举行朝贡大典的太极殿。随着阙特勤在太极殿前停下脚步,立于台阶之上的礼部官员开始大声向殿内通禀。 通禀声逐人传递到皇帝身前,李隆基一声令下,再由内宦传令向外。殿外的礼部官员听到皇帝的圣令后,才能让突厥使团进殿。这些都是老规矩,就不再多说。突厥众人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太极殿。 阙特勤领着整个使团向高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李隆基躬身行礼,礼毕后自己往前踏了一步,大声宣读起朝贡国书。国书通篇都是套话,重点讲了讲大唐和突厥的友好关系,突厥对大唐的仰慕之情等等。 最后,朝贡国书用很小的篇幅说了一下朝贡的贡品都有哪些。 大唐周边诸蕃入贡,一般都称之为“献方物”。突厥所献之物,无外乎战马、皮毛、美女等等,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 李阎浮身穿红色官袍,跟赵非熊一起站在大殿的一角。看着漫长的朝贡大典,听着无趣的国书套话,赵非熊是哈切连连。李阎浮也懒得去管他,他偷偷地打量着阙特勤和阿史那珍,心里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阿史那珍似乎心有所感,偷偷扭头看向李阎浮所在的方向。她的视线穿过前排的重重人影,跟李阎浮交汇在一起。阿史那珍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李阎浮也微笑回应,随后阿史那珍就收回了视线。 随着阙特勤将突厥的朝贡国书念完,皇帝李隆基一声令下,鸿胪卿叶法善开始高声宣读起大唐的回执国书,这里面也是通篇套话,无外乎就是对突厥的安抚和赞许,最后在按照朝贡的方物价值,回赠给相应的赏赐。一般来说,大唐给出的赏赐多为“十段”,既:锦一张、绫二匹、缦三匹、绵四屯。 这国书没有什么好说的,倒是鸿胪卿叶法善这个人很是有些来历。 叶法善明为鸿胪卿,实则是皇宫的供奉修士。他生于前朝大隋,自幼喜好黄老之学。民间传闻,其母刘氏梦见流星陨落,在梦中将这流星吞入了口中,随后怀上了叶法善。 在父母的悉心培养下,叶法善十一岁诵诗书,十二岁学礼乐,其后研究周易老庄。结合了家传的道门心法,他居然自创《罗浮太素步玄经》。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谁都有年少顽皮之时,这叶法善自然也不例外。七岁那年,叶法善独自到瓯江边玩耍。他水性不错,经常去江中戏水。这次家人也不以为意,只当他过会自己就回来了。谁知道,他这一去就是三年。这可急坏了他爹娘,四处寻找他。 最后还是叶家的老祖叶静能发话:此子另有机缘,不日即归。 这才安了叶法善爹娘的心。 三年后的某天,我们叶大少爷终于回家了。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说起来还跟“大有空明委羽天”有关。青童天君在得道之后,每日都忙于公务。为了缓解自己的压力,他曾经斩了一尊化身到东土游历,体验民间俗世之情。 这尊化身就是童子模样,自称为罗浮青童子。他来到这瓯江之畔,被这秀美的山水所吸引,建造了一座水府。后来天地大变,这尊化身也随青童天君回返天庭。在这之前,他在水府中留下了一道浮光掠影,指引有缘人获取府中的法宝。 叶法善那天潜入水中,遇到了一股乱流,被卷入了罗浮水府。要说也合该他得宝,一进水府叶大少爷就触发了青童子留下的浮光掠影仙术,在仙术的指引下找到了两尊驱魔宝印,分别是“南阳开国”和“道经师宝”。 这两尊宝印都是罗浮青童子在下界游历时,取天地灵石所刻。除了这两尊宝印外,青童子还留下了一壶自己酿制的“云浆玉酒”,可以帮助凡人引气开灵,踏上修行之路。 叶大少爷当时才七岁,那里知道这酒的宝贵?拿过来就是一饮而尽。结果呢?就这样他睡了三年,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修士。 “云浆玉酒”给叶法善打下了深厚的根基,从此他在修行之路上一路畅通。而“南阳开国”和“道经师宝”两尊宝印,更是让他战无不胜,早早就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叶法善在那边念着国书,这边赵非熊偷偷将叶法善的种种传闻告诉了李阎浮,也算是揭了他的老底。说完用手比了比李阎浮,还挤眉弄眼了几下,意思是问李阎浮:是你那法宝却邪剑厉害?还是叶法善的两尊宝印厉害? 李阎浮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他打量着叶法善,当年的叶大少爷,现在变成了叶老爷子了。只见叶法善面色红润,满头鹤发,年纪虽然很大但依然精神炯炯,身上气势很足,看样子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先天宗师期了。 赵非熊拉了拉李阎浮的衣袖,小声说:“知道吗,这位叶大人在江湖中弟子众多,建立了一个门派叫做‘罗浮派’,也是我们太史局的重点监控目标之一。” “恩,叶大人的修为莫测,要多多留意。”李阎浮应了一句。 叶法善很快就念完了大唐国书,下面将进入皇帝问询的环节。李阎浮和赵非熊不再交谈,两人都正色看向殿中。 皇帝李隆基端坐在龙椅上发问:“突厥两位使臣,不知你家可汗是否安好?” “外臣见过天可汗,我家可汗一切安好。临行前,我家可汗百般叮嘱,让我替他向天可汗致最衷心的问候。”阙特勤又往前走了一步,说完这些话后将手放在胸口,弯腰对着李隆基再行了一礼。 “突厥起于沙塞之地、丁零之乡,与我大唐一衣带水。你我两家犹如一母同胞,生来就是兄弟之邦。而朕与你家可汗一南一北,就如南兄北弟。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希望你我两家能携手同进。”李隆基面色和蔼地说道。 “天可汗陛下说的是!”阙特勤面带笑容,热情地应道,“我家可汗一再教导我们,当以侍奉君父之礼来侍奉陛下,当以尊敬兄长之情来尊敬大唐。我们这些可汗的子侄之辈,对大唐充满了孺慕之情,只恨不能日日亲近。” 阙特勤说得是眉飞色舞,李隆基听得是兴致勃勃,朝中重臣看得是有滋有味。 他们的对话,不同的人听出的是不同的意思。对于朝中的这些治政能手来说,表面上看起来阙特勤是在拍李隆基的马屁,其实他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得懂。他话中的“兄长”、“子侄”指得就是左贤王默棘连,他这番话就是在替默棘连向大唐皇帝李隆基表忠心。 原来,默啜可汗逼迫阙特勤离开突厥,是想借此机会立小儿子匐俱为可汗继承人。默棘连和阙特勤两兄弟决定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先匐俱一步投靠大唐。这样将来在大唐的支持下,完全可以取匐俱而代之。 原本阙特勤认为,阿史那珍就算不支持自己两兄弟,也会因为大唐的缘故保持中立。可是这一路上,阿史那珍的表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原来的想法。尤其是那天晚上,石阿失毕居然留宿在阿史那珍的小院中,这让他开始防范了起来。 而今天,阙特勤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向大唐靠拢,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能取得大唐皇帝李隆基的支持,他们兄弟两个的前景堪忧。 随着阙特勤的马屁越来越露骨,李隆基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烈。阿史那珍和石阿失毕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不屑的神色。逸标苾眼观鼻、鼻观心,就当完全没有听到阙特勤的话。 突厥使团中其他的修士听到阙特勤的话,有的眼中充满了鄙视,有的眼中流露出认同,总之各有反应,不一而足。 等阙特勤完全说完,阿史那珍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李隆基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天可汗,阿史那珍给天可汗舅舅请安啦!” 听到阿史那珍无礼的称呼,李隆基不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大笑起来。他问道:“你就是朕的那位外甥女,草原上有名的明月公主?” “正是小女子!”阿史那珍故作羞涩地答道。 “你可不是什么小女子!朕知道你,听说你出身自草原圣地金山祖狼殿,年纪轻轻就修为了得?不简单啊!”李隆基指了指阿史那珍。 “我一个女子,修为能了得到哪里去?倒是听说大唐人才济济,不知道能否让我这个小女子开开眼?”阿史那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隆基。 “说说看,你想如何开眼?”李隆基问道。 “不如就在这太极殿外,与我们突厥的勇士比试三场如何?筑基期一场,还真期一场,宗师期一场。天可汗,意下如何呀?”阿史那珍娓娓说道。 她话音刚刚落下,太极殿内就开始喧哗起来。有大臣站出来高声怒骂,有武将站出来戮力请命。阙特勤惊得张大了嘴,被搞得是措手不及。 第三十四章 筑基对决 整个皇城太极宫都处于“菩提胎藏曼荼罗大阵”和“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的笼罩之下,两尊镇国法宝“黄道游仪”和“水运浑天仪”可以镇压所有身在太极宫的修士。修士的法力神通、武艺神通在这里,全都不好使。 按说殿前比武不是不可以,一般在盛大的节日典礼时,大唐也会举行几场象征性的比武选拔。一方面可以体现大唐尚武的精神,另外一方面也给那些下级军官提供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但是,像阿史那珍这样,直接在大唐皇帝面前主动邀战的,从外交礼仪上来说,相当于一种挑衅和蔑视。先不说朝廷重臣们的反应,关是那些御史台的儒家御史们,就可以用口水把她淹没。 李隆基坐在御座上,脸上虽然还充满笑意,眼神却已经渐渐变冷。他仔细地打量着阿史那珍,把她从头看到脚。阿史那珍也毫不畏惧,面带微笑直视着李隆基。阙特勤正想开口解释一番,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隆基冷笑着说:“好一个突厥公主,果真是朕的好甥女。有胆识,有气魄!既然你想见识见识大唐的英雄豪杰,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这样,朕点将三员,许了你这三场比试。” 李隆基这话一出口,阙特勤就已经无力挽回了。有道是,君无戏言。在这样庄重的场合,皇帝开口同意了突厥人提出的比武,那就一定要比。不但要比,而且还要赢,这才能狠狠地回击突厥人的挑衅。 “颜真卿何在?”李隆基开口问道。 “臣在!”御史台众御史中,走出了一位俊朗的青年回答道。他就是皇帝点名的颜真卿,先师颜子的嫡系后代,儒门的明日之星。 儒门这些年来广收弟子,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那些传承已久的儒学世家也涌现出很多饱学的后辈。这方世界的儒门学子,可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他们大多都是身怀法力的修炼之士。 不管是治学也好,还是修行也罢,儒门主要研究的都是《儒藏十三经》。 从大方向来说,儒门内部有两大流派,分别是:以国子监大祭酒韩昌黎为主,三大博士柳河东、刘宾客、孟襄阳为辅的“文心派”;以白鹿先生李澹之为主,清溪先生李梁园为辅的“知行派”。 “文心派”和“知行派”对《儒藏十三经》的领悟和解释完全不同,因此修行的方向也完全不同。“文心派”对儒的理解是“仁政德治、王道礼制”,他们重视文治之道,主修“六艺六德心”。 “知行派”则认为真正的儒是“意诚心正、天下为公”,他们讲究知行合一,主修“格物致知心”。这两大学派虽然分歧很大,但这只是学术上的争议。对于到儒门的发展,他们还是一心用力的。 颜真卿三岁时丧父,后随母亲殷夫人寄居在苏州外祖父家。殷夫人教子有方,颜真卿六岁就能出口成章,更能将老祖颜之推所著的《颜氏家训》倒背如流。 白鹿先生李澹之,与殷夫人之父为至交好友。有一日李澹之到殷府拜访,正好遇到年幼的颜真卿在背诵《颜氏家训》,白鹿先生十分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小孩原来是复圣颜子的后人。 颜真卿一家名儒辈出,从颜回开始,汉朝颜异、晋朝颜含、南齐颜见远、北周颜之推、本朝颜师古等等,数不胜数。白鹿先生见他聪颖不凡,又怜他年幼丧父,一番斟酌后将颜真卿收为了亲传弟子。 就这样,颜真卿进入了白鹿洞书院求学。庐山风景秀丽、别具格局,正是潜心问学之处。白鹿先生对他百般用心谆谆教导,这才教出了一位儒门的明日之星。 颜真卿对家传的训诂之学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对“知行派”的“意诚心正、天下为公”颇有几分研究,尤其认同白鹿洞书院对儒的那句诠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十六岁时,颜真卿师从张旭这位书法大家,自创了楷书“颜体”。随后,他正好赶上皇帝李隆基第一次开科举,小小年纪就考中进士,加入了御史台。上任后颜真卿破获了两起贪腐大案,在大唐朝野名震一时。 御史台曾经传了颜真卿一套剑法《尊王剑之稽命征》,由于他本身就是书法大家,将自己对书法的理解融入了剑法之中,在剑道上别有建树。同时,他还擅长白鹿洞书院的神通秘术,微言大义之天下为公。 李隆基点颜真卿的将,是有一番自己的考虑的。 首先,颜真卿一身修为与世家名门无关,完全来自白鹿洞书院;其次,颜真卿是通过科举得以晋身的,他就相当于科举的代言人;最后,颜真卿是朝中最年轻的臣子,李隆基要突厥人明白,大唐十八岁的书生都能打败突厥的高手。 阿史那珍看了看颜真卿,开口对李隆基说道:“天可汗,你派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修士出站,待会可别说我们突厥欺负人哦!” 李隆基懒得回答她,他扭头对颜真卿说道:“清臣,我这突厥的甥女小瞧于你,你可要给朕争口气。” “陛下坐拥四海,何必跟化外之人计较言语得失。”颜真卿拱手说道,“说那么多也是浪费口舌,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的好!”李隆基哈哈一笑,朝中群臣也同仇敌忾地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阿史那珍也不生气,跟着笑了一句,说:“那请吧!” 大唐群臣和突厥众人走出了太极殿,李隆基拿出了一块玉质腰牌,在上面轻轻划了几下。太极殿台阶下的空地立刻从原本的修士禁区,变成了一块可以进行比武的正常场地。 当然,为了保证众人的安全,太极殿台阶之上还处于两座大阵的笼罩之下。 阿史那珍对石阿失毕点了点头,这位突厥副使派出了一位名叫颉跌的修士。颜真卿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台阶下,颉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在殿外的空地上对峙了起来。 高力士让两名太监给颜真卿和颉跌各自送上了一把宝剑,颜真卿接过后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颉跌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金吾卫。高力士只好让金吾卫送来一把大戟,颉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颜真卿等颉跌拿好大戟,对他拱手施了一礼,颉跌也还以突厥礼节。两人不再废话,各自开始调集真气凝聚气势。 颉跌手中大戟一挥,一道火焰出现在戟锋之上。在他额头上浮现出一朵火焰图腾,配上他那深邃的瞳孔,倒是多了几分雄武之气。这就是突厥圣地金山祖狼殿的独门心法,《阿陀圣火经》修炼出的圣火图腾。 石阿失毕不知道从哪里招揽来这位祖狼殿的筑基修士?要知道,草原上修炼图腾之法的修士众多,但论起战力,只有祖狼殿修士可以笑傲群雄。 祖狼殿的两门心法《天狼拜月法》和《阿陀圣火经》,乃是袄教千年来立足草原的根基,绝不是什么都可以随便教授的。 颜真卿身上弥漫着一股清正之气,不同与其他门派的修士,儒门修得就是这么一口“中和精气”。这股气不像道家真气玄之又玄,也不像佛门真气别有禅机,而是一种刚正不阿、宏大磅礴的气势。 颉跌手持大戟,发起了冲锋。他这猛的一冲,就好像草原上发现猎物的头狼一样,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狠劲。大戟被他舞动地极有声势,一招扫向颜真卿的腰部,戟锋上的火焰燃烧跳动着,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旋律。 颜真卿自然不会傻傻地用腰部硬接这招,论起打斗的经验他也不比颉跌少。颉跌想用这种狠劲来吓唬他,肯定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他脚下发力,身形一闪避开了攻向自己的大戟。随后借着步伐的移动,从颉跌右侧刺出了一剑。 这剑速度很快,在空中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破空声。剑尖将要刺到颉跌身前时,突然晃了一下,一道剑影化成了四道剑影。这可不是上古剑修的“剑光分化”,而是《尊王剑之稽命征》中的一式剑法“君子合信四方”。 这么快的剑,颉跌一时之间难以躲闪。不过他也毫不慌张,提起大戟用尾部迎向颜真卿的剑。他额间的圣火图腾一闪,大戟尾部也出现一道火光。四道剑影和这道火光撞击在一起,空中四处飘洒着点点火花。 太极殿前,不知是谁,突然大声念诵起前辈诗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这边看的起劲,那边打的更热闹。 颜真卿借着一招“君子合信四方”抢占了上风,开始贴身游走起来。对付大戟这种长兵器,离得越近越占便宜,这道理他十三岁就已经知道了。颜真卿手中的剑是越舞越快,就好像泼墨挥毫一般。剑光在空中留下的痕迹,似乎就是一副传世行楷墨宝,让众人看的是目不转睛。 剑和戟不时撞击在一起。空中飞舞的火花,四处弥漫的剑光,还有两人激起的气劲,正好暗合了《正月十五夜》的描写,也怪不得有人会情不自禁地念诵出来。李隆基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默默想到:看这样子,这场比试应该不会输。 颉跌被颜真卿压制住,一直很被动。他找到一个机会,用大戟攻向颜真卿手中的剑。颜真卿手上发力挥剑就是一击,没想到颉跌这个家伙根本没使劲。他借着颜真卿的力道,顺势往后一跳,远远的跟颜真卿拉开了距离。 “这位大唐的兄弟,是条汉子!”颉跌退开后,用不熟练的大唐官话对颜真卿说道,“我要用的这招威力很大!你小心了。” 这就是出身大门大派的修士作风,不管双方怎么为敌,出杀招的时候都要提醒一声。说是傻也好,说是义也罢,总之他就是愿意这么干。 颉跌高声用突厥语念着歌颂圣火的祷告词,随着他的声音,一道光从照耀万物的太阳上落下,落向他手中的大戟。大戟头尾两处的火焰在吸收这这道光芒后,开始熊熊燃烧并蔓延向整支戟。 “大日神火净辉杀!”颉跌大喊着将手中的戟投向了颜真卿。 颜真卿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全身的“中和精气”全部涌入手中的剑,他身上的那股清正之气一瞬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似存在又似消失。颜真卿手上的剑无力承载如此之多的“中和精气”,缓缓化为飞灰。随着剑的破碎,一把完全由“中和精气”组成的气态宝剑出现在他手中。 “君子和洽天地。”颜真卿一边念出剑诀,一边挥剑迎上了颉跌发出的那记“大日神火净辉杀”。随着他重重的一剑,一道轰天巨响传递到众人耳边,紧随其后一朵硕大的“神火烟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隆基等人稳住心神,定睛看去。只见颜真卿已经将颉跌的杀招完全打散,自己则出现在颉跌身前,将那把气态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臣幸不辱命!”颜真卿转身对李隆基说道。 第三十五章 阎浮登场 颜真卿和颉跌的比试结果,对于大唐君臣来说,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内的事。但对于突厥使团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祖狼殿修士在草原上的威名,远远不是中原人氏能体会的。 颉跌的失败,对于那些参加“唐突比武交流会”的修士来说,不吝于一个晴天霹雳。阙特勤也黑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与逸标苾眼神交流了一番,两人都互相点头会意。 明月公主阿史那珍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败的不是她的圣地同门,输的不是她的突厥同胞。石阿失毕的反应倒是很正常,一脸失望的神色。不管怎么说颉跌都是他的人,颉跌没能取胜,他也跟着颜面扫地。 李隆基转身看了看阿史那珍,问道:“怎么样,下面两场还要接着比吗?” “当然要比,我还没有见识够呢。”阿史那珍回答道。 “那好,刚才朕派出的是颜清臣这员小将,也算是给你们机会了。”李隆基说完这句,转身面对所有大臣说道,“下面这场,朕不会再留手。今天早上,各位爱卿从朱雀门进宫时,想必都看到新一期的‘太一元炁榜’了吧?” 李隆基也不等有人回答,自顾自又说了下去:“咱们大唐的年轻才俊,力压老一辈高手摩尼教未来尊首方岳,登上了还真部第十八位。诸位要知道,这前十八名原本都被上一辈的修士包揽了。这次出现了新面孔,说明了什么?” 站在李隆基身侧护卫他的金吾卫大将军、剑圣裴旻连忙接了一句:“恭喜陛下!这说明我们大唐人才辈出,英雄豪杰源源不断。” “裴卿所言正合朕心!”李隆基高声对着众臣说,“诸位,大唐代代有英才,这不单是朕的喜事,更是列位爱卿的喜事!” “为大唐贺,不胜幸哉!”众臣一起躬身答道。 “李阎浮何在?”李隆基开始点将。 “臣在!”李阎浮连忙走出队列,拱手躬身。 “裴卿,你看朕派出的这员大将如何?”李隆基转头问裴旻。 “虎父无犬子,定能旗开得胜!”裴旻一记马屁既讨好了李隆基,又拍向了李思泉。所以说,我们的剑圣大人其实才是满朝文武中最圆滑的那个。 “阎浮,让朕的这位突厥甥女,见识见识‘晨曦剑星’的威名。”李隆基和颜悦色地对李阎浮说,“也免得她白来了大唐一趟。” “陛下,臣这点微末的修为,即便是胜了也不能代表大唐。”李阎浮拱手说道,“我大唐上有四大人仙老祖,修为莫测;又有八位宗师高手,力压群雄;更有诸多还真前辈,耀眼夺目。” “众多修为高深的前辈,就如那璀璨星河中的日月星辰,让臣眼花缭乱,数都数不过来了。”李阎浮这番话说得李隆基和朝中众臣都连连点头。 李阎浮转身问阿史那珍:“不知道明月公主,是否能数得清楚,数得明白?” 这话一说完,李隆基和群臣们又是哄堂大笑,其中赵非熊笑得最为大声。 等他们笑完,阿史那珍也微微一笑,说:“你们大唐的臣子,都是这么牙尖嘴利!欺负我一个突厥的弱女子,很有意思吗?” “在突厥能破家灭门的狼生院院主,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李阎浮摇头说道。 “你李晨曦也不差,在海西可止小儿夜啼。”阿史那珍马上回以颜色。 “过奖,过奖!”李阎浮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拱了拱手说。 阿史那珍狠狠地看着李阎浮,气得快把牙齿都咬碎了。她不再跟李阎浮啰嗦,转身从突厥修士中点出一位炼神还真期修士,让他跟李阎浮决一雌雄。 这名修士名叫珂咄罗,乃是出自王族阿史那一族,严格说起来其实应该算阙特勤和阿史那珍的堂兄,不过家道中落只能成为这两人的护卫。 突厥王族修炼的心法《苍狼十八法象诀》,跟他们的起源息息相关。传说突厥先祖跟苍狼生下了十个男孩,其中为杰出的一位名叫阿史那。 阿史那成年后带着兄弟们离开了祖地,在草原上谋生。因缘巧合,阿史那得到了一门远古洪荒图腾修炼之术。他结合自己的苍狼血统,改良了这门心法,并取名为《苍狼十八法象诀》。 这门心法在草原上广为流传,如果要是没有突厥王族的苍狼血脉,任你百般尝试也修行不了。 珂咄罗不是什么修炼天才,他能有今天的修为,就因为能吃苦。习练《苍狼十八法象诀》,必须要练习十八个特定的姿势动作。每练习一个都会拉伸人体筋骨,刺激真气流通,修炼之人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才能习练成功。 袄教传入突厥后,与当地流传的萨满教结合,建立了圣地金山祖狼殿。很多王族子弟都转修祖狼殿的功法,《苍狼十八法象诀》已经几乎无人问津了。 李阎浮和珂咄罗走下台阶,走入了比试之地。这两人都没有拿兵器,就这么徒手对决起来。这边你一脚,那边我一拳,彼此先试探了一番。 随后两人很有默契的退后了几步,李阎浮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两指指尖射出剑气形成了两把剑气宝剑。珂咄罗两手呈爪状,十根指头上都冒出一股真气,两只手瞬间变成了两只“狼爪”。 李阎浮脚下步伐一变,迈着弧步杀向珂咄罗。众人只见他两手气剑或分或合,右手攻则左手防,虚招和实招并用。他不时暗念《三元归一剑》的剑决,发出几道隐形剑气,打乱珂咄罗的进攻节奏。 “裴卿,阎浮这武艺不像是岐山派的传承?”李隆基问身边的裴旻。 “没错,陛下。李晨曦现在用得是海西‘双持十字剑法’,这门剑法讲究奇诡多变。尤其是脚下的步法,与我大唐的轻功完全不同。”裴旻答道。 李隆基和大臣们一边听着裴旻的话,一边仔细地看着两人的比试。 “而李晨曦发出的剑气,据老夫所知,也跟岐山派的武艺不尽相同。”裴旻指了指空中一道很难察觉的剑气,继续说道,“这应该是他根据上古剑修之法,自创的《三元归一剑》。这招是其中的藏剑术,隐匿无踪防不胜防。” “臣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裴旻说完后两手一摊。 李隆基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继续看向李阎浮。 这时,珂咄罗已经习惯了李阎浮的进攻节奏。他突然在空中凌空一扑,跳到了李阎浮左边,然后弯下腰右手在地面一拍,整个好像真的化身为苍狼一样,灵活的发起了进攻。 李阎浮双剑招架住珂咄罗攻来的一爪,两人同时踢出了一脚。珂咄罗借着这一脚,身体悬空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到地上后脚下发力,马上又扑向了李阎浮。这几下,珂咄罗攻得是又快又猛,李隆基不仅微微担心起来。 李阎浮以左脚为轴,右脚轻轻在地上一撮,脚上就好像抹了油一样,整个人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躲开了珂咄罗。他转身的同时,伸出了两指,指尖的剑气划过珂咄罗的身体。 珂咄罗发力过猛,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在空中扭了扭身体,躲过要害。虽然他早就放出了真气屏障,却还是无法完全抵挡剑气的侵袭,身上挂了点彩。 这点痛对珂咄罗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但是却激怒了他。他落地以后,站在了李阎浮一开始站的位置,仰头发出一声吼叫,似狼嚎又似虎啸。一阵无形的气机蔓延开来,李阎浮的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有几名金吾卫看他们的比试看得太过投入,站到了皇城大阵范围外也不自知。珂咄罗的气机猛得一收,将这几名金吾卫手中的大戟吸到了自己手上。珂咄罗丢了一把给李阎浮,自己则双手各持一把。 李阎浮接过大戟,开口说道:“怎么?想一招定输赢?” 珂咄罗的汉话说的非常标准,他答道:“打了这么久,再打下去太无聊了!我们各凭本事,做个了断吧。” “正要见识《苍狼十八法象诀》的绝技。”李阎浮左手手持大戟,重重往地上一敲,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珂咄罗将手中的两把大戟交叉而持,身上那阵无形的气机再次浮现出来,原本隐匿在他额头上的苍狼图腾也开始大放光芒,这道青光吞噬了他身上的气机,开始往他手中的大戟蔓延。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这招动静不小,那几名金吾卫也不管自己丢失的兵器了,赶快退入到皇城大阵之中。太极殿前的所有人都被李阎浮二人所吸引,完全没有人去搭理这几个毛毛躁躁的金吾卫,算是被他们躲过一劫。 青光已经彻底覆盖了珂咄罗手中的两只大戟,珂咄罗就这么交叉着手,用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开始转动起两支大戟来,越转速度就越快。很块众人就看不到大戟的模样了,只能看到他身前出现一团范围很大的光圈。 “黄昏苍狼噬月殛。”随着珂咄罗念出口诀,他身前的光圈中突然冲出一只真气化成的苍狼,咆哮着直奔李阎浮而去。 赵非熊看到眼前这幕,嘴上嘟囔着说:“突厥人杀气好重,招式里不是‘杀’,就是‘殛’,哪有一点礼仪之邦的样子!” 李隆基听到他这话,哈哈一笑,也说了一句:“希望能名副其实。” 比试场中,李阎浮真气游走,调动了“心剑之境”,手持戟就如持剑一般无二。他心中通明,似乎已经洞察了这招“黄昏苍狼噬月殛”的破绽,口中念着《三元归一剑》的剑决:“灵霄震,十方明。” 随着御剑剑决念诵完成,李阎浮仿佛和手中的大戟连为一体,整个人化作一把巨大的宝剑,迎着珂咄罗放出的真气苍狼而去。太极殿下的空地中四处都是剑气纵横,完全盖住了珂咄罗的气势。 正所谓,一剑在手,扫荡群魔。任你什么苍狼、猛虎,都是一剑灭之。李阎浮以身御剑,在这将近两千后的大唐长安,重现了上古剑修的风采。这一剑李隆基看的是神采飞扬,裴旻看的是心神震动。至于突厥修士,那就要问他们自己了。 “黄昏苍狼噬月殛”已经算是威力极大的法术杀招了,换一个同样修为的大唐修士来对付,可能还要手忙脚乱一番。但在李阎浮的御剑攻击下,就这么被一分为二,随后化为一团真气缓缓消失在空中。 比试场中,只剩下李阎浮身剑合一所化的巨型宝剑,在破灭了“黄昏苍狼噬月殛”后,仍然直冲着珂咄罗而去。珂咄罗已经无力抵挡如此威猛的剑招了,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住手,我们认输!”出言阻止的居然不是阿史那珍,而是黑着脸站在一旁的阙特勤,“陛下,乡野之人不通礼仪,还请饶过外臣的护卫。” 李隆基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史那珍一眼,转头高声说道:“阎浮,饶他一命吧。” 李阎浮这时正好冲到了珂咄罗面前,他闻言散去剑气,学着颜真卿的样子将大戟架在珂咄罗的脖子上,然后再转身说道:“臣幸不辱命!” 第三十六章 好戏连连 今天在太极殿外发生的一场意外,成为了很多大臣酒后的谈资。先是颜真卿大展身手,再是李阎浮英姿勃发。儒门的秘法,突厥的绝技,众人都不以为奇,唯有那失传已久的御剑之术,让他们忍不住开始怀念起上古剑修的风采。 颜真卿和李阎浮在大唐重臣面前出尽了风头,可谓一战成名。突厥使团则在大唐君臣面前丢尽了脸面,沦为一时笑柄。 后来的事情更有意思,阿史那珍坚持要继续比下去,进行宗师期的对决。李隆基自然是点了裴旻的将,而突厥使团那边唯一的先天宗师逸标苾却不愿意出战。不管阿史那珍和石阿失毕怎么说,逸标苾只回答一句: “我是左贤王的人,你们无权指派我做任何事情!” 场面僵在那里,阿史那珍和石阿失毕又看向了阙特勤,谁知阙特勤却抱着双手沉默不语,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大唐的满朝文武全都能看得出来,无非是说:你们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也不客气。 最后,还是李隆基出来打了圆场,将这最后一场比试算作了平局。 好好的一场朝贡大典,最后以突厥使团的内讧告终。大唐君臣自然是心满意足,反正白看了一出热闹。突厥使团则各怀心思,告辞而去。 晚上,李隆基让太子李鸿在东宫设宴招待突厥使团,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作陪。“宁邸派”的寿王李瑁、庆王李琮、荣王李琬,还有“别殿派”的忠王李浚、永王李璘全部都要出席。 八大皇子一起出马,也算是补给突厥使团一个颜面。说到底,大唐做事还是很厚道的,礼仪之邦怎么也不能让人说上一句:不懂待客之道。 李阎浮从太极宫出来后,先回了一趟兴道坊李府,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小猴子蹲在地上仰望着旗杆上的龙鸦夜风。李阎浮走过去,拍了拍他,问道:“小猴子,你蹲在这里干嘛?有这时间,还不赶快练剑去?”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小猴子抱着李阎浮的脚开始哭诉起来,“你这龙鸦灵宠欺负我!” “你好端端一个人,能让它一只鸟欺负了去?”李阎浮不解的问。 “别提了!”小猴子就这么抱着李阎浮的脚,不撒手了。 这事是这样,李阎浮一大早就去太极宫参加朝贡大典了。他走后没多久,突然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要找他,当时小猴子正在维护李府门前的旗杆,于是就跟这小厮聊了聊。 这小厮说是奉了主人的命,来送一样东西给李阎浮。他掏出了一块玉佩,交给小猴子后便离开了。小猴子一看这不行啊,至少要问问是谁送的吧。但是不管追在这名小厮身后怎么问,他完全不理会,最后小猴子只得作罢。 小猴子拿着玉佩回到了李府门前,还来不及仔细看上一看,停在旗杆上的龙鸦夜风就突然飞下来叼走了玉佩。小猴子是越想越气,现在怎么连只鸟都敢欺负自己,这才蹲在地上跟夜风耗了起来。 李阎浮听得是哭笑不得,他对龙鸦夜风招了招手。夜风很善解人意地飞到他身前,将玉佩从自己口中吐出,交给了李阎浮。 “夜风,这是我们李府的小猴子,以后不许再欺负他了。”李阎浮当着小猴子的面,交待了一句。小猴子听到这话,这才高兴了起来。 这一人一鸟又一起又玩耍了起来,李阎浮拿着玉佩走进了李府,一边走一边端详着玉佩,只见这玉佩上刻有两个字:晦佟。 李阎浮抚摸着玉佩,陷入了沉思…… 时间说走就走,过得飞快。尤其是对突厥使团的众人来说,上午还在皇宫中举行朝贡大典,现在就到了去东宫赴宴的时辰了。 今天上午在太极宫中,阿史那珍、石阿失毕两人也算正式摊了牌,跟阙特勤完全是背道而驰。回到客栈后,阙特勤与石阿失毕大吵了一场,两人还差点动了手。最后是在逸标苾的劝阻下,阙特勤这才作罢。 阿史那珍借口自己身体不适,石阿失毕推说自己没有心情,两人都不打算去参加大唐太子的晚宴。阙特勤肯定是要去的,但是留下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在客栈,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于是,阙特勤跟逸标苾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这位先天宗师留在客栈内监视阿史那珍和石阿失毕两人。他自己带着几名侍卫,孤身赴宴。 阙特勤是这样想得,这里好歹是大唐的帝都长安,有太史局和丽竞门镇压草莽,更有十多万皇帝禁军严控要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在长安出什么意外吧? 有时候,你越这么想,意外就越容易发生。 突厥包下的这座客栈位于西市右边的光德坊内,是由一位西域胡商所开。因为他的妻子是突厥人,因此与很多突厥贵族建立的联系。每次突厥使团到长安,都安顿在他的这座温宿客栈。 从客栈出来,沿着光德坊的“西五条”横街往东走,先跨过清明渠,然后经过通义、通化两坊,接着往北转上朱雀大道,最后再经过开化、兴道两坊,便可进入皇城大内。 之所以要走这条路,那也是有说法的。所有大唐朝臣和外邦使臣觐见皇帝时,必须由南至北,走朱雀大道这条长安的中轴大街,以示对皇权的尊重。对于熟知大唐礼仪规范的阙特勤来说,这条就是自己唯一能走的路。 阙特勤的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驶过了横跨清明渠的木桥,来到了通义、通化两坊两坊之间,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朱雀大街了。 这时,一阵密集的箭雨冲天而降,杀得突厥护卫们措手不及。这可不是江湖游侠用得木弓铁箭,这阵箭雨全都是大唐军方最新式的锻钢破甲箭。这种箭矢威力很大,一箭射出普通的通心明体修士根本无法抵挡。 护卫们被杀的血流成河,根本无法救援阙特勤,只能靠他自救了。阙特勤一圈打碎马车的木板,从底部窜了出去。借着马车的掩护,他躲在拉车的骏马身侧,躲过了这阵箭雨的袭击。 箭雨来的快,停的也快。等阙特勤站起身来,整个队伍十几个人加上两匹马,全部都生机全无了。一群黑衣蒙面人,在一位黑衣妖族女子的带领下,包围了他。 “你们是什么人?”阙特勤下意识地问道。 “看不出来吗?白奕国的美女没有见过吗?”黑衣女子略显轻浮地说道。 “没见过。”阙特勤摇了摇头,故意这样回答。 黑衣妖族女子捂嘴轻笑,阙特勤趁这机会直冲她而去,一掌拍出声势很大。黑衣女子正想躲闪,一群蒙面男子中突然跳出一人,轻飘飘的一拳将阙特勤打晕过去。随后,这名男子就这么拎着阙特勤的衣领说道: “何必跟他废话?直接拿下就是。” “梦盟主着急什么,他要是能逃得掉,那才有奇怪呢!”黑衣妖族女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这位打晕阙特勤的蒙面男子是我们的老熟人,拦江盟盟主梦庄周。 “人,我带走了。”梦庄周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现场,你们来处理。” 这话刚说完,梦庄周就脚下发力,手上拎着阙特勤,身形闪烁了几下消失在夜幕中。黑衣妖族女子站在原地看着梦庄周消失的方向,也不说话。她摆了摆手,其他的蒙面男子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也不处理现场,只是各自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往死去的突厥人身上一丢。做完这些后,就各自分头散去了。黑衣妖族女子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缓缓的在夜幕中传递开来…… 太极宫,御书房烛火通明,李隆基正在低头批阅奏折。今天收到了安西、北庭两大节度使的奏折,这两份奏折中都谈到了白奕图谋东进河中之事,李隆基看得十分认真仔细。 目前整个大唐西域,划分为两大军事区域,分别归属这两位节度使管辖。安西节度使主要防御来自西面的威胁,同时还要兼顾对吐蕃的防御;北庭节度使主要监视突厥王国的举动,另外协助安西镇对河中的布放。 但是,问题来了,这两位节度使到底谁为主,谁为辅呢?这需要长安给一个明确的指令。除了这主次之分外,军力不足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统兵两万四千人,北庭节度使程千里掌兵两万人,这两人加在一起也只有四万四千人的兵力。虽然边军久经战事战力很强,但安西北庭两地偌大的区域,需要设置很多戍堡进行防守。这样一来,兵力就抓襟见肘了。 这两个问题也困扰了李隆基很久,前一个好解决,无非就是从这两位节度使中选择一位最合适的人作为主导。但后一个,却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了。就算朝廷下令迁发贫民前往西域安置,可是由于多少人愿意远离故土呢? 朝政大事,无一不需百般斟酌;政令易下,真要施行却障碍重重。李隆基手中拿着两位节度使的奏折,走到书房墙上挂着的大唐堪舆图前,看着西域、河中的地形陷入了沉思。 “陛下,出事了!”高力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正弯着腰轻声说着,“突厥使团的正使阙特勤,在前往东宫赴宴的路上,被人抓走了!” “千牛卫是干什么吃的?长安最近状况不断,刘常易这个千牛卫大将军当得还真是好!朕现在都派出丽竞门修士帮他们巡城了!刘常易是不是想要朕也去巡城,这才心满意足?”李隆基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却火气十足。 “陛下,还有一事。凶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军中的‘锻钢破甲箭’。根据巡城的丽竞门探子回报,阙特勤的护卫全部都是被锻钢破甲箭射死的。”高力士很了解李隆基的性格,知道他不会被怒火蒙蔽了头脑,所以他安心禀报道。 “这事不可外传,尤其不能被突厥使团知道。”李隆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迅速平息这件事的影响。 “老奴知道了。”高力士答道。 “还有,传朕旨意:明日起,调葛福顺的羽林卫换防千牛卫,驻守长安外城;调陈玄礼的万骑营进城,负责巡视全城。另外,你让梅妃马上来见朕,太史局那边就传李阎浮吧。”李隆基决断很快,迅速给高力士下达了御令。 “是,陛下。”高力士躬身领命,说完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继续开口说道,“有件事情,说起来也好笑。丽竞门探子还发现,有几块鄂王府、寿王府和忠王府的护卫腰牌丢在现场,似乎是想栽赃给几位皇子。这么傻的栽赃方式,老奴还是第一次领教,想想真是好笑。” “这幕后之人一点都不傻,这哪里是栽赃,根本就是想让朕的几位皇子打起来嘛!”李隆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帮人所图甚大,就怕他们有这个心,没有这个力!去,让朕的八个好儿子马上来这里见朕。” 第三十七章 一夜两宴 太极宫东部就是太子居住的东宫,今天晚上可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平日里这八位皇子,有几位会来东宫拜见太子?恐怕在很多人的心中,都恨不得太子李鸿早早死去,也省得他们再费功夫了。 太子李鸿坐在东宫明德殿内的上首,这个位置是专属于太子的宝座。在他下边的台子两侧,坐着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按说这不合规矩,这两个位置属于太子的正妃和侧妃。但李鸿就要这样安排,谁也奈何不了他。 从明德殿左侧第二个位置开始,坐着“宁邸派”的寿王李瑁、庆王李琮、荣王李琬,左侧第一个位置是留给突厥正使阙特勤的。明德殿右侧第二个位置坐着别殿派”的忠王李浚,永王李璘则坐在李浚右手边,这右侧第一个位置是留给突厥副使石阿失毕。 至于明月公主阿史那珍,如果她要来,就坐在永王李璘旁边。 由于宴请的客人还没来,正菜还不能上。但是一些陪酒的小菜和点心,已经摆在了八位皇子的面前。明德殿内的众人聊得是不亦乐乎,这八位皇子一个比一个会装,争前恐后的向太子李鸿敬酒。 刚才是年幼的寿王李瑁,向太子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祝酒词。李鸿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对李瑁说道: “十八弟,你二哥我这座明德殿,平日里可是冷清的很。没事的话,多来东宫陪陪你二哥,我们兄弟两个好好亲近亲近!” “谢皇兄邀请。弟弟我每日课业繁重,父皇总是逼着我学这学那,快累死弟弟我了。如有闲暇,一定来东宫拜见皇兄。”李瑁年纪不大,但也不是省油的灯,话里话外都在炫耀李隆基对他的宠爱。 “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不不上十八弟这般受父皇宠爱!回头皇兄给你找一位王妃,让她也好好宠爱你。”太子李鸿哈哈一笑,说了这么一句。 忠王李浚和永王李璘听到李鸿这话,私下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庆王李琮、荣王李琬就像没听到太子的话一般,两人自顾自的饮酒作乐。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听到太子的话,都大笑了起来。 “那弟弟我在这里,先谢过皇兄了。”李瑁也跟着笑了一声,接着说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求求父皇,让他赏赐几个美女给皇兄。” “二哥我很期待!”太子李鸿说完这句话,看向了庆王李琮,“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往日一说到女人,你不是最起劲吗?” “二弟说笑了,你大哥我老了,有心无力啊。”庆王李琮大咧咧地回答道。 “是这样吗?不会是在归云阁被李晨曦吓到不举了吧?”鄂王李瑶插话道。 “诶,五弟。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大哥是怕事的人吗?”太子李鸿摆了摆手,对着李瑶说道,“自罚一杯,必须要自罚一杯。” 鄂王李瑶举起酒杯,遥敬庆王李琮,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太子李鸿和光王李琚都拍手叫好,其他几位皇子也皮笑肉不笑的响应了几声。 “几位殿下,聊的好热闹,老奴我在殿外就听见了。”高力士一边说,一边从明德殿的正门走了进来。以太子李鸿为首的八位皇子“呼啦”一声,全部都站起身来迎接高力士。 “阿翁,你怎么来了?”太子李鸿开口问道。 “走吧,八位殿下,陛下要见你们。”高力士回答道。 “那这国宴?”李鸿追问了一句。 “正主来不了,这国宴自然也没必须办了。”高力士懒得隐瞒他们,直接说道,“老奴跟八位陛下明说了吧,突厥正使阙特勤在进宫的路上,被人劫走了。他的护卫被乱箭射死,现场还留有鄂王府、寿王府和忠王府的护卫腰牌。你们几位,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吧。” 兴道坊李府,今天晚上内院是一片欢声笑语。风鉴派袁子娇今天来李府拜访李母王月鸾,我们的王老夫人跟她聊得十分开心,非要留她在李府用晚宴。 话说这李、袁两家可是世交,两家的人仙老祖互相扶持,才在这问道之路上走到了今天。岐山派和风鉴派也是守望互助、同气连枝,别的不说单说这太史局,如果不是两派通力合作,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从李思泉这辈来说,他跟袁子娇之父、风鉴派的掌门袁客师有一个无言的约定。李思泉入世常驻长安,守护这颗大唐的政治心脏;而袁客师出世隐居四川,镇压那座浮躁的草莽江湖。 这种默契,放在一般的人身上可以理解,放在两位宗师高手身上,就不能不说上一声难得了。要知道人走得越高,就容易迷失自我。 因为两家的这种关系,袁子娇幼年时经常去岐山拜访,这长安李府也没少来。李阎浮离家去海西后,袁子娇跟李韵薇的关系更是如姐似友,让常年不在母亲身边的李韵薇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亲情。 今天晚上,这场宴请对于李府来说,跟家宴完全没有区别。既没有增添什么名贵的佳肴,也没有奉上那些所谓的名酒;简单的几个菜,朴实的几只碗,再加上桌边坐着的五个人。 李思泉虽然现在是大唐国师,但是年轻时也是混迹江湖的不羁豪侠。在李府之中从来不讲那些儒家的礼仪,什么男女分桌用餐,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李府只有自家人能开心舒适,李思泉基本都不会去啰嗦什么。 一张木质圆桌,袁子娇被安排在李母王月鸾右边,李阎浮坐在袁子娇对面。李阎浮右边是父亲李思泉,左边是妹妹李韵薇。五个人正在聊一些江湖上的趣闻奇事,李韵薇说的少听的多,主要再说话的还是李思泉。 李思泉拿起酒杯,他刚说完一段不为人知的江湖往事,正想喝口酒解解馋,王月鸾就在桌下微微踩了踩他的脚。李思泉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只见王月鸾正悄悄地向自己使着眼色。 李思泉顺着王月鸾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李阎浮和袁子娇偷偷对视。李思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嘿嘿一笑,心想自己的儿子总算是开窍了,也不旺那天晚上自己对他的一番提点。 王月鸾一看自己的丈夫没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就直接开口对袁子娇说:“子娇,这次来长安是参加比武交流会吧,如今是住在光福坊吧,我听说你们岐山派在那里购置了一座小院。” “伯母说的没错,我现在暂时住在光福坊。”袁子娇回答道。 “住在那里人多眼杂的,难免会有些不适。”王月鸾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我们李府这么大,空的屋子还有许多。你看我们才这么几个人,也住不过来。不如这样吧,你今晚就搬来我们这里,我让管事给你安排一间最好的屋子。” “伯母,不用了,我再长安也待不了多久,住在光福坊即可。”袁子娇推辞道,“再说我一个外人住进来,总是不太方便。” “子娇,你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外人?”李思泉这下反应倒是很快,马上说道,“你我两家的关系,你说这种话,我李老头可是会生气的!” “就是就是,袁姐姐,你住过来正好我们有个伴啊!”李韵薇干脆跑到袁子娇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 “绛娘,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坐回去。”王月鸾故意板着脸对李韵薇说道,说完这句后她又马上露出微笑看着袁子娇,这脸色转化之快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绛娘还是那么活泼。”袁子娇摸了摸李韵薇的头,说。 “袁姐姐,我不是小孩了,别摸头,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李韵薇嘟着嘴,继续拉着袁子娇的手说道。 “都知道不是小孩了,还不给我马上坐回去。”王月鸾说道。 “好好,娘,我知道了。”李韵薇说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如何?子娇。你不会是要伯母我到光福坊去三顾茅庐吧?”王月鸾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谢伯母。”袁子娇也是跟干脆的人,不喜欢矫揉造作,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按照袁、李两家的关系,即使她借住在李府,回去后父亲和老祖也不会说什么。 刚才母亲王月鸾和袁子娇的对话,李阎浮不好开口多说什么,现在既然事情定下来了,他也就能说说自己的意见了:“子娇,我正好有事可能要借你一臂之力,等你住进来后我们再一起参详,也省得我跑到光福坊去找你了。” 李阎浮说的事情,正是今天上午收到的那块玉佩。根据太史局的卷宗记载,这玉佩上刻着的“晦佟”二字,是失踪的崔灿的表字,据此李阎浮判断这块玉佩应该是崔灿随着携带之物。 拿到玉佩后,李阎浮就用家传的占卜推衍秘术进行了一番推衍,但最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功亏一篑。他又不想什么事情都去麻烦父亲李思泉,所以只能找袁子娇联手用推背占卜术进行推衍。 如果能成功,通过这块玉佩完成可以破解崔灿失踪之谜,进而找到杀害李思泉的凶手“梦庄周”的真实身份。拦江盟和梦庄周都透着一股神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这么奇怪的消失。 他们刺杀四大门派的传人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梦庄周的言行都十分极端,按照朱昱酩提供的情报,拦江盟似乎就是白奕“暗线”密谍。可是李阎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层迷雾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揭开的。 “公事就不要在这里说了,你们私下再谈吧。”王月鸾的话打断了李阎浮的思路,“你跟你爹一样,整天就知道公务。俗话说得好,家国天下。没有家!何来的天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的事情,现在要考虑起来了。” “母亲大人说的是,孩儿受教了!”李阎浮一本正经的站起来拱手说道。 “别跟你妈来这套!”王月鸾说了一句,还想再接着说什么,李思泉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服。王月鸾会意过来,马上改口说道,“子娇,马上就要到樱花盛开的季节了,长安城赏花的去处可有许多。回头让阎浮陪你,挑一处去游玩一番。” “妈,你说得太对了!到时候我也要去。”李韵薇说道。 “去,让你哥带着你们一块去。”李思泉应了一句。 袁子娇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向李阎浮。李阎浮倒是乐意,他微微一笑,说道:“没问题,这事交给我吧。” 李韵薇高兴的跳了起来,袁子娇无奈之下只能白了李阎浮一眼,李阎浮嘿嘿一笑,装作没看到。他们这幅模样,王月鸾倒是无所谓。李思泉却在心里想到:坏了,难不成我儿跟我一样,也是个怕老婆的主。 五个人其乐融融,这时管家明叔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走到李阎浮边上说道:“少爷,宫里来人,说是皇上传你进宫。” 第三十八章 皇宫夜话 晚上的太极宫十分深沉,虽然皇宫大殿内灯火辉煌,可是这光明却怎么也无法击败夜色的黑。巨大的宫殿群落,总有那么一些烛光无法照耀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总是喜欢上演那出尔虞我诈的精彩好戏。 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据说前朝大隋时,这里是用来给那些犯了事的宫女和太监们用刑的地方。大唐开国后,这座不大的宫殿渐渐被废弃,别说每年的维护了,就是日常的清理都没有人愿意来做。 久而久之,这座宫殿就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矗立在太极宫的某处,冷眼旁观着皇宫大内的悲欢离合。 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宦官手上拎着一个灯笼,缓缓地走向这座废弃的宫殿。灯笼发出的微光刚好能照亮他眼前的路,光线蔓延不了多远就被夜幕完全吞没了。这位中年宦官轻车熟路地走到宫殿门口,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大殿内蛛网密布,这位中年宦官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黑暗中,殿内有一个身穿道袍的人背身而立,隐约能看见他身形的轮廓,但却看不出他的性别。 “祖爷。”中年宦官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阿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位身穿道袍的神秘人开口问道,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是雌还是雄。 “都办妥了,祖爷放心。”这中年宦官这是白奕密谍首领学士玖,他点头对神秘人说道。 “这次的事情,是阿玖你一手主导的,虽然布局略显稚嫩,但至少比其他学士强了三分。”神秘人的声音很空幻,他说出的话在大殿中四处飘荡,如果只听声音,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里。 “祖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学士玖不骄不躁地问道。 “你还别说,我确实有几句话要跟你说。”神秘人说道。 “阿玖聆听祖爷的教诲。”学士玖马上躬下身体,看得出来他对神秘人的尊重是发自肺腑的。 “你这次可谓是行了一招险棋,如果成功了什么都好说,但是万一要是失败了呢?你的动静太大了!从突厥到大唐、从朝廷到世家,你牵扯进去多少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咱们在大唐的布局可别被一锅端了!”神秘人的语气平缓,一点情绪都听不出来。 学士玖躬着身,一言不发,但头上已经隐隐出现了冷汗。 神秘人没有转身看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现在不但丽竞门在查,太史局也在查,甚至大唐那四个人仙老鬼也在关注此事。尤其是岐山派,还从海西唤回来一个所谓的‘晨曦剑星’。” “祖爷,一个小辈而已,不值得担忧!”学士玖趁着神秘人停下来的功夫,回答了一句。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神秘人缓缓说道,“你对这个小辈要多加重视,他在海西不知道坏了我们多少好事。” “祖爷说的是,阿玖知道了。”学士玖连忙回答道。 “如果事情有变,你要及时脱身,最好要找一个替罪羊,让他扛起一切。记住,我们在大唐的布局绝对不能暴露!”神秘人又嘱咐道。 “祖爷,这个人选我早就备好了。”学士玖的汗都快滴下来了,他也不敢去擦,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说道。 “那就好!去吧,做好万全的准备,最近不要再来宫中。”神秘人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动静。 学士玖一直保持着躬身,头也不敢抬。他知道最近的一些行动引起了大唐各方的重视,祖爷嫌他们动静太大,已经隐约对他有些不满了。但是很多事情,祖爷有祖爷的安排,他学士玖有他自己的计划。 许久之后,学士玖站直了身体。这时漆黑的大殿内只剩下他自己,还有他手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灯笼。学士玖叹了口气,他那几滴冷汗也随之滴落在地上…… 在李隆基召见的诸多人中,梅妃江采萍是来的最快的。身为丽竞门门主的她,在丽竞门探子上报阙特勤被劫一事时,她就做好了皇帝召见她的准备。 太极宫御书房内,梅妃江采萍正在对李隆基汇报丽竞门的计划和安排,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到凶手,而是要救出阙特勤。无论如何,突厥的王子绝对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大唐。 “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十部丽竞门修士,梅妃计划出动战力最强的“意字部”和她最信任的“云字部”协同作战,剩下的“定、天、无”三部广散渔网,寻找阙特勤的下落。 李隆基听完梅妃的计划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不能搞的满城风雨!你一口气出动五部人马,看起来好像是快刀斩乱麻,其实被有心人知道,只会笑话我们大唐无能。” “臣妾这也是没办法了,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救出阙特勤,否则臣妾也不敢保证他是否还存活人世。”梅妃邹着眉头,回答道。 “这样吧,朕看这事还是交给秋衙卫来处理。李阎浮这家伙在海西的时候,不是最擅长破解悬案和突袭救援吗?朕觉得可以让他试一试。”李隆基思考了一会,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也好,臣妾也觉得这李晨曦是最合适的人选。”梅妃微微一笑,说道。 “你让云字部协助秋衙卫,其他各部还是各行其是吧。”李隆基补充了一句。 “陛下,你这心思,臣妾佩服。”梅妃点头说道。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菲嫣的事情朕是乐见其成的。”李隆基笑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说完这句他接着说,“爱妃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那八个好儿子给叫进来吧。” 梅妃江采萍点头行礼一礼后,退出了御书房。高力士正陪着八位皇子站在门口等候皇帝的召唤,众人一看梅妃走了出来,连忙开口说道: “见过梅妃。” “陛下让你们进去,去吧。”梅妃环视着八位皇子,开口说道。 太子李鸿听了这话,带着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鄂王李瑶还不忘转身看看寿王李瑁,挑衅般的对他使了个眼色。寿王李瑁就当没看见,整理了一下衣服,招呼庆王李琮、荣王李琬,三人一起走进了御书房。 忠王李浚和永王李璘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轻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就是被殃及池鱼。高力士拍了拍李浚,露出了同情的笑容,说道: “三殿下,进去吧,陛下心里有数的。” 李浚对高力士苦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带着永王李璘走进了御书房。 李隆基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最有出息的八位皇子,眼神中透着几分凌厉。他拿起一本奏折丢向太子李鸿,说道:“朕的好太子,你看看这本奏折,御史台参你不思进取,整日就是在东宫饮酒玩乐!朕给你找的太子太傅,先后被你气跑了三位。儒门是怎么说你的,你自己看!” 太子李鸿接过奏折,翻看了几眼,理直气壮地对李隆基说道:“父皇,儿臣也不都是在游手好闲,这几日学习山水画也是全意全意的。” “你还好意思说!山水画能治国吗?”李隆基一拍桌子,骂道。 李鸿不再顶嘴,默默无言的站到了一边。李隆基又拿出一本奏折,丢向了寿王李瑁,说道:“李瑁,朕的好瑁儿!小小年纪就学会结党营私了?将来要是朕不在了,你的太子哥哥还能不能管得了你?” 寿王李瑁捡起奏折,拱手对李隆基说道:“儿臣虽然没有做这些事,但御史的奏折也是为儿臣好。有道是吾日三省吾身,必定是儿臣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回去之后,儿臣一定闭门思过。” 李隆基似乎很吃李瑁这一套,对于这位他最宠爱的儿子,李隆基也没有多加责骂,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才像话!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你要学会近君子,远小人。” “儿臣必定谨遵父皇的教诲。”寿王李瑁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李隆基随后看向了忠王李浚,他用手指了指李浚,说:“朕的‘神箭皇子’难道也惦记起东宫之位了?” 忠王李浚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哭诉了起来:“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重来不结交朝臣,仅有的几位朋友都在军中,为了避嫌现在也不怎么来往了。要说儿臣图谋太子之位,也完全无从说起啊!” “你先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李隆基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八位皇子,御史台那帮谏官参过其他七位,唯独没有参过你。浚儿,你真有那么干净吗?你不要急着解释,很多事情朕心里清楚,你也不要跟朕装糊涂。” “儿臣回去以后,一定给父皇写一道请罪奏折。”李浚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回答道。 “想清楚了,再提笔写!”李隆基严厉地说道。 “儿臣不敢隐瞒父皇,一定都交待清楚。”李浚轻声轻语地说。 李隆基不再一一点名,他看着在场的所有皇子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朕自然是相信你们,这件事不可能是我们大唐的皇子所为。朕叫你们来,一不是为了让你们参谋策划,二不是为了让你们出人出力。” 李隆基目光炯炯地说了下去:“只要朕还没死,这大唐的天就由朕来撑着。出了事情,自然有丽竞门、太史局和御史台去查,不用你们八位费心。你们就安心当好你们的皇子,不要给朕添乱。” 八位皇子都垂首低头,安安分分地听着李隆基说话,没有一个人敢插嘴。最活泼的鄂王李瑶,也会也蔫得像颗缩水的白菜,躲在人群中生怕李隆基点他的名。 “阙特勤被劫一事,不准外传给他人。另外,也不要中了奸人的计策。有人希望你们八个内讧起来,别人越希望如此,你们就越不能闹出笑话。”李隆基看八位皇子还是安分,又继续往下说,“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闭门思过。朕要看到你们每个人的请罪折子,写的不好朕会给予惩罚。” “儿臣必不让父皇失望。”八位皇子这个时候倒是很有默契,回答的非常整齐,看来从小到大就没少被李隆基收拾。 “太子留下来,坐到边上旁听。今天晚上你只准听,不准说话。”李隆基对太子李鸿招了招手,说道,“朕今天就给你一个旁听国事的机会!其他人都回去吧,马上出宫回自己的府邸。” 李鸿得意地走到李隆基附近坐下,李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随其他六位皇子一起离开了御书房…… 第三十九章 阎浮面圣 今天晚上的御书房还真是热闹,一茬接着一茬。李隆基刚刚敲打过八位皇子,李阎浮就已经到了宫中,正站在御书房外等候传唤。七位皇子走出御书房时,他正在跟高力士低声交谈。 高力士一看皇子们都出来了,里面应该是谈完了,于是让李阎浮站在门外等待,自己走进御书房去向皇帝通禀一声。 忠王李浚和永王李璘两人走在最前面,路过李阎浮身边时,李浚还特意向他点了点,李阎浮则微笑以对。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两人似乎有什么心事,根本没有看向李阎浮,自顾自的直接离去了。 庆王李琮、荣王李琬走到了李阎浮身边,李琮好像完全忘了上次在归云阁被李阎浮顶撞的事情。他不但对着李阎浮笑了笑,还出言邀请李阎浮有空的时候去他府上喝酒。李阎浮跟他客套了一番,随后这两人也离去了。 寿王李瑁一个人走在最后面,等其他皇子都离去后,他走了过来,对李阎浮说道:“李晨曦,本王今天让人送到府上的礼物,可还满意?” 李阎浮听到这话,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只有十三岁的寿王殿下,随后他拱了拱手,说:“多谢十八殿下的礼物。” “喜欢就好!那本王就先回去了,有机会本王再宴请爱卿。”李瑁年纪不大,说出的话老气十足。他似乎是在故意模仿李隆基的做派,拍了怕李阎浮的肩膀,以示亲近。 李阎浮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回答。这位十八皇子对太子之位的野心居然毫不掩饰,早上才把玉佩送到自己府上,晚上就马上跳出来认领了此事。这是想告诉他李阎浮,“宁邸派”在长安手眼通天吗? 一位太监手提灯笼,走在李瑁前面替他照亮道路。李阎浮站在李瑁身后,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夜幕之中。 “阎浮,陛下让你进去。”高力士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走到李阎浮身边说道,说完了这句话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加了一句,“太子也在里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斟酌。” “多谢高兄,阎浮心里有数。”李阎浮也低声答道。 随后两人都不在说话,李阎浮跟在高力士身后走进了御书房,高力士自己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了过去,李阎浮躬身对李隆基和太子行了一礼。 “阎浮免礼,坐吧。”李隆基和颜悦色地说道,说完还指了指房间里的一把椅子,让李阎浮坐下跟他说话。 “陛下深夜唤臣进宫,为的是阙特勤被劫走一事吧。”李阎浮开口问道,进宫的路上,高力士派去的亲信已经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李阎浮。 “不错,这突厥王子不能在我大唐遭遇任何意外。丽竞门那边急切之间,也没有特别好的手段。阎浮,你就能者多劳吧!先把手上其他事情都放一放,全力负责此事。找到阙特勤,将他救出来。”李隆基看着李阎浮说道。 “臣遵旨。”皇帝陛下都亲自下御令了,李阎浮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接旨领命。不过该要的权力和该谈的条件,他也不怕跟皇帝明说。 “朕看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直接说出来。”李隆基是什么人,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物,还看不出李阎浮心里的想法吗? “陛下,今天晚上这件事,不能简单视作一场突发事件。当务之急是先救人,但是时间很紧,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因此,臣有几个请求。其一,许臣临阵专断之权,紧急情况臣可以先行后报;其二,借臣一营兵马,关键时刻或许能用的上;其三,丽竞门如果发现任何关于此事的线索,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 “这三个要求,朕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朕会交待陈玄礼,万骑营这段时间暂归你麾下。至于丽竟门那边,朕早就帮你想好了。朕跟梅妃商议过,让云字部修士配合你行动。”李阎浮提出的三个要求,李隆基一点都不意外,全部都答应了他。关于李阎浮的形式风格,其实丽竞门早就有研究了。 “多谢陛下,臣今晚就开始调查此事,争取尽早救出阙特勤。”李阎浮一听皇帝都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那自己也不能掉链子,也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很好!朕也有一个要求,不管你如何行事,动静都不要闹的太大。”李隆基嘱咐道。 “陛下放心,臣明白轻重。”李阎浮回到到。 “阎浮,你有什么想法和思路,可以先说出来听听。”李隆基追问道。 “陛下,阙特勤被劫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拦江盟,刺杀了大慈恩寺传人伏明、风鉴派传人袁子娇和太乙门传人罗烈三人,当然都没有成功。”李阎浮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在长安城居然也如此猖狂。”李隆基忍不住说了一句。 “更为猖狂的是,所谓的拦江盟盟主居然在太史局附近将臣截住,在我们交手的时候,这个人亲口承认崔灿案和李云景案都是他们拦江盟所为。”李阎浮说着说着就习惯性地站了起来。 他转身看着李隆基说:“陛下,你不觉得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昨天才出现了一个莫名的门派,今天长安城就发生了突厥正使被劫走的事情,要说一点联系都没有,绝对不可能。” “恩,确实值得怀疑!”李隆基应了一句。 “更有趣的是,我们太史局在审讯白奕密谍头子朱昱酩时,得到了一个未经证实的情报,白奕潜伏在大唐的学士玖暗中打造了一条密谍‘暗线’,整个白奕帝国,只有他自己知道‘暗线’里都有些什么人。”李阎浮边走边说。 “此事怎么不见你们太史局上报?”李隆基面色平静地问道。 “这条情报未经证实,冬官处是不会上报给太史令的,更别说上报给陛下了。”李阎浮摇了摇头解释了一句,又接着说道,“原本臣也怀疑这条情报的准确性,但是这拦江盟跳出来后,臣就有点相信了。” 李阎浮不等皇帝李隆基发问,继续说道:“臣跟拦江盟盟主梦庄周交手时,发现他的一身真气,完全符合朱昱酩对《天荒九鼎问心诀》的描述,据他说这心法只有‘暗线’密谍在修炼。陛下,修道心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编造出来的。既然能对应得上,那么朱昱酩说的,就极有可能是真的。”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朕就怕阙特勤不是这拦江盟劫走的。”李隆基一边听着李阎浮的话,一边思索着,在李阎浮说完后李隆基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臣判断的没错,这拦江盟确实就是学士玖的暗线。那么劫走阙特勤只能是他们了,不会有其他人能做出这样的大事。除非……”李阎浮说到这里,有点犹豫没有再说下去。 “除非什么?说就是!”李隆基挥了挥手,让他说下去。 “除非是突厥人贼喊抓贼,当然这种可能比较低。”李阎浮答道。 “贼喊抓贼?”李隆基低声地重复了这四个字。 李阎浮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时从太极宫墙外远远传来一声大喊,李阎浮和李隆基都被这声音所吸引,李隆基开头对高力士说道:“力士,去看看是何人在宫外喧哗?如果是有人要冲撞宫禁,就速速调金吾卫前去支援。” 高力士正要往外走,就听见了“剑圣”裴旻的声音也远远传了过来:“逸标苾,你是要找死吗?” “算了,力士。既然裴爱卿已经出面了,你就不要去了。”李隆基听到裴旻的声音,又把高力士叫了回来。高力士躬躬身,又站回了刚才的角落。 让我们来看看太极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阙特勤被劫走后,石阿失毕说自己要去某位好友家拜访,逸标苾借口不放心他的安全,跟他一起离开了温宿客栈。两人正好经过了通义坊,发现前面的路被丽竞门密探封锁了。 石阿失毕和逸标苾都知道这条路是阙特勤的必经之路,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居然颇有默契地硬闯了进去。这一看之下,逸标苾气得是怒火中烧,直冲太极宫而来,要找大唐皇帝要给说法。 石阿失毕也跟了过来,两人走到朱雀门,却怎么也叫不开城门。要知道皇宫可是有宫禁律令的,深夜时分非诏不得入内。逸标苾一气之下就想硬闯,没想我们的“剑圣”裴旻今天外出访友,归家时正好路过这里,立马出言阻止了逸标苾。 朱雀门外,“剑圣”裴旻正和逸标苾站在光明大道上对峙着。这光明大道连通西边的金光门和东北的春明门,修得极为宽广。尤其是太极宫前的这段路,基本不亚于长安最宽的大道——朱雀大道。 现在这偌大的光明大道上,两个站着的人都开始凝聚起气势来。光明大道仿佛被强风吹过,一股莫大的压力笼罩着这里。 “逸标苾,大晚上的,你竟敢冲击我大唐的宫禁?”裴旻似乎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把宝剑,凌厉的剑气似乎要冲破重重夜幕,直冲上九重天。 “我们突厥的王子在你们长安被人劫走,护卫全部中箭身亡,难道你们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逸标苾额头上苍狼图腾由暗转明,原来他居然是突厥王族,修炼的也是《苍狼十八法象诀》。他身上散发一股孤傲凶猛的气势,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杀招。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冲击宫禁是诛九族的重罪。你们的王子如果真的在长安出事了,我们大唐肯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你现在回去,我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裴旻身上的剑气凝而不发,他盯着逸标苾厉声说道。 “我说两位,大晚上的全长安人都要被你们吵醒了。你们在皇城门口决战,也不怕惊动了皇上。”大唐国师李思泉身披蓝色道袍,脚踩梨木木屐出现在朱雀门前。他揉了揉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见过国师。”裴旻散去了身上的剑气,拱手对李思泉说道。 “这样吧,裴大人,你带这位突厥副使去面前皇上,皇上肯定会给他一个说法的。”李思泉先是对裴旻说了一句,然后再转身看着逸标苾说道,“至于你,冲击皇宫大内,还是乖乖去太史局的大牢蹲上一段时间吧。我劝你最好自己跟我走,不要逼老夫动手。” “好一个‘鬼神莫测’李思泉,你吓得了别人,吓不住我!”逸标苾不但没有散去身上的气势,反而更加凶猛了几分。 “哎,非要这样,有意思吗?”李思泉从怀中掏出一根金丝绳,这是上古仙宝“捆仙绳”的仿制品,同样也叫“捆仙绳”,但是威力小了许多。李思泉身上发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完全无法形容。 他默念御宝诀“捆仙绳”从他手上飞出,化为一道快如雷霆的光束飞到逸标苾身前,轻飘飘的一绕就将逸标苾全身真气封禁,然后再将其牢牢捆住。李思泉飞身上前,拎起逸标苾就往太史局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裴旻摆了摆手…… 第四十章 争锋相对 从朱雀门走到御书房这路说长,也不是很长。石阿失毕跟随着裴旻穿过了重重宫殿,走过了华丽长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也不想交谈。裴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总之脸色不是很好看。 出了阙特勤被劫这么大的事情,突厥使团唯一的先天宗师高手又因为冲撞大唐宫禁,被太史局关押。石阿失毕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肯定是怒气腾腾的。这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到御书房门口。 石阿失毕毫无顾忌,就要这么直接闯进去。裴旻怎么可能让他这么放肆,左手一把扯住石阿失毕,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石阿失毕脸上露出一阵冷笑,脚下却停了下来。 “陛下,臣裴旻求见。另有突厥副使石阿失毕求见陛下,臣根据李国师的吩咐,把他也带进宫来了。”裴旻在门外一板一眼地高声禀报。 “裴爱卿,你把他带进来吧。”李隆基的声音传了出来。 裴旻再次用眼神警告了一下石阿失毕,随后他领头走入了御书房,石阿失毕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陛下,臣路过朱雀门时,正好遇到逸标苾冲击宫禁,原本臣要出手教训一番。没想到惊动了李国师,这逸标苾现已被他拿下,带去太史局关押了。”裴旻躬身行了一礼,起身后也不废话,直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裴旻说完后轻轻扫了一眼李阎浮,没想到他也在御书房。看来这“简在帝心”一说,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裴爱卿辛苦了。关于突厥正使阙特勤被劫一事,朕这里另有安排。今天晚上要麻烦裴爱卿去朱雀门坐镇一晚,冲击宫禁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李隆基没有搭理石阿失毕,而是先对裴旻说道。 “臣遵旨。”裴旻说完后就行礼离开了,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御书房内,李隆基、太子李鸿和李阎浮都看向了石阿失毕,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再等石阿失毕先开口。果然,石阿失毕对着李隆基行了一礼后,好不容情的开口讽刺道: “天可汗,大唐的威风和霸道,外臣总算是领教了!” “副使这话,朕听不懂!”李隆基面色平静地说,“我们大唐如何威风?如何霸道了?倒是你们突厥人,深夜强闯朕的宫禁。难道在草原上,默啜的可汗行宫你们也是想进就进的吗?” “外臣等深夜进宫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的正使阙特勤就这样在长安城被贼人劫走,难道大唐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石阿失毕看上去很冷静,说出的话语却咄咄逼人。 “一码归一码。阙特勤既然是在长安城内出了事,那我们大唐一定会设法营救。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你们强闯宫禁的理由。朕不会跟你们一般计较,但是副臣若要纠缠下去,恐怕到时候就由不得朕了。”李隆基的话透着一股寒意。 “好,既然如此,外臣想请问何时能营救出阙特勤?”石阿失毕直视着李隆基说道。 “朕也不知。事情刚发生,总有一个寻访下落的过程,难道朕还能马上给你们变出个活人来吗?副使不要急,安心回去等待,不日定会有个结果。”李隆基也不想跟突厥闹得太僵,话里还是给出了一个承诺。 石阿失毕冷笑了一声,说:“外臣只怕到时候送来的是一具尸体吧?” 他这话一说出来,李隆基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起来。坐在一边旁听的太子李鸿气得是面色通红,恨不得马上起身指着石阿失毕的鼻子大骂一番。李阎浮也微微皱眉,一边打量着石阿失毕一边默默的思考着什么。 “你的意思,到底是想说我们大唐无能,还是想说我们大唐才是凶手?”李隆基就这么阴沉着脸,问道。 “外臣不敢!是不是凶手,只有做过的人自己清楚。外臣怎么会知道?至于无能之说,更是从何谈起?”石阿失毕拱手说道。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阙特勤乃是先可汗的王子,更是我突厥的后起之秀。如此英才要是折损在大唐,外臣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跟可汗交代。到时候,就怕我们可汗一怒之下,自己来长安要个说法。” “笑话!这是要与朕会猎长安吗?石阿失毕,你是不是觉得朕软弱可欺?竟敢出言威胁?”李隆基气极反笑,问道。 “是不是威胁,到时候可汗带着附离军来到大唐,天可汗你就知道了。”石阿失毕一扫衣袖,就打算告辞而去。 “且慢!”李阎浮突然站了出来,出言阻止道,随后他的李隆基拱拱手说,“陛下,臣有几句话,想问问这位突厥副使。” “但说无妨。”李隆基点点头,说道。 “石阿失毕大人,在下李阎浮,负责处理阙特勤被劫一案。副使大人肯定也希望你们的阙特勤王子能被平安救出吧?”李阎浮微微一笑,问道。 “这是自然!”石阿失毕停下脚步,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所谓的贵可汗怒火中烧,带兵前来长安,又从何说起呢?”李阎浮追问道,“贵方就如此肯定,我们大唐无法救出阙特勤吗?还是说,在副使大人心中,阙特勤已经是死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石阿失毕冷冷地反问道。 “我是什么意思不重要,副使大人是什么意思才重要!”李阎浮走到石阿失毕身边看着他说,“我听说阙特勤是突厥有名的中立派,对于大唐既不主战、也不主和。倒是副使大人,是出了名的主战派。” 李阎浮来回走了两步,继续说:“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我们大唐真要对你们突厥出手,也不该找上阙特勤吧?要我说,副使大人你才是更合适的目标。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大唐三岁稚童都能想明白,我想贵国可汗更能明白。” “我知道,副使大人肯定会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李阎浮说完这句,转身看着石阿失毕,要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错,我只知道阙特勤是在长安被劫走的,任你说破天去,也洗刷不了你们大唐的嫌疑。”石阿失毕说出的话,果然跟李阎浮想的一样。 “确实,你们突厥愿意怎么想,我们控制不了。”李阎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李某官小位卑,也代表不了大唐朝廷,我就说说一般的大唐百姓是怎么想吧。些许市井之言,副使听了不要见怪。” 石阿失毕搞不清楚李阎浮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能微微点头。李隆基倒是很有兴致,他没有出言打断李阎浮和石阿失毕的对话,而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李阎浮也不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西域瀚海一路步行回到大唐,这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普通百姓,不管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少,谈及将来大唐和突厥之间,如果真的爆发战争该如何时,都只有一个字:战。”李阎浮认真地说道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石阿失毕,说了下去:“正所谓民心相背,莫过于此。先不说我大唐是不是真要对付你们突厥,就算是,也不屑于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无非是战而已,我大唐朝野何曾怕过?”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大唐十大节度使,随便派出那么两位,就不是你们所谓的附离军能对付得了的。”李阎浮最后说道。 “明月公主果然没有说错,你李晨曦就是个伶牙俐齿之辈。”石阿失毕摇了摇头,眼中透着轻蔑的神色,“说完了没有,如果说完了本使就告辞了!” 石阿失毕转身正准备向外走去,高力士突然从角落蹿了出来,堵在御书房门口,一股炼神还真期的威压冲向了石阿失毕,压得他两腿一软无法再迈出一步。 太极宫覆盖着两座大阵,任何人都不能在这大阵中调动修为,为何高力士可以呢?很简单,高力士是皇帝李隆基身边最后的一道防线,随身携带了一块李隆基御赐的玉牌,拥有在大阵中自由使用修为的权限。 “朕这太极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李隆基一拍桌子怒道,“就算是默啜在朕面前,也未必敢这么放肆!” “陛下息怒,臣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这位副使大人。”李阎浮拱手对皇帝李隆基说道。 李隆基对着高力士点点头,高力士收回了真气威压,但是依然站在门口,动也不动一下。石阿失毕转身看着李阎浮,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阎浮走到石阿失毕身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不瞒副使,在我们太史局看来,最有可能劫走阙特勤,应该是白奕圆顶研究院的密谍……”李阎浮说道。 “那是你们太史局的事,跟我说干什么,难道还要本使帮你们拿人不曾?”石阿失毕火气十足地打断了李阎浮的话。 “那倒用不着,副使大人出手的话,万一再有什么损失,岂不真成了笑话了?”李阎浮也不是什么大度的君子,立马以牙还牙地说道,“另外,副使大人,你怎么保证你们使团没有内鬼呢?” “笑话,这次来的所有人,都是明月公主、阙特勤和本使亲自挑选的,怎么可能有内鬼?”石阿失毕哈哈一声冷笑,反问道。 “哎,副使大人。还是那句话,世事无绝对嘛!怎么?放在我们大唐身上就可以,放在你们突厥身上就不行了?”李阎浮说。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问什么?”石阿失毕还击道。 “阙特勤出事的时候,你跟明月公主都在哪?为什么不一同出席东宫国宴?还希望副使能如实告知!”李阎浮不再跟他多说,直接问道 “告诉你又如何!明月公主白天参加完朝贡大典后,身体突然感到不适,于是跟本使商议了一番,决定留在温宿客栈歇息。至于本使当然也在客栈休息,使团的正使又不是我,没必要去抢了阙特勤的风头吧?”石阿失毕答道。 “那你为何大半夜,又跟逸标苾离开客栈?你们要去哪里?也请副使大人告知一二!”李阎浮步步紧逼地追问道。 “我在突厥的时候,就听说你们太史局行事霸道。现在算是领教了,怎么?难道我在大唐拜访好友,也要向你们太史局通报吗?”石阿失毕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阎浮,阴阳怪气地问道。 “那自然不必!今天就问这些,改天我在登门拜访。”李阎浮懒得跟他再纠缠下去,直接结束了谈话。石阿失毕听完这话,对着李隆基拱拱手,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高力士,离开御书房扬长而去。 李阎浮转身对李隆基说道:“这位副使大人,绝对有问题!” 第四十一章 终获线索 李阎浮进宫面圣时,王月鸾已经张罗着将袁子娇安顿在李府了。别看王夫人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声望,在兴道坊李府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袁子娇跟李阎浮青梅竹马,在王月鸾心中早就将她视为儿媳妇的第一人选。 很多事情,儿子李阎浮不着急,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得着急不是? 王月鸾将袁子娇安排在李阎浮卧房附近的厢房里,这心里的意思,明眼人都一目了然,袁子娇自然更清楚了。不过说实话,自从跟李阎浮在瀚海重逢后,两人一同经历了委羽洞天的种种,确实唤醒了她不少儿时的回忆。 要问她心中对李阎浮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一点好感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天在光福坊岐山派别院的门口,李阎浮说的那番话确实让她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袁子娇总觉得,现在的李阎浮跟她儿时认识的李阎浮,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也许是这十二年孤身在外的经历,让李阎浮的性格有了些许变化。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尝试着接近李阎浮,尽量去了解他。 李阎浮离开太极宫后,匆匆赶回了兴道坊。他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那块崔灿的玉佩,是所有事件的关键。抓住这条蚕丝,才能剥开厚厚的蚕茧。现在就是争分夺秒,能越快找到破解谜团的方案,才能掌握主动。 回到李府后,李阎浮找来管家明叔,问了问袁子娇的住处,就急忙赶了过去。明叔人老成精,在李阎浮身后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倒是他身边的小猴子,不解地看着明叔的笑,突然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子娇,睡了吗?”袁子娇的屋内还亮着烛火,李阎浮没有直接推门而入,他在门口轻声的问道。 “进来吧,这么晚了,有急事吗?”袁子娇开口说道。 李阎浮推门走入袁子娇房中,袁子娇正坐在八仙桌前调息修炼。两人对视了一眼,李阎浮的视线毫不躲闪,他眼中流露出的欣赏之情让袁子娇忍不住转移了视线。李阎浮走到袁子娇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说道: “突厥使团的正使阙特勤,今天晚上在长安城中被人劫走了。据我推测,这件事应该是白奕密谍所为,甚至很有可能是拦江盟做的!” “你觉得拦江盟是白奕妖族搞出来的?”袁子娇问道。 “没错,根据太史局获得的情报,这拦江盟极有可能是白奕密谍在大唐的暗线。他们莫名其妙的跳出来刺杀你们几个,这才过去一天,阙特勤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劫走,这其中必然有联系。”李阎浮答道 “就算如此,我们也无从找起,谁知道拦江盟藏在什么地方?”袁子娇一直没有看向李阎浮,她故意装作起身活动,走到屋内摆出了《大赤摄真录》中的剑桩姿势,一边练一边说。 “拦江盟盟主亲口承认,崔灿失踪案还有我大兄被害一案,都是他们拦江盟做的。”李阎浮也站了起来走到袁子娇身边,一边欣赏她娇艳的面容,一边说着正事,“巧的是,今天早上,我们大唐的十八皇子寿王李瑁,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块玉佩。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崔灿随身佩戴的那块玉佩。” “大云光明寺的未来尊首方岳曾经告诉我两条关键线索,其一,靖安案中替“余狄”搭桥牵线的另有其人,这人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三位宰相的后人。”李阎浮在屋内来回一边踱步,一边说。 当李阎浮再次经过袁子娇身边时,一股清香传到他的鼻子,他转头看了一眼袁子娇继续说道:“其二,崔灿离开大云光明寺时,将自己的玉佩遗落在那里,后来方岳将玉佩交给了我云景大兄,接下来云景大兄就遇害了。” “你觉得这块玉佩是破解迷局的关键?”袁子娇猜透了李阎浮的想法,毕竟是青梅竹马的好友,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没错,正是如此。”李阎浮走到了袁子娇的身前,微笑着看着她说,“靖安案也好,云景案也罢,所有与其相关的线索都无法推衍出来。这天机似乎是被人掩盖了一般,重重迷雾无法勘破。” “而这块玉佩正好可以帮助我们进行推衍。下午我自己一人试了试,还差了那么一线,只有使用《推背秘卦诀》才可以。”李阎浮边说边直视着袁子娇,这次袁子娇没有再躲避他的视线,而是跟他眼神交汇在一处。 “还请桃花仙子助我一臂之力!”李阎浮故意调侃道。 “晨曦剑星过谦了!你一位炼神还真期的大修士,那里还需要我这位弱女子的帮助?”袁子娇听到李阎浮的调侃,脸上微微一红。她停下了剑桩的修炼,转身微嗔道。 “占卜推衍一道,无穷无尽。正所谓达者为师,还请袁女侠不吝出手。”李阎浮脚下一闪,再次出现在袁子娇面前,这次干脆就躬身行了一礼。 “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可不帮你了!”袁子娇脸上红扑扑的,越发娇艳了起来。她跺跺脚,指着李阎浮说道。 袁子娇这么一说,李阎浮连忙求饶了起来,发誓不在调侃于她。两人这么调笑一番,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彼此在岐山玩耍打闹的时光。袁子娇和李阎浮心中的距离感,也减少了许多。 这就是李阎浮故意如此的原因。 袁子娇和李阎浮两人虽然在瀚海重逢,但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多话李阎浮想说都无从说起。这十二年来,袁子娇的身影不时会出现在李阎浮的脑海中。但是李阎浮无法确实自己的感情,毕竟两人分别时,袁子娇只有十一岁。 作为拥有两世记忆的李阎浮,怎么也不可能有恋童癖吧?直到在瀚海重遇亭亭玉立、娇艳如花的袁子娇时,李阎浮才确认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今天晚上,李阎浮既要寻求袁子娇的帮助,也要主动出击追求自己的幸福。 “拿来吧。”袁子娇伸出手,说道。 李阎浮心领神会的从怀中掏出玉佩,抓起袁子娇的手,把玉佩放在她手中。袁子娇懒得吐槽他的小动作,抽出手拿着玉佩仔细地打量起来。玉佩还保留着李阎浮的温度,袁子娇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是一红。 李阎浮坐回到八仙桌前,一只手放在桌上撑起了自己的脑袋,就这么欣赏着眼前的玉人。袁子娇拿着玉佩,也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她正了正心神,伸出右手缓缓掐动起来,手指越动越快,发出了一道微微的灵光。 过了一会,袁子娇停下推衍,开口说道:“确实只差那么一线,我们联手用《推背秘卦诀》,应该可以推衍成功。” “好,那我们联手试上一试。”李阎浮站起来说道。 袁子娇点点头,走到李阎浮身前伸出双掌。李阎浮也将双手伸出,两人掌心相对将玉佩夹在两人掌中。随后袁子娇和李阎浮都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着《推背秘卦诀》口诀,调动身上的真气按照特定的线路游走了起来。 李阎浮左手一合,抓住了玉佩,身体向左一转背对着袁子娇,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空中掐动起来。袁子娇顺势将自己的左手贴在李阎浮的背上,右手也在空中连连掐动。 两人右手的动作几乎一致,节奏也完全同步。两道灵光从两人的右手泛起,渐渐合为一道灵光。推衍的过程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过了不知多久,两人同时睁开眼,开口说道: “归义山艮群魔至,青石之下有玄机。” 李阎浮和袁子娇说完后,都陷入一阵沉思,两人在心中思考着谶语的意思。袁子娇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向李阎浮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心领神会的同时说道:“长安归义坊。” “走,我们去看看。”李阎浮拉起袁子娇的手就要往外走,袁子娇轻轻地抽了抽手,无法将手从李阎浮的掌中抽出。袁子娇扭头白了李阎浮一眼,手上不再挣扎,就这么让李阎浮牵着走出了房间…… 光德坊温宿客栈,明月公主阿史那珍的小院。石阿失毕这位突厥使团的副使,一从皇宫出来哪都不去,就这么直奔着阿史那珍的小院而来。不知道的人,可能会怀疑这明月公主,才是突厥的正使呢。 阿史那珍正在小院中一边赏月一边自酌,石阿失毕走进小院,毫不客气地摆摆手,让阿史那珍的侍女站到小院外警戒。这名侍女居然还真得听他的吩咐,乖乖地走到了小院门外。 “你还有心情喝酒!”石阿失毕这会看起来可没有在太极宫时那么镇静,他坐到阿史那珍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喝慢点,没人跟你抢。”阿史那珍还是那副悠闲的模样,她看了看石阿失毕说道,“怎么了,是大唐的皇帝陛下给你吃挂落了?逸标苾呢?我看你是一人回来的,他到哪去了?” “别提了,那家伙被李思泉给活抓了!”石阿失毕放下酒杯说道,“还有那个李晨曦,我早就说过,让你们想办法除了他,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这家伙绝对是怀疑上我们了。” “慌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这李晨曦十分难缠,不是那么容易除掉的。”阿史那珍妩媚的笑了一下,说了下去,“我早有安排,一会夜深了,我们就离开这里,从此远走高飞岂不快哉!” “我就怕走不掉,这里毕竟是大唐境内,太史局和丽竞门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别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追上来了。”石阿失毕忧心忡忡的说。 “你当太史局和丽竞门的人都是天上的神仙吗?要是他们有那么厉害,当年余狄那家伙怎么从长安离开的?”阿史那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 “不一样的,这次我们闹得太大了!”石阿失毕摇了摇头说,“还有那个拦江盟,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别被李晨曦一锅端了,到时候连累了我们就不妙了。”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胆子。”阿史那珍端着酒杯,走到石阿失毕身旁,直接坐到他的怀中,举起酒杯喂他喝了一口。 “我要是没点胆子,敢跟你这个妖女在一起吗?”石阿失毕挑了挑阿史那珍的下巴,故作豪气地说道。 “那小女子倒要领教一下石郎的胆,到底有多大呢?”阿史那珍一边说,一边抚摸着石阿失毕的胸脯。 “妖女,找死!让本将军收拾收拾你!”石阿失毕一把抱起坐在自己怀中的阿史那珍,快步走向屋内走去。阿史那珍倒在他的怀里,捂着嘴轻笑。 夜幕还是那么深沉,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朵浮云,将皎洁的明月遮住了大半,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这羞人的一幕。小院里的月光如水一般退去,只留下一桌的残羹冷宴,还有那余温犹存的青瓷酒杯…… 第四十二章 夜探小院 归义坊今天很热闹,城外天方小筑的田洛峮公子今天大婚,这田家可是富豪之家,整个长安漕运一块当属田家为龙头。田家在归义坊临近永安渠的地方,有一座码头,今天晚上所有前往天方小筑的客人,都是从这里坐船离开长安城的。 据围观的人说,这离城的小船,船头接船尾都快排成一条长龙了。不但客人多,这礼物更多。等客人都离开后,装着礼物的船队才缓缓开拔。根据有经验的老船夫说,看这些船吃水量,礼物的数量就不少。 大唐民间举办婚礼,多半将婚庆正宴和拜堂礼仪放在黄昏之时。这个时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一方面取一个“昏”的谐音,另一方面也暗喻阴阳交合开枝散叶的人伦大事。 偏偏这田洛峮少爷的家中长辈全都驾鹤仙逝了,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田家偌大的产业,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田大少非要在月上柳梢的时候举办这婚宴,下面的人也奈何他不得,只能照办就是。 归义坊中有不少人家,都靠田家的漕运吃饭。田大少的大喜日子,也不忘了在归义坊内开几桌流水席,这给些帮他做工的贫苦人家一个同喜同贺的机会。 这一会功夫,所有席面都坐得满满的,归义坊里那些认识田大少也好,不认识田大少的也罢,全部都赶来一起庆祝。总之,认不认识田洛峮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认识这一桌的好酒好菜就行。 这不,一位打扮儒雅的年轻士子,搀扶着一名身穿胡袍的突厥人走进了归义坊。这位士子看上去细皮嫩肉,也不知怎么会跟突厥醉汉厮混在一起。归义坊内三教九流都有,看到这个奇怪的组合,最多就是会心一笑,根本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样?去天方小筑的船安排好了吗?”年轻士子跟一位蹒跚老人迎面相遇,这名士子暗中传音问这位老人。 “都安排好了,盟主。码头那边有一支送货的船队,等你们到了才出发。”蹒跚老人传音回答到,随后两人插肩而过。 这两位一边传音,一边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因此,这名士子完全没有发现,说道“天方小筑”这四个字的时候,被他搀扶的突厥醉汉好像能听到他们的传音一样,左眼皮抖动了一下…… 正所谓长夜漫漫,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场欢宴还在继续。 当李阎浮和袁子娇两人走入归义坊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闹哄哄的景象。人来人往的坊内石道上,喝醉的壮年、吃饱的小孩、聊天的老汉,各色人等都有,也没有人在意多出了这么两个年轻男女。 虽然离开大唐十二年了,但是幼年时毕竟在长安居住过一个月,李阎浮对长安算不上熟悉却绝不会陌生。他上任后更是将长安地形图看了多遍,将长安的大街小巷记得滚瓜烂熟。 《易经》有云:艮为山。先天八卦与地形走势是有着对应关系的,就比如那句谶语:“归义山艮群魔至,青石之下有玄机”,艮卦就代表了东北方位,而这“归义山艮”应该指得就是归义坊东北角。 前面拐角处有一条小路,直通归义坊东北角的小院。李阎浮背着却邪剑拉着袁子娇的手,两人就好像一对普通的江湖情侣一般,走入了那条小路。 “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走这小路。这么黑,连个鬼都没有。”袁子娇打量了一下周围,开口说道。 “怎么,响当当的袁仙子,也会怕黑?”李阎浮打趣道。 “黑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袁子娇故意感慨着说了一句。 “这个玩笑不能乱开哦,我李阎浮可不是黑心的人。”李阎浮微微一笑,也开玩笑说道。 袁子娇点点头,看了看李阎浮牵着她的那只手,说:“嗯嗯,晨曦剑星光明磊落,小女子领教了。” 谈笑间,两人正好走到了那座小院的门口,李阎浮放出心识往院子里扫去。月光洒落在正院中间,一块巨大的青石突兀的摆放在地上。这座小院一共有三间屋子,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剩下一间应该就是正房。 李阎浮推开大门,跟袁子娇一起走进了前院。前院没多大,门口种着一株翠竹。两人匆匆穿过前院,走入了正院之中,直奔那块大青石而去。走到青石边,两人停下了脚步,一边端详着这块石头,一边手指飞快掐动。 “就是这里。”李阎浮停止了推衍,对袁子娇说道。 “没错,所谓的‘青石之下有玄机’正是指得这个地方。”袁子娇也得出了推衍的结果,她点了点头说道。 “子娇,你退后几步。”李阎浮扭头对袁子娇说道,说完后就走到青石旁,将双手贴在青石之上。 随着李阎浮体内真气游走,炼神还真的修为被激发出来。他身上的气势含而不放,真气远远不断向他的双手涌去。 袁子娇在李阎浮身后看着他调动修为,一种阴阳交汇、彼此相融的独特韵味弥漫在正院之中,李阎浮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太极旋涡,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噬起天气灵气来。 李阎浮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双手发力,吸着这块大青石拔地而起,他脚下这一转灵巧的将这青石顺势丢到了厢房外边的地上。原本被大青石遮挡住的地面露了出来,这块区域原本铺着的青砖全部都不翼而飞,黄褐的土壤就直接暴露在李阎浮和袁子娇面前。 袁子娇走到这里打量了几眼,转身对李阎浮说道:“你调息一会吧,接下来交给我好了。” 李阎浮点点头,退后几步让出场地给袁子娇。袁子娇没有拔出腰上悬挂的宝剑,她调动真气汇入自己的掌心,默运《易劲玄功》“掌法部”的法门,一掌“落絮随风”拍向地面。 一道真气随着袁子娇的手掌冲向这片黄土,真气化为一团旋风钻入泥土之中。黄褐色的土壤被一层层卷起,像飘落的柳絮一般被卷到边上的青砖地面上。随着这团真气旋风越钻越深,地下的一切全部都展露在李阎浮两人的面前。 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被深埋在土壤之下,他身穿白色锦袍脸色发青,胸口被刺出一道伤口,右脚上少了一只乌皮靴。仔细一看,可以看到白色锦袍上的血迹都已经变成了黑斑,他的面容跟太史局卷宗上记载的崔灿基本一致。 李阎浮蹲在这土坑前,认真地看着崔灿的尸体,他还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崔灿胸前的伤口,随后站了起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思考。袁子娇也走过去看了看尸体,眼神流露出沉思的神色。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小院内安静了下来。月光似乎在随风轻轻舞动,院外传来归义坊欢宴的喧哗声,李阎浮停止了思考,又走到了土坑前。 “崔灿应该是死后才被人搬到这里来的,你看他左脚乌皮靴上的土壤颜色比这里深。”李阎浮指着崔灿的脚说道,“但是这长安城中,一般人家家中哪来的泥土?他要么是去过城外,要么就是去过哪些大户人家的花园。” 李阎浮又走到了袁子娇身旁,说道:“你再来看,他胸前的伤口形状和角度,应该是他坐在椅子上,被人从身后一剑穿胸而过。据我所知,崔灿只有通心明体期的修为,这样一剑足以当场致命。” “这说明当时他正在一位熟悉之人交谈。”袁子娇说道。 “崔灿生前曾经得知有一位权贵子弟,暗中帮余狄在大唐官场搭桥牵线。据说是三位宰相的后人之一,他离开大云光明寺就是去见这人,从此却一去不返。而拦江盟的梦庄周亲口承认,崔灿是他所杀。那么是不是说明,梦庄周就是这名权贵子弟呢?”李阎浮摸摸下巴,说道。 “这本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猜都能猜得到。”袁子娇白了李阎浮一眼,嫌他完全就是在说废话。 “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不是我们随便说说便是了。”李阎浮解释道,“如果真有一位宰相的后人勾结白奕,暗中组建了不法帮派,并杀害名门之后。一旦查实将大大震动整个朝野,会让现有的政治格局出现极大的变数。” “我看你还是少操这个心,先想想怎么找到阙特勤吧。”袁子娇摇头说道。 李阎浮点点头,指着小院的正房说道:“我们先去屋里看看,既然谶语将我们指向这里,就肯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李阎浮领头走入了正房之中,袁子娇随后也跟了进去。正房屋内十分简陋,只摆着一张胡床、一个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屋里没有烛火,黑漆漆的显得十分阴深。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勉强挤进那么几次光亮。 袁子娇走到八仙桌旁,伸出手摸了摸桌上摆放的烛台,随后开口说道:“还留有余温。” 屋里的胡床边摆放了一个悬挂衣物的衣架,李阎浮走过去,拿起挂在上面的一件袍子看了看,转身说道:“这衣服是突厥的款式。” “看来阙特勤刚才应该在这里出现过,有人在这里给他换了一身装扮,随后又带着他离开了。”袁子娇走过来摸了摸这件袍子,说道。 李阎浮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走到胡床边开始摸索起来,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当他的手摸到木枕之下时,突然停了下来。他扭头对袁子娇说道: “带火折子了吗?” 袁子娇闻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将其引燃,随后走到胡床边。李阎浮借着火光拿开了木枕,有人用手指在木枕下的床板上刻了两个小字。李阎浮和袁子娇定睛一看,正是“天方”两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阙特勤在通化坊附近被劫走后,梦庄周扶着他一路来到了归义坊。好巧不巧,刚进归义坊的时候,阙特勤就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但是却发现劫持他的是炼神还真期的修士,所以故意装作昏迷不醒。 梦庄周在归义坊中询问手下是否准备好去天方小筑的船,他们的对话都被假装昏迷的阙特勤听了个正着。随后梦庄周独自带着阙特勤来到了这座小院,为了顺利将阙特勤转移到城外,梦庄周要给他换一件唐服。 把阙特勤丢在胡床上后,梦庄周就去厢房拿备用的唐服。阙特勤趁这个机会,在枕头下用真气刻下了“天方”两个字,希望大唐朝廷能通过这个线索救出自己。 李阎浮用手抚摸着“天方”两个字,感受着残留的真气属性,袁子娇则在思考这两个字的意思。李阎浮收回手,转身说道: “刚才进归义坊的时候,我听到坊内的人都在说,今天要庆祝天方小筑的田洛峮公子大婚,不醉不归。这天方二字,指得必定是天方小筑。” 第四十三章 李代桃僵 今天晚上值守太史局的是“丰镐部”秋衙卫的一位旅帅,这位兄弟不是第一次值守总部了,但像今天晚上这么热闹,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先是国师李思泉抓获了大闹宫禁的突厥宗师逸标苾,将他关押在太史局大牢之中。没想过,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秋官正李阎浮带着秋官处供奉袁子娇也赶来了太史局。 李阎浮直奔秋衙地宫而去,到了地方也不休息,马上通过“水镜呈相”调兵遣将。第一道将令给了宫云野的“渠黄部”,让他们立即从骊山“白藏山庄”出发,赶往神禾原“天方小筑”支援。 第二道将令,招来了正在太史局秋衙修整的“獬豸组”全员,准备直接突袭“天方小筑”。毕竟等“渠黄部”士师着甲负装赶到神禾原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可谓是争分夺秒,早一刻救出阙特勤,大唐朝野才能早一点安心。 柯云琦带着“獬豸组”两支小队很快就整装待发了,李阎浮也换上了同样的装备。在士师面前吩咐了几句后,他走到袁子娇身边说道:“子娇,你暂代绛娘的青旗之位,负责操控天牟战鹰,随时将情况通报给我们。” “没问题,这法宝操作起来很简单。”同样身穿黑衫黑甲的袁子娇回答道。 就这样,一群人将獬豸铜面具戴到脸上,骑上“丰镐部”备好的快马,离开了太史局,径直向长安城外赶去…… 神禾原田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是却在长安一代拥有不可忽视的力量。田家祖辈三代都是闯荡江湖的凡人武者,好不容易到了田洛峮这代终于出了一位修士,虽然田洛峮展露在外的只有通心明体期的修为。 田家上三代在江湖中积累了很多人脉,却始终谨小慎微从不结交官宦子弟,只是安安心心的做他们的漕运生意。正是因为他们这种孤立于朝政的态度,才让大唐皇帝放心将官粮漕运也交给他们来运作。 田洛峮自幼喜欢修炼之道,田家使了大把的银子,才让他拜入罗浮派掌门“太素左卿”叶法善的门下,修习《罗浮太素步玄经》。这叶法善就是主持突厥朝贡大典的鸿胪卿,也是皇帝李隆基身边的红人。 要是田洛峮能一心修行,说不定从此就鲤鱼跃龙门。如果有机会被李隆基看中赏识,他也能获得一条晋身之阶不是?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学艺才两年,就自称厌倦了修行,自请离开了罗浮派。叶法善本就对他不是很上心,自然由得他。 这位田大少回到家中,接手了家族的漕运生意。他好歹也算是罗浮派出身的修士,江湖中多多少少也要卖点面子。除了那些祖辈早就打点好关系的西北江湖人氏外,罗浮派根基所在——江南道的江湖关系也被他逐一打通。 从西北到江南都有田氏漕运的身影,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人的想法也越来越多,田大少开始喜好上女色。今天这场所谓的大婚,可不是田洛峮与正房夫人的婚礼,而是他与那第十六房小妾的婚宴。 正所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据说今天晚上的婚宴,不但长安城那些混迹三教九流的“游侠豪士”都去参加了,田洛峮在罗浮派中交好的几位师兄弟也有出席。曾经有人传言,田大少正是通过这一次次婚宴来拉拢几位师兄弟的。 关于田洛峮少爷的情报,一位冬官处典事密谍正通过“传声瓷丸”通报给李阎浮和“獬豸组”众士师。太史局对于法宝的研制和使用,已经远远走到了御史台和丽竞门的前面了。 李阎浮一行二十三个人出城以后,行进的速度极快。夜里官道上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就来到了神禾原,在往前走几里路就是“天方小筑”。接下来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他们要下马步行。 走了一段路后,李阎浮找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带着袁子娇和“獬豸组”一头钻了进去。袁子娇放飞了天牟战鹰,一面水镜出现在众人面前。李阎浮指挥着天牟战鹰飞到了“天方小筑”的上空,一边盘旋一边侦查。 “天方小筑”人山人海,前院坐满了来访的宾客,这个时间他们是回不去长安城了,今夜只能留宿在“天方小筑”。田洛峮为了安排他们,早早就在附近包下了一套别院,暂时让他们安顿在那里。 后院人不多,就那么四、五个人,看打扮应该都是罗浮派的弟子,正在谈笑风生的说些风月场中的趣事。这些人身边都坐着一位穿着暴露的妙龄女子,应该是田洛峮给他们安排的侍女。 正主田大少和他的第十六房小妾都不在这里,阙特勤的身影也没有找寻到。袁子娇让天牟战鹰来回的飞了几次,终于在后院的一处厢房中找到了田洛峮。 这家伙正在自斟自饮,那第十六房小妾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根本不在他身边。至于阙特勤就像没来过这里一样,完全无法寻觅。 “地下会不会别有玄机?”柯云琦站在水镜前,开口问道。 “不太像,这里土质松软,要挖掘地宫是要费大力气的。工程量这么大,根本隐瞒不了。”李阎浮伸手在地上挫了一下,回答道。 “那就奇怪了,里里外外都飞了好几圈了,根本找不到那位突厥使臣!”柯云琦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说道。 “进去找那位田大少,一问便知。”李阎浮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李阎浮让袁子娇操控天牟战鹰飞向后院,田洛峮所在的厢房边上有一座人工挖掘的小湖,湖的对岸种着一片柳树,柳树后方就是高高的院墙。几名护院在柳树边的小路上巡逻,走一个来回至少要半柱香的时间。 从水镜里可以看到,整个“天方小筑”完全没有暗哨,就像一般的大户人家一样,只有普通的护院打手在巡逻。突破这样的防御布局,对于这段时间天天被李阎浮操练的“獬豸组”来说,算是小儿科了。 “‘獬豸组’地支小队,留下来接应‘渠黄部’。”李阎浮用手指了指树林边的院墙说道,“天干小队随我从这里进去,等那帮护院巡逻到他处,我们全部潜入湖中,从湖底直穿过去。出来后进入厢房,活抓这位田大少。” “遵命!”獬豸组士师齐声应道。 “子娇,你就留在这里控制天牟战鹰,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们说。一会开始就不要说本名了,我是司獬,你代号青旗。”李阎浮嘱咐道。 “知道了,放心。”袁子娇看都不看李阎浮,全神贯注的操控着天牟战鹰,也算是难得童心大发一回。 一声号令下,“獬豸组”天干小队和柯云琦跟随着李阎浮一起下山,接着夜幕的掩护,他们交错行进,逐渐接近了“天方小筑”的高墙。李阎浮比了个手势后,直接飞身而起,双手抓住院墙看了看里面,然后再翻身落地。 柯云琦和十名士师也一一翻过院墙,众人落地后马上借着柳树林的掩护趴在地上。远处传来了护院们聊天的声音,无非就是一些低俗的荤段子,其中几名护院还不时发出粗鲁的大笑。 这对巡逻的护卫一边聊天,一边走过来柳树林。其中一名留着八字胡、身穿矮小的护院突然说自己要方便一下。其他几名护院也不等他,嘲笑了他两声后继续往前方走去。这名矮小的护卫叫骂了两声,他的同伴反而笑的更大声起来。 这名护卫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自己走入了柳树林内,解开裤腰带,正要快意的小解一下,突然看到趴着不远处的獬辛,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这八字胡护院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开口就要大叫。 李阎浮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背后,重重一拳将这名护院敲晕,然后再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倒在地上。 “你小子怎么跟娘们一样慢,难道你是蹲下来方便的?”远处传来护卫头领戏谑的声音。 獬丁以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连忙出言解围。他模仿八字胡护卫说话惟妙惟肖,听起来完全就是同一个人:“我肚子疼,要大解。你们先走吧,我好了自会去找你们的。” “你这个粪驴,别一有机会就偷懒,给我快点跟上来。”领头的护卫说完后就走远了,看来这八字胡护卫以前没少干偷懒的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李阎浮压了压手,示意天干小组不要着急,等到众人都听不到“天方小筑”护院的脚步声后,李阎浮才传音道:“你们依次下水,放出真气防水,动静不要搞得太大。至于这个家伙,就让他自己在这里躺一会吧!” 天干小队的士师们放出身上的真气,逐一走入湖水中。李阎浮等他们都消失在湖面上,才最后一个走向那里。真气分开了冰冷的水,李阎浮放出心识在湖底缓步前行。这个湖不大也不小,走了一会就走到了对岸。 一行人上了岸后沿着厢房的后墙,走到了窗户边上蹲了下来。窗户大大的开着,田大少还在屋内喝着酒吃着肉。袁子娇的声音从“传声瓷丸”中传了出来:“附近没有巡逻的护院,周围一切正常。” “明白。”李阎浮传音答道。 李阎浮指了指柯云琦和獬甲,传音道:“獬豸一先上,獬甲支援,进去以后先控制住他。其他人,跟我从正门走。” 柯云琦点点头,直接从窗户中跳了进去。獬甲等他进去后,身体这么笔直的往前一冲,蹿入了屋内。柯云琦和獬甲这两个身穿黑衣黑甲、头戴獬豸面具的人,大晚上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把这位田大少吓了一跳。 田洛峮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他张大嘴指着柯云琦两人,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逼我们动粗,你只要一喊,我保证你立马就死。”獬甲出言恐吓道。 “别……别……别动手,你们想要什么,钱还是女人?”田洛峮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们什么都不要,找的就是你田洛峮田大少爷。”李阎浮推开正门,带着几名獬豸组士师走了进来。晃眼的横刀已经出鞘,锋锐的弩箭已经上弦,这个架势更是让田洛峮吓得腿都开始抖了起来。 这位田大少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这会倒是不结巴了:“我不是田洛峮,你们找错人了?” “你穿着田大少的华服,喝着田大少的美酒,你说你不是田洛峮,那谁是?”对于这种怕死的人,李阎浮见得多了,他故意板着脸严厉的问道。 “我只是田少爷从乡下找来的替身而已,田少爷要我伪装成他,在他不方便的时候顶替一下,我真的不是田少爷啊。”这名自称是替身的假田洛峮一边说,一边轻声抽泣起来,“你们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 “田洛峮人呢,到哪里去了?”李阎浮问道。 “田少爷说,他要送一批私货到郑公庄,这会估计在半路上了。” 第四十四章 南辕北辙 神禾原上山清水秀庄园林立,许多长安的贵族都喜欢在这里购置产业。不少富家公子宁愿长期居住在神禾原,也不愿意回长安。但是这里毕竟是城郊,很多长安能买到的稀罕物件,在这里就没有那么容易买到了。 尤其是一种名为“鹭石散”的东西,这些富家公子尤其喜欢。但是这玩意早就被大唐朝廷明令禁止售卖,即使在长安,也只能在私底下偷偷销售。 根据田洛峮的替身交代,田大少爷其实就是长安城最大的“鹭石散”销售商。但是这位田大少爷很狡猾,从来不用田氏漕运的运输渠道来运送“鹭石散”。每次神禾原有需求,他都是通过陆路进行运输,并且为了保证安全,都是自己亲自负责押运货物。 田大少今天晚上,就是突然接到了一笔紧急的单子,所以才亲自押运货物前往郑公庄。 而这郑公庄也不简单,这可不是普通的庄园。郑公庄原来是大唐皇室管理的一座皇族庄园。四大名门之一荥阳郑氏的后人郑万钧,娶了皇帝李隆基的姐姐代国长公主,当时的皇帝睿宗李旦就把这座庄园赐给了郑万钧。 到了李隆基登基后,这郑公庄更加显贵起来。郑万钧和代国公主的儿子郑潜耀,又娶了李隆基的女儿临晋公主。郑公庄跃升为“一门两驸马”的超级国戚,在神禾原身份极为尊贵。 郑潜耀跟其父郑万钧一样擅长书法,平时在长安坊间口碑还不错,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他注重孝道,勤勤恳恳的侍奉父母。其母代国公主身患重病,长期被病痛折磨,只有通过服食“鹭石散”才能减缓痛苦。 这已经不是郑潜耀第一次求购“鹭石散”,他先后从田洛峮手上买过五次,每次都出手大方。据田洛峮的替身所言,郑潜耀是田大少极为重视的大客户。每次郑公庄有需求,田洛峮不但亲自出马,还会带上小礼物顺便拜访一下郑潜耀。 李阎浮带着獬豸组回合了“渠黄部”士师,一行人改道前往郑公庄。田洛峮的替身也被他们顺手带上,一方面是在路上逼问口供,另一方面也是怕他欺骗自己。万一这替身是真的田洛峮,那就闹了大笑话了。 秋衙卫一行人都披甲配刀,骑着经过悉心调教的军马,一路狂奔而去。顺着官道,能看到路上来往车辆留下的车辙。经过一条分叉路口时,田大少的替身指着其中的一条车辙,对前面的李阎浮喊道: “大人,这就是田少爷马车留下的痕迹。” 李阎浮拉缰控马,故意落后一个身位,走到带着假田洛峮一起骑行的士师身边,他先是对那名士师点头示意,然后再看着假田洛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人原来在乡下就是养马的马夫,要说对马和马车的了解,十里八乡谁能比得过我。”假田洛峮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低声下气地说道。 李阎浮现在基本相信他就是田洛峮的替身了,大唐的那些公子哥身上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仿佛要学那些名士一样,即使是皇帝杀了他,也能得一个青史留名。 “这田家的马车跟其他家都不同,不但车轮比别家宽了两分,车轮上还包了一圈生铁。据说是田少爷要求的,为什么如此,小人也不知道。”假田洛峮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李阎浮,脸上讨好的神情一表无疑。 这条车辙也确实如田洛峮替身所说一般,比其他车辙都宽了一些。李阎浮顺着车辙看去,只见这长长的痕迹顺着左边的岔路,蔓延向前方。而那个方向,正是通往郑公庄的官道。 “加快速度。”李阎浮大声发出命令,然后一挥马鞭,策马向前方奔去。随着他一声令下,秋衙卫整个马队开始提速向前。马蹄铁敲击在官道上,激起一阵清脆的声响,让这朦胧的暗夜之中,点点余韵环绕不散…… 长安城光德坊,两个人影从温宿客栈的院墙放出,沿着街道匆匆遁入夜色之中。这两位正是突厥使团的石阿失毕和阿史那珍,他们似乎对长安城很熟,每次都能避开巡街的士兵。 “你刚才翻出来的动作很利落嘛,我还以为你脚软了呢?”阿史那珍捂嘴一笑,另一只手拍了拍石阿失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话。”石阿失毕严肃地说道。 “怎么啦?咱们该做的都做完了,谁管他们的死活。石郎,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我们趁此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受人控制了。”阿史那珍越说越开心,“我们去东土那边的十万大山,从此就隐居在哪里,生儿育女快意过完这一生。” 石阿失毕闻言拉起了阿史那珍的手,两人深情地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的向前走去。前面就是西市,阿史那珍带着石阿失毕左拐右绕,来到了一家酒楼前。这个时辰,西市所有的店铺全都的打烊了,这家酒楼也不例外。 阿史那珍轻轻敲了敲酒楼的门,不久门就打开了一点,留下一人宽的距离正好供他们通行。石阿失毕和阿史那珍前后脚走了进去,酒楼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举着蜡烛,等他们进来后就关上了门。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这白发老头关上门后就带着阿史那珍两人往后院走去。后院的一间厢房内灯火通明,老头走进去后一把推开屋内的胡床,脚在地上踩了两下,地面上的青砖自动往左右分开,露出了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阶。 这老头举着蜡烛就走了进去,也不管石阿失毕和阿史那珍有没有跟上来。石阿失毕和阿史那珍对视了一眼,阿史那珍点点头,两人也走了进去。这道台阶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地下是一个草草挖掘的通道,三人继续往里走去。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通向地面的台阶。老头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台阶,示意阿史那珍两人自己上去。阿史那珍拉着石阿失毕一起,躬身行了个大礼,不但如此阿史那珍还说道: “多谢前辈,不知道前辈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白发老头没有说话,摇了摇头指着西方白奕的方向,做了几个手势。阿史那珍也不管自己看没看懂,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她拉着石阿失毕走上了通往地面的台阶。石阿失毕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一直到走出了台阶,走到了城外的地面后,才开口问道:“刚才那老头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不过都不重要了,我们现在自由了!”两人这时已经身处长安西边的一处小山之中,阿史那珍大口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回答道。 她说完后转身紧紧抱着石阿失毕,两人相拥了一会,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白发老头可不知道阿史那珍两人在上面说起了自己,等他们离开后,老头拿着蜡烛走到了通道内,坐了下来将蜡烛放在身边。他伸出手在怀中掏了半天,拿出了一卷老旧的画卷,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画卷里画着一男一女,两人都身穿白袍、脸有兽纹,彼此在桃花树下十指相扣,深情对视着。这幅画的画工非常好,把人画的栩栩如生,气氛渲染的也不错,应该是出自名家的手笔。 老头一边看着画一边伸出手,在通道的石墙上按了一下,随后整个通道开始晃动起来,石块和泥土如雪片一般掉落下来,蜡烛也随之熄灭。灯火熄灭前,这白发老头的眼角,似乎滑落了一滴泪水…… 郑公庄五里外是不知道哪家权贵的良田,绿油油的粟小麦长势正好,连成一片远远望去似乎无边无际。李阎浮带着“獬豸组”和袁子娇,潜伏在这里抵近侦查。至于宫云野和“渠黄部”,则安置在更远处的一座树林之中。 天牟战鹰在袁子娇的操控下,正在郑公庄的上空盘旋。从“水镜呈象”法宝中看去,整个郑公庄一片安静。两位驸马爷早早就休息了,代国公主独自在一间屋子里休息,这会她正靠在床上吸食“鹭石散”。 巡逻的护院十分专业,有明哨和暗哨的布置。院墙四角甚至还搭建了四座箭楼,上面点着熊熊篝火,照亮了院外的小道。前院已然如此,更别提后院了。大家名门讲究男女之别,后院负责把守的全部是身背宝剑的剑婢。 这些剑婢可不简单,乃由荥阳郑氏大长老郑善果亲自调教而成,各个身怀通心明体期的修为,擅长一套《注玉六寂剑阵》。后院总共只有十二名剑婢,每六人可以组成一阵。是荥阳郑氏在两位驸马大婚时,先后分两批赠予的。 “大人,前院的护院应该都是边军退役的老卒,你看他们巡逻时的习惯,左手放在刀鞘之上,这样能以最快速度拔出横刀。”柯云琦看着水镜说道,“其中甚至还有几名弓箭手,这种配置基本就是就跟边军一样。” “后院那几个应该是名满天下的‘注玉剑婢’。”袁子娇操控天牟战鹰之余,还不忘说上几句,“这郑公庄出自名门之后,果然颇有积淀啊!” 李阎浮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先找到田洛峮和阙特勤再说。” 不管天牟战鹰在天上来回飞了多少遍,水镜之中根本看不到田洛峮和阙特勤的身影。田家的马车倒是在不远处的官道上发现了,可是不但车厢里面空无一人,连拉车的马也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柯云琦是一点思路都没有,沉默了下来。李阎浮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袁子娇倒是不死心,控制着天牟战鹰继续寻找。 “不对,我们肯定遗漏了什么线索。鹭石散既然已经送到了,田洛峮不可能这么快就了无踪迹的。”李阎浮低声地自言自语起来,“除非他根本没来这里,半路就下车了!” 李阎浮这话一说完,自己的眼中突然一亮。袁子娇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他。两人同时开口说道:“马车的车辙!” “大人,什么车辙?”柯云琦不解地问道。 “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条岔路,你还记得吧?驶向左边官道的田家马车,车轮在路上留下的车辙,比之前的痕迹浅了那么几分。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肯定是田洛峮半路就下车了。”李阎浮解释道。 “他这么做绝对有问题,阙特勤肯定在他手中!”袁子娇控制天牟战鹰飞了回来,她一心二用回答了一句。 “没错。”李阎浮点头表示赞同,他扭头问柯云琦,“查一查那条路通向哪里?附近有什么地方,是平时人很少,一般人又进不去的。如果我是田洛峮,就一定会藏在那里。” “不用查了,大人。你说的这种地方,那附近就只有常宁宫了。这座行宫是皇室的御苑,由太宗皇帝下令修建。如今的那位陛下似乎不喜欢去常宁宫休憩,所以那些皇子公主们也很少去了。”柯云琦回答道。 “所有人,改道常宁宫,咱们去会一会这位擅长南辕北辙的田大少。”李阎浮马上通过“传声瓷丸”传令给“渠黄部”和“獬豸组”的士师。 随着他一身令下,潜伏在树林里的士师纷纷走向官道,这一夜真是忙碌…… 第四十五章 攻田救阙 常宁宫之所以被逐渐荒废,不是没有原因的。武周建立前,睿宗李旦曾经被扶上了皇位,但他只是母亲天后武媚娘的傀儡。当时坊间都在传闻,李旦被天后软禁在太极宫中,由一群阉人监视着,防止他参与国政。 其实,李旦是被软禁了,却不在太极宫,而是在这常宁宫。 当年还年幼的李隆基,也随着父母一起生活在常宁宫中。幼年时代的他遭受了多少宫女的白眼和宦官的无视,只有他自己才能数的清。所以李隆基登基以后,逐步减少了常宁宫的维护费用,甚至撤走了原本负责宫禁的士卒,只保留了常宁宫宫监一职。除此之外,他还留下几位不得志的宦官,负责常宁宫的日常打理。 这样一处几乎没有防御的行宫,那些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自然不会闯入。但对于身怀修为的田洛峮来说,就如入无人之境了。 江湖上都说田大少没有修炼天赋,修习正统玄门心法《罗浮太素步玄经》,居然只修出了通心明体初期的修为。但这会,田大少手提着阙特勤,轻松翻过常宁宫高墙,不但一点动静都没有,还颇有余力。 如果明眼人在此,看田洛峮身上的真气流动,就会发现他明明是引气筑基后期的修士嘛。这一身修为,都可以跟太乙门罗烈一较长短了。 田大少就这么拎着阙特勤,轻车熟路的在常宁宫内前进,偶尔左拐不时右绕。很快他就走到了一处厢房前,田大少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手把阙特勤放在了胡床上。屋内坐着两名修士站起身来,招呼道: “副盟主。” 田洛峮摆摆手,让他们两人坐下,然后自顾自的倒了杯水,边喝边说:“累死我了,我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你们说,梦庄周是怎么想的?让我堂堂一个大少爷,就拎着这么一位突厥大汉,翻山越岭跑到这个犄角旮旯来。” “副盟主,您这叫做能者多劳。”身穿黑袍的中年修士赔笑着说道。 “少跟我来这套,我知道,你小子是梦庄周的人。”田洛峮放下水杯,指着他说道,“到门口给我把守着,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怎么跟梦庄周交代!” “是,是。您在屋内休息休息,我这就出去。”中年修士连声称是,根本不敢反驳田洛峮,说完后就立马走了出去。 这田洛峮原来是拦江盟的副盟主,听他的口气完全不把盟主梦庄周放在眼里,一点面子都不给就这样直接训斥梦庄周的人。偏偏这位中年修士还不敢发作,只能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他。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田洛峮掌握着拦江盟的财政大权。拦江盟上上下下所有的开销,全部都是田大少一人承担。可以说,如果没有田洛峮的财力支持,拦江盟根本就建立不起来。那梦庄周的雄心壮志,也就无处施展了。 正因为如此,别说是普通拦江盟修士,就算是盟主梦庄周也要让他三分。 “少爷。”等他出去后,身穿青袍的老年修士才改口喊道。 “吴叔,辛苦你了,这常宁宫上下都打点好了吗?”田洛峮问道 “放心吧,少爷。这里的宫监咱们每年都有孝敬,这次更是一口气给了他百两黄金。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当做不知道的。”老年修士回答道。 “恩,这次的事情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不然我们全都要倒霉。你是怎么跟这位大人说的?”田洛峮不太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我说,我的一位远亲仰慕皇家尊严,想来常宁宫借宿一段时间。那家伙装出我的亲戚,也见了那位大人一面。”老年修士简单的说了一下。 “这位突厥的贵人先藏在这里几天,等风声过去一点,马上转移到陇西去。”田洛峮也不怕阙特勤听见,就这么直接说道。 “是,老奴知道了。”老年修士应道。 “你也去门口把守吧,省得某些人说三道四,说我田某人跋扈嚣张、待下不公。”田洛峮故意提高音量,声音正好能被门口的中年修士听见。 “是。”老年修士说完后也走了出去。 田洛峮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突然走到阙特勤身边,打量了他一下,开口说道:“你老实点,我还能赏口水给你喝。你要是敢大喊大叫,先别说有没有人会来救你,我田某人马上就能杀了你。” 阙特勤点了点头,田洛峮将他嘴中塞着的布条拿了出来,但是没有解掉他身上绑着的绳子。阙特勤张大嘴用力吸了两口气,田洛峮还真给他倒了杯水,就这么拿着让阙特勤喝了几口。 “说说吧,你们兄弟俩谁想当突厥可汗?”田洛峮一屁股坐到胡床上,漫不轻心地说道,“随便聊聊吧,反正这会儿你那也去不了。” 阙特勤被捆得很不舒服,他扭了扭身体,问道:“能解开吗?捆这么紧干嘛,你不也说了吗?反正我跑不了的。” “哈哈,还跟小爷我玩这招!”田洛峮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你这聪明劲儿,一点也不比我差!小爷我这‘金丝闭气索’要是拿掉,你的修为不就全恢复了吗?虽然我也不怕你,但是打起来动静太大了也不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阙特勤说完这句话干脆往胡床一趟,闭口不言了,看起来似乎闷闷不乐。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突厥王子不当,跑到我们大唐来凑什么热闹?现在好了吧,落到我们手上就没那么容易走了?”田洛峮不管阙特勤什么反应,自己说的非常起劲,“何必呢,我要是你老老实实,该说就说免得吃苦头。” “你想知道什么?”阙特勤听出田洛峮话里威胁的意思,问道。 “你说你兄长会不会为了你放弃你们突厥可汗的宝座?”田洛峮反问道。 “我大哥是草原上最有智慧的人,突厥只有在他的带领下,才有未来。”阙特勤摇了摇头说道,“你想拿我要挟我大哥,那是不可能的,只会招来他最猛烈的报复。而我,宁可死在大唐,也不会成为累赘。” “哟,哟。果然是条汉子!”田洛峮鼓了鼓掌说道,“可惜啊,你是死还是活,这就由不得你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长安城将我绑走!这会太史局和丽竞门肯定在到处找我,你就不怕他们查到这边吗?”阙特勤坐了起来,看着田洛峮说道。 “我们是什么人,你知道了也没用。至于太史局和丽竞门,等他们找到这里,恐怕我们早就人走茶凉了。”田洛峮有恃无恐的说。 田洛峮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田大少够自信,可惜啊,很多事情可由不得你。” 这句话几乎跟田洛峮刚才向阙特勤说的话一样,田大少反应也很快,一听到这话伸手就要去抓阙特勤,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锋锐无比的剑气从屋顶破瓦而入,速度极快的攻田洛峮。他如果执意要抓住阙特勤,恐怕马上就要绝命于这道剑气之下。田洛峮只好从胡床上翻身而下,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躲过了这道剑气。 李阎浮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胡床前,一把抓起阙特勤,随后一个闪身退到了窗前。这时候他发出的剑气才击中胡床,整张梨木胡床被击得粉粹,木屑飞起满屋飘荡。田洛峮从地上爬起时,阙特勤已经落入了李阎浮的手中。 “李晨曦。”阙特勤这时才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 这间厢房的门口传来了两声惨叫声,看样子田洛峮的两名手下都被“獬豸组”的士师们解决了。珂云琦带着獬甲、獬乙走了进来,这下正门和窗户都被他们堵得死死的,田洛峮要逃出去,只能从刚来李阎浮打破的屋顶跳出去。 不用说,只要他敢跳,外面等着他的就是“神机震天弩”的火药弩箭。这样十几支箭同时射出,一般的引气筑基修士根本挡不住。 这就是李阎浮制定的战术。在带着“渠黄部”和“獬豸组”赶到常宁宫附近后,袁子娇放出了法宝天牟战鹰,很快就找到了田洛峮和阙特勤。于是李阎浮决定带着“獬豸组”发动突袭,而“渠黄部”则负责在包围常宁宫随时准备支援。 眼前的局势对田洛峮极其不利,李阎浮这时已经打开窗,将阙特勤交给了外面接应的獬丁。田洛峮知道,等他腾出手来,肯定会是雷霆一击。坐以待毙绝对不是我们田大少的风格,他毫不犹豫的激活了《天荒九鼎问心诀》。 《天荒九鼎问心诀》确实是门诡异的邪功,入门很快进阶也很快,完全没有修炼壁垒。但是,每月都有一次痛苦的真气逆流,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修炼这门心法的修士会变成全身长满鳞片的怪兽。 这种变化,也可以由修士主动激活。一旦变身为鳞片怪兽,修士的战力将大大增加。田洛峮现在就是如此,他主动逆行真气,身体一下胀大了一圈。原本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一下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兽化后的田大少四肢着地,猛地发力冲向了李阎浮,冲到他身前后一爪抓出,爪上全是一道道锋利的真气。李阎浮转身用右手的却邪剑招架住这一爪,却没想到田洛峮的这一击力大无比,整个人被推向窗户。 “快闪开!”李阎浮大喊一声,窗外的獬丁抓起阙特勤就往边上狂奔。李阎浮放出真气屏障护住自己,随后后背重重撞在窗户上,将木窗连着整堵墙壁一起撞破。田洛峮推着李阎浮,一路冲到了屋外的空地上。 这下对田洛峮来说,无疑是死地现生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四肢猛地发力,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院墙。 “你们先带阙特勤回长安,记住不能再出意外了!”李阎浮通过“传声瓷丸”对珂云琦、宫云野和袁子娇说道,随后调动真气使出轻功追了上去。 田洛峮在前边一边逃跑,一边不时向后发出几道真气,试图阻止李阎浮的脚步。李阎浮轻松的用剑气挡了下来,然后再用剑气进行还击。两人一追一逃,向常宁宫北边的一座山跑去。 “獬豸一,按照司獬的吩咐,带着阙特勤撤回来。”袁子娇的声音从“传声瓷丸”内传了出来,“渠黄部负责保护阙特勤回长安,我去那座山下接应司獬。” 珂云琦这时也走出了厢房,他听到袁子娇的话后,打了给手势。獬豸组带着阙特勤,一起离开了常宁宫。 渠黄部这时已经赶到了常宁宫外支援,整整三百号人马惊动了常宁宫的宫监。这位大人一开始还推推阻阻,当看到一身黑衣黑甲、头戴獬豸面具的太史局士师带着阙特勤走出来后,脚都吓软了。 “这位大人,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位突厥正使居然被贼人藏在你们常宁宫,这件事你怎么也得给皇上一个交代吧?”宫云野刚才被这位吆三喝五的宫守搞得十分火大,现在证据确凿直接呛了他几句。 “把这里的人全部带回太史局。”宫云野一声令下,三百名士师冲入了常宁宫。今天晚上这座寂寞已久的行宫,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第四十六章 林中一战 常宁宫北边有一座大山连绵百里,山腰上是一片茂盛的森林,一头扎进去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后山有一处悬崖峭壁,地形很是险要。 前朝大隋末年,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母窦夫人途经此地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山匪行刺。当时窦夫人身边的护卫不多,只能逃往这座大山中躲避。他们在前面跑,山匪在后面追。 跑着跑着,这林中突然出现了一座高崖,其下有一小洞,窦夫人带着丫鬟躲了进去。山匪这时也追到了这里,将小洞团团围住。眼看山匪马上就要冲进来了,这时凭空飞来一块巨石,砸死了几名山匪。这群山匪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靠前。 随后赶到的大将秦叔宝和尉迟敬德打退了山匪,将窦夫人救了出来。正是因为如此,太宗李世民才按照其母的吩咐,在此建造了一座寺庙,也就是常宁宫的前身。至于那块飞出的巨石,是哪位路过的修士作为,就不得而知了。 李阎浮一路追着田洛峮,两人从山脚打到山腰。田洛峮突然加速冲进了树林之中,然后也不知道使出了什么邪功,整个人就像猿猴一样在树丛中左移右闪,忽的一下就消失在丛林的掩护中。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转白,黑色的天际线缓缓后退,就像阴阳交汇之时,白色的微光闪现在天穹之上。树林之中鸟鸣声从无到有传入李阎浮耳中,微光透过树荫铺满了遍布落叶的地面,整个丛林似乎一下活跃了起来。 握了握手中的却邪剑,李阎浮停下脚步放出心识,搜索着田洛峮的身影。 “不要白费功夫了,你是找不到我的。”田洛峮的声音变得十分诡异,从四面八方传来,完全摸不准他的方位。 李阎浮没有搭理他,似乎是发现了可疑之处,挥剑发出一道剑气攻向了那里。剑气击中地面,泥土和落叶四处溅射。然而,田洛峮却不在那里。 “晨曦剑星,名气是够大,看样子也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田洛峮继续挑衅道,“我劝你还是早早退去,不要自找没趣。” “你要真有这本事,倒是出来让我领教一下。”李阎浮回敬了一句。 “也罢,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恐怕你也不知道小爷我的厉害!”说完这句话,田洛峮突然从李阎浮身旁的大树内冲了出来,重重一爪打向李阎浮身体右侧。 却邪剑上剑气吞吐个不停,李阎浮微微一侧身,躲过这一爪。随后却邪剑借力一挥,直接攻向田洛峮的腰部。同时李阎浮还暗中使出藏剑式“灵器藏,含道情”,一道无形的剑气潜伏在空中,随时准备发动突袭。 田洛峮的兽爪挡住了李阎浮的剑,带着真气的兽爪在却邪剑上擦过,激起了一阵火星。李阎浮左脚后退一步,在地面重重一踩,右手借力将剑直刺向田洛峮。这剑又快又狠,剑身上带着剑芒,一般人根本无法躲闪。 但兽化后的田洛峮,身法跟正常修士完全不一样。他往右边一扑,四肢同时着地,再像狼一样高高跃起,腰部这么一扭突然在空中变向,出现在李阎浮左后侧。他后脚发力,两爪同时攻向了李阎浮。 这还是李阎浮第一次与修炼《天荒九鼎问心诀》的兽化修士交战,上次在永宁坊附近,他虽然与梦庄周交过手,但是当时梦周庄并没有使出兽化神通。可以说,这《天荒九鼎问心诀》一半的战力,都体现在兽化神通上。 眼看田洛峮两爪就要攻到自己的背上了,李阎浮突然降低重心挥出却邪剑,身形一矮脚下一滑,用出了海西的弧步身法。这种弧步身法是聂罗本的成名绝技,大唐的修士对这门轻功十分陌生的,田洛峮也不例外。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田洛峮不变招,执意要打中李阎浮,那么他这两爪最多将李阎浮打成轻伤。可是,李阎浮弧步转身后挥出的剑招势大力沉,击中他后必定将其重伤。这种以伤换伤对于精明的田大少来说,太不合算了。 无奈之下,田洛峮只好在空中再次借力,双爪散去真气,拍向了自己的膝盖。靠这么一拍获得的后劲,他一个翻身从李阎浮头顶穿了过去。 这可正是李阎浮期待已久的良机,他气机一动,潜伏在暗处的无形剑气直冲田洛峮而去。田大少这时还在半空中,已经无处借力了,只能放出真气屏障扭扭身体躲过要害,硬接了这道剑气。 剑气毫不费劲的钻进了田洛峮的真气屏障中,随后从他右手手臂划过,一道暗红色的血花飞溅到地面上,被这些血溅到的落叶瞬间被腐蚀一空。李阎浮正要趁胜追击,田洛峮落地后直扑一颗大树而去,身形闪烁之下再次消失在林中。 “田大少,你这么走了不够意思吧?咱们还没打尽兴呢!”李阎浮冲着丛林高声喊道,“你这木遁之术倒是炉火纯青!但你千万不要以为仅此一术就可以帮你逃之夭夭,在下还是有些手段能破去你这木遁之术的。” “少跟小爷在这里吹牛逼,你倒是破一个我看看。”田洛峮的声音还是那么缥缈无踪,“去你大爷的,你这剑还真是疼。” “我说,田少爷,就算你逃得掉!你们天方小筑上下百来号人,你们田氏漕运整整上千兄弟,难道也逃得掉?”李阎浮冷笑一声问道,“你就忍心看他们被你牵连,走上这不归之路?” “小爷我加入拦江盟,就没想过生死!”田洛峮嘿嘿一笑继续说,“至于我那些手下和兄弟,我不相信咱们大唐会乱杀无辜。李晨曦,你还做不到一手遮天!杀了他们,我看你怎么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好一个有恃无恐!我是不能拿他们怎样,但我可以诛你九族!”李阎浮握着剑在丛林中缓缓行走,边走边说道。 “就我那些无良的远亲,一个个都惦记着我们田家的财产,你都杀了才叫一个好呢。”田洛峮大笑了起来,笑声惊起了一群飞鸟。 既然田大少冥顽不灵,李阎浮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摘下了脖子上戴着的x形十字架,李阎浮口中默念着法决。高挂在天穹上启明星突然大放光明,一道光芒从空中直落而下,落到了李阎浮的身上。 李阎浮的身体仿佛化为一只饕鬄荒兽,不但将缓缓吸收着这道光芒,还开始大量的吸纳起天地灵气来。他体内的中丹田“神府轮”开始缓缓转动,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旋涡,吞噬着所有能吞噬的能量。 这正是《阴阳混洞三元气》的精要之处。一元大日变,显化光明阳刚十足,可以修出纯阳的大日真气;二元混洞变,化身混洞吞噬光明,可以修出纯阴的混洞真气;三元阴阳变,阴阳合一重返混沌,这时候修炼者的身上的真气,既可以在纯阴纯阳之间自由切换,也可以阴阳交泰化为无极。 李阎浮现在用的正是外引纯阳、内化纯阴的三元阴阳变法门。“神府轮”化身混洞将天地灵气转化为纯阴真气,与启明星赋予的纯阳真气在他体内交融合一,最终变为无穷无尽的“混沌”真气。 “太一元炁榜给每位上榜高手赐予的封号,都是有理由的。”李阎浮开口说道,“而我之所以获封‘晨曦剑星’,是因为在这黎明前的拂晓时分,剑仅仅只是剑而已,晨曦才是我用于决胜的手段!” 李阎浮这么说,让田洛峮一头雾水反倒不敢轻易进攻了。 这方世界,炼神还真期高手要晋级宗师期,最大的门槛不是修为,而是法界。所谓的法界是由修士的修炼心法决定的,它将修士身上的气势凝结为一体,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自从一界。法界内所有事物,都在修士的掌控之中。 李思泉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就拿下逸标苾?就是因为两人暗中放出法界交锋时,逸标苾的“青苍法界”被李思泉的“天乙法界”全面压制了。李思泉才得以从容的用法宝“捆仙绳”,将逸标苾拿获。 只有先天宗师才能掌握法界神通,宗师之间对决的胜负往往都由法界来决定。谁的法界能更胜一筹,谁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天幕阴阳交替的黎明时分,李阎浮可以借助启明星力,短暂地使出“晨曦法界”。这晨曦二字,就暗指他阴阳交泰的修炼功法。 李阎浮说完那番话后,就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身上放出一股虚无缥缈、似有似无的气息,这股气息快速的向整片丛林蔓延开来。 “怎么可能,居然是法界?”田洛峮惊呼一声。 随着“晨曦法界”的展开,李阎浮对这整片森林拥有了莫大的掌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全部都处于他的感应之下。田洛峮的身影完全就无法影藏,被一颗参天大树给挤了出来。 田大少还不死心,他身体闪烁了几下,再次使出木遁之术,试图钻入西北角的一颗大树内。结果木遁之术完全失效,他重重的撞在大树上,将这颗大树撞倒在地。田洛峮从地上爬起,转身看向李阎浮。 “法界之中,所有事物都由我来掌控,你也不例外。你何必自找苦吃?乖乖的把你们拦江盟的事情都交代了!”李阎浮缓缓走向他。 田洛峮的修为已经被“晨曦法界”完全压制,他的身体从兽化状态变回了人形。这种变化非常痛苦,他身上的毛孔都在往外渗着血丝。这会田大少倒是非常硬气,也没有叫疼就这么死死的盯着缓缓走近他的李阎浮。 “没想到啊,李晨曦你藏得这么深!什么迦叶志忠、什么江采萍,哦对了,还有叶法善那个老鬼,论起修为来给你提鞋都不配!”田大少吐了口血,说道。 “田少爷,你放着玄门正宗《罗浮太素步玄经》不去修炼,偏偏要修炼什么《天荒九鼎问心诀》?还加入拦江盟这样的邪派组织,你到底怎么想的?”李阎浮走到田洛峮身前,问道。 “少废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杀要剐随便你!”田洛峮光棍地说道。 李阎浮从腰上拿出一根“玄丝闭气索”,将田洛峮捆了起来。秋衙卫士师外出办案时,都会配备“玄丝闭气索”法宝,功效跟拦江盟的“金丝闭气索”差不多,都可以阻断修士身上的真气流动,暂时废除修士的修为。当然,这两种法宝比起李思泉的“捆仙绳”仿制品,还是要差上了一些。 “到了太史局,就由不得你不说了。”李阎浮一边说,一边将田洛峮捆好。这时“晨曦法界”已经从森林中消失了,从出现到消失总共只存在了二十息。 “好威风的太史局,大唐的江湖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么多年来死气沉沉。也是因为你们四大门派敝帚自珍,后辈修士才进阶无门。”田洛峮大声高呼起来,“不公平啊!凭什么你李阎浮年纪轻轻,就修为通天?现在连法界也能掌握?我们这些民间修士,却连一本适合自己的修炼心法都找不到?” “为什么?大唐为什么要如此对我?”田洛峮眼中流出血泪,一边喊一边从下到上慢慢化为飞灰。李阎浮输入真气,想阻止这个过程,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没用的,主动兽化之人,必须杀死对手再食其血肉,不然便会跟我一样,真气逆冲而亡,化为一捧黄土。”田洛峮的话还在原地环绕,人却已经全部化为飞灰,被晨风吹向了空中,向着远方飞去…… 第四十七章 城门冲突 长安城东南角的启夏门,天一亮守城的千牛卫士卒就将大门打开了。开门后没多远,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城头瞭望手拉了拉警钟,大声喊道:“三百人左右的马队,没有举旗!” 大唐帝都长安有着严格的守御条例,任何军队和个人,都不得无故冲击城防。所有接近长安的军队,规模超过百人以上,必须高举军旗表明出处。以前秋衙卫每次行动,都会通报给负责城防的千牛卫。 这次李阎浮故意没有通报,一个原因是时间上确实来不及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密。长安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说明了千牛卫已经被白奕密谍和拦江盟所渗透。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解救阙特勤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向他们通报了。 几百名身穿重甲的千牛卫士兵跑下了城墙,有序的跑到启夏门外摆出了一个防御方阵。很快又跑来了几名士兵在方阵前布置了拦马桩,城墙上的士兵也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这支赶往长安城的队伍,正式宫云野的“渠黄部”,柯云琦和“獬豸组”护卫着阙特勤走在马队的最中间。常宁宫的宫监和几名太监也被一锅端了,捆在几匹马背上。 赶到城外五百米处,秋衙卫的马队停了下来。按照规矩,这就是军队能靠近城防的最近距离,再往前进城墙上随时可以用强弓进行射击。宫云野独自一人策马上前,走到了千牛卫大阵十米前停住。 “太史局秋衙卫执行紧急命令,现在要回城复命。惊动了千牛卫的兄弟们,在下万分抱歉。”宫云野拱拱手,在马背上大声高喊道。 千牛卫的大阵中走出了一位旅帅,宫云野翻身下马,走了上去拿出秋衙卫的腰牌给他验证。这名旅帅仔细地看了看腰牌,点点头正向下令放行。这时启夏门内一匹快马冲了出来,马上的骑兵大声喊道: “大将军令,片甲不得入城!” 这名骑兵将这道千牛卫大将军刘常易的军令,来回喊了三遍,才调转马头跑了回去。千牛卫的旅帅将腰牌还给宫云野,拱了拱手,说:“请秋衙卫的兄弟们见谅,这将令你也听见了,我们弟兄几个要是让你们进城了,恐怕就要人头落地。” “这位兄弟,我们秋衙卫隶属皇上亲管,你们刘大将军没有权利干涉我们的行动!你们千牛卫就这样把我们拦在城外,恐怕被皇上知道就不好了吧?”宫云野这火爆脾气,那里管什么千牛卫的军令,直接出言威胁道。 “这个我管不着,天塌了有刘大将军顶着,我们只能奉命行事!”这么旅帅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说完就要往回走。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们秋衙卫不客气!”宫云野说完也翻身上马。 “等等!”旅帅转身说,“什么意思?你们还想强闯进城?这位兄弟,我奉劝你一句,冲撞城防可是死罪!你要想清楚!” “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宫云野说完这句,策马就走。 等宫云野返回秋衙卫的队伍后,这三百名骑兵手持着神机震天弩,摆出冲锋队列缓缓接近了千牛卫的军阵。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大唐军队冲击千牛卫的事件。城墙上的千牛卫士卒有些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不是怕也不是紧张,而是完全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样。 “点狼烟!”城墙上一名千牛卫将领下领道。 “大人,下面可是秋衙卫,这狼烟一点事情就闹大了!”副将劝道。 “点!大将军既然敢下这种军令,就不要怕把事情闹大!”这名千牛卫将领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副将说道。 城墙上的士兵也不管这两名将领的争执,反正将令一出他只管执行,熊熊狼烟被他用火把点燃。长安这座千古名城在大唐立国之后,第二次迎来了久违的狼烟。副将看着这一幕,冷汗连连怎么擦也擦不完。 秋衙卫的骑兵队列开始加速,宫云野一马当前的冲在最前面。再离千牛卫军阵还有三百米时,宫云野一拨马头往右边跑去,整个队列随着他划过一道弧线从军阵前冲过。 “千牛卫的弟兄们,这次只是警告,再不让路,我们就要冲阵了!”宫云野让“渠黄部”的士师们高喊道。 启夏门门外是一触即发,太极宫宫内则被狼烟彻底惊动了。来往忙碌的宫女和太监们纷纷停下脚步,看向城东南高高飘扬的狼烟。有的宫女甚至开始低声哭泣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太极殿更不得了。正在进行朝会的大臣们,原本正因为突厥使团一事吵得不可开交。随着金吾卫进殿通报了启夏门狼烟求援一事,大臣们全都停止了争吵。李隆基走下高高在上的御座,走到太极殿外看向天空。 大臣们自然也跟了出来,“剑圣”裴旻闭上眼放出心识,过了一小会开口对李隆基说道:“陛下,是秋衙卫被千牛卫拦在城门外,现在双方正在对峙。” 李隆基闻言转身看着千牛卫大将军刘常易,所有的大臣们也看着他。满脸络腮胡子的刘常易,这会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千牛卫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葛福顺。”李隆基深深地看了刘常易,但是没有跟他说话,他转头叫起了羽林卫大将军葛福顺。 “臣在。”葛福顺走了出来,躬身回答道。 “羽林卫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到外城换防?”李隆基连连发问。 葛福顺沉着地回答道:“臣是昨天晚上接到的圣旨,连夜就传令给正在野外演练的羽林卫。现在这会,大军应该离长安还有十里左右。” “朝会你不要参加了!现在马上出城,亲自带大军到外城换防。”李隆基对葛福顺下了一道口谕,随后又喊道,“陈玄礼何在?” “臣在。”陈玄礼走出队列,躬身行礼。 “马上去西内苑,集合万骑营巡防长安各门。你亲自带一千骑兵去启夏门,去问问千牛卫凭什么敢拦住朕的内卫?”李隆基决断极快,安排的有条有理。 陈玄礼也躬身领旨,跟葛福顺肩并肩走下了太极殿的台阶。李隆基再次扫了刘常易一眼,一甩衣袖走进了太极殿…… 掖庭宫丽竞门总部,天空中高高舞动的狼烟也惊动了梅妃江采萍和孙菲嫣,两人走到屋外看着狼烟震惊的久久不语。 “菲嫣,你马上带云字部去启夏门,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千牛卫居然点燃了狼烟,这下朝野之中要热闹了!”江采萍似乎反应了过来,马上对身边的孙菲嫣说道。 孙菲嫣马上走入屋内,过了一会带着一队密探走了出来。江采萍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紧皱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放松…… 这道狼烟不但惊动了满朝文武,民间的百姓们也都抬头看着长安城东南边的天空。无关的人我们就不再多说了,长安某处的豪宅中,那位曾经在后花园柳树下读书的英俊公子,慢慢踱步来到了小湖边。他脸色阴沉地看着天边的狼烟,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位老仆走到他身边,低着头对他说道:“少爷,现在可以确认阙特勤就在秋衙卫的马队中。至于田洛峮,据说逃入了常宁宫边上的深山之中,目前生死不知。你看要不要老奴派几个人去接应一下他?” “算了,让我们的人全部潜伏不动。田洛峮是活不了的!追着他的是李晨曦,这家伙手上有那么几下,即使是我恐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这位英俊的公子虽然心情不佳,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文尔雅。 “是,少爷。”老仆应道,接着他说起了启夏门的事情,“千牛卫虽然拦住了秋衙卫,但是恐怕拦不了多久了。刘常易那个草包,口口声声说负责启夏门的将领是他的人。结果没想到那小子点燃了狼烟,现在全长安的人都看到了。” “是啊,皇宫大内也必定被惊动了!原本想截住他们,给那位玖爷争取点时间,让他想办法把阙特勤干掉。现如今,这玖爷肯定不会行动了。”英俊公子看着天缓缓说道,随后他摆摆手让老仆退下。 老仆躬身告退,在他走后,英俊公子转身在湖边漫步,边走边自言自语:“有道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这手握地利、人和之人,理应立于不败之地,却没想到这次居然败给了天时!时也!命也!” 让我们再来看看启夏门,李阎浮离开常宁宫附近的大山后,在山下遇到了守候在此的袁子娇。两人骑上快马,返回长安城。一路上两个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启夏门前追上了宫云野等人。 负责启夏门城防的千牛卫将领,严令士卒不准首先发动攻击。秋衙卫这边,别看宫云野喊的大声,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敢主动冲击千牛卫军阵,只能带着“渠黄部”和“獬豸组”威慑千牛卫。 “你们在干什么?千牛卫有什么资格阻拦我们秋衙卫进场?难道我们太史局归他们千牛卫管理吗?”李阎浮的声音从“传声瓷丸”中传了出来。 “大人,你可算来了。千牛卫大将军刘常易下令,片甲不得入城!我们秋衙卫总不能直接冲撞千牛卫军阵吧?他们毕竟也算是禁军呐!”宫云野传音答道。 “你怕什么?他刘常易敢下这样的军令,千牛卫大将军他是别想当了。非皇命不得封闭长安城,非御令无权过问秋衙卫。这都是皇上的权力,刘常易居然也敢碰?”李阎浮继续传音道,宫云野被他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随后,李阎浮和袁子娇策马加入了秋衙卫的队列,他传音给所有士师:“我走的时候说过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阙特勤安全送入长安城!珂云琦,带‘獬豸组’跟我一起作为前锋,直接冲阵进城。宫云野,你负责贴身保护阙特勤。” 说完这话,李阎浮使出了御剑决“灵霄震,十方明”,连人带马化为一把巨大的宝剑冲向千牛卫的军阵。珂云琦和“獬豸组”紧随其后,宫云野乖乖的按照李阎浮的吩咐跑到了阙特勤身边贴身护卫。 李阎浮这招声势极大,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直冲千牛卫军阵。带队的旅帅惊得面色惨白,他没想到秋衙卫会真的敢马踏军阵。军阵后的几名弓箭手在李阎浮的气势压迫下,射出了手中的箭。 这几支箭刚刚飞到李阎浮身前,就被剑气震的粉碎。李阎浮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撞向了千牛卫的军阵。带队的旅帅连忙高喊道:“分阵!避!” 千牛卫军阵在这声将令下让出了一条路,李阎浮冲碎了拒马桩后收起了剑诀,一马当先从军阵中的这条路冲进了城门。秋衙卫们也高速冲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启夏门内。 城墙上的将领冷冷地问自己的副将:“刘副将,现在大将军应该满意了吧?” 这位副将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第四十八章 追查真凶 秋衙卫的马队顺利的进入了长安城,沿着夏光大道回到了永宁坊太史局。但这件事还没有完。先是孙菲嫣领着云字部修士,抓走了那名旅帅和主导这一切的副将。随后,陈玄礼带着一千名万骑营骑兵,暂时接管了启夏门的城防。 启夏门发生的这一出好戏,很快就传遍了大唐朝野。长安城三教九流都知道,大将军刘常易要倒霉了。往日趾高气昂的刘家仆役,今天都夹着尾巴气势全无。 渠黄部和獬豸组的士师回到地宫待命,李阎浮带着阙特勤在太史局院内小楼中聊了起来:“正使大人,那些劫走你的贼人,不知你是否认识?” “不用如此客气,直呼在下其名即可。”阙特勤客套了一番,话锋一转说道,“在下虽然不认识那些人,但是我这里却有那些人的线索。” 这是怎么回事呢?让我们来回顾一下他被劫走时的那一幕。 阙特勤是突厥王国的右贤王,没点手段和能力也坐不上这个位置。他没有习练突厥王族祖传的《苍狼十八法象诀》,而是改练了金山祖狼殿的《阿陀圣火经》。他天赋不是很高,全靠灵药加上刻苦才练出一身引气筑基初期的修为,于修炼一道上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对于《阿陀圣火经》祖狼殿各派有各派的理解,“光辉派”重视火焰的纯粹和权威,“清净派”注重火焰的功效和威能,“善生派”讲究火焰的传播和轮回。各派理解不能,因此一些武学神通也就不尽相同。 同样修炼《阿陀圣火经》的颉跌,由于出自祖狼殿清净派,更加擅长使用“大日神火净辉杀”这样的大威力招式。而阙特勤由于师从“善生派”,则学到是“薪火相传”这样无声无息的武学神通。 昨晚在通义、通化两坊之间,阙特勤被围住后通过交谈让那名白奕女子放松了警惕。他趁机冲向那名女子,表面上发出了一击声势很大的掌法,其实暗中一道气机直冲白奕女子的头部,这正是“薪火相传”的奥义神通。 这道气机打断白奕女子几根的几根头发,再带着头发回到了阙特勤的掌中。阙特勤只来得及把这几根头发藏到手腕上的银镯之内,就被突然冲出来的梦庄周打晕了。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被梦庄周扶着走到了归义坊。 “后来发生的一切,李晨曦你都知道了。在下要感谢太史局的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阙特勤说完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李阎浮连忙侧身不受,他随手发出一道真气扶起了阙特勤。 “正使客气了,既然你身处大唐,我们太史局就有义务要保证你的安全。”阙特勤似乎还想说什么,李阎浮打断他的话说道,“正使大人可否把那白奕女子的头发交给在下?” “理应如此。”阙特勤回答了一句,从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银镯拿出几根黑发,交给了李阎浮。 李阎浮接过后,坐回到椅子上。他左手拿着这几根头发,右手开始微微掐动起来。随着他手指越掐越快,屋内的灵气明显的往他身上涌去。阙特勤大气都不敢喘,深怕打扰到李阎浮推衍。 “来到大唐的明月公主不是真的!”李阎浮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居然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吗?这位白奕女子名叫青衾,她将明月公主掉包,自己伪装成明月公主的样子,跟你们来到大唐。昨晚袭击你的人,就是她!” “难怪了!我就说我那妹子一向亲唐,怎么会跟石阿失毕搞到一处去。原来如此!怪不得了。”阙特勤感慨连连。 “走,我们去温宿客栈,希望还来得及!”李阎浮说完后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阙特勤放下手中的茶杯也跟了上去…… 灞源这个地方山清水秀,位于秦岭深山之中,长安城不少世家公子都喜欢结伴去灞源踏青赏景。这座山上瀑布、山泉、奇峰、异石一样都不少,还有不少天然溶洞,一些奇人异士也喜欢在这里隐居修炼。 石阿失毕与假公主青衾两人离开长安后,在夜幕的掩护下连夜赶路。天亮之后他们由一头扎入了秦岭之中,躲藏在山中小道继续前进。走了也不知有多久,两人来到一处山花遍野之处,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少的溶洞。青衾带着石阿失毕走入溶洞中,暂时休息一下。 青衾走到溶洞的石壁边,取消一块石头生出手在其中掏了几下,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个生铁打造的水壶和一带干粮,青衾将水壶递给石阿失毕,又分了几块干粮给他。 两人就靠在一起,坐在溶洞之中吃了起来。时不时你喂我一口,我亲你一下,逃亡路上还充满着浓情蜜意。青衾喝了口水,正想说话。突然她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坠大放光明,照亮了整个溶洞。 青衾手中的干粮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脸上吓得花容失色。她连忙掏出玉坠,正要将真气输入玉坠中,这道光芒却猛得一下熄灭了,整个玉坠裂成两半也掉落到地上。青衾捡起玉坠,转身对石阿失毕说道: “我们要马上走,这里也不安全了!” “发生了什么?”石阿失毕呆呆地看着她,问道。 “这块玉坠,是我从太上紫曜派的一位核心弟子手中高价购买的。它可以掩盖天机,扰乱他人对我的推衍。”青衾一边轻轻抚摸着玉坠一边说,“刚才它突然亮起,就说明有人用那推衍占卜之法窥探我的身份。” 太上紫曜派身为白奕三大门派之一,其弟子的战力却并不是很强,可以说在三大门派之中是垫底的存在。但他们却是白奕唯一一个精通推衍占卜之术的门派,其他两派弟子最多只会一些粗浅的推衍之法,只有太上紫曜派才有一套完整的推衍占卜传承。 不但如此,他们甚至还别出心裁,制作成了一种能扰乱推衍秘术的法宝,在白奕修士之中很受欢迎。如此青衾不是因为拥有白奕圆顶研究院密探的身份,凭她的修为根本买不到这块玉坠。 “那玉坠裂了又说明什么?”石阿失毕指了指裂成两半的玉坠问道。 “很有可能是那李晨曦,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青衾抬头看了看石阿失毕“石郎,我们马上走,一会太史局的人马可能就要追上来了。” “这是大唐境内!我们能逃到哪去?”石阿失毕心灰意冷地说道。 “事在人为!”青衾脸上露出狠辣的神色,“既然李晨曦不给我们一条活路,那就不要怪我给他一个惊喜。” 石阿失毕想了想,说:“实在不济,我们不如降了大唐……” “还不到那一步!”青衾摇了摇头,打断了石阿失毕的话,“是到十万大山自由自在?还是在大唐成为阶下之囚?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一定是选前者!” “那你说吧,我们怎么做。”石阿失毕点点头说,“我都听你的。” “走,我们找一处人少的村子。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找几个人质了。”青衾用力地挥了挥手,说道。 这个世界上,女人一旦发起狠来,男人绝对要自叹不如。石阿失毕乖乖地跟随青衾走出了溶洞,青衾在前面抬头看天,辨认清楚方向后快步向前走去。今天的灞源也许不再安宁…… 光德坊温宿客栈,“渠黄部”的士师们包围了整个温宿客栈,正门最前方是二十名黑衣黑甲的“獬豸组”筑基期士师。光德坊外,更是被万骑营的骑兵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不少丽竞门“云字部”的密谍,在孙菲嫣的带领下,混在坊外围观的人群中,准备随时策应。 长安城外城的城防这时早就被羽林卫接管了,城内各大要道都有万骑营的骑兵在巡逻。原本负责城防的千牛卫,在新任大将军钟绍京带领下,与羽林卫换防转为驻守城外前汉的未央宫。至于前任千牛卫大将军刘常易,据说被皇帝陛下勒令在家闭门思过。 温宿客栈的院墙和房顶上都有“附离军”的骑兵在张弓搭箭,正门后面更是埋伏了一群手握弯刀的“狼生院”的修士。秋衙卫士师正和突厥使团隔墙对峙,李阎浮正要下令强攻,阙特勤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阎浮看了看阙特勤,点点头退后了几步。阙特勤走到最前面,用突厥语大喊起来:“兄弟们,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你们的右贤王阙特勤。这次来到大唐的明月公主,是白奕密谍假冒的!昨天晚上石阿失毕勾结这个白奕女人,想绑架我!可惜他们失败了。” 阙特勤缓了缓,继续喊道:“突厥没有这种叛徒和懦夫,他们不敢正面跟我决斗,只敢在背后下黑手,这样还是我们突厥的勇士吗?现在,我命令你们放下手中的弯刀和弓箭,让我行使右贤王的权利,进去惩罚他们!” 阙特勤的话,引起了温宿客栈内的一阵骚动,突厥修士们分为两拨,彼此争吵了起来。阙特勤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屋顶上一个“附离军”骑兵突然对着他射出手中的箭。 这箭瞄得很准,正对阙特勤的心脏而来,一旦射中阙特勤必死无疑。温宿客栈的突厥修士们被惊得连连大叫,一部分人冲上房顶要抓拿这名骑兵。还有一些相信阙特勤的修士,冲进了反对者的人群开始大开杀戒。 要是真让这箭射中阙特勤,太史局的士师们就是一群草包了。也不用李阎浮亲自出手,宫云野急不可耐的出现在阙特勤身前,拔出横刀信手一挥,猛地将这根箭打了回去。射箭的骑兵看到这个情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也不多说什么,拔出弯刀直接自杀了。 温宿客栈内传来几声大喊:“石阿失毕和公主都跑了,右贤王说得是真的!” 这声音越喊越大,原本正在互相厮杀的两伙突厥修士停止了打斗,缓缓退回各自的阵营。李阎浮对柯云琦挥了挥手,柯云琦马上一脚踹开温宿客栈的大门,带着獬豸组士师冲进了客栈的院子。 阙特勤急哄哄地跟在獬豸组的后面,跑进了温宿客栈,一边跑一边用突厥语喊着:“兄弟们,突厥勇士的弯刀绝不砍向自己人,都放下武器!” 温宿客栈内不管是“狼生院”的修士,还是“附离军”的骑兵,听到阙特勤的话后,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打量着。也不知道谁先带的头,总之都陆陆续续地丢下了手中的弯刀。 柯云琦带着獬豸组直奔石阿失毕和假明月公主的小院,进去翻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李阎浮这时跟袁子娇肩并肩,一起走入了温宿客栈,柯云琦急忙跑过来汇报:“大人,没有找到石阿失毕和青衾,让这两人跑了!” “把这些突厥人都带回去,严加看管。让冬官处一一审问甄别,决不能放过一个白奕探子。至于青衾,她跑不远。”李阎浮一边说,一边握紧了左手的几根黑发,“孙大圣使尽神通也无法逃离佛祖的掌心,何况她青衾!” 第四十九章 转战灞源 灞源山中有许多小村落,清峪河水在此蜿蜒而过,其中青坪村最为有名。小村附近的“龙松、龙潭”让其人气倍增,引来过不少文人墨客。 所谓“龙松、龙潭”,都跟前汉光武帝刘秀有关。相传刘秀为躲避王莽追捕,一路逃到了灞源山青坪村,感到万分疲累于是在村头巨松睡卧。醒来后,他神清气爽,又去附近的一口无名深潭洗脸,从此气运倍增终夺九五尊位。 这巨松和深潭,也因此出名,被世人称之为“龙松、龙潭”。 青衾和石阿失毕一路来到了青坪村,两人随便找了一户人家借宿,说是来游玩的世家子弟。这家人只有一位年老的妇人和一名幼龄的雏子,家中的青壮劳力据说都去长安寻找生计了。 老妇带着幼童去厨房,张罗着给青衾两人做早饭。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坐在桌前四目相对。青衾的脸色十分难看,石阿失毕则垂头丧气地坐着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各自想着心事,屋内安静的吓人。 “我的‘傀蛊’死了几个,其它几个还没有动静。看来太史局已经开始动手了,很有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青衾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是他们能算到你的身份,也不可能马上救出阙特勤吧?”石阿失毕不解地问道,“我们三个都消失不见,逸标苾那家伙又被关在太史局之中,突厥使团只会跟大唐人玩命,根本不可能投降他们。” 青衾把玩着破碎的玉坠,说道:“怕就怕拦江盟掉了链子,阙特勤被秋衙卫或者丽竞门给救走了!” “不应该吧,梦庄周可是那位的后人,在大唐势力极大!说掉链子就掉链子,也太儿戏了吧?”石阿失毕摇了摇头,仍然不死心。 “我早就跟你说过,梦周庄不是李晨曦的对手,不管是修为还是心机,都差了太多!”青衾白了他一眼,说道。 “就算是如此,那也败得未免太快了吧?”石阿失毕说道。 青衾做了个敲击的动作,说:“不说这个了!一会那老妇回来,你把她打晕了。把她跟那个小鬼一起绑起来,我们手上有这两个人质,也能以防万一。” 两个人这边刚商量好,那位老妇就端着早点、带着幼童走进了屋内。将早点一一放在桌上好,老妇招呼起青衾和石阿失毕。还没说上两句话,石阿失毕趁其不备一掌将她打晕在地。 幼童张大了嘴惊讶无比,正想嚎啕大哭,青衾也将他打晕。两人找来两根麻绳,将老妇和幼童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做完这一切后,青衾和石阿失毕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擦了擦那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坐回了椅子上。 屋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青衾和石阿失毕两人都沉默不语,桌子上的白粥和大饼还在冒着热气,但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胃口。 石阿失毕随手拿起一张饼,掰开两半但是没有往嘴里塞,他就这么拿着饼对青衾说道:“小时候我们部落很穷,我阿爸身为掌控两个部落的叶护,平时连一张饼也舍不得吃……” 青衾看了看石阿失毕,只见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青衾拉起了他的手,说道:“等我们到了十万大山后,你种地我织布。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石阿失毕握紧了青衾的手,青衾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窗外的天空中,朝阳正在缓缓上升,这新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序幕…… 今天长安城外的官道上十分热闹,万骑营千人规模的马队快速通过了这里,沿着官道向灞源赶去。这批马队走了没多久后,三百人左右的秋衙卫,一身黑衣黑甲也赶到了这里。走在最前面的二十个骑士头戴獬豸面具,看上去就威风凛凛。 来往的客商行人都连忙走到道路两旁躲避,年轻人心生向往看着秋衙卫的骑兵,老年人则满怀感慨的跟旁人说起秋衙卫的过往。 李阎浮接手秋衙卫之前,在大唐坊间秋衙卫的风头完全被丽竞门盖过了。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多多少少对秋衙卫的威名有所耳闻。 这队赶赴灞源的秋衙卫正是“渠黄部”和“獬豸组”的士师,李阎浮从夏官处调来了追踪法宝“指北觅踪”,通过青衾的几根头发找到了她和石阿失毕的下落。随后他调集万骑营的千名骑兵先行赶往灞源封山,自己带着秋衙卫随后而行。 “指北觅踪”也是夏官正张遂打造的法宝,它可以通过嫌犯的随身之物来定位嫌犯的踪迹,目前正处于试验阶段,但是结合李阎浮的推衍之术可以打打提高定位的准确性。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灞源,万骑营已经封锁了所有进出灞源的道路。李阎浮带着秋衙卫士师,在“指北觅踪”法宝的指引下,一路向青坪村走去。 走了有一会,终于来到了青坪村,袁子娇放出天牟战鹰很快就在村尾的一处人家找到了青衾和石阿失毕。屋内的情景一目了然的上映在“水镜”之中,老妇和幼童两名人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大人,他们绑架了两名人质,我们怎么行动?”珂云琦问李阎浮。 “宫校尉,你带着渠黄部包围清坪村。”李阎浮转头对宫云野说道,说完后再看向珂云琦,“云琦,你带着獬豸组跟我过去。” 随着李阎浮一声令下,三百名渠黄部士师占据了清坪村的各处要道和制高点,獬豸组二十名士师则随着李阎浮走向了村尾的小屋。李阎浮在离小屋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挥了挥手,獬豸组马上分散开各自寻找掩体。 有的士师爬到了大树之上,有的士师躲藏在草垛之后,有的士师占领了后院的草屋,还有的士师躲在水井后面。所以士师都拿出了神机震天弩,对准了青衾二人所在的小屋。 李阎浮回头看了珂云琦一眼,好像在传音说着什么。珂云琦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小院。一切准备就绪后,李阎浮开口说道: “两位出来吧,等我进去恐怕说什么都晚了!” “少废话,让你的人退走。”石阿失毕喊道。 “副使大人,你觉得可能吗?”李阎浮反问道,“就算我放你们走,你们又能逃到哪去?难道你们还真以为能这样逃出我们大唐?” “李晨曦,你不要咄咄逼人!我们这次离开,就是不想跟大唐为敌。”青衾开口说道,“我们两人从此隐居江湖之中,不再冒犯大唐虎威。难道给我们一条生路就这么难吗?” “你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是突厥的明月公主?还是白奕的青衾密谍?”李阎浮冷冷地问道。 青衾大声地说:“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不错,我是白奕密谍青衾,但我现在只想跟石郎一起隐居乡间,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晚了!你们阴谋绑架阙特勤,试图挑拨大唐与突厥的关系,还勾结拦江盟扰乱我大唐安宁!以上任意一条,都够你们吃一壶的。”李阎浮回答道,“本官丑话说在前面!现在乖乖投降,你们还能在太史局大牢安度余生;负隅顽抗,你们则是死路一条!” 青衾走到窗户边,往外丢出了两根长长的钉子。石阿失毕拔出弯刀,架在老妇的脖子上。隐蔽在各处的士师,看的这个情况也不敢随便出手。 “李晨曦,你不就想让我放了这两个人吗?简单,你自己插上这两根‘困神钉’,自闭修为进来交换这两名人质。”青衾高声喊道。 李阎浮微微一笑,说:“喔,这么说本官进来,你们就把这两名人质放了?” “不错,你敢不敢?”石阿失毕嘿嘿一笑,说道。 “有何不敢!”李阎浮说完捡起了地上两根“困神钉”,用力插入了自己的两肩,两道血花呲的一下彪了出来。他面部改色,随手点了两下止住了血。 “放人吧!”李阎浮说道。 青衾站在窗前往外看了几眼,示意石阿失毕带着两名人质走出去。等石阿失毕将两名人质丢在门口后,青衾突然冲出门口拿出一把匕首顶着李阎浮的咽喉,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 獬豸组的士师全都从隐蔽的地方站了出来,拿着神机震天弩对着青衾二人。其中两名士师快步走到院中,将两名人质救了出来。 “让他们都退走。”青衾挥了挥匕首,用威胁的语气对李阎浮说。 李阎浮挥了挥手,獬豸组的士师们带着两名人质退出了小院。石阿失毕走到青衾身边,两人看着獬豸组士师离开,随后互相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一人抓着李阎浮一只手,翻过后院院墙往山中走去。 两人的脚程很快,就这么带着李阎浮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灞源附近山头极多,一座连着一座,随便走走就是一片深山老林。 “我说两位,你们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李阎浮开口问道。 “李晨曦,我早就说了,我们只求一条活路而已!”青衾一边走一边回答道。 “那你们早早就远走高飞好了,何必来大唐做这些事情?”李阎浮追问。 “你觉得我们不做点什么,圆顶研究院会放过我们吗?”青衾反问道。 “愿闻其详!”李阎浮看了看她和石阿失毕说道。 反正赶路也有大把时间,青衾就开口说了起来。原来,青衾出自白奕妖族大姓青氏,相传青氏老祖怀有远古青鸾血脉。要论起血脉的高贵,远远胜过皇族白氏的狼族血脉。 白珂蔓登基帝位后,青氏老祖不服白珂蔓的统治,密谋推翻白氏皇族的统治。但是还没有发动政变,就被圆顶研究院获悉。整个青氏一族参与者全部被问斩,剩下无辜的男女老幼也全被发配为奴。 当时年仅六岁的青衾因为修炼资质不错,被送往圆顶研究院为奴,她自幼就接受全套的密谍技能培训,此生如无意外都跟圆顶研究院绑死在一起了。偏偏她生性不羁、喜好自幼,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完全就是煎熬。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了学士零,又在学士零的引荐下见到了返回白奕招募暗子的学士玖。学士玖向青衾承诺,只要她能打入突厥成为暗子,完成任务后就会给她想要的自由。 于是,青衾来到了突厥。半年前,白奕密谍找机会活抓了“狼生院”院主、明月公主阿史那珍,青衾又伪装成阿史那珍打入了突厥上层。这次来大唐就是她最后的任务,也是最关键的任务,挑起大唐和突厥的战争。 “还好我在突厥遇到了石郎,不然我这一生还真没什么意思!”青衾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回忆之中。 “很好的故事,很感人!可惜了!”李阎浮说完这句话,“困神钉”突然从他两肩自动飞出,随后他双手发力将青衾和石阿失毕甩到了地上…… 第五十章 再战庄周 深山之中人迹罕至,在这条半山腰上的盘山小道两旁,高处和低处都是茂盛的丛林。往往话本传奇里,都喜欢将这种地方描写为毁尸灭迹的绝佳场所。 李阎浮突然发力,逼出了“困神钉”,随后信手将青衾和石阿失毕甩到地上。他一边放出炼神还真期的威压,逼向青衾两人;一边慢慢踱步,走到两人身前。青衾和石阿失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青衾还吐了口血,看了这下摔的很重。 青衾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问道:“你怎么可能逼得出‘困神钉’?这可是……” “这可是混元阴阳洞的独门法宝!只有特殊的御宝决才能解开,对不对?”李阎浮打断了青衾的话,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青衾又吐了一口血。 “看来你这白奕密谍当得十分不合格!我李某在白奕的故事,难道你们圆顶研究院没有告诉过你吗?混元阴阳洞的心法对我可不算陌生!”李阎浮冷笑着说。 “你怎么可能偷学的到混元阴阳洞的心法?”青衾摇了摇头,不敢相信。 “各凭本事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李阎浮一把抓起两人,拿出一根“玄丝闭气索”将两人绑在一起。他还不放心又点了点两人的气海,打入一道剑气进入两人体内。一旦这两人有什么异动,这道剑气随时能废了他们。 随后李阎浮用心识扫了扫两人,结果发现这两人口中居然都没有毒药。 “别费心了,那颗有毒药的牙齿早就被我自己拔了!我青衾命没那么贱,不想这么早就死掉!”青衾恨恨地说着。 “李晨曦,你少得意!等小王子匐俱登上可汗之位,突厥必然与你们大唐不死不休。”石阿失毕看了看青衾,心中一痛发话威胁李阎浮。 “这些话,到太史局再说吧!放心,进了太史局你想死,我们也不会让你死。”李阎浮微微一笑,提起两人往回走去…… 时间回溯,当万骑营和秋衙卫集结大军,离开长安城时。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就躲在路边,看着源源不断的骑兵从城中通过。随后他转身离开了人群,一路七拐八绕走到了一座豪宅的后门。 这名仆役轻轻地敲了了五下门,豪宅的后门很快就打开了,走出了一位老仆,两人交谈了几句,老仆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这座豪宅的后花园,还是那颗熟悉的柳树,那位英俊公子拿着书坐在柳树下。今天他没有大声诵读,而是低头想着心事。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沉的十分吓人。他右手拿着书卷,不时的击打在左手手掌上,发出一阵又节奏的轻响。 “少爷,秋衙卫又动了,看样子应该是往灞源去了。”老仆走到公子身边,弯下腰低声说道。 “这么说,石阿失毕他们躲在灞源?这么快就被李晨曦发现了?”英俊公子放下书卷,语气显得很淡定,听的出来他在尽力克制怒火,“玖爷手下都是一帮废物吗?一个个都栽到了李晨曦手中!” “少爷,这时候弄不好玖爷也再说我们拦江盟都是废物呢。”老仆回了一句。 “田洛峮确实是个草包!”英俊公子轻轻哼了一声,随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他再怎么草包,也比那群白奕妖孽要好!好好的计划搞成这个样子,竖子不足与谋!” “玖爷刚才传话过来,说自己走不开,问咱们能不能出手救下青衾和石阿失毕。”老仆弯着腰继续说道。 “救?怎么救?真当我能在千军万马中杀个来回吗?”英俊公子压制不住怒火,连声讽刺道,“每次都要我给他们擦屁股!” “那少爷你看这次?”老仆问道。 “不去,让玖爷自己想办法吧!”英俊公子冷笑一声,说道。 “少爷,咱们完全不动,恐怕不好。要不您去看看,没有出手的机会就撤回来。这样,咱们也算对玖爷有个交代了。”老仆出言献策。 英俊公子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就是个劳碌命!” 老仆躬身不语,随后抬起头。英俊公子这话还留在在原地,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湖边的柳树在微风中舞动着枝条,老仆也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让我们回到现在,李阎浮一只手拎着青衾和石阿失毕,沿着山路缓缓向山下走去。一路郁郁葱葱的绿色盛景,三个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石阿失毕闭上了双眼,一只手还在微微抽搐。青衾嘴角边还挂着血迹,满头青丝随风飘舞着。 走过山路的拐角时,梦庄周的身影出现在山路的另一头,挡住了李阎浮前进的方向。拦江盟跟青衾一起合作绑架阙特勤时,为了以防万一,梦庄周施法在青衾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追踪法印。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梦庄周离开长安后,一路施展身法快速赶到了灞源。他趁着万骑营骑兵巡逻的空隙潜入了山中,沿着追踪法印的痕迹一路追到了这里,正好将李阎浮拦在山路之中。梦庄周脸上戴着面具,背着手说道: “李晨曦,好大的杀气啊。放下我这两位朋友吧,咱们各走各路。” “好一个梦庄周,我太史局办事你也敢闯进来。看来大唐在你眼中,简直就视若无物。”李阎浮拎着青衾两人,说道。 梦庄周冷笑着说:“笑话!你们太史局就等于是大唐吗?大唐不属于一家一姓,更不属于哪个衙门,大唐是千万百姓的大唐!” “你口口声声千万百姓,那你为什么要勾结白奕密谍,现在甚至还要从我们太史局手中劫走他们!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天下百姓?”李阎浮冷冷的问道。 “你怎么跟你那死鬼大哥一样天真?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达成目的,何必在意他人如何看你?”梦庄周摇了摇头接着说,“白奕也好,突厥也罢!谁能帮我打破这世家的壁垒,谁就是我的盟友。” 听他这么说,李阎浮也懒得跟他再废话。这梦庄周一而再再而三出手跟太史局作对,还杀害了他的兄长李云景。今天,李阎浮就要好好跟他算算这笔账。 左手拎着青衾两人,李阎浮飞身上前,右手一掌拍出直击梦庄周心口。梦庄周双手握拳,使出了一套不知名的拳法。 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就好像两个凡人武者一般,你一拳我一掌,你转身一脚我闪身一指,看起来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梦庄周身后聚集起大片大片的阴寒之气,整个山路两旁仿佛一下变成了冬天,气温降到极点。李阎浮身上看似没有什么气势,但是暗中气机蔓延,附近的山林每一颗树都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树枝上的绿叶发出唰唰的响声,随着李阎浮的呼吸开始上下摆动起来。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同时后退了一步。李阎浮左手往后一甩,将青衾二人丢在自己身后。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呈剑指状,指尖剑气吞吐不停。山路两边的丛林中飞来数不清的的树叶,盘旋在他头顶,每片树叶都暗含剑气。 梦庄周双手在胸前环抱,他背后的阴寒之气在他胸前化为一口真气大鼎,他双手一转将鼎口对准李阎浮,念出法决:“魁鼎洞劫幻灭。” 阴寒之气化为一条真气巨蟒,盘旋着冲向李阎浮。李阎浮不紧不慢的念出了《三元归一剑》气元部剑决:“三尺剑,白玉京。” 无数树叶从他头顶飞出,化为一道道很小的宝剑,从天而降仿佛剑雨一般打向真气巨蟒。剑雨一边淅淅沥沥的滴落,一边飞快地移动到梦庄周头顶。真气巨蟒被剑雨打成一团真气,消失在空气中。 梦庄周放出真气屏障,急忙向后退去。剑雨追逐着他的身影,直到真气屏障消失后,剑雨才停了下来。这招看似两人打了个平时,其实梦庄周是吃了暗亏了。虽然两人都是炼神还真期修士,但李阎浮的根基比他深厚太多。 再打下去梦庄周估计更不是对手,他看了看李阎浮的站位,突然弯下腰双手同时着地,猛得一发力窜到了李阎浮身后。他伸出一只手抓向地上的青衾和石阿失毕,想趁李阎浮不备将他们救走。 李阎浮转身剑指一挥,射出一道剑气逼向梦周庄,他如果硬要抓走青衾二人,必然要被剑气击中,这只手估计就保不住了。 梦庄周只得就势在地上一滚,躲开了这道剑气。李阎浮上前两步,拎起了青衾和石阿失毕。梦庄周身形一闪,回到了原地跟李阎浮对峙了起来。李阎浮滑步向前,右手剑指上的剑气化为一把气态宝剑攻向了梦庄周。 虽然拎着两个人,李阎浮还是打得梦庄周连连后退。梦庄周一会用拳,一会用爪;时而低身弯腰,时而转身飞扑;身法显得十分诡异,跟田洛峮有那么几分相像。看来这《天荒九鼎问心诀》的轻功身法,还真是与常人不同。 梦庄周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再次扑向李阎浮,一边发出一爪真气一边试图抢夺李阎浮左手的青衾和石阿失毕。青衾看到这个机会,也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李阎浮的掌控。 李阎浮左手发力,青衾体内的剑气跳动了两下,让她剧痛不已立马老实了起来。同时李阎浮右手剑气大盛,挡住了梦庄周的攻击。一道埋伏在空中的无形剑气突然攻向了梦庄周,逼得他不得不快步退后。 这时山路的尽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柯云琦带着“獬豸组”进山接应李阎浮。獬丁远远的看到了梦庄周的身影,拿出神机震天弩抬手就是一箭。梦庄周回首发出一道真气,将弩箭从空中击落。 “獬豸组”在柯云琦的指挥下,整齐的发出了一轮弩箭,再次射向梦庄周。脚下发力,梦庄周跳到了路边的一个树上避了开来。弩箭射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梦庄周深深地看了一眼青衾和石阿失毕,开口说道: “两位,梦某已经尽力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后,梦庄周遁入丛林之中,在几颗树上跳跃着消失了。柯云琦带着“獬豸组”走到了李阎浮身前,李阎浮将青衾二人交给了他们。 “大人,要不要追?”柯云琦接过青衾和石阿失毕,开口问道。 “你们带着这两人先回太史局,让冬官处马上开始审问。”李阎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吩咐了一句。 李阎浮接过一位士师递给他的却邪剑,背到了背上,继续说道:“让万骑营护卫你们一起回去,路上要小心拦江盟,千万不要再出意外。另外,你告诉宫云野,这次要是再有人敢拦路,格杀勿论!” “大人放心,再有意外,我跟宫校尉自会向你请罪!”柯云琦连忙保证道。 “那好。我去看看,这位梦庄周到底是什么人!”李阎浮说完后,默运心法使出轻功冲入丛林中,沿着梦庄周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李阎浮的身影很快在丛林中消失不见。柯云琦目送他离开后,亲自拎起了青衾和石阿失毕,“獬豸组”二十米士师将他牢牢围在中间。一行人离开了这里,往山下走去…… 第五十一章 原来是你 灞源位于秦岭北麓,是一片多山的丘陵地带。青坪村的“龙松、龙潭”闻名大唐,后来就有一位富商出资,在附近的山中建立的一座寺庙,用来祭拜这龙神留下的龙气。一开始香火还不错,后来几经朝代变迁慢慢衰弱了下来。 根据史籍记载,这座寺庙本名叫做“神龙寺”,后来又改名为“双龙寺”。东汉不少达官贵人曾经在这里留下墨宝,因此寺内有一座碑林。寺后紧挨着一座山峰,峰上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寺后的院中化为一眼深潭。 李阎浮背着却邪剑,根据推衍的结果,一路追到了这里。 双龙寺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寺门之上名家书写的牌匾掉落在地上,前面的寺墙一片残垣断壁,门口青砖铺成的地面上全是裂痕,只有转角处的一颗松树依然还是一片郁郁葱葱。 走进寺内,到处都是一副鸟无人烟的模样。李阎浮看了几眼正殿正中的神龙塑像,只见神像下的供案翻倒在地,神像身上堆满了尘埃。正殿四角都是蜘蛛网,几只勤劳的小蜘蛛正在继续编制着自己的家园。 双龙寺并不大,正殿外就是碑林。李阎浮沿着过道走出了正殿,穿过了这片碑林。很多石碑上的字迹在岁月的冲刷下,已经无法辨认。更有一些只剩下了石碑的底座,整块碑文早已不翼而飞。 走过碑林就是双龙寺的后院,一块碧绿色的深潭占了后院大半,山峰上一道瀑布十分显眼,走进后院就能看到。梦庄周正盘膝坐在深潭边的一块石头上闭目调息,看来刚才跟李阎浮的打斗留下了一些暗伤。 “你来的还真快。”梦庄周就这么坐在说道。 “梦盟主,我再问你一次,我大兄李云景是不是你杀的。”李阎浮从背后拔出了却邪剑,问道。 “何必多问,就是我干的。”梦庄周倒是敢作敢当。 “就因为我大兄查出了你们拦江盟劫走了崔灿的证据?”李阎浮继续问道。 “不全是如此。”梦庄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疗伤已经结束,“说实话,我非常欣赏云景兄,当然更欣赏你!只可惜,你们两兄弟都不能为我所用。这个大唐死气沉沉,需要更多的仁人志士加入我们拦江盟,才能改天换地。” “这么说,你杀了他是因为他不肯投靠拦江盟?”李阎浮右手持剑,缓缓走近梦庄周,一直走到离他十步远才停下来。 “该说的道理,我都跟你们说过。你跟李云景都不认同,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梦庄周也站了起来,看着李阎浮说道,“拦江盟行事,在你们看起来难免极端。但我们才是真正为大唐着想的人,你根本无法想象我们的势力有多大。”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李阎浮身上气势提升,锋锐的剑气从他身上冲天而起,“听你谈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 “我是谁不重要!李晨曦,梦庄周只是一个代号、一个理想,我们拦江盟谁都可以成为梦周庄,就是我倒下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真的赢了?”梦庄周突然出手,一爪抓向李阎浮的面部。几道真气如钩一般,在空中发出一道巨响。 李阎浮一个滑步侧身躲过,举起手中的却邪剑从下至上一挥,一道剑气直接杀向梦周庄。同时,李阎浮开口说道:“你口口声声大唐、大唐,但你行事却是要搞乱朝野!都像你们一般,大唐万千百姓该如何生存下去。” 梦庄周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这道剑气。落地后他主动逆行真气,激活了《天荒九鼎问心诀》的兽化神通。梦庄周整个身体一下胀大了一圈,全身的衣物都裂了开,四处飞舞着。他脸上的青铜面具也裂为两半,落到了地上。 梦庄周发出痛苦的大喊,身上的皮肤全部变成了青色的鳞片。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但依稀还能看出原本俊秀的容颜。几天前在湖边柳树下读书的翩翩书生,一下子就这样变成了吓人的怪物。 李阎浮没有抢攻上前,他盯着梦庄周的脸,说:“原来是你,宋衡。当朝首辅宋璟之子,坊间传闻的修炼废材,没想到居然是炼神还真期的拦江盟盟主。” 所有的官宦子弟,太史局都有画册记录。得知大唐三位宰相的后人有嫌疑时,李阎浮就调阅了所有的画册,因此现在他才能够辨认出梦庄周的真实身份。 “只许你李晨曦年少成名,就不许我宋衡修炼有成吗?”梦庄周或者说宋衡才对,用他那奇怪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这是何必呢?你身为宋相之子,只要安心科考,将来踏上仕途,何尝不能改变大唐的一些现状?你这样行事,有没有想过宋相的下场?”李阎浮摇了摇头,出言说道。 “他只关心他的官位,关心他的那些门生,他何尝关心过我。”宋衡再一次冲了上来,一边出招攻向李阎浮一边说,“至于科举入仕,恐怕等我老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靠我自己!” 李阎浮轻飘飘的一个左转身,手中的剑擦过梦庄周的双爪,剑气和真气在空中互相碰撞交锋,暂时没有分出个胜负。转身后,他突然剑势一转,从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刺向宋衡。一边出招,李阎浮一边说: “你们拦江盟就是个笑话,靠你们来改变大唐,黄花菜都凉了!” 这句话仿佛搓到了宋璟的痛楚,他大喊一声:“你们才是笑话!你们这些皇权的走狗,世家的奴隶,门派的蛀虫!我要杀光你们!” 喊完后宋璟猛的一扑,两爪在空中交错舞动,速度极快的发出了好几道真气攻向李阎浮。随后他在空中一扭腰,落到李阎浮右侧,再次依样画葫芦来了一遍。 李阎浮左边是深潭,前面和右侧都是宋璟发出的真气爪,看上去基本无处可避。他却也不着急,调动体内真气,口念剑决;“七星文,耀三天。” 随着剑决念出,李阎浮一个转身挥动着手中的却邪剑,发出了一道月牙形的剑气,覆盖了他身前和右侧。这道剑气威力极大,将空中所有爪状真气一一击溃。随后还留有余力,继续冲向宋衡。 宋衡不知道刚才到底发什么疯,一口气放出了全部真气。现在体内旧力已去新力未生,连真气屏障都放不出来,只能靠身上的鳞片来硬抗这道剑气。月牙形的剑气猛的撞在他身上,将他冲击向后方,落到地上激起一阵尘埃。 吐出了一口血后,宋衡爬了起来,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四肢着地,在院子快速跑动起来。他的身影忽左忽右,李阎浮一时无法捕抓他的方位。宋衡就这样边跑边疗伤,身上的气机渐渐变得稳定起来。 李阎浮全神戒备,毕竟《天荒九鼎问心诀》的很多招式都是十分怪异,他只能小心提防,免得一时不慎大意失了荆州。其实像宋衡这样愤世嫉俗的世家子弟,大唐还有不少,但是真的会像他这样行事极端的恐怕就不多了。 宋衡跑动院子的中间,停下脚步站直了身体。他左手和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双手再次在胸前环抱。他口中念念有词,但李阎浮完全听不懂他在念什么。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口大鼎,这口大鼎不是三足,也不是四足,竟然是五足鼎。鼎的造型也十分奇怪,不是圆形不是方形,是菱形。 这种造型的鼎,无论是大唐、白奕还是海西,都没有没有出现过。随着宋衡气势提升,这口鼎越来越清晰。鼎上刻着的文字也是菱形,一个接着一个好像巨蛇一样在鼎上游走着。 宋衡的气息一直提升,一直提升到炼神还真后期,甚至还有踏入先天宗师的架势。这个时辰,李阎浮已经无法使用法界神通了,只能靠自己本身的修为来应敌。看到宋衡这幅模样,李阎浮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左手轻轻抚摸着却邪剑,李阎浮将全身真气全部转化为剑气,再将剑气输入却邪剑中。随后他右手一挥,将却邪剑抛向高空。以剑气为桥梁,他身前的气息联通着却邪剑。 却邪剑飞到空中后,在李阎浮的头顶盘旋着,一边大口地吞噬着天地灵气,一边发出一阵阵剑鸣。李阎浮的身体也化为一道旋涡,开始吸纳起周围的灵气来。 却邪剑引动了周围的云霭,不但如此后院山峰上的那道瀑布似乎也被却邪剑吸引着。原本飞流而下的瀑布,突然改为逆流而上。整道瀑布化为一条水龙,飞到了却邪剑的身后。 宋衡那边大鼎已经完全成型,鼎的五足化为了五条巨蟒,转头大口吞吃着整个大鼎。随着五条巨蟒将大鼎分食而尽,宋衡念出了法决:“帝鼎洞渊幻杀。” 五条巨蟒彼此缠绕在一起,直冲李阎浮而去。李阎浮脸色严肃,右手食指指向天空,一边往下一挥一边念着剑决:“神本物,气感鸣。” 这招就是李阎浮与方岳切磋时,使用过的《三元归一剑》神元部最终一式“控剑式”。这招已经是炼神还真期修为的李阎浮,所能使出的最强剑招了。 随着李阎浮口诀念出,却邪剑与空中的水龙合而为一,从空中直冲向五条真气巨蟒。剑招发出猛烈的破空声,还夹杂着却邪剑本身的剑鸣声,声威极大。水龙和五条巨蟒战到一处,彼此相持不下。 李阎浮再次故技重施,手掐“三威印掌”,使出上古剑术“剑光分化”。却邪剑突然化为三道剑光,其中两道直冲宋衡而去。剑光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宋衡根本措不及防。 这两道剑光一道穿胸而过,一道从宋衡腹部穿出。宋衡被击中后一下失去了对五条巨蟒的控制,原本在空中与“水龙”僵持的巨蟒砰地一声炸了开来。李阎浮放出真气屏障,挡住四射的真气。 宋衡就没那么好受了,这炸开的真气又给了他重重的一下。真气散去后,李阎浮收回了却邪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内,缓缓走向宋衡。 “我不是笑话!”宋衡眼神显得有些空洞,他跪倒在地喃喃自语,“父亲,谁说不能修炼就是废物,我照样可以改造新天!” 李阎浮走到他身前,宋衡似有所觉,抬起头看着李阎浮说道:“李晨曦,你赢了!但是拦江盟并没有输,你杀了我也只是给李云景报了仇而已。” “你先走一步,你那些难兄难弟也逃不了。”李阎浮回答道。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下去!”宋璟仰头大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疯狂,十分肆意。笑着笑着,他的双腿渐渐化为了一阵尘埃,随着风慢慢飘散在空中。 宋衡仿佛感觉不到痛,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李阎浮也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被《天荒九鼎问心诀》的真气逆冲化为飞灰。 “大唐!来世再见!”宋衡伸出双手,在空中抓紧。也许是想带走这故土的气息,也许是想留下什么痕迹,也许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但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等待他的将是未知的黑暗。 “走好。”李阎浮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有为兄长报仇雪恨的快意,或许也有对宋衡的些许唏嘘。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老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五十二章 种种缘由 长安启夏门今天可真是热闹,羽林卫换防之后,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过了没多久,万骑营和秋衙卫又再一次从启夏门进城了。这一次可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估计是羽林卫的高层有所吩咐,秋衙卫很顺利的通过了城防。 渠黄部和獬豸组带着青衾、石阿失毕两人,沿着夏光大道回到了永宁坊太史局。宫云野和柯云琦将青衾二人交接给了冬官处,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放下心来。接下来的审讯将有冬官正赵非熊负责,他们两人就不用参与了。 通过“传声瓷丸”的联系,冬官处早早就在地宫审讯室中准备好了所以审讯法宝。李韵薇代表秋官处,参与对青衾二人的审讯,赵非熊亲自带着几名冬官典事押解着青衾和石阿失毕走进了审讯室。 青衾和石阿失毕被绑在椅子上,两人头上都戴上了特制的金属帽子,帽子顶部几根铜线连接这边上的一台审讯法宝。李韵薇和赵非熊面前各自摆在一面铜镜,上面会根据犯人的口供给出不同的讯息。 “青衾、石阿失毕,你们谁先说。”赵非熊开口问道。 青衾抬起头,看了看审讯室中的众人,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 “你们来大唐的目的?谁负责接应和协助你们?”赵非熊仔细地看了看青衾和石阿失毕,然后再跟李韵薇交换了一下眼神,才开口问道。 “我奉命潜伏在突厥,已经有几年了。之前一直化妆成普通的侍女,有一次可汗举办酒会,偶然之下我认识了石阿失毕,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直到半年前,突然有人给我传令,说是玖爷要办一件大事。”青衾一边说一边看了看石阿失毕。 随后,青衾吸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玖爷传话说,只要这次我能协助他办好这件事,我就是自由之身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原本我只想潜伏在突厥混混日子,但这次不同,只要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就可以跟石郎远走高飞了。” “所以我接受了任务,后来就有人来训练我模仿明月公主。按照他们的吩咐,我化妆成阿史那珍跟随突厥使团来到大唐,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在朝贡大典上向大唐挑衅,破获大唐和突厥的关系;二是带人劫走阙特勤,嫁祸给大唐皇子。 “白奕为什么要你这么做?”赵非熊插了一句话。 “朝贡大典上的事情,只是一种试探,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懂。”青衾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劫走阙特勤不但可以搞乱大唐朝政,激化几位皇子之间的矛盾,还可以用阙特勤来要挟左贤王默棘连,让十设部落臣服。” 说完上面那些话,青衾摇了摇头说:“但是没想到,你们太史局动作这么快,不但救出了阙特勤,还找到了我们两人。根据我们对大唐的了解,大唐三大监察机构都十分臃肿,反应根本没有这么快!” “大唐有没有你们的同伙,接应你们的人潜伏在哪里?”赵非熊不管青衾说什么,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审问。根据法宝传来的讯息再结合他的推衍,青衾说得都是实话。 “我知道玖爷在大唐有自己的布置,但具体是什么?都有哪些人?我这样小小的密谍,怎么可能知道。”青衾苦笑了一下说,“我只是一个工具罢了!这次接应和协助我们的,都是你们唐人,我只知道他们是一个叫拦江盟的帮派。” “关于拦江盟,你知道多少?”赵非熊手指掐动了几下,又问道。 “这个我确实知道,拦江盟是你们大唐宰相宋璟之子宋衡所创,据说立志推翻大唐所有世家对朝政的掌控,要给寒门子弟再建一片新天。宋衡化名梦庄周,手下有很多志同道合之人,这次也是他们主动找到玖爷要合作的。”青衾答道。 青衾继续说:“玖爷为了收买他们,将一门名叫《天荒九鼎问心诀》的奇怪心法传给了拦江盟,据说宋衡就是修炼了这门心法才晋级炼神还真期的。” “根据我们的情报,学士玖在大唐建立了一条密谍暗线,其中很多人都是大唐人,修炼的也是这门《天荒九鼎问心诀》。拦江盟是不是就是他建立的暗线?”赵非熊看了看面前的铜镜,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这件事。”青衾摇头说道,“但是我接触过宋衡,我感觉他跟玖爷仅仅就是合作关系,不像是玖爷的手下。而且宋衡此人孤傲不羁,根本就不会轻易臣服于任何人。” “突厥使团中有多少你们的人?”李韵薇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却问了一句。 青衾看了李韵薇几眼,回答道:“我一直都是跟我的侍女联系的,使团中还有多少白奕密谍,我不知道。至于我的那位侍女,她其实才是白奕在突厥的密谍头目,直接向一位学士汇报。我估计这会,她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我带来的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群忠于可汗的士兵。”石阿失毕突然开口,替那群附离军的骑兵解释了起来。 李韵薇和赵非熊都没有搭理石阿失毕,他们再次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根据之前对突厥使团众人的提审,在跟石阿失毕和青衾的话对照,可以确认留在温宿客栈的确实都不是白奕密谍。那些潜伏在使团内的密谍,早就逃掉了。 “突厥可汗知道你们的事情吗?或者我再直接点,突厥可汗是不是跟白奕有联系?”赵非熊继续审讯了起来。 “可汗他不知情。”这次开口回答的是石阿失毕,“可汗他身体早就不行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跟白奕秘密联系的是小王子匐俱特勤,我们这些可汗的亲信早就效忠于他了。” “你就是这样效忠于匐俱的?抛下整个使团,跟女人远走高飞?”赵非熊冷笑一声,反问道。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匐俱特勤同意的。包括配合白奕这次的行动,他答应我事成之后,我可以带着青衾离开突厥去他处隐居。”石阿失毕哈哈一笑,看着赵非熊说,“你们不要以为匐俱特勤很简单,他才是突厥真正的主战派。匐俱特勤早就心向白奕了,他一旦登上可汗宝座随时都可能挥兵南下。” 边上负责记录的冬官监候,连忙将石阿失毕说的重要情报记录了下来。赵非熊再次推衍了一下,确认了石阿失毕说的话确实是真的。随后他没有再问石阿失毕,而是转头看着青衾问道:“青衾,真正的阿史那珍人在哪里?” “阿史那珍半年前跟一群手下外出打猎,我们圆顶研究院伏击将她生擒。原本是想劝降她的,结果这位公主油盐不进,甚至还想绝食自尽。”青衾看了看石阿失毕,见他情绪很正常这才回答道,“所以他们才找到了我,因为我身形跟阿史那珍几乎一模一样,换上一张人皮面具就能以假乱真。” 青衾继续说:“后来,我听说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被狼生院发觉我是假货。圆顶研究院下令,将阿史那珍转移到大雪山去了。那边有一处圆顶研究院的秘密基地,易守难攻一般人很难找到。” “你知道具体位置吗?”赵非熊问。 “知道,我去过一次,我可以在地图上给你们标记出来。”青衾点头答道。 “很好!”赵非熊微微颔首谈谈的说,“玖爷到底是谁,潜伏在大唐何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见过玖爷没错,但他见我的时候应该易过容,我见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妖族老头。至于他在大唐潜伏在哪儿?是什么身份?我们这些底层的密谍根本不可能知道。” 太史局冬衙地宫中的审讯还在继续,太极宫的早朝却已经结束了多时了。阙特勤在太史令迦叶志忠的带领下,一起进宫求见皇帝李隆基。两人快速通过了太极宫的步道,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两仪殿。 通禀过后,迦叶志忠和阙特勤在高力士的引领下,走入了大殿之中。李隆基坐在大殿的宝座上面带微笑看着阙特勤,阙特勤和迦叶志忠连忙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在高力士的安排下,坐到了椅子上。 “见到正使安然无恙,朕心甚慰。”李隆基开口说道。 阙特勤听到这话,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呢,就突然站了起来,猛地一下跪倒了地上。他低下身体,带着哭腔说道:“谢天可汗关心!外臣一人的生死是小事,我突厥全族的生死是大事。外臣恳求天可汗出兵,求求我突厥吧!” “起来说话,这是怎么了。我大唐出兵他国,那可是要给天下所有人一个交代的。”李隆基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只能先出言安抚,“正使且先起来,有什么我们都可以商议商议。” 高力士和迦叶志忠连忙将阙特勤从地上扶了起来,阙特勤坐回椅子上后,继续说道:“天可汗,我突厥被白奕渗透的厉害,现在就连外臣的妹子,您的嫡亲外甥女也能被人假冒。外臣我真怕那一天,我跟我兄长就这样被人冒名顶替了。” “这么说,这次前来大唐的明月公主是假的了?”李隆基问道。 迦叶志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李阎浮是如何通过玉佩找到线索,在归义坊又是如何发现阙特勤的留字,随后他如何大战田洛峮求出了阙特勤。最后他又如何通过阙特勤给的几根头发,推衍出假公主的真实身份。 “白奕密谍青衾和石阿失毕已经擒拿归案,李阎浮正在追拿梦庄周,想来此刻应该已经拿下了。”迦叶志忠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怕阎浮下手太狠,这梦庄周恐怕难有活路啊。” 李隆基听的十分仔细,听完后哈哈一笑,说道:“这也正常,杀兄之仇,不得不报。朕倒觉得,这种乱臣贼子,不杀难消心头之恨!” 等李隆基这番话说完后,阙特勤再次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天可汗,还请救救我那可怜的妹子,还有我的兄长默棘连。我们突厥将与大唐永结友盟,世世代代为大唐的子侄之邦。” “这件事,朕还要想想,你们默啜可汗还在位呢,很多事情你恐怕做不了主。”李隆基话里有话,说了这么一句。 “天可汗,谁知道我们现在的可汗是不是白奕妖族假冒的,只要我兄长默棘连登上可汗之位,外臣说的话就全部可以实现。”阙特勤不喜欢绕弯子,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李隆基还在犹豫之中,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位太监,将一卷封存好的文稿交给了高力士。高力士接过后,马上走到李隆基身前,将这卷文稿交给了李隆基。这文稿上正是青衾和石阿失毕的口供,李隆基打开看了几眼,关于匐俱的部分他看的尤其认真。 阙特勤仍然毕恭毕敬地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李隆基合上文稿,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随后对高力士说道: “传旨,让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整军备战,移兵至突厥边境。另外,以秘书省少监、太史局春官正陈希烈为正使,太史局秋官正李阎浮,御史台监察御史颜真卿为副使,组建使团回访突厥。” 等李隆基说完后,高力士连忙向殿外走去。阙特勤再次跪倒在地,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外臣叩谢天可汗隆恩!” 第一章 踏上路途 最近发生了一件震动大唐朝野的大事,皇帝李隆基最信任的人,当朝首辅宋璟被莫名贬了。据说他曾经上书一封言及科举之事,其中很多观点不为李隆基所喜。李隆基批复了“糊涂”两个字,将奏折打了回去。 这可是宋璟执政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一时间君臣之间就僵在了那里。宋璟无奈之下只能递交辞呈,接连递交了三次都被皇帝驳回。 据说,最后还是宋璟递上了一封请罪折子,李隆基才平息了怒火。至于请罪折子里面写了什么,坊间各种说法都有,总之这事成为了议论的热点。 虽然皇帝不生气了,但还是没有批准宋璟的辞呈,李隆基亲自手书了一份圣旨,将宋璟贬到陇右道当任一个小小的知县。就当满朝文武等着看宋璟的笑话时,这位前任宰相居然欣然接受了任命,随便收拾一下就带着一位老仆赴任去了。 宋璟走了,走的潇洒肆意,但是宋璟留下的首辅之位总要有人顶替呀。这次李隆基倒是乾纲独断,直接提拔了副相张嘉贞为首辅。这样一来二去,副相的位置又空了一个出来。 这下好了,“东宫派”和“宁邸派”为了争夺这个副相的位置,在朝中是斗的不可开交。东宫派主推曾任太子詹事一职的儒将王晙成为副相,王晙现任户部尚书,要说资历倒也够了。 宁邸派则力荐现任吏部侍郎李林甫接任副相,李林甫资历不是很足,但人家可是大唐宗室,先祖乃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堂弟、长平肃王李叔良。而李林甫跟高力士的私交又非常好,可以说在皇帝面前不输于王晙。 王晙文治武功都十分卓越,从基层的县尉做起一直做到尚书一职,可谓历经官场沉浮,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坐上副相的位置。 李林甫是皇帝自家人,又在御史台待过,在儒门之中有一大批好友,尤其跟宇文融关系最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拉上了武惠妃的关系,投靠了宁邸派。 这下好了,你说你的人好,我说我的人棒。而大家彼此又各有各的关系,朝廷众臣都被牵扯进去了,每天朝会只要提到这个事情,就是一阵无休止的争吵。皇帝李隆基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出好戏。 就这样吵了有大半个月了,这天李隆基突然传旨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擢升中书舍人张九龄为副相。这消息传出可谓天下震惊,张九龄从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一下成为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副相,这跨度之大从未有过。 “东宫派”和“宁邸派”争了半天,居然便宜了一位小小的中书舍人。这时候,朝中重臣们再去回想皇帝李隆基在这件事中的态度,一个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皇帝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呢! 八位皇子不管在怎么争,最后还是要看皇帝李隆基的态度。大唐的政令、人事、军队三大权利都牢牢掌握在李隆基手上,大臣们这个时候站队未免太早了一些。更何况太史局最近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隐隐就有皇帝的授意。这把刀已经磨得很锋利了,也不知道会落到谁头上。 根据坊间的传闻,宋璟被贬一事,就隐约有太史局的身影。在加上现在仍被封禁的归云阁,大臣们纷纷收敛心神,安心回到各自的工作中,不敢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了。 太子李鸿和寿王李瑁也安分了起来,尤其是李瑁最近也不敢再进宫了,生怕被李隆基抓去臭骂一顿。武惠妃在后宫中也消停了一下,对待其他的妃子也学会和颜悦色起来。 这些都跟李阎浮没有关系了,这个时候,他正带着“渠黄部”和“獬豸组”护送大唐使团赶往突厥。这一路大唐使团沿着河东道的官道往突厥境内赶去,晚上有驿站就住驿站,没有驿站就随便找一家客栈投宿。 正使陈希烈身材不是很高,显得有些矮胖。他面部白润经常挂着微笑,虽然身材不好,但却气质出众别有风姿,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和蔼可亲。按说这个使团应该以他为尊,万事他均可自行定夺。 但我们的陈希烈陈大人很清楚谁才是主角,这里修为最高的是李阎浮,手下最多的也是李阎浮,背景最硬的还是李阎浮。因此这一路上,无论大小事务陈希烈全部都交给李阎浮来决断,搞得好像李阎浮才是正使一样。 另外一位副使颜真卿,似乎是皇帝陛下特意交代过,这一路上从不擅做决定,任何事情也是先来问李阎浮。而且颜真卿年纪并不大,也不愿意多多揽权。这小伙子每天都抱着一本《论语》百读不厌,说是要养养那口儒家的“中和精气”。 至于袁子娇更是一个清淡的性子,作为秋官处的供奉,她只需要负责战斗就好了,其他事情一概不关心。反正有李阎浮在,万事安心即可。 所以这一路上,我们的秋官正大人是忙里忙外,事必躬亲。还好有柯云琦和宫云野这两名手下在,能帮他多多少少分担一些。 今天晚上,他们投宿在一家客栈内。好不容易将所有人都安顿下来,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明哨和暗哨后,李阎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着总算能休息休息了,没想到颜真卿这家伙又来了。 “李兄,来我刚刚揣摩了一招剑法,我们来比划比划。”颜真卿熟门熟路的推开李阎浮的房门,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对李阎浮说道。 李阎浮一把从床上爬起来,苦着脸说:“我说清臣贤弟,你就放过为兄吧。这一路忙都要忙死我了,让你哥哥我休息休息。” “少来,别人不知道你李晨曦,我还不知道。”颜真卿做了个鬼脸,在李阎浮面前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上次御前比武,你那招上古御剑术,让我回去左思右想连觉也睡不着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么能不向你请教一二。” “明天,明天如何?”李阎浮敷衍着说道。 “又是明天!你都跟我说了多少次明天了?”颜真卿急得都要跳脚了,“昨天我来找你,你也是说明天。那我要是明天来找你,你会怎么说?” “真不行了,兄弟,让我睡会吧。”李阎浮干脆往床上一趟,懒得起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随后袁子娇在门外说道:“阎浮,睡了没有?” 颜真卿听到袁子娇的声音,越俎代庖地说道:“他说他累得不行了,要休息。” “别听这小子瞎说,进来吧,子娇。”李阎浮一翻身,直接站到了地上。 袁子娇推开门走了进来,颜真卿看到李阎浮的样子,气得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李阎浮看都不看他,对着袁子娇微微一笑,说:“子娇,你怎么来啦?” “我看这里有你最爱吃的包子,给你点了一笼。你还没吃饭吧,都累了一天了,快趁热吃点。”袁子娇将一笼包子和一瓶酒放到了桌上,说道。 “早就饿的不行了,哈哈。正想去吃饭呢,你就给我送来了。”李阎浮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拿着包子吃了起来。 “重色轻友!”颜真卿小声地说了一句。 李阎浮和袁子娇是什么修为,这句话再小声他们还是听得见。袁子娇脸上微微带着红霞,没有说什么。李阎浮拿起一个包子塞到颜真卿嘴里,同时还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他。 “吃你的包子,多吃几个才能多长点肉。”李阎浮对颜真卿说道。 “我早就吃过了。”颜真卿嘟囔了几句,说完后还是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阎浮,今天晚上守夜的士师都安排了吧。”袁子娇问道。 “当然了,早就安排好了。”李阎浮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我刚才占了一卦,今天晚上有大凶之象。”袁子娇忧心忡忡地说,“菲嫣在长安的时候,说过拦江盟会在路上刺杀阙特勤,我怀疑他们今天晚上就会行动。阎浮,小心为上。” “我在路上也推衍了一次,跟你算的一样。”李阎浮又拿起了一个包子,“我倒是很好奇,梦周庄死了以后,新任的拦江盟盟主会是谁?” “大唐的矛盾积压了太久了,一旦承平就容易爆发出来。”颜真卿人小鬼大,说起话来一套套的,“虽然我们儒家正在尽力去除积弊,但这需要徐徐图之,急切之中难有效果。” “清臣,你倒是看的透。”袁子娇夸了颜真卿一句。 “那是!我们儒门可没有废物。”颜真卿摸着头,哈哈笑了起来。 李阎浮看到颜真卿得意的样子,微微一笑,吟了半阙诗:“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颜真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故意大喊道:“来,来。李晨曦,我们来大战三百回合!看看是你这武夫强横,还是我这书生厉害。” “就你这修为,还是免了吧。”李阎浮斜视着颜真卿,故作不屑地说,“万一我不小心打断你这细胳膊细腿,我可没法跟张相交代。” “行了,都少说两句。”袁子娇白了李阎浮一眼,对他们两人说道。 “袁姐姐,你倒是评评理。我几次找李兄切磋,他都跟我说明天再来。”颜真卿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说了起来,“这一次次明日,何时才是个尽头?” “阎浮,你跟个小孩子计较,有意思吗?”袁子娇看了看李阎浮,轻声轻语地说道,“找个机会跟他过两招,人家也是真心求教。” 袁子娇说的越是温柔,李阎浮就越不好拒绝,只能点头说道:“我这不是没时间吗?等到了突厥,找个机会我跟他过过手。” “这还差不多。”颜真卿应了一句。 “我说,清臣,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吧?”李阎浮一边说一边冲着颜真卿试着眼色,“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哼,你这副使管的还真多!”颜真卿嘴上这么说,身体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说了一句,“我也是副使!” 说完,颜真卿关上门扬长而去。袁子娇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她指了指李阎浮说道:“你怎么老喜欢逗着颜清臣,不会是有断袖之好吧?” “怎么可能!我李阎浮可是行得直做得正的大男人。”这个李阎浮可不能认啊,连忙出言辩解了起来。 袁子娇还想说什么,这时客栈的院子传来了一声大喊:“敌袭!” 李阎浮站起身,拿起挂在床边的却邪剑就冲了出去。袁子娇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院中。院墙上正有十几名黑衣蒙面人试图翻进来,埋伏在这里是渠黄部士师正用神机震天弩对准他们射击。 这些蒙面人有的已经中箭倒地,有的一边挥着剑一边冲入了院中。李阎浮拔出却邪剑就要上去救援,又是一声大喊从阙特勤房间附近传来。袁子娇接过一名士师递上的横刀,拔刀出鞘对李阎浮说道:“阎浮,你去那边,这里就交给我。” 李阎浮也不再犹豫,飞快的跑向阙特勤的房间。袁子娇则跳入院子,横刀一挥就圈住了三名敌人,战到了一处。这个夜晚真是精彩…… 第二章 拦江再现 小镇里的客栈没办法跟长安相比,整座客栈都没有独立的小院。最好的房间是客栈北边的一间套房,大唐使团将这间房让给了阙特勤。里面的卧室就是阙特勤休息的地方,外面的房间李阎浮安排了两名“獬豸组”筑基期士师守夜。 拦江盟的夜袭兵分两路,一路从正面进攻客栈,吸引秋衙卫的注意;另外一路偷袭这间套房,找机会绝杀阙特勤。偷袭的这一路由盟主梦子沐亲自带队,梦子沐正面牵制,三名筑基期修士则负责刺杀阙特勤。 梦子沐这边缠住了两名“獬豸组”士师,三名拦江盟刺客冲进内室,到处找也找不到阙特勤的身影。说来也巧了,陈希烈正好有事情要找阙特勤商谈,就把他请去了自己的房间,阙特勤因此躲过这一劫。 三名拦江盟刺客刺客好一阵翻箱倒柜,耽误的这点时间,李阎浮已经赶到了。这时两名“獬豸组”士师已经落在下风,被梦子沐压制的气都喘不过来。李阎浮放出心识一扫,发现阙特勤并不在屋内,于是急忙敢去支援自己的手下。 却邪剑后发先至,连续几招强攻,将梦子沐逼退。李阎浮转身一剑,剑尖上暗含剑气,直刺向梦子沐。梦子沐只得又退后几步,躲闪了过去。里屋的三名刺客冲了出来,大喊一声:“人不在这里。” 梦子沐闻言脚下轻点,潇洒的向后退去,退到了走廊下。三名刺客也不管他如何,自顾自的逃走了。李阎浮追出了房门,抬手一道剑气追着三名刺客的背影而去。梦子沐挥手放出几道真气,将剑气拦了下来。 “李晨曦客气了,不劳远送,咱们来日方长。”梦子沐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说出的话充满了戏谑。 “阁下是?”李阎浮持剑而立,问道。 “不才正是新任拦江盟盟主,梦子沐。”梦子沐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有恃无恐,也不着急退走就这么大咧咧地回答道,“李晨曦你可真是好本事,我们拦江盟前任盟主就这么死在了你的手下,你说我是该恨你呢?还是该感激你?” “你们拦江盟出来的人,口气一个比一个大。梦庄周他是自寻死路,怎么你梦子沐也要如此?”李阎浮信手一剑,抢攻向前。 梦子沐挡都不挡,直接高高跳起跳出走廊,随后身形一转左手在廊柱上轻轻一击,借力跳上了屋顶。李阎浮急忙追了出去,两脚在栏杆上一踩,也跳上了屋顶。梦子沐在屋顶背对了李阎浮,看向天边的明月。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梦子沐一边吟着诗,一边转过身来,“大唐的月色就是撩人。李晨曦你们太史局一定要做那世家的走狗吗?何不与我们拦江盟携手,共创一片盛世?” “说起来都很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你们拦江盟所行之事,哪一件是对大唐有利的?”李阎浮摇了摇头说道,“多说无益,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哈哈,我可不是梦庄周!没做好完全的准备,我怎么可能来偷袭你们秋衙卫?”梦子沐的脚踩碎了一片瓦,碎裂的瓦片发出一道微光,似乎是激活了什么法阵。这道微光弥漫了梦子沐全身,随后他身影仿佛玻璃一般裂了开来。 李阎浮发出几道剑气击到梦子沐身上,剑气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梦子沐破碎的身体在空中慢慢消失,他对李阎浮招了招手,似乎是向好友道别一般,显得十分从容。 李阎浮不再做无用功,他收好却邪剑就这么站在屋顶上,看着梦子沐消失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客栈的小院中,战斗还在继续。 袁子娇手中的横刀仿佛化为夺命的神剑,已经有三名刺客倒在了她的刀下。随后她身形再进,一人攻向了两名身材魁梧的刺客。横刀或刺或舞,在她手中上下翻飞仿若翩翩蝴蝶,只是这只美丽的蝴蝶拥有夺去生命的威力。 秋衙卫们已经在打斗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尤其是威力巨大的神机震天弩,即便没有使用火药箭矢,而是使用普通的破甲箭,也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抵挡的。正所谓箭如雨下就是形容的这种场面,任你多猛的修士也架不住连发弩的攻击。 还有一批秋衙卫身旁锁甲手持横刀,三人一组结成特殊的阵型,在弩箭射击了几轮后,缓缓逼近拦江盟的刺客。这些秋衙卫士师彼此配合娴熟,你进攻那我就负责防守,比起那些单打独斗的拦江盟刺客来说,在攻防手法上显得更加专业。 宫云野一手一把横刀,单独冲在最前面,双刀如同旋风一把横扫向拦江盟的人。他基本从不招架和格挡,每次都是以攻击为主,往往在敌人的剑落在他身上前,就已经抢先将他们放到。 院子不是很大,打斗起来显得非常乱。客栈里借宿的客人全部都被惊醒了,客栈老板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躲在门后偷偷观望。倒也有不少借宿于此的江湖儿女,看到这种情况蠢蠢欲动。 那些年长一些的师兄师姐,连忙制止这些年轻人冲动的行为。但凡在大唐江湖行走,你可以不知道谁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可以不知道谁是丽竞门的暗卫密谍,但绝对不能认不出太史局的秋衙卫。 这场面对于那些老江湖来说太熟悉了,尤其是士师手中的神机震天弩,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那醒目的黑衣黑甲和三人一组的特殊阵型,都是太史局秋衙卫的标志。 在这些江湖人士的议论纷纷中,宫云野面前两名刺客已经全部倒下了。他转身杀向右侧,袁子娇正在那里以一敌四。宫云野可不敢让这位大小姐有什么闪失,别说岐山老祖会不会怪罪,就是李阎浮那关他都过不了。 袁子娇跟李阎浮的关系,这一路上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宫云野这家伙外表看起来粗犷的很,其实外粗里细。他这一路上可没少拍袁子娇的马屁,看到李阎浮也不阻止,自然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宫云野双刀一转,圈走了两名刺客,袁子娇的压力一下就轻了很多。只见袁子娇后退一步,默运心法一招“桃叶蓁蓁”使出,发出两道叶状剑气从两名刺客胸前穿过,直接了结了这两人。 这时在夜色下,一道惊天剑气从屋顶上发出,直冲九霄苍穹而上。随后空中发生了一声震天的剑鸣,所有刺客手中的剑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却邪剑破开云层,在空中吸纳着云气缓缓游动着。云气在剑身之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仿佛化为了一条威武的巨龙。 李阎浮站在屋顶之上,单手指向天空,使出了《三元归一剑》神元部的终极杀招“神本物,气感鸣”。这招剑势虽然需要蓄力,但是声势极大一旦发出这院子之中的拦江盟修士完全没有人可以抵挡。 “撤,快撤。”客栈外传来了梦子沐的声音,声音很飘忽无法捕抓他的方位。 拦江盟的修士听到梦子沐的命令,哪怕是拼着吃上对手一招,也立刻脱离了战圈。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这些突袭客栈的拦江盟修士只能含恨而去。秋衙卫没有收到李阎浮的命令,也不敢去追击生怕落入敌人的埋伏。 一众秋衙卫修士开始打扫起战场来,李阎浮收了剑招,从屋顶跳落到院子中间。袁子娇将横刀还给一名士师,和宫云野一起走到了李阎浮身前。 “你没事吧?”李阎浮关切的对着袁子娇问了一句。 袁子娇摇了摇头,说道:“这一路上,怕是要不太平了。拦江盟这个架势,完全就是不死不休。” “没事,有咱们秋衙卫在,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宫云野拍了怕胸脯,抢着表态道。要说起拍马屁的功夫,柯云琦跟他确实没办法比。 “让兄弟们今天晚上分批把守,一会我去阙特勤的房间,下半夜我亲自守夜。”李阎浮懒得管宫云野说什么,直接吩咐道。 “阙特勤没事吧?”袁子娇问道。 “他不在房间,我问过了,说是陈希烈大人把他请去有事要商谈。”李阎浮说完后转头问宫云野,“柯云琦呢?” “哦,他和颜大人一起到陈大人房中去了。獬豸组回报说阙特勤在那里,他急忙赶过去免得被拦江盟那帮贼人得了手。”宫云野急忙替柯云琦解释了起来。 “你去把陈大人和阙特勤都请到阙特勤屋中,我跟子娇先过去等你们。”李阎浮摸了摸下巴,对宫云野说道。 “是,大人。”宫云野拱手接令,随后急忙离开了这里…… 夜色越来越深沉,客栈屋内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努力驱散夜幕的黑。李阎浮坐在阙特勤屋内,正跟陈希烈交谈着。袁子娇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一张地图,默默无言。阙特勤拿着酒杯,不停地喝着好像对今晚的事情毫不在意。 宫云野和柯云琦两人坐在一旁旁听,都凝神静气不敢插话。李阎浮突然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转身对陈希烈说道: “陈大人,这样下去我们很被动。如果拦江盟刺杀一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缠斗一路吧?” “是啊!太被动了!我现在怀疑,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陈希烈回答道。 “没错,拦江盟对朝廷的渗透很深,前任盟主是宋相之子宋衡,谁知道有多少宋相的门生牵扯在其中。问题是我们又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们如何。”李阎浮一边走一边说道。 陈希烈想了想,说:“这件事情,回去以后我会找皇上好好说说,即便不能拿下他们,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么把持一些关键位置。尤其是现在各方局势都十分复杂,我大唐面临这严峻的考验,更是要小心为上。” “这伙刺客估计在路上还会设伏,我们接下来如何应对呢?”李阎浮问。 “李大人,我有个建议,你斟酌一下。渠黄部留下来,跟我一起大张旗鼓,继续按照之前商议的路线行进。”陈希烈摸了摸胡子说,“你跟袁供奉一起,带着獬豸组护卫阙特勤从小路赶往突厥。如何?” “正使大人如何想的?”李阎浮看着阙特勤问道。 “我自无不可,一切都拜托李大人了!”阙特勤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正使大人客气了!”李阎浮连忙将阙特勤扶了起来,说道。随后李阎浮看了看袁子娇,袁子娇对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按陈大人说的办。明天一早陈大人带着渠黄部先出发,我们乔装成江湖游侠从小路走。宫云野,你一路上要听从陈大人的安排,不得自作主张。柯云琦,你带着獬豸组跟我走。”李阎浮发号施令道。 宫云野和柯云琦连忙站起来,拱手称是。李阎浮坐回了椅子上,结果袁子娇递给他的地图,寻找起合适的路线来。阙特勤继续自斟自饮,陈希烈走到李阎浮身边,指着地图对他说着什么。 今夜似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一章 踏上路途 最近发生了一件震动大唐朝野的大事,皇帝李隆基最信任的人,当朝首辅宋璟被莫名贬了。据说他曾经上书一封言及科举之事,其中很多观点不为李隆基所喜。李隆基批复了“糊涂”两个字,将奏折打了回去。 这可是宋璟执政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一时间君臣之间就僵在了那里。宋璟无奈之下只能递交辞呈,接连递交了三次都被皇帝驳回。 据说,最后还是宋璟递上了一封请罪折子,李隆基才平息了怒火。至于请罪折子里面写了什么,坊间各种说法都有,总之这事成为了议论的热点。 虽然皇帝不生气了,但还是没有批准宋璟的辞呈,李隆基亲自手书了一份圣旨,将宋璟贬到陇右道当任一个小小的知县。就当满朝文武等着看宋璟的笑话时,这位前任宰相居然欣然接受了任命,随便收拾一下就带着一位老仆赴任去了。 宋璟走了,走的潇洒肆意,但是宋璟留下的首辅之位总要有人顶替呀。这次李隆基倒是乾纲独断,直接提拔了副相张嘉贞为首辅。这样一来二去,副相的位置又空了一个出来。 这下好了,“东宫派”和“宁邸派”为了争夺这个副相的位置,在朝中是斗的不可开交。东宫派主推曾任太子詹事一职的儒将王晙成为副相,王晙现任户部尚书,要说资历倒也够了。 宁邸派则力荐现任吏部侍郎李林甫接任副相,李林甫资历不是很足,但人家可是大唐宗室,先祖乃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堂弟、长平肃王李叔良。而李林甫跟高力士的私交又非常好,可以说在皇帝面前不输于王晙。 王晙文治武功都十分卓越,从基层的县尉做起一直做到尚书一职,可谓历经官场沉浮,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坐上副相的位置。 李林甫是皇帝自家人,又在御史台待过,在儒门之中有一大批好友,尤其跟宇文融关系最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拉上了武惠妃的关系,投靠了宁邸派。 这下好了,你说你的人好,我说我的人棒。而大家彼此又各有各的关系,朝廷众臣都被牵扯进去了,每天朝会只要提到这个事情,就是一阵无休止的争吵。皇帝李隆基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出好戏。 就这样吵了有大半个月了,这天李隆基突然传旨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擢升中书舍人张九龄为副相。这消息传出可谓天下震惊,张九龄从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一下成为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副相,这跨度之大从未有过。 “东宫派”和“宁邸派”争了半天,居然便宜了一位小小的中书舍人。这时候,朝中重臣们再去回想皇帝李隆基在这件事中的态度,一个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皇帝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呢! 八位皇子不管在怎么争,最后还是要看皇帝李隆基的态度。大唐的政令、人事、军队三大权利都牢牢掌握在李隆基手上,大臣们这个时候站队未免太早了一些。更何况太史局最近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隐隐就有皇帝的授意。这把刀已经磨得很锋利了,也不知道会落到谁头上。 根据坊间的传闻,宋璟被贬一事,就隐约有太史局的身影。在加上现在仍被封禁的归云阁,大臣们纷纷收敛心神,安心回到各自的工作中,不敢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了。 太子李鸿和寿王李瑁也安分了起来,尤其是李瑁最近也不敢再进宫了,生怕被李隆基抓去臭骂一顿。武惠妃在后宫中也消停了一下,对待其他的妃子也学会和颜悦色起来。 这些都跟李阎浮没有关系了,这个时候,他正带着“渠黄部”和“獬豸组”护送大唐使团赶往突厥。这一路大唐使团沿着河东道的官道往突厥境内赶去,晚上有驿站就住驿站,没有驿站就随便找一家客栈投宿。 正使陈希烈身材不是很高,显得有些矮胖。他面部白润经常挂着微笑,虽然身材不好,但却气质出众别有风姿,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和蔼可亲。按说这个使团应该以他为尊,万事他均可自行定夺。 但我们的陈希烈陈大人很清楚谁才是主角,这里修为最高的是李阎浮,手下最多的也是李阎浮,背景最硬的还是李阎浮。因此这一路上,无论大小事务陈希烈全部都交给李阎浮来决断,搞得好像李阎浮才是正使一样。 另外一位副使颜真卿,似乎是皇帝陛下特意交代过,这一路上从不擅做决定,任何事情也是先来问李阎浮。而且颜真卿年纪并不大,也不愿意多多揽权。这小伙子每天都抱着一本《论语》百读不厌,说是要养养那口儒家的“中和精气”。 至于袁子娇更是一个清淡的性子,作为秋官处的供奉,她只需要负责战斗就好了,其他事情一概不关心。反正有李阎浮在,万事安心即可。 所以这一路上,我们的秋官正大人是忙里忙外,事必躬亲。还好有柯云琦和宫云野这两名手下在,能帮他多多少少分担一些。 今天晚上,他们投宿在一家客栈内。好不容易将所有人都安顿下来,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明哨和暗哨后,李阎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着总算能休息休息了,没想到颜真卿这家伙又来了。 “李兄,来我刚刚揣摩了一招剑法,我们来比划比划。”颜真卿熟门熟路的推开李阎浮的房门,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对李阎浮说道。 李阎浮一把从床上爬起来,苦着脸说:“我说清臣贤弟,你就放过为兄吧。这一路忙都要忙死我了,让你哥哥我休息休息。” “少来,别人不知道你李晨曦,我还不知道。”颜真卿做了个鬼脸,在李阎浮面前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上次御前比武,你那招上古御剑术,让我回去左思右想连觉也睡不着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么能不向你请教一二。” “明天,明天如何?”李阎浮敷衍着说道。 “又是明天!你都跟我说了多少次明天了?”颜真卿急得都要跳脚了,“昨天我来找你,你也是说明天。那我要是明天来找你,你会怎么说?” “真不行了,兄弟,让我睡会吧。”李阎浮干脆往床上一趟,懒得起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随后袁子娇在门外说道:“阎浮,睡了没有?” 颜真卿听到袁子娇的声音,越俎代庖地说道:“他说他累得不行了,要休息。” “别听这小子瞎说,进来吧,子娇。”李阎浮一翻身,直接站到了地上。 袁子娇推开门走了进来,颜真卿看到李阎浮的样子,气得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李阎浮看都不看他,对着袁子娇微微一笑,说:“子娇,你怎么来啦?” “我看这里有你最爱吃的包子,给你点了一笼。你还没吃饭吧,都累了一天了,快趁热吃点。”袁子娇将一笼包子和一瓶酒放到了桌上,说道。 “早就饿的不行了,哈哈。正想去吃饭呢,你就给我送来了。”李阎浮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拿着包子吃了起来。 “重色轻友!”颜真卿小声地说了一句。 李阎浮和袁子娇是什么修为,这句话再小声他们还是听得见。袁子娇脸上微微带着红霞,没有说什么。李阎浮拿起一个包子塞到颜真卿嘴里,同时还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他。 “吃你的包子,多吃几个才能多长点肉。”李阎浮对颜真卿说道。 “我早就吃过了。”颜真卿嘟囔了几句,说完后还是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阎浮,今天晚上守夜的士师都安排了吧。”袁子娇问道。 “当然了,早就安排好了。”李阎浮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我刚才占了一卦,今天晚上有大凶之象。”袁子娇忧心忡忡地说,“菲嫣在长安的时候,说过拦江盟会在路上刺杀阙特勤,我怀疑他们今天晚上就会行动。阎浮,小心为上。” “我在路上也推衍了一次,跟你算的一样。”李阎浮又拿起了一个包子,“我倒是很好奇,梦周庄死了以后,新任的拦江盟盟主会是谁?” “大唐的矛盾积压了太久了,一旦承平就容易爆发出来。”颜真卿人小鬼大,说起话来一套套的,“虽然我们儒家正在尽力去除积弊,但这需要徐徐图之,急切之中难有效果。” “清臣,你倒是看的透。”袁子娇夸了颜真卿一句。 “那是!我们儒门可没有废物。”颜真卿摸着头,哈哈笑了起来。 李阎浮看到颜真卿得意的样子,微微一笑,吟了半阙诗:“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颜真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故意大喊道:“来,来。李晨曦,我们来大战三百回合!看看是你这武夫强横,还是我这书生厉害。” “就你这修为,还是免了吧。”李阎浮斜视着颜真卿,故作不屑地说,“万一我不小心打断你这细胳膊细腿,我可没法跟张相交代。” “行了,都少说两句。”袁子娇白了李阎浮一眼,对他们两人说道。 “袁姐姐,你倒是评评理。我几次找李兄切磋,他都跟我说明天再来。”颜真卿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说了起来,“这一次次明日,何时才是个尽头?” “阎浮,你跟个小孩子计较,有意思吗?”袁子娇看了看李阎浮,轻声轻语地说道,“找个机会跟他过两招,人家也是真心求教。” 袁子娇说的越是温柔,李阎浮就越不好拒绝,只能点头说道:“我这不是没时间吗?等到了突厥,找个机会我跟他过过手。” “这还差不多。”颜真卿应了一句。 “我说,清臣,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吧?”李阎浮一边说一边冲着颜真卿试着眼色,“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哼,你这副使管的还真多!”颜真卿嘴上这么说,身体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说了一句,“我也是副使!” 说完,颜真卿关上门扬长而去。袁子娇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她指了指李阎浮说道:“你怎么老喜欢逗着颜清臣,不会是有断袖之好吧?” “怎么可能!我李阎浮可是行得直做得正的大男人。”这个李阎浮可不能认啊,连忙出言辩解了起来。 袁子娇还想说什么,这时客栈的院子传来了一声大喊:“敌袭!” 李阎浮站起身,拿起挂在床边的却邪剑就冲了出去。袁子娇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院中。院墙上正有十几名黑衣蒙面人试图翻进来,埋伏在这里是渠黄部士师正用神机震天弩对准他们射击。 这些蒙面人有的已经中箭倒地,有的一边挥着剑一边冲入了院中。李阎浮拔出却邪剑就要上去救援,又是一声大喊从阙特勤房间附近传来。袁子娇接过一名士师递上的横刀,拔刀出鞘对李阎浮说道:“阎浮,你去那边,这里就交给我。” 李阎浮也不再犹豫,飞快的跑向阙特勤的房间。袁子娇则跳入院子,横刀一挥就圈住了三名敌人,战到了一处。这个夜晚真是精彩…… 第二章 拦江再现 小镇里的客栈没办法跟长安相比,整座客栈都没有独立的小院。最好的房间是客栈北边的一间套房,大唐使团将这间房让给了阙特勤。里面的卧室就是阙特勤休息的地方,外面的房间李阎浮安排了两名“獬豸组”筑基期士师守夜。 拦江盟的夜袭兵分两路,一路从正面进攻客栈,吸引秋衙卫的注意;另外一路偷袭这间套房,找机会绝杀阙特勤。偷袭的这一路由盟主梦子沐亲自带队,梦子沐正面牵制,三名筑基期修士则负责刺杀阙特勤。 梦子沐这边缠住了两名“獬豸组”士师,三名拦江盟刺客冲进内室,到处找也找不到阙特勤的身影。说来也巧了,陈希烈正好有事情要找阙特勤商谈,就把他请去了自己的房间,阙特勤因此躲过这一劫。 三名拦江盟刺客刺客好一阵翻箱倒柜,耽误的这点时间,李阎浮已经赶到了。这时两名“獬豸组”士师已经落在下风,被梦子沐压制的气都喘不过来。李阎浮放出心识一扫,发现阙特勤并不在屋内,于是急忙敢去支援自己的手下。 却邪剑后发先至,连续几招强攻,将梦子沐逼退。李阎浮转身一剑,剑尖上暗含剑气,直刺向梦子沐。梦子沐只得又退后几步,躲闪了过去。里屋的三名刺客冲了出来,大喊一声:“人不在这里。” 梦子沐闻言脚下轻点,潇洒的向后退去,退到了走廊下。三名刺客也不管他如何,自顾自的逃走了。李阎浮追出了房门,抬手一道剑气追着三名刺客的背影而去。梦子沐挥手放出几道真气,将剑气拦了下来。 “李晨曦客气了,不劳远送,咱们来日方长。”梦子沐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说出的话充满了戏谑。 “阁下是?”李阎浮持剑而立,问道。 “不才正是新任拦江盟盟主,梦子沐。”梦子沐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有恃无恐,也不着急退走就这么大咧咧地回答道,“李晨曦你可真是好本事,我们拦江盟前任盟主就这么死在了你的手下,你说我是该恨你呢?还是该感激你?” “你们拦江盟出来的人,口气一个比一个大。梦庄周他是自寻死路,怎么你梦子沐也要如此?”李阎浮信手一剑,抢攻向前。 梦子沐挡都不挡,直接高高跳起跳出走廊,随后身形一转左手在廊柱上轻轻一击,借力跳上了屋顶。李阎浮急忙追了出去,两脚在栏杆上一踩,也跳上了屋顶。梦子沐在屋顶背对了李阎浮,看向天边的明月。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梦子沐一边吟着诗,一边转过身来,“大唐的月色就是撩人。李晨曦你们太史局一定要做那世家的走狗吗?何不与我们拦江盟携手,共创一片盛世?” “说起来都很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你们拦江盟所行之事,哪一件是对大唐有利的?”李阎浮摇了摇头说道,“多说无益,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哈哈,我可不是梦庄周!没做好完全的准备,我怎么可能来偷袭你们秋衙卫?”梦子沐的脚踩碎了一片瓦,碎裂的瓦片发出一道微光,似乎是激活了什么法阵。这道微光弥漫了梦子沐全身,随后他身影仿佛玻璃一般裂了开来。 李阎浮发出几道剑气击到梦子沐身上,剑气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梦子沐破碎的身体在空中慢慢消失,他对李阎浮招了招手,似乎是向好友道别一般,显得十分从容。 李阎浮不再做无用功,他收好却邪剑就这么站在屋顶上,看着梦子沐消失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客栈的小院中,战斗还在继续。 袁子娇手中的横刀仿佛化为夺命的神剑,已经有三名刺客倒在了她的刀下。随后她身形再进,一人攻向了两名身材魁梧的刺客。横刀或刺或舞,在她手中上下翻飞仿若翩翩蝴蝶,只是这只美丽的蝴蝶拥有夺去生命的威力。 秋衙卫们已经在打斗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尤其是威力巨大的神机震天弩,即便没有使用火药箭矢,而是使用普通的破甲箭,也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抵挡的。正所谓箭如雨下就是形容的这种场面,任你多猛的修士也架不住连发弩的攻击。 还有一批秋衙卫身旁锁甲手持横刀,三人一组结成特殊的阵型,在弩箭射击了几轮后,缓缓逼近拦江盟的刺客。这些秋衙卫士师彼此配合娴熟,你进攻那我就负责防守,比起那些单打独斗的拦江盟刺客来说,在攻防手法上显得更加专业。 宫云野一手一把横刀,单独冲在最前面,双刀如同旋风一把横扫向拦江盟的人。他基本从不招架和格挡,每次都是以攻击为主,往往在敌人的剑落在他身上前,就已经抢先将他们放到。 院子不是很大,打斗起来显得非常乱。客栈里借宿的客人全部都被惊醒了,客栈老板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躲在门后偷偷观望。倒也有不少借宿于此的江湖儿女,看到这种情况蠢蠢欲动。 那些年长一些的师兄师姐,连忙制止这些年轻人冲动的行为。但凡在大唐江湖行走,你可以不知道谁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可以不知道谁是丽竞门的暗卫密谍,但绝对不能认不出太史局的秋衙卫。 这场面对于那些老江湖来说太熟悉了,尤其是士师手中的神机震天弩,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那醒目的黑衣黑甲和三人一组的特殊阵型,都是太史局秋衙卫的标志。 在这些江湖人士的议论纷纷中,宫云野面前两名刺客已经全部倒下了。他转身杀向右侧,袁子娇正在那里以一敌四。宫云野可不敢让这位大小姐有什么闪失,别说岐山老祖会不会怪罪,就是李阎浮那关他都过不了。 袁子娇跟李阎浮的关系,这一路上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宫云野这家伙外表看起来粗犷的很,其实外粗里细。他这一路上可没少拍袁子娇的马屁,看到李阎浮也不阻止,自然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宫云野双刀一转,圈走了两名刺客,袁子娇的压力一下就轻了很多。只见袁子娇后退一步,默运心法一招“桃叶蓁蓁”使出,发出两道叶状剑气从两名刺客胸前穿过,直接了结了这两人。 这时在夜色下,一道惊天剑气从屋顶上发出,直冲九霄苍穹而上。随后空中发生了一声震天的剑鸣,所有刺客手中的剑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却邪剑破开云层,在空中吸纳着云气缓缓游动着。云气在剑身之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仿佛化为了一条威武的巨龙。 李阎浮站在屋顶之上,单手指向天空,使出了《三元归一剑》神元部的终极杀招“神本物,气感鸣”。这招剑势虽然需要蓄力,但是声势极大一旦发出这院子之中的拦江盟修士完全没有人可以抵挡。 “撤,快撤。”客栈外传来了梦子沐的声音,声音很飘忽无法捕抓他的方位。 拦江盟的修士听到梦子沐的命令,哪怕是拼着吃上对手一招,也立刻脱离了战圈。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这些突袭客栈的拦江盟修士只能含恨而去。秋衙卫没有收到李阎浮的命令,也不敢去追击生怕落入敌人的埋伏。 一众秋衙卫修士开始打扫起战场来,李阎浮收了剑招,从屋顶跳落到院子中间。袁子娇将横刀还给一名士师,和宫云野一起走到了李阎浮身前。 “你没事吧?”李阎浮关切的对着袁子娇问了一句。 袁子娇摇了摇头,说道:“这一路上,怕是要不太平了。拦江盟这个架势,完全就是不死不休。” “没事,有咱们秋衙卫在,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宫云野拍了怕胸脯,抢着表态道。要说起拍马屁的功夫,柯云琦跟他确实没办法比。 “让兄弟们今天晚上分批把守,一会我去阙特勤的房间,下半夜我亲自守夜。”李阎浮懒得管宫云野说什么,直接吩咐道。 “阙特勤没事吧?”袁子娇问道。 “他不在房间,我问过了,说是陈希烈大人把他请去有事要商谈。”李阎浮说完后转头问宫云野,“柯云琦呢?” “哦,他和颜大人一起到陈大人房中去了。獬豸组回报说阙特勤在那里,他急忙赶过去免得被拦江盟那帮贼人得了手。”宫云野急忙替柯云琦解释了起来。 “你去把陈大人和阙特勤都请到阙特勤屋中,我跟子娇先过去等你们。”李阎浮摸了摸下巴,对宫云野说道。 “是,大人。”宫云野拱手接令,随后急忙离开了这里…… 夜色越来越深沉,客栈屋内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努力驱散夜幕的黑。李阎浮坐在阙特勤屋内,正跟陈希烈交谈着。袁子娇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一张地图,默默无言。阙特勤拿着酒杯,不停地喝着好像对今晚的事情毫不在意。 宫云野和柯云琦两人坐在一旁旁听,都凝神静气不敢插话。李阎浮突然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转身对陈希烈说道: “陈大人,这样下去我们很被动。如果拦江盟刺杀一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缠斗一路吧?” “是啊!太被动了!我现在怀疑,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陈希烈回答道。 “没错,拦江盟对朝廷的渗透很深,前任盟主是宋相之子宋衡,谁知道有多少宋相的门生牵扯在其中。问题是我们又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们如何。”李阎浮一边走一边说道。 陈希烈想了想,说:“这件事情,回去以后我会找皇上好好说说,即便不能拿下他们,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么把持一些关键位置。尤其是现在各方局势都十分复杂,我大唐面临这严峻的考验,更是要小心为上。” “这伙刺客估计在路上还会设伏,我们接下来如何应对呢?”李阎浮问。 “李大人,我有个建议,你斟酌一下。渠黄部留下来,跟我一起大张旗鼓,继续按照之前商议的路线行进。”陈希烈摸了摸胡子说,“你跟袁供奉一起,带着獬豸组护卫阙特勤从小路赶往突厥。如何?” “正使大人如何想的?”李阎浮看着阙特勤问道。 “我自无不可,一切都拜托李大人了!”阙特勤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正使大人客气了!”李阎浮连忙将阙特勤扶了起来,说道。随后李阎浮看了看袁子娇,袁子娇对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按陈大人说的办。明天一早陈大人带着渠黄部先出发,我们乔装成江湖游侠从小路走。宫云野,你一路上要听从陈大人的安排,不得自作主张。柯云琦,你带着獬豸组跟我走。”李阎浮发号施令道。 宫云野和柯云琦连忙站起来,拱手称是。李阎浮坐回了椅子上,结果袁子娇递给他的地图,寻找起合适的路线来。阙特勤继续自斟自饮,陈希烈走到李阎浮身边,指着地图对他说着什么。 今夜似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三章 兵分两路 阴山山脉分隔了大唐和突厥两国,至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突厥强盛则突破阴山如破草纸,大唐强盛阴山则如铜墙铁壁难以攻破。总之,山脉就在那里一成不变,真正变化的是国之大势。 早在前朝大隋时,突厥和中原就有着极其紧密的贸易往来。当时的行商接道阴山山脉,从白登山内的一条古道前往突厥贩卖货物。再通过突厥转道西域,中原的商人们一路西行将货物运往海西和白奕。 自从大唐收复西域,设立了安西、北庭两大机构后,西域的商路再次畅通了起来,中原的商人就不必借道突厥去往西域了。原本繁荣的白登古道渐渐冷清了起来,白登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人迹罕至。 李阎浮、袁子娇、柯云琦三人带着二十名獬豸组士师,天还没亮就护卫着阙特勤离开了客栈,走了一段路后众人一头扎入了白登山中。沿着山路众人缓缓行进着,在柯云琦的指挥下,獬豸组不时在沿路布置下一些警戒法宝,可以随时探知后路的情况。 獬豸组的士师们脱下了黑衣黑甲,全部都换上了日常打扮背着弩跨着刀,看上去就好像是世家门阀的护卫一般。阙特勤在李阎浮的帮助下,简单的进行了伪装,从外表看上去跟一般的江湖壮汉没有什么区别。 柯云琦贴上了两条小胡子,一副管家的装扮。李阎浮和袁子娇则穿上了绫罗绸缎,再加上他们本就出众的气质,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世家公子和大家闺秀。这样的装扮前往突厥,倒也合适。 大唐强盛已久,许多豪门世家的子弟都喜欢前往大草原游历,一方面可以增长见识,另一方面也可以领略一番异族的风情。草原上的突厥牧民们,见到这些世家公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白登古道原本就是一条商人开拓出的小路,历经时间的冲刷。自从商路改道后,白登古道已经很久没有人维护过了,难免就有一些坑坑洼洼。甚至在某些路段,还出现了小面积的崩塌。 前路就是如此,可能是因为雨水的缘故,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段路都化为了泥土流到了山下的峡谷之中。还好另一边是一段缓坡,众人可以慢慢绕路前行。李阎浮正安排两名士师带着阙特勤先过去,这时柯云琦走到他身边低头说道: “大人,有人触动了我们留下的法宝。” “这么说,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李阎浮自言自语道。 袁子娇走到了李阎浮身边,看了看他随后手上飞快的掐动了几下。李阎浮转头看向袁子娇,问道:“怎么样?” “是拦江盟的人。”袁子娇的推衍很快就有了结果。 “要不要我带几个人过去。”柯云琦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脖子前坐了一个挥砍的动作。 “不着急,让他们先跟着。”李阎浮摸了摸下巴说,“白登山有的是设伏的地方,我们先带他们绕绕圈子,一会找个地方再收拾掉他们。” “这帮拦江盟的人跟老鼠一样,抓也抓不完,杀了一批又出来一批。”柯云琦点点头,说了一句。 李阎浮拍了拍柯云琦的肩膀,说道:“等吧,等冬官处找到他们的总部,到时候再将他们一网成擒。” 柯云琦点头示意,随后转身跟随队伍爬上了山坡。李阎浮和袁子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李阎浮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眼中闪动着精光……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青草随风上下浮动。远处的天空看起来显得特别矮,白云在空中缓缓游动,一会聚成马一样的形状,一会又散成沙一般的缥缈。 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接到皇帝李隆基的圣旨后,马上点起“大同军”和“横野军”共计两万人赶赴了草原。再往前就是突厥境内了,王忠嗣命令大军暂时在这片草原安营,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王忠嗣出身岐山派,军中有不少通心明体期的修士。河东节度旗下五镇,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和云中军,战力都在大唐军中处于上游。而王忠嗣自己更是炼神还真期的大修士,一身修为在大唐也是名闻天下的。 除了岐山派真传弟子的身份,王忠嗣还是皇帝李隆基的假子。其父王海宾战死于反击吐藩入侵的武阶之战,随后王忠嗣被接入宫中抚养,从小跟忠王李浚交好。其名“忠嗣”这两个字,就是李隆基钦赐于他的。 至于他加入岐山派,也是有一番故事的。王忠嗣心怀为父复仇的愿望,自幼刻苦习武。有一次他在宫中练剑,正好被路经此处的李思泉看到。咱们这位李国师年轻的时候混迹江湖,因此总有那么几分好为人师的恶趣味。 李思泉随手指点了王忠嗣两招,还说要说他能练好,可以引他进入岐山派。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等到李思泉再见到王忠嗣时,他果然将这两式剑招练得有模有样。李国师什么身份,肯定不能食言呀,于是王忠嗣就这样加入了岐山派,成为了一名普通弟子。 在岐山派待了两年后,王忠嗣的习武天赋渐渐展露,随后又跻身真传弟子的行列。学成下山后,李隆基将王忠嗣安排到军中,成为了边军的一名小将。王忠嗣也没有让李隆基失望,履历功勋慢慢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会,在中军大帐之中,王忠嗣正看着地图,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在帐外求见。王忠嗣放下地图,坐回到椅子上,高声对外面说:“进来吧。” 李光弼那这一封书信走了进来,这位李光弼也不是别人,正是被李阎浮引入岐山派的大贺咄会。他在岐山派修行了一段时间后,在岐山老祖李淳风的推荐下,加入了大唐军队成为了王忠嗣亲兵统领。 “大人,这是老祖的传书。”李光弼走到王忠嗣身前,将书信交给了他。 王忠嗣打开书信,认真地看了起来。信上的内容不多,只有短短几行字。看完后王忠嗣将信放在桌上,再次打开了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一边看一边思考着。李光弼垂手站在帐中,低头不语。 “老祖在信上说,突厥这次会有很大的变动,要我们提前准备好。”王忠嗣没有抬头继续说道,“光弼,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切听从大人决断,末将不敢多言。”李光弼拱手答道。 王忠嗣摆了摆手,说:“没事,在我军中尽可直言。” 既然节度使大人都这样说了,李光弼再不说就显得自己矫情了,他抬起头说道:“大人,突厥军队全都是骑兵,机动性很强。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如果突厥境内真有什么情况,等我们赶过去恐怕早就结束了。” “那你意思是?”王忠嗣也抬起头,看着李光弼问道。 李光弼走到桌前,手指指在地图上的某处说道:“拔营,直奔浑义河而去。那里距离黑沙城有一定的距离,不会让突厥王室感到巨大的威胁。如果情况有变,我们也能第一时间支援盟友。” 王忠嗣仔细地看着李光弼所说的地方,想了想随后站起身来,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转身对李光弼说道:“击鼓,传将。” 李光弼抱拳领命,转身走出了中军大帐。很快整个营地内就响起了激昂的军鼓声,鼓声在空中四散传播久久不散…… 李阎浮一走,整个大唐使团重新由陈希烈开始主导。我们这位陈大人就是位清闲惯了的人,他这甩手掌柜当得是炉火纯青。这不,又开始让副使颜真卿去安排一切了。 你别看颜真卿年纪小,但是行事颇有章法,安排的是井井有条。“渠黄部”秋衙卫打着使团的旗帜,持着正使的节仗,敲敲打打又开始上路了。颜真卿还不忘了安排一名士师化妆成突厥人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到队伍之中。 离开了客栈,一行人直奔陵水关而去。陈希烈坐在马车内,懒得抛头露面。宫云野一马当先带着几名手下走在最前面,节仗就由他自己亲手保管。颜真卿骑着马,走在化妆成突厥人的士师旁边,一路上跟他有说有笑,搞得好像这位士师真的是阙特勤一样。 路边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行人了,有两个读书人打扮的路人站在路边看着整个大唐使团从自己面前经过。这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匆匆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对于拦江盟来说,昨天晚上的行动只是一次试探而已。这一路上机会多的是,只要使团没有到达突厥,刺杀阙特勤的时机就还在。梦子沐安排了很多眼线,除了前往突厥的大路,就连白登古道也没有放过。 但是监视最严密的,还是这条通往突厥的大路。这条路必须从陵水关出关,横穿云中草原直抵突厥境内。大唐几次派遣使臣访问突厥,都是走的这条路。 陵水关名义上归属河东节度使管理,但是负责日常防卫工作的,其实是河东道的府兵。府兵不属于边军序列,是大唐的地方警卫部队,一般不参与对外作战。因此,河东节度使王忠嗣有什么行动,也不会调动他们参加。 大唐承平已久,府兵的战斗远远比不上边军,当然也比不上拥有不少修士的“金吾卫”、“羽林卫”、“万骑卫”、“千牛卫”四大禁军。至于丽竞门和秋衙卫这种纯粹由修士组成的暗卫部队,更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颜真卿一行人走了半天,就来到了陵水关关前。宫云野持节上前,喊开了关防。防守的士卒按照常例,验证了一下通关的文书后,就准备让他们通过。这时,一员将领骑着马从陵水关内冲了出来。 这名将领下马后走到宫云野身边,打量了他两眼,说道:“你们不能通过,原路返回吧!” 宫云野马上叫嚷了起来:“你们凭什么阻拦我们,我们奉旨出访突厥,你们居然敢抗旨不尊?” “奉旨出访?谁知道是真的圣旨,还是假的圣旨?”这名将领的气焰也很嚣张,“本将收到消息,最近有一伙马贼在我大唐境内犯下惊天要案,然后居然还想打着大唐使团的名号逃往突厥。怎么这么巧,你们就撞了上来?” 宫云野听到他这话,也不啰嗦直接从自己腰上取下一块玉牌,递给这名将领,然后说:“你输入内力或者真气,看看到底本官是不是名正言顺?” 这位府兵将领接过玉牌,按照宫云野说的输入了真气,玉牌上马上亮起了“秋衙渠黄司辰”六个大字。这六个字十分清晰,就连边上的府兵士卒都看的一清二楚。府兵将领将玉牌还给了宫云野,说道: “官符确实是真的!但是你是不是真的,本将怎么知道?” 宫云野火冒三丈,撸起了袖子,问:“你小子是不行故意找茬?” 这话一下子让场面紧张了起来,不少府兵都拔出了横刀…… 第四章 陵水关内 大唐成立一千八百多年,陵水关几经战火屹立在河东之地。唐初时,陵水关曾经被突厥王国攻破,突厥人一把大火将当时的陵水关焚毁了。后来大唐崛起,在陵水关的遗迹上重建了这座更加雄壮的新陵水关。 自新关重建后,这座陵水关就再也没有被突厥攻破过。虽然把守在这里的只是大唐的二流部队,但是长久以来未曾失守的战绩,让这支府兵充满了傲气。 跟宫云野对话的这名将领,是这支府兵的副将,名叫张畋。他奉了折冲都尉杜明秋之命,前来阻拦宫云野等人通关。至于原因他不需要知道,在陵水关这片地盘上,杜都尉的命令堪比圣旨。 拦江盟对大唐朝野的渗透超过了李阎浮的想象,宋璟风姿翩翩的外貌具有极大的亲和力,再加上他对大唐全新的规划蓝图和打破世家壁垒的诱人理想,很是吸引了一批忠实簇拥。 在大唐军中也是如此,十镇边军在十大节度使的严密掌控下,拦江盟渗透的并不是很成功。但是府兵就不同了,许许多多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中下级将领投入了拦江盟的怀抱,这陵水关尤为严重。 杜明秋出身寒门,苦于无门学习修炼之法,自己通过野路子搞到一本无名心法,修炼到了通体明心期就再无寸进。但是他却熟读兵书战策,尤其擅长练兵。驻守在陵水关的府兵在他的调教下,隐隐有了几分强兵的气息。 宋璟当时为了说服杜明秋加入拦江盟,不但传授给他半部《天荒九鼎问心诀》,还将自己珍藏的一本上古兵家布阵图送给了杜明秋。当然,为了留下后手,这半部《天荒九鼎问心诀》仅仅只是修炼心法,没有武艺神通的修习法门,更没有兽化神通的口诀。 陵水关的府兵除了折冲都尉杜明秋加入了拦江盟,其他人包括副将张畋在内,是不是也加入了拦江盟就无从得知了。但是至少有一点很明确,拦江盟在陵水关拥有莫大的影响了,宫云野他们确实是遇到大麻烦了。 眼看着宫云野和张畋两人僵持在一处,府兵拔出横刀与秋衙卫对峙在一起。颜真卿拍马走了出来,走到张畋身前缓缓下马,随后开口对张畋说: “本官乃是御史台监察御史,身负圣命监察百官,这次更是出访使团的副使。别的不说,本官这一身儒家功法的修为,总没办法作假吧?” 颜真卿说着说着,放出了一股儒家的“中和精气”,在场的所有人可以感应到其中的浩然和正气,确实是正宗的儒门功法。 “没错,总不可能会有儒门的学子,成为劫道的马匪吧?”宫云野冷冷一笑开口说道,“咱们大唐多少年了,都没有这样的笑话。别说你自己相不相信,就问问咱们这些府兵的弟兄们,相信吗?” 张畋被宫云野这话说的完全无法回应,从军之人本来就嘴笨,他只能脸色一黑懒得回应。他身边的府兵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儒门在大唐受人尊敬,颜真卿这儒门的身份确实货真价实半点不虚。 “怎么样,还要不要验证一下本官的官牌?”颜真卿拱手问道。 张畋看都不看宫云野,他盯着颜真卿说道:“这位大人,末将也是奉命行事。今天这陵水关必须封关,任何人都不得通行。” “那么本官求见你们都尉大人可以吗?”颜真卿和颜悦色地说道,“这将令必是折冲都尉所下吧?既然如此,本官去跟他说叨说叨,指不定他就放行了呢?有道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老话说得在理哦!” 府兵中一位旅帅走到张畋身边耳语了几句,看得出来这人是张畋的亲信。等这名旅帅说完后,张畋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们且随我进关。” 折冲都尉府衙位于陵水关中一处低矮的丘陵之上,既是折冲都尉杜明秋的行在,也是这关防中最坚固的一道堡垒。如果突厥大军打破关墙送入关内,还必须占领这座堡垒才能完全控制关防。 颜真卿和宫云野在张畋的带领下,向这折冲都尉府走去。使团其他人则被安置在关内的一块空地上,“渠黄部”的士师在外围用马车搭建了一道简陋的防线,将陈希烈和假阙特勤保护在最中心。 张畋安排了一旅府兵,在“渠黄部”不远处监视。这些府兵一开始还像模像样的摆着阵势,到后来干脆坐到地上休息了。秋衙卫这群士师怎么看都是大唐人,尤其是使团还持有出访的节仗。府兵士卒们都认为迟早会放使团离开的,也就没必要严防死守了。 走了一会,颜真卿和宫云野很快就进入了折冲都尉府所在的堡垒,在张畋的带领下,沿着楼梯一路往堡垒上走去。张畋在杜明秋的房间门口通禀了一声,就带着颜真卿和宫云野走了进去。 杜明秋所在的房间不大也不小,屋内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石墙上挂着一把马槊,样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屋内的墙边还摆放着一套明光铠,保养的非常好,识货的人能看得出这套铠甲应该是久经战事的。 桌子上有一张摊开的地图,杜明秋正地图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口中还念念有词。张畋带着颜真卿和宫云野走进房间后,杜明秋连头都没有抬。他随意的挥了挥收,示意三人找地方坐下。 “都尉大人,这两位自称是我大唐出访突厥的使臣,要求通过陵水关前往突厥。末将不敢擅专,所以带来请大人定夺。”张畋拱手说道。 “本将的将令是什么?张副将,莫不是本将的将令在你这里已经不好使了?”杜明秋继续看着地图,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 “大人赎罪,这位御史台的颜御史坚持要求见大人,末将实在拦不住啊。”张畋表情变了一下,急忙连声叫屈起来。 “哦,御史台?”杜明秋抬起头,看向了颜真卿和宫云野。 宫云野一副大老粗的模样,杜明秋看了两眼就不在理会了。他扫视着颜真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杜明秋站了起来,走到颜真卿身前站定,开口说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本官御史台监察御史颜真卿,见过杜都尉。”颜真卿拱手说道,“本官奉皇命出访突厥,今天要借道陵水关,还请杜都尉通融一二,让我们通过此处。” “本将也不是无缘无故下令封关的。”杜明秋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最近有一伙马匪在我大唐境内横行,本将得到可靠消息,他们很有可能会化妆成大唐使团逃往突厥。为了以防万一,本将只能封关以待。” “你看本官像是马匪吗?”颜真卿问道。 “像不像不是由你我二人说了算的,待本将手书一封发往长安问询,只要确认了你们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让你们出关。”杜明秋重新走回桌前转身说道,“在此之前,就请你们安心待在我们陵水关吧。” “杜都尉,本官明说了吧,你们折冲府是没有权利阻拦大唐使团的行程的。你执意如此,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颜真卿黑着脸说。 “本将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大唐的安危。更何况本将戍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威胁的?”杜明秋一拍桌子,怒道。 “颜大人,要不要拿下他?”宫云野暗中传音给颜真卿。 “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先出去再说。”颜真卿脸色不变,传音给宫云野叮嘱了一句。 “张副将,带他们下去,好吃好喝招待着。”杜明秋转头对张畋说道,“不要怠慢了我们的客人,免得说我们这些大老粗不懂礼数。本将今天就传书回长安,向朝廷问个究竟。” “两位,请吧!”张畋一挥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杜都尉的厚意,本官记下了。”颜真卿气极反笑,说完这句就转身走出了房间。宫云野狠狠地瞪了一下杜明秋,然后跟在颜真卿身后也走了出去。张畋对杜明秋使了一个眼色,杜明秋点点头。两人心中会意,无言胜有言。 颜真卿和宫云野走出了折冲都尉府所在的堡垒,两人也不理身后的张畋,自顾自的回到“渠黄部”秋衙卫的营地。宫云野开始安排轮防的事情,颜真卿直直向着陈希烈所在的马车走去。 “陈大人,你倒是悠闲!”颜真卿一把掀开车帘,坐到马车内说道。 陈希烈正拿着一壶酒,一边喝着一边哼着小曲。他看到颜真卿走进来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这不是有你颜大人在吗?” “我说陈大人,李晨曦在时,你就事事都推给他;现在李晨曦不在这,你就什么都推给我。”颜真卿没好气的说道,“这样好吗?你陈大人可是皇上钦点的正使啊?我跟李晨曦可只是你的助手而已。” “得了吧,颜大人。我这正使只是个陪衬而已,真正的主角可是李大人和你颜大人。皇上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我这个老将从旁协助协助。”陈希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壶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吧。那还请陈大人赐教,现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颜真卿拱手问道,看他的表情确实是诚心求教。 “颜大人,我们这一路是放在明处,吸引注意的。”陈希烈还真的有些想法,直接开口答道,“我们声势闹的越大,李大人那边就越安全。所以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颜真卿点头说:“愿闻其详。” “现在大白天的,他们盯的这么紧,我们也不可能闯关而出。”陈希烈指了指靠近突厥那面的关墙,“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你别忘了宫司辰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大唐的精锐,李晨曦亲手调教出的‘渠黄部’秋衙卫。” 陈希烈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说:“据我所知,李晨曦在海西最擅长夜战,什么突袭救援、抢关破城都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渠黄部’怎么也能得了他几分真传吧?所以,颜大人,你这会应该找宫司辰好好商议才对,来找我干嘛?” “陈大人,你这姜还是老的辣!”颜真卿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不敢当。颜大人,我们这边只要能破关而出,拦江盟肯定会全被吸引过来。到时候你跟宫司辰的压力就大了,你们要思虑周全哦。”陈希烈说道。 “受教了。”颜真卿拱拱手,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马车车厢。 陵水关的府兵在张畋的带领下,给“渠黄部”秋衙卫送来了一些水和食物。宫云野正带人接收,颜真卿走到他身边,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暗中传音了几句。随后颜真卿又走到假阙特勤身边,跟他聊了起来。 堡垒内,杜明秋正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秋衙卫的营地。他的手上把玩这一块玉佩,只见他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似乎通过这块玉佩在跟什么人传音通讯。而陵水关中的某处,阵阵炊烟缓缓升起,在空中盘旋飘荡…… 第五章 山中设伏 白登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从三天前开始,驻守陵水关的府兵折冲都尉杜明秋就派出了一支五十人左右的斥候小队,进入白登山中巡视。据说是要防备一伙马匪逃往突厥,但是具体的将令只有斥候队正杜江才知道了。 杜江是杜明秋的堂弟,跟随杜明秋从军深得他的信任。这队五十人的小队其实是杜明秋暗中替拦江盟训练的精锐作战小队,人人都是拦江盟的成员。杜江也不例外,可以说对于拦江盟的那套理念,杜江甚至比杜明秋还狂热。 这五十名府兵在杜江的带领下,在白登古道发现了李阎浮等人经过的蛛丝马迹,于是立刻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一名士兵不小心触动了“獬豸组”留下的警戒法宝,自己还不知情。 走到了李阎浮等人刚才经过的断头路,杜江等人停了下来。杜江抬头望山坡上的树林中望去,心中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大人,那伙人应该是从这里改道进入丛林了。”一名士兵指着山坡对杜江说道,说完后就退了回去。 另外一名士兵走过来,也说道:“看样子很有可能是一群走私贩子,大人我们还要追吗?” “管他是什么人!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杜江狠狠地说道,“不能耽误了梦盟主的大计,走,我们追上去。” 说完后,杜***当先的走上了山坡,一头扎入了树林之中。他身后五十名斥候士兵也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其中不少人手中都拿着军用强弩。他们身上杀气腾腾,看上起应该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就凭他们的这股气势,放在十大军镇中,也是一等一的强兵。 白登山上的树木根深叶茂,斑驳的树影遮挡住了阳光的照射,偌大的一片丛林显得十分阴深。不时有那么一两片落叶从参天大树上缓缓掉落到泥土中,枝丫重叠的树冠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绿色的纱窗。 在丛林的某处,李阎浮带着“獬豸组”的秋衙卫士师们已经埋伏许久了。袁子娇就爬在李阎浮身边,柯云琦则在不远处举着神机震天弩准备随时发动突袭。李阎浮放出炼神还真期的心识,远远地监视着慢慢逼近的杜江等人。 如果有修士前辈在此,会发现杜江这边的五十名斥候至少都是通心明体期的修士,其中还有那么六位筑基期修士。而“獬豸组”这边二十名士师则都是筑基期好手,再加上袁子娇和柯云琦两名筑基后期修士,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 在场修士最高的李阎浮一下变成了绝对胜负的关键,他炼神还真期的修为比这里所有人都高一层。况且“獬豸组”还设伏于此,占据了先手可以说又多了一分制胜的希望。 杜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别看他只有引气筑基的修为,但是他先天灵觉超过常人,是最适合当斥候的人才。杜江抬起了手,五十名斥候快速的举起了武器,在他身后摆出一个防御的阵型。 “小心,这里有古怪。”杜江快速地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接着说,“前排刀手举盾,后排弩手随时警戒。保持阵型,缓缓前进。” 说完这句话后,原本走在最前方的杜江退回到军阵里面,五十名斥候将他团团围住,保护在最中间。从这个举动,就可以看出杜江跟杜明秋一样,都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府兵斥候们结阵缓缓望前走去,李阎浮从心识中感应到这幅情景,皱了皱眉头。这伙追兵训练有素,确实十分棘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时,从他耳中的“传声瓷丸”中传来了柯云琦的传音: “大人,这帮追兵不像是江湖中人。他们手上拿的军弩是府兵专用的样式,这帮人应该是驻守在陵水关的府兵。” 李阎浮还没来得及回答,袁子娇的传音也在耳边响起:“这倒不值得奇怪,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五十名府兵全部都是修士,其中甚至还有五名引气筑基期的好手。什么时候,我们大唐的府兵变得这么强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继续跟着我们。这伙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府兵!我现在怀疑他们全部都是拦江盟的人。”李阎浮传音给袁子娇和柯云琦,“獬豸一,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不过突击手要更换成我。” 袁子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柯云琦比了个手势回应李阎浮,随后“传声瓷丸”不再有声音传来,李阎浮耳边恢复了沉寂。丛林不远处传来了府兵斥候的脚步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獬豸组”一群筑基期修士听来还是十分明显。 府兵斥候们的军阵渐渐接近了“獬豸组”的埋伏圈,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到斥候们的身影了。李阎浮拔出了身后的却邪剑,通过“传声瓷丸”传音给所有人:“开始,弩箭射击三轮,然后我先突击。” 柯云琦重重的捏碎了手中握着的一个机关,两颗参天大树突然发出一阵呻吟,径直倒向府兵斥候的头顶。杜江站在军阵之中,看着快速落下的大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躲!” 五十名斥候连忙往两边躲闪,这时候还想保持什么阵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杜江就地一滚,避开了即将砸到他的大树,随后就地扑倒抬起头四处观察起来,一边看一边喊道:“就地隐蔽,小心敌袭。” 杜江的话音还未落,空中一阵密集的箭雨就袭来了。哔哩啪啦一连串的箭落在地上,还有很多打在斥候手中的盾牌上。还好这帮斥候携带的盾牌都是精品,这一轮弩箭并没有击破盾牌的防护。 有那么五、六名斥候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这批射来的弩箭中居然还夹杂着几枝火药箭矢,射到盾牌上后马上发出了一阵猛烈的爆炸,将他们高高的炸到天上再落了下来。缺胳膊少腿都算是轻伤了,甚至有一人直接被炸成了血肉碎块。 这种惨烈的场景让杜江的双眼一下就变得血红血红,他取下身后背负的军弩,一边射出箭矢一边再次大喊:“这是太史局的神机震天弩,不要硬顶!全都给我躲到树后,找机会还击。” 杜江手下的这群斥候可不是没见过血的菜鸟,这几年来杜江没少带他们潜入突厥找突厥骑兵练手。虽然同袍的牺牲让他们怒火中烧,但是他们还是训练有素的按照杜江的命令,各自找地方隐蔽起来。 “獬豸组”的秋衙卫士师又连续射出了两轮弩箭,将所有的府兵斥候都压制在原地。由于斥候们都找到了隐蔽之处,这两轮攻击所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只有几名斥候的手臂被擦破点皮。 李阎浮对柯云琦点了点头,随后手上掐着“莲华印掌”,身形一闪瞬移了出去。袁子娇退回到一队“獬豸组”士师之中,拔出了宝剑随时准备出击。 “包抄!”柯云琦的声音从“传声瓷丸”中传出,随后袁子娇和柯云琦各自带着十名“獬豸组”士师离开了各自的位置,从两翼包抄向这群府兵斥候。 再躲过连续三轮弩箭射击后,府兵斥候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用军弩开始还击,他们向“獬豸组”之前埋伏的位置射击着,弩箭从空中落到地上并没有击中任何人。杜江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喊道: “他们不在那里!小心侧翼!” “这位兄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李阎浮的声音从杜江身后传来,声音才刚刚响起,一道剑气就直击向杜江的要害。 好家伙,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杜江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直见他就地一滚,随后爬起来手脚并用,发力之下身形直直向边上蹿去,躲过了李阎浮随手发出的这道剑气。 李阎浮也不去管他怎么躲,一边念着《三元归一剑》剑决,一边转动身体。发出一招光剑式“七星文,耀三天”,一道巨大的光圈型剑气横扫四面八方。杜江首当其冲被剑气扫过,他身上的真气屏障瞬间就被击破,随后他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生死不知。 这道剑气的速度非常快,躲在树后的众多斥候根本猝不及防。有的是直接被击中,当场分尸两段;有的运气好身前的大树被击倒,自己却躲了过去;还有的只来得及举起盾牌,放出真气屏障硬挡,被打得当场就吐血连连。 还有一些斥候没有被这道剑气波及,得以全身而退。但是这时候“獬豸组”的士师们已经在袁子娇和柯云琦的带领下包抄到位了,他们从两翼发起了攻击,手中的神机震天弩不停的射击着。 府兵的斥候们被打的头都抬不起,偶尔零星的几次还击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有击中。“獬豸组”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一边游走着一边不停的压制斥候。同时还要几名擅长近战的士师拔出了横刀,在弩箭的掩护下开始缓缓靠近府兵斥候们。 李阎浮看了看林中的局势,放下心里正准备往杜江倒地的方向走去,将他彻底了结。这时杜江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正走向自己的李阎浮,脸上狰狞地笑了笑,随后捏碎了手上的一个草扎的娃娃。 这个法宝是上古时代著名的替身法宝“符草遁光”,是一种巫术结合仙术的奇门法宝。“符草遁光”早就失传多时了,也不知道拦江盟是怎么重新仿制出来的。杜江手上这个原本是梦子沐给杜明秋的,后来又被杜明秋转赠与他。 昨天晚上,梦子沐偷袭客栈,就是靠藏在瓦片下面的“符草遁光”才得以脱身的。现在杜江居然也来这么一手,确实让李阎浮防不胜防。 捏碎了的替身法宝“符草遁光”发出一道微光,激活了暗藏在符草中的法阵。微光笼罩着杜江全身,他的身形化为一道光影在空中慢慢晃动起来。 “李晨曦,果然是你。你们居然玩这么一手,想要暗度陈仓吗?”杜江的笑还是那么狰狞,他开口说道,“真可惜,等我带着大军回来看你们怎么跑?我的这些兄弟,也不算白白牺牲。” 李阎浮试着发出两道剑气,果然跟当时的梦子沐一样,根本无法对杜江造成任何伤害。杜江的身体开始慢慢碎裂开来,他的膝盖以下已经在空中消失不见了。杜江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声,似乎是在嘲讽李阎浮。 有时候,人太得意了难免就要摔跟头。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很难接受了。丛林之中突然飘去一阵微风,轻抚着所有人的面颊,这道微风起的突然,来的也奇怪。 杜江的原本缓缓消失的身体被这道微风吹过,就好像定格的画面一样,一下就停止了消失。他整个人就这么凝固在空中,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杜江来回扭动起来,试图挣扎着脱困。 李阎浮环顾着四周,随后看向杜江说道:“不要费力了!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先天之下,法界之内,皆为蝼蚁!” 杜江面若死灰,重复着李阎浮的话:“先天之下,法界之内,皆为蝼蚁!” 第六章 神秘前辈 在东土大唐不管你什么修为,只要是先天宗师之下,都有可能因为一时之失,败给修为不如自己之人。先天之下讲究的是神通的精妙,招式的精奇。哪怕你只有筑基期修为,但是如果你拥有强大的传承神通,也可以与炼神还真期一战。 先天宗师期则是一道巨大的门槛,先天之下的修士想要战胜先天宗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先天宗师的法界完全就是自成一片小天地,法界一出风吹草动均在先天宗师的掌控之中。 到时候别说天地灵气能不能调用,就是挑战者自己恐怕都难以行动。所以这种情况,不管你有多么精妙的神通,都是无能为力的。 白登山这片丛林中突然出现的法界,并不是李阎浮的“晨曦法界”。要知道,李阎浮想要使出“晨曦法界”有着非常苛刻的要求,首先必须是夜幕将尽朝阳未出之时,其次还必须调用启明星的星力才能使出“晨曦法界”。 现在不但时辰不对,启明星的星力也已经无法调用了。之所以有这么苛刻的条件,说到底还是因为李阎浮自己的修为不够。要是他晋级先天宗师期,自然是可以随意使用“晨曦法界”了。 杜江就这么走也不能走,动也不能动,被卡在空中。李阎浮打量着四周,突然转身对着北方的方向拱手躬身,问道:“请问是哪位前辈出手,晚辈岐山派李阎浮感激不尽。” “我说李贤侄,你倒是灵敏,一下就发现了老夫的藏身之处。”李阎浮的耳边传来的一道苍老的传音,“老夫只给你们二十息的时间,再长的话老夫就控制不住先天气息了,到时候你们还是要暴露。” “多谢前辈,请前辈稍待片刻。”李阎浮拱手答道,说完后持剑走向杜江。杜江脸上惊恐万分,偏偏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阎浮挥手一剑,直刺他的心脏。杜江的要害被击中,身体碎裂开来,化作一块块血肉落到了地上。 丛林中剩下的府兵斥候这时也被法界所限制,根本就调动不了天地元气,被接近的“獬豸组”士师逐一杀死。柯云琦带带着人打扫起战场来,遇到哪些还没断气的斥候,就补上一刀。 袁子娇身为女子,不愿参与这种纯粹的杀戮之事,在战斗结束后就走到了李阎浮身边。李阎浮抬头看了看她,眼神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袁子娇明白李阎浮的意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二十息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刚才还是血肉横飞的战场,现在立马安静了下来。神秘的法界来的快,去的也快。丛林中的微风很快停了下来,李阎浮再次对着北边躬身行了一礼。 “阎浮,刚才这是先天法界?”袁子娇问道。 “没错,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出手了。我现在过去拜见一下,你跟柯云琦就留在这里等我。”李阎浮转头看着袁子娇叮嘱道。 袁子娇点了点头,转身向柯云琦走去,将李阎浮的将令传达给柯云琦。李阎浮拱手对北方说道:“晚辈求见前辈,不知是否方便?” “既然你知道我在哪儿,就自己过来吧。”苍老的声音传音说道。 李阎浮闻言独自往北边走去,穿过茂盛的丛林,沿着山坡走上了一块高地。高地上有一块开阔的石台,上面乱石嶙峋别有韵味。从这片石台上可以远远看到李阎浮他们刚才激战的丛林,但是想要透过密集的树冠看到丛林里埋伏的人,还是难之又难的。 一位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头发花白的老道正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李阎浮。李阎浮走了过去,躬身说道:“见过前辈,请问前辈法号尊称?” “老夫乃是楼观道苏玉蟾,想来你们这些晚辈应该也不知道。”这位名叫苏玉蟾的老道一甩拂尘,回答道。 李阎浮在脑海中回忆着“楼观道”和“苏玉蟾”这六个字,确实没有任何印象。在他看过的众多古籍中,也没有相关的记载。李阎浮只好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是晚辈孤陋寡闻了。” 苏玉蟾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倒怪不得你,我们楼观道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唐的任何史籍之中,即便有太史局也要将这些史籍销毁。” “这是为何?还请前辈赐教。”李阎浮问道。 “李贤侄,太史局跟我们楼观道可是大有渊源的。”苏玉蟾微笑着说道,“至于销毁跟我们相关的史籍,全都源于一个约定。” 苏玉蟾所说的事情,在大唐确实算得上是一桩秘闻。东土历史久远,远古时代修士就曾介入朝代更替,商周封神大战广为世人所知。商周之后,先秦统一九州开始设立太史台掌管天下修士纷争。 其后历朝历代均有相应机构,汉朝除了太史台外还设置有主管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太常”一职,当时东土出了一代奇人张道陵创立了“正一道”。正一道的修士大量加入了太史台,随后太常一职和太史台就由正一道掌控。 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一统震凌霄。三国两晋时期,太史台还是由正一道继续掌控。到了南北朝隔江对立,南朝太史台归属正一道,北朝太史台则归属楼观道。两朝虽然对立,但是正一道和楼观道却多有合作。 楼观道是三国末年,由当时的道家第一人郑履道所创立。西魏时,楼观道修士陈宝炽奉魏文帝皇命,在北朝建立了太史台。随着天下大势的变化,隋朝一统天下,原本掌控南朝太史台的正一道也加入了隋朝的太史台。 太史台也随之改名为太史监,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太史监立下了由两派共治的制度。正一道主修《老子想尔注》,楼观道主修《司命真秘》,两派之间可以取长补短,共同应付那些邪派修士和妖族修士。 当时天下第一修士,可不是稚龄年幼的袁天罡和李淳风,而是楼观道的“凡尘司命”苏玄朗。即便是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诚,也不是苏玄朗的对手。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隋朝二世而亡,新成立的大唐在长安重建了太史局,由袁天罡的风鉴派和李淳风的岐山派共同执掌,原本隋朝的太史监那套人马从正统变成了叛逆。 大唐成立之初,风鉴派、岐山派与正一道、楼观道两方势力还经常有些摩擦,彼此互相交手的事情没少发生。随着一千八百年前的天地大变,东土局势也为之改变。太史四派之间,停止了纷争共同对付外敌。 处理完下界之敌后,地仙修为的楼观道“凡尘司命”苏玄朗被十大天君招往上界。临走之时,为了平息太史四派的矛盾,保证东土的长治久安。苏玄朗找到了袁天罡和李淳风,定下约定。 从此,正一道、楼观道归隐山野关闭山门,不再参与大唐江湖诸事。这太史局的正统由风鉴派和岐山派延续,风、岐两派成为太史明宗,正、楼两道成为太史暗宗。如果将来出现朝代变迁,则彼此互换,正、楼两道自动成为明宗,风、岐两派归隐成为暗宗。 这样的约定,既解决的太史四派之间的正统之争,又可以为太史四派保留实力。如果将来东土出现剧变,遇到强敌入侵,归隐的暗宗还能让太史四派留有余力进行反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千八百年过去了,太史明宗和太史暗宗之间的矛盾早就被后人遗忘。现在的太史四派之间多有合作,暗宗的弟子化身为游方道士,在大唐江湖游走,帮助太史局获得了很多原本无法获得的情报和资讯。 另外,在特殊时刻,很多事情明宗两派不方便出手,也是暗宗的正一道和楼观道代为完成的。就比如这次大唐使团北上突厥,风鉴派和岐山派的宗师高手都太为扎眼,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 岐山老祖只能传书给楼观道,请来了苏玉蟾这位先天宗师在暗中进行保护。这次楼观道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这苏玉蟾乃是“凡尘司命”苏玄朗的侄儿,在楼观道可是嫡传中的嫡传。 按说苏玉蟾本不该现身,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对“晨曦剑星”的好奇,才出言邀请李阎浮前来见面的。具体原因,后面就知道了。 李阎浮听着苏玉蟾的话,陷入了沉思。苏玉蟾似乎看出了李阎浮心中所想,出言说道:“咱们大唐的水可深呢!李贤侄,要是太史局不留这么一手,怎么压制的了天下众多的门派和修士?” “前辈如何找到我们的?”李阎浮问道。 “小道耳,望气之法也。”苏玉蟾摸了摸胡子继续说,“你们风、岐两派擅长推衍占卜之术,我们正、楼二道擅长望气之法,彼此各有所长罢了。” “恕晚辈冒昧,不知这望气之法有何要诀?”李阎浮连忙躬身请教,搞不清楚这望气之法,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行踪随时可以被人发现? “哈哈,你啊你!何必如此小心谨慎。”苏玉蟾指了指李阎浮笑着说道,“现在大唐江湖中,除了我正、楼两道,根本没有人会望气之法。”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李阎浮继续追问。 “也罢,不说看来你也不会安心。”苏玉蟾站了起来,走到李阎浮面前说,“这世人均有气运,气分‘黑白红青紫’五色。黑色主祸运,一般人身上都没有,如果有那就要小心了。” 苏玉蟾看了看李阎浮继续说:“白色为百姓之色,主平凡一生;红色非富即贵,一般七品县令身上既有微微的红色气运,那些高中科举的读书人也是如此。青色多为朝政重臣手握大权,军中大将或者名门家主也均为青色气运。” 李阎浮问:“那紫色呢?” “紫色咱们大唐只有五个人有,一般人如果看到还是躲远点吧!”苏玉蟾微微一笑说,“其一乃是当今皇上,身负国运必为紫色。剩下四个,就是咱们大唐的四位人仙啦。人仙已经身怀仙灵之气,其气运贵不可言。” “那前辈是如何通过望气发现我等的?”李阎浮摸了摸下巴,问。 “我辈修士,人人身负红色气运。你这里二十多个筑基期修士,你自己说,明显不明显?我远远看去,就看到一阵红芒冲天而起,想找到你们是在是太容易了。更何况,还有你这个极品在!”苏玉蟾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回答道。 “不知晚辈如何极品?”李阎浮一头雾水地问道。 苏玉蟾绕着李阎浮来回走了几圈,上下打量着说:“你可算老夫这一生,唯一一次看到身怀‘红青紫’三色气运的人,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红青紫’三色气运有何特殊?”李阎浮被他说得更纳闷了。 “老夫只知道两位身怀‘红青紫’三色气运的人,你应该也听说过。”苏玉蟾深深地看了李阎浮一眼说道,“第一位是姜尚先师,第二位是玄奘法师,均为上应天命之人。这‘红青紫’三色气运的意味,你自己揣摩吧!” 第七章 冲出陵水 大唐北方的夜不但黑的深沉,还十分寒冷,这是一种透骨的寒意,不管你离篝火多近,似乎都没有办法驱赶。陵水关内也是如此,陈希烈懒散地坐在篝火前,不时搓搓手试图让自己感到一丝暖意。 颜真卿坐在陈希烈身边,抬头看着北边的关墙,脸上隐约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陈希烈转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怕他的肩膀,低声说:“颜大人,儒家有句话,每临大事有静气。想必你身为儒家弟子,要比我清楚吧。” “多谢陈大人提点。”颜真卿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陈希烈也转头看向北方的关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递给颜真卿,说道:“喝一口吧,去去寒气。” 颜真卿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脸上泛起一道红晕。陈希烈把玩着自己的法宝“秋水游凫豪”,继续对颜真卿说: “颜大人,咱们太史局秋衙卫原本对这种潜伏偷袭的战法不是很擅长,这类事情往往丽竞门干得比我们太史局好。但是自从李阎浮李大人接掌了秋衙卫后,情况就变了。现在我敢说,论起这种战法,在大唐不会有人比李大人强。” “陈大人,这些我都知道。”颜真卿将酒壶还给了陈希烈,“让陈大人见笑了,说起来今天还是颜某第一次实际参与这种战斗,难免有些紧张。”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拥有无限的可能。像老夫这种垂垂老朽,已经很少有你们这么多的情绪了。”陈希烈感慨道,“颜大人,你安心便是,一切都交给宫云野那小子。他要是敢搞砸了,李大人第一个就要收拾他。” 颜真卿没有回答,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北边。在陈希烈说完刚才那句话后,颜真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急忙站了起来,低声说:“陈大人,他们开始了,我去让使团的人待命,随时准备冲关。” 陈希烈也站了起来,他点点头。颜真卿飞快的离开了这里,消失在夜幕中。陈希烈看着颜真卿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后他拿起“秋水游凫豪”,从腰间取下一包特制的金沙,用“秋水游凫豪”沾了点金沙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这是一种传承自上古道家的符道之术,经过大唐历代修士的改良,逐渐演化出许多分支。陈希烈所用的正是这诸多分支中的一种,陈家祖传的“德充符法”。这种符道之术可以沟通天地灵气,通过符文来施展种种神通。 朝野上下曾有一种传闻,说陈希烈乃是陈平的后人,家传有一本陈平留下的《南华真经》。巧的是,陈希烈修炼的确实就是《南华真经之人间世》。 笔走游龙,陈希烈很快就在地上书写出了一个个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互相呼应,连接成一个奇异的法阵。篝火前两团灵气缓缓凝聚,慢慢的化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已经离开的颜真卿,另外一个正是陈希烈本人。 灵气所化的陈希烈和颜真卿看起来栩栩如生,远远看去根本就无法辨认真伪。陈希烈走到灵气所化的虚影前,伸出手一掌就穿过了假陈希烈的身体。他摇了摇头,叹了口自言自语道:“还是达不到虚生血肉的程度,可惜了!” 金色符文构成的法阵缓缓运作着,逐渐扩大了自己的范围,很快就覆盖了大唐使团的整个营地。一道又一道灵气组成的假人出现在营地之中,有的正躺在床上睡觉,有的正站在帐外把守,还有的居然能来回走动巡逻。 如此精妙的法术,陈希烈却还是不满意。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向颜真卿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篝火在空气中中发出一阵阵燃烧的声响,陈希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不知所踪。 陵水关面向突厥大草原的关墙,比面对大唐方向要整整高了十多米。白天关墙上来来回回都是巡逻的士兵,到了晚上人是少了一些,但是巡逻却没有停掉。 关墙上有一条可供两马并行的石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着一个很大的火盆,里面燃烧的篝火可以照亮关外十米内的一切。这样既可防止突厥人夜袭,也可以驱赶夜幕的寒冷。 城门一共由三道大门组成,第一道是生铁打造的栅栏,第二道是甬道内置的断龙石,第三道才是木制常规样式的城门。当然,断龙石一般都是收起在石墙之上的,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才会放下来。 控制三道大门的中枢,就在城门正上方的城楼之中。晚上会由五名通心明体期的修士看守,这五个人全部都是折冲都尉杜明秋的亲信。只有干掉他们,才能拿到控制中枢的钥匙。 想要潜入城楼,从关内的楼梯杀上关墙,再通过长长的石道杀进城楼,这样是绝对不行的。除非大唐使团能够调来五千人左右的边军,才有希望强攻一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城楼的通风管眼潜入其中。 陵水关城楼分为上下三层,面对突厥的那面这三层都有许多的射击眼,可以从这里射出弩箭攻击敌人。面对关内的这一面则被完全封死,只在第三层留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通风管眼。 这样设计的好处是,即使突厥人侥幸占领了城楼,也没办法居高临下通过射击眼对关内的唐军发起攻击。当然,弊端也是有的,城楼内的士兵基本上没有任何手段对关内的一切进行观察,除非他们离开城楼跑到关墙之上。 宫云野带着十名精锐的“渠黄部”士师,从城楼的墙面上攀爬到了通风管眼之内,借助夜色的掩护他们顺利的进入了城楼。现在只要爬出这段不是很长的通风管,就能进入城楼的第三层。 控制城门的中枢位于城楼的第二层,他们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快速发起攻击才能保持行动获得成功。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通风管的出口,宫云野慢慢爬了过去,探出了半个脑袋打量着第三层的情况。 正常来说,大唐城楼的第三层一般都是宿卫士卒休息的地方,第二层才是将领的指挥所。陵水关自然也不例外,这个时辰轮休的士卒已经在第三层进入梦乡了。整个第三层睡满了人,粗粗的数过去大概有百来号人。 地上简单的铺着长长的通铺,人挨着人睡的密密麻麻,只有一人宽的过道可以在其中通行。宫云野他们必须绕过弯弯曲曲的通道,才能走到通往第二层的台阶。为了不惊动这些士兵,宫云野不得不用上一些特殊的手段。 “戴面具,我要放迷烟了。”宫云野一边通过“传声瓷丸”传音给手下,一边给自己戴上了渠黄面具。 李阎浮接管秋衙卫后,进行了很大的改制。每部秋衙卫都配备了自己专属的面具,一方面可以在行动中掩藏士师的真实面容,另一方面还可以防止迷烟等特殊物品的攻击。 等所有士师都戴上面具后,宫云野掏出了一个瓷瓶,这是夏官处最新研制的无色无味的迷烟。宫云野跳出了通风口,轻轻地落在第三层地板上,然后打开了瓶盖。迷烟迅速从瓶子中蹿了出来,在空气中挥发一空。 睡在第三层的府兵士卒们吸入迷烟后,睡得更香更沉完全就无法察觉身边的动静了。随着宫云野一声令下,十名“渠黄部”士师逐一离开的通风管,跳到了第三层中。宫云野带着他们通过七拐八绕的通道,走到了楼梯旁。 “检查弩箭,下去以后直接用神机震天弩招呼他们。”宫云野传音说道,“他们只有五个人,你们两个对付一个,自由分组寻找目标。第一轮弩箭没有解决掉的那个,由我负责处理。” 将令一出,秋衙卫们只管按照宫云野的将令行事。他们很快就两两结成一组,陆续走下了楼楼。宫云野等所有士师都进入楼梯后,才最后一个走了进去。 第三层的五名府兵修士正盘腿坐在地上玩着“博戏”棋,突然出现的十名黑衣黑甲秋衙卫让他们大吃一惊。其中的一名修士站了起来,只想大声呼喊就被一支弩箭射穿了脖子,还有一支弩箭紧接着击中了他的心脏。 坐在地上的四名修士,有三名也被弩箭直接命中夺去了生命。最后一名修士也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的,反应很快既不大喊也不大叫,而是直接就地一滚躲过了两支射向他的弩箭。 随后他四肢着地用力一撑,快速向通向一楼的楼梯冲去。宫云野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了,他闪身冲到这名修士身前,手上横刀一挥发出一招虚招。这名修士为了避免被他砍成两段,急忙往边上闪躲。 宫云野还留着余力,左手重重一掌拍出速度很快,根本就不给府兵修士再次躲闪的机会,直接打在他胸口一掌毙命。宫云野一把抄起这名修士的身体,从他身上掏出了一把铜制的钥匙。 其他“渠黄部”士师也陆陆续续找到了另外四把中枢钥匙,统一都交给了宫云野。宫云野将钥匙插入中枢法宝之中,然后通过“传声瓷丸”传音给陈希烈:“陈大人,一切顺利,你们可以过来了。” “我们已经在城门口了,你开门就是!”陈希烈的传音很快就响起在宫云野耳边,“我用了掩眼法,他们短时间还没办法发现我们。” 宫云野启动了城门控制中枢,打开了第一座和第三座大门。然后他再将第二座大门“断龙石”用控制中枢的法术锁死,短时间内无法将其放下。随后宫云野对十名“渠黄部”士师说道:“你们先撤。” 十名士师整齐的行了一礼,随后依次从城楼第二层的两个观察窗口跳了出去。宫云野走到观察窗前,低头向外看去。夜色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连刚刚跳出去的十名士师也看不到。 “陈大人,你这障眼法不是一般的厉害啊!佩服!”宫云野发自肺腑的传音给陈希烈,“有机会教我两手啊?” “你小子少来这套,平日里要让你夸上一声是千难万难。今天别来跟我套这个近乎!”陈希烈没好气地传音说道,“好了,我们都出来了。你小子也快下了吧,别耽误了行程,快。” 宫云野看了看控制中枢法宝,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五把钥匙带走。他飞身从观察窗跳了出去,身体落地后在地上顺势一滚,随后爬起身来快步冲上了一匹无人的战马。宫云野坐好后,扭头一看,陈希烈正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啦?陈大人。”宫云野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想不到我们太史局出了名的武痴,宫云野宫司辰也是一位粗中有细的人呐。不错,今天晚上干得漂亮!”陈希烈哈哈一笑,说道。 “当不得陈大人夸奖,都是我们李大人教导有方。”宫云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回答道。 “走吧,加快速度,后面的路恐怕没那么好走了。”陈希烈挥了挥马鞭,快马向前冲去,“还有五十息时间,我用来掩护我们行踪的障眼法就要消失了,在这之前,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宫云野闻言连忙快马赶上,一行人就这么冲入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第八章 进入草原 陵水关今天还真是热闹,白天刚来了一个大唐使团,晚上又来了一个世家商队。也不知道这个商队有什么背景,居然是由折冲都尉杜明秋亲自迎接进来的。 杜明秋将他们安顿在大唐使团附近,随后商队的主事提出要去拜见一下大唐使团的官员,杜明秋也欣然应可了。他亲自陪着这名年轻的主事来到了大唐使团的营地,没曾想到才刚进营地,这名主事就扬天长笑了起来。 “梦盟主,你这是?”杜明秋一头雾水地问道。这名年轻的商队主事就是我们的老熟人,拦江盟盟主梦子沐。 “明秋兄,想不到你这位拦江盟的智多星,居然会栽在自己的老巢!”梦子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正所谓时也,命也!” 杜明秋悟出了梦子沐话里的意思,他看着不远处一位正在巡逻的秋衙卫士师,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他快步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试图拦住这名士师,但是这名士师就跟空气一般穿过他的手臂,继续自己巡逻的路线。 “好!好一个太史局,好一个秋衙卫!”杜明秋一边往里走去,一边狠狠地说,“盟主大人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一块过来看看。” 梦子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快步跟了上去。两人走到使团营地正中,在一团篝火旁,陈希烈和颜真卿的幻象正坐在那里自斟自饮。梦子沐绕着这两个幻象来走走了几圈,开口说道:“好精妙的幻术,佩服佩服!” “盟主大人,别看了。”杜明秋站在原地说,“既然他们跑了,我们还不马上追上去,你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梦子沐摇了摇头,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天有难得的机会观摩太史局的法术,我们更不应该放过了。只有搞清楚他们的种种手段,我们才能更好的对付他们。” “算了,懒得跟你说。你每次都这样,总有自己的道理。”杜明秋不在啰嗦,干脆就站在边上让梦子沐看个够。 “再说了,现在追出去,往哪里追?”梦子沐一边观摩着陈希烈留下的法阵一边说,“离开陵水关,走不了多远就是大草原。他们只要进入草原,没有探子传来消息,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 “那边的人不是潜伏在草原很久了吗?让他们找啊!”杜明秋指了指西方,对梦子沐说道。 “不急,我早有安排。”梦子沐伸出手指沾了点地上的金沙,伸入嘴中尝了尝然后再吐掉,“呸,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梦某做什么事,都会留个后手。为了防止你留不住他们,我早就通知那边,在草原进行拦截了。” “你怎么不早说,那我还何必强留他们?现在好了,我也暴露了,这陵水关我是待不下去了!”杜明秋皱了皱眉头,问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能在我们这里解决的,就不要拖到草原那边。”梦子沐摆了摆手说,“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走,我们去城楼看看,看看他们是怎么潜入进去打开城门的。” 梦子沐说完后,转身往北边的关墙走去。杜明秋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那陵水关这里怎么处理?” “你带上你的人,明天偷偷跟我走,我们进草原。”梦子沐一边走一边回答道,“至于这陵水关,就还给咱们大唐那帮奸臣吧。” 杜明秋点了点头,两人一路无话径直向城楼走去…… 草原上正午时分的日头虽然没有瀚海那么烈,但是还是带着几分焦灼。微风轻抚草甸,一股独特的清香飘荡在空中。军马的鬃毛也在风中飘舞,狂奔的马蹄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不时带起一些泥土。 陈希烈骑在马背上,四下打量着。颜真卿浑身腰酸腿疼,咬紧牙关继续坚持前行。宫云野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方,“渠黄部”的士师们则精神擞擞地保持着警戒队形。 “停!就地休息一会。”陈希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颜真卿一样,举起一只手大声喊道,“大家轮流警戒,吃点东西我们再走。” 颜真卿听到陈希烈的话,控了控马缰让马慢慢停止了奔跑,然后一把爬下马背,躺在草地上怎么样也不愿爬起来了。陈希烈拿着一个水袋走到颜真卿面前递给他,说:“怎么,我们的颜大才子才走这点路就受不了?” “多谢陈大人。”颜真卿接过水袋,喝了几口继续说道,“这样高强度的骑行,我还真没有尝试过,这是第一次。” “疾行百里在我们太史局,只是最基本的技能。”陈希烈摸了摸胡子说道,“本官第一次参与太史局的行动时,也跟你一样累的半死,后来慢慢就习惯了。颜大人你还年轻,身体很快就会适应的。” 颜真卿爬了起来,将水袋还给了陈希烈。随后他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问道:“听说就马术而言,李晨曦在太史局内也算得上是一等一高手?” 宫云野安排好警戒的班次后,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颜真卿的话,他哈哈一笑开口说道:“颜大人,你可千万别跟我们李大人比。李大人十五岁就从军作战,十六岁就敢带百名骑兵冲锋破阵,他的马术都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 “宫司辰这话在理,正所谓人各有所长。颜大人,你们监察御史擅长的事情,李大人未必就能做得好。”陈希烈拍了拍颜真卿的肩膀说,“你还是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吧,后面路还长着呢。” 颜真卿点了点头,开始敲打起自己的腰来。宫云野走到陈希烈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陈大人,情况不对!这片草原上太安静了,人踪全无。以往这个时节,总会有一些突厥小部落来这里放牧,可是我们居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没错,老夫年轻的时候到突厥游历。”陈希烈指着前面一处低矮的山包说,“越过那里,就有几个小部落,老夫还曾经在其中借宿过一晚。这次来连一匹马都看不到,是很反常啊。宫司辰,小心提防吧!” “我已经安排好了哨卫,陈大人放心。”宫云野连忙说道,“但是我们继续这样走下去恐怕有风险,要不要改道?” “再走一段看看,如果情况不对,我们换个方向走。”陈希烈想了想,回答。 两人在这边交谈着,颜真卿走到了一边打了一套野路子拳法活动筋骨。这时草地上隐隐传来微微的震动,远方一名潜伏在草地上的士师射出了一支鸣镝,空中响起了呜呜的声响。 “敌袭,上马!”宫云野一边大喊一边挥舞着手臂,“全部上马。” 原本坐在地上喝水的“渠黄部”士师们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速度爬上了马背。颜真卿反应也不比他们慢,迅速跑到战马身边爬了上去。陈希烈骑在马上,策马走到颜真卿身边,说:“一会你到军阵的最中心去。” 紧急情况颜真卿也不敢逞强,他点点头策马汇入军阵之中。宫云野快速的整顿了一下队列,随后调转马头带着“渠黄部”向敌袭的方向冲了过去。队伍跑过刚才那名士师潜伏的草地,这名士师突然跳了出来落到一匹无人的战马背上。 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草原的安静。“渠黄部”士师跑了一段路,就在正北方向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敌人。他们大概有八百多人,看起来很像马匪。一些人手上挥舞着长矛冲在最前方,他们身后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拿着弓箭。 他们的队形并不密集,显得有些散乱。但是这种散乱中,又隐含着莫名的规律。不像黑衣黑甲的“渠黄部”士师,这帮“马匪”身上穿着的铠甲十分杂乱,有的穿着破旧的皮甲,有的穿着大唐样式的锁甲,拿着长矛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居然穿着海西样式的重甲。 咋一看这帮马匪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惜他们的战马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这些战马鬣高意阔筋骨精悍,眼如悬镜头若侧砖,身体比例均衡,马腿十分有力,全部都是突厥名马“贺兰马”。 要知道,一般的牧民和马匪根本没有机会搞到八百多匹贺兰战马。就连阙特勤两兄弟掌管的“十设部落”控弦军也不是人人都能骑上“贺兰马”的,只有那些中级将领才有资格得到“贺兰马”。 全部由旁支部落男子组成的拓揭军,甚至一匹“贺兰马”都没有。唯一全员配备贺兰军马的突厥军队,只有那支忠于默啜和匐俱的附离军。这伙所谓的马匪到底是何方神圣,看看他们的战马就知道了。 附离军是突厥王国唯一一支装备重甲的骑兵部队,他们的作战方式有点类似海西帝国的重甲骑兵,远距离使用弓箭,近距离使用长矛或者弯刀。海西重甲骑兵冲锋的时候,喜欢汇集在一起,制造出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威慑敌人。 而突厥王国的附离军则从来不这么干,突厥民族崇拜狼。他们的骑兵战术就好像是草原狼捕猎的战术,或聚或散分分合合,各自分工各司其职。这一点,尤其在附离军身上最为明显。 大唐、海西和白奕三大帝国的骑兵战术不尽相同,但是在冲锋的时候都是尽量靠拢,彼此互助。偏偏只有突厥附离军是讲究各自分散,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前阵的骑兵负责冲击对方阵型,后队的骑兵则负责在外围射猎。 而且附离军还喜欢在半途就变阵,有时候你明明以为他们马上就要正面冲击自己的军阵了,却没想到他们突然绕到了侧翼攻击两翼的士卒。大唐建立初期,面对突厥骑兵的这种战术很是吃了一些亏。 这种战术可以有效的避免敌人的箭矢对自己造成大量的伤害,对付一般的小国军队是占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在大军团对战时,往往容易自乱阵脚。尤其是遇到大唐边军这样的多兵种混合部队,就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了。 当然,像现在这样千人规模之下的交锋,这种战术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附离军派出的这支八百人左右的骑兵部队,应该就是梦子沐口中的后手了。以突厥人一贯大大咧咧的性格,能想到伪装成马匪已经很为难他们了。至于军马这种细节,估计他们就是想到了恐怕也懒得去换。 秋衙卫自成立以来,没少跟突厥人交手,想要瞒过他们本来就很难。就算把军马也换了,也不说秋衙卫是不是就不会发觉。真到交战的时候,突厥骑兵也会因为使用劣等军马而少了几分战力。 战马冲锋的速度很快,短短时间两边就已经可以看到彼此的身影了。宫云野取下了背后的神机震天弩,借助马镫微微站了起来,随后大喊道:“准备。” “渠黄部”的士师们早就待命已久,他们也举起了手中的神机震天弩。颜真卿和陈希烈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拔出了马鞍边悬挂的剑。 宫云野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手中的神机震天弩,一边瞄准着正在接近的敌人,一边下令:“放!” 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矢冲天而起,就像一团乌云,快速向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