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前夫》 楔子 【楔子】 怀中的婴儿圆着双眼,直直看着母亲,彷佛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一声也不吭,只是醒着、瞧着。 今夜没有月儿,有的只是一片漆黑与浓雾,披着黑衣、乘着夜色,韦优抱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奔跑着。 「这里!」远远地,有个人向她招着手。 惊慌的韦优紧抱着婴孩,压低着身子往前走去;双脚踏上长木板铺成的空桥,加上夜风送来的海水味,她便知道,已经到码头了。 从暗门跑出来后,她头也不回的往前奔跑,没命的往前冲;她知道,今夜若离不开这儿,这辈子也甭想离开了…… 不,说不定她根本没有命来谈论这辈子。 「优子小姐。」女子一样身着暗服,拉住了她,「此去平安,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飒姬……」韦优难受的握住她的手,「你这样帮我逃离,会不会……」 「我敢做就有我的道理,请您为自己着想就好。」飒姬淡然一笑,视线往安静的婴孩看去,「你跟安子要好好活下去。」 「她叫韦薇安,这是她的中文名字。」她只告诉情同姊妹的飒姬一人,离开了这里,「安子」这个名字将不再存在。 微阖下眼,立刻有更多的泪水被挤压出来,心里沉重的恐惧与悲伤快将她吞没。在飒姬的引导下,她上了船。 希望此去平安,永远不要再回到日本。待坐稳身子,船远离码头,她回首看去,甲板上已然不见飒姬的踪影。 韦优泪如雨下,滴在婴孩的脸上,小婴孩却因平空而降的泪水逗出了笑容。 「喔,薇安……」她爱怜的为孩子擦去脸上的泪水,「你也在为我们离开而喜悦吗?」 三年前,她只是个到日本留学的大学生,那是极资优的学生才有这样的殊荣,一个学校只有一个。 她来到了憧憬的日本,趁着寒假四处游历,记得就是在这个码头,就在这个甲板上看见飒姬,她只是站着注视着另一艘小船。 韦优后悔过很多次,如果晚一班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境遇了。 她跟另一艘船同时上岸,重心不稳的险些摔下甲板,跟电影一样的情节,某个日本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起她,她起身道谢,这应该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回到学校。 她被掳到那日本男人的住所,成了某帮派大哥的女人,被赐予最享受的待遇,像个洋娃娃般供养着,然后成为暖床的女人。 他待她不差,跟别的女人比起来,她并不凄惨;但实质上她是被软禁着,哪儿也不能去,每天要应付那男人的喜怒哀乐,并且必须在床上满足他! 再奢华的珠宝也换不了她的自由,再多的华服也弥补不了她的空虚,这不是她要的人生啊!在她镇日以泪洗面,几乎绝望之际,却怀孕了! 她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虽然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那个男人也不是她所爱的人,但孩子何其无辜?怀孕之后,她的地位彷佛提升许多,她受到尊宠,那个男人甚至开了口,要娶她为妻。 当薇安呱呱坠地时,她彻底的体认到,她的人生已经不可能走回常轨了! 她无力拒绝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筹备婚礼,然后他抱着她漂亮的孩子,兴高采烈的告诉她,孩子未来将跟「鬼塚盟」的下任继承人联姻时,天地瞬间变色。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怎么可以连她的孩子也毁掉?难道要她的宝贝在黑道中成长,然后嫁给那个现在已经十二岁,鬼神闻之都色变的下任继承人? 所以她逃了。 夜色幽幽、水声潺潺,她看着怀里宝贝的孩子发誓—— 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再跟这充满血色的樱花国度,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一章 【第一章】 即使是十月天,南台湾的太阳依旧照得人很舒服,海风吹拂,海水的咸味在鼻息间飘荡,一个身影享受似的阖眼,迎向阳光,站在岩岸边,享受海风与日光温暖的包围。 「薇安!」远远地,有人高喊着,伴随脚踏车的叮当声。 韦薇安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骨碌碌的,回首望向从坡上滑下的身影,绽开了迷人的笑颜。 三步并作两步,她往大马路边跳,她的脚踏车就停在那儿。 「我拜托你!去买个东西买有够久的,我就知道你又跑来吹风了。」楚畇雅边滑行边抱怨着,「大寿星,今天育幼院上下都要庆祝你成年,你不可以不在家啦!」 「你不也是寿星?我只是帮忙出来买些零嘴而已。」她跨上脚踏车,神态自若的往前骑行,「比谁先回到育幼院!」 「你作弊!」后头发出不平之鸣,两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嬉笑着在乡间小路上奔驰着。 她们都是在天使育幼院长大的孩子,里头的孩子多半都是无父无母、或是被遗弃的孤儿,全仰赖慈祥的院长照顾,收容他们,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天使育幼院成立于十八年前,当年院长说是受到上帝恩典,指示她应尽全力救助这些孩子,所以她开始收养身世可怜的孩子;甫成立之初,收养的婴儿差不多都同年。 像楚畇雅跟韦薇安这样十八岁的孩子可不少,占了院里的三分之二,于是院长决定,用韦薇安的生日来庆祝今年满十八的寿星。 这是育幼院里第一次扩大庆生活动,院长还为寿星们添了新衣服,这是最令人期待的事了。 「薇安,你跑去哪里了?院长急着到处找你。」 「院长就爱大惊小怪,」韦薇安跳下脚踏车,微微一笑,「我这就上去找她。」 楚畇雅停好脚踏车,挑了挑眉。院长才不是爱大惊小怪,她只对薇安一人大惊小怪。 育幼院里多得是无名无姓的弃婴,不少人都跟着院长姓韦,院长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唯独对薇安有些不一样,就是不准许她外出工作,也不允许她不告外出。 「院长又来了?」楚畇雅搔搔头。「真搞不懂,院长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薇安被欺负?」韦婷妤瑟缩下脖子,「拜托!她已经够强了,谁敢欺负她,又不是找死。」 在场的孩子们听了笑成一团,然后又着手布置欢乐的生日派对。 韦薇安走上二楼,才到院长室门口,门就已经惊慌的从里面打开。 「薇安,你跑去哪里了?」身为院长的韦优急急忙忙的拉她进办公室,「你出去怎么没说一声?我……」 「妈!」她没好气的叹道,「我只是出去买个东西而已……」 韦优忽然一惊,赶紧向外探视有没有他人在场,然后慌张的关上门。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可以突然喊我妈!」她拧眉纠正。这孩子老说不听。 她亲生的孩子不能存在!为了隐瞒薇安还活着的事实,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成立这育幼院,让薇安伪装成被收养的孤儿。 这辈子,她都活在心惊胆战中,她绝对不让薇安步上她的后尘! 「为什么?我问过好多次,为什么不能让大家知道你是我妈?我非得跟别人一样把自己当弃婴?」韦薇安一脸严肃的坐进椅子里,「从今天起我算成年了,该给我个答案了吧?」 从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扔在路边的电话亭,院长经过时捡了回家,是这间天使育幼院第一个收容的弃婴;直到她十岁时,有一天院长跟她说,她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有一百万个为什么,但院长只叮嘱她,这件事只有她们母女俩知道,绝对不能对外人说!一旦泄漏秘密,将会招致不可知的恐怖危险。 幼时的她畏惧于危险这两个字,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孩子,她要知道真相。 「我本来就打算今天跟你说。」韦优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十八年过得真快。 刚成立天使育幼院彷佛是昨日的事,如今,她的薇安已经亭亭玉立!有着比她出色的外貌与冷静的头脑,聪颖而机警,性格强势,跟当年的她截然不同。 她坐到女儿身边,告诉她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 从一个留学生到日本的离奇境遇开始讲起,讲到她偷渡回台,却恐惧得连家都不敢回,于是把身上的日币跟珠宝换成现金,在南台湾偏僻的小镇成立一间育幼院,四处领养跟女儿同龄的女孩。 这一切都是未雨绸缪,万一,鬼塚盟的人真的到台湾来要人,他们也无法找到谁是薇安!要藏一片叶子,就把它藏在一座森林里,她从十八年前就开始盘算。 韦优的语调平稳,而坐在她面前的韦薇安双眼却越睁越大。 「鬼塚盟?那是什么?」她下意识的紧握起拳头,这身世之谜远远超出她的想像。 「它是日本最大的帮派,是个连日本政府都不敢招惹的组织……你的父亲,是其中势力最大的煞鬼堂堂主,所以才想将你嫁给鬼塚英雄。」韦优长吁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段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她竟豁然开朗。 「鬼塚英雄?我的未婚夫?」韦薇安深吸一口气。她从未听过这么荒唐的事!她竟有未婚夫了! 「嗯!」韦优点了点头,「你出生后,你生父非常高兴,满月餐宴时,鬼塚盟盟主在酒酣耳热之际,当场说出了想让你跟鬼塚英雄结婚的要求。」 还记得,那时的她怀抱着熟睡中的婴孩,就跪坐在宴席后方,当她听见这荒唐的话语时,简直不可思议。但是现场却没有人反对,反而引起一阵热烈的讨论,所有人都认为,这将会加深煞鬼堂对鬼塚盟的忠心。 她仓皇的看向宴席间才十二岁的鬼塚英雄,那个单单只是望着,就令她打从心底恐惧的男孩…… 「那个鬼塚英雄几岁了?为什么那些人会把主意打到一个小婴儿身上?」韦薇安跳了起来,莫名感到不安。 「那年他十二岁。」韦优沉下眼色。「我跟你生父就差了二十一岁,所以对他们而言,这没什么。」 「那、那个男孩子没有拒绝吗?我才满月耶!」 「不……他回以微笑。对于盟主说的话,只能接受,而且他也不会拒绝。」韦优的声音微微颤抖,「与其费尽心思找一个适合他的女人,不如培养一个!只要从小教育你,让你彻底变成黑道的女人,这对鬼塚英雄来说,或许是最适合的。」 「紫之上吗?」韦薇安喉头一紧,想起源氏物语里的紫之上。 光源氏从幼时就以心目中理想妻子模式教育她,直到她长大成人,便娶为妻子,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那个……鬼塚英雄是个怎么样的人?」一向敏锐的韦薇安,没有错过母亲口吻中异样,「你刚刚说,找到适合他的女人,得费尽心思……」 韦优怔然,看着宝贝女儿,眼底浮现恐惧。 第一次见鬼塚英雄,是她刚生产完且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时,他礼貌性的前来探视她。她从没看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有一双不带感情的深黑双眸。 第二章 「恭喜你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很高兴母子均安。」他这么说着,口吻却冰冷得像是她们母女的生死与他何干。 那时的鬼塚英雄已经赫赫有名,因为当时才十岁时,就亲手毁掉两个有意背叛堂口的人。 听说那时血染红了河水,而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岸边,然后用着童音告诉旁人,这是杀鸡儆猴,以后谁敢有背叛的念头,下场保证比他们还惨。 这样可怕的男孩,却弯身看着她襁褓中的薇安。人家总说婴孩是敏锐的,她好担心原本哭闹中的孩子,会感受到鬼塚英雄的肃杀之气而嚎啕大哭——结果,哭泣中的薇安却因他的碰触,霎时静了下来。 小小的薇安用枫叶般的小手握住了鬼塚英雄的手指。 须臾间,她瞧见了他的笑颜。 然后下一秒,他回眸瞪着她,像是警告她不准泄漏他刚才异样的表情。 「妈!」韦薇安突然握住了韦优下意识发颤的双手,「你别怕,我在这里!」 她登时回神,连额头都冒了冷汗,幽幽的看着宝贝女儿。「十八年来都没事,我想应该……应该过了吧?」 「生我的男人没找过我吗?」对正义感强烈的韦薇安来说,即使她身上流着对方的血,但他对母亲是强来的,不值得称做父亲。 「我逃走之后,就不知道日本的事。」她也不想知道,更不敢去打探,甚至庆幸这十八年来的平顺、安宁。 「这样也好,至少我们现在过得很快乐。」韦薇安竟笑了起来,「不过我很开心你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从现在开始,我是个完整的人了!」 像畇雅她们,多少人不知道自个儿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住在哪儿;是个人,却没有根,即使那根再烂再破,也还是个根。 对多数人来说,不想寻根是谎话,因为他们还是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大多数则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当初扔弃他们。 像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踏实,因为她有母亲,却得当别人的面叫院长,要假装自己是弃儿,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觉,一直笼罩着她。 而今,她终于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只是喜悦于她终于知道一切。 韦优看着带着笑容的女儿,欣慰女儿是个乐观的女孩,她虽然大剌剌的,但很少有事情能让她烦忧;她坚强果敢,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去解决,遇上不顺眼的人也绝不会默不作声。 待她好三分,她回敬人七分。相对地,待她坏三分,她也回敬人七分;喜恶分明、有智慧,向来是天使育幼院的核心人物。 看着女儿,总觉得她身体里真的流有黑道的血。 「我要去换衣服了,院长。」韦薇安用力的拥抱了母亲,「我已经长大了,你不必再担心我了。」 「做妈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忍着泪水,她抚着女儿的脸庞。 韦薇安只是笑着,然后轻快地离开办公室。 她的身世真是轰轰烈烈。日本黑道啊……难怪打小母亲就教她日文,那可能是一种下意识的表现,既痛恨又不想忘却过往。 嘴角勾起一抹笑。反正那是上一代的事,她生长在这,成年之后就要出去工作,赶紧为育幼院出一份心力,为母亲分忧解劳才是。 韦薇安乐观的这么想着,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架专机正从日本起飞,飞机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标记——鬼。 十八岁的寿星,总共有二十五人,每个人都穿上新衣,女孩则是雪白洋装,每个都欣喜若狂的在大厅里转圈,好让蕾丝的裙摆可以荡出美丽的圆。 楚畇雅也不例外,她知道身上这件洋装是院长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的,布料相当廉价,对女孩而言,却是她们第一件全新的洋装。 「别转啦!转得我的头都晕了!」韦薇安告饶般的拉住她,「衣服是我们的,以后要转几百圈都不是问题。」 「厚,白色的衣服我才舍不得穿呢!」楚畇雅跳回桌边,再切下一块蛋糕。 整间育幼院目前有八十多个孩子,目前最年长的一批,就是她们这群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当然院长当年也有收养年纪更大的,但那些人都已经外出工作,留在育幼院的少之又少。 今天这场盛大的生日派对,虽然他们因为工作在身无法回来,但该送的礼物没少。 其他孩子有好吃的蛋糕可以吃就乐翻天。晚餐后大家唱了生日快乐歌,就开始吃蛋糕、喝可乐,音乐声在育幼院里回响着,韦优特别允许大家可以狂欢一夜。 而这会她正到楼上,试图找出一片可以让大家high翻天的热门摇滚舞曲cd。 可想而知,明晨的打扫应该会很吃力。 「你许什么愿啊?」楚畇雅好奇的问着,「我许——」 「嘘!」韦薇安忙不迭用食指抵唇比出噤声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喔!」说得也是。但是她的愿望很简单啊!只希望可以永远待在这里,帮忙院长、帮助更多的孩子,她也想当修女,照顾跟她一样遭遇的孩子们! 之后,韦薇安愉悦的哼着收音机放的歌。她也许了三个愿望,一个当然是希望天使育幼院所有人都可以顺利平安,另一个则是希望可以快点找到好工作。 最后一个,她希望有机会去一趟日本。 即使那是曾禁锢母亲的地方,但毕竟是她出生的地方,她想去!她想去看看那个码头,甚至想去看看生父住的地方。 「哇呀——」凄厉的尖叫声突然传来,打破她的冥想。 所有人全往大门口瞧去,只见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眼戴墨镜的人突然闯进育幼院,刚去开门的小山整个人被拎得高高的,才七岁的他哭得淅沥哗啦。 黑衣人分成两边走了进来,一丝不苟的服装,没有表情的脸庞,很快地将他们包围在中央。 然后,他走进来了。 尽管韦薇安被恐惧的人们向后推挤着,站到最后一排,但她视线却无法从男子身上移开分毫。 颀长的身形,健壮的体格,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一样戴着墨镜,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喀喀的声响,每踏一步,都震撼着她的心房。 四周的气温骤然下降,欢乐的气氛消失殆尽,即使收音机正播放着热门舞曲,高昂的曲调被沉闷的肃杀之气盖过,此时听来有种毛骨悚然的骇人感受。 有个人切掉收音机,死寂瞬间萦绕在育幼院的大厅里。 韦薇安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喉头一紧,希望事情不是如同她猜想的那样。 「安子。」那个男人站在正中央,喊出一个日文名字。 全场安静,隐约听见年纪尚小的孩子们的嘤嘤啜泣声,虽然不懂事,但眼前这个宛如恶魔的男人,令他们害怕、颤抖。 听见他的叫唤,韦薇安的心霎时揪了一下。全院孩童只有她懂日文,不但懂,而且相当流利。 他是谁?难道鬼塚盟真的要在她十八岁时,把她带回去? 就在一片沉寂中,那男人忽地自腰间掏出一把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抓过了离他最近的女孩子,枪口直抵上女孩的太阳穴。 「哇——」才六岁的小花只知道尖叫,一票孩子被这尖叫声吓得全都瑟缩的后退一步。 「安子。」男人扣下扳机,从容不迫的喊着同样的名字。 第三章 枪?那是真的枪吗?畇雅恐惧的握紧她的手,她们都流了手汗,但她明显感到畇雅在发抖。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用眼神往后头的门那儿瞧。母亲还在楼上……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那男人一扯嘴角,将小花往下属那儿扔去。「杀了。」 什么?!韦薇安瞪大眼睛,看着接到小花的黑衣人俐落的掏出枪,不带情感的就要往小花额头开枪—— 「住手!」 比她还快,楚畇雅突然就冲了出去,她根本来不及拽住她。 楚畇雅看着小花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尿湿了衣服,这群不知道哪来的人,竟然要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她知道她不跳出来,下一刻跳出来的一定会薇安! 薇安个性太强,万一他们不爽,伤了薇安怎么办? 「安子?」在楚畇雅跳出去的瞬间,那男人一扬手,枪口立即离开小花的前额。 听不懂日文的楚畇雅,皱着眉头,急着上前想抱回小花;只是那男人更快,伸手拦住了她。 「你是安子?」他箝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头面对他,「果然出落得很漂亮。」 「你放开我!你……」她挣扎着,手臂却被箝得好痛。 「听不懂日文吗?」男人叹了口气,「真是失败的教育。」 真是够了!一咬唇,决定站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暖的掌心搭住她肩头,然后那人略过她走了出去。 「鬼塚英雄,请你住手。」流畅的日文,出自韦优的嘴,「她不是安子。」 男人果然停下手,看着终于现身的女人。 即使恐惧的恶梦成真,韦优还是镇静依然;在楼上好不容易翻出几片舞曲cd,却听见楼下传来嘈杂与尖叫声,她匆匆忙忙的奔下楼,就瞧见了不请自来的黑衣人。 她认得他!双眼盯着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听见他呼喊安子的名字,看着那熟悉的轮廓,还有下巴那一条长长的疤痕。 十八年前,探视她的鬼塚英雄以倨傲之姿俯视她时,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下巴那道长达七公分的疤痕。 是啊,薇安长大了,他也长成成熟的男人。 鬼塚英雄望着韦优,十八年可以改变一个女人多少呢?优雅的气质依然存在,虽然优子穿上修女服,但仍掩不去当年那风华绝代的气质,这也是煞鬼堂「前」堂主痴迷她的主因。 他松开楚畇雅,摘下墨镜,对着韦优微笑。 韦薇安当场狠狠地倒抽一口气。那男人就是鬼塚英雄?她的什么未婚夫?难道那家伙将当年的话当真,真的要在十八岁时娶她入门? 「你真会躲,我找得很辛苦。」他微扬下巴,那骇人的霸气令所有人的恐惧顿时加剧。 「您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让堂堂鬼塚盟的盟主这样寻找。」韦优拉过抱着小花而返的楚畇雅,将她们往后推去。鬼塚盟前任盟主去世一事,曾上过新闻。 「父亲被暗杀后,我忙着肃清鬼塚盟,没空处理这件事,不过,不代表我不记得你带走我的未婚妻。」鬼塚英雄站前一步,所有人跟着后退一步,唯有韦优,不动如山。「把安子给我。」 「恕难从命。」她一个欠身,标准的日本礼仪,「您应该知道安子不在这里了。」 「是吗?」冷冷一笑,「你想跟我说,安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吗?」 韦优挺直的面对他。如果鬼塚英雄能找到她,就应该已经把一切都调查过,她到台湾之后,办过多次葬礼,其中一个过世的无名孩子,是以「苍木安子」的身份下葬的。 她很对不起那孩子,但在她拾到她时,已奄奄一息,因为无从得知身世,所以便让那孩子成了安子的替身埋葬。 「的确,在后山的坟里,有一个苍木安子的坟。」事实上他们已经去看过了,「只是你认为我会相信吗?」在黑道的世界里,替死鬼的做法多得是。 「安子三岁时得了重感冒夭折,她已经死了。」韦优再次强调,但后头的韦薇安却紧张得几乎难以呼吸。「这是事实,我很遗憾。」 电光石火间,鬼塚英雄忽然扬起手,就着韦优的脸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院长!」稍大的孩子禁不住喊出声,包括韦薇安在内。 她慌乱的向前冲,简直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这一幕。 但令她害怕的是,她竟看不出他的想法,摸不透他的心。 「不许过来!」被打在地上的韦优立刻回首瞪着想妄动的孩子们,眼神则是落在韦薇安的身上——你,绝对不许出来! 她的脸肿了,鲜血从嘴角逸出,让所有人都知道,刚刚那一掌打得有多重。 「你把我的未婚妻害死了,照料不周,你理应陪她去死!」鬼塚英雄说着残酷的话语,「不过念在你的过往,鬼塚盟欠你的,就此抵销掉。」 向来倔强的韦薇安忍不住发颤。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他指的是母亲被葬送掉的学业与人生吗?他们喜欢就可以掳她去当情妇,然后当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足以置人于死地时,再拿饶人不死当做赔礼? 太可恶了! 「感谢盟主。」韦优狼狈的爬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个礼。 「但是,我抱定着娶妻而来,不能空手而返。」他忽地挑起一抹笑,视线落在楚畇雅身上,「我要挑一个回去当侍妾!」 「不!」韦优慌乱的抬首央求,「你不能这么做!这些都是清白的好女孩,她们都是弃婴……我收养她们不是为了要让她们过那种生活!」 「你收养她们是为了弥补安子死亡的遗憾吗?所以挑一个弥补我的遗憾,天经地义。」鬼塚英雄说得理所当然,一边已走到楚畇雅的面前,粗暴的拉开花子,抓住她的手,「就你了,清白又美丽,值得当我的新宠。」 楚畇雅虽然听不懂日文,但也感受得出气氛不对劲。眼前这个凶恶的男人拉着她,院长哭喊着,一副她要被带走的样子……她要被带走?! 不——她不要!她开始惊慌的挣扎着,其他孩子也拉着她,不让坏人得逞。 只是这样的拉锯战,俨然在挑战鬼塚英雄的权威。一旁的黑衣人,纷纷无情的掏出手枪,对着那些妄想阻止老大的孩子们。 他鬼塚英雄要谁当床伴,谁就得当,竟然有人胆敢阻止? 「只会拿枪威胁孩子,这就是日本的黑道吗?」流利的日文突然迸出,话中带着明显的嘲笑意味,「一点气度都没有的黑道,还敢取那么威风的名字?」 韦优怔然的回首。不——薇安,你怎么可以出声啊?! 韦薇安从容的从后头站了出来,所有枪口不约而同的指向她。每个黑衣人都面带微愠,竟然有人胆敢批评鬼塚盟! 韦薇安毫不畏惧,瞧着一个个漆黑的枪口,知道里头的子弹随时都能穿过她的身子,但现在她的怒火已凌驾一切情绪! 她走到楚畇雅身边,握住的却是鬼塚英雄的手。 「放开她。」她直视他那宛如地狱深渊的阴鸷双眸。 面前的一切令她害怕,但她不容许有人到育幼院来撒野,更别说起因全是为了她。 鬼塚英雄定定瞧着眼前的女子,竟真的放开楚畇雅,并挥手示意手下全放下枪枝,但他的眼神不曾离开过韦薇安片刻。 第四章 眼前的女人有着脱尘的气质,但眉宇之间气势逼人,那圆润且晶亮的双眼,正带着怒火瞧着他。 直视着他啊……当今世上,有几个女人敢这样直视他的双眼? 没有。 「你要代替她吗?」这实在太有趣了。 「想要女人,日本不够你挑吗?」韦薇安打掉他凑近的手,「你来这里撒什么野?这里只是一间育幼院,跟你们腥风血雨的黑道没有关系!」 在她打掉鬼塚英雄的手时,现场传来黑衣人倒抽口气的惊讶声。竟然有人胆敢这样对待赫赫有名的鬼塚英雄! 「优子,我要带她走。」下一秒,他瞬间握住她的臂膀,不让她有机会挣开。 「不!不行!」韦优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她就是我的新侍妾了!凌辱她的骄傲,想必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鬼塚英雄望着韦薇安,邪佞的笑说。 「因为你的骄傲先被我凌辱了吗?输不起的男人!」韦薇安不但没被吓退,反而挑战他的限度。 鬼塚英雄没有痛下毒手,甚至没有动怒,只直瞅着她。连首相见着他都跪地叩首,这个年轻的女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激怒他? 他突然感到血液沸腾,想像落在他怀中的她,会是如何挣扎、如何叫骂,然后却无法逃离的成为他的女人……或许让她自愿成为他的女人,会是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如今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拿生命挑战他的权威,他明明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即使如此,她不但直视他,还当着众人的面挑衅他——他原本以为自己非常厌恶人反抗他,但是这女孩的抗拒却让他欣喜。 如果她真的这么瞧不起他,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呢? 现在太多事都太于容易,有些挑战,才能让他血液沸腾。 韦优的话不再入他耳,鬼塚英雄拉扯着韦薇安就往外头走;韦优在后头追赶大喊想制止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为能躲过一切,为什么鬼塚非得找人回去当侍妾不可? 她经历过那种惨痛的遭遇啊!侍妾就是情妇,依照鬼塚英雄的身份,他的情妇说不定有几十个,她们争宠、她们阴毒,当年若不是那男人对她情有所衷,说不定她早已在其他侍妾的陷害下客死异乡了! 侍妾有时还必须去服侍别的男人,那根本就是黑道大哥豢养的妓女啊! 她辛苦保护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被当成情妇糟蹋呢! 「住手!不可以!」韦优扑了上,却被手下拦阻,「不要伤害她!不可以伤害她啊!」 「你弄死我的未婚妻,我带一个侍妾走,你犯的错!」鬼塚英雄边道,边拽着死命挣脱的韦薇安。 「不……安子没死,她、她就是安子!」情急之下,韦优尖声喊出实情,「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能让她当侍妾啊!」 在日本,身为大哥的妻子,地位崇高,跟侍妾是天差地远的待遇;她可以使唤手下,精明者可以参与帮派事务,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她知道鬼塚已打定主意要带走薇安,既然如此,她就要还给薇安真正的身份,而不是被带到日本沦为情妇! 鬼塚英雄忽地瞠目。他不可思议的望向哭得泣不成声的韦优,再望向韦薇安。 仔细一看,这女孩的确与当年的优子气质相仿,容貌更胜优子,但是眉宇之间的刚强……他该注意的,她像她父亲。 鬼塚英雄拧起眉心,眼神恶毒的瞪向跪在地上的韦优。 「你敢欺骗我?」 「求求你,把安子还给我……」她额头直叩着地,哽咽不已。 「妈!」见母亲苦苦哀求,韦薇安忍着泪水,想奔回母亲身边。 可惜鬼塚英雄攫住她的腰,不让她如愿。 「安子回去日本后,依然是我的侍妾。」他冷冷地盯着韦优的宣布,「这是惩罚你的欺骗,她原本能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风光回去,但如今被你害得只能以情妇的身份过活!」 「不……不是!」韦优慌乱的摇着头,「你不能让她当侍妾!她是安子!」 「放开我!你这个恶心的混帐!」韦薇安拼命挣扎着,出口又是一句极为忤逆的话语——她不但骂鬼塚盟盟主是混帐,还说他恶心。 鬼塚英雄不动声色的将她拉近身前,接着她只感到腹部一个重击,瞬间痛得失去意识。 在她渐黑的眼里,瞧见的是鬼塚英雄噬人的双眼,耳边则母亲凄厉的呼唤声。 「薇安——」 【第二章】 天才亮,阳光就蒙蒙的照进来,遥远的庭院里传来精神抖擞的大喝声,韦薇安翻了个身,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薄透的纸门,衬着外头的阳光,宛若蝉翼。 她睡不着,连着几天都这样。她想,任谁突然被绑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与国度,都难以酣然入眠。 毅然坐起身。她讨厌睡榻榻米,倒不是软硬的问题,以前在育幼院时睡的就是木板床垫褥被,只是她长久以来都睡上铺,喜欢离天花板近些,离地板远些的感觉。 现在的床贴近地面,害她每次睁眼时都很不习惯。 而且她讨厌穿和服,也讨厌动不动就要跪来跪去的开关门。这种纸门,站着推拉有什么不同?都二十一世纪了,这栋宅子里的人还在时兴男权主义。 她才站起身,拉过架子上的浴衣,外头立刻窜出影子。 「安子小姐,您醒了吗?」 有够烦。韦薇安看着蹲在纸门前的两个女性身影。这两个人美其名负责照顾她,实则确保她乖乖待在这间房里,这完全就是软禁。 没错!今天是她被囚禁在日本的第二十四天。 「醒了。」她淡淡地回应,「我早餐不吃粥,给我牛奶跟吐司。」 「是。」语毕,其中一人退了出去。 日语很常说是,尤其在这个森严的黑道宅邸里,就算嗨个半天,她每天还是只能吃稀饭跟一堆酱菜,完全没人在乎她的需求。 而且那堆食物里还会有一堆恶心的东西,有时候是蟑螂、有时候是沙土,还有过盐酸,应有尽有! 上一次……喔,好像是前天晚餐吧,好不容易有一份能吃的东西,两天捡一餐能吃的吃,在她真的快饿死之际,竟然有人大剌剌的冲进她房里,把小餐桌上的食物全部翻倒,然后把她押在地上,拿发霉的包子要塞进她嘴里。 闯入者总共有三个女人,两个压着她,狰狞的问她不是饿了吗?当姊姊的这就送饭来了。 被两人压着,她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她们将包子硬塞入口,害她吐了一个晚上,连胃酸都要空了;明明饿得没力气,但愤怒燃烧了肾上腺素,再说,她向来就不是个能任人欺负的女人。 把小桌子摔烂拆解,她拿着折下的小木桩,不管上头带着铁钉还是不规则的断缘,就杀过去找那三个侍妾算帐。 战况很激烈,其他人则双手抱胸的在一旁看戏,反正少一个侍妾少一份威胁,不会有人出手帮助任何一方;而一旦没被压制,怒气腾腾的韦薇安舞动手上的木棍,打得她们哭爹喊娘。 不是那些侍妾没用,而是她比她们有技巧。天使育幼院里的孩子都可以学一份才艺,大多数都是乐器,因为母亲会三种以上的乐器,男生则是运动。 第五章 至于她,打小学的就是柔道。 事情最后以鲜血四溅作了结,激斗当中,她木条上的铁钉划破一个女人的脸,不规则的断缘也伤了另一个女人的额头,而最后一个女人,则被她用木棍打断了手。 几乎耗尽全身力量的她,脸上带着对方喷洒出来的血,从容的回房。经过这件事,那三个嚣张的女人短时间内不会再找她麻烦,其他侍妾也安静了两天。 这两天真是幸福到极点,每顿餐点都有得吃,让她恢复了点体力。 梳洗过后,韦薇安终于打开纸门。她住的地方是鹤之居,位在西方,一开纸门,就是被四间房间包围成的庭院;另外三间也都是侍妾,她目前只知道北边那个蝶之居住的是神秘的律子。 「早安。」才开门,来不及适应洒落的朝阳,就听见律子的声音。 「早。」她随便应了声。 律子常穿黑色和服,衬着白领。事实上,这里的侍妾几乎都穿这样,像是黑道情妇的标记;最机车的是,那些和服上都绣有鬼字。 她打死都不穿这种衣服!她不但挑淡色的穿,第一天还拿剪刀把鬼字给剪掉。 「你怎么还是穿这样?学不会和服的穿法吗?」律子有着细长的双眼,高挑的眉,有种日本传统女子的神秘味道。「老是穿浴衣,会被处分的。」 「我不想学。」瞧律子整齐的盘起秀发,而她却是披散着一头长发。 「安子。」律子忽地正色,「这里是鬼塚盟,你再怎么不能适应,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你要有分寸!」 「你是来说教的吗?」她冷冷一笑,「是的话就请离开,我不会改变我的做法。」 「他今天回来。」律子沉下声音,「你不该让他瞧见你这模样。」 原本要入房的韦薇安停下脚步,回过头,听到了期待已久的讯息——鬼塚英雄要回来了! 自从她被绑到日本后,竟然没再见到那混帐东西一眼,就被扔进这间屋子里,除了这个庭院外,哪儿都不能去!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有的只是一堆虎视眈眈的女人,常常来这里对她放话。 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竟然因为公事繁忙,离开这里,害她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很好,我等着跟他摊牌!」手指紧扣住纸门,她一想到鬼塚英雄,就难以压抑心中的滚滚怒火。 律子上前一步,脚步轻盈迅速,快到让韦薇安有点愕然!须臾间她已移步到她身边,握住她放在纸门上的手。 「你该惜福,身为他的侍妾,没人可以有这么好的待遇。」她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盯着她,「多少人都是睡通铺,又有多少不得宠的人得去陪其他男人睡,唯独你,是他还没碰过,还能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韦薇安并不怕律子,只觉得她很特别、很聪明的样子,绝不像其他侍妾那般空有容貌而已。 「我只想回家。」眼神落在被她覆盖住的手上,「放手,律子。」 迟疑了几秒,律子才缓缓缩回手,通往外头的廊上站了其他的侍妾,每个人都在看戏。 「你在自掘坟墓。」临走前,她轻叹口气,「我是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 韦薇安进入房内,双手搭在纸门上,「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唰,纸门在律子面前应声关上。 想不到最得宠的律子也会有吃闭门羹的时候呢! 谁不知道在鬼塚盟里,最受盟主宠爱的侍妾,就是律子,她不但聪明美丽,还能跟盟主讨论帮务,在侍妾群中,她拥有绝对的地位。 毕竟在这个明争暗斗的世界,谁能在老大枕边发挥魅力,就有机会置他人于死地。她们这些侍妾都不敢得罪律子。 如今,新来的侍妾竟敢不理律子呢!她们不禁暗自窃喜。 听见其他侍妾的窃笑声,律子紧握粉拳,恨恨的瞪着紧闭的纸门。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枉费她想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她竟不领情! 一个多月前,听英雄说他有个未婚妻时,当时她完全傻了! 虽不知道她的长相,但可以确定长得不会太丑,原本十八年前就要带进鬼塚盟加以训练成黑道的女人,想不到鬼煞堂堂主的女人竟抱着女婴连夜潜逃出日本,害得他的培养计划落了空。 经过长时间的调查,他终于寻得叛徒优子的踪迹,却得到未婚妻早已夭折的消息,甚至还找她的坟。 「那为什么还要去找她?」律子假装不在意的问。 「因为我不信!就算她真的死了,屍骨也该运回鬼塚盟。」鬼塚英雄笑答,彷佛这只是一场游戏。「没有人可以逃离我鬼塚英雄的手掌心!」 结果,那个应该已经死亡的少女被带回来了,没有畏惧、没有无助,也没有自怨自艾,跟之前那些被掳回的侍妾截然不同! 安子不接受调教、不接受规矩,冷傲得彷佛是另一个鬼塚英雄。 她尚不知为什么未婚妻会变成侍妾,只能猜想是安子惹火了英雄……依她的个性,要惹火英雄实在是太容易了。 嗯……是呀,要让安子惹祸,太容易。转身离去的律子缓缓笑了起来。 车子尚未停在宅院门口,外头已经站了两大排人,所有人带着既畏惧又崇拜的眼神,看着黑头车停下。 鬼塚英雄冷冽地跨出车子,手里握着一堆布,就见他高举起手,然后将手里的东西往走道上扔去。 那些其实是布帜,上头有着堂口及帮派的名称,布帜边还有被折断的旗杆,打在石板地上声响,彷佛在哀呜原主子已被歼灭的惨事。 所有人望向散落在地上的旗帜,总共有六面,有的是堂口、有的是其他帮派,颜色与徽纹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每一面旗帜上都有烧灼过的痕迹,以及干涸的血迹。 「跟鬼塚盟作对,只有一个下场!」鬼塚英雄低沉道,嘴角挑起胜利的笑容。 在场的手下莫不热血沸腾,激动的看着盟主。他们果然没有跟错人,叱咤风云的鬼塚盟盟主,短短数年就一统关东、大阪的帮派,是连首相、英美政府都闻之色变的大哥啊! 「大哥!」如雷贯耳的呼喊声震撼四周,也传进了屋内。 鬼塚英雄向前跨步,所有人立刻弯腰九十度,恭恭敬敬迎接他的归来。 走进屋内,先是西式装潢,挑高的天花板跟室内喷水池,后头两道弧形阶梯,通往其他楼层;而这栋建筑后头,则是日式传统庭院。 几名侍妾已经穿戴整齐,妆点娇艳的站在喷水池前,恭敬的朝他行礼。 他梭巡了一遍,没看见某个人影。 「她呢?」 几个侍妾对看一眼,一时搞不清楚他的意思,身边的总管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安子吗?」律子从容的跟上前。她永远能洞悉他的心意。 「她应该出来迎接我。」穿过前厅,他们来到休息区,这儿有偌大的桌子跟沙发,其实一旁是会议室,这里是等待区。 律子自然的为他脱下西装外套,另一名侍妾立刻奉上茶。 「不是每个侍妾都轻易调教。」她轻声说着,栽入沙发的鬼塚英雄不语瞥了她一眼。 第六章 他松了松领带。这二十几天连灭六个堂口及帮派,煞是累人,原本计划去北海道休息一阵子,至少泡个温泉,但这里,有个人让他急着想回来见她一面。 这是很诡异的情况,他不该心悬任何人,更遑论是一个交谈不到十句话的女人。 或许是安子太过特别吧?特别到其实他刚刚没见到她,并不感到意外。 「发生什么事了吗?」鬼塚英雄看似轻松的问着,却掩不住嘴角的轻笑。 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事情。 侍妾中的斗争他清楚得很,有时候消失几个也是自然的事。他喜欢人类为了生存所激发出的能力,再柔弱的女子,也可能会成为美艳的夜叉。 他喜欢这些夜叉,她们再狠再毒,一旦到了他身下,永远是那么娇媚动人;甚至会因为白天的厮杀,而在夜晚更为激情主动。 女人是生活的必需品,但不是精神上的,他用不着眷恋与在乎,她们的工作是让他快乐,必要时也得满足合作对象的欢愉。 「她毁了容子跟伦子的脸!」另一名侍妾麻美激动得说出来,「还、还折断了树里的手臂!」 鬼塚英雄就着杯缘,顿了一下。 气氛凝滞了一两秒,他还是喝完了那杯茶,然后难以自禁的笑了起来。 「律子。」他的表情是喜悦的,喜悦到麻美觉得头皮发麻。 律子立刻驱前,弯着腰简单的描述当晚的状况。她原本不想理会这些小争执,但在容子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时,逼得她从蝶之居赶到前头。 她赶到时,刚好看见断裂的木根口,俐落的划过伦子的前额。 安子是愤怒的,身上脸上有着不少抓伤跟瘀伤,但并没有阻止她走向已经拿出刀子的树里;她的动作迅速俐落,一点都不像是普通女子,一定学过武术。 鬼塚英雄听着律子的描述,嘴角挑得更高了。律子并不喜见这种状态,但是她必须照实陈述。 安子果然不一样,在台湾时,就已经展现过人的胆识,到了这里……她还是一样? 律子说完,他立即站起身。 「我要洗澡。」回头瞥了麻美一眼,「把人赶出去。」 「咦?是!」麻美简直喜出望外,「赶去哪儿?扔出去还是发送给堂口消遣?是该给那个女人一个教训,谁教她敢乱动手伤人!」 「我是说容子跟伦子。」鬼塚英雄冷笑道,再一次转过身,盯着麻美。 咦?麻美错愕极了,瞪大眼睛看着他。盟主说要赶容子她们离开? 「脸上有伤会倒胃口,就给白鬼跟青鬼堂口玩乐吧,当做这次讨伐的奖赏,玩乐之后随他们处置,那两个女人已不是鬼塚盟的人了。」他无情地睨着麻美,「下次再失言,你也别想再待在这里。」 「是……」她吓得浑身发抖,立刻跪下地,恭敬的叩了首,直到主子离去。 为什么盟主会厚待安子?她明明伤了人,坏了一堆规矩,为什么不但可以留在这里,还不受任何责罚?她的泪不停滚落,开始觉得恐惧。 其他侍妾亦同。唯有站在前方的律子,咬着唇,隐约感觉到,天地要变色了。 纸门唰的一声,吓了坐在地上的韦薇安一大跳。 抬起头,她愕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男人背对着阳光,让她瞧不清楚他的样貌,只知道自己被没礼貌的人吓了一跳。 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浅蓝条纹的浴衣,里面甚至还穿着不知道哪来的t恤,曲着脚坐在榻榻米上,从头到尾没一个侍妾的样子。 「干么?」她先皱眉,「你不会先敲门吗?」 边抱怨,她边站起来,等到平视之后,才赫然发现站在房门口的人是谁。 鬼塚英雄!她倒抽一口气,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没人教你穿着吗?」 他低沉的嗓音,劈头第一句是无关紧要的话语,然后从容自在的走了进来。 韦薇安下意识的后退,因为现在的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浴衣,敞开的衣襟下便是带有伤疤的健壮胸肌。 他穿得那么少,就这样闯到她房间,到底想干么? 「回答。」鬼塚英雄冷酷的凝视着她,却令人忽视不了那立体深峻的五官。 他真不像日本人,眼睛大得多,漆黑如深渊,挺直的鼻子与深邃的容貌,带有一点南欧男人的性感味道。 当然,现在不该探讨他的血统,她只要专注的与他对望就好。 鬼塚英雄依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知道她根本不打算回答他。她采取的态度不仅仅是目中无人,还夹带了强烈的敌意。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虽然他对于她的反骨感到喜悦,但不代表她可以一再的忤逆他! 许多想法飞快地略过他心头……庞大的身影突然逼近韦薇安,高举粗壮的手臂,眼看就要对着她挥下去—— 但他的厚掌竟被柔弱的手臂挡住了! 然后韦薇安动作迅速的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鬼塚英雄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挡住他攻势的细腕,眼里闪过的是笑意。 安子不愧是安子!果然不能按照常理去判断。 「你凭什么打我!」看,她还敢质问。 「我问话你就该回答!」鬼塚英雄反手一抓,扭过了韦薇安的手腕,在她急欲挣扎之际,他已来到她跟前,「而且永远不许还手!」 「你以为你是谁?国王还是皇帝吗?」韦薇安痛得闭起双眼,却坚持不喊痛,「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强盗,一个为非作歹的黑道败类——呀!」 鬼塚英雄扯住她的衣袖,一个抛掷,将她狠狠地往榻榻米摔去!在柔道的世界里,被摔也是家常便饭,韦薇安原本想立刻跃起,怎知那伟岸身驱登时压了上来。 不!她慌了。为什么他已来到她身上? 「我是鬼塚英雄,你是我的侍妾,这已经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吃苦头而已。」大掌扣住她的双腕,将其高置于头顶,教她动弹不得。 她在慌乱吗?鬼塚英雄发现她不自在的神情,和急于挣脱的双手,还有适才那股敌意登时消失,反而在意的是……压在她身上的他?! 这女孩敢拿命跟他对冲,却在意这么一点点小事? 优子真是教出了一个非常让人不感到厌烦的女儿。至少现在他对安子全身上下、由里到外,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我才不是你的侍妾!」韦薇安迎视他,咬着牙宣战,「我这个人什么都爱吃,就是不吃苦头!你可以去问问前几天找我麻烦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赶出去了。」话至此,他笑了。 「咦?」 「脸上有伤的女人没资格待在这里,我把她们送给堂口了。」他望着她被制住的双臂,雪白的肌肤上都是抓伤跟瘀伤,听说她以一击三时,已经饿昏头了。她真的很有趣。 她不该讶异,早该知道,这里的女人都是靠容貌跟身体才有资格生存下去,一旦失去了其中一样,等于没有价值了…… 「怎么?你愧疚了吗?」鬼塚英雄空着的左手勾起她的下巴,玩味般的问着。 韦薇安讨厌他说话的方式、讨厌他的举动、讨厌他一直玩她的下巴,更讨厌他把她强行带到日本,远离天使育幼院、远离母亲,远离她原本的生活! 第七章 「没什么好愧疚的,是她们找麻烦在先。」她冷哼一声,「我可没那么宽宏大量,谁对我使坏,我保证加倍奉还!」 呵……有意思,真的非常有意思! 鬼塚英雄难掩赞赏的看着身下的女子。她明明生长在平凡的育幼院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有神的双眸、如豹般的敏捷、过人的胆势以及恩怨分明的个性呢? 在台湾时,正义感强烈的她为了维护朋友而出面;在这里,她却可以因为容子她们找碴,而不择手段的予以报复,甚至毁容、断手也不以为意? 安子到底是白的?还是黑的?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引起他这么大的兴趣啊! 韦薇安一直挣脱不了,不代表她放弃了。她觉得全身上下像扎了针般的不舒服,鬼塚英雄就是那千支万支针,扎得她不自在,让她好想使劲用双脚把他踹开,最好顺势能踹出那道纸门去! 如果他可以不要再一直看着她,她会非常感激! 这个男人明明是那样冷血残暴,为什么现在可以这样安静地望着她?他知不知道,他嘴角还带着笑意?有什么好笑的,他看不出来她现在很火大吗? 韦薇安紧咬着唇,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丑陋可怕的伤疤,那伤疤从他的右脸颊到下巴,是个相当骇人的伤痕。 是什么东西会造成那么大的伤痕呢?当然不会是子弹。刀子呢?这样砍法他还没死,也太强了吧,还是说只是跌伤? 「你干么?!」她抬起头,发现身上的男人几乎完全贴上她的,而他的手已探进她浴衣内。 「住手——」她吃力的想要将双手取回主控权,却徒劳无功,她的扭动挣扎,只是更加深男人的欲望。 「我说过,凌辱你的骄傲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鬼塚英雄露出邪佞的笑意。 然后,他狠狠的攫取她充满愤恨的唇瓣。 为了探索她洁白的胴体,他松开了右手,褪去她身上的衣服;而双手获得自由的韦薇安,拼了全力的试图推开他。 这个吻一点都不甜蜜,相反的,还带了点血腥味。 当鬼塚英雄抬起颈子时,下唇鲜血淋漓,韦薇安的唇上也沾上了他的血,但她毫不退缩的瞪着他。 「你只会强暴女人来增加自己的骄傲外,还会什么?」她的右手已经抓到了地上的某个硬物,「就算你真的得到我身体,我的骄傲依旧不会被你污辱到!我的心也不可能臣服于你——」 说时迟那时快,她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的头上砸去! 她趁着他挨痛时坐起身子,钻出他的怀抱,往外爬去;但是那一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就在她即将奔出门外之际,她被人拦腰抱回。 这个女人,简直是在捋虎须,从未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上一个出言顶撞的侍妾,舌头早已被拔去! 鬼塚英雄由后扣住她的双手。但是想制住她不如想像的轻松,她比一般女孩都来得有力,身体跟四肢使尽的扭动和挣扎,不让他轻易圈住她。 「放开我!你这个混帐!」 整个庭院里外,每个人都听得见韦薇安的嘶喊声,个个听得冷汗直冒,有时被掳来的侍妾的确在第一次时会尖叫,但通常都是「不要」、「放开我」诸如此类的措辞,好像没人胆敢对盟主出言不逊。 大家都怕,榻榻米上沾了血很难清洗,万一纸门上也溅洒到血渍,那要换掉一扇门,又是笔开销…… 房里的韦薇安终于再次被强而有力的臂膀圈着,她的气焰增加了鬼塚英雄勃发的欲望,他们是坐着的,他将她圈在怀里,吻着她的后颈项。前头一手箍着她的大手,一手已探进她衣内,适才甚至扯碎了她的t恤。 不知何时,怀中的女人突然停下挣扎,然后温热的水珠滴落在他手臂上。 鬼塚英雄狐疑的减少束缚的力量,安子没有逃跑也没有任何举动,他只听见强烈的呼吸声。 将她压在地上,他瞧见的,是泪流满面却咬着唇的她。 「继续呀……我随便你……」她一副绝望的模样,紧闭起双眼,「反正身体是你的,但你……掌控不了我的心……」 霎时,鬼塚英雄突然觉得欲望迅速减退,凝视着忍着不哭的安子,竟然让他觉得有些错愕。 「干么停?难道你喜欢女人在你怀里尖叫吗?」她再度睁眼,泪水已经模糊视线。她伸出双手,做样的在他胸膛敲打着,「要我喊什么?不要?求求你?还是痛?」 鬼塚英雄没吭声,只是皱着眉瞧她,而落在胸前的粉拳却越来越重,她的话语开始变得破碎不全。 「你是变态……你是没良心的混蛋……我要回家!天哪!该死的我要回家!」韦薇安再难以控制的尖声嘶吼,拼命的搥打他,「妈……」 他可以猜到粗暴安子的所有举动,她会反抗、会咬他,甚至拿东西砸他,这些都在他的猜想之内,但就是没有想到她会哭。 或许她痛恨自己有个黑道的未婚夫,或许她痛恨被掳到日本,初来乍到就必须面对尔虞我诈的环境,或许她还会想家、会思念优子……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她能够一个人反抗欺侮、能够蔑视鬼塚盟的规矩,甚至不把他鬼塚英雄放在眼里,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哭泣。 他抓住她挥打到过份的双手,然后,做了一个他一生没想到的动作—— 为她拉起浴衣,大手抚过她的前额,然后就着她身边躺了下来,将她温柔的纳进怀里。 气焰高张的安子、亦正亦邪的安子、绝对不柔弱的安子……不该哭,他不想看见她哭泣的模样,不管任何原因都不可以! 从今天开始,他要为安子,排除掉所有会让她掉泪的因素。 【第三章】 这是韦薇安到日本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这么的毫无顾忌,没想到一睡就睡了快二十个小时,睡到脑子都缺氧了才会在最该顾忌的男人怀里睡着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大脑那一天坏掉了吗?怎么会任他抱着睡死过去?万一他趁她熟睡时做了什么,她该不会也不知道吧? 她甚至记得自己很没用的哭了!来这里这么多天,夜晚再深再黑她也没哭过,再怎么想家也没掉过一滴泪,竟然在挣扎抵抗之中,一失情绪失控,哗啦的就哭了起来。 她承认那时她已经放弃挣扎,因为知道自己再如何有力也敌不过魁梧的鬼塚英雄,更别说他还是个练家子。 她打定主意,别失了心就好!她要当个产柴的青山,只要活下来,有得是机会离开。 不过窝着他胸膛睡着这件事太夸张了,她一定是哭过头,哭得脑子迷糊了,明明记得他的肤触、他温柔的抚摸,还有那纳入怀里的小心翼翼……那时她怎么不记得反抗呢? 大概他的动作太轻柔吧!韦薇安下意识的抚住自己的前额,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余温。 她记得,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也许是沐浴精或是洗发精,那是种檀香的味道,很适合他;还有他的胸膛相当结实,宽大而温暖。 现在是清晨六点多吧……韦薇安踉跄的起床。她需要一点春日的阳光洗礼,好洗去满脑子的浑沌,给她一丝清明。 第八章 拉开纸门,她发现守着她的两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她直接坐在走廊边缘,双脚垂在外头,双手撑在身体后面,享受阳光,这样晒一晒,身子不但暖了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嗯……」伸了个懒腰,长发随着晨风轻轻飘动,像只猫般,慵懒而逸闲的享受着春日。 她不知道,有个人已经悄然来到她身后。 一件轻薄的外套落在她身上,韦薇安吓了一大跳,一只脚都已经踏上廊面准备站起,才赫然瞧清楚来人。 她暗自倒抽口气,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你应该多披件衣服。」鬼塚英雄穿着白色和服。 韦薇安带着狐疑而警戒的眼神看着他,他却恍若无事,学着她就着走廊坐下。 她瞧着自己肩上的外套,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威胁性,甚至多了一丝……姑且称之为「好意」时,她才拉紧披挂上来的衣服。「谢谢。」 「我以为你会把衣服扔还给我,再次的忤逆我。」他望她一眼。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你希望吗?」她刻意往右挪了一寸,不想与他太接近。「因为我不想着凉,所以谢谢你。」 鬼塚英雄露出难得的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只可惜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的发上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韦薇安毫不避讳的望向他。好看的脸庞搭上简单的短发,这男人完全走成熟性格派。 「昨天晚上……」她不自在的搔搔颈子。 「你睡得很熟,熟到一种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鬼塚英雄挑挑眉,语调里带着点嘲笑。 逼得韦薇安不得不回眸瞪他。她是在谈正经事,可这男人却像是在说:那是什么情况,你居然睡得着?! 「总之,我很庆幸你没有做太多多余的动作。」他没有趁人之危她很高兴,虽然她不觉得他会是那种人。 「我对熟睡的女人没兴趣。」鬼塚英雄侧首望着她。沐浴在晨光下的她,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喜欢凌辱像我这种骄傲的女人。」她扬起冷笑,像是在嘲弄他似的。 要是平常,像她这种态度的人,很快就会消失在鬼塚英雄面前;但是今天,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相当特别的眼神凝视着她。 「不了,如果那会让骄傲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话,我也没兴趣。」他注意到她的双眼微闪了一下。 「那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哭了。」至少不会在你面前哭! 「希望如此,我并不喜欢看见你哭,泪水跟你不相配。」鬼塚英雄淡然的笑着,「以后不会再发生任何让你哭泣的事情。」 嗯?韦薇安狐疑的蹙眉。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她很少哭没错,也发了誓未来不在他面前掉泪,但是他怎么能掌控什么事会逼得她哭、什么事…… 她突然一顿,讶异的看他啜饮热茶的侧脸。 「你的意思是说……至少以后不会强迫我就范?」她大胆揣测,小心求证。 鬼塚英雄没说话,喉间传来低沉的声音,彷佛像是证明她的猜测。 哇!韦薇安挑高眉。这是让她非常惊讶的答案,昨天压在她身上、撕掉她衣服的男人,今天却告诉她,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当然她并不期待那种事再发生,只是觉得这种转变让她讶异。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掉泪。」他补充解释,眼睛落在茶上头,「趁热喝。」 韦薇安突然禁不住笑出来,噙着微笑,难得听话的端起热茶,在这初凉的清晨里能捧着手心温热的瓷杯,感觉真好。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里的院子都有绿树,让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似乎也让她脑子清明了,不管身边的男人之前做了什么或是多么凶神恶煞,至少他今天表达的是一种善意。 她甚至私自以为是一种和解。 至少那代表着昨晚的戏码不会一再上演,她不必挣扎到手臂发酸,也不必随时找东西抄起来揍人,甚至也不必在某个男人身下扭动叫嚣。 而且,「以后不会再发生任何让你哭泣的事情」,这句话让她觉得很感动。 喝了几口热茶,她注意到鬼塚英雄发上的水珠。 「刚洗好澡?」她意外地主动与他攀谈。 「嗯……」他也意外的回答这无意义的话题。「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檀香味,跟昨天一样。」她突然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竟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就像高傲的豹,轻蔑的用柔软的尾巴扫过他一般。 鬼塚英雄发现自己全然没有怒意。他来这里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从昨天她在他怀里睡去之后,他已经来回四趟。 他不懂自己来这里看她的必要性,她若醒了,自然有人会通报,但他就是想要亲自过来一趟,希望能抓到她苏醒的时刻。 做什么?他尚且拿捏不住端倪,因为安子跟一般女人不太一样,他还不适应,也无法掌控。 不管是哪个侍妾,总是对他乖顺,唯命是从,崇拜中还带着畏惧的心情,他喜欢那种感觉,她们只要听话柔顺就好;恐惧是好事,至少她们知道分寸,不至于让他不悦。 百依百顺是他对女人的印象,她们的屈意承欢都是有目的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地位不同、希望受到专宠,更希望——能坐在他身边。 鬼塚盟盟主身边,还少一个正妻。 他身边的女人不可胜数,堂口将自己女儿送上来的不在少数,他迟迟未娶,是因为找不到一个有资格坐在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除了在床上之外,都太无趣了。 不像安子,如此的让他感兴趣、让他在意,而且让他必须用脑子去悬念她。 他听见安子走出来的声音,然后眼前忽地覆上一条毛巾,在他差点要抓住来人的手腕摔出去之前,一双柔荑包覆住他的头。 「不吹头发会感冒的,你头发上都是水珠。」韦薇安认真的拿毛巾擦着,「你明知道清晨冷,应该要吹干才出来的。」 真是奇怪的男人,知道要披件衣服,却不知道头发这么湿该擦干吗? 鬼塚英雄僵直身子,一口气梗在胸口,无法相信她现在的举动。 此刻的她是温柔的,仔细的在为他擦干头发,修长的手指在他的头上游移,很难形容这份感觉,那是一种让他想要眷恋的舒适感。 他伸长手,抓住她的右手腕一拉,但力道是轻的。 韦薇安因此被拉坐在他身边,眼神里的确多了一份柔和,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鬼塚英雄不知道,他的眼神尽管依旧是一池黑潭,但是望着她时,却带着笑意。 「你在示好?」 「是你先的。」她拉了拉身上的披挂,鬼灵精怪的一笑。 「我不会跟任何人示好。」闻言,他严正的皱起眉,彷佛刚刚做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她食指搁上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他有点恼怒,觉得自己的行径太不可取。他怎么可能对侍妾示好?!就算不是侍妾,任何人也一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第九章 「别争执这个,你头发得吹干!别小看这件事,逞英雄不是好事,以后你头痛欲裂时会抓狂的。」江大哥就是这样。大她四岁的育幼院江大哥,从小不吹头就在外头吹风乱跑,现在才二十出头就有严重偏头痛。 韦薇安起身,再度拍了拍他,这次代表催促;鬼塚英雄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有问题,竟真的站起身,尾随她进入房内。 她熟练的帮他吹整头发,纤指穿在他发丝之间,温暖而舒服。在育幼院时,她跟楚昀雅可是负责帮小萝卜头吹头发的能手呢。 不知道是吹风机的热风关系,还是她的手带着一股暖流,总之,他进入一种恍若隔世的世界。 「你不能再忤逆我,这里是鬼塚盟,有这里的规矩。」在她关上吹风机时,鬼塚英雄透过镜子凝视她,「下次再犯,我不会饶恕你!」 「你不要惹我,我就不会忤逆你,这是互相的事情。」韦薇安放下吹风机,知道此时气氛良好,正是摊牌的时候。「我不懂,你为什么硬要抓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回来?外头一狗票都是迷恋你的女人。」 「迷恋?哼!」他冷冷的嗤之以鼻,并不赞同她的说法。「我想要的就带回来,一旦进了这里,谁都休想轻易离开!」 「妈离开了。」她有些骄傲的炫耀。 鬼塚英雄的脸在刹那间沉了下去,「那是没用的堂口,不是鬼塚盟!也因为如此,我撤掉了煞鬼堂。」 韦薇安身子一颤。为了一个逃走的侍妾、一个才出生的女婴,他撤掉了一个堂口?那个她生父的堂口?! 「你把他们怎么了?」关心话语脱口而出。她以为她不在乎的。 在鬼塚盟里,除了被鬼塚英雄认可的侍妾外,任何人都不许过问帮务之事。不过她不知道……他为她找了借口。虽然他觉得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理睬。 「并入其他堂口,我不需要伤害他们,自尊上的戕害就已经足够。」他瞥了她一眼,「想见你的生父吗?」 她吃惊的看向他,睁圆的双眼里载满犹疑,但是没多久,她的眼底恢复平静。摇摇头,她说:「现在还不想。」 冷静、理智,安子跟律子很像,都是聪慧的女人。但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安子的情感是直接的。 「盟主。」远远地,有人出声,「早餐备妥了。」 「好。」他简短应了声,回首看向她,「依这里的规矩过活,我就不为难你。」 乍听之下,韦薇安会以为他向她妥协了。 但他是鬼塚英雄,一出手就能捏死人,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她明了这样的回应,说不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她必须看清局势,若把命搞丢了,就连逃离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她点头。 鬼塚英雄满意的站起身。安子没有跪拜,那不是她的习惯,意外地,他并不想矫正她。 走了两步,他突然听见雷鸣的声响,来自身后女人的肚子。 噢!韦薇安赶紧抚住肚皮。丢不丢脸啊!怎么肚子会叫得那么大声?问题是,她连睡二十小时没进食,肚子饿是理所当然的啦……呜。 鬼塚英雄难掩笑意。他真的还没听过像打雷那么大声的咕噜声。 「要去吃早餐吗?」他提出邀约。 韦薇安羞红了脸。丢脸死啦!说不定连住对面的律子都听见了!「那个我……我不喜欢吃粥……就算了。」 「肚子叫成这样还敢挑?」鬼塚英雄摇了摇头,「过来。」 坐在地上的她往他那儿看过去。唉,高大伟岸的身躯,霸气十足的男人,正朝着她伸出手来,用着命令般的口吻,很嚣张的要她过去。 规矩规矩,她得按规矩来。 她想站起身,眼见前方就是鬼塚英雄自然垂下的双手,她主动拉着他的大掌而起,动作自然到令人吃惊。 一般侍妾都是恭敬的站起身,先是对他行礼,然后乖顺的跟在后头步行。至少绝对不是这样直接碰触鬼塚盟盟主! 所以他非常诧异的望着她,再错愕的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然后蹙起眉心再望向她。 算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好了。 那天早餐,韦薇安吃到哈了很久了牛奶跟吐司,开心得跟什么一样,她还顺便要求一个荷包蛋,两只眼睛笑得跟弯月似的,整个餐厅、整个长方形的桌上,只有她一个人兴奋得吃个不停。 过去那种肃杀之气、沉闷的气氛,在她喜悦的神情下,几乎一扫而空。 当然,其他人还是吃不下,那是因为没人见过鬼塚英雄被牵着手走出来吃早餐,更没人见过哪个侍妾直接坐在盟主身边、盟主还亲口问她要吃什么! 那个骂盟主是混帐还活到现在的安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适应新生活,比想像中的轻松,韦薇安发现自己的适应力超凡,甚至有些喜欢身处在现在的环境里。 来到日本已经半年了!这半年过得比想像中来得快,大概是因为很少有连续的太平日子可以过!虽说这里的日子称不上平顺,但至少相当的有「起伏」。 许多侍妾每天的日子是闲晃、打扮兼帮忙宅邸里的内务,地位较高的则负责指挥,像律子这种身份的侍妾,则是跟在鬼塚英雄身边,除了陪他出席各式场合外,还可以出席高级宴会。 她也不例外,她跟鬼塚英雄说好的,她必须守这里的规矩,他也就不会为难她!她向来是一诺千金,所以什么规矩都学,该做的也都会做,像是打扫、伺候宾客这些,她也都能忍耐。 最不能忍的就是长时间的跪坐了。她严重怀疑日本人的双腿是不是神经传导比较慢,他们脚都不会麻的吗? 不过,不知道巧合还是怎样,鬼塚英雄彷佛知道她讨厌跪坐似的,凡是服侍宾客的场合,他都不会点她去,让她乐得轻松。 其实伺候宾客最麻烦了。有时候酒酣耳热之际,那些男人看上中意的侍妾,只要鬼塚英雄点头,她们就得到床上去「伺候」客人。所以她很庆幸自己不必去应付那种场合。 有时候她甚至会猜测,是不是他也不希望她去呢? 韦薇安不是瞎猜,而是这半年来跟鬼塚英雄的日子……和平得令人难以想像。 他很常到她的屋子,真的不会任意的触碰她,或是做出不合情宜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是淡然的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事。 一开始,她很排拒他的到来,总是充满戒心,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可以相信这个说话一言九鼎的男人。 另外,学会了黑道里的礼仪进退,学会更多的帮派用语,鬼塚英雄甚至教她整个鬼塚盟的组织架构,其下有多少堂口、堂主是谁、他们的妻子、子女跟亲近,她必须背得滚瓜烂熟。 在被调教的空档,当然还得应付侍妾们的斗争。其实她根本不想理睬,但麻烦总会找上她;不过她的人生哲学没变,谁找她麻烦,她绝对不会心软。 而且这个世界的运作法则,就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算算从她来之后,已经有七个侍妾被赶出鬼塚盟!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脚跟手共缝了十二针,额头发际处也缝了三针,幸好她的脸没伤到,要不然现在被踢出去的就是她。 第十章 她并不讨厌这种生活,甚至很好奇其他堂主的模样,尤其是红鬼堂的伊武,目前鬼塚英雄最忌讳的人,是个危险份子,他却苦无名目裁撤或是讨伐。 能让鬼塚英雄伤脑筋的人,她就超想见对方的。 其他时间他会抽空教她练柔道,两个人在房间里没有外人想的「床上运动」,反而是汗流浃背的摔来摔去。她常被摔得腰酸背痛,这提醒她以后没事最好别找他单挑。 鬼塚英雄几乎有空就会来找她,练柔道、验收学习的成果,或是听她说育幼院的生活……也有过两个人窝在一起看书的静态行为,让她陷入一种习惯当中。最糟的是,她一点都不讨厌。 他不会冒犯她,也不再为难她,甚至会熟知她所讨厌的帮忙排除,针对她喜欢的加以敦促,甚至还主动拿明信片让她写信回台湾,跟母亲报平安。 她很意外他竟深谙中文,所以她写的家书……不能写太多字,内容还得经过他审查,但他就是该死的看出她想家的心情! 到底是哪个人说他冷血无情,说他的血是蓝色的,还说他是日本黑道界最令人闻之丧胆的残忍人物? 那为什么他对她做过最超过的事,就是拿吹风机过来要她帮他吹头发? 韦薇安张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指缝。他的头发跟他的人相反,超极细软的,她很喜欢黑发在她指缝中流窜的感觉,那时的鬼塚英雄会像个乖孩子,似乎也享受着吹发的乐趣。 真奇怪,只不过吹个头发嘛……她想着,却不自觉勾起嘴角。 「安子?真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你。」在喷水池边,律子悄声来到她身边。「盟主晚上不是有宴席吗?」 「我有点累,所以没跟。」韦薇安回神,轻松对应着,不知道从未有侍妾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包括累在内。 律子嘴角挑着冷笑。安子这样的态度,让任何人看了都无法接受! 尤其这一个月来,她夺走了她以为稳当的地位!以往几乎都是由她跟在鬼塚身边出席大小场合了! 没有侍妾可以这么嚣张,更不可以夺走她的位置!她埋伏在这里那么久,明明只差那么一步——安子不能活! 外头传来迎接盟主回来的声音,韦薇安立刻往前走去。她也得守规矩,到前头去恭候某人大驾。其实她也想见他,有事找他聊呢。 「安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律子朝前走了几步,指着摆在一旁架上的瓷瓶道。 「不知道。」她跟着走近。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花瓶,她没注意太多。 说时迟那时快,律子忽地只手扫掉那只花瓶,白色的破片迸射开来,划破了韦薇安的脚踝。 她惊讶的看向早就跳到一边的律子,只见她眉开眼笑的,一脸喜不自胜的模样。 「那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看来你们还没熟到可以谈论这些吧?」律子边说,边迅速向后走去,「等会儿你就好好跟他解释吧!」 看着律子离开,韦薇安尚且反应不过来。这充其量只是一只花瓶,何须讲得那么神秘?她蹲下身去,先看着脚踝划出的伤口,然后拾起一片破片,好奇的检视着里头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律子那神情是怎么回…… 「啊——」正前方倏地响起尖叫声。 她赶紧抬首,发现鬼塚英雄一行人已经进入前厅了! 「发生什么事了?」秘书佐佐木急忙冲了过来,「天哪!你怎么打破了?!」 「我……」韦薇安很想说不是我,但霎时想到,律子应该是想嫁祸给她吧? 鬼塚盟的规矩是很多,但是好像没说打破东西会怎样吧? 「就只是个花瓶,我等一下扫起来就是了。」她站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鬼塚英雄,却见他冷若寒霜。 不对劲……韦薇安喉头一紧。这是什么气氛?难道这个花瓶是稀世国宝吗?她掐了掐拳头。早该知道,律子哪有这么善良! 「只是个花瓶?」他的语调降至冰点。 「我不知道这花瓶的来历……你要告诉我吗?」她深深吸了口气,顺便观察四周,发觉其他人的脸色比她还苍白。 「那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瓷器之一。」他向她迈近,不知道为什么,韦薇安觉得她好像应该转身就跑才对。 「我不知道……这花瓶并不是我打破的!」她坚定的站着,「我的脚也割伤了,谁会无聊到做这种事?」 她再次迎视鬼塚英雄的双眸,即使那里头燃烧着怒火,她还是不能退缩,因为一心虚,就好像承认这是她做的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律子的声音忽地从她身后响起,「天哪!安子,你真的这么做了?!」 什么东西?韦薇安回头瞪着急匆匆跑来的律子,「什么叫我——」 「盟主没必要每件事都告诉你,你不能因为不知道那瓷瓶的来历就发那么大的火啊!」她紧皱着眉头,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盟主,我真的不知道……安子刚说她想去砸了这瓶子,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律子!」韦薇安气得抓过她的手,「你——」 这一刻她忽然醒悟,现在这个场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所以呢?」她忿忿的甩下律子的手,看向鬼塚英雄,「你想要怎样?」 「我想要怎样?」他永远无法接受安子在大众面前挑战他的权威!「你的胆子真是令人激赏……」她不该在众人面前这样对他说话! 「破了就是破了,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也不会信,所以你说要怎样?」她现在怒不可遏,但怒火是源自于他竟选择相信律子。「你难道要因为一个花瓶,要我的命吗?」 「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鬼塚英雄暴怒的上前,粗暴的拽住她的手,「你一个安子的命比得上那花瓶吗!」 这个花瓶,是以他母亲的骨灰制成的!那个身体柔弱、意志比谁都还要强的母亲,她就在这些瓷瓶里! 看着他,不管他在哪一个角落,母亲都能看见他! 他无法确切的判定实情是如何,只知道穿过那圆拱前听见碎裂声,然后花瓶就碎在安子的脚边,她的手甚至还抓着碎片。 韦薇安的手被抓得很痛,瞪大双眼回敬鬼塚英雄。他望着她的双眸里藏着更深沉的心思,她知道,但是无法解读,只能瞧见里头跳动着熊熊怒火。 就算是她摔破的,他怎么能认为一只花瓶抵得过一条人命?! 「东西永远不可能比人命值钱!不过跟你这种无血无泪的冷血动物说,你听不懂吧!」韦薇安一字一字的说着,忍下手腕上的痛楚。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站在一旁,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有人惊恐。这个安子在鬼塚盟的确有许许多多令人吃惊的事蹟,但是这样当众忤逆盟主,根本是自寻死路。 鬼塚英雄扣住她的手反手一抓,直直往内院走去。韦薇安跟不上他的步伐,简直像是被拖行般的往前走。 她不该冒犯他的!他以为他们说好的,她也一直站在界线内,此刻她为什么要在属下、侍妾面前这样对他说话?这在鬼塚盟里是极度大逆的行为,过去没有人敢这样做,尝试过的下场凄惨——对她,不能有特例。 第十一章 今天他的尊严与地位被挑战了,如果这样放过安子,他的威信会荡然无存。 把她拖到内院的一个大院,鬼塚英雄顺手将她扔进庭院里头,「绑起来!」 绑?韦薇安站起来,虽然慌张,但她仍骄傲的望着他为自己申辩,「不是我做的。」 他眯起双眼,箝住她的下巴,「你越界了。」 越界?这是什么意思?韦薇安听不懂。然后她被许多女人拽着向后拖,手里拿着绳子,她发誓她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绑着她。而她的一双眼只看得见鬼塚英雄。她质疑的望着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两人对峙,看着他那冷酷的神情,她突然顿悟。 为什么不能?她怎会天真的以为,这段时间的和平跟微妙愉悦的气氛,对他这冷血的人而言,她是特别的? 韦薇安被绑在庭院里,像个大字型般,被麻绳紧紧的缚着。她不再讲话,侍妾们刻意让粗麻绳在她手上留下绑痕与鲜血她也不觉得痛,她在意的,是鬼塚英雄的态度。 她被迫背对着他,然后律子走到她身边,以一种轻柔且狂喜的声音低语着,「希望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只能用眼尾瞪着她,全身因未知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只是末了,她竟然抛给律子一个凄美的笑靥,「如果我看得见明天的太阳,那你就要小心了。」 律子一凛。她不明白,生长在普通环境的女孩子,哪来这种魄力与气度? 收敛心神,她拿出一把短刀,当众割开安子的上半身背后的和服,露出光裸的背部。 忍!韦薇安掌心握着麻绳。她听见鬼塚英雄要人拿鞭子来,她已经知道那个花瓶给她什么代价……不!是律子给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 侍妾来到她面前,朝她嘴里塞进一根木棒,她明白这是为了以防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类依然能想出折磨彼此的方法。 当第一道鞭笞落上背时,韦薇安真的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那灼热的痛燃烧了她的背,彷佛那儿有千把刀,剐着她的肉。 她紧握着束缚她的麻绳,泪水无法克制的滑落下来,但是她忍着不叫,忍着不发出任何示弱的哀鸣。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意识突然变得空白,在冰水淋上后苏醒,她彷佛作了一场梦,直到瞬间感受到背部燃烧的疼痛,才知道血淋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认错吗?」鬼塚英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是她看不清他。 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能扬睫看向前方的男人。 有人拿去了她嘴里的木棍,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背部有着无数道血流往下滑动着。 「不是我做的。」她坚定的望进他的双眼,不动。 此时此刻染血的安子,全身散发着令人屏息的骇人气势,就连一旁的近侍、秘书、保镳们也都为之惊讶。 她的双眼里载满无法克制的泪水,他瞧着她那愤恨坚定的眼神、满脸的泪痕,他强忍着内心的翻腾,冷酷面对她的瞪视。他明明亲口对她说过,未来将不会发生任何让她哭泣的事情。 结果现在,是他差人绑上她,是他令人拿鞭子笞打上她光滑的裸背。 侍妾们在窃窃笑着,律子的神情极端愉悦,即使他无法判定是谁打碎母亲的花瓶,但是他打从心底相信安子。 他信她,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能够相信安子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可是规矩必须遵守,他的威严不可忤逆,今天他不是为了花瓶而伤害她,而是为了她跨过了那条界线。 鬼塚英雄望着她咬到出血的红唇,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为了一件事情而感到懊悔。 他不再说话,扔下鞭子,转身往韦薇安身后走去,踏上走廊,直直向外离开。 徒留下一群惊愕的人,不解的面面相觑。 律子赶紧追上前,「盟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鬼塚英雄回眸睨了她一眼,律子被那一记目光冻得打颤,停下脚步,只能呆若木鸡的目送着他离开她的视线。 直到鬼塚英雄离开后没多久,佐佐木才跫回来,「放下来!把医生叫来!快点!」 「佐佐木先生,就这样放人吗?」律子不明所以。照理说,应该把安子挂在这儿一夜,春寒料峭,幸运的话,明早说不定就能收屍了啊! 「这是盟主的意思。」佐佐木俯身来到她耳边,勾起一抹冷笑,「律子,你最好就此收手。」 律子僵直身子,无法再说一句话。 那晚,韦薇安被抬下来时,已失去意识,自然不知道后头的兵荒马乱。 【第四章】 她陷入昏迷,彷佛听见鬼塚英雄的声音,可是又不确定……因为那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漠,却又带了一丝急躁的怒火。 「给我缝!留下丑陋的伤疤,我就在你脸上刻上鬼字!」 「她在哭。你让她发疼吗?」 「她为什么还没醒?用药的人是谁?」 她在梦境与现实间载浮载沉,一直到意识完全清醒时,竟是惊蛰之际!一道雷劈亮了天际,唤醒冬眠的动物们,也让她睁开了双眼。 她趴在厚被褥上头,眨着双眼,听着外头的滂沱雨声,倾倒在瓦片屋檐顶端;眼见所及是纸门与纸窗,但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没有如此宽敞。 虽试图爬起身,却发现前胸疼痛,大概是趴得太久了;再试着动一下身子,她立刻感受到背部的微微刺痛,瞬间唤起了她所有的记忆。 她的背现在想必是伤痕累累吧。 她可以认同鬼塚的怒气,毕竟那是他生母的遗物,但是为了一只无生命的花瓶这样鞭打一个人,甚至有可能置人于死地,这样不是太过份了吗? 更别说,根本不是她做的。 当时那一道道的鞭笞就像利刃,穿透了她自以为是的想法,也毁了她某种要不得的期望。 在那之前她的心里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萌芽,乐见自己与鬼塚英雄和平相处,甚至习惯了与他相处的模式。她喜欢他在不经意间注意她的习惯,甚至是不着痕迹的关心。 她喜欢跟他一起看书,喜欢他静静地听她说话,喜欢他们较量柔道时的劲道,甚至很喜欢帮他吹头发! 以侍妾为名,他却送给了她许多衣着饰品、貂皮狐毛,只因为担心生长在国境之南的她怕冷。在车上时,她被允许可以一起饮用车上的饮品;下车时,他知道她尚未习惯穿木屐,会缓下动作站在车门口,让她走出时有机会可以扶住他。 仅是几秒钟的动作,她却很常绊倒,他总是侧着身子,让对方看不到她的手慌张拉住他衣袖的糗样。 第一次时,她发誓见到了他眼底的嘲笑,气得她那天整夜不快活。 他细心地看出她爱吃生鱼片,在她为他夹了几片后,剩下的就会要她自己吃;他还看出她喜欢喝清酒,特许她与他共桌,跟其他宾客共饮。 渐渐地,他会在席间询问她的意见,要她开口。 她是侍妾,但是她自认为跟其他人不同,跟律子不同……她应该是比较特别的那个。 结果不是。事实证明,她只是鬼塚盟里的一个工具,甚至比不上那只花瓶…… 第十二章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底的难受比背上的痛楚来得深刻噬人,她……好像把他放在心上了? 她对鬼塚英雄的厌恶与恨逐渐消失。私底下的他们,有时会斗嘴,他知道她不轻易示弱,就爱找话题跟她斗。 她喜欢看他那种威震八方的模样,欣赏他决绝、勿枉勿纵的态度,甚至迷恋他那近乎无情的调调。 她怎么会把这种人搁在心上?任凭不该有的情感萌了芽?韦薇安紧闭起双眼,开始咒骂自己。 鬼塚英雄就坐在她的另一侧,因为她试图移动身子,这才发现她似乎是转醒了。 他没吵她,静静看着她。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瞧见她的长睫缓慢眨动着,像是刚苏醒,神智还不清,她一直望着外头的雨,然后蹙眉,接着紧握起双拳。 她在生气。真是特别的女人,就算现在背部全是伤痕的卧病在床,瘦弱的身躯还是散发出强烈的怒意,令人无法忽视。 不过,她总算是醒了!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从来没去注意任何一位被鞭打后的人,原来需要花这么大的工夫,才能治癒并且转醒。 因为他从不在意那些犯错的人,却无法不去在意这个爱忤逆他的女人。 「可恶!」趴着的韦薇安,突然迸出一声咒骂,然后粉拳往床榻上一击。 鬼塚英雄弯身探前,忽地握住她紧握的拳头。 咦?韦薇安吓了好大一跳,瞪着自己被包裹的小手,这才发现房里不只她一人,还有个人就在她身边。她急忙想撑起身子,闪到一边去。 只是有只大掌比她更快的压住她背部,轻松地将她再度压向被褥。 「不要乱动!」冷淡的音调传来,就在她的左侧,「伤口会裂开。」 她既紧张又慌乱的圆睁双眸,紧握住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就见鬼塚英雄身着深蓝色浴衣,泰然自若的坐在她身边,左膝曲起,右脚呈盘坐之姿,指间夹了本书,看那姿态,他已经坐在那儿好一会儿了,而她竟然没发现! 不,重点是他坐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希望它们裂开?」她闭起眼,再转回去,怒火自胸臆间迅速漫开。 「希望的话,我不必特地将它们缝起来。」他搁下书本,就着她耳边低语,「渴吗?」 韦薇安咬着唇,曲起手臂决定坐起身。她不想跟鬼塚英雄共处一室!「我要起来!」 然后离开这里!天晓得这里是哪里?就算是他的房间又怎样?她不是犯贱的女人,这男人之前才把她的背鞭得血肉模糊,这会儿却好声好气的问她渴了吗? ……好,他没有好声好气,但她不想接受可以吧! 只是身受重伤的她动作不可能灵活,很快地一双大手由后握住她的双臂,制止她的挣扎,将她整个人轻柔而迅速的拉坐起身。 韦薇安胸部痛得皱起眉头、难以呼吸有种快抽筋的错觉,她伸手往横隔膜按下,试着用力的吸气。 紧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上半身没有穿衣服。 啊!她倒抽一口气,一脸震惊的向前看去,赫然发现鬼塚英雄就坐在她面前,大掌正撑着她的腋下——天哪! 「不要乱动!」他冷不防的将她拥入怀中,「这样我就看不见了,别动。」 此刻的韦薇安整个人就贴在他身上,双手得回抱着他才不至于滑下。她的脸一定红透了,这种情况未免太困窘了吧!她竟然上半身一丝不挂的贴在某个男人的胸前,而且……他的浴衣刚刚是敞开的耶! 「旁边有浴衣,拿起来反穿上去。」他极其温柔的托着她的身子,小心的不去碰撞她缝合的伤口。 她的皮肤很滑,而且不会太瘦。老实说胸部长得大小适中,浑圆且美丽,看得出那是个生涩的青春躯体。 他看过、占有过很多年轻美丽的身躯,但绝对没有人待在他身边超过六个月,还能维持处子之身。 他未曾否认过对她的强烈欲望,但是他却忍了下来。 因为一旦拥有她,他要不只是身体而已。 这是个荒唐的想法,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真心希望安子是自愿成为他的女人……真心的自愿,而非承欢。 韦薇安慌乱的拿起一旁的浴衣反套上去,而鬼塚英雄则熟练的将她移开身前,甚至亲自为她把浴衣披好。 她羞赧的跪坐在他面前,显得有些狼狈。 「喝点水。」鬼塚英雄拿过身边的矿泉水,上头有吸管,她在昏迷间也是这样喝水的。 她别过头,「我不要!我要回我房间。」 「你已经在你房里了。」他这么说着,吸管推到她唇边。 「我——什么?!」韦薇安转过头来,瞪大眼,「这里……你换了房间给我?」 她露出厌恶的眼神,环顾四周。这是间大到很夸张的和室,不但有书桌,还有书架,一旁甚至还有刀架咧,她不懂,安排这屋子给她做什么? 「这是我房间,以后也是你房间。」他忽地微笑道,扣住她的后脑勺,半强迫似的逼她喝水。 下一秒,韦薇安竟气愤的挥掉那瓶矿泉水,瓶子被打飞落到一旁,里头的水溅洒出来,浸湿书本。 鬼塚英雄的眼神一沉,眼前的女人仍怒目瞪视着他,在她眼里,他永远见不到恐惧。 「别以为我贱到会接受你的安抚!你打了我,把我打得皮开肉绽,然后要我喝你给的水?呸!」她双手紧握成拳头,激动不已,「你不信我,你天杀的不信任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安子,先越界的是你。」 韦薇安蹙起眉头。他突然说信她,反而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她一直以为他认定是她打破花瓶才打她的…… 「你相信我?你知道那个花瓶不是我、我打破的……天哪!」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被打?」 「越界。」鬼塚英雄拧起眉心,下意识的往她苍白的脸颊抚去,「安子,你当着众人的面反抗我,甚至忤逆我。」 她……韦薇安记忆有点迟缓。那天晚上她口气似乎真的不太好,因为她不能接受他的态度,他把那只花瓶看得比人命重要,她才说话冲了些,但是…… 「那又怎样?是你的态度先让我无法接受的!你拉着我的手,好像那只花瓶是国宝似的!」她越说越大声,「你不能因为打破一只花瓶而打我,也不可以因为我说话很冲而打我!」 「我当然可以,这里是鬼塚盟,你不该挑战我的权威。」鬼塚英雄叹了口气,她的个性迟早会害死她自己。「我以为我们说好的,规矩。」 「我们是说好……但这是个自由国度,是二十一世纪,你先凶我,我不能反抗吗?唔。」韦薇安太过激动,牵动背上的伤口,痛得她闭上双眼。 鬼塚英雄放下书本,将她拉近,怕她又伤了自己。 「这里是鬼塚盟,鬼塚盟的规矩代表一切。」他认真的制住她的挣扎,平时的韦薇安动不了他,现在的她更无力反抗。 「我恨鬼塚盟!」她咬牙切齿,忿忿的往他胸前使劲搥打,一副不在乎她背上伤势的模样。 第十三章 「你生活在这里。」他将搥打的拳头压在他胸膛上头,「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对你做出惩罚,不要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韦薇安怔然,直盯着她掌下的胸膛,那儿有着温暖的血液流过,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说……不要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是逼不得已才打她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竟然为了那冷冷的话语而动容。 她知道,那天她越界了!对他讲话的口气并不好,至少依鬼塚盟的规矩而言,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因此,他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威,不能有任何特例、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特别的。 但她是特别的吗? 「对于那只花瓶……我很遗憾,那不是我做的,但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所以我……」她紧绷的双肩垂下,高张的气焰逐渐消退中。 「那不仅仅是我母亲的遗物,更是我母亲的一部份。」鬼塚英雄也放松了握紧她双手的力量,「她的骨灰混在瓷土里,做出了你在屋子里看到的所有花瓶。」 韦薇安听了倒抽一口气。那些花瓶里全都有他母亲的骨灰?!花瓶几乎放满了整间宅邸,到处都有,这样……正常吗? 「真的不是我打破的!」她认真的澄清。如果他不问,她就不打算说出是谁。 「我说过我信你。」回答得简短且坚决。 安子不是个会欺骗他的人。 母亲说过,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相信,就算是父兄亲人都一样;女人更是不能信,她们贪财现实,随时随地都会出卖他人,尤其越美丽的女人越不能信,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天生的武器,以爱恋为刀,可以轻易取人性命。 安子称不上艳冠群芳,但是她的气势比她的容貌更教他在意。 他很难拒绝她的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她连瞅着他时都是光明正大、毫不避讳,不管是喜怒哀乐,安子都让他无法忽视。 所以当安子坦然说出她没做时,他相信她。 「但是你还是打了我!你叫人把我绑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我鞭打到皮开肉绽!」韦薇安甩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我不该当众对你挑衅,我道歉,但是你不该这样伤害我。」 「我已命人将你仔细缝合,手术后不会有明显丑陋的疤痕。」 韦薇安转回身,定定的瞪着他,双眼越瞠越大。 鬼塚英雄眉间的皱纹越拧越紧。她的态度难道是要他……要他也道歉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对任何人道歉! 「拉倒!」她一咬牙,撑着被褥试图站起身,走人。 「安子!」他低吼一声,及时拉住她,一脸凶神恶煞般的仰头瞪着她。 「我没那么容易原谅你!我被鞭打耶,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打得那么凄惨过!你以为找个整形医生把我的伤口缝好,就算弥补你的过失吗?」 「坐下。」他露出一脸为难。 韦薇安不想依从,但是病弱的反抗都是多余的,鬼塚英雄只需要站起身,花个五秒钟就可以压制她坐下,即使再不甘愿,她不得不顾及背上的伤口而坐下。 盯着坐在对面的韦薇安,瞪着地面咬着唇,摆明了不愿瞧他一眼,反而让鬼塚英雄感觉难受。 「你在要求我做……」 「理所当然的事。」她斜睨他一眼,「难道你都不觉得你有错吗?」 他当然不觉得,因为忤逆者必受责罚。 若说他心里有所感觉,也只剩下自责与心疼,还有身为盟主的悲哀。 他不想伤害她,在她身上留下一点伤痕都不愿意。但是,她现在却被鞭笞得皮开肉绽,她哭泣,流下多少泪水,用怨怼的眼神望着他…… 「我并不想……」他突然幽幽的出口,「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哭泣的……」 韦薇安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唇,螓首往他胸前移动了数公分。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流露出一股强烈的自责呢? 「小小声的道歉,我会接受的。」她在他耳边轻语。 「安子。」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耳鬓。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想挑战他的极限? 「贴着我的耳朵。」固执的她攀上他的手臂。 鬼塚英雄腾出手,轻轻扶住她的腰际,让她得以靠着他的身子,不必使上任何气力;韦薇安吓了一跳,想推开他,却发现是自己先攀住他的。 她惊慌不解的瞪大双眼,鬼塚英雄却含着笑,轻拢她黏在两颊的长发,长指顺着颈部而下,抚上她裸露的肩胛骨。 「我……我的背有伤口。」她很紧张,手臂不觉发抖。她不敢想像,他想做什么! 而且她不是正准备倾听他的道歉吗? 「是吗?」他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自个儿的唇边送,「那我会小心点。」 韦薇安发现自己的气魄顿时消失了!她选择紧闭双眼,两只小手紧张的包成小拳,搁在他的胸口。 他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吻一个女人,轻啄般的亲吻她的上唇,然后整个包覆,一直到她松开唇,迟疑的睁开双眼为止。 他凝视着她,将她的浴衣衣袖往下拉,不过只拉到上臂中央,露出白皙的双肩;韦薇安已经被圈在他怀中动弹不得,与其说是被制住,不如说是她不想动来得更为贴切。 长满厚茧的大手搓揉她的肩头,彷佛在安抚她过于紧张的心情。 他掌控了一切,她哪儿也无法看,眼里只映着他的样子,他浓密的剑眉、深不可测的双眸、坚挺的鼻梁,还有……刚刚亲吻她的唇…… 「我不想伤害你,也不希望看见你掉泪,即使情势逼我必须这么做,但是我心底并不愿意。」他低沉的细语,几乎只有她听得见,「我……觉得不舒服,我想我是怜惜你的。」 韦薇安凝视着他的唇,无法忽略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我……是特别的吗?」她渴望听到令她欣喜的答案。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期待……期待一场出人意料的爱恋。 鬼塚英雄如黑潭般的双眼瞅着她,缓缓闭上,再次眨动时,他挑起她的下巴,吻上柔软的香唇。 「是的,安子。」 是啊,在台湾时,她就已经特别到夺去他的目光;那炯炯发亮的眼神、高傲不屈服的态度,甚至是她偶尔的细腻温柔,每一样都是特别的。 或许在更早之前,当她初生的小掌握住他指头的那一瞬间,她对他就已经是特别的了。 他可以有特别的人吧?母亲。他的内心不曾动摇过,除了安子……可以让她成为他特别的人吗? 韦薇安没有接吻的经验,只能任凭鬼塚英雄的引导。紧绷的身子在感官的刺激下渐渐松软,她爱死吸吮唇瓣的感觉,更爱他卷动她舌尖的刺麻感受。 她很快的回应了他,而且以进步神速的技巧回敬他。 鬼塚英雄微笑。他喜欢她的挑战欲。 大部份的女人臣服于他时总带着恐惧,像条发抖的死鱼;太精明的则会过度卖弄风骚,过程会很有趣,也能得到高潮的快感,但这些都是纯粹的欲望宣泄,没有任何内在的感觉包裹在里面。 从轻柔与探索的接吻开始的侍妾,安子是头一个。 第十四章 这却是他品嚐过最美妙的一个吻。 也是第一个只有吻的夜晚。 韦薇安住进鬼塚英雄房里的事,在鬼塚盟掀起轩然大波!从未有任何侍妾堂而皇之的住进盟主的房里。 鬼塚英雄向来重规矩,天晓得鬼塚盟到处是规矩。被召唤的侍妾在完事之后,通常就会被赶回房里,即便是律子,也从未待到天亮。 没有人是被他拥着入眠的,也没有人会到清晨才离开苍鬼阁。 所以当安子被鞭打的那夜,风云变色,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被抬进苍鬼阁,一流的医生被叫进去为她缝合伤口,动员了许多人照料她,大家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她不仅仅是侍妾而已,根本就是宠妾了! 传说遂起,当年煞鬼堂堂主的侍妾优子所生的女儿,曾在满月餐宴当晚,由前盟主当众宣布,要将女孩善加培养,以期在十八岁那年嫁给鬼塚英雄为妻。 许多已是长老级的人都还记得那晚的情况,自婴孩就培养一个全然属于黑道的女人,是大家所乐见的;而且,也才差十二岁而已。 结果优子偷渡出境,煞鬼堂被解散,而那位正妻人选也就逐渐为人所淡忘……一直到现在,安子成了那个传说中的正妻。 「哇哇哇!」韦薇安根本是冲出车门的,拼命的往原野跑,「好漂亮!太棒了!」 佐佐木忍着笑意,站在车门旁边,鬼塚英雄这才缓缓的自车内站了出来。 「我不在家时,她也很常这样吗?」他皱着眉,看着远方越跑越远、又叫又跳的人影。 「啊?倒不会。因为盟内……好像没什么可以让安子小姐这样手舞足蹈的事情。」佐佐木说,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只不过是花而已。」鬼塚英雄万分不解的迈开步伐,因为已经不见那个人影。 韦薇安拼命往前冲,一直到接近花田为止。一双眼瞪得超晶亮的,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片五彩缤纷的花海,开心得不得了。 「安子!」鬼塚英雄站上小山丘时,她人早已跑到山丘下,望着花海兴叹。 「好漂亮!北海道的花海怎么这么大!」她回身朝着山丘上大喊,「比台湾的花海农场大上好几倍!」 喊完,她就跑进花田里头,打算一区区观赏。 三天两夜北海道之行,是昨天临时决定的,鬼塚英雄昨晚突然说手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之前原本打算来北海道休憩一下,于是「随口」问她要不要去。 结果韦薇安两只眼睛跟八十烛光的led灯一样,朝着他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颗心已经飞到北海道。 他有点懊恼。发现安子根本不知道「一起旅行」定义在哪里。 他的忍耐已经要到极限了,自从安子搬进他的房间后,他们的生活跟以前没有两样,但是睡在同一个房里,等于挑战他的忍耐度。 他希望安子是自愿成为他的女人,这个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加深切。 他没有经历过所谓正式的交往,甚至跟一个女人长时间在一起却没有亲密关系,自那一吻之后,亲吻变成稀松平常的事,他的索吻安子从不会拒绝,她会变成宛如柔软乖顺的猫般,温驯的偎在他怀里。 她的问题开始变得比较多,像是他下巴的疤痕怎么来的?跟佐佐木是怎么认识的?爸妈是怎样的人……有的他不想回答她就不会再追问,但是真的变得比较吵。 有时他会怀念一开始安静的日子。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喜欢房里有安子、喜欢那种热闹温暖的感觉,有她在,即使是吱吱喳喳,他也觉得愉悦。 而且非常的轻松。他从来没有那么放松过,不管是在谁面前,甚至是独处时,神经总是紧绷着;唯独在安子身边,他能够放下所有警戒的神经,安心入眠。 但前提是,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欲望。 「快一点!」韦薇安对着他大喊,「帮我拍照。」 拍照?鬼塚英雄皱起眉,回首一瞧,佐佐木已经拿着相机走了过来,朝他耸了耸肩。 「安子小姐出发前跟我借的,她说一定要拍照……我这就立刻帮她拍。」 「拿来。」鬼塚英雄抄过相机。若真让佐佐木去拍,等会儿她一定又会露出极度不甘愿的眼神瞪着他。 唉!他拿着相机走到花海前,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女人! 韦薇安兴奋的嚷着。在花海里花了很多时间拍照,后来她甚至想要鬼塚英雄跟她一起入镜,不过被严正的拒绝。 她有点失望,但还是敌不过心里喜悦的心情,能够离开那间大屋子来到北海道,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假期……以前在育幼院时,根本不敢妄想出国,又怎么可能来到这色彩缤纷的花海世界呢? 情不自禁的勾过鬼塚英雄的手腕,她冲着他露出灿烂的笑颜。不知道她能不能把这情景、这心情,称之为幸福呢? 鬼塚英雄没有因为保镳在场而挪开她的手,他浅浅的勾动嘴角,任她牵引着到处游荡。看她这样子,恐怕还得待在这农场里好些时候。 「晚上下榻的饭店有温泉,我们别太晚进去。」他巧妙的提醒。 「温泉?!」韦薇安的双眼再度发光。她这辈子还没泡过温泉!就算在日本超过半年,也没去过。 「嗯,我们的房间旁边就有一个专属的温泉池。」他特地强调。他们依然共住一间,而且还共用一个温泉池。 「现在就去!我从来没有泡过温泉!」韦薇安抓着他的手,立刻往车子的方向冲。 「安子……」他想再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这种事不需要提醒吧? 问题是,难道他今晚又只能看着安子,再度夜不成眠吗? 【第五章】 愉悦的北海道生活,进入第三天,由于鬼塚英雄真的是来休息的,所以没惊动北海道的黑道人士,他们就只是待在旅馆中休憩,偶尔到附近的农场走走,今天甚至去了小樽。 韦薇安拍了许多照片,不管是在钟楼前,还是在知名的路灯边,她全都拍了n张照片。唯一遗憾的,是鬼塚英雄死都不肯跟她合拍一张。 她原本想挽着他的手,在灯下拍一张浪漫的合照。 浪漫?嘻,这名词跟鬼塚英雄真的很不搭,因为他可是鬼塚盟盟主耶! 但是……她拧干毛巾搁在额上。他算不算是她的男朋友呢? 自从初吻之后,她知道自己已经接受他。她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如果真的很讨厌鬼塚英雄的话,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吻。 她的初吻很温柔、很美,而且相当的甜。 他对她的呵护点滴在心头,即使他对外是如何的决绝,回到她身边时,他都会卸下紧绷的面容,而且还会展现笑颜。 他们会接吻、会拥抱,会窝在一起聊天,或是一起听音乐。 这样算是男女朋友吧?她在心里暗暗的定位。但是在鬼塚盟,她有个讨人厌的称谓——侍妾,那么对鬼塚英雄而言,她算什么? 她没兴趣当侍妾,鬼塚应该心知肚明。 韦薇安泡在偌大的温泉池里,超级享受。房间的另一侧就是温泉,纸门一拉开,便可以看见一个大圆池,还有造景,她简直把这儿当泳池,滑过来游过去的。 第十五章 螓首枕着石子,额上放了毛巾,肌肤冒着氤氲热气,感觉好不畅快! 不过不能泡太久,鬼塚先到另一间房去处理事情,等会儿他回来就要洗了,不能让他等她……他不会生气,可是她觉得自己会有「风险」。 她又不是笨蛋,跟鬼塚英雄相处密切这三个多月来,他没有跟任何一个侍妾在一起,只要休息就是回房间,他们每次热吻后总有差点失控的情况发生,若不是他真的很尊重她,说不定早就擦枪走火了。 韦薇安咬着唇。不知道是温泉泡太久,还是心跳得太快,她的脸超热的。该起来了! 她拿下额上的毛巾,突然听见房里有声音,紧接着是关上纸门的声音。是鬼塚英雄回来了? 唰——眼前的纸门突然被打开。 「嗯,环境还不错。」鬼塚英雄从容不迫的走到池边,「水温舒服吗?」 「舒、舒服……」韦薇安僵在原地,「你、你进来做什么?」 她又羞又窘的把自己藏进温泉里。天哪!他就这样直接闯进来?! 「当然是要泡温泉。」他勾起一抹笑,看着她只浮在水面上的一颗小脑袋。「把脸移上来,不然等一下你就会晕倒。」 「你先出去!喂,不要在这里脱衣服!」她眼巴巴望着鬼塚英雄开始褪去衬衫,急忙往门口的方向移动。 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逃进房间里! 「安子,你再不把脸抬起来,我就先把你拉起来。」她的脸都跟苹果一样红了,他可不希望她晕死在温泉池里。 韦薇安闻言,立刻直起身子,至少让肩颈露出水面。要真的让他拉她起来,那不是更尴尬。 「我们日本人男女混汤是很自然的事。」他边说,边脱下裤子。 「我是台湾人。」余音未落,她立刻从池子里爬上岸,光溜溜的冲进房间里。 关上纸门时,还听见外头鬼塚英雄夸张的笑声。 可恶!韦薇安跑进浴室拿浴巾擦干身子,全身上下跟个小红人一样。穿上浴衣,头发一盘,这下换她到后头突袭那家伙去! 当她奋力的把纸门拉开,鬼塚英雄已经优哉游哉的躺在温泉里逍遥。 「叫份清酒进来。」壮硕的双手靠着岩石,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韦薇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是拿起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然后再把自己刚刚吊在墙上的浴巾跟衣服收下来。此时,池子里又传来笑声。 「笑什么?」她超不爽的,「都是你害得我那么狼狈!」 「我不知道你这么害臊。」他挑了挑眉,「而且我原本就打算跟你一起泡温泉的。」 要不是突然有消息进来,指称红鬼堂的堂主伊武谅二似乎最近私下在购买枪械,佐佐木临时需要请示,他应该可以顺利得逞的。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泡咧!」她绯红着脸。应该说,脸上的红潮根本从未褪去。 「也不适合,你泡得太久了,去喝点水,补充一下水份。」他的语调转软,即使里头有藏不住的笑意。 韦薇安却听出他的窝心。他是鬼塚英雄,想要的女人怎么可能得不到?但是每次热吻到激情处时,他却会问她能不能继续,当她摇头拒绝时,他也从未强迫她。 而刚刚……他真的是打算跟她共浴,因为发现她泡得太久,更不可能勉强她。韦薇安走回房里喝水,连补充水份他都想到了,害得她又为此怦然心动。 几乎灌掉一大杯水,客房服务刚好到,服务人员经过检查后送来半打清酒,韦薇安便端着托盘,再度回到后头的温泉池里。 「可以放进里面吗?」她以前看电视剧时,看过边泡温泉边喝酒的场面。 鬼塚英雄点了头。知道她是好奇心作祟,这里有太多她未曾接触过的事物。盘子上放了两瓶清酒,小心翼翼的放进池子里,托盘果然轻易的浮在上头。 她绽开笑颜。真的可以这样享受人生呢!她找了块石子坐下,放上两只杯子,为他细细斟酒。 「干杯。」她端着小杯子,很兴奋的望着他。 鬼塚英雄只是回以微笑。这种时候,只是看着好动的安子就已经让他很满足。 喝了几杯酒后,又陷入一片安静里,鬼塚英雄阖着双眼,在她身边,他的确从来不设防。 韦薇安拿起清酒,往温泉里热酒。这真是很有趣的事,她非常乐意多做几回。 「我刚刚看见你的背部,伤口还会痛吗?」冷不防地,应该在休息的男人出了声。 「咦?不会痛了。」看到她的背部?她逃上岸时他果然有回头偷看!「拆线之后就没再痛过。」 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伤口不但早就复元,而且疤痕也在消失当中。她很勤劳的在擦去疤药,现在上头几乎只留下淡淡的粉红色长疤。 「我可以看吗?」他突然出口要求,吓了韦薇安一大跳。 她发现他的眼神是认真的,凝视着她不容闪避,似乎……也不能再逃避了。 韦薇安深吸了一口气,背对池子,缓缓的将浴衣松开……她听见有人离开池子的水声,鬼塚英雄逼近她,她感觉得到,因为背后一股热气袭来。 他伸出手,轻轻拉下浴衣,直到露出整片光裸的背部。上头是数条粉红色的长疤,很小很细,但就是疤痕,碍眼的出现在原本应该滑顺的肌肤上。 湿热的指头抚上疤痕,让韦薇安轻颤一下身子。 下一秒,热烫的吻烙上她的背,一寸一寸,让她觉得后背几乎要烧起来。 韦薇安回首看,鬼塚英雄捕捉到她的回眸,轻柔的扳过她的脸颊,让她更加转向自己。 她赶紧双手护住前胸,她现在几乎是春光外泄,再转过去的话…… 「你迟早是我的人……」他轻啄她的唇瓣,「何必遮掩?」 「什么叫你、你的人!」每次扯到暧昧,她都会说话结巴、面红耳赤。目前这是他最爱看的反应之一。 含着笑意,他再度吻上她的唇。她喜欢跟鬼塚英雄接吻,因为他总是可以用吻让她失去理智。 不过她已经从被吻得如痴如醉、迷惑恍神的被动者,变成了也能让鬼塚英雄情绪激昂的主动者。她懂得怎么挑衅、怎么用舌尖的缱绻挑起他炙热的欲望,每一次的热吻,总能挑起他的激情。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大手贴上她的腰际时,她再度出手制止他。 鬼塚英雄深吸一口气,欲望勃发的他,渴望得到他一心想要的女人。 「安子,成为我的人!」他再次提出要求。这一次如果她再次拒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 韦薇安轻喘着气,眼里有片刻的迷蒙,但最后她选择远离池畔边。 「该死!」鬼塚英雄低咒着,他没想过要得到一个女人会是这么困难的事情!过去明明是如此的容易,现在他为了得到安子,却忍耐了那么长的日子、必须尊重她的意愿…… 但是,他不会后悔,因为得到安子的心,比得到她的身体来得更值得。 韦薇安拉上浴衣,往屋子里去,她开了纸门走了进去,但是纸门却没有阖上;鬼塚英雄原本是站在原地平复欲望,却发现了那未关的纸门…… 他不假思索,立刻抓过浴巾起身,也回到房里。 第十六章 韦薇安站在榻榻米的中央,背对他,身子有些紧绷,她的心跳得好快,因为现在不是只有鬼塚英雄想要她而已,她也一样的想要……他。 「你想要的是侍妾,还是女朋友?」她幽幽的开了口。 鬼塚英雄走近了她,大手略过她盘起发后露出的后颈,然后俯下身子,吻上了她的项畔。 她总会因此而瑟缩双肩,因喜悦而微颤,享受着他轻柔的吻,她不停地深呼吸,心几乎一跳到喉口,可是鬼塚烙上的吻好烫人,她几乎快站不住脚了。 下一刻,她甚至不知道鬼塚英雄的手何时来到前方,松开她的衣绳,瞬间脱去了整件浴衣。 她,赤裸裸的站在鬼塚英雄的面前,即使是背对着她,她依然全身发烫。 「你是我的女人。」他伸手环住了她,动作俐落的将她转过身来,好让他可以瞧见她迷人的脸庞。「不是侍妾,从来就不是。」 她划上微笑,就算这是骗人的,她还是觉得很中听。 她捧着他的脸,迎上前去,他们热烈的激吻着,大掌在韦薇安光洁的身上游移,她只觉得那是被疼爱的抚摸,她被爱着……正被爱着。 他们在晕头的热吻中躺了下来,韦薇安可以感受到贴在她身上的男人,与她有着相同跳跃快速的心跳。 她忽然抵住了他,离开那恋恋不舍的唇,睁开那聪慧的双眼,心跳加速的看着眼前那散发名为危险费洛蒙的男人。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这夜起,韦薇安不只彻底的属于鬼塚英雄,而他,也是她的男人。 初秋,院子里的枫红总是能吸引韦薇安的目光,她跟鬼塚英雄最近很爱在前廊赏枫喝酒,随着天气越来越凉,她才发现,她快十九岁了。 来到日本将近一年的时间,她过得很好,甚至找到了真爱。 「这么急着要出门,又发生什么事了?」她正在为他穿衬衫,「该不会又是红鬼堂堂口吧?」 鬼塚英雄的惊讶一闪而过,两眼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跟你跑了多少地方?红鬼堂的事这么大,简直是公开的秘密,我要不知道都很难。」韦薇安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私自进口枪械,伊武堂主表面却殷勤得很。」 「伊武谅二从以前就不满我的继任。」他沉下神色。演变至今,红鬼堂已成了眼中钉。 他的父亲有许多孩子,正妻不但拥有黑道背景,而且也生了五个儿子,足以继任鬼塚盟;但是当父亲宣布将从侍妾生的孩子挑选时,同样是异母兄弟的伊武谅二就燃起了希望。 他比鬼塚英雄年长十六岁,成熟且早已经拥有整治堂口的经验,几乎是呼声最高的人,结果父亲选择他,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伊武谅二有多么不甘愿可想而知,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堂口,而是整个鬼塚盟。 但鬼塚英雄早知道他会得到鬼塚盟,因为他的路,完全是由母亲安排好的。 「同父异母啊……」韦薇安为他打好领带,指头略过他下巴的疤痕,「你还没跟我说这疤痕怎么来的,还有你母亲的事。」 「希望不是我的错觉,你在计算我没跟你说的问题?」他狐疑的瞧着她取下西装。安子该不会真的…… 「不是错觉,我在等你跟我坦白。」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你还没把我当成重要的人,没关系,我可以等——」嘴角一挑,她拉紧他的外套,「不过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 「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他有点无奈。就是对安子耍不了狠。 「啧啧!」韦薇安挑了挑眉,食指摇了好几下。全世界就她可以,ok? 鬼塚英雄扯了嘴角。他的确没有回答过疤痕与母亲的事情,因为那不是需要对外人提起的私事,也是他人生中最重大的转变与秘密。可是安子很想知道,她总是不屈不挠的问他,不逼他问答,但也不放弃提问。 她是他重要的人,而且越来越重要,几乎已经重要到变成一个弱点。 「好了,车子在等了,快点出门吧!」她随手紮了发束,「晚上我直接去料亭会合吗?」 今天晚上有个重要场合,到场的几乎都是鬼塚盟的长老们及所有堂口的堂主,为了庆祝某位长老的九十大寿;这种宴席通常不会有任何女人到场,除非是盟主的妻子。 韦薇安还不知道这场合代表的意义,以及鬼塚英雄领她出现代表的意义。 「坐车子去,记得换上好一点的和服。」 「我知道,我会穿黑色二号出门。」鬼塚盟的正式衣服,几乎都是黑色的。 「不必刻意穿黑色,我上星期帮你订做那件穿起来很不错。」 鬼塚英雄为她订做相当多的和服,他知道她厌恶黑色,也知道当初她曾把鬼字给剪掉,所以他差人量身订做手工和服,都是彩色的,鬼塚盟的记号不能去,但是缩小许多。 安子成为侍妾中最出色的人,因为她有着粉色樱花的高雅和服,也有红色千代纸纹的和服,每件要价三百六十万日币以上,而她,拥有二十件。 「今天晚上不是很正式的场合吗?」她讨厌黑色,但是在礼仪上她从不会失了鬼塚英雄的面子。 「我希望你在合理的范围内做你自己。」他不信长老们敢说什么!「你不喜欢黑色,就不要穿。」 韦薇安难掩喜悦的泛出娇羞的笑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深情的给了他一个吻。 在这场爱情中,她只会越陷越深。 但是她不会后悔。她跟母亲不一样,母亲无法忘怀生父,但那是带着恨与愤怒,即使备受宠爱,还是无法释然的面对黑道生活。 而她喜欢这里,甚至得到了幸福。 幸福本来就是各自认定的,她真心喜欢鬼塚盟,真心爱着鬼塚英雄这个人人闻之丧胆的男人,喜欢他的一切。 「我会穿黑色去的,为了你穿上它们,我心甘情愿。」她扬起睿智笑容,送他离开,「你还是快点出门,料理帮务大事吧!」 「嗯,我很希望速战速决,但是红鬼堂没有犯过任何过失,走私枪械也只是风声,没有抓到证据。」即使是黑道,也必须讲道理。「真要做什么,也师出无名。」 「那就安个名吧。」韦薇安挑高眉,不觉得需要理由。 在这个噬人的世界需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一个闪神就会被除掉!既然如此,得在别人拔枪出来前,就先砍掉敌人的头颅! 鬼塚英雄并不讶异,眼前这娇小的女子,她身上,果然流着黑道的血! 前头许多侍妾一一行礼,送他出门,韦薇安自在的跟他道别,那份亲昵看在其他侍妾眼里,不由得妒火中烧。 「晚上是很重要的场合,你别迟到,我会先在偏厅等你。」他低声交代着。 「知道。」她点头。长老寿辰嘛,这在鬼塚盟里是件严肃的大事,因为那些长老们对鬼塚盟都有功劳。「你先进去不要紧,别让他们觉得你在等侍妾。」 就算她知道鬼塚英雄对她的心意,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情人,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还是保有那个讨人厌的名字:侍妾。 鬼塚英雄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今晚的场合是女人止步的。」 第十七章 「咦?」她有些错愕。女人止步的话,要她去干么?「你要我穿得很难走路和服,待在偏厅等你吃饱吗?」她只差「休想」两个字没说出来。 「除非是盟主的妻子,鬼塚盟的大嫂,才有资格坐在那里。」他一字字的附耳说着,然后轻拍她的肩头,旋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盟主的妻子,也就是整个鬼塚盟的嫂子,才可以坐进那「女人禁入」的正式场合? 什么?!韦薇安倒抽一口气,瞠目结舌的望着已经消失的人影。他刚刚说什么?他今天晚上要她去参加那个宴席的意思是…… 他在求婚吗?等等,哪有这种求婚方式!好烂喔! 现在是如果她愿意,晚上就出席吗?少来了,她晚上要是没出席,他派人把她架也会架过去。 妻子……正妻……盟主的老婆……韦薇安红透了双颊,羞赧的捧住自己的脸。好烫喔,她竟然会因为这种事难为情成这样。 「安子,」有人抓住她的衣服,「你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撞墙了。」 咦?韦薇安忽地回神,发现自己的眼前是根大柱子,只差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她转过头,拉住她的人是律子。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律子娴雅的笑着。她好不容易才有跟她攀谈的机会。 「喔,律子!」韦薇安按住心口,那儿正怦怦的跳着。「英雄……我是说盟主,他要我晚上去参加长老的寿宴!」 律子瞬间白了脸色。 「噢!你知道,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了!」韦薇安拼命调节呼吸,「女人不能进入,除非我是……」 「盟主的妻子。」她幽幽的接话。 韦薇安瞅着她,露出欣喜若狂的眼神。她好想跳起来喊万岁,鬼塚英雄要娶她,他希望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我得去打理了!」她难掩笑颜,「我先走了。」 钻进通往苍鬼阁的走廊,她简直是用快跑的,这样才可以快点回房尖叫。 律子紧紧抓着和服裙摆,简直不敢相信刚刚亲耳所闻——安子要出席晚上的寿宴? 那种场合,是女人止步的,除了盟主妻子、整个鬼塚盟的嫂子! 鬼塚英雄带安子出席……意思太明显了,她已经拥有正妻的地位,她即将嫁给鬼塚英雄,成为这个鬼塚盟的女主人。 怎么可以!这对律子是莫大的打击。她早该知道,跟这里格格不入的安子,这样特别的女人,迟早会引起鬼塚的注意。 一开始她天真的以为,安子的个性会害死她自己,谁知却变成鬼塚眼里特别的人;好不容易完美的陷害她,看着她漂亮的肌肤皮开肉绽,她可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没笑出声,没想到,盟主不但放了她,还收她进苍鬼阁! 一向残忍而邪佞的鬼塚,怎么会对安子这个女人特别呢? 是她表现得还不够吗?明明被宠爱有加的她,瞬间就被冷落了。自从花瓶事件之后,鬼塚根本不让她出现在眼界范围之内。 他知道是她嫁祸给安子的,所以再也不看她。 不!她必须扭转这个情势,她不能坐以待毙!好不容易这一年来才得到鬼塚英雄的喜爱与信任,她原本以为有机会住进苍鬼阁的会是自己,她只差一步——就可以暗杀鬼塚英雄的! 每个陪睡的侍妾都会经过严格的搜身,但是住进苍鬼阁里就等于是宠妾,就有许多机会可以暗藏利器……在安子来之前,他跟她提过,她有机会能住进苍鬼阁。 她埋伏了两年,心里爱着另一个男人,为了那男人来接近他的眼中钉;光是让鬼塚英雄注意到她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受宠爱也是一段艰辛历程,眼看成功在即,却轻易的被一个不受限制的外人夺走! 这样下去……她怎么跟伊武堂主交代?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为他除掉鬼塚英雄! 可现在的鬼塚英雄,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不行!安子必须消失! 律子深吸一口气,可以用的棋子还很多,这个宅院里,上上下下多少由妒生恨的女人,全部会为了爱与地位,做出疯狂的决定。 她们需要的,只是煽风,火就会燎原了。 【第六章】 鬼塚英雄伸手拿桌上的点心,视线放在膝上的书本上头,但是他的眼尾却一直往旁边瞟,因为安子在瞪他。 韦薇安单脚曲膝,另一只盘坐着,右手不时地拨弄下唇,很认真的盯着他看。 「安子。」他终于受不了了,皱着眉回头望着他,「有事吗?」 她不自觉得绽开笑颜,摇了摇头,「没有。」 「安子,你很不正常,这一个星期来都这样!」他索性搁下书本,「有话直说。」 「我在等你开口啊!」她用手卷着长发,理所当然的说,「你都让我去参加长老寿宴了,所以我在等你开口。」 是啊,事情就是从一个星期前的寿宴开始的! 安子知道了入席的规定,间接知道她的地位,那晚她的出现确实让在场人士咋舌不已,但这原本就是他的用意,他要利用那场宴席,奠定安子诡谲的地位。 她不是正妻,目前只是个侍妾,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是他的妻子。 不过也就是从这件事后,安子每天都很快乐,而且很常这样瞅着他不放,一脸期期艾艾的。 「我不明白你在期待些什么,我希望直接挑明。」 「好!你的疤痕跟母亲。」韦薇安倒也干脆,单刀直入。 一拧眉,鬼塚英雄又别过头去。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看!你要我问的,问了又不说!」她没好气的移近桌边,也抓了一把点心,「如果你真的当我是重要的人,就应该跟我分享这件事!」 「你是我重要的人。」宴席的目的就是表达这个意思,否则他哪管那些长老活到几岁? 「所以我们会分享秘密,彼此是生命共同体。」她高傲的眸子充满挑衅,「还是说,你带我出席宴席只是一时兴起,你不如我想像中的……爱我、重视我,甚至想跟我……」 咳!后面不能说了,因为鬼塚英雄的求婚不及格,她迟早要他再来一遍。 「对你而言,分享秘密很重要吗?」眉头深锁,因为那真的是他一生的秘密。 「很重要。」她放软眉梢,「就像你已经知道我从小到大的事情一样。」 所有关于他母亲的事她都不知道,也因此跳过了他的童年生活。 鬼塚英雄深吸一口气,原本认为这个秘密会陪伴他到永远,但是现在有一个女人,说他是生命共同体,说她想分享他的秘密,意指与他共享人生…… 意外地他不排斥,甚至感觉……有些激动。 他伸长了手,韦薇安立刻绕过桌子偎进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 「我的母亲是个侍妾,人很瘦小,而且体弱多病,但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因为她是个混血儿。」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彷佛因为太久没提这段往事,导致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语调来述说一样。 韦薇安闭上双眼,环抱住他,要让英雄知道,她就在他身边。 他母亲是南美与日本的混血儿,长得相当出色,遇上父亲不是偶然,因为她是鬼塚盟里佣人的孩子;她抢眼的外表深受瞩目,而病弱的身子更容易惹人怜惜,所以十七岁就成为盟主的侍妾。 第十八章 她是自愿的,因为她有着与身体相反的强大野心,她喜欢这个世界,认为自己可以在黑道里生活,甚至有所做为,但是身体阻碍了她;她心机深沉的让盟主宠爱,拼了命生下儿子,虽然捡回一命,却无法再承受性爱。 但是无所谓,因为她已经有了孩子,即使知道盟主妻子膝下也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儿子。 她严格的教育儿子,制造无数次的背叛,这样便能夺去他所有的同情心、怜悯心,要他狠心决绝,成为一个最适合在黑道打滚,也不再动容的人。 鬼塚英雄如同母亲的预料,受到父亲的喜爱,然而有一天,有个侍妾前来,动手打了她,甚至以她的性命要求鬼塚英雄主动离开鬼塚盟! 他母亲说,即使要了她这条命,也不许他有任何动作;她颈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鬼塚英雄亲眼看着母亲的脸转为紫色,他冲了过去,拿起水果刀攻击那名侍妾。 忙乱中,茶几翻了,杯壶碎成一地,争执中,年仅八岁的鬼塚英雄被侍妾推倒在地,下巴刮过长长的碎片,鲜血如注;那个伤口只差一公分就割断颈动脉,当侍妾的屍首被抬出去时,他被母亲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因为盟主不能有弱点,今天就算对方拿刀子凌虐她,他也不该动容。 母亲的铁血教育并没有因此终了,她病态的冰冻住他的感情,但是她发现孩子做得还不够,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最极端的方式,让鬼塚英雄变成再也不动情的人。 「怎么了?」韦薇安突然感觉到鬼塚英雄在发抖,立刻直起身子,「没事的!英雄,我在这里!」 她跪直身子,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住他的头,让他偎在心口上,用力的以爱包围他;那个母亲有病吧?哪有人这样教小孩的?问题是……她最后到底干了什么,会让英雄这样的人禁不住发颤? 「我杀了她。」他声音哽咽的道:「我,亲手杀了她。」 韦薇安瞪大双眼,听着他哽咽的嗓音,跟着回到过去。 他母亲被诊断出活不过两个月,她却变得非常愉悦,总是带着美丽的笑意,父亲并没有忘记母亲,来探望的时间也多了,他当年以为因着如此,母亲才会变得如此有生气。 但是那个晚上,他才得到答案。 母亲叫他到跟前,要他从珠宝盒里拿出一把匕首,然后令他握着刀子,刀刃向着她胸口,她的柔荑则包裹住他的手。 「你会成为鬼塚盟的盟主,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我要亲眼看你取得鬼塚盟。」母亲制住儿子意欲挣脱的双手,冷冷的道:「把我的骨灰和着瓷土制成容器,摆在每一个我可以看见你的角落。」 「母亲?!」九岁的鬼塚英雄,不明所以,但是可以感受到即将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母亲要拿刀尖抵在胸口? 下一秒,母亲包覆着他的手以及刀子,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血花瞬间染满了母亲白色的和服,她咧嘴而笑,染满血的双手抚过儿子的脸庞。「身为盟主不能有弱点,看,你亲手解决掉你的弱点了!」 九岁的男孩瞪大双目,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连我都能杀了,从今以后,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艳丽的母亲在红血中阖上双眼,她的神情凄美,笑得十分满足。 然后,他就再也不需要感觉了…… 韦薇安紧蹙起眉头,她能感受到怀中的男人在发抖、在哭泣,即使他没有泪水,但她就是知道他在哭泣! 他的心在九岁时被撕裂,再也完整不了,他被一个病态的母亲塑造了这样的人格,所以他才残暴、他才凶狠,他被那个该死的母亲扭曲了一切! 「我在这里,英雄……你看着我!」韦薇安赶紧捧住鬼塚英雄的脸,他的眼神空洞,时光似乎滞留在九岁那一年。「你该死的看着我!我是安子!」 她拍着他的脸颊,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瞳孔对焦。 「我不是你的弱点,我是你的爱人……有感情不是错误,我被你爱着觉得好幸福,你呢?」吻上他的下巴,「而且我觉得这个疤痕好帅,因为这是为了救你的母亲,超帅的儿子!」 鬼塚英雄有点茫然,觉得呼吸困难。可是看着安子,看着她那双热情的眸子、那双载满感情的眼神,他平静下来。 安子感受到被他爱着很幸福,他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努力的想要去得到一个女人的爱,得到后的感觉是无尽的甜美,而且他也倾心的去付出。 母亲,他被爱着,他正被爱着!跟母亲的爱截然不同,为什么他会觉得……安子给的爱让他义无反顾呢? 「她是自杀,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心知肚明,不该被她设的枷锁绑住。」韦薇安觉得很心疼,觉得她的心跟鬼塚英雄一样的痛。「你是鬼塚盟的盟主,不代表你得变成残忍无情的人。」 「我不是……」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自从认识她之后,他真的变得心软了。 「你不必软弱,你一样可以是强悍的盟主,领导鬼塚盟继续让各政府闻之丧胆,而我就在你身边,我也绝对不会是你的弱点!」韦薇安斩钉截铁的在他耳边低喃,「你不再是那个女人塑造出的儿子,不再是了。」 她温柔的松开双手,深情的凝望着鬼塚英雄,然后站起身子,走到书架上,取过上头的花瓶。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花瓶,走到哪儿,她都要盯视着她儿子吗? 「安子……」他倒抽一口气,知道她要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由我看着你。」韦薇安打开纸门,瞬间就把花瓶抛了出去。 鬼塚英雄没有阻止,听着花瓶在院子里碎裂的声音,好像在那瞬间,他身上的枷锁也跟着打开了。 「怎么回事?」佐佐木飞快地前来,紧张兮兮的看着站在走廊上的安子。 她带着优雅的笑容,往房里看去,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坐在地板上的鬼塚英雄,一直到他站起身。 「佐佐木。」他走了出来,面容泰然,「去把宅子里所有的花瓶都收起来,只留下大厅那个。」 「收……收起来?!」佐佐木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知道,那是盟主母亲的骨灰制成的。 「全部收起来。」他睨了地上的碎片一眼,「这么多年,她该看够了。」 「是。」佐佐木领命,火速退去。 站在廊上的韦薇安,温柔笑着,走上前去,鬼塚英雄张开手臂,紧紧的搂住她。 「你是我的男人、我的英雄,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她依恋的偎着他,「你最好有所觉悟,我拥有了你的秘密,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你休想离开我!」他俯身吻上她的前额,然后激动的攫住她迎上的双唇。 这辈子,安子就是他的全部! 她十九岁生日那天,鬼塚英雄办了一个盛大的宴席。由于她的地位几乎确定,所以前来庆贺的人非常多,多到韦薇安的脚都跪麻了,然后不时的以怨怼的眼神瞪向他。 但这是她选择的人生,未来她要在鬼塚盟生存,就必须习惯这种场合,做好人际关系。 第十九章 不过宴席结束后,她吵着要鬼塚英雄带她去pub狂欢,他们只剩下两个小时可以过她想要的生日;听说两个人玩疯了,她不但在下腹部刺了一个红色弯刀跟鬼字的刺青,还在附近的五星级饭店过夜后才回来。 历经大小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安子成为盟主夫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等一下!」 在前厅里,鬼塚英雄才要出门,后头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他回过身子,很感谢安子没有大呼小叫,而且身上穿着很平常的和服。 「帮我寄出去。」她递过一张明信片,「千万别忘了。」 他接过手。那是安子寄给优子的「家书」。 「好,我会叫佐佐木寄出去的。」 「妈都没有回信吗?」她寄了三、四封了,为什么都没有收到回信? 「有的话我会拿给你。」他淡淡应着,不想理这件事,「晚上我会早回,我带你去东京街头走走。」 「欸,不要!你早点回来,我有惊喜要给你。」韦薇安眨着一双眼。通常她眨动的那么快,就表示有问题。 不过他一向很喜欢她的惊喜,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很期待!所以他点了头,代表同意,然后就出门。 一上车,鬼塚英雄就把明信片交给佐佐木,「收起来。」 「盟主……」接过明信片,佐佐木非常犹疑,「要是安子小姐知道一封都没寄出去……」 「除非你告密。」他瞥了佐佐木一眼,下一句没出口的是:你敢告密的话…… 「是。」佐佐木识相的把明信片收起来。他真搞不懂,既然都让安子小姐写家书了,为什么不寄出去呢? 「我不想让她跟台湾有关联,她是这里的人了。」彷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鬼塚英雄主动给了答案,「在她跟这里的羁绊深到无法脱离时,我会让优子知道的。」 羁绊啊……佐佐木明了盟主的意思,他指的不仅仅是爱情,他要安子彻头彻尾的成为鬼塚盟的人,给予她责任,让她完全融进这个环境当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子小姐会正式成为鬼塚盟的一份子?」佐佐木转个弯问,他指的是结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自从公告她的身份后,一晃眼又三、四个月了。 这两个人甜甜蜜蜜,安子甚至撤掉了盟主母亲的花瓶,也涉入了帮务,任何正式场合都参加过了,就是没有筹备婚礼的消息传出。 「今晚。」鬼塚英雄难掩笑容,悄悄的勾动嘴角。 今天……佐佐木暗自倒抽一口气。盟主母亲的忌日当天! 他要在这天,向母亲正式介绍安子吗?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认为鬼塚英雄的母亲是个好人。他隐约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依照那位美人的性格,说不定……会计较安子也说不定。 「上香去吧。」鬼塚英雄泰然自若吩咐,「我要去跟母亲报告这个消息。」 佐佐木下令开车,突然有股忧心在心口。他望着灰云密布的天空,祈求胸口的不安能快速散去。 鬼塚英雄前脚出了门后,韦薇安就回到房里换下和服。在苍鬼阁生活的她,是不受穿着规矩束缚的,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所以她换上了简单的t恤牛仔裤,甚至穿着夹脚拖鞋。 她知道鬼塚英雄今早先去他母亲灵前上香,晚上没排行程,所以她要煮一顿家常料理让他品嚐品嚐。当然她绝对没有要代替他母亲的意思,那种母亲,她没兴趣代替。 她要塑造的是「安子」!她的手艺、她的料理,想要为心爱的人做点餐点,这是很多女人都会想要做的。 脚跟一旋,韦薇安踏着轻快脚步离开。英雄没吃过她煮的东西,以前在育幼院里她超会煮饭、做点心的,来到日本后,却连瓦斯炉都没开过。 她爱吃日本料理,也已经习惯这儿的口味,但是一定会怀念故乡味。今晚他就等着回来,品嚐一下道地的台湾小吃! 她先到厨房跟里头的人沟通一下,只用下午时间煮顿饭,使用最靠近里面的炉口,而且保证会在晚餐时间前搞定,不会影响到他们做饭的时间;没人敢违抗安子,即使她并没有使用任何命令或是威赫,因为她早已拥有绝对崇高的地位。 这天下午,韦薇安忙得很开心,太久没煮饭有些生涩,但是试了几次,记忆便会被唤起;她炒了两道青菜、一盘新鲜的蒸鱼、鸭肉羹面,以及鲜甜的蛤蜊豆腐汤,简单得不得了,但是每样都超美味。 她现在只差蚝油一瓶,刚托厨佣购买了,做好的菜已经先用推车推回房里,会议室那里有微波炉,离房间比较近,等英雄回来再热一下就好了。现下炉上剩汤,她要把豆腐煮到出洞,让鲜美的蛤蜊汤入味。 原来做饭给心爱的人吃,会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她想……不是煮饭这件事有趣,而是爱人的心让她感到愉快吧!真期待英雄吃到这些食物的表情,他应该要庆幸,她说不定也能当贤妻良母呢! 「好香啊!」甜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空荡荡的厨房里,让韦薇安全身都警戒起来。 回过头,她发现许多熟悉的侍妾曾几何时已经站进了偌大的厨房,甚至堵住了入口。她使用厨房最里面的炉子,这间厨房有十坪大小,因为她的缘故,支开了所有人,地处偏远,就算她大喊也喊不到人。 她认得这些侍妾,因为几乎都是被她还击过的人。最有趣的是,连一开始那两个毁掉容貌被赶出鬼塚盟的侍妾,竟也出现了。 韦薇安冷静沉着的挂上微笑,仔细的扫过每一张脸庞。没有律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确定这是她干的。 「大家都闻香而来吗?」她将炉火关小。还滚不透呢,希望这事别碍着她的汤。 「安子,你休想踩在别人头上一步登天!」麻美早已被冰冻在别院里,事实上所有的侍妾都是。 「我不踩你们,你们踩得就会是我。」自卫是人的本能,不是吗?韦薇安眼神注意到不远处的刀具,往前走了一步。 「你走得很顺利嘛……眼看着,你说不定就是盟主夫人了。」容子紧紧握着手上的匕首,「天晓得等你真的成为夫人,会怎么对付我们!」 「我会要盟主放你们自由,离开鬼塚盟,这里不会再有侍妾存在。」也不需要!她会让鬼塚英雄一辈子只看着她一人,就没有必要让这些女孩待在这里浪费青春。 只是余音未落,许多侍妾就发出凄惨的尖叫。离开鬼塚盟?她们能去哪里?她们多少人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许多人还是鬼塚盟相关人士的女儿,这样回去,脸往哪儿放? 韦薇安为这些女孩感到悲哀,也痛恨这里的规矩。女人不该是玩物,从来就不该是。 但为什么当要放眼前的女孩自由时,她们却甘愿沦为玩物呢? 「容子,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她注意到容子脸上那条可怕的疤,那的确是她划的,「我当初只划了一小道伤口,你现在的疤是……可怕的!」既粗又红,塞满了整个脸颊。 第二十章 「你——都是你害的!」一提起脸上的疤,容子就近乎歇斯底里,「要不是你,我不会过得那么凄惨!我为了要快点好起来,用了去疤药,可是、可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去疤药……」韦薇安眯起双眼,「谁给你的?医生?」 容子没在听她说话,只顾着哭泣。她往伦子的额头看过去,当初被木材划过的小伤口,也顿时变得通红可憎。 「你给的!不就是你给的吗!」伦子咆哮着,「是你差人送给我们的,还说那是赔礼!」 律子。韦薇安想都不必想,脑子就生出了答案。 难怪她们的憎恨是渗骨的。她可以感受到这群侍妾的疯狂,但原则上她还是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提醒你们,这里是鬼塚盟,千万不要做傻事。」她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就近的刀架面前。「一旦我出了什么事,谁能全身而退?」 说时迟那时快,韦薇安一大步跳上前,抽过了厨房里用的刀具!双手各执一刀,一把是肢解生肉的长刀,另一把是剁骨的菜刀,刀子滑出铁制刀架,发出令人胆寒的长音。 「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伦子尖声嘶吼,「我绝不让你一个人快活——」 激战很快展开,疯狂的侍妾们拿着短刀、长刀、木棍或是铁架,因为用枪,只会惊动外头的人。韦薇安有点后悔摒退太多人,这样下去,可能得花点时间才会有人注意到异样。 但是她也庆幸现在穿得是长裤,而不是难行动的和服。她看着侍妾们朝她奔了过来,她们并不知道,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进入鬼塚盟的道场练习,复习过往的动作,并学习日本的流派;英雄也早在训练她的枪击技巧,剑道也在修习当中。 拥有柔道、合气道黑带当底子,她学什么都是进步神速,更遑论面对这些攻击。 抄起刀子,她挡下了伦子的第一道攻击,森寒的撞击声在厨房里荡出回音。 此时此刻,蝶之居外的律子,今天难得唱起了歌。 鬼塚英雄不该有弱点的!今天安子消失了,他一定会情绪失控,一个人在疯狂的时候是全然无戒备的,这样要取他性命的机会就大得多。 她喜欢鬼塚英雄,因为他曾待她不薄,但可惜的是,她深深爱着伊武,爱到愿意牺牲自己,只为了成全他。 「这里是怎么——呀——救命啊!救命啊!」外头突然传来尖叫声,「安子小姐!安子小姐出事了!」 律子一惊,看了看表,才过三分钟,怎么被发现得这么快? 原来是韦薇安托厨佣帮她去中华城买蚝油,她才回来,就在门口看见厨房鲜血四溅。 顿时保镳跟佣人都冲了过去,律子焦急的也跟了上去,时间太快,快到她不能确定安子会不会消失,或是容子她们会不会活下来。 「安子小姐!天——医生!快点!」佣人趋近,看着里头一地狼狈,还有坐在角落的韦薇安。 汤滚了。她伸长手,关掉瓦斯,时间刚好。 她脱下上衣,绑住血流不止的大腿,她的下腹部有个鬼字刺青的图腾,那是英雄给她的十九岁礼物,如今鲜红染上了鬼字,跟刺青背景的红色弯刀颜色相融。鬼塚盟的弟兄们冲了进来,她还微笑的请他们收拾一下。 只走了两步,她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安子……安子!」 鬼塚盟里一片哀戚静肃。在苍鬼阁里,只有鬼塚英雄的声音。 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赶到,侍妾们厮杀的事情业已传开,安子重伤让大家忧心忡忡,对他们而言,她几乎已经是下任盟主夫人。 鬼塚英雄才刚在母亲灵前上香,告诉母亲,他找到了一个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爱人,而且那个人并不会是他的弱点,而是他的真爱、他的助力。 坟上的香突然断了,人们总说那是不祥的预兆,但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上了车没多久,就传来令他震惊的消息,被赶出鬼塚盟的侍妾们,竟然跑回来找安子的麻烦! 接到消息时,他简直快要发狂。但是他相信安子,医生说只是失血过多,已经做了紧急处置,才让他压下狂乱的情绪。 他无法忘记听见她出事当下的感觉,几乎完全丧失理智。他是如此深爱安子,他爱她娇柔羞赧的模样,迷恋她冷静的头脑与绝顶的智慧,更欣赏她那正邪不明的特质。 他深爱安子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 韦薇安昏迷了三天三夜,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鬼塚英雄跪坐在她身边,紧握着冰冷的小手,她身上缠了许多绷带,比较严重的是大腿动脉的穿刺伤,其他都仅是皮肉伤害罢了。 她在晚上八点多时转醒,看见陪在身边的鬼塚英雄时,还能露出虚弱的笑容。 「你睡得太久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情难自禁的吻上她的手。 医生进来检查,几乎确定她没事,接下来欠缺的只是休养而已。韦薇安伸长手抚着鬼塚英雄憔悴的脸庞,他则激动的按着她的双手,依恋不已的将自己的脸颊埋在她掌心之中。 「那些侍妾呢?」试着起身,她重伤处在大腿,半坐起身不成大碍。 「被囚禁着,她们理应让你处置!」提起那群伤害安子的侍妾,鬼塚英雄巴不得将她们的肉一片片割下! 「让她们得到最好的医疗,别忘了她们是你的侍妾,鬼塚盟有道义。」她在鬼塚英雄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依偎在他怀里。 「道义?!她们伤了你,你还在谈道义?放过她们,下一次要我守着你屍体吗?」放人一马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侍妾中的争斗,你从来没管过不是吗?鬼塚盟一直在默许这样的事情,算不上什么。」她仰起头,柔弱的瞧着他,「你该知道怎么样才能阻止这种事再次发生。」 鬼塚英雄望着连说几句话都会喘的安子,听明白她的用意。今天的事,他才是始作俑者!因为他养了太多侍妾,因为他喜欢看她们争宠,所以过去的伤亡他从不在意,毕竟他的心未曾给谁。 或许这是因果,他的做为导致了心爱的女人遭受到伤害。 「我跟你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他决绝的说着,将她轻柔的放下,然后一个旋身,站到房门口,「佐佐木!」 来人闻声飞至,看见韦薇安已经苏醒,松了一口气。 「把院子全数清空,解散所有的侍妾!」鬼塚英雄扬声发布命令,「受伤的在医治好之后,也全数放走,谁都不许再踏进鬼塚盟方圆百里一步!」 佐佐木瞠目结舌的听着命令,视线忍不住落在躺在里头的安子身上。「盟主,安子也是侍妾之一……」 鬼塚英雄神色凌厉的扫过佐佐木。跟了他这么多年,还在问这种讨死的问题?! 「是!我立刻去解散安子小姐之外的侍妾!」刚刚皮在痒了,问了讨打的问题。 「等等!」鬼塚英雄叫住了已经要转过身的他,「发落下去,鬼塚盟上下筹备婚礼——我要迎娶安子!」 咦,里头的病人气力不够,要不然她一定会跳起来。 这、这是哪门子的求婚方式啊?她有说好吗?哪有人单方面说要娶就娶的,她可是没点头耶! 第二十一章 可是……韦薇安咬着唇,难掩内心的喜悦,为苍白的病容增添几丝红润。 她忍下没问,不希望自己是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人。而鬼塚英雄自从宣布后就走了出去,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见到那些侍妾。一小时之内全部都赶了出去! 那天所有侍妾都离开了鬼塚盟,至于律子,她在鬼塚英雄面前叩首了好几次,依然没有得到他的应允。 「我只有安子一个。」念及过去对律子的欣赏,刻意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不需依附别的男人。 临去前,她曾要求见安子一面,被断然拒绝,送出了鬼塚盟。 鬼塚英雄回到房里已经十一点多,韦薇安又昏昏沉沉的睡去,然后被他的动作给惊醒。 「吵到你了?」他柔声说着,放轻动作。 「情况怎样了?」她关心的竟然是外头那些侍妾。 「都走了,从今而后,我只有你一个人。」不再有情人、不再有侍妾,真爱只需要一个就足够。 韦薇安扬起笑容,她的脸色很苍白,但是笑靥却很美很美。 「你还没跟我求婚……我又没答应,你宣布得那么干脆干么?」即使卧病在床,她还能挑眉,流露出傲气。 「安子!你不想嫁给我?」鬼塚英雄拧眉,火气跟着往上窜烧。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娶我。」她耸了耸肩,还装出一脸哀怨样。 「我当然想,要不然我干么——」顿了顿,他突然发现不对劲,「你该不会……要我跟你求婚?」 嗯~韦薇安连眼睛都笑弯了,非常满意这个对爱情迟钝的男人能够茅塞顿开。 「我……」他原本的计划是三天前的晚上,把戒盒丢给她,告诉她婚礼的时间……「你自己睡太久了!」 韦薇安闭上双眼,别过头去。废话她懒得听。 房内沉寂了好一会儿,就在她又快昏过去时,她的手被人抓了起来,一股冰凉滑进她的指内,她睁开双眼,发现那是枚很夸张的五克拉钻戒。 「干么?」她冷哼一声。 「鬼塚盟需要一个夫人。」他压低了声音说。 「听不见。」 「我需要一位妻子。」这个声音更低了。 「我想睡了,把我手指上的东西拿走。」 「……安子,嫁给我!」这根本是气音。 韦薇安终于愿意转过身来,瞅着他,白色的面容添了点红润,「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他一字一字,用嘴型说着。 「我愿意。」她点了点头,高举双臂,揽过了鬼塚英雄的颈子。 他是堂堂鬼塚盟的盟主,要他求婚已经很难了,就不要求他说得多大声了。嘻! 【第七章】 鬼塚英雄的婚礼,在隔年樱花满城的春季举行,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来参与婚礼的人数众多,占了头版的版面,还为此封锁道路。与会人士黑白两道都有,主婚人甚至是日本首相,名字当然是主持「鬼塚商社」社长的婚礼。 韦薇安穿着白无垢,从未想过来到日本一年半后,会嫁为人妻,而且还是嫁给那个把她掳来日本的鬼塚英雄。她要求邀母亲前来,但是却杳无音讯,英雄要她稍安勿躁,因为优子在鬼塚盟里算是叛徒,贸然邀她前来并不是件明智之举。 为了母亲的安危,韦薇安忍了下来。她决定先嫁给鬼塚英雄,日后再回台湾跟母亲报告结婚的消息。她遵循日本传统习俗下嫁鬼塚英雄,听着她一辈子都不会习惯的祝贺歌,跪到脚都麻了,脸上还是维持一贯的笑容。 在婚礼上,她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泪纵横的朝她行礼,而她也恭恭敬敬的回了礼。她知道那是她的生父,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为了帮派势力的平衡,她不能认他。 她也不打算认,只把他当做一个长者照顾,让他离开黄鬼堂的使唤。英雄已答应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居所,安享天年;而她,偶尔会去探视一下煞鬼堂前堂主。 毕竟她母亲是非自愿的被掳去当情妇,严格说起来,她是被强暴下的产物。她感谢生父给了她一半的生命,但是没有办法认同他的做法。 婚礼结束后,韦薇安正式更名为鬼塚安子,是鬼塚盟的正妻,拥有一半的鬼塚盟。 他们夫妻鹣鲽情深,互相了解彼此的心事,在红鬼堂具威胁的情况下,他们只到北海道度了两天的蜜月,旋即回来。 红鬼堂似乎在准备什么,而鬼塚盟也已经伺机动作。 而安子呢,她最近拼命洗照片,然后,终于在结婚半年后提出回台湾的要求。 这天早上,由于青鬼堂堂主的女儿即将出阁,鬼塚英雄带着贤内助,亲自登门送礼。他们的座车是豪华车款,后座有面对面的两张座椅,可同时容纳六个人;不过司机跟一位保镳坐在前头,后头除了他们夫妻外,只坐佐佐木一人。 他一向都坐在另一边的三人座位上,负责接电话、处理事情,还有装做没看见鬼塚夫妻的甜蜜镜头。 「我二十岁生日要到了。」她坐在车内,跟丈夫商量着。「我离开要两年了,妈会想我。」 鬼塚英雄不发一语。他不是没想过这天的到来,现在或许已经是时机,因为安子已经是他的妻子、鬼塚盟的人,她不会去了台湾就再也不回来。 「我两年没见她了,我很想她!我也想问她,为什么从不回我信。」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在生她的气,连婚礼她都没有正面回应。 「因为你的信没有寄出去过。」鬼塚英雄语出惊人,「你的信都放在佐佐木那里,上星期我才让他寄出你报告婚礼的那封信。」 韦薇安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再看向坐在对面的佐佐木,粉拳紧握,简直不敢相信——她这些时间写的信,一封都没寄出去?! 「鬼塚英雄!」她气得扯过他的衣袖,「你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你跟台湾有任何的牵扯,不要有任何让你思乡的东西绊着你!」他倒是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不可能让你跟优子联络,你清楚得很。」 「我……」可恶!她还真的很了解!在之前那种状况,如果她是英雄,也不会允许建立起任何思乡的情绪。「你很可恶!」 「我知道,不过我已经把婚礼的照片寄去给优子了。」他们调查过了,优子早已离开天使育幼院,独自住在山中小屋。 韦薇安不高兴的往窗边挪了一大步,不想跟他坐太近,以示抗议。 「我还是要回台一趟,而且试试看妈愿不愿跟我过来。」 「她?别为难我,苍木优子是叛逃者。」鬼塚英雄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 「苍什么木?她叫韦优,她可没嫁给苍木!」她不高兴的反驳,「这种怎能算背叛!」 「在鬼塚盟里,她就是叛徒。安子,你是优子的女儿大家都知道,你现在是盟主夫人,很多事情必须有分寸。」 「她要不要过来日本以后再说,但我要回去就是了。」她不想讨论没结果的问题,先着眼于回台。 「你……我不会阻止你去任何地方。」他直视着前方,「但是你要回来。」 韦薇安怔了一下,向右边瞧着神色紧绷的鬼塚英雄,突然笑了出来,伸出柔荑紧握他的大手。 「不回来这儿我要去哪儿?这是我的家。」 第二十二章 她的家……他满意的闭上双眼,勾勒出幸福的微笑。 「或许我该跟你一起去。」总是该拜见岳母大人吧? 「好哇!」她咯咯笑了起来。 前头突然传出煞车声,佐佐木立刻往前探视,掏出枪枝,大喊一声,「趴下!」紧接着,将车子的中隔板升了起来。 韦薇安飞快地往两张座椅中的走道钻下,鬼塚英雄立刻护着她,也躲了下去。 霎时,枪击声震耳欲聋,穿过了车子上方,坐在前头的保镳跟司机,登时枪弹穿孔,防弹中隔板上有着许多的弹凹孔。 佐佐木飞快地打开车门就往外头滚去,韦薇安听见他朝外头开了几枪,便伸手到座位底下,拿出箱子里备用的枪枝,扫了鬼塚英雄一眼。 「这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她笑着,检查弹匣,打开保险。 「我这人一向很受欢迎的。」鬼塚英雄嘴角一挑,也上了膛。 枪声并不如想像中的激烈,他自窗缘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座车跟其他两台车刚好撞在一起,在车子左方围成一个三角型;佐佐木正以其他车子为掩护,并不时用眼神扫向他们,要他们从另一侧出去。 韦薇安率先滚地而出,紧接着是鬼塚英雄,佐佐木则换了两个弹匣,持续攻击对方;鬼塚英雄还有前后几台车的保镳,完美的将他们包围在中心。 「停火!全部停止开枪!」 有个声音在嘶吼着,这让韦薇安吓了一跳。 「英雄!」她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不可思议的仰视着他。 「是律子。」鬼塚英雄沉着的点了点头,大方的站直身子。 这是在高架桥上,他们前后都包夹了车子,改装过的外型认不出是哪方人士,只知道自己被当成圆心包夹着,每台车都有枪手瞄准着他们;而他前后的保镳,也都同时举枪相对。 鬼塚英雄绕过仅存的缝隙,往前头走去,韦薇安也没有迟疑,跟在他后头,毫不畏惧的走近朝他们走来的律子。 律子身上穿着鬼塚盟的衣服,韦薇安充满敌意的望着她。她早该知道,有时候在敌人攻击你之前,就该先取下他的头颅! 「安子,你后退。」鬼塚英雄瞥了她一眼,忽然交代。 「我不要。」挑了挑眉,她才不是临阵脱逃的俗辣咧!「搞不好她找得是我!」 「你——」他还想说什么,律子已经来到他面前,恭敬的行了礼。 「盟主,夫人,好久不见。」律子笑着,但眼神是空洞的,「没能参加两位的婚礼,真的是律子的遗憾。」 「废话少说,说重点吧!」韦薇安正打量着她,总觉得她镇静得过份……而且,附近这挂人她是去哪里找的? 「呵……不愧是安子啊!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出现,坏了我所有的计划!」她愤恨的瞪视她,「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女孩,可是你怎么一直都死不了?我唆使容子去整你,她们反而毁了容;我打破花瓶嫁祸于你,你也没死……我放容子她们回来杀你复仇,你全身都是血,为什么还是死不了!」 「有的人就是命大,而且我的命不该绝。」韦薇安也显得不屑一顾,「律子,你搞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确定我会死吗?」 「呵呵……你是很厉害,但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她忽然敞开和服,身上绑了大量的火药。「我的目标,是盟主啊!」 鬼塚英雄火速的拉过妻子,两个人朝后退去;她安排的喽罗们,一看见她的炸弹,纷纷窜逃四散。 「你的目标是我?」鬼塚英雄狐疑的看着她,「你是卧底?」 「是啊,原本是,我费尽了千辛万苦,就为了能够接近你,可以有机会杀了你——结果你却为了这女人,遣散掉所有的侍妾!」泪滚滚而出,她手上握着引爆器,一步步的朝着他们逼近。「我失败了!所以他不要我了!」 「他?他是谁?」韦薇安揪着鬼塚英雄的衣袖,因为她在律子疯狂的眼里,看见了深刻的爱情。 某个人用爱情控制了律子,让她愿意为此到鬼塚盟卧底、成为英雄的女人,以期能有机会取他的性命! 「只要杀了你们,他的阻碍就消失了。」律子泪流满面,想到她还能为爱人做重要的一件事,突然有些骄傲。「他就能得到鬼塚盟……可是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伊武盟主的英姿……」 伊武谅二!安子突然觉得很悲凉。律子懂得什么是爱,只是她错爱了人。 「韦薇安,把你的刀子射向律子。」鬼塚英雄忽然使用着中文开口,「接着,我要你立刻冲到后头去,躲进车阵后方!」 她很惊讶,但没有犹豫,将手心总是暗藏的刀子直直往律子的手上射出,穿过她的手指,紧接着转身就往后头被撞烂的车子跑。 律子惨叫着,鬼塚英雄趁机举枪,射击她的眉心。 一个窟窿打在律子额上,她盈满泪水的双眼看着鬼塚英雄,然后朝后倒了下去……趁着最后一口气,她还是按下了引爆器。 「安子——」 「桥上发生一起爆炸事件,下午两点二十分,有黑道份子在桥上追逐鬼塚盟盟主的座车,先追撞了许多自小客车后停下,接着传出枪响,有目击者指出,有一名女子身上绑着炸弹,以自杀攻击鬼塚盟盟主!目前所知伤亡人数正在增加中,而持有炸弹的女子已经身亡,至于鬼塚盟盟主及其夫人的生死,请静待记者进一步的报导……」 她坐在一台车里,待车子停下,她闻到了海水的味道……她自小在海边长大,不可能不知道咸咸的气味。有人把她抱了出来,脸上罩着黑布的她,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现在做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韦薇安绝望而颓靡,她只能不停的哭。身上再多擦伤,也永远敌不过心里的痛楚。 当律子按下引爆器时,她只看见飞扑而来的英雄,他紧紧抱着她,然后她什么也不清楚,只听见巨响,感受到炙热的火浪袭来。 他们倒在一台车子后面,车身挡住了强烈的爆炸,但是车子却因爆炸而移动,英雄被压在车轮之下,而她却被推到一旁得以逃脱。 火开始蔓延,她被烟呛个不停,试图拉英雄出来,却看见他背上插满了碎片,她心痛得大哭失声。她故做坚强的想要回去自己的车上,却发现她根本走不到,脚似乎在爆炸时断了! 然后听见佐佐木呼唤他们的名字,她大声回应着,他来到她的身边,鬼塚英雄下令要他立刻带她走!她挣扎、她哭喊,她打了佐佐木好几下,最后却被他一肩扛起,远离了压着英雄的那台车。 受了重伤,身上全是血的佐佐木走没几步,只见高速驶来好几台车,那不是警车,而是黑道的车子;他们一行人走了过来,佐佐木举起枪想反抗,却被人由后击晕了过去。 她被人接走,那群人拿着千斤顶,架高压着英雄的车子,她抹去泪水,恨恨的瞪着站在那儿指挥一切的人——红鬼鬼堂主,伊武谅二。 他知道律子会为他做什么,他知道他的冷落跟远离会让律子愿意做出任何事情,而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好可恨的男人! 第二十三章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半死不活的佐佐木扔到桥下,看着他们拖出英雄,然后她被拖离,她尖叫着、嘶吼着,看着她的挚爱,一直到脸上被套上黑布为止。 再醒来时,她被关在漆黑的小房间里,伊武谅二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他手上握有英雄半死不活的命,逼她签下离婚协议书,只要她签了字,就跟鬼塚盟没有关系,就算英雄死去,也不会存在继承者! 伊武谅二告诉她,爆炸的碎片进入了英雄的器官跟血液,九死一生;他还说,只要她签了字,就让她回台湾。 她并不想回去,她的家在这里啊!有鬼塚英雄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处! 但是她还是签了字。她咬着唇,让泪水与血水一滴滴的落在纸上,她必须签,不签的话,英雄即刻就会死!天……她早上才用验孕棒验出来她怀孕了,甚至没来得及跟英雄说,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可以了,拿下来吧!」黑布罩猛然被抽走,韦微安睁眼,发现她人在一艘渔船的甲板上。 「这是哪里——我不要离开这里!」她攀着船缘,看着起锚,「我是鬼塚英雄的妻子,他的葬礼我必须在场,我必须……」 岸上几个喽罗们狂笑着,朝她挥手,「鬼塚英雄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是我们红鬼堂的天下了!」 呜——呜——汽船悲哀的鸣笛声代替了她的悲鸣,她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颓然的瘫软在地。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她这辈子赌命去爱的人已经死了! 船缓缓离开岸边,韦微安窝到角落,双手抱胸抓着自己的衣服,咬着唇哭泣,哭得彷佛这辈子从未流过泪般的凄厉。 鬼塚英雄真是个混蛋!他不是保证过未来不会再让她哭泣?可是现在……他却害她哭得这么凄惨。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当生命的另一半消失时,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不再完整的生命,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抚着肚子,可是……英雄给了她另一个生命,这是逼她活下来的方式之一吗?好样的,鬼塚英雄,你也很了解我的个性嘛!非得搞个孩子来给我,我才不会做出傻事是吗? 「这船往台湾吗?」她深呼吸一口气,问着路过的船员,声音依然哽咽。 「好像是……」船员不敢正视她,仓皇失措的往下头跑去。 韦微安瞬间觉得诡异,充满警戒的四处张望,才发现这船上几乎没有人,有的只是几个男人,他们根本包围着她、监视着她。 扶着船身站起来,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身边就是船桅,有条绳索一路往上。 「地点差不多了,得请你下船了,鬼塚夫人。」那些男人说着逼近她。 「台湾还没到呢。」她伸长手,不假思索的抓住一旁的船桅,慌张的跳了上去,踩住船缘。「回去告诉伊武谅二,我会回来的!我鬼塚安子一定会回到日本!」她大吼着,要大海为她作证。 「大哥就怕这样。」年轻人抽出了枪,「自己跳下去吧,别让我们伤脑筋。」 韦微安紧握绳索,望向泛着白雾的迷蒙大海,还是会害怕。 男人不耐烦的高举起枪,对着站在上头犹疑的安子,扣下了扳机。 在战场上,犹豫总是会要人命的。 血从她的头顶炸开,当她松开手往下掉的那一瞬间,突然想到了那句话。 说不定这样也好……我就来了,英雄! 沉入冰冷的大海里时,她再也感觉不到冰冷。 加护病房,两个男子将窗帘关上,看着躺在白色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与维生机器的男人。 「关掉这台机器就好了吗?」 「感觉拔管子比较爽,一根根拔出来,没看过鬼塚英雄鲜血四溅的样子吧?」 「哈哈哈,那用拔的好了,看他皮开肉绽的模样,的确很令人兴奋。」 他们各自站在病床两侧,折折手骨,「不过动作要快一点,老大说要速战速决。」 「我以为老大会亲自来结束掉鬼塚英雄。」 伊武谅二最终还是没有亲自结束鬼塚英雄的生命,他先撤掉医院外红鬼堂的人马,再派了两个喽罗干这件事。未来万一有人质疑他杀了前代盟主,不忠不义的话,他可以抓这两个喽罗当替死鬼。 「哼,谁知道,我先喔!」男子抓住点滴管的针,想先捣出个窟窿。 床上的男人倏地睁开眼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拔起点滴的针头,刺进了男子的颈动脉里,剖开。 鲜血如注,男子连惨叫都来不及,颓软的倒在病床上头;对面的男子完全吓傻,等他回神时,一把枪口已经对准了他,那是他兄弟插在腰间的枪。 「看过鬼塚英雄让他人鲜血四溅的样子吗?」 砰! 一波强烈的寒流袭来,冻得上街的人变少了,帽子手套齐出笼,但是今年实在太夸张了,都十二月了,前些天还二十八度,冬天还是要冷些比较像话。 白色的病床边坐着一个素净的女子,她望着窗外的樱花发呆。有些粉色的樱花已经陆续开花,她好像在哪儿……也看过这些樱花?而且是一整片的樱花雨。 房门被轻叩了两声,一个心宽体胖却红光满面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顶着光溜溜的头,只剩一圈白发,笑起来很开朗,是个六十岁的伯伯。 「嗨,韦小姐,今天好些了吗?」他带了一大束百合花,为她插在一旁的花瓶中。 「齐先生,谢谢你,每天都来看我。」她恬静的笑着,却不太有活力。 「我很喜欢天天来看你。看见你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就很开心。」齐天胜笑得有点腼覥,「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她一怔,眼神空泛的摇头,「除了我叫韦薇安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三个月前,齐天胜开着自己的船出海想捕鱼,却捞到了一个攀着浮木的屍体;船长渔夫们坚决拒捞屍体上来,说那会触霉头的,但他是老板,令大家打捞起她。 上了船是个穿着和服的女子,头受了伤,看起来很年轻,最重要的,竟然还有一口气在!他立刻联络直升机,动用所有关系跟财力,将女子送往医院抢救。 她的头部受到枪伤,子弹只是扫过头骨附近,伤口不大,不过浸泡海水导致失温,身上其他伤口也都有火药反应,像是历经过爆炸一样,只是不知道外海有哪艘船遇了难,这女生可能是幸存者。 最后,医生检查出她已经有六周身孕,在恶劣的环境下,孩子竟然能够保住,连医生都说,这位妈妈一定非常坚强。 只是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茫然若失的眼神让人觉得可怜,除了问她叫什么名字答得出来外,她的过去就这么消失了。 医生初步诊断,或许是意外发生时受到的惊吓过大,也可能是失血加失温导至脑部缺氧的后遗症,但也有可能她遇到了过度悲伤的事,精神的冲击造成失忆……总而言之,只能等她自癒,别无他法。 她的身体渐渐康复,孩子也越来越健康,但她还是个飘泊无根的人。 「韦小姐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齐天胜很关心她,不过他可不是怀有非份之想喔!虽然韦薇安长得很漂亮。 第二十四章 「我?我还不知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她怎么会去想未来?「我连离开医院后要去哪里都不知道,还有住院的医药费也必须还给您……」 「欸,别跟我提这个,我是自愿救你的,这点小钱我也不在乎啦!」齐天胜大方的摆了摆手,「我是这样想喔,如果没地方可以去的话,你要不要……到我家住啊?」 咦?韦薇安有些错愕的看向他。住到齐先生家里去? 「你不要想太多,我老婆去年去世了,老大、老二成天都在忙公事,各有地方可以住,老么在欧洲,我一个人住一间大屋子挺孤单的,连个孙子都没得抱……」齐天胜不知道,他越解释,韦薇安觉得越诡异。「如果你愿意跟我做个伴,我很愿意照顾你们母子俩!」 韦薇安下意识瑟缩了肩膀,朝里头退,「齐先生,我是很感激您救了我一命,我愿意在你家帮佣或是打扫都可以,可是……我没有办法跟你、跟你……」 她咬着唇,羞于再说下去。 齐天胜一愣,消化了她的话语后,立刻涨红脸,飞快地跳离椅子,然后在高级病房内跫来跫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韦小姐,我、我只是想要个人陪……一个女儿!」他紧张喊了出来,「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女儿,所以我是把你当女儿疼啦!」 韦薇安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解释到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齐伯伯干净的双眼中,没有杂念。 「我是说真的啦!我在想你一个人没人照顾,又有小孩,这样怎么行!帮人要帮到底,送佛要送上西天!」齐天胜更加认真的对她解释,「我绝不会让你们母子流落在外面的!你相信我吧!」 好可爱!韦薇安不由自主的这么想着。这个伯伯给她好温暖的感觉……事实上,从她苏醒到现在,她也只信任他,他宛如父亲般的照顾她。 「我相信你,齐先生。」她点了点头,「我也很谢谢你。」 「这么说你答应了?太好了!」齐天胜高兴得手舞足蹈,像极了孩子,「对了对了,我还要请你帮个忙。」 「嗯?」 「你可不可以……当我续弦的妻子?」 【第八章】 韦薇安坐在草坪上的白色摇椅,优哉游哉的望着天空变幻莫测的云朵,身后那栋白色雅致的别墅,就是她现在的家,齐家。 她现在的确是齐天胜的妻子,不过呢,是假的妻子。 原来齐伯伯有个很大的困扰,膝下三子,却让他到了六十岁了还不能含饴弄孙,老伴一走更加寂寞,敦促三个儿子成家立业,生个孙子让他抱,结果三个儿子却跟他说,要生他自己生!没人有空闲。 所以他决定使出绝招,让韦薇安成为他的续弦妻子,假装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等孩子出生,他就要宣布把所有的家产过给这个新生儿——除非,宝宝出世后一年内,他们只要结婚生子,就可以保有现有的财产跟产业。 韦薇安选择答应。她知道跟着齐伯伯,衣食无虞,而且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否则……她也无处可去。 而齐天胜做事相当迅速,先跟她前去登记结婚,然后在两天后立刻找证人签了离婚协议书,放在她身边,等他的三个儿子都确信他们结婚后,她就能去登记离婚。 韦薇安欣然接受,直到她成为齐天胜的妻子后,才知道,原来齐伯伯是商业界非常有名的人物,她上网查询了齐伯伯名下的齐田集团,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跨国集团! 当然,她也查到了齐伯伯三个儿子花名在外的讯息,终于了解为什么这个当爸爸的会使出这种撒手鐧了。 她安心的以齐夫人的身份在白色别墅住了下来,即使那三个儿子视她为眼中钉,她还是泰然自若,觉得以前也曾有过这种经验,总是有人敌视着她。 当孩子快出生前,她决定抛下想不起来的过去。现在的生活很富足、很舒服,齐天胜待她如同女儿一般疼爱,并没有男女之情,能有这样的日子,她已别无所求。 「婚后」七个月,她顺利产下一个白胖胖的男婴,她起名为「希望」,跟了齐天胜的姓,就叫做齐希望;他抱着孩子喜悦的样子,真的像个含饴弄孙的阿公,让她觉得好可爱。 起这个名,是因为她想要孩子能给她一份希望,对未来的展望、对自己丧失的过去……也能有一份希望。 然后齐天胜宣布家产全部过给希望,逼三个儿子成家立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她成为齐家的公敌,不过她不怕。 她只是抱着希望,试图继续过这样平静的生活。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彷佛缺了一大块,根本不曾完整过。 颀长的身影在数人的陪同下走出天使育幼院,男子个个戴着墨镜,黑色的车子停在外头,司机恭敬的为来人开了车门。 为首的人瞥了一眼天使育幼院,然后坐进车子里。 「你觉得呢?佐佐木。」他沉着声问,「楚畇雅是不是在说谎?」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有着一张烧毁半张脸的脸庞,依然戴着斯文的银边眼镜。「我觉得没有,她对您大部份是恐惧……她恐怕真的不知道夫人的下落。」 「嗯,那去台北吧。」鬼塚英雄冷冷地交代,「直接去齐家。」 「是。」 佐佐木向司机交代,一排黑头车离开纯朴的天使育幼院。 里头的楚畇雅刚被吓得魂不附体。那个恶魔为什么又出现了?!薇安不是被他带走了吗?为什么他又跟她要薇安? 自从薇安被带走之后,老院长整天以泪洗面,卧病在床,她自愿接下育幼院的重担,以报答老院长的养育之恩,也回报薇安替她被绑的恩情。她对薇安有一份愧疚,所以她愿意将自己奉献给育幼院。 原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顺,她没想到……日本的恶魔再度来袭,而且质问她和不知道薇安的下落。 天哪!薇安逃离他了吗?楚畇雅跪在上帝面前祈祷。如果是的话,求求上帝,让薇安有个平静的生活,千万不要被找到! 而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黑头车正行进着,鬼塚英雄闭目养神,佐佐木则在一旁处理文书工作。两年前红鬼堂的叛变,重创了鬼塚盟,鬼塚英雄在鬼门关前活了回来,拖着病身逃出医院。 桥上事故后,早有人通报鬼塚盟,只是晚了伊武谅二一步,被抛下桥的佐佐木并没有身亡,冰冷的水让他的伤口发疼,瞬间清醒过来,并被前来救援的弟兄们救上岸。 他不顾伤势指挥跟踪,布下众多耳目。鬼塚英雄果然送到红鬼堂主持的医院中,弟兄们于是守在医院外头,伺机而动。佐佐木伤势过重昏厥过去,改由青鬼堂堂主领队守候,一见到鬼塚英雄踉跄而出,顿时哭出男儿泪,上前将他救了回去。 青鬼堂差女性乔装护士,将鬼塚英雄的衣服与其中一个喽罗对换,然后放火烧了屍体;几个弟兄假装是医院探病的家属,第一时间参与灭火,移走其他病患,让伤害减至最低,几乎只烧掉那间加护病房跟屍体而已。 第二十五章 伊武谅二持续扩张势力,许多不服他的堂口都被歼灭,之前他走私大量枪械,恰好用于一时;即使觉得鬼塚英雄之死有异,红鬼堂决定不让事情扩大,制止验屍,草草埋了屍体,紧接着,鬼塚英雄未亡的消息便不迳而走,严重打击新任盟主伊武谅二的名声! 而鬼塚英雄被送往煞鬼堂前堂主的家中休息,那是个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苍木前堂主该是憎恨鬼塚盟的人,是个即使女儿是鬼塚夫人也不能认的可怜家伙,因此没有人会猜疑到他头上。 转醒后的鬼塚英雄,一边养病一边运筹帷幄,利用最短的时间号召最强的人马,酝酿多时后,只用一个晚上就回到鬼塚盟,生擒伊武谅二,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但是这一场仗打得辛苦,伊武占领短短半年的时间,组织势力全部大乱,生性多疑的鬼塚英雄也变得无法再相信任何人! 之前归属伊武的人纵有再不得已的原因,他也无法接受!再加上有伊武这样的人存在,迫使他对于堂口的势力范围有了意见,整肃鬼塚盟变成首要之计。 一直到大势底定,他才从半死不活的红鬼堂余孽口中,确定了安子被枪杀坠海的消息,历经压抑与绝望之后,却听到有人在调查安子的风声;他令佐佐木反追查,确定了安子不但还活着,而且竟然还嫁给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头! 他一颗心狂乱暴躁,当他在伊武手里搜出那张离婚协议书时,心痛如绞!但他知道安子是被迫的,伊武一定威胁她,看着上头干涸的泪迹与血迹,他闭上眼都能想像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签下这张离婚协议书的。 但是,即使船长亲眼目睹她头部中弹、坠入大海,她还是活了下来!她好端端的活着,却又嫁了人,甚至生了孩子! 满腹疑问、心急如焚的鬼塚英雄想立刻飞来台湾找安子,但他是盟主,不能骤然放下组织贸然前来。他必须妥善安排时间,将事情处理完毕后,才能正式的前来寻找爱妻。 这几个月的折腾,最新调查报告却发现安子又离了婚,户籍甚至迁出了原本的地址,转移了数个新地址,一一查访后,不是空屋,就是已经住了别人。 他迫不及待的先找天使育幼院,再去找到她的前夫,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 他想问她,为什么不回来?还想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嫁?为什么为别的男人生下孩子! 是否因为她认为他死了? 强忍着满腔的怒火与悲伤,鬼塚英雄听着佐佐木查看gps系统,他们正准备蜿蜒上山,齐家就在这座山上,眼看着安子就快在眼前了—— 「等等!」鬼塚英雄忽然喊了出声,「把车子靠边停!」 司机闻声赶紧煞车,往左侧的山壁停靠。这儿已经是山区,左手边均是绿树山壁,右手边适巧有一间便利商店。 「盟主,您要买些什么吗?」佐佐木贴心的询问。 鬼塚英雄没有回答他,反而以一种惊愕的神态直直望着窗外,「安子……」 安子?!佐佐木立刻回首,跟着往窗外看去。 山区的便利商店相当清幽,外头只停了几辆车子,而门口却停了一辆脚踏车,脚踏车上的篮子载满零食,有个身影正蹲在轮子边,检查着轮胎。 他也以为自己眼花,但是那个不确定脸庞的女性,就是安子夫人! 「把车子开过去!停在脚踏车边——不许惊吓到她!」佐佐木飞快地做了决定,车上的鬼塚英雄屏住呼吸,视线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车子俐落的往右一转,往便利商店门口停去,脚踏车边的女人果然抬起头,注意到逼近的车子;她紮着马尾,穿着高领毛衣及运动裤,熟悉的脸庞在一瞬间与车内的他四目相对。 安子!车子一停妥,鬼塚英雄就迫不及待下车。 「哎呀,轮胎怎么突然漏风了!」韦薇安正捏着轮胎,一脸懊恼,「一定是扎到什么了吧……这样怎么骑回山上啊!」 一道人影突然停在她面前不动,她疑惑的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还戴着墨镜的男人正俯视着她。 「嗨?」韦薇安缓缓站了起来,「先生,有事吗?」 先生?!鬼塚英雄瞪大眼睛。她在说什么? 她往黑头车望了一眼。名贵轿车、西装笔挺……喔,还有秘书,敢情这又是哪家的总裁董事长吗? 「薇安!」便利商店店长走了出来,「抱歉,我这里没有打气筒耶!」 「嗄,糟糕了啦!」韦薇安迳自往店长走去,「这样我要叫人下来接我了。」 「家里有人在吧?打通电话就好了啊!」 「我不喜欢麻烦他们!」她拍了一下店长的肩头,「好啦!我自己处理,谢啦!」 然后,她再跫了回来,发现脚踏车边的黑衣人还站着时,觉得非常不对劲。 「欸……先生,你有事吗?」她试探性的再问了一次,这次却不敢离得太近,「如果要买地图的话,便利商店里也有卖喔!」 佐佐木实在受不了了,跟着下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韦薇安。 她看着佐佐木,双眼突然瞠大,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喊出安子夫人—— 「哇,你烧伤得很严重耶!没有去做植皮吗?」认真的看他烧毁的半边脸,她现在有在烧烫伤中心当义工,对这种事情还挺了解的。 「安子夫人……」他茫然的瞧着她。夫人在说什么? 韦薇安一怔,听到日语,意识到眼前是日本人。哇,是观光客吗?他们这片山有什么好观光的?可是怎么看都像是有来头的人……该不会是齐伯伯的客户吧? 「你们来观光的吗?」她开口说出流利的日文,「还是来找人的?」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佐佐木看着她。夫人在装傻吗?还是故意开玩笑?她怎么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找人。」鬼塚英雄忽然接口,并且回眸看了佐佐木一眼,警告他不要出声。 「找谁呢?是不是迷路了?」韦薇安拎着袋子,一一把篮子里的零食装起来,「我对这里还算熟,说不定我会知道。」 「齐天胜。」沉着声音,他紧握着拳。 「喔,果然!」韦薇安亮了双眼。是来找齐伯伯的!「我刚好知道在哪儿,我带你们去……不过,我可以坐个顺风车吗?」 「谢谢你。」鬼塚英雄转过身子,为她敞开车门。「佐佐木,你到后面的车子去。」 她又道了声谢,回身往便利商店跑去,请店长帮她雇好脚踏车,晚点再过来拿;紧接着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回黑头车边,自然的坐了进去。 她不是在演戏。 鬼塚英雄强压着越来越快的心跳。他了解安子,她的眼神跟过去截然不同,见到他时并没有兴奋或是惊讶,他就像是路人一样,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小姐怎么称呼?」 「咦?我叫韦薇安。」她刻意一字一字的念着自己的名字。平常齐伯伯的日本客户都不太会念她的名子。 「哦……安子。」他摘下墨镜,突然念出这个名字。 有那么一个瞬间,韦薇安对那个名字起了反应,搁在膝上的手弹动了一下。 「安子?」她缓缓转过头,望向鬼塚英雄。 第二十六章 一对上他黑潭似的双眸,她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吸了进去。 她看过这双眼睛!曾经有双眼睛爱凝视着她……韦薇安蹙起眉头,她大胆的梭巡他的脸,那眉宇之间的气势、那神情,好像在她脑子里出现过…… 「安子。」鬼塚英雄再唤一次。 「不、不是安子……」她突然心口有些紧窒,「没关系,就这样叫,你方便就好。」 或许韦薇安这名字太难叫了,所以他直接唤她安子。 「你也住这里吗?」 「嗯!我刚好住在齐家。」韦薇安回过神,恢复适才的开朗模样,「你们是日本企业吗?我没听说今天有客来访。」 「事出突然,所以冒昧直接过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齐天胜的夫人吗?」 「咦?!」韦薇安诧异的瞪着他。她跟齐伯伯结婚的事根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日本人会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道消息而已。」 「你搞错了,我跟他不是夫妻!」她显得有点不悦。 「抱歉,是我搞错了,只是我听说他并没有女儿,所以……」试探并未结束,但截至目前为止,安子给他的反应都教他心碎。 「这是私事,你问太多了!」韦薇安别过头,往窗边挪近,摆明不想再跟他攀谈。 奇怪,假结婚的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而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打探……等等,他们该不会不是客人吧? 「停车!」她突然攀住前座座椅,朝着司机大喊。这让司机紧急煞车,而她立刻下车。 「安子!」鬼塚英雄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你们太奇怪了!」一下车,她才发现后头还有一长串的黑头车,「天哪……你们是谁啊?」 「我是鬼塚英雄。」他悲凉的念着自己名字,紧盯着她的双眼,期待能得到任何反应。 「鬼塚……英雄?」她重复念着他的名字,但神情却没有任何激动,「我没听过。」 她帮齐天胜整理过客户资料,并没有这个名字。 没听过……鬼塚英雄的心几乎冷了。 「安子,你不记得我了?」凝视着她,他好想好想立刻拥抱住她。 韦薇安怔然,倒抽一口气,仓皇的看着他,再往后头的黑头车阵一望,而佐佐木也站了出来,激动的凝望着她。 她是个失去记忆的人,她记得自己! 被捞起时,身上穿戴的都是名贵且正式的和服,即使醒来后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却会说一口流利的日文,所以她跟日本或有渊源,她一直这么认为。直到现在,当真正的日本人站在她面前——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她熟悉的味道,坐在他身边,她觉得似乎曾有过这样的场景。他的眸子她最难忘怀,她曾被那样的眼神凝视着,那是看似平静无波的黑潭,但池底却有着炽烈的狂热。 这个男人说他叫鬼塚英雄,鬼塚,她身上也有个鬼字! 那是一个妖冶的刺青,刺在她的肚脐左下方,一把弯月型的利刃,着以红色,中间是楷体的鬼字,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异常刺眼。 她对着镜子看过无数次,却记不起来那个刺青代表的意义,甚至不记得在哪里刺了这个图。 可是她觉得那很重要……重要到齐伯伯提过几次雷射去除,她都不愿意。 过去来找她了吗?韦薇安粉拳紧握,拼命做着深呼吸,手心直冒汗。 「我叫韦薇安。」她吃力的吐出这几个字,「其他的,我都不记得。」 鬼塚英雄难过的闭上双眼。如他所预料,安子的眼神澄澈到不包含过往的一切!所以她不认得他、不认得佐佐木,对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你……是我的过去吗?」她抬首,迎视着他。 「我认识你,你叫安子。」鬼塚英雄上前一步,她退了一步。 「安子?你……」她有些旁徨,「是伤害我的人吗?」 她头部中弹,全身是擦伤与裂伤,被扔进大海里漂流,差一点就死在海里,成为鱼类的餐点。 「我不是!」鬼塚英雄蓦地大吼。安子怎么能认为是他伤害她的呢! 他的吼声反而吓到了韦薇安,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却,慌张的拿出手机要叫佣人来接她,她不想待在这里一个人面对未知的过去。 她是丧失记忆的人耶,连谁伤害她都不记得了,怎么能随便相信人! 「夫人!安子夫人!」佐佐木激动的前来,「您不记得盟主了?不记得我们了?」 夫人?这个烧伤病患为什么叫她夫人?而且谁是盟主——她下意识的看向鬼塚英雄。他?是盟主?什么盟……帮派? 瞬间,鬼塚盟这三个字出现在她脑海里。 「喂?」拨出的话机传来应答,韦薇安紧握着手机,赶紧报出所在地,请人来接她。 现场陷入一片尴尬,一串黑头车卡在路上,引起过路车的侧目,她几乎是站在角落,跟鬼塚英雄保持一段距离。 她的头突然有点痛,这些人突然出现,闯进她的脑子,也让许多片段影像略过她的记忆。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长久沉默后,鬼塚英雄开口说出他的目的。 韦薇安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回去?回去哪里?」 「我们的家。」他伸长手,「跟我走,安子。」 她瞧着眼前的大手,那感觉也似曾相识。她认得这只手、认得这个人,她心底知道,但也仅限于熟悉,却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现在的家在山上,我住在齐家。」咬了咬唇,她并不打算逃避追上来的过去,「我现在记不起你们,所以我不可能跟你走!」 不!他是来带安子走!她还活着,就应该跟他一起回日本! 他不会去计较那些无谓的事情,她是因为丧失记忆才会跟别人结婚、才会成为母亲,这些他都能接受,只要她愿意跟他走。 「你是我的安子,我不可能把你扔在这里!」鬼塚英雄又逼近一步,「这里不会是你的归属,你的家在日本,我们的家。」 「嘿!别强人所难,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你把我扔进海里的。」她伸出手,制止他开口,「不过我可以听你说。」 听?他不想接受。他要的是现在就带安子走! 「给我你的手机号码,我准备好了再打电话给你。」她拿出手机,佐佐木领令上前,报上了鬼塚英雄台湾的联络电话。 不远处传来喇叭声,齐家的佣人来了,他看到黑色的车龙,也吓得瞠目结舌;韦薇安倒是轻松的提过零食,从容不迫的略过鬼塚英雄的面前,前往自家的座车。 电光石火间,鬼塚英雄却突然攫住她的手腕。 她回首,不见恐惧、不见惊慌,她挑高了眉,以一种质疑似的目光瞅着他。 「干么?」 「你知道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掳上车,直接带回日本吗?」他咬着牙,忍耐着想拥抱她的冲动。 「知道。」她挑起笑容,「但是你不会这么做。」 「是吗?」 「你不会,因为你知道如果你这么做,就证明了你就是开枪打我还把我丢进大海里的混帐!」她晃晃右臂,「可以放手了吧?」 再看她一眼,鬼塚英雄才松了手,目送着她上了车,驶离他眼前。 第二十七章 她果然是安子!那神态、那傲气,一点都没变,是初到日本的安子!虽然她丧失了记忆,却未曾改变她的性格。 她依然是那个他所深爱的安子啊! 「夫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佐佐木怅然若失。他也是满怀着希望想找到夫人的啊!原本以为如此幸运,想不到户籍迁出的夫人依然住在齐家,顺利找到人,她却不记得一切了。 「她是因为头部中弹而失忆吗?」鬼塚英雄遥望着远去的车影,他真该将伊武谅二碎屍万段才对! 「极大的可能……夫人在台湾的医疗资料中,是从产检开始的,之前并没有任何就医资料。」他也奇怪,依照夫人的伤势,怎可能没有就医纪录? 除非,她是在私人的医院里就诊,取得就有极大的困难。 而齐天胜名下就有一家医院。 「走吧!」鬼塚英雄戴上墨镜,回身往座车的方向去。 「盟主?!」真的就这样算了? 「等安子的电话吧!」他竟露出会心一笑,「你放心好了,她还是安子。」 他爱的安子。 【第九章】 血液开始在奔流、在沸腾,一颗心雀跃不已,蜷缩在床上的韦薇安,一夜未眠。 脑子闪出许多片段,她确定看过那个男人,他曾穿着黑色西装,她甚至曾为他打过领带,然后……她抚着下巴,他这里好像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还有……她手移到心口,他的胸膛前也有疤痕,圆形的,像是弹孔一样的痕迹。 闭上眼,有火光、有爆炸,有着飞过来的玻璃碎片,还有那个烧伤患者,他的半边脸燃着火,对着她大喊,把她往后拖拉…… 喝!韦薇安睁开眼,那是很可怕的画面,她从昨晚起,只要一闭眼就会闪过这些片段,当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跳跃时,她好像在哭。 在火光冲天的地方,那里有个影子,像是一台车子压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很模糊,她怎么样都没办法看清楚。 可是当这些片段画面出现后,她发现她可以联想到更多的场景,有温泉、有樱花,有庭院,还有……她伸手往后背摸去,她背后有细小的疤痕,不仔细看不出来,但是那疤痕错综复杂,像是被鞭打过的痕迹。 她被绑着,被鞭笞着……一想到这些,浑身会因愤怒而不自觉得颤抖。 还有一个女人,长长的黑发,沉稳的气质,神秘而稳重,穿着黑色的和服,和服上头也有个鬼字。 韦薇安跳下床。她不想再枯坐在这儿胡思乱想,如果昨天那男人是她的谁,那么她就应该自己去找出答案! 换上衣服,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刺青。这刺青很重要,重要到只要看着它,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甜蜜。 那个男人叫鬼塚英雄,口口声声说要带她回去,回去「他们」的家。他的眼神真切,看得出来他对她的情感,超出她所能想像的。 回到床边,她打开床头柜里的抽屉,拿出放在深处的一个小戒盒。 那是枚五克拉的钻戒,闪闪发光,经过监定是真钻真金,而且是3c纯净的高品质钻石,这是她被捞起来时戴在手指上的,齐伯伯帮她收了起来,等她清醒后还给她。 她结过婚,所以有小孩,而昨天那个眼镜男喊她夫人,鬼塚英雄渴切的要她回去……韦薇安紧握起戒指,说不定,鬼塚英雄就是她的丈夫,希望则是他的孩子! 不知道心底的感觉是什么,但是她竟认为鬼塚英雄不是伤害她的那个人,他是爱她的,她能感受到他隐藏的热情,席卷而至。 「薇安?」才下楼,齐天胜就讶异的望着她,「你要出门了啊?这么早?」 「我睡不着。」她穿上羽绒外套,「帮我顾着希望,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啊?」昨天佣人回报黑头车事件,让他很紧张,但是薇安不说,他也就不多问。 「齐伯伯……我被你救起时的和服在哪里?我是说仿制品那件。」她为了保留过去的痕迹,请齐天胜订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放在储藏间里……你要和服做什么?」 韦薇安急急忙忙的到储藏间。和服收藏不易,需要很大的空间,所以她轻易的翻找出来,拿了一只皮箱,收了进去。 「我要去找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 「昨天有人来找我了,我好像认识他,我想去做个确认。」她随口交代,拎着皮箱往外走,「借我一台车。」 「薇安,这太危险了!你确定那些人是好人吗?」齐天胜紧张兮兮,「别忘了你当初是受了重伤……」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她回首,拍了拍他的手,「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而已,我不想当个没有过去的人。」 「我派保镳陪你去!」护女心切,齐天胜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疼。 「不了。」她开了门,回眸一笑,「我想他不喜欢这样。」 他?他是谁?齐天胜愕然的目送干女儿远去。她俐落的借了一辆重型机车,呼啸而去,他则对此感到慌张。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有人找薇安呢? 救起她至今两年,希望都一岁了,失去记忆的她完全没有亲人来寻,自然也没有仇家找上门来,现在却突然跑出一个「他」…… 他很疼爱薇安的,因为她的帮忙,三个儿子果然火速结婚,也都生下金孙让他享天伦之乐,后来儿子对薇安的误会解开,她也去办了离婚,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相处愉快! 康复后的她,个性渐渐开朗,好动、积极、聪颖,但有时却又深沉得令人捉摸不定。离婚后,她数次迁移户籍,理由是为了怕人找到她,问她防着谁,她却耸了肩说不知道,只是防患未然。 她的戒心比一般人高,不管是对于这个家或是对孩子,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知晓;偶然间发现她会日文,带着她去跟日本客户洽商,她竟能敏锐的观察对方,并试探其诚意高低。 她过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好奇过,但并不愿意去了解。 刚救起她时,她在医院休养了三个月,天天望着窗外。他问她:你在看什么? 那时的韦薇安总是摇了摇头,凄苦的一笑,「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在等某个人来接我。」 她认为有人会来接她,两年后,那个人真的出现了? 这个问题也是韦薇安急欲知道的。她骑车到了山脚下,立刻打手机给鬼塚英雄。她现在、马上、立刻就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有他跟她之间的关联。 当鬼塚英雄站在饭店门口,看着那辆重型机车朝他们驶来时,他的嘴角挑起了会心一笑。安子在日本时曾经吵着要学骑机车,在日本没能实现的梦想,她在这里完成了。 「你下来接我?」她摘下安全帽,显得很开心。 鬼塚英雄上前,伸手想扶她下车。韦薇安当然没搭理他,迳自由另一侧俐落的跳下车。 她仰头望着他。啊!他下巴果然有那条疤。 「这边请。」他在前方引路,跟韦薇安保持距离,因为他怕自己失控吓着了她。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韦薇安突然提出惊人的要求。 鬼塚英雄既惊又喜的望着她。他当然是一千两百万个愿意,但是他表现不出来,只能僵在原地。 第二十八章 「我当你答应了。」说着,柔荑就这么搭上了粗糙的大掌。 啊!她觉得指尖有点麻,但是她熟悉这样的感觉。他的手很大、很粗,上头有许多刀痕,她的手总是可以与他五指交握,然后他会紧紧的扣着她……像现在这样。 鬼塚英雄拼命忍耐。他紧握着她的手,他真的碰到安子了! 他们一路牵着手到总统套房,保镳们站在所有的出入口,恭敬的行着礼。对韦薇安而言,这景况不陌生,永远排得整齐的人们,九十度的弯腰鞠躬,她总是跟在一个人身边走着,那个人有着伟岸的身躯、宽阔的肩膀…… 她凝视着鬼塚英雄的侧脸。为什么觉得那人好像就是他? 鬼塚英雄摒退左右,只领着韦薇安进入房内。总统套房非常宽阔,之前跟齐家一起去旅行时也住过,她很习惯这样宽广舒适的空间。 他亲自为她倒了杯水。 「你是我的谁?」不爱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的问。 「你的丈夫。」他一顿,莞尔一笑,「或许该说是前夫。」 「我跟你离婚了?」她有点讶异。前夫会这么积极的寻找前妻吗? 「你不是自愿的。」那张和了血泪的离婚协议书,还摆在鬼塚盟的房里。 鬼塚英雄坐了下来,韦薇安则站在一边。她想问很多问题,多到导致她毫无头绪!口袋里的手握着戒指,他会认得这枚戒指吗?这男人真的用五克拉的钻戒跟她求婚? 深吸了一口气,她想从感觉上确定。 她坐到了鬼塚英雄的身边,很贴近他。她知道这气味,闭上眼去感受,她真的知道这个男人! 望着近在咫尺的佳人,鬼塚英雄再无法压抑,珍惜般的抚上她的脸颊,松开她紮起的马尾,任长发放下。安子剪去了那头又长又黑的头发,染了颜色,还烫了卷,只超过肩线一点点。 这样子也很适合她,明亮活泼。他的长指伸进她的发里,轻柔的勾着她的后脑勺。 韦薇安睁开眼,一瞬也不瞬的凝视他,却不害怕。她感受着大掌在脸颊上的摩挲,看着他下巴的疤痕,不自觉得伸出手,拂过他的下巴。 鬼塚英雄轻颤了下。安子不该触摸他,这两年来他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因为除了安子之外,他谁都不要!而今她就在他怀间,柔软的、馨香的,他甚至正抚摸她的颊畔。 「这道疤我认得……」说着,她的视线往下移到他胸口,纤指贴了上去,「这里也有一个……枪伤的疤痕。」 韦薇安扬睫,像是试探。鬼塚英雄紧绷着身子,任她尝试着把衬衫的钮扣给解开;她动作俐落,敞开衬衫,那个圆形的伤疤显而易见。 真的有!她不可思议的触摸着那凹凸不平的疤痕,接着感受到过快的心跳! 「你的背部也有很多细微的伤疤,不仔细瞧看不出来,但它们是存在的。」鬼塚英雄瞬间勾住她的腰际,「你的下腹部,还有一个刺青。」 忽然被搂住的韦薇安有点惊慌,双手抵着温热胸膛试图推拒他。 但是鬼塚英雄已经无法再忍受,他希望现在就拥有她,她那娇弱柔软的身体,应该能填满他空虚的怀抱。 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原以为已经失去的人活生生在他面前,她比想像中的健康完好,但是她却忘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每天闭上眼,就能想起她是侍妾时的娇悍,她爱吃生鱼片的喜态,她抱怨和服难穿的可爱模样,还有他送她牛仔裤时灿烂的笑靥。 她刚洗完澡时玫瑰色的肌肤,她梳拢长发时的细腻,她偎在他怀抱时的娇媚,她光裸着身子时的性感,她激情的热吻……她爱怜抚摸他伤疤时的神情,她亲自将他带出母亲的阴影。 所有关于她的一切,这两年来每天在他脑子里上演,怀念过去的喜悦与失去她的悲伤交织成名为绝望的乐章,成天萦绕着他,终日不绝! 可是,她竟然忘了这一切的美好,忘记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鬼塚英雄用力的将韦薇安搂进怀中,旋即封住了惊骇微张的红唇!她吃惊的瞪大眼睛,刺人的胡碴摩挲着脸颊,闭上双眼,她认得这个吻,这浓烈激情的吻! 喔!她喜欢这个吻……韦薇安贴紧他的胸膛,男人的气息笼罩着她,强而有力的臂膀环抱着她,她知道在这个怀抱中,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不必畏惧,只需要释出她的热情。 「我要你的心,安子。」有股声音蓦地闯进脑海中。 她睁开眼,情急的抵住他的下巴,好让自己的唇能稍微离开他的吻。 鬼塚英雄的欲火正爆发,他热切的凝视着她,珍惜般的抚着她的脸颊,像是从来没有触摸过那样的怜爱她,然后俯下身吻上她的颈项,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你……要干么!」她的心也跳得好快,对于刚刚那个吻,她有些茫然。 他撩起她的毛衣,将她的牛仔裤往下扯动,好露出她下腹部那鲜艳的红色弯刀,上面那个鬼字清晰可见,那是她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灼热的吻烙上她的刺青,韦薇安轻颤一下,感受着他的吻自腹部往上蔓延,一直到吻上她浑圆的胸脯为止。 「英雄……」她以手半撑起身子,止住他的动作,「你等等!」 即使全身发热,即使渴望这个男人的吻与拥抱,但她还是让理智凌驾一切。 鬼塚英雄哑然的望着她,再一次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她刚刚叫了他的名字!亲口呼唤他的名字。 「再叫一次,再叫一次我的名字!」他压抑嗓音,但深情依旧。 韦薇安闭上双眼。被强力拥抱着的感觉竟是这么幸福,他们的心跳重叠,她的心告诉自己,她曾依恋这个男人! 张开双臂,她温柔的拥住他。唤他的名是一时情急,因为她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她曾这样叫过。 「英雄……」柔声开口,「我想知道我的过去……」 他狂乱的双眼迅速沉静下来,温柔的扶她坐起,为她将卷起的毛衣拉下;而她也习惯似的为他扣上钮扣,整了整衬衫。 「我只是……」 「情不自禁。」她抚上他有着胡碴的脸,「我了解,因为我也是。」 现在听见她这番话,反而让他更加难受,紧蹙着眉头。 「我们叫些点心,我想好好的听听我的过去。」她从容的起身,想翻找菜单。 鬼塚英雄只能望她着的背影,这个让他迷恋,甚至也回吻他的女人,竟然记不起他们之间的一切! 「嘿!」她忽然回身,朝着他抛出一朵笑靥,「对不起。」 对不起她忘了过去、对不起她忘了所有事情,或许对不起她离婚又结了婚,也或许对不起她抛下他两年。 她最想说的,是对不起让他这么爱她,而她却忘记了那势必浓烈的爱情。 对不起。 韦薇安听了一整个下午的「过去」,一直到那天晚上才离开饭店。她那是种奇怪的经验,彷佛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一般,但偏偏那是自己的过去。 鬼塚盟,日本黑道帮派,她是鬼塚安子,两年半前嫁给了鬼塚英雄,成为安子夫人;不过她是生长在这块土地上,国境之南的天使育幼院,这也让她想起来,为什么齐天胜的老么结婚时,她会那么不舒服!因为么子的妻子,也是来自于天使育幼院。 第二十九章 她还有个母亲、有姊妹,这一切的一切似真又很遥远,当他在述说时,有时会有画面闪进她脑海,但又不确定。 听了一下午,她的脑子袋有点胀,觉得自己像是记得又像不记得,许多东西似曾相识、她很像是一个作着梦中梦的人,分不清楚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 时间晚了,她跟齐家联络过后打算回去,鬼塚英雄当然会送她。 「你觉得如何?」上了车,他不安的问着。 「觉得?觉得脑子快炸了!」她无力笑了笑,「我不确定我能记起什么,你们说的有的我有印象,可是……」 他知道这事情强求不来,但是……他多希望安子能够立刻想起来,想起他!不要用那种迷惘的眼神看着他,她看他的神态应该要更柔媚直接才是。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日本?」她突然问。 「预计明天。」原本预计是接到她立刻走人,但是谁也无法预料到,这个安子不是他的安子…… 「这么快。」双眼一沉,她握住了他搁在座位上的大手。 这些触碰现在都变得多余,因为鬼塚英雄知道,他的安子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并不是他殷切盼望要接回鬼塚盟的安子。 既然如此,他要再次强行带她走吗?还是应该还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 或许应该放开她,他没办法伤害深爱的女人!回去就建坟吧,仪式要隆重,挑个好日子。 「我是来找我的妻子,但是没找到。」他直视着前方,突然气氛如冰潭般冻人,「我不想破坏你的生活,所以我明天就会离开。」 「你当年……不是硬把我掳走的吗?」这声音小心翼翼的,「我以为你会再重施故伎……」 「因为我……很爱你,所以不会伤害你。」他握紧拳头,压下颤抖,「我跟你保证过,我不会做出任何让你哭泣的事情。」 不会做出任何让她哭泣的事情…… 身边的人没再开口,鬼塚英雄维持平静的凝视前方,不想再看韦薇安一眼。看得越久,他会越舍不得放手。 只是那握着他大掌的柔荑,却隐约的在发抖,他才在思忖,就感到热泪滴上了他的手背,他惊讶的回首看去,竟然见到一个泪流满面的泪人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韦薇安仓皇失措的抹去泪水,「我就是……眼泪就这样流出来了。」 「安子!」怎么了?不要哭,泪水不适合她。 她这样的哭泣,会让他益加难受而已。 霎时,她抓住他的衣袖,瞪圆双眼,不住的颤抖着身子。「不要走……天哪!不要走!」 鬼塚英雄完全呆住。见安子哭得泣不成声,哽咽的要求他不要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希望你离开我!」韦薇安哭喊着,一听到他说明天要回日本,她的心就变得好痛! 再听见他说因为很爱她,所以不愿意带她走时,泪水就决堤。 她想跟着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走后要做些什么,但她就是想跟着他! 不!他不能走!她不要他走!她不要他离开,不要再一次——再一次? 刺耳的煞车声突然传来,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佐佐木喊了声注意,许多车子的煞车声跟着此起彼落,几乎要刺穿了韦薇安的耳膜。 她讨厌这个声音!从以前就讨厌这种煞车声!她摀住双耳伏下身子,而鬼塚英雄也直觉反应的护着她。 前头有人发生事故,连着几台车都被迫煞车或是改道,最后他们的车子及时往旁边的车道钻出,才停了下来。因为煞车的关系,鬼塚英雄稍稍往前滑,伏下身子的韦薇安差点撞上前座的排挡杆。 「前面有人撞车了!」佐佐木回首报告,「是重机。」 他不让安子骑机车是有道理的。他应该跟齐家沟通一下,不要再让安子骑着重机在高架桥上飙。 抱着头的韦薇安,瞳孔倏地扩大,她听见了煞车声……还有枪声! 有人在喊危险、有人在开枪,车子的中隔板上全部都是弹凹痕,有人开了门滚地而出……是那个脸部有烧伤的男人!他拿着枪对着外面扫射,然后那个长黑发的单眼皮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黑色的鬼字和服,衣服下面……是炸药!是…… 接着火光冲天,灼热的焚烧,玻璃的碎裂……她全身上下都好痛,压在车子底下的人是谁,是……是…… 「哇啊——」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喊叫。 「安子?安子!」鬼塚英雄赶紧由后箝握住她的双臂,试图拉她起来。 她猛然抬首,眼神里盈满了慌乱而对不准焦距。他不知道她在看哪里,虽然她像是看着他,但似乎在看遥远的彼方。 下一刻,她的视线聚焦在他脸上,直瞪他的黑色瞳眸。 「鬼塚英雄?」一开口,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眶里翻落,「鬼塚英雄?该死的你还活着!」 咦?他怔然,完全无法反应,就看着韦薇安粉拳落下,直往他的胸膛上敲……然后,她激动的捧住他的脸,狠狠的吻上他! 狂热的情感自吻蔓延开来,鬼塚英雄不可能拒绝,他回应着深藏两年的感情,他们难分难舍的咬囓着彼此,紧紧抱着。 「我以为你死了。」这是她离开他的唇时,说的第一句话,「我沉入大海时,以为我们可以在地狱会合。」 「我活下来了,因为我听见你的呼唤声。」鬼塚英雄有些不可思议。安子?现在怀里的是他的安子?! 「喔,天哪!」韦薇安跳了起来,「孩子!我生了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那不是你再婚的时候……」连他都一时接不上现实。 「我们的孩子!那天本来要跟你说我怀孕的,可是出了事,我——喔!天哪!你当爸爸了!我们的孩子起名叫希望!」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希望。 希望可以再次幸福,希望有人能够从遥远的国度前来接她! 「安子?你是那个安子吗?」鬼塚英雄被她的话语搞乱了,双手定住她的脸,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鬼塚安子,你的妻子。」韦薇安扬起欣喜若狂的微笑,拿出口袋中的戒指,「这个……是你跟我求婚时给的!你那时用气音说着,要我——」 鬼塚英雄不想让她再多嘴,佐佐木就坐在前面耶!他覆上她的唇,用深情的吻制止了她泄漏八挂的话语,而她热情的予以回吻,一如往昔。 他的安子回来了! 车子重新启动,略过事故现场,他们往前直行,前往齐家的白色别墅。齐家人正担忧晚归且去向不明的韦薇安,但是当她下车时,他们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他们认识的薇安了。 她熠熠有神的双眸,坚毅不摇的气势,她是鬼塚盟的正妻,鬼塚安子。 希望攀着桌沿练习走路,咿咿呀呀的,到现在只会叫妈妈。他看到桌上有个可爱的花瓶,绕到花瓶边,眼看着就要抓下去—— 「希望!」韦薇安喊了声,一岁的小孩子彷佛听懂似的,瞬间缩回手。 一双手由后抱起了希望,宠溺般的逗弄着笑得灿烂的他。 第三十章 「就叫希望吗?真好!」韦优慈蔼般的看着孩子。昨天畇雅打来,说要上山看她,顺便带一位娇客来时,她还想是哪个育幼院的孩子。 没想到,会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儿。 韦薇安恢复记忆后,迅速处理所有事情。她回到天使育幼院,赫见楚畇雅已经接下院长的重担,姊妹俩相见好不开心,当然她也花了很大的工夫,才说服畇雅接受她的丈夫,隔两天便前来探望母亲。 只是韦优没想到,她不只一个人来,还带了她未曾谋面的孙子,以及……那个人。 鬼塚英雄自知不受欢迎,跟车子待在外头,顺便享受一下芬多精的洗礼。优子住在森林里,空气清新,与世无争,很符合她的个性。 「看起来……一切都好?」韦优坐了下来,望着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女儿。 「一切都很好。」韦薇安流露出锐不可当的气势,较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妈,我要跟英雄回日本了。」 「是吗?」她微笑着,鬼塚英雄曾寄给她婚礼照片,她早知道女儿真的嫁给他,看来一辈子跟鬼塚盟脱不了关系。 「你要不要跟我们走?」她半蹲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我现在是鬼塚盟的正妻,您是我母亲,不会被当成叛徒处置的!」 这点她跟鬼塚英雄「强烈」的沟通过了,她当然是大获全胜。 「正妻啊……」韦优爱怜的抚着女儿的头发,这个自小就强悍的女儿,「你爱他吗?」 韦薇安微微一笑,不由得回首往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爱到当我以为他死时,也想跟着离开这世间。」 「那就好、那就好。」看着女儿闪耀着幸福的双眸,她相信他们是相爱的。 「妈,跟我回日本好吗?」央求着,她不想让母亲在这里孤独一生,「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担心!苍木还活着,我见过他……你要去日本看他吗?」 听说,生父现在还望着母亲的照片,总是唱着母亲当年爱唱的歌,台湾小调。 韦优摇了摇头,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她记得春天来的时候,日本会开满群山的樱花,粉色的樱花像雪一样,随风飘洒在大地,落在发梢及肩头。 有的人会在樱花树下,任樱花雨落在身上,赞叹其绽放出的生机与美丽,拍照留下那短暂的美丽;但每年总是会有人在樱花祭后自杀,因为他们觉得这美丽的景象太过短暂,一如人生,人生应该在最灿烂之际了结生命。 樱花无罪,她只是伫立在那儿,尽其本份的生存而已,但是欣赏樱花的人却有不同的心思……对她而言,日本的一切都是恶梦,唯一美好的只有薇安这个孩子。 对薇安而言,她就是会徜徉在樱花雨中的人,因为她是属于樱花国度。 「优子已经死了,替我立个坟吧!」韦优交代着,「有空再回来看我。」 「妈……」韦薇安知道母亲的个性,她的倔强,便遗传自母亲。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有空就会回来看你。」 她有些哀愁的站起身,看着站在角落的楚畇雅,这个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姊妹,差一点点变成侍妾的麻吉。 「畇雅,妈就麻烦你照顾了。」端正的站着,以一种温柔却不失威严的态度说着。 「你放心吧!」楚畇雅握着她的手,泪水不争气的掉落。 她们已经彻夜长谈好久,姊妹俩有说不尽的心事,她希望畇雅不要对她有任何内疚,如此年轻的生命,应该找寻自己的爱情;她们互留了mail,这样即使在日本也不会断掉联系。 她来找母亲之前,已经跟齐家道别,对于齐天胜的救命之恩她几辈子都还不完,还有他给予她渴求的父爱,最后她认了他做干爹;所以齐家兄弟瞬间成了她的哥哥,他们的妻子也都与她以姊妹相称。 齐家是她在台湾的第二个家,她永远不会忘记在这里得到的安稳与幸福。 只是,她不适合这个地方。 抱起希望,她跟母亲道别,往外走去。 迎上前的男人,尽管身上可能染满血腥、尽管他残酷无情,但他仍旧是她此生的最爱,他的怀抱,也才是她唯一的归宿。 鬼塚英雄看着韦优,轻轻的颔了首。 她微笑颔首,慈祥得就像个母亲。 待车子往机场驶去,韦薇安攀着车窗,望着远处挥手的母亲,两行清泪悄悄滑落。 「你想留下来的话,我不想勉强你。」鬼塚英雄不熟练的抱着希望,全身相当紧绷。他从来不知道,小孩会小成这样,他真怕太用力,他会被折断! 「留下来?」韦薇安抹去泪水,将车窗关上,「你认为我为什么想留下来?」 「陪伴优子,或是留在齐家。」其实他的语调一点都不大方,「毕竟这里才是你的家。」 她失声而笑,接过被抱着不舒服的希望,瞅了他一眼。 「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她勾起妖媚的笑容,「盟主,您打算前往哪里,身为妻子的我就跟到哪里。」 鬼塚英雄的眼神瞬间柔和,紧紧的搂过妻子跟孩子,原以为永远失去的一半灵魂,不但失而复得,而且还多了另一小小生命。 「我们回日本。」 「本~」小小的希望,忽然学习了最后一个字的发音,「本——」 「对,我们回家!」韦薇安开心的吻了儿子好几下,「回日本喔!」 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那画面真是和乐融融,不过——佐佐木清了清喉咙,他必须提醒一件事。 「很抱歉打搅你们。」他庆幸在台湾没有租大轿车,他得以坐在前座的安全区。 「喔,佐佐木!」她对佐佐木是疼惜的,「英雄,回去后找个人帮他整容,我喜欢以前的他!」 「咳!夫人,身为鬼塚盟的一份子,带些伤疤是英雄象征。」事实上毁容之后,他比较受欢迎。「我想提醒两位,你们现在并不是夫妻。」 「咦?」夫妻俩异口同声。 「两年前,伊武迫使夫人签的离婚协议书已经生效,因为当时有证人,也去登记了,所以……」 「所以……」韦薇安哦了好长一声,不怀好意的看向鬼塚英雄,「你可以再好好的求一次婚了。」这次她要什么样的场景呢? 「咳!回去办一下手续就可以了。」他僵直着身子。还要再一次?! 「唉!希望,你看你爸爸,乱没诚意的。」她抱着希望,向旁边挪了一大步,「前夫,坐远一点!」 「佐佐木,你给我把这件事处理好!」 「嗄?」关、关他什么事啊?「你们就再结一次婚就好了啊!」 「再求一次婚。」 「佐佐木!」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浪子真好孕之一《完美娇夫》; 02、浪子真好孕之二《理想煮夫》; 03、浪子真好孕之三《兼职凉夫》。 04、浪子真好孕番外篇《英雄前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