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死游戏》 第1章 新的旅途 苏山猛然惊醒,睁开眼,划破黑暗,并逐渐占据眼帘的是来自于上方的车灯。 灯光直直从上方打下,彻底掩盖黑暗覆盖前一秒眼中倒映出的带血利刃。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利刃入脑,贯穿坚硬骨骼,狠狠搅动柔软脑组织的疼痛仍旧存留于神经中,还未彻底消弭。 与他现如今的状态对照,却给苏山自身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极好!完全是陷入死境前的状态。 危险的搏杀,虽不致命却在缓缓透支生命的一道道伤口,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境般。 但,那不是梦境,苏山确认,瘫软的身体坐得笔直。 低头向下看去,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上的豁口,溅洒在上面还未干透的大片血渍,鼻尖可以轻易的嗅闻到浓厚的铁锈气味,都在佐证之前的经历。 豁口之下,本该存在的伤痕,血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白皙的肌肤。 “竟然是真的。”苏山喃喃自语,笑意随着咧开的嘴角蔓延,又快速收敛。 注意力从自身转移,他看向四周。 各色人等,零零散散的坐于各处,双眼紧闭,在列车上安眠。 连同他在内,坐在车厢中的有二十一个人。 是的,这应该是一节车厢。 整齐排列的座椅,座椅前的小桌,行驶过程中产生的细微震动,都在说明列车正在快速朝着一个未知的目标行进。 苏山将车窗边的帘子拨向一边,窗外被浓厚的雾气包裹,入眼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再看不见一丝一毫其它的景象。 他试了试车窗的扣扭,发现可以拉开。但最终理智在与旺盛的好奇心比拼中占据了上风。苏山选择松开手,即使眼睛时不时的瞄向一成不变的窗外也是如此。 好奇,是会害死猫的。 同理,也能害死人。 作为一名私家侦探,苏山十分清楚这一点。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首先要做的是观察,而非试探。 解开衬衫上方紧系的第一颗扣子,脖颈的束缚感稍松,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后悔么? 当然不。 做了的决定,后悔也没有用。 何况,那种渣滓,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都显得过于仁慈。 苏山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解锁开屏,混杂在各色软件中的黑红色图案显得尤为突兀。 黑与红交织成的底色中央是一个骷髅头,白色的骨骼上几点殷红的血珠若隐若现,似要沁透进深处,却又驻于表层。 不知为什么,每当看见这仿佛小孩子恶作剧的图案时,苏山的心中总会油然而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 注视久了,这骷髅头就会仿佛活过来一样,上下颌作动,上面的几点血液也会变得越发的妖异晶莹,一种独属于生命的活力从中逐渐显现。 在这应用的图案下面,则是应用的名字——即死游戏。 很奇怪,苏山也不知道这应用从何而来,或许用另一种方式说,当他买来这部手机的时候,这应用就出现在了手机上。 这当然不可能是流氓软件。 一台崭新的,到他手里才开封的手机,尤其是当他返回手机店说明情况要求更换,店员露出的那种你就是来找茬的表情时,这种感觉尤为的强烈。 店员看不见手机中的奇怪app,其他人也看不见。连借助另一部手机拍摄到的屏幕照片,拿给别人看,他人只能看到手机中正常的应用软件。 因为好奇,他留下了这部手机,也因此才有了这一次的机会。 好奇,是把不受控制的双刃剑,将他带向死亡,也让他开始一段新的旅途。 手指轻轻点在图标上面,手机屏幕上红色的波纹荡漾,滚动的血液层层叠叠,无止尽的洗刷着屏幕,将现在注视着手机的苏山脸上染上了层红色的光芒。 正中间,出现了他的照片,不过却是黑白的,像极了灵堂上摆放的遗像。 登陆页面的用户名正是苏山的名字,密码一栏则是空白,可以直接登陆,于是苏山继续点击。 更多功能亟待开启中一浮现的文字阻止了苏山的进一步探索。 “这…这是哪里?” “啊…脑袋好晕。” … 陆陆续续苏醒的乘客,夹带着不解与疑惑之声。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游戏的话,苏山大概可以想见满屏漂浮的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列车?奇怪,我怎么会在列车上?我记得我在公交车上刷手机的啊…”一手拿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拿了手机的上班族站起身,环顾四周,脸上满是不解。 车厢的环境与布置,很容易便能够让人知道身处何地。 “卧槽!这不会是穿越了吧!”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少年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兴奋的大叫一声。 “不对,不对。”满脸欢喜的他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穿越到游戏里面?” 少年至今记得他在自习课上百无聊赖玩手机时看到的app图标,还以为是同桌给他下载的新的手游,结果一点开,他便到了这里。 “系统,系统,呼叫系统!” “打开菜单!” “查看人物属性!” 咋咋呼呼的中二少年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游戏?”上班族抓住了关键词,连忙问道:“同学,你不会是点了那个叫做即死游戏的app吧!” “啊?”少年看向上班族,张嘴反问,“大叔,你也是?” 大叔?他只是因为努力工作,为社会,为公司,为自身创造价值,996不停歇,这才显得有些老气的!绝对不是因为上了年纪! 被叫到的上班族脸上差点爆出青筋,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尽量和颜悦色的回答道:“我本来是要卸载这有些可疑的app的,结果不小心点了一下…” “那你们呢?”少年转而向着其他人大声询问。 “我也是。” “一样。” … 此起彼伏的回答,相差无几的答案。 接受信息时代各种信息轰炸过的人们,来到这里以后,恐慌确实是存在着的,但不会是歇斯底里毫无理智的那一种。 苏山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心里面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啊?你们没有听到声音的吗?” “声音?什么声音?”少年看向在场那个发出不和谐音符的主人。 虽说其他人的遭遇证明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主角,但玩过许多游戏的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在队伍里面掌握些许话语权的绝好时机。 他也不知道车厢里面的这些人有多少是npc,又有多少是队友,却不妨碍他抓住游戏的脉络。 亦即剧情。 “就是权力,金钱,美女,什么都可以得到之类的话语…”似乎意识到言语内容有些羞耻,顶着一双黑眼圈,面色苍白的青年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不会吧,大哥,这种你都信?反诈啊,反诈你懂不懂!”校服少年有些无语。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问:“你确信真的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而不是自己的幻想?” “当然!”青年连忙点头。在周围目光的注视下他有些无法确定之前听到的内容,却怎么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完全社死。 “不管怎么样,按照当下的线索,我们出现在这里,应该都与手机里面的那个app,即死游戏有关。”文质彬彬的男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向在场所有人展示着手里的手机。 “那我们要怎么回去?”穿着休闲居家服的女子发问。 “即死游戏,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好名字。” “对啊…”更多的人附和着。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点击了手机中的即死游戏app,可现在仔细回想,却像是当时被鬼迷了心窍一般。 “通关,既然是游戏,想要脱离,那就要通关。”确认没有系统相随的校服少年有些遗憾,随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看看身边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文质彬彬的男人提议道。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寻找什么助力道具的想法很快落空。 这点苏山,早在清醒过来不久后便注意到了。 这节列车车厢中,除了他们自身,加上手里的手机,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座位,小桌,都是焊接在车厢里头的,十分牢固,想要拆卸下来,没有暴力破拆工具基本不可能。 当然,人类本身便是创造工具,善于使用工具的一把好手。如果这是一场杀戮游戏的话,裤腰系着的皮带,手上的手机,身上的衣服,以及身处的环境,都能够带去有效的杀伤。 苏山想得很多,却并无动作。 在有人出头的情况下,获取信息,并不需要他参与其中。 “这扇门怎么打不开?”去到过道尽头的校服少年手掌用力拉动了几下,在纹丝不动的门扉前无奈的松开了门把手。 “喂,大叔,你那是不是也一样?”回过头,他向着另一边的上班族高声问道。 “对,打不开!”做着和少年一样行动的上班族答道。 “不会是密室逃脱吧!”校服少年皱眉,如今的情况使他不由得联想到了密室逃脱一类的游戏。 “大家再仔细寻找一下,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2章 愿望货币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打断了车厢中众人更进一步的行动。 校服少年退后几步,警惕的注视着紧闭的门扉。 铃声从中传出,近在咫尺。 门扉打开了一条缝隙,又迅速的扩大,显露出了身后的事物。 那是一辆列车上常见的小推车,上面空无一物。 餐车后,推着餐车的“乘务员”出现,让在场所有人瞪大双眼。 因为,那是……一具骷髅! 正在行走的一具骷髅架子! 随着它的行走,小推车朝前移动,挂在小推车四角的风铃随之晃荡,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亡灵族!骷髅海!”校服少年一脸兴奋,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 这一幕,直立的骷髅,像极了游戏中一些怪物的形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山听到了一声声疑问,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少人都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强自按捺着内心的恐惧。 那是一具雪白的骷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的存在,也看不到任何器官,入眼的都是惨白的骨骼。 空洞的两个眼眶里面闪烁着幽幽的两团绿火,证明这并不是一具普通的人体骨骼标本,而是以另一种不为人所知的形态生存着的生命。 “成年女性骨架?不过未免有些过于娇小了?看骨盆发育情况,应该是临近成年的阶段。”苏山目不转睛的盯着骷髅的骨盆。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与脑中资料一比对,苏山还是可以得出结论。 想要鉴别出已经彻底白骨化的骨架性别,最简单的便是观察骨盆。 男性骨盆部位的骨头肥厚粗糙,女性则不同,骨盆特别光滑,而且显得特别薄。 “请各位乘客回到位置上。”骷髅张嘴,没有声带的它发出了声音,声音是冰冷的机械合成声。 在它身后,门扉缓缓关闭。 “快,快,快去坐下。” “回到位置上,也就是说不用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也可以的吧?” 有人记得本来的座位,也有人不记得了,但此刻,他们都选择了同一个动作,坐下,坐回座椅上。 没有一个人去探究继续站着会有怎样的结果。 至少在场的没有傻子,疯子。 等众人坐好,驻足的骷髅这才继续推着小推车,慢悠悠的过道上行走。 风铃声响彻,与人脑中纷乱的思绪交织,构成难解的乱麻。 如果推车后面是一个美女乘务员的话,那么这一切会是十分的赏心悦目,有着美好的意境。甚至,还会有勇敢的乘客借着购买东西的理由与其攀谈,期待更深的交流。 可惜,这是一具骷髅,随着它的靠近,有不少人已经恐惧得闭上了眼睛。 “请慢用。”骷髅停下脚步,发出了声音,并从餐车上拿起了一张类似报纸的纸质物品和一支笔,放在了一名乘客面前的小桌上。 这才重新推着小推车继续朝前,向着其他人靠近。 “请慢用。”骷髅同样把一张“报纸”和一支笔放在了苏山座位前的小桌子上。 也正是这短暂的接近,苏山更加确信这骷髅是真正的人体骨骼,而非仿真骨骼模型。 苏山低头看向“报纸”。 这是张四开大纸,上面用文字刊写了一些什么内容,白纸黑字,有些地方则是用血红色的字体写就,看起来触目惊心。 整体除了上面的一点除外,再没有其它怪异的地方。 至于那支笔,随便扫一眼,就知道那是很普通的笔,唯一不同的,这应该是学校的老师用来批改考卷时的用的红色水笔,笔尖周围存在着的红色墨水证明了这点。 苏山拿起“报纸”,入手微有些粗糙,纸质也还算不错。鼻子靠近轻轻一嗅,还可以隐约嗅见上面传来的油墨香味。 整体来说,这的确是张报纸,不过很快苏山就发觉它与普通报纸不同的地方。 内容!就是内容! 苏山仅仅看了一眼,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厚死亡气息。 上面最开头,用红笔写着一即死游戏。 “注意事项:无法完成每次游戏,达成游戏目标者,死!” 注意事项后的那个死字,用红色字体特别标注,转圈带划之间,还有些红色的液体淋漓的洒在下面,看上去就像是未干透的血液一般。 最后面的感叹号,下面的一点,是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随着心脏紧缩,又膨胀,跳动间,血液四下横流。 心脏上方是笔直下落的竖,尖锐突出的箭头,抵在心脏上方的位置,悬在瓣膜外。只需毫无着力的朝下轻轻一点,便可刺穿心脏。 一线生死,是现在,是下一秒,也可能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即死游戏,果然如它的名字一般,这是一个与死亡息息相关的游戏。 普通的游戏游戏里面,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在这里这里失败了的话,结果就是死亡。 苏山如此坚信。 只因挽救一个人,可比杀死一个人要难得多。 借此从死境中存活下来的他,比其他同行者们更加清楚这点。 是的,是同行者,而非伙伴。 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完全没有影响到苏山,他翻到报纸的第二版,往下继续阅览。 “即死游戏:夺命速递。游戏简介:这是一座原本忙碌的码头,只不过在某个意外的时间里面被海啸给淹没了,而那些勤劳的码头工人们,至死的时候都还在忙碌。因此他们的鬼魂在码头上继续着日复一日的搬运工作,永不停歇。游戏达成条件:在限定时间内搬运至少三个货运箱子回到车站,由检票口递交,即可完成本次工作。游戏基础奖励:三个愿望铜币(奖励随成功搬运箱子数量上升,上限105),并获得即死游戏正式玩家身份。其它游戏提示,将在本列火车抵站后送达。” “注:愿望铜币为即死游戏货币种类之一,在其上还有愿望银币,愿望金币。兑换率为:每一百枚愿望铜币可兑换一枚愿望银币,每十枚愿望银币可兑换一枚愿望金币。货币内部流通使用,也可它用。持有愿望铜币,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许下愿望。货币消耗与愿望难易成正比,也即许越难实现的愿望,所消耗的货币越多,需要的货币质量越高。” “即死游戏第一刊正式发布,之后陆续将有更多内容更出,敬请关注。另本列车提供免费饮料,食品,请在以下供应栏填上所需,均免费无限供应。” 在这些文字的旁边,还附上了一张图片,惟妙惟肖,就像是身临其境看到的一般。 上面是座清晨的码头,第一缕阳光斜垂了下来,码头上有工人在忙碌着,而那些工人,则是鬼魂! 一个又一个的工人鬼魂,在码头上徘徊,睁着无神的眼睛,茫然又不知疲倦的搬运着一个个货运箱子。 “愿望?能够实现愿望的货币么。”苏山眼中光芒闪动。 按照这报纸上所说,也就是完成游戏,就可以获得愿望货币,再用愿望货币许下愿望,就可以实现愿望! 既然现实中常规的办法无法保证结果的必然性,那他,便用非常规的办法! 魔法,对抗魔法! 凡人的世界里面,权力便是最大的魔法。但现在,他在一个诡谲的世界中。 哪怕,为此失去性命! 可他的性命不正是捡回来的么? 笑意自嘴角浮现,又很快收敛。 苏山拿起笔,尝试性的在那栏供应栏里面写下了一碗大米饭,一块七成熟的牛排,三颗白水煮蛋,一盘凉拌荷兰豆。 刚准备停笔时,他想了想,又加上了一颗苹果,三块黑巧克力以及一瓶电解质饮料。 荤素搭配,充足的碳水以及蛋白质的摄入,可以保证体力活动的顺利进行。饱腹程度可以随着进食的进行慢慢调整,七分饱最佳。 饭后的苹果可以加快食物的消化,保持愉悦心情。 至于巧克力和电解质饮料,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可以随时随地补充能量与水分。 苏山可不相信,搬运货运箱子真的那么容易。 毕竟他的对手,可是鬼魂! 苏山坐着静静等待。 不久后,伴随着风铃声,小推车再次来到苏山的座位旁。 与前次不同,这回小推车上多出了餐盘,热气腾腾的米饭,牛排…苏山所点的食物一样不落,还包括了餐具。 骷髅伸出手,将菜肴一样样的端至苏山面前的小桌,做着乘务员一般的工作。 直至此刻,有了苏山的亲身示范,其他人这才纷纷拿笔,在供应栏写下各自想要的食物。 苏山看到的他们也看到了,干“体力活”之前,自然需要好好进食。 车厢中的女性乘客脸上有着挥散不去的担忧,相较男性,她们的力量天然处于弱势。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箱子不是无法抬动的那种,重量轻一点,再轻一点。 放弃? 不可能放弃的。 所亲身经历的这一切,科学无法解释的骷髅,平日里接触不到,只在某些视频中出现的高级菜肴,都在述说着这次机会有多么难得。 不只是女性乘客们这么想,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权力,金钱,美女!”面色苍白的青年注视着眼前的佛跳墙,帝王蟹…嘿嘿一笑,双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切,看来只有食物,不能要其它的东西。”校服少年有些无奈的摇头,大口大口吃着手中的汉堡。 其手边报纸上的供应栏,填写了许多与食物无关的东西。 诸如苗刀,瓦尔p手枪,加特林,肾上腺素与注射器等等… 填得虽多,但除了食物,其它一样东西都没出现。 好吧,有些填上去的食物也没有出现,少年面露遗憾之色。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有了,龙肉没有。 第3章 小丑 “终点站到了,终点站到了,请各位旅客在十分钟之内下车,否则后果自负。” 不算漫长的消食时间后,高速行驶的列车缓缓减速,直至最终停下。 “重复一遍,终点站到了,终点站到了,请各位旅客在十分钟之内下车,否则后果自负。” 列车内的广播响起,传达到站的通知。 换成在普通的列车上,这一刻的旅客们,都已经各自去拿行李,准备下车,或许车下早有人在等待。但是在这里,不知道去向为何的乘客们,临走时,还是有恐慌与忐忑。 苏山站起身,习惯性的往窗外望去。 这一刻,窗外不再是浓密得让视线无法穿透的浓白色雾气。 浓雾消散,一座车站大厅,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与平常的车站大厅没有两样。但是,却空空荡荡,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只是没有步履匆忙的旅客,连工作人员都没有一个。 至少,在苏山的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任何的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活物的存在。 他们应该是这里唯一的一群活人。 “真是场孤单的游戏啊。” 低声自语,苏山站起身,顺手将小桌上的巧克力与300ml小瓶电解质饮料塞进浅灰色休闲裤裤兜中。 顺着指示标志,朝着出口走去。 前方,紧闭的门扉一扇扇开启。 穿过一节节车厢,身旁空旷无人的座椅,似也曾经有人坐在上面,最后却余下冰冷空洞。 行走的过程中,苏山身体的肌肉微微的绷紧,已经做好了随时面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一般游戏里面,都有安全区一说。 对于苏山而言,列车便像是游戏中的绝对安全区。他无法确定离开列车后会不会遇到怪物,有没有危险,只能更加小心。 跟在苏山身后不远的校服少年徐源也很清楚这点,要不是手里面没趁手的武器,他现在理所应当一马当先,随时准备接敌迎战。 吃完饭的时间,车上的乘客们并不是在沉默中等待。简单的自我介绍,必要的交流没有落下。 苏山离开得非常果断,下车后可能遇到危险,可继续待在列车上,死得更快。 十分钟,广播里面说得非常清楚,他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要是超过了十分钟,需要付出什么后果,苏山并不知道,广播也没有说。 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不是任何人所能够承受得了的后果。 从原本的位置,到出口,事实上并不需要走太久。 穿过几节车厢,苏山便看到了车门,那里,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来自外界新鲜冰冷的空气不断涌入。 “嗯?”正走下列车的苏山眉头一皱,鼻子中闻嗅到的气息让他有些迟疑。 这股咸湿的气息,如果他的味觉不是突然失灵的话… 是海,是属于海风的独特味道! 苏山几步走下列车,脚踏在结实的地面上,脚踏实地的感觉冲淡了几分对于前路的迷茫。 站台空旷,寂静。 苏山朝旁看去,一大片蔚蓝色占据了他的眼帘。 “怎么了?”徐源问道,并随着苏山的视线看去,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由得张大嘴巴,身体不自觉颤抖着。 “真是…真是太棒了!” 那是他们来时的道路,却又称不上是一条道路。 在蓝色的海浪翻涌中若隐若现的铁轨,任海浪拍击,海水漫过,却依旧存在于那里。 唯一的铁轨起于海中,陈于海面,没于海的尽头。 列车依托于它,一路疾驰,追赶着海平线。 无法知晓最初始发的地方,也无从判断即将前往的下一站。 此刻,身处的站台不过是列车中途停靠点之一。 “这不恰如人生一般?”苏山怔然。 “大哥,别说,你说的话还挺有哲理的!”徐源咂咂嘴,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么?”苏山不置可否的抿嘴,眼底深处的眸光悄然黯淡。 他环顾四周,更多的线索纳入拼图。 列车横向进站,停靠在站台。 除开他们下车的车厢,以及相邻的几节车厢,其它的车厢,便全处在大海之上。打开车门,望见的是大海,落脚点也没有。 幸好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没有恶劣到胡乱涂画指示标志,不然让一些乘客不小心跌落大海,成为一具泡发的尸体也不无可能。 在苏山与徐源身后,陆陆续续有乘客下车,即使有所心理建设,见到了这一幕依旧难掩震惊。 到了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幕,已经让他们,对于愿望货币能够实现愿望这一说法,已经深信不疑! 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苏山抬脚向着车站大厅走去,徐源紧跟其后。 对于身后多出的小跟班,苏山不以为意。 在列车上他出现好几个破绽,倒不是有意无意,纯粹只是他来不及做遮掩,也懒得去补救。 正如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带血的残破白衬衫,干透了依旧显眼的红色印渍,之前已经让大部分乘客下意识的远离,心生畏惧。 除了徐源,这穿着校服的中二少年。 中二? 信息时代熏陶下的青少年,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懂那才是大错特错。 坚决的行动力,尚未成型的世界观,道德观,已经足够让他们造成绝大部分成年人无法造成的危害。 私家侦探的职业经历,此类案件苏山早已见怪不怪。 他踏入车站,眼前豁然开朗。 这座车站的大厅十分的宽敞,里面的布置与一般车站的大厅别无二致,该有的标识,售票窗口,以及让候车的旅客等待休息的椅子一概不少。 在远处,甚至还有个专供吸烟人群吸烟的吸烟室,给带孩子的母亲使用的育婴室,还有摆放在大厅角落的按摩椅,常见的车站小卖部,应有尽有。 只不过,车站大厅异常干净整洁。没有旅客,没有工作人员,地面上连纸屑,塑料垃圾袋,等等一系列平常常见的事物都没有。 地面铺设的平整瓷砖,光滑锃亮,在某个角度甚至可以清晰倒映出人的面容。 这里,好似从来都没有人到来过,一切都凝固在某个时间点。 车站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悬挂着个大挂钟,指针滴答滴答的行走着,提示着众人时间的变化。 8:52:37。 清晨,略带寒意。 “啪。” 突然间,有清脆的响指声出现。 响指声过后,整个世界像是被不透光的黑布瞬间蒙上,一片漆黑。 苏山往前踏出的右脚默默的收了回来,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限。 即使努力睁大眼睛,得到的反馈也是黑暗,视线中没有一丝光源。 他只能够调用其它感官,即耳朵,去捕捉四周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天黑了?” “别撞我,别再往前走了!” “对了,手电筒,用手机的手电筒啊!” 在苏山的身后,跟着他下车,走进车站的乘客们,在骤然的黑暗中不可避免的出现慌乱。 一时间,乘客们的声声呼喊成了车站中的主旋律。 所有人眼中看到的只有黑,彻底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有拿出手机的乘客凭着肌肉记忆解锁手机,明明手机就在手中,但无论他怎么点击,手机屏幕始终不亮,更别说使用手电筒功能。 光芒,好似在出现伊始,便被黑暗吞噬殆尽。 恐慌正在蔓延。 “冷静!”苏山暴喝一声,将纷杂的人声压住。 “抓住你们身边人的手掌,不要乱跑。” 听到苏山的声音,乘客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有些迟疑,可他们还是边抱着极大恐惧,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 触摸到旁边人的身体的一瞬间,感受到他们身体散发出的热量,听到那一声“谁呀”,快要蹦出心房的心脏才安定下来。 幸好有其他人,幸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此刻的想法。 人是一种社群动物,相同的情况下,如果单单只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或许他们已经崩溃了。但是现在,听到周围那此起彼伏,来自不同人发出的声音,无形间多出几分安全感,驱散了一些本应递增的恐慌,总算没有使局面恶化。 “唔…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我要回家。”黑暗中,有人蜷缩在一方小小的角落,全身颤抖着,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音,可脸上,已经满是滚烫的泪滴滑落的痕迹。 “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欢迎你们来到小丑的庆典时刻!”尖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充满激情。 “啪嗒。” 有点类似于00年以前,农村中老式的屋子里面白炽灯的拉线,拉一下之后,白炽灯通电,亮起的响声。 然后,天亮了。 光明驱散黑暗,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场景已和之前截然不同。 原来空旷的车站大厅,一个个售票窗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圆形舞台。 彩色的聚光灯投下的光晕,在舞台上迅速的移动着。 “噔噔噔!” 是什么重要人物出场的音效。 光晕缓慢的移动,汇合在了一处,照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小丑,一身色彩鲜艳的装束,脚下踏着双特大号的鞋子,头上着是顶歪斜的圆底锥尖帽。用白色与红色油彩混合而成的夸张妆容,一个红色的大鼻子驻留在上头,让其显得更加的滑稽与可笑。 “咦,好像开错灯了?”小丑咧开嘴,左手一拉,手里面抓着的带线的气球朝下一坠。 于是四周围又暗了下来,唯一明亮之处只剩下舞台上的灯光汇聚之处,即是小丑周遭。 小丑满意的点头,两边涂白的嘴朝上一翘,露出了在此刻显得特别惊悚的笑脸。 “npc吧?”徐源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 与苏山一样,小丑的出现虽然意外,却不会给他们带去与其他乘客一样的感受。 小丑常常出现在游乐场,各种活动场合,是欢乐的代名词,深受小孩子的喜爱。往往拿出一个气球,变一个魔术,便会吸引来自孩子们的欢呼声与掌声,成为瞩目的焦点。 可对于大人们来说,却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甚至于越看小丑,越觉得有些厌恶。 大抵是那滑稽的脸孔,夸张的动作之下,隐藏着不知是善是恶的灵魂吧? 于是,小丑既受到孩子们的喜欢,成为他们欢乐的源泉。却又经常成为恐怖片中的常客,掀起一场场歇斯底里的恐慌。 此时此地,出现的小丑,带给乘客们最直接的观感,无疑是后者。 第4章 幸与不幸 气氛突然变冷,或者说,气氛从来没有好过。 “哎呀呀,我的出场你们竟然没有一点惊喜?” “呜呜呜,真是让人伤心啊。”小丑的五官都皱成一堆,愁眉苦脸。 在脸庞原有的妆容上,竟还出现了一滴又一滴用蓝色水彩画出来的泪滴,用来表现他此刻的心情。 见状,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开始鼓掌,发出掌声。 “啪啪啪。” 有一些人生怕慢了,发出的掌声不够响,死命的拍打着手掌,整个掌心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烫,变红,拍打间还带着些微的刺痛。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表现出,此时此刻他们对于小丑出现产生的“惊喜”情绪。 苏山也在鼓掌的人群之中,他自然不可能例外。 猫要顺着毛捋,npc也不例外。 掌声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吝啬? 见状,小丑的嘴又咧开,脸上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消失,重新露出标志性的笑脸。 他张开双臂,好似在迎接一些什么。 微仰起的脑袋,闭上的眼睛,沉浸在这一刻久久不停歇的掌声中。 鲜花与掌声这是对于每一名小丑来说至高无上的荣誉,他也不例外。 哦,对了,小丑突然想起来忘了加上鲜花。 于是,他打了个响指,自舞台上空有各色花瓣与彩带飘落,纷纷扬扬,煞是美丽。 鲜花与掌声,这下子齐全了。 最后,他弯下腰去,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环抱腰间一侧,深深的鞠躬,如同平常的小丑表演结束后谢幕一般。 等他重新直起身子来,台下鼓掌的人们都惊讶的发现,两只想要互相拍打的手掌再也无法接触,如同中间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 “好了,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接下来应该进入正题了。”小丑脸上画出的上扬嘴角弧度不变,却突然让人感觉他的表情变得郑重。 苏山看向车站里面的挂钟,与刚下车时的时间一对比,的确过去了两分钟。 又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如果有人能够活过一个世纪的话,只怕也没有办法经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苏山清空了脑中不必要的思绪,凝神等待,更多的线索可能隐藏在小丑接下来的话语中。 即死游戏:夺命速递。 小丑背后,突然投影出八个大字,从字体的转圜划钩间,有殷红的红色液体垂流滴淌。 “啪嗒。” 屏息凝神间,可以隐约听到水滴坠落地面,与地面碰撞产生的细微声响,还带着拉丝般的粘稠感。 “如你们所见,诸位还是测试玩家,现在的这个游戏,便是诸位取得正式玩家身份的开始。” “嘿嘿…”小丑低低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尖锐,“肯定有人会问,如果成为不了正式玩家会怎么样?” “结果那还用想么?”小丑摊手,摇摇头,眉头凝成一团。 “那自然是被淘汰,也就是死亡。” 底下有人惊呼出声,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在场的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虽然世界上还是有一些地方处在战乱中,可对于遥远东方的这个大国度来说,没有什么太过于显着的影响。 生与死,对于处在国家保护中的民众而言,从来都只是有些过于遥远的概念。 “现在是八点五十二分五十七秒,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还有七分钟又零三秒钟。” “就在我说话的当下,又过去了三秒钟。” “接下来请各位玩家们注意,请各位玩家们注意。” 小丑也不管有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只是径直的讲下去,“本场游戏时间,至中午一点钟结束,游戏持续时间总共四个小时。如在这四个小时内,无法取得三个货运箱子带回车站者——将自动淘汰,抹杀。在规定时间内,取得三个货运箱子,由检票口递交,即可获得完成本场游戏,获得游戏通关奖励与下一站的车票。” “另外,请看你们的右手手腕。”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右手的手腕,只见手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副智能手表。 “该手表为游戏内赠送,能够提示时间,与他人通话,还能够记录步数,记录当前愿望货币数量,监视心率变化等等。总之,这可是不可多得都好东西呦~” “请玩家们做个守时的人,不然的话,死神可不会迟到的呦。” 小丑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巨大的镰刀,与各种影视剧作品当中死神所持拿的镰刀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森寒的镰刀,拿在小丑的手中,却怎么看都觉得无比的奇怪,特别滑稽。 镰刀朝下一挥,锋刃划割空气,一道无形的波纹递出。 苏山浑身的寒毛炸起,一刹那间,脖子一凉,好像被割裂开了,感觉到了自咽喉处划过的冰冷触感。 伴随着的是,是一种失重感,脑袋好像在飘。 一个激灵,苏山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触手温热,想象中的糟糕情况没有出现。 再看周围,其他人的表情或是惊恐,或是畏惧,经历应该也与苏山一样,喉间被锋刃触碰的冰冷挥之不去。 那是死亡,擦掠过去的森寒。 “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小丑拉长了声音,手中的镰刀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死得绝对不会如此的舒服的。”小丑提醒,语气格外的认真。 “嘿嘿…”他又发出低低的浅笑声,想到那些场景,不由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哦,对了,我忘记说了,诸位的智能手表里面已经记录了本次游戏的场景地图,需要的时候请自行查询呦,仅限本次游戏。”小丑一拍脑袋,补充了一句。 正当众人准备查看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的时候,“铛,铛,铛”,连续的三声钟响,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 “现在,小丑的奇妙时刻到了!作为诸位第一次参加即死游戏的福利,你们将获得当前唯一一次助力的机会。” “喏,就是这个。”小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中间放着一颗红彤彤,熟透了的苹果。 “苹果?”众人看清楚小丑掌心中的苹果后,下意识的感觉到一阵荒谬。 只是苹果而已? 这种水果,只要有那么一点钱,十块钱都可以买个几斤!这就是所谓的福利? 上一刻脑海中浮现如此想法,下一刻,“咕噜。” 有人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喉结的上下浮动表明了他这一刻的真实渴望。 空气中,有一股苹果的香气,淡淡的,被鼻子所捕捉,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口中唾液的快速增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丑手中的那颗苹果上面。 即使心里面知道此刻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可是身体却诚实的维持着本能的选择,不受理智的控制。 那颗苹果…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不,不对,是肯定好吃! 已经有人朝前踏出了几步,眼中有着迷乱的光彩闪烁,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颗苹果。 嘴角出现一缕晶莹的液体,苏山控制着自己,才没有让口水流下。 他努力的咽下口中丰富的唾沫,可是源源不断的还有口水产生,以至于他的喉结不断地重复着上下吞咽的动作。 苏山心头有些骇然,小丑手中拿着的那颗苹果,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如此吸引人,让人无法抗拒? “哎呀呀,看来诸位有点迫不及待了呢。”见状,小丑点点头,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沉醉的表情。 因为他这个动作,萦绕在空气中的苹果香气减少许多,众人总算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而那踏出脚步的几个人,则是连忙退后,又进入了人群之中,这才重新获得一份安全感。 小丑睁开眼睛,举高了手,介绍道:“这颗苹果,有个别名,唤作幸与不幸的选择。吃下它,你将在幸与不幸之间随机进行一次抽取。” “幸是什么?不幸又是什么?”有人大着胆子提起声音问道。 “问得好。”小丑露出微笑,只不过在脸上妆容的衬托,以及当前环境下显得格外的惊悚。 “幸,即是幸运。有可能是一段时间的好运气,有可能是一段提示,也有可能是能够帮助你的道具,总之,只要你足够幸运,那么你获得的东西绝对丰厚。” “至于不幸嘛…不幸总是千篇一律的,你所能够联想到的众多不幸也在其中呦~” 小丑满怀期待的看向台下的众人,询问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们谁要来吃下这颗苹果?要知道,这颗苹果当下只有一颗,而且无比的美味,吃了之后那就没有了呦~” 话音落下,没有人动,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小丑以及他手中的苹果,就是没有人动弹。 谁愿意去赌? 赌那虚无缥缈的幸运? 或许因为好奇,或许因为点击即死游戏应用时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又或许是因为声音中的诱惑,有许多的理由让在场的众人来到这里。 就算明知道结果是死亡,但每个人都坚信一点,自身绝对不会是倒霉的那一个。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什么万劫不复的时候! 因此没有人愿意去赌博,去在幸与不幸间被动的进行选择。 哪怕如赌徒,通常红了眼的去赌,也是在输了大量钱财,乃至于倾家荡产的情况下做出的无奈选择。 要知道,正如小丑所说,不幸总是千篇一律的,在现实中比比皆是。 至于幸运,则伶仃得很,很难真正垂怜某一个人。 多少人一辈子没捡过钱,即使捡到过,捡过的钱连一张大过五十的钞票都没有的? 即将开始的游戏或许很危险,可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现下,让他们去赌,赌命;怎么可能? 第5章 苹果,人 苏山摇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尤其是这种,将希望寄托于未知事物,不知善恶的小丑身上的行为,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选择。 “这应该算是新手福利吧?只可惜,嘿嘿…”徐源沉思片刻,果断拒绝黑心游戏厂商的馅饼。 非酋也有春天,但这个春天只在想象中,实际遥遥无期。 人群中,做着同样选择,同样在挣扎的人不在少数。 谁也不是傻子。 正因为不是傻子,所以在经过一番思考后,这些人做出的选择都与苏山一样,静观其变。 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人有把握掌控,让幸运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 “哎呀呀,看来这一次的玩家们质量不行呀,真是遗憾。”小丑叹息,十分遗憾的移开目光。 转而抬手,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下一块。 “咔嚓。” 紧接着是咀嚼,苹果果肉发出脆响,随着牙齿不断的碾磨,丰富的汁水在小丑口中激荡。 “这一次?” “果然,还有其他的玩家存在的么?如果按照这样来说的话,随着游戏的持续进行,还有可能遇上其他的玩家,甚至发生争斗。”苏山的关注点不在小丑吃着的那颗苹果上,从小丑的言语中捕捉到了新的信息。 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蓝星上造成人类死伤最多的永远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祸! 苏山很清楚这一点,更别说,即死游戏,这一种用性命作为赌注的游戏了! 生死关头,大部分人做出的都会是自私,对于自己有利的选择! 还有愿望货币的存在,那是可以获得金钱,权势,任何事物的东西啊! 多少人可以抑制住内心的贪婪? 没有人。 包括现在,在场乘客们表面祥和,等到游戏开始后,祥和又能剩下几分? 人性有闪光点,但在大部分时间,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可信任。 “咔嚓。” 舞台中央,小丑又咬下一块苹果。 苏山对上小丑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小丑是有意识的在给在场的众人透露一些信息。只不过没有说得那么清楚,如果不仔细听,深入的去想,很容易错过话语中隐藏的信息。 “咔嚓嚓…” “嗝~” 舞台上的小丑吃得飞快,很快,一整颗苹果在其手中只剩下果核,他还惬意的打了个饱嗝。 看他那吃完苹果后流露出的满足表情,一些人心中突然涌现遗憾的情绪,早知道吃了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刚刚绝对不会放过啊! 可惜,现在苹果已经被吃得剩下果核,再怎么遗憾都是没有办法的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下一刻,舞台上的小丑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啊…” 一条巨蛇,出现在小丑的身后,大张着嘴,竟是从小丑的脑袋,一口吞落。 从脑袋向下,将小丑的整个身体都吞没了进去。 临末了,大蛇的嘴巴外头,还遗留着小丑的一条腿,一下一下,有节奏的颤动。很快,大蛇的头朝上仰起,上下起伏几次,那条腿渐渐地消失在大蛇的大嘴中。 它直起身子,大蛇蛇躯表面,还隐约看得出人的形状。 大蛇的胃部一阵阵蠕动,人的形状变得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 大蛇冰冷的竖瞳审视着舞台下的“食物”们,嘴中吐出长长的信子,发出的嘶嘶声也不知道在宣告着些什么。 半晌后,被眼前一幕震惊到失了神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发出恐惧的大叫,“快跑!” 一声信号般的尖叫后,他们迅速的撒开脚丫子,朝着列车的方向跑去,每个人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跑得飞快。 或许还有一层潜在的考虑,他们只要跑得够快,比旁边的人跑得快,那么在大蛇吞吃其他人之时,得到的逃生机会会更多一点。 苏山刚跑了没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过身望去,那条狰狞的大蛇停留在舞台上,并没有来追赶他们。 它的目光中,隐含着的情绪那是戏谑,还是不屑? “不对劲。” 是了,以小丑从一开始展现出来的能力,又怎么可能被一条蛇给吞吃掉? 哪怕这条蛇再大,再凶猛,也是不可能的。 “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 “剧情杀的话,放在这里未免有些突兀了,而且还是npc,意义不大。”徐源从游戏的角度进行分析。 徐源说话间夹杂着明显的鼻音,他刚刚跑得并不比谁慢,却不妨碍他重新返回到苏山身边。 先是苏山停下,徐源停下,再是一些人停下,最后是更远处的人停下。 似乎是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众人看着那条大蛇,注视着蛇鳞反射出来的冷光。 “嘿!” 自大蛇的嘴巴中伸出一双手臂,抵住蛇的上下颌,撑开了那张大嘴。 被吓了一跳的众人瞪大眼睛,只见小丑从蛇的嘴巴里面爬了出来,沾染的胃液拉扯出晶莹的丝线,不堪重负的落下,小丑浑身湿漉漉的,被粘稠的液体所占据。 小丑重新站在舞台上,对着一旁挥手。 “小蛇蛇乖,叔叔这里没有肉吃,还是下回再来吧~” 那条狰狞的大蛇竟是人性化的点了下头,将身躯一盘,如它出现之时一般,在众目睽睽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给你们的surprise!”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奇妙?”小丑咧开嘴,发出低沉的笑声。 直到这刻,苏山才体会到这小丑恶劣的本质。 身后的乘客大口喘息,可想而知刚刚的一幕让他们消耗了多少的体力。 虽然体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恢复,但,但距离游戏开始的时间已经非常短暂。 在游戏还未开始之时体力便消耗了一些,简直是要命。 “刚刚…莫非那是亚当与夏娃被伊甸园中的蛇哄骗吃下的苹果?对于人类而言是幸运,对于亚当与夏娃本身则意味着不幸的智慧果实?” “可是,怎么可能?伊甸园中属于上帝的果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显不可能啊…” “那我们是人类,还是亚当夏娃?”王刚大口喘息,上气不接下气,被常年的工作掏空了的社畜的身体,很快感觉到了疲惫。 “大叔,不管我们的概念是人类,还是亚当夏娃,你该不会以为那颗苹果那么好吃下肚的吧?”徐源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 王刚面色一白。 “嘿嘿,苹果没有了呦。”小丑无奈摊手,涂满油彩的脸上是落寞和遗憾的表情。 “不过!” “基于诸位不吃这颗苹果的缘故,本场游戏场景中,将会随机刷新出少部分的礼品箱。” 小丑手指着身旁,“啪嗒”一下,一个盒子从半空落下。 盒子是常见的礼品包装盒的外观,上头还扎着彩带,大约成年人巴掌大小。 “啪。”小丑打了个响指,食指指向人群中的徐源,“没错,你想得没有错,礼品盒你想成空投补给箱也是可以的。” “作为福利,你可以选择可以打开礼品盒,获得里面的馈赠。” “记住,这样的机会可轻易不会有。”小丑特意点明了礼品箱的珍贵之处。 摇摇头,苏山反正是不会完全相信小丑的话的。 一半真,一半假。 不,也有可能是九句真,一句假。 真实的谎言,才能骗人,乃至于无懈可击。 小丑刚刚恶劣的表演还历历在目,苏山不会天真的认为它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好了,本次解说到此完毕。另外,你们还有三分钟的准备时间,等时间一到,卡口将会开启,请诸位努力活下去吧!”小丑面向乘客们深深的一鞠躬,尽显绅士风度。 “还有,列车上的那位小朋友还不下来么?只剩下三分钟了。害怕的小朋友,往往在天黑了之后,是会被第一个抓走的呢…嘿嘿嘿…列车上的朋友们,肯定会很欢迎新朋友的到来。”小丑低低笑了两声,声音如同经过了车站喇叭的扩音,朝着四周飘散。 狭小的黑暗空间内,蜷缩着的身影的主人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细碎的短发下,是一张精致却苍白的面容。 “妈妈…我想回家…” “还有人没下车?”苏山猛的转过去,看向列车。 紧跟着目光扫视周围,已经得出了个准确的数量。 连同他在内,在场的一共有二十人。 少了一个! 之前在车厢上,苏山便有粗略的数过,车厢里面连同他在内有二十一个人。 少了的那个,应该是个少女。准确的说,应该是个内向的学生,有社交障碍,或者有类似的心理疾病。 回头看向车站上方的挂钟,在苏山思考的当下,又过去了十秒钟。 十一秒,十二秒,十三秒… 随着细长秒针一下又一下的摆动,时间朝前行走,打开的列车门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这是被吓傻了?苏山生出荒谬的念头。 看来即死游戏挑选的玩家应该没有一个具体的量化标准,现今掌握的线索太少,需要接下去继续收集才行。 救? 不救? 两个选择,交织成各自不同的路线与可能,摆放在所有人面前。 乘客脸上有疑惑,有迟疑,有畏惧,唯独没有的是踏上前去的人。 谁都听明白了小丑言语中的威胁意味,以及可能的恐怖结果。 面临生死抉择,即使仅仅只是可能,最好的办法便是保全自身。 所以,短暂的等待过后,苏山动了。 “时间够的。”苏山看了一眼挂钟的时间,快速的朝着列车车门的方向跑去。 他还有两分二十多秒,这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只要中间不耽误,完全可以在时间截止的时候下车。 前提是:不耽误,没有出现意外。 “这可不是什么杀伐果断的主角应该有的觉悟啊。”望着苏山即将踏入车门的背影,笑嘻嘻的徐源摇摇头,双手从裤兜中抽出。 “唉,看来我也不是什么主角。”他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 在其他乘客诧异的目光中,校服少年向苏山的方向追去。 第6章 前奏 “做个好人难。”看了一眼苏山,徐源感觉到一丝安慰。 再看一看右边,咦,刚刚救下的人呢? 眼睛余光向后瞟,好吧,在后边。 “做个好人真难。” 身后的少女感受到了注视,低着头,双手交缠在一起,两根食指不断的交缠绕圈,仿佛很好玩的游戏般。 得,看见这一幕,徐源表情越加愁苦。 苦恼的抓乱头发,顶着一个崭新鸡窝头的徐源道: “大哥,带这么一个小拖油瓶,感觉我们会死得很快啊。”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但不妨碍徐源将少女视作拖油瓶,前面还加上一个小字。 “不会的,我…我不会拖累你们的。”陆游鱼鼓足勇气道。 刚抬起的头,却在接触到徐源的目光后连忙低下,像极受惊了的兔子, “那你呢,既然觉得死得快,为什么还要跟在后面。”苏山注视着点击电子手表地图选项后出现的码头3d立体地图,随口问道。 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功能有很多,苏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越是功能强大的辅助装备,越能佐证他们需要面对的困境多么艰难。 “嘿嘿,这不是感觉生存几率比较高嘛。” 五指顺着一个方向划抓着头发,徐源很快又整理好了头上的鸡窝。 “小拖油瓶在,代表无论如何,都有一个比我跑得慢的垫背的。至于大哥,那当然就是我的大腿了,不赶快抱紧还等什么?” “是么?”对于徐源的回答,苏山不置可否。 未知的环境中抱团,这是人类的本能。 趋利避害也是。 他们之中,一个烂好人,一个拖油瓶,一个中二少年,在其他乘客眼中都属于问题人群。单独一个还好说,可是三个凑到一起,那便不会有人会有来接触的兴趣了。 虽然苏山后来给自己打造的烂好人人设,还收到不少抱团邀请来着。 况且,乘客之间也存在着竞争关系。 一开始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可随着游戏的进行,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矛盾? 因此,一个问题多多的竞争对手,是乘客们喜闻乐见的。 “这码头挺大的,找到货运箱子应该得费不少功夫。”苏山手指虚划着,眼前码头的3d立体地图缓缓旋转。 装货区,仓库,管理处,员工宿舍。四栋建筑物分布在地图上,装货区距离最近,仓库稍远,再来是管理处,最后是工人宿舍。 装货区在码头左上角,靠近停泊船尾的位置,与仓库处在相反的两个方向,管理处与员工宿舍则是处在同一条轴线上。 地图上没有将距离标注出来,他也无从去判断这些区域距离身后的车站有多远。 排列整齐的集装箱,像是一栋栋楼房,彻底阻碍了探寻的视线。 其他的乘客,已经消失在集装箱形成的丛林中。 时间:9:05。 “可惜没有叉车,塔吊什么的。”四下张望一番,徐源很是失望。 “这些近似于作弊的工具就别想,何况塔吊那种东西在场的估计没人能操作。”苏山道。 “也对,既然是游戏,奖励还那么丰厚,怎么也不会简单到让我一路开着叉车狂飙。” “咦,什么东西。”徐源反手抓向脖子后面,一张纸钞被抓在手中。 定睛一看,纸钞上那张威严的面孔,数字1后面一连串夸张的0,手中的冥币让徐源朝旁边啐了一口。 “呸,晦气。” “也不知道谁那么没有公德心,在车站出口洒冥币,这是怕人死了变成穷鬼没钱花吗?” 说完,徐源便要将这冥币丢掉。 “等等。”苏山制止了徐源的动作,从其手中拿过冥币。 “怎么了,有什么线索?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徐源探头。 “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冥币而已。”扫了一眼手中的冥币,普普通通,没有异常,苏山顺手将冥币揣进裤兜中。 “哎?那你还拿这废纸干什么?”徐源眼珠子一转,顿时心领神会,露出了然的表情。 “等我一下!”他跑向那些被风带出来,落在水泥地面的冥币。 “虽然擦屁股还显膈应,总比没得擦强,好歹也是纸!”片刻后,徐源手里面抓着收集到的几张冥币回到苏山身边。 “小拖油瓶,我们以备不时之需擦屎的纸就交给你了!” “我不要!不卫生!而且纸我这边又不是没有!”陆游鱼紧咬着下唇,满脸抗拒。 “都说了是以备不时之需!何况你这挎包还装不下几张“厕所纸”嘛~”也不管陆游鱼同不同意,徐源眼疾手快的拉开她腰间萝卜形状的挎包拉链,将冥币塞了进去,并迅速拉上。 “你!”陆游鱼嘟起嘴,气呼呼的看着徐源,一只手放在了挎包上。 “你不是说不会拖累我们的吗?那么当好一个工具人,也是不错的选择呦。”徐源笑嘻嘻的说。 “反正你的挎包里面也没装什么东西,那我就随便放一些进去,谁知道…”俏皮的眨眨眼,徐源接着道:“会不会有什么用呢?” “等游戏结束了再扔也不迟。” “行…行吧。”小手离开挎包,陆游鱼勉强答应。 “不过如果真的没什么用处,到时候我肯定就扔了!” “嗯嗯,到时候不管是扔了,还是烧给谁都随你。虽然地府肯定通胀贬值了就是,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这三个傻x,真当这是什么郊游吗!” 苏山三人离开后,一侧的集装箱后面,站出来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不屑的冷笑着。 健壮如他,穿在身上的宽松运动服根本遮掩不住那满身力量感爆棚的腱子肉。 杨虎是乘客中仅有的两个没选择抱团的。 另一个是被挑剩下,而他不同,他选择孤身一人! 作为一名健身教练,常因为壮硕的身材被关注,被认为是有勇无谋之辈。 可事实上,在健身这一行业,单单只是会撸铁,没有脑子,又怎么能够生存下来? 学员是来健身,可事实上教练会不会健身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要会经营关系,要会服务学员! 打从一开始,杨虎便抓住了这个游戏的关键点。 游戏条陈中,可没有哪句话,有提到货运箱子不能抢的! 他不需要去面对那些工人鬼魂,他也无法确认拳头能不能对鬼魂产生伤害。 也不需要去搬运货运箱子,确认货运箱子重不重。 他的对手,一直都是人!其他身为人的乘客! 因此,他在从车站出来后,很快消失在其他乘客眼中,有意加深有勇无谋的印象。 在这之后避开其他乘客,一路躲躲藏藏,偷偷的潜回这个地方。 不管谁带着货运箱子回来,在这个位置他都能够及时的看见。 至于动手抢夺… 杨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 只要时机抓得好,撂倒小鸡仔似的乘客不要太轻松。 “那种生活,我绝对不会再回去了,绝对!” 第7章 各自的行动 “这手表还真好用,如果能回到现实,肯定能卖不少钱。”王刚翻来覆去的查看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 “前提是我们能活着回去。”穿着一身居家休闲服的少妇李晓红回道。 场间变得有些寂静,想到那个最坏的结局,四人都变得沉默。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够活下去的!”戴着金丝眼镜的富态胖子钱铭鼓励道。 “还有啊,那三个等级的愿望货币,可是可以实现愿望的!你们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像是钱,房子,车子,首饰之类的?” 此话一出,顿时让低迷的士气有所回升。 其余三个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渴求的事物,变得神采奕奕。 “牛老哥啊,之前听你说你想让孙子上重点高中来着?”钱铭走到了老实巴交的老汉牛大力身边,亲昵的搂着他的肩膀。 鼻尖嗅闻到的浓郁汗臭味让钱铭呼吸一窒,但他还是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感,脸上堆起笑容。 “我钱胖子呢,好歹是在银行工作的,人脉还是有些的!如果牛老哥你不介意的话,出去之后你孙子进重点高中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钱铭轻拍了几下旁边干瘦老汉的肩膀,顺势提出请求,“老哥你是干体力活的,那身体杠杠的。等一下找到货运箱子,如果可以的话,还得请老哥你多卖卖力气,帮我们一把。” “是啊是啊,牛大爷老当益壮,宝刀未老!”李晓红也不管成语用得对不对,连声夸赞起牛老汉。 “这…”牛大力黝黑的脸庞浮现红晕,憨厚一笑,“能帮俺肯定会帮的,俺没啥本事,就是有一把子力气,出力气的事情交给俺没问题!” “老哥说这话那胖子我就放心了。”钱铭松开手,往后退一步,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深吸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进入胸腔,这才感觉好上许多。 “也不知道货运箱子在哪里,这地方这么大,感觉挺难找的啊。”王刚看着偌大的码头,脑门浮现一条黑线。 出车站的时候还没感觉,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码头真tm的大!看见的除了集装箱也就是集装箱了,颜色有不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差别。 拨弄着智能手表上方浮现出的码头全景,里面代表自己位置的闪烁光点离着装货区和仓库还有一定距离。 “而且装货区,仓库,这两个地方哪里有货运箱子?还是都有?” “应该是在装货区。”牛大力答道。 “怎么说?老哥可以确定吗?”钱铭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俺年轻的时候在码头做过工,装货,卸货基本在一个点位的。所以要找货运箱子,去装货区找准没错,那里应该也有一个仓库。”牛大力侃侃而谈,顺手从怀中掏出烟盒。 “老哥,抽这个,劲大。”钱铭连忙拿出裤兜中的黄鹤楼,抽出一只,恭敬的递上。 牛大力惶恐的接过烟,还未等他把烟叼在嘴上,钱铭已经拿着打火机靠上前。 烟被点燃,牛大力深吸一口,烟气被吸摄进嘴中,又缓缓的从鼻间吐出。 曾进城打过工,后来又在家务农的牛大力不是没有人给他递过烟,打过火。可当给他递烟点火的变成一名银行经理的时候,这种待遇不禁使他感到受宠若惊。 “牛大哥,那仓库就不会有货运箱子吗?”王刚发问。 “仓库肯定是有货运箱子的,但肯定不会太多!俺认为,在装货区的货运箱子的数量应该最多。不然…不然的话…”牛大力压低声音。 他深深吸了两口烟,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这才接着道:“码头工人的鬼魂搬什么呢?” 与此同时,集装箱形成的钢铁丛林中,一群乘客正顺着电子表显示出的地图前行。 “装货区,仓库,甚至管理处,或者这些在码头的某个地方,集装箱后面,都有可能有货运箱子的存在。”边走,纪泽言边向身边的同伴阐述着他的猜想,眼镜后一双狭长丹凤眼显得格外的有神。 这一行人是抱团的乘客中最多的一个团体,足足有七人。 人多力量大,如此环境下,人数是建立底气的最快速手段。 “哦?怎么说。”有人发问。 “如果我们是在一个大型游戏中的话,那么我们所经历的这第一个任务,或者是第一个游戏,就绝对不会太难。因为,我们是新手。” “要只是屠杀,游戏主办方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在列车上昏睡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我们死上很多次。” 纪泽言一番话说得其他六人止不住的点头。 这些东西他们脑中仅有模模糊糊的概念,听完纪泽言的话后才恍然大悟。 “货运箱子属于任务道具一类,只有获取它们,我们才能够去交付,完成这场游戏。要是获取条件单一,难度太大,我们又该怎么样面对接下去的工人鬼魂?这游戏中的怪物。” 身为一名人民教师,还是连续几年获得所在城市优秀教师的纪泽言,可不是一名只会教书的教书匠。 他更看重后面的育人,而育人,便需要了解那些学生们平时玩什么,看什么,喜欢什么,才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所以对于游戏,他并不陌生,甚至称得上拿手。 “不过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我希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毕竟这个游戏,不是单纯的游戏,被押上的赌注中包括了我们的生命!” “李鸣,你是个练长跑的体育生,在我们这里面体力最好,我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去到管理处,那里是员工宿舍到装货区,仓库的必经之路。你得在管理处寻找关于游戏的线索,隐藏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最好能顺便观察一下外面工人鬼魂的情况。如果感觉有危险,后面那条你可以选择不做。” 被点到名字的青年有些迟疑。 “放心,这些鬼魂必然有着某种限制存在!要不然的话,还要我们搬什么货运箱子,直接让我们送死不就成了!” “我保证,找到货运箱子的第一时间我们会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可以撤回来。而且我还可以保证,第一批送到车站里的箱子,其中两个必然会是你的!”纪泽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停下脚步,环视一圈身遭跟他一起停下的其他同伴。 “你们同意吗?” “同意!” … 其余五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任何异议。 李鸣的任务明显是最为危险的,要到靠近员工宿舍的管理处去。 谁知道那些码头工人鬼魂是不是真如纪泽言嘴里面说的那样有着限制?要是没有,这等于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周麓,我知道你和李鸣是同学,所以,去仓库搜寻货运箱子的三人组就由你带队。” “好。”周麓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去装货区的另一队,由我带队。大家有意见吗?” 没人反对。 纪泽言说话条理清晰,计划的每个环节都安排得丝丝入扣,是个不错的团队领袖。 “大家在路上的时候也多留意点,可能会找到货运箱子,或者礼品盒的踪迹。” “智能手表,我们的手机,都有拍照功能,有收获了,都必须拍摄下来,传给其他人知晓。刚刚大家都加了群,直接发到群里面即可。当然,大家私下沟通也是可以的。” “尤其是你,周麓,多和李鸣联系。”纪泽言多提了一句。 “我会的。” “那么现在,李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吗?你可以拒绝,但是我相信,以你的体力,耐力,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任务了。”纪泽言看着李鸣,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给出的两个货运箱子的承诺,是为了给李鸣足够的回报。至于后面的这些举措,也是为了使李鸣安心,让他无后顾之忧,顺便团结一下小团体里面的其他人。 作为一名优秀教师,纪泽言明白一个整体的凝聚力,氛围、有多么的重要。 李鸣一咬牙,说道:“我…答应了!” “好!” “我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活下来,离开这场游戏!” “现在出发!” 钱铭,纪泽言,如他们一般的小团体,都在偌大的码头上做出各自的判断,选择,并依此展开行动。 这一座寂静了不知道多久,毫无生机的码头,也在这一天的清晨,被注入新鲜的血液,带来了些许的活力。 “嘀嗒,嘀嗒。” 闹钟的秒针缓慢的朝前移动。 “滴答,滴答。” 混杂着的是更微小的声音。 有水自被褥中渗出,艰难挤过床板的缝隙,形成水珠滴落于地面。 阴暗,潮湿,房间内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臭气息。但排列整齐的铁架床上,被子遮掩住的人形轮廓,却仿若无所察觉,继续安然的甛睡着。 第8章 礼盒,钟鸣 “嗨,有人吗?” “咚咚。” 集装箱的铁锁被徐源拨弄了几下,撞击铁皮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来是没人。”徐源转身向着另一个集装箱进发。 “他是不是脑子里面总有些奇思妙想?”没有直接问徐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已经是陆游鱼颇有情商的表现。 “有些线索你不知道,在你没有下车的时候。”没有理会四处搜寻的徐源,一些话,苏山必须和陆游鱼说清楚。 “控制呼吸,手臂的摆荡不要停,保持速度频率。”眼见陆游鱼的呼吸有些散乱,苏山提醒道。 “所谓快走,便是尽可能的努力走快一点。努力这个词语是相对应的,快一点也是努力,快很多也是努力,你只要逐渐让身体去适应一个比平时步行更快的速度,并习惯新的行走节奏即可。” “我会努力的!”陆游鱼按照苏山的提示尝试着。 一开始还有些笨拙,渐渐的也有了进步。 风带起裙角飘扬,露出陆游鱼白皙纤细的小腿,肌肤在光线的折越中显得晶莹剔透。 穿着连衣裙的少女并不知道此刻的她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好在她也没空去想那些多余的东西,专注进行着快走。 只有这样,才能够勉强跟上苏山的脚步,不被落下。 “每个人都至少寻找到三个货运箱子,运到车站检票口递交,才能够活下去。”说话的时候苏山的呼吸也没有乱,脚步轻快,至始至终保持着一个速度。 “啊…” “专注。” 差点停下脚步的陆游鱼在苏山的提醒下,注意力被重新拉回快走上头。 “所以之前我们也不算救了你,因为接下来,能不能救你,全看你自己。” “好的。” 简单的两个字回答,苏山对于陆游鱼的观感又好上了许多。 如果陆游鱼不能够很快接受现实,甚至出声质问,苏山会毫不犹豫的抛下她。 作为工具,其实陆游鱼在被救下列车的那一刻,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你应该有社交障碍,在人多的场合中,很容易出现烦躁,紧张,乃至于抗拒的情绪。同时,在陌生环境中,你的应激反应也是属于最极端的那一种。因为恐惧,惊慌,常出现消极的应对,甚至无法控制身体的行为。” “我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努力克服。” 感觉好像全身都暴露在苏山面前,变得再无秘密,陆游鱼的脸上红红的。 “我会努力的。”她诚恳应道。 “卧槽!” 徐源的惊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校服少年用风一般的速度向他们的方向跑来。 远远的,还未靠近,苏山已经看到徐源高举着的双手中,那颜色鲜艳的礼盒。 看来连番问候,终于还是让徐源找到了忘记锁门的热情家庭,得到了他们慷慨的馈赠。 “你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前往装货区仓库的计划因为徐源的新发现暂时中断。 跑到苏山面前的徐源喘着粗气,晃动手中的礼盒,努力感受着,想要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里面装着啥。” 探查无果,徐源将礼盒放在水泥地面上。 礼盒是他找到的,将收获展示出来也不是单纯为了分享。而是…他不敢开。 作为资深的游戏玩家,抽卡的游戏徐源也玩过不少,对于自身运气的信心早在一次次无功而返中消磨殆尽。 苏山弯下腰,拿起礼盒,用手仔细掂量。 礼盒有一定的重量,里面确实存在东西。 轻轻摇晃,苏山却没有感受到礼盒中的未知物品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晃动。 自相矛盾的结论,明明礼盒有一定的重量,摇晃时却没有感受到里面所装物品的存在。 “不过,即使真的有礼物存在的话,这里面的东西真的会是常规意义上的“礼物”吗?”苏山很是怀疑。 与徐源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清楚知道,所谓的馈赠,肯定不会是小丑大发慈悲,好心给的礼物。 或者说,有礼物,却不一定全是“好”礼物。 “暂时先不要开。”苏山做出保守的决定,礼盒被他还给徐源。 “小拖油瓶,这礼物送给你了。”礼盒被徐源塞进陆游鱼怀中。 陆游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礼盒。等到反应过来以后,丢也不是,拿也不是,毕竟刚刚听苏山和徐源的对话,直觉告诉她礼盒应该蛮重要的。 “先收着,你那萝卜挎包挺大的,应该塞得下。” 继冥币后,陆游鱼的萝卜挎包中又多出了新的收藏品。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们都不会想到吧?我竟然拿到了这么好用的道具。”孤身一人的杨天来大笑着,苍白的面容因为喜悦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色。 笑声过半,杨天来突然想到了什么,止住笑声,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 四下无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竟然还敢拒绝我!都看不起我是吧!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想到之前的经历,杨天来不禁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这东西…嘿嘿。”杨天来轻笑一声,有一个歹毒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中产生。 杨天来手上的礼盒早已打开,盒子中空无一物。 获得的礼物,杨天来已经装进了裤兜中。 那是四张贴纸,从手接触到的瞬间,贴纸的作用便清晰的浮现在杨天来脑中。 眼珠子一转,杨天来把礼盒盖子重新盖上,扎好彩带,放回了发现它的集装箱拐角。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钟声吓了杨天来一跳。 他惊疑不定的循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所看见的,无非是集装箱而已。 钟声回荡,在码头上空扩散,传递至每一个角落。 “呼,呼,呼…”气喘吁吁的李鸣连连深吸了几口气,快速跳动的心脏这才稍稍平复了一点。 进入管理处之前,李鸣就看到了三楼楼顶外墙镶嵌着的圆形钟表。 可当钟声奏响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耳朵嗡嗡的响。 “这声音这么大,不会把那些工人吵醒吧?”李鸣惴惴。 “不行,还是得通知他们一下,让他们注意。”没有犹豫,李鸣抬起手腕,准备用电子表联系他人。 下一刻,李鸣突然停下动作,瞪大双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百叶窗。 透过缝隙,狭窄的视界中,他所看见的那些从员工宿舍走出的身影,和列车上报纸刊印的照片一模一样。 它们,来了。 “该死。”李鸣悚然一惊,连忙侧过身,躲在墙壁后面,立起耳朵捕捉周围的风吹草动。 现在只能祈祷,这些工人没有看见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两分钟,也许是很久很久。 等到李鸣鼓起勇气回到百叶窗后面,再度透过百叶窗缝隙向员工宿舍投去探究的视线,那些工人早已经不在原地,只在地面留下了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 这最后的痕迹,在斜落进宿舍大门的阳光照耀下,正快速的蒸发。 人眼难以捕捉到的黑气袅袅上升,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宿舍中,闹钟仍在嗡嗡作响,又在外面传来的钟声消失之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按下按键,回荡在宿舍里的刺耳闹铃声戛然而止。 第9章 关门 “开饭了?”听到钟声,徐源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么一个念头,感觉跟中午放学听到的下课铃一样。 “加快速度,体力可以适当消耗一点,即使赶不到码头仓库也没有事,能到达装货区与仓库中间的道路也行。”苏山道。 苏山加快了速度,之前是快走,现在是慢跑,并且速度还在继续缓慢的提升, 钟声的响起,验证了他的某些猜想。 他们的进度比起其他的乘客算慢了。 不过在苏山看来,快,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慢,也不一定是坏事。 投石问路,那些动作快的乘客,正是去问路的,有思想的石子。 石子的遭遇,应对,选择,都能够给他以启迪。 他不需要看到“路”,他只需要看到那些石子。 一条路之所以能够成为路,有走的人多了的原因,也有道路地底铺陈的尸骨的功劳。 “行。”没有犹豫,徐源放弃了寻找盲盒的大计。 “好的。”陆游鱼默默加快速度,小跑着跟上苏山。 因为年龄,加上学校时常组织体育锻炼,少年少女身体比起许多成年人都要好上不少,跟上苏山不是太难。 三分钟前。 钱铭一行人抵达了装货区,这是一座仓库,货物在此装卸,通过码头运往更多的地方。 从敞开的大门向内看去,可以看到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撂撂货运箱子。 见到这一幕,每个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牛老哥,好样的!”钱铭竖起大拇指。 “一点小事,没什么的。”牛大力连连摆手。 “箱子!是货运箱子!” 在他们身后,其他的乘客赶到。 “闭嘴!你想让其他人听到吗?”另一名乘客连忙捂住同伴的嘴巴,避免发出的声音引来更多的竞争者。 钱铭赶紧招呼三名同伴,快步走进装货区,“走走走,快进去。” “十四撂,一撂七个箱子,九十八个,怎么都够我们拿了。”钱铭目光随意一扫,对于数字的敏感性,让他一下子计算出货运箱子的准确数量。 箱子堆叠的高度大概两米多高,不用借助工具也能够将最高处的箱子拿下来,就是稍微有点勉强。 那边王刚已经上手,双手高伸,从最上方将一个货运箱子搬下。 货运箱子不大,大小合适,正适合用双手环抱,或捧于胸前,不会觉得难受的程度。 一入手,沉甸甸的货运箱子不由得让王刚骂了一声。 “卧槽。” 货运箱子的重量说轻不轻,说重也不是太重。 王刚感觉到吃力,好在还是承受范围之内。对于他这种上班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短时间内,一趟可以接受,两趟应该能行,但是三趟,那就万万不能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平时缺少锻炼,导致他的身体大不如前。 幸好时间没消耗太多,剩下的足足还有三个多小时,搬一个箱子休息一段时间,王刚自觉能行。 “你关门干什么!” 响起的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着发声的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装货区仓库的大门已经被钱铭关上,从内反锁。 “哎哎哎,别急,别急!我们四个人,你们五个人,怕什么?而且这门是从内反锁的,大家都可以开。”眼见另一群乘客们气势汹汹的逼近,钱铭举起双手,连忙解释。 事情的发展让王刚,李晓红,牛大力三人有些猝不及防。 “说这么多干嘛,把门打开。”陈建安不耐烦的挥手。 五对四,他们这边有个娇小的妹子,对面也有一个女人。剩下的四个大男人,怎么都不可能比对面的一个码农,一个胖子,一个老头来得弱。 “听我说,听我说!这里箱子这么多,我们完全可以多拿几个!” 四人放缓了逼近的脚步。 见有戏,钱铭快速的说道:“愿望铜币!愿望铜币!你们还记得在列车上看到的报纸里面写着的信息吗!奖励随成功搬运箱子数量上升!” “就是说,搬运成功三个箱子,可以保证我们不被抹杀,还可以获得三个愿望铜币的奖励。可如果能够多搬几个,那获得的愿望铜币数量会更多!” 诱之以利,这是身为银行经理的钱铭的拿手好戏。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只要有利益,他相信大多数人不会拒绝合作。 果不其然,逼近的四人不再靠近他,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思索。 “好!我们答应,但是我们要更多。”片刻后,领头的陈建安这样回复道。 “也不怕撑死你!”心中暗暗啐了一口,钱铭脸上依旧堆满笑容,没有拒绝。 “当然可以。” “那其他乘客呢?其他乘客怎么办?”五人组中,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林荔问道。 “其他人…” “我们当然不可能全要,还会留一点给其他人的。这样做,不过是保证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有三个货运箱子可以完成游戏任务,还可以有额外的收获罢了。”钱铭赶紧说道。 听钱铭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人心里感觉好受了许多。 是啊,装货区是他们先到的,多拿一些货运箱子理所当然。现在把门关上,也不过是因为没办法确定其他乘客看见会不会抢夺,是正确的决定。 “这样吧,我们每个人各自先搬一个货运箱子到车站检票口递交。在这里留一个人守着,我们走后就从内反锁,除非是我们叫,不然不要开门。”钱铭提议。 “这点我赞同。” 陈建安自然不会反对,还提出了新的要求。 “不过人选的话,我们两边轮流来,这样才更加安全可靠。” “行。”钱铭笑呵呵的答应。 本来陈建安不说的话他不会主动去提,现在说了,顺势答应下来并没有什么损失,因为这本来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那…” 响起的钟声打断了交谈,身处封闭的仓库,众人也可以清晰听到管理处钟表的报时钟鸣。 钟声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待到耳边清净,余留下只有一张张面面相觑,满是疑惑的脸庞。 陈建安再次准备开口,却看见钱铭嘴唇前竖起一根食指。 “嘘…你听。” 透过大门,他们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人声。 “钟声?怎么会突然有钟声,这也才九点十五分啊。” “应该是这码头有报时的装置吧。不管了,装货区应该就是在这里。” “奇怪,纪老师,电子表上显示的装货区明明就是在这里,怎么没有看见货运箱子?” “应该是在那幢建筑里面吧,这里也没有其它能放箱子的地方了。” 对话由远及近,从模糊变得清晰,直到最后近在咫尺。 装货区仓库中的众人屏息,一扇大门之隔的钱铭更是大气不敢喘,额头不自觉溢出汗液。 大门被推动,受到阻碍的手掌不甘的继续用力,铁皮发出的沉闷声响仿佛在嘲笑着手掌主人的无用功。 “纪老师,这仓库的门好像被关上了。不会还要我们去寻找钥匙吧?” “有可能,但是钥匙在哪里?难道是在管理处?” 半晌的沉默。 正当钱铭等人以为门外的不速之客要去管理处搜寻所谓的“钥匙”时,属于纪老师的声音再次出现。 “等一下,李鸣来消息了。” “得快点,情况不妙,我们的时间不够了。比起钥匙,我倒是更愿意相信,这扇门应该是被某些调皮的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咚,咚。”纪泽言轻轻拍打仓库大门。 “别藏了,门里面的朋友们,该开门了。再不快点,它们要来了。” 第10章 它们…来了! 钱铭掏出手机,手指快速的敲击一番,这才转过身,将手机屏幕的一面朝向陈建安等人。 开不开? 手机屏幕上只有三个字,摆在他们面前最直接的问题。 陈建安缓缓摇头。 他也拿出手机,写出表明态度的内容:万一是诈呢? 钱铭点点头,不做任何动作。 仓库被他们从里面反锁上了,只要里面不开门,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装货区的这个仓库还有没有其它的出口。 虽然从外面对话中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不知缘由的急迫,钱铭却不会指望对方会立刻离开。 “老陈,你带他们去找一找,看看仓库里面还有没有其它的出口。”钱铭在手机中敲下了这么一段话,对陈建安的称呼也变成了更显亲切的老陈。 陈建安点头,无声的应承下来。 变成听命令的一方也不以为意,此刻,他们在同一条阵线上。 陈建安蹑手蹑脚的走向其他人,利用手机打出的文字和其他人交流着。在他的催促下,仓库中剩下的其他人分散开来,各自在仓库中搜寻可能存在的出口。 这一切,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咚,咚。”仓库大门又被急促敲击了两下。 眼见没有回应,纪泽言无奈的放弃了尝试。 因为,时间真的不够了。 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妙,危险正在逼近。 “走,我们离开这里。”纪泽言果断做出选择,招呼身旁的两名同伴,转身离开。 不过,这回他不是走的大路,而是选择那些集装箱与集装箱之间的小路。 “喂,周麓。哦?你们找到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好消息,好,我们这就赶过去。” 中途接到的来自周麓的电话,听到那头传来的好消息,纪泽言沉重的心情好上不少。 装货区仓库中,也有了新的发现。 在角落处,陈建安一方的韩冬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他连忙挥手示意。 钱铭缓缓退后,和其他人在小门旁集合。 众人还是十分谨慎,大门处虽没有动静了,但因为无法查知门外的情况,只能当作外面还有人。现在门外不再有声音传来,有可能是门外乘客正守株待兔,等着他们自己打开大门。 “走后门?”陈建安压低了声音问道。 在距离大门这么远的位置,总算可以出声了,只要控制好音量。 钱铭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对,走后门。” 一点微不足道的意外,并不能够对原先的计划产生影响。 “这样,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在仓库里面依旧留一个人看着。大门就不要开了,都从小门进出,我们离开之后,留守的人把小门反锁了就行。”钱铭及时调整了计划,在细微处做出改变。 “李荔,这次就你先留下来吧,下一趟你再跟上。”陈建安点了李荔的名字。 “哦,好。”李荔对此没有异议。 “大家动作轻点,反正他们也进不来。但还是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让他们知道里面有人。”和众人一起走向堆放在仓库中的货运箱子时,钱铭不忘嘱咐道。 仓库。 正将最上方货运箱子取下,放在水泥地面便于搬取的周麓不经意间朝着门口一瞥,怀中的箱子一下子砸落地面。 “嘭。” 他呆滞看着那群… 那群,向他投来关注目光的已死之人。 破旧的衣服,挂着几根不知道从哪里粘染的海草,被泡得发胀的身体硬生生撑大了一圈。 发白起皱的肌肤上,存在大大小小被鱼虾啃噬过后的伤口,脓液从中挤出,甩落,在半空中肆意挥洒淡黄色的线条。 早已因为浮肿再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脸上,临死前的惊慌,恐惧,以及绝望,都凝固成为那大张着,渴求新鲜空气的嘴巴。 或许本应存有对生命的渴望的浑浊眼睛中,希冀早已消失殆尽,转化成为对生者无止尽的痛恨与恶意。 周麓浑身冰凉,一股凉意从脚尖往上蔓延,连疯狂跳跃,快要蹦向嗓子眼里去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心知情况不妙,他牙齿猛的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传递至心,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躲起来!快躲起来,别管箱子了!”周麓猛的向前卧倒,借助前方摆放的货运箱子遮掩住了身形,躲避来自那群工人的目光。 另外两名乘客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做出一模一样的举动,趴伏于地面。 周麓不知道这样子做有没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三人的目光在低处交汇,无需言语,颤抖的嘴唇已经说明了此刻的恐惧。 “嘀嘀嘀…”周麓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响起。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却不妨碍周麓生出杀了那个人的心思,他连忙挂断。 “嘀。” 电子手表刚响了一声,又被周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摁断。 注视着电子表上显示出的损友头像,周麓不禁咬牙切齿。 “李鸣这家伙。”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又继续等待了一会儿,三人这才偷偷探出头,朝仓库大门外探望。 “没了?” 视野中空无一物,三人眨眨眼,索性站起身。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包括目光所能到的最远尽头,都没有那群亡灵的踪影。 “什么味道?”李泰嗅了嗅,深吸进鼻腔中的恶臭让他脸色一青,痉挛的胃中突然涌出一股热流。 “呕…” 在列车上吃下去的东西,变成现在李泰嘴中喷涌出的呕吐物。 周麓,王泽连连退后,用大拇指与食指用力捏着两侧鼻翼,转而用嘴呼吸着。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也会像李泰一样大吐特吐。 被风带着飘进仓库中的恶臭,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挑战着他们各自的生理极限。 “嘀,嘀,嘀。” 来自李鸣的通话请求颇有些周麓不接不罢休的架势。 周麓无奈接通,压低声音。 “喂?” 本来还想着兴师问罪的他,在听到电话的内容后,突然沉默。 过了半晌,周麓才用艰涩的声音回答道:“对…我也看到了,它们刚刚过去。” 第11章 狂飙 钱铭抱着货运箱子从装货区仓库的小门出来,向着左右探望,没有发现其他乘客的踪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纪泽言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还是继续在大门处傻等,这已经变得不重要。 在小门没有被发现的当下,让钱铭去和除了己方四人,陈建安五人以外的乘客分享仓库中的货运箱子,那是不可能的。 最起码,他得保证自己至少搬运三个货运箱子到车站完成这局游戏才行。 “还算聪明。”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其他人,钱铭微微颔首。 不用再去提醒,临时利益联盟的其他人也知道小门的位置不能被发现,没走大路,挑着集装箱与集装箱间整齐列放形成的小路前行。 有些绕,但不碍事,时间还多,货运箱子也很多。 “不过,这货运箱子还真是有点重量啊。”抱着货运箱子,钱铭嘀咕道。 好在还在承受范围内,不然的话他就得去和队伍中的牛大力谈人情了。 “也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总不会真的是什么货吧?”脑海中生出探究的念头,钱铭边走,一边细细观察怀中的货运箱子。 货运箱子是木质货箱,常见于运输中。乍看之下,似乎与一般的木质货箱差不多,可仔细观察,还是能够找到其中的细微不同之处。 普通的木质货箱,一般用来装比较大的物件,所以木板钉得不是那么严密,透过空隙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货物。 钱铭怀中的货运箱子则不同,木板钉得更加的严密,虽然还是有缝隙,却不透光。透过缝隙朝里面看去,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钱铭没有打开货运箱子探究的心思,里面装着什么与他无关。 他的念头只有两个,搬运三个货运箱子到车站检票口递交,首先保证不被抹杀,这是必须做到的。其次,才是尽可能的搬运更多的货运箱子,获取愿望铜币。 主次,钱铭分得很清。 “等等我,老钱。” 钱铭身后,牛大力抱着箱子追赶上来。 钱铭闻言,稍稍放慢脚步。 牛大力在四人组中是他最为看重的一个,不然也不会用亲昵的称呼拉近关系,再是请烟,还有许诺为其孙子入学找关系。 别看农村五六十岁的老人不起眼,做起农活依旧是一把好手,挑粮食更是不在话下,体力比一般的年轻人好得多了。 他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必要的时候,能够让牛大力帮他搬运箱子吗?不然一个臭老头,现实世界他都不会多看一点的小人物,有什么资格与他并排站在一起? 回过头,眼中的一幕让钱铭眉头一挑,不解的问道:“牛老哥,你怎么只拿了一个箱子?” “嘿嘿,先拿一个,保存一下体力,熟悉了路线以后再多搬点。”牛大力憨厚的笑道。 “哦,原来如此。”钱铭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顿时消退。 回过头去的钱铭,没有发现牛大力朴实目光深处藏着的一丝狡黠。 “咚!” 身后传来巨响,让走出去有一段路的众人纷纷回过头,看向传来声音的装货区仓库。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嘭”,又是一声沉闷厚实的响声,紧接着地面震动了一下。 “砸门?”钱铭满脸惊怒。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砸门?这码头,根本没有可以砸门的工具啊!” 而且…还砸成功了。 是个傻子都能猜到,这么大的动静,大门肯定是被砸倒了。 “鬼!鬼啊!”女人尖锐的尖叫声刺破耳膜,凄厉无比。 钱铭等人还在不解的时候,本已关上的仓库小门突然打开,一道身影从中窜出。 从身影的穿着,他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留守仓库的李荔。 这身材娇小的女人,跑得飞快,跟一阵风似的,仿佛后面有什么恐怖的生物正在追赶着她。 短短时间内,两三百米的距离被轻易跨越。李荔迅速追赶上前方的钱铭等人,并在瞬间实现反超,对于他们投来的询问目光一概不理,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奔跑。 等她过去,并即将消失在集装箱后面时,属于李荔身上的香水味道还在钱铭等人鼻尖萦绕。 “这是…”后面怎么了三个字还没有问出口,陈建安的脸立马变得惊恐而苍白。 “鬼!鬼啊!” 此刻,钱铭,陈建安等人,也终于看见了让李荔飞速逃离的事物。 那一群,凝固在报纸照片上的工人,出现在了仓库小门处。 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在看到他们时,突然有了神采。 最极致的怨毒,死者对于生者的恨意,化成眼中纯粹的黑暗。 卷带着腥臭味,本应沉沦于海底深处的死者,变成了当初倾覆码头的一场巨浪,向着钱铭等人冲来。 “鬼!鬼啊!”压抑不住的惊恐从喉间蹦出,恐惧的乐章杂乱无序。 众人的声音还余留在原地,人却已经四散逃开。 身体的本能恐惧,刺激着心脏极速跳动,每一下的紧缩膨胀,炙热的血液随之迸发,在血管中向着身体各处奔流。绷紧的肌肉,如张拉满弦的弓,力量源源不断的从中涌现。 带来的最直观改变,便是不输给李荔的速度! 甚至,此刻的他们,跑得比之前的李荔还要快! 哪怕其中,有的人在面对着如此危险境况,还紧抱着怀中的货运箱子不放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卯足了劲的奔跑,狂飙! 脚步飞快。 谁都不知道身后的那些工人速度有多快,他们也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要比身边的同伴跑得更快一点。 每超越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就会多上一分! 顷刻间,原先还在此地的八人,已经成为了远去的身影。在身后工人鬼魂的追赶下,消失在林立的集装箱深处。 有工人停下,水珠从泡得发烂的衣服,身体中渗出,溅落地面,留下腥臭的水渍。 水珠越渗越多,水渍逐渐蓄积,变成了小水泊。 三个被丢弃的货运箱子孤零零的待在一旁。 好在,此刻它们有了新的主人。 三名工人“走”向前,一如生前,弯腰抱起货运箱子。 这是它们的工作,在那个海啸来临前的清晨,他们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的行动。在海啸过后不知道多少年的现在,依旧如此,一切仿佛没有改变过。 它们重复着生前的工作,怀中抱着木制的货运箱子,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第12章 缺失的一 “快,再快一点。”不远处传来的尖叫让苏山目光一凝,出声催促。 电子表投映出的码头地图,闪烁的光点代表他已经离预定位置非常接近了。 尖叫的声音来自左前方,那里是装货区方向。 由于距离较远,尖叫声的内容无比模糊,无法听清具体的词句。只能从情绪方面判断,如此高亢尖锐的尖叫,它的主人必定处在极度惊恐的状态。 苏山也不管身后的徐源与陆游鱼能不能跟上,在这一刻,再不考虑体力的损耗,顺着大路全速奔跑。 必须再接近一点,这可是获取线索的绝妙时机,苏山自觉不能够错过! “总感觉这条路不太妙的样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过去不会正好碰到虎吧!”嘴上吐槽,徐源的身体却很诚实,跟着提上速度。 尖叫声中的情绪是那样的直白明了,分贝的高低,更是和恐惧程度直接挂钩。徐源也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让一个女人叫得如此凄厉。 不弄清楚,换成他面对这等情况,未免有太多变数! 陆游鱼小脸煞白,手脚变得僵硬,有种想要转身逃开的冲动。但抬起头,看到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的时候,她觉得应该跟上去。 在列车上,那个黑暗的空间中,她曾被孤独,彷徨,恐惧围绕,在即将吞噬殆尽的时候,是他们出现,带来了破晓的光芒。 她也想要成长,想要成为光芒。何况她答应过的,不会成为拖累。 少女眼神坚毅,麻木的双腿重复机械般的动作,拼命去追赶前方的身影。 哪怕在女人的尖叫声过后,又陆续出现的来自不同主人的叫喊,也无法让她慢下步伐。 这一刻,有人在逃跑。也有人在追赶,追寻恐惧本身。 “从声音判断,有不少人。都聚集在装货区的话,想必装货区有不少的货运箱子。” “乘客间的内斗?” “不,不对。内斗的话不应该有如此歇斯底里的呼喊才对,如此的恐惧,也就只有它们了吧…” “难道…对了!工作!工作!既然是工作,那么它们什么时候上班?没错,上班时间…” “钟声!” 高速奔跑的过程中,苏山没有浪费时间,和双腿一起高速运作着的还有他的脑袋。 从尖叫,从叫喊声中,线索虽然单薄,却已经足够让他联系到之前听到的钟声! 苏山一开始还觉得报时的钟声竟可以传遍码头的每个角落,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可现在细想,那报时的钟声,分明是上班的闹钟啊。 “只差一点,只要看到它们,那么这一切也将结束!” 苏山迫切想要验证心中所想。 那种迫切,没人比他更懂。 如一盘菜肴,只需要最后的一勺盐便可以变得鲜美。 如画在壁上的卧龙,只需要一笔点睛,便可以腾飞入天。 一个谜题,一把钥匙。 缺少的那个一,即是那些工人鬼魂! 在装货区仓库出现在苏山视野中时,他终于看见了,搬运货运箱子的码头工人正往回“走”。 苏山脚步不停,还在继续接近,每多靠近一点距离,工人的身形也就越发的凝实。 “还追?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看见这一幕,徐源不由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追赶。 仔细看,出现视野中的三名工人并非在“走”,双脚距离地面极近,却没有真正的触及地面,不能称之为走。 它们的速度不慢。 苏山之所以能够接近,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因为工人没有变换路线,沿着连接装货区与仓库的道路往回走,他所处的位置正好在装货区与仓库间道路中央向下的中轴线上。 更近了,迎面而来的风中夹带着一股腥臭味。 他们中间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这股臭味依旧摧残着苏山的鼻子。 他毫不在意,理智克制身体的本能排斥反应,将嘴里酸涩的口水咽下。 工人的数量,怀中抱的箱子,它们的身体细节,脸上的表情,从身上淅淅沥沥落下的不知道是海水还是脓液的水滴。 苏山尽收眼底,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甚至看到了由于他的到来,码头工人的鬼魂向他投来的一瞥。 没有情绪,只有空洞。 他的存在,好似尘埃,没有引起后者多余的一点关注。 停下脚步,这个距离对于苏山已经足够。 他静静注视着工人鬼魂离去。 苏山已经拿到了那一把钥匙。 疑问得到解答,却有新的疑问产生。 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这把钥匙的获得,未免有些太过容易了。 “呼,呼,呼,山哥…”徐源弯下腰,双手撑着大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真像是奔向地狱的短途赛跑,好在最后还是停下来了。 “怎么样,找到了什么了吗?”徐源期待的问。 “找到什么?” 徐源身后,陆游鱼也到了。 少女比徐源更加不堪,胸膛剧烈起伏,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不住的伸手擦拭额角的汗珠。 “钟。”苏山吐出简短一个字。 身后徐源,陆游鱼面面相觑,从对方脸上看到自身的疑惑。 “不过还需要确定一下,如果关键点真的是钟的话,那么这场游戏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苏山抬起右手,左手手指在电子表上划动,已经找到了所找的联系人头像。 “那么就来验证一下吧。” 王刚在小道上奔跑,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前的同伴也在奔逃的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身旁剩下的只有密密麻麻林立的集装箱。 身处在集装箱垒铸成的迷宫中,王刚没有时间去判断车站所在的位置,只能够挑选一个方向,不断的奔跑! 回过头,身后追赶的三名码头工人入眼,王刚不由得亡魂大冒。 “可恶,怎么回事,怎么就追着我不放啊!”呼出的炙热气息带着唾沫飞溅,王刚面露绝望之色。 他能够察觉到与三名码头工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算了!不指望了,这碍事的货箱,反正仓库里面还有很多,之后再过去拿。”沉重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在生命与利益面前,王刚选择了前者,果断丢弃怀中的货运箱子。 “啪。” 货运箱子落地,在地面翻滚两圈,严实的包装让箱子并未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损坏。 当货运箱子被王刚丢弃后,三名追赶的码头工人也停下脚步。 其中一名工人抱起货运箱子,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剩下的两名,则在第一名工人抱起箱子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重新朝着一个方向进发。 它们刚刚离开,王刚便从一个集装箱后探出头。 “不追了?呼…呼…”扶着集装箱一角,王刚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真是奇怪,刚刚还追得那么起劲,结果又一下子不追了。”见彻底没事了,王刚这才从集装箱后走出。 边嘀咕着,他边思考,直觉告诉他有一个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 踱着步子,王刚回到刚刚丢弃货运箱子的地方。 “等等…货运箱子?” 他脑中灵光一闪。 “货运箱子!就是货运箱子!” 王刚突然想起,最开始四散奔逃的时候,也有人丢弃了货运箱子。 他隐约记得,跑出去一段路后众人分开,那几个丢弃货运箱子的人身后根本没有工人鬼魂追赶! 仔细想来,在他们丢弃货运箱子后,工人鬼魂的追赶根本就是冲着队伍里面那几个拿着货运箱子的人去的! 其实只要把箱子丢弃,和他一样,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是个最好的时机,我应该趁着工人鬼魂被其他人吸引的时候回去拿货运箱子,打个时间差!” “没错!这样应该能行!”王刚双手一拍,因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 “等等…” 王刚眉头一皱,他脚下踩到了什么黏糊糊,湿答答的东西。 没有等他低头去看清楚,身体蓦的朝下一坠。 由高处往下的坠落感,短暂而急促。 脑中一刹那的空白后,王刚落入水中。刺骨的冰凉汹涌而至,水流将王刚包裹覆盖,挤压着每一寸的呼吸空间。 “咕噜。” 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喝了一口水,满嘴咸涩,这是大海的味道。 王刚连忙屏息,落水前呼进肺中的空气,稀少而珍贵。 现在所流逝的每一秒对于他都是煎熬,他的身体渴求着新鲜空气的滋润。 努力睁开,又被海水刺激得本能想要闭上的眼睛,从勉强维持的缝隙中看到的只有黑暗。 唯一的光亮,来自上方,一个透着光的圆形出口。 王刚伸手朝上虚抓着,明明距离地面那么近,触手可及,却怎么都抓握不到。 一只肿胀的手臂,抓住了他扑腾向上的脚踝。 第二只… 更多的手臂,从下方的黑暗中出现,像是水草,招摇的搅动水流,缠住王刚的脚踝。 脚踝,小腿,膝盖,大腿。 一点一点,手掌向上攀爬。 又像是王刚主动的投入它们的怀抱。 迟滞的一瞬,王刚眼中的光亮迅速离他而去,他被拉进了黑暗中,落向更深处,那招摇的“海草”丛中。 没有更多的声响,在这黑暗的世界里面,只余留下了一连串的气泡,向着上方的光亮涌去。 途中,气泡无声炸裂,细微的呜咽声消弭,属于王刚的最后一丝痕迹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 第13章 说服 “是吗?那我要怎么相信你?或者说,这次尝试,付出代价的可不是你。” 来自电话那头纪泽言的回答,对于苏山来说在意料之中。 下意识的拒绝,代表纪泽言真的有仔细去思考过。如果他直接答应,苏山反倒不会轻信。 接下来,只要拿出关键性的证据,让纪泽言自己去思考即可。 最高效的说服,永远都不是摆事实讲道理。 想要去说服一个人,除了摆事实,其它任何主观的行为都不要去做。 一名高明的说客,最懂引导,而非主导。 人最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经由自身推导出来的结果,便如真理一般。 “相不相信我基于你自己。事实上,任何的尝试都有风险不是吗?区别只是回报够不够大而已。” “鉴于我只提供了思路,所以我还会额外给你提供一条信息。” “稍等。” 苏山掏出手机,将刚刚拍摄到的照片编辑成彩信,发送给纪泽言。 和工人鬼魂远远遭遇的那时候,他并非只是单纯的观察,还用手机抓拍下了最关键的瞬间。 点击发送,照片在通话窗口中弹出。 “它们为什么对于你的存在视若无睹?”另一头的纪泽言看着照片,由于苏山手机摄像头的像素很高,所以照片特别清晰。 照片中,工人鬼魂往回看来的一瞬间被捕捉,时间在此定格。 心中微有动摇,纪泽言没有松口,“不。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一张照片当然说明不了什么,视频呢?”苏山将拍摄的三十多秒的视频发送给了纪泽言。 与工人鬼魂短暂的相遇,能做的事情可不少。 照片说明不了什么,如果是视频,那能够说明的就更多。 两者苏山都有,一样不落。 这是基操,作为一名私家侦探,接取某些委托,需要提供的不限于照片,视频,语音,聊天记录等等证据…这些是和酬劳挂钩的,越详尽,客户一高兴,给的钱也就越多。 “这是…”纪泽言注视着电子表投映出的视频影像,一切怀疑,在看见视频的内容后,都变得多余。 颠簸的镜头,朝前递进的视角,以及在摄像头中越来越清晰的工人鬼魂的轮廓,都证明苏山在追赶远去的工人鬼魂。包括照片中,工人鬼魂向后不经意的一瞥,也都记录在了视频片段中。 “呼,这家伙还真不怕死,不过最后总算是停下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他不会怕的呢!”看到镜头不再晃动,到彻底的停滞,纪泽言身后的王泽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这么莽的吗?他就不怕那些工人鬼魂杀了他?”周麓咋舌,他自问体力比脑力强,可也不会莽到如此地步。 身边的其他三人,听到他们的话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是把他们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视频中的那可是鬼魂!平常人见了,只会加速逃离,根本不会想着去靠近。 这已经不叫莽了,称之为傻大胆都不为过! “装货区应该有货运箱子吧?” “不,我不知道,我去到那里的时候,门被反锁上了。”听到苏山的问题,纪泽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就是有了。” 对此纪泽言没有反驳,装货区的仓库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被锁上,还是反锁,里面肯定是有其他的乘客的。反锁的原因,自然是不愿意和他们分享里面发现货运箱子。 “之前我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现在可以上升到百分之九十。我能确定的是,现阶段不拿货运箱子,就不会被工人鬼魂攻击。” 苏山从不把话说死。 “我的诚意,足够了吧?” “足够了。”纪泽言对苏山是佩服的,能毫无保留的将发现说出来,还有佐证的照片和视频,可谓考虑周到。 “但我还是不能答应,虽然现在在管理处的有我的同伴。但我无法替他做任何的承诺,必须要等询问他之后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我理解。” 听到这回答,苏山一脸平静,并无失望。 “不过,我能够保证的是如果李鸣不同意,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管理处,去试着让钟声再一次响彻!” “好,那我静待佳音。”目标达成,苏山挂断电话,轻轻呼出一口气。 徐源与陆游鱼在旁边全程听完了对话,此刻两眼放光,对于苏山崇拜得五体投地。 非要说什么都察觉不到那是不可能的,但那只是残破零缺的发现,直到苏山这么一说,他们才串联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条,引向相对靠谱的答案。 “山哥!”徐源迫不及待的开口,有许多话在刚刚憋得已经足够久,不吐不快。 “上班的钟声,下班的钟声,这逻辑,完全说得过去啊!就跟我一样,即使哪天放学的铃声提前响,也不会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门口跑的吧!” “对的。”同是学生,陆游鱼对此深有感触。 “还有货运箱子。我也在奇怪的说,为什么恐怖片里面让主角路人都必须死的鬼魂,会无视我们,原来是因为我们没有搬运货运箱子。” “是啊,谁能想到,不拿货运箱子,工人鬼魂就不会攻击你。”想到不久前听到的尖叫声,徐源对这点已经深信不疑。 那种尖叫,惊恐的叫喊,也就只有身后追着的是鬼魂的时候才会发出来吧? “那我们现在干吗?等着让工人鬼魂下班的钟声响起吗?”陆游鱼发问,如果是这样最好,刚刚一路奔跑,现在正好休息休息。 “不,我们去装货区,搬货运箱子。这个时候去搬运货运箱子,应该是最好的时机。”苏山不打算休息,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任何事情做最坏的打算,钟声或许能让工人鬼魂提前下班,但在它们没有下班之前,他们不能休息。 四小时未免有些太长了,对于这个游戏来说,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危险存在,还是尽早搬运货运箱子为妙。 “行。”一前一后,徐源,陆游鱼都没有质疑苏山的决定。 的确,他们想要休息,但苏山肯定有不休息的原因。 这就够了。 信任已经早早建立,并在这一系列事情后得到巩固加深。 第14章 抓替死? 6月21日,晴。 吃早饭?吃什么早饭?这里是码头,不是福利院,可不包吃喝!说什么干不了活,不想干大不了换一批!不过这些泥腿子们的想法不错,我可以试着向公司提一提。 6月24日,晴。 嘿嘿,公司也真是的,竟然还真的同意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早餐钱虽然少,但是一天两天的累积起来还是可以的。 7月1号,阴。 这些泥腿子们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还要求洗漱时间!洗漱时间?上工还得好好洗漱的吗?只怕他们连牙膏都舍不得买吧!不行,再让他们闹下去公司怕是会对我不满,得想一个办法。 7月6号,晴。 总算不再闹腾了,不过有些人还是想偷懒,我请钟表匠调试过了,只要在点名时间我没看到全部人从宿舍出来,那就让钟再响一遍!但是还是得注意点,不能让钟在不该响的时候响,万一上面领导下来视察的话,那可不妙!还是再去让钟表匠重新弄一下。 7月14号,阴。 天气预报?天气预报那种东西,十次能准个四次就烧高香了!再说是离得那么远的岛地震,也不知道震个什么,反正震不到这里来就行了。既然公司这么决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晚上班一小时,嘿嘿,正好出去一趟。 管理处办公桌上的日记,李鸣再往后翻,后面是一页页的空白,到了7月14号戛然而止,彻底停留在了这一天。 日记的主人,那名管理码头工人的管理者,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自那天离开以后再没有回来。 日记中时间更早的日记记录,也有,断断续续的,时间跨度极大,看得出来管理者并没有每天书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里面记载的更多是一些工作,生活上的琐事,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不过,从日记上,李鸣可以知道那些码头工人平日里在码头不好过,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日常生活中也被管理者苛待。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李鸣觉得应该是没有用的,毕竟人已经死了,别说能进行什么友好交流。就算可以,哪里去找个管理员让这些工人发泄怨气? 不管有用没用,李鸣还是拿出手机,一张张的拍摄日记本上的内容。 日记本在他这里没有用,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出什么线索。 旁边还放着一本花名册,花名册上是码头工人的籍贯,姓名,年龄等等基本情况。唯一让李鸣有些在意的是,花名册上码头工人的人数和他们这波乘客一样,都是21名。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拿到箱子了没有?希望那些工人不会带去更多的麻烦。唉…”李鸣叹了一口气。 “嘀嘀嘀。”电子表响起提示音。 “喂,纪老师,有什么事情吗?”李鸣接通电话,询问道。 “对,我现在还在管理处。什么?你说钟?没错,管理处三楼外墙有个钟。” “什么?是真的吗?只要想办法让钟再响一次,那些工人就会可能消失?” 纪泽言的话让李鸣感到振奋,他兴奋的挥动拳头,即使听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可能性。 让李鸣去直接面对那些工人,他或许不敢,可是试着让管理处的钟再响一次,便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压力。 “哦,对了,纪老师,我在管理处发现了管理者的日记,里面有些线索你可以看一看。” 李鸣将之前拍的一连串日记页的照片发给了纪泽言。 “好了,纪老师,这些日记你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我现在先到三楼,去试试看能不能让钟表再响一次。” 挂断电话,李鸣没有继续停留在管理处二楼的这个办公室。 他刚刚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否则也不用花费这么多时间。 除了日记,花名册,李鸣在办公室中再没有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李鸣走出办公室,沿着楼梯向三楼走去。 李鸣这边行动的同时,纪泽言看着眼前的日记段落陷入沉思。 日记里面有价值的线索不多,看得出码头工人平日里面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受到了怎样的苛待。 大概,这是它们成为鬼魂的缘由之一? 倒是花名册… “21个人?”旁边的周麓看到花名册上的人数,不由说道:“我们这批进入这即死游戏的玩家,不也是21个?” 纪泽言轻轻颔首,对的,他们这一批人,也正是21个。 人数是一模一样的,这数字太过巧合。 至于其中有什么隐秘,仅凭花名册,纪泽言没办法判断。 可仅仅是巧合,这可能吗? “该不会,是那个吧…”吕乐有些迟疑,但从表情上看,他明显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纪泽言问道。 “民间的话,有一种说法叫做抓替死。一些人死后,因为自身生前的罪孽,无法轮回转世,被束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成了恶鬼。每当有生人经过之时,恶鬼会用种种手段迷惑生人,让他们死去,成为替死鬼,接替自己,从而让自己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吕乐侃侃而谈。 他平日里面的爱好便是浏览民间的奇闻异事,怪俗故事,抓替身的说法在其中有所记录。 “我们有21个人,岂不是和那些工人鬼魂的数量匹配上了?” “话又说回来,死在海啸当中,应该属于溺亡之人,这一类都属于无法投胎的恶鬼!难怪它们还呆在码头,原来是无法脱身出去!” “那这样说来,岂不是它们很想杀死我们?”周麓食指摩挲着掌心,微有汗意。 “可是,不拿到三个货运箱子送到车站的检票口递交,我们是一定会被抹杀的。可是拿箱子,我们也会被这些工人追杀!” “这岂不是成了悖论?拿也死,不拿也是死?”周麓看向其他同伴,众人都是心有戚戚焉的状态。 “抓替身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纪泽言开口,他自然不会任由队伍的士气低落下去。 “不过拿箱子一定会死,那可不见得。还是那句话,如果这是个必死的游戏,那我们早就死了。想要活下去,只有尽快找出那些工人行动的规律,寻找线索,探明出一条生存之路才行。” 第15章 迟到一步 “让我看看应该怎么样操作。”李鸣站在小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正仔细浏览着。 这里是管理处的三楼,因为外墙的壁钟的缘故,内部是一个机芯房,用来对壁钟进行日常的维护与校时。 距离李鸣不远处那些大大小小转动的齿轮,朝前推动的每一秒时间,都精确的反应在管理处三楼外墙的壁钟上头。 让钟再响一次? 如果是那种需要人力敲击的最基础的钟,李鸣会觉得无比轻松,毕竟身为体育生,他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对于机械钟,他真的一窍不通。在机芯房那些看起来如此精妙复杂的零件与齿轮前,李鸣感觉头都大了一圈。 即使是在一旁的小桌上找到钟表匠留给管理处管理人员的壁钟日常维护手册,李鸣都不觉得简单到哪里去。 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他平日里面更不是什么研究机械的好手。 手指快速翻动纸页,李鸣略过那些壁钟日常维护的内容,寻找着想要知晓的关键内容。 壁钟之前还响过,报过一次时,不是年久失修,根本不需要他再去维护。 “校准时间?” 不是这个。 “定时?!” 李鸣的手指一顿,指尖在纸页上的文字下边划过,他找到了。 不过,在看见上面的内容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垮,变得极其失望。 他拨通了纪泽言的电话。 “喂…纪老师吗?我找到可以控制壁钟的机芯房了。” “是吗?结果怎么样?”纪泽言听出李鸣语气中的不对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找到了一本壁钟日常维护手册,如果按照上面的傻瓜教程操作的话,的确是可以让壁钟响起,进行报时。但是…太晚了。” “太晚了?什么意思?” “我发过去的日记的内容,纪老师你也看过了吧。这座码头的管理者,为了避免有工人在钟响的时间没有准时起床集合,所以让钟表匠调试了个二次报时。” 李鸣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讲述之前在手册上看到的内容。 “这个二次报时是属于自由可控的,也就是说,如果码头管理者在上班钟声响起的时候,没有看到所有工人从员工宿舍出来,他就可以选择让钟声响起。如果那些工人准时上班,他就不用再去操作进行二次报时。” “但是在海啸来临的这一天,上班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个小时是不是?”纪泽言想起日记上的内容,问。 “不是,跟上班时间推迟没有关系。”电话这头的李鸣放下手中的手册,所翻到的页面上的记录的一个数字,正是让他失望的源头。 “十分钟,就只有十分钟。码头工人平时上班时间是在8:15分上班,在海啸这天则是9:15分。如果要调校时间,必须在第一次钟声响起后十分钟之内完成,不然已经设定的时间是没办法更改的。” “我来晚了。”李鸣看着手腕上电子表显示的时间,9:30分,晚了五分钟。 就差了五分钟,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的失望,不甘? “没事,这只是一次尝试而已,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虽然失望,纪泽言还是不忘安慰着李鸣。 他心中其实还有更多的疑虑,却不适合在这时候跟李鸣讨论。 “李鸣,你回来吧,我们在仓库这边等你。这条路走不通,那还有搬运货运箱子的这一条路,事实上如果等下我的验证正确的话,搬运货运箱子的难度应该不会太高。” “好的,那我马上过去。” 纪泽言挂断了李鸣的电话,身边围着等待的其他人便讨论了起来。 “十分钟!十分钟到达管理处是没有太大的难度,顶多是喘一点,可谁知道管理处的钟还可以调校第二次报时的时间啊!”周麓说。 李泰接口道:“对,体力的事情还好说,但是关于钟声的线索,是苏山提供的。如果他没说的话,我也想不到这一层。”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纪老师,你可以再把李鸣刚刚传过来的照片投映一下吗?”一直皱着眉头思考的程冬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当然可以。”纪泽言没有废话,手指在电子表上点动,李鸣之前传来的日记页面的照片投映成一片笔记本大小的光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是这一篇,是那篇讲让钟表匠调试时间的那一篇。”程冬青说。 纪泽言依言切换图片,对应的日记内容出现。 “我其实很奇怪一点,现在这个疑问才彻底的成型。”程冬青伸出手,手指着投影日记图片中的一段解释道:“你们看这里,二次报时是为了避免当时的码头工人偷懒忘记时间才专门设置了的。但是啊,它们都已经成为鬼魂了,即使我们成功让管理处钟声响起,进行二次报时,真的能够让它们“下班”吗?” “你说的对。作为鬼魂的话,它们依循着生前的习惯活动,从钟声第一次响了之后,它们开始“上班”。那么第二次钟声,也并不能够让它们“下班”。”吕乐道。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反倒觉得第二次钟声有可能会激怒它们!”李泰提出自己的意见。 “看日记就知道了,这些工人平时受过码头管理者不少的气!如果真的迟到,那第二次钟响无可厚非。可是,它们准时上班,你又让钟响第二次,非常明显的不信任行为,工人鬼魂不被激怒也说不过去吧?” 看到所有人看向自己,李泰讪讪一笑,连忙补充道:“我这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出发去想的一点想法,可能鬼魂的逻辑与我不同?”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在场的足足有六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视角,延伸出去所带来的,是更多思考的空间。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因为这一条路,随着手册上所记录的内容,已经被完全堵死。 纪泽言当然可以选择让李鸣继续试试看,能不能让管理处的钟声响起。 可正如队友们所说,他也犹豫了,这才让李鸣回来。 他无法确定,鬼魂们听到第二次你钟声是真的“下班”,还是有其它的可能性。 最终他还是选择最保险的做法,也就是这一场游戏一开始的任务,搬运货运箱子。 第16章 同一起跑线 “是么?时间不够?” 正接听纪泽言电话的苏山转过头去,对准备搬运货运箱子的徐源和陆游鱼说道:“稍微等一下。” “陷阱?的确有可能是陷阱。不过,当有了时间限制之后,是陷阱的可能性不高。要真是陷阱的话,那只能说这个陷阱设计得是真的恶毒。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没办法再去验证可行与否。” “21只工人鬼魂?的确是个有趣的数字。交换线索?当然可以,有新发现的话我会联系你。那行吧,祝你们好运,再见。” “失败了啊…唉…”徐源叹息一声,有些失望。 陆游鱼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提醒道: “那我们得快点搬运货运箱子,现在已经九点三十八分了,还有差不多三个半小时可以用。” 苏山与纪泽言的通话全程都没有避开徐源与陆游鱼,电话的内容他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是会有失望,却不到沮丧甚至绝望的地步。 那不是唯一的选择。面前,空旷的装货区仓库内,堆叠的货运箱子,以现有的数量,三个人再多上几倍,搬运到车站检票口交付,完成这场游戏都绰绰有余。 只是,破碎的大门,仓库角落敞开的小门,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臭气味,都隐隐预示着搬运货运箱子会遇到的危险遭遇。 “从装货区搬运货运箱子到车站里面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陆游鱼有些担忧。 她的体力还算不错,却也仅此而已,要不是平常学校里面有组织课后锻炼,甚至还会更差点。 没有负重的时候,奔跑的速度一加快,持续时间一长,便会气喘吁吁,更别说要搬运货运箱子了。 “事实上这得看货运箱子的重量。从车站,到装货区仓库这里,平常步行的话,需要约十八分钟。慢跑的话,应该十分钟左右,如果是全力奔跑,时间可以缩短到六分钟。”从车站到装货区仓库,苏山全程都有计时。 不过因为中途的几次速度变换,时间并不准确,只能够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这是无负重情况下的,正如苏山自己所说,还得看货运箱子的重量。货运箱子越重,所耗费的时间越长,对于体力的要求也就越高。 “搬一下不就知道了嘛?”徐源没有啰嗦,双手朝前一伸,环抱起了一个货运箱子。 “嘶,还挺重的。”感受了一下,走了两步,徐源赶紧放下怀中的货运箱子。 心虚的看了一眼大门方向,见门外没有工人鬼魂的身影,徐源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见过工人鬼魂之后,他总有一种前者会随时随地出现的担忧。 “不过还可以,对于我来说挺吃力,却并非不能承受。”徐源说。 “那我也来试试。”陆游鱼见状也走到一个货运箱子前,伸手抱住货运箱子。 货运箱子一入手,陆游鱼便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她的手臂朝上一抬,怀中抱着货运箱子,直起身体,脸上粉扑扑的,多出了些红晕。 走了几步试了一下,陆游鱼也赶紧将货运箱子放下。 “努努力,我应该也行。”上手验证过货运箱子的重量,陆游鱼脸上的担忧明显淡了许多。 “看不出来嘛,小拖油瓶,你还挺有力气的。”徐源讶异的看了一眼陆游鱼。 陆游鱼抬箱子的全程他都看到了,从陆游鱼的肢体动作看来,货运箱子的重量对于陆游鱼来说并不是不可承受的。 “哼。”轻轻哼了一声,陆游鱼懒得理会徐源。 她转而看向苏山,问道:“苏哥,那我们现在把货运箱子搬运到车站去?” “等一下。”苏山摇头,手掌轻轻抚摸着下巴,感受指尖触摸到的粗糙胡茬。 有地方不对劲。 是的,有地方不对劲。 苏山微低着头,陷入沉思。 徐源与陆游鱼一动不动,没有出声打断苏山的思路。 苏山抬起头,看了一眼徐源,视线又朝着右边平移,落在陆游鱼身上。 少男少女,青春洋溢,他们的身上有着大多数人羡慕不来的活力与朝气。 不对,不是这个。 苏山摇头,将这个多余的想法掐灭。 “男…女…”脑中的灵光一下子被抓住,苏山终于明白他感觉到的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没错,就是男和女。 徐源和陆游鱼,一男一女。 男性和女性,身体天然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 体能,力量,大多数的女性,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是无法和男人媲美的。即使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女性,当她遇到同样训练过的男性的时候,依旧无法在这两者上与男性对抗。 刚刚看到的徐源,陆游鱼,两人搬运货运箱子时候的状态,分明是差不多的。 货运箱子虽然重,让他们有些吃力,却还没有到完全承受不了的地步。 这正常吗? 完全不正常。 “你们两个,现在回忆一下,搬运货运箱子时候感觉到的重量有多重。”苏山问道。 见两人有些迷糊,苏山继续说道:“就用一袋十斤的大米来做衡量吧,刚刚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你们怀中的货运箱子,相当于是几袋大米?” 见两人有些迟疑,苏山有些迷惑,旋即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的青少年,谁会替家里扛米?打酱油的时候都不见得是他去。 “算了,还是让我来试试看吧。”不多啰嗦,苏山决定亲自上手。 他伸出一只手,手掌扣住箱子边缘的木条,想要将货运箱子单手举起。可感受到的重量,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随即,苏山双手抱起货运箱子。 重! 箱子入怀,苏山便察觉到了货运箱子的重量。 仅仅只是上手,他便估算出怀中的货运箱子,相当于三十斤的负重。 因为职业关系,苏山常常锻炼,三十斤的负重对他而言不是极限,却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吃力。 这三十斤,对于正处在发育期的少男少女,可以说是重担。但刚刚,苏山可没有在徐源,陆游鱼两人抱起货运箱子的时候,从他们的肢体,包括神情上,察觉出有任何一丁点不可承受的痕迹。 这也从侧面表明,货运箱子的重量有问题。 每个人,所搬运的货运箱子的重量,很可能是根据每个人可以承受的重量上限变化的。 不会出现有的人觉得轻松,有的人又觉得重,完全抬不起来的货运箱子!它恰恰卡在让人吃力,再多一个,便无法自如行走的界限上。 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第17章 搬运 货运箱子,说重,绝没有重到让人抱着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地步。 说轻,也没有轻到让人可以抱着,轻而易举奔跑个几百米不带停。 它的重量,针对每一个人的负重情况,恒定在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值上,就像是经过千万次计算得出的结论一般。 搬运这么一个箱子,对于所有人而言,都不会是轻松的一件事情,但努努力,加把油,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苏山没有忘记,那些本就在码头上工作的工人鬼魂。 怎么可能让你轻而易举的搬运呢?若是如此,也用不着四个小时的游戏时间。 何况,人的肌肉是会疲劳的,尤其在只能采取手捧,怀抱货运箱子的这一姿势下。 “徐源,陆游鱼,如果路上遇到鬼魂追赶,没有办法甩脱的话,必要时候可以扔掉箱子。”苏山不忘提醒二人,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 “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徐源了然。 毕竟命只有一条,他可不想跟这些“死鬼”比拼一下谁的命比较硬。 “好的。”陆游鱼用力点头。 “行,那就出发。”招呼一声,苏山怀抱货运箱子,当先向着出口走去。 徐源与陆游鱼连忙俯下身子,各自抱起一个货运箱子,跟上苏山的脚步。 从小步慢走,渐渐的,苏山的双腿行走,跨越时的步幅变得越来越大。 走出仓库,隐隐可以看见远处林立的货柜角落鬼鬼祟祟探出的脑袋。 大抵是其他的乘客在暗中观察,苏山没有去管这些人。 在货运箱子尚且充足的现在,比起将其它的乘客定为竞争对手,乃至于去抢夺其手中的货运箱子,还不如避免冲突,去搬运无主的货运箱子。 “不必刻意学我,你们可以找到让自己觉得舒服的步子的幅度,然后就是加快一点速度,最后保持一定的频率。”渐渐加快速度,单纯的从走,已经加快到小跑起来的苏山甚至还有多余的闲心去指导紧跟身后的少男少女。 “还记得一开始过来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么?对,就是这样,控制自己的呼吸。” 三道身影,向着来时的道路小跑离去,逐渐接近注视着他们的眼睛的视野尽头。 “好像…没事?”暗处观察的钱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眼中精光闪烁。 望着消失的背影,钱铭一咬牙,跑向了大门敞开的装货区仓库。 “不管了,既然没有事情的话,事不宜迟,我得趁那些工人鬼魂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赶紧搬一个货运箱子先。”娇小的李荔见钱铭离开躲藏的货柜角落后周围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般自语道。 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那是之前和那些面目狰狞的工人鬼魂骤然遭遇时所遗留下来的痕迹。一想到那一幕,至今李荔都心有余悸。 好在,本来约定留守装货区仓库的她没有搬运货运箱子,没有负担,在工人鬼魂来袭的那一刻及时逃离。 她是第一个跑的,也是第一个回来的,只不过躲藏在暗处,直到有人做出示范,现在搬运货运箱子不会引来工人鬼魂后,她才决定行动。 一个,两个,在见到此时搬运货运箱子没有异常出现后,那些仍在观望的乘客们陆陆续续走出了藏身之地,急迫的跑向仓库。 谁也不想再去遭遇一次码头上工作的工人鬼魂,被其追赶。但再是迟钝的乘客,都没有忘记,那在四小时之内没有成功搬运三个货运箱子的后果! 抹杀! 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逼迫着他们去行动,去冒险。 “可以的,我可以的!虽然危险,但是愿望,可以实现的愿望…”有人哆哆嗦嗦的,奔行的的脚步却从一开始的迟疑,逐渐变得坚定,脸上呈现出狂热之色。 似乎唾手可得的愿望货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工人鬼魂带来的恐惧。 有逼迫,有诱惑,就如货运箱子针对不同个体恒定的重量般,这场游戏的设计者,洞悉了参与玩家的心理。 前往仓库的道路上,奔跑中的李鸣突然停下脚步。 “卧槽,不会这么倒霉吧,周麓他们还在仓库里面!”眼睁睁的,看着搬运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进入仓库,李鸣浑身冰凉。 不只有一个,在道路的更远处,还有更多怀抱货运箱子的身影向着仓库的方向而来。 距离远了,视线没办法看得清楚。无从辨认这些身影的身份。 更多的工人鬼魂! 李鸣不是空有体能,没有脑子的蠢货。 方向不对,任何一名乘客,如果怀抱箱子,不可能朝车站大厅相反的方向跑! 慌不择路也不可能,前方就有工人鬼魂存在的前提下,再怎么慌乱,都不至于追着工人鬼魂。 这不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不对,我现在在意这个干什么?”李鸣猛的惊醒。 反应过来的李鸣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向着不远处的货柜飞奔。 保存自身,是他现在仅能做的事情。 “嘘…” 空旷的仓库内,角落堆放的货运箱子后,纪泽言抬起一根食指,竖在嘴前。 他没有出声,同样矮身,躲藏在货运箱子后面的周麓吕乐几人,却都能从这动作知道纪泽言想说未说的话。 屏息,凝神,贴近的身体,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炙热鼻息。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多余的响声。 “砰,砰,砰。” 一颗颗心脏短而急促的跳动。 像是放置十天半个月的臭鸡蛋,又像是菜市场阴暗角落发酵完全的臭鱼烂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有人憋红了脸,咬着牙关,紧抿着嘴唇尚且不够,还得用手捂着,才能忍住胸腹间想要喷涌而出的强烈冲动。 侧耳聆听,四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工人鬼魂在行走时,并未有多余的脚步声发出,因此无法从脚步声的远近判断它是否离开。 至于探头出去查看,此时此刻,堆叠的货运箱子勉强仅供六人藏身,哪怕露出半个头,都显得突兀,明显。 “滴答。” 纪泽言眨眨眼睛,隐约捕捉到耳边逸散的声音。 “滴答。” “滴答…” 由远到近,水滴溅落地面的声音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透亮。 “滴答,滴答。” 在距离纪泽言一行人极近的位置,或许只相隔了一个货运箱子,水落的声响持续不断。 堆叠的货运箱子之前,工人鬼魂弯下腰,伸出手,缓慢接近面前的货运箱子。 空洞呆滞的双眼中,闪烁着晦暗难明的目光。 第18章 直面 空旷的码头上,不见运送货物的各色车辆,只有怀抱着货运箱子的苏山三人,奔行在这本应发动机轰鸣的道路中央。 “呼,呼,呼。” 不过短短两三百米,三人口鼻此时发出的喘息声便已清晰可闻。 怀抱的货运箱子微微倾斜,抵在胸膛上,仍是可见胸膛明显的幅度起伏。 本来奔跑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以他们如今的速度,慢跑,哪怕让一个平时没有任何锻炼的上班族,都可以随便坚持跑个一千米。 但是加上怀中的这个货运箱子,不容忽视的重量,便没有这么简单。更为艰难的是即使用胸膛抵着货运箱子,卸掉一部分货运箱子带来的重量,但抱住箱子左右两侧的手臂,较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加上手中的负重,绷紧的手臂肌肉已经变得酸疼胀痛。 目光适时的向左右一瞟,苏山注意到徐源,陆游鱼涨红的脸庞。可以坚持的样子,至少他们还可以跟上自己的速度,没有被甩下。 他的眉头微皱,呼吸的频率还可以控制,却不免沉重几分。 这可是第一次搬运货运箱子,他们的身体状态,体能,都处在巅峰,可还是显得如此吃力。 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搬运,前景变得有些不乐观起来。 这还是苏山作出的最好估计,如果遇到工人鬼魂,还是其它的什么意外,可能会有第四次,第五次…甚至更多。 哪怕还有三个多小时,中间可以断断续续的休息,也不可能让身体立刻恢复状态。 等等…体力? 苏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未等他深究,耳旁传来徐源压低了的声音。 “山哥,前方三点钟方向。” 向着三点钟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朝他们跑来的工人鬼魂。 那里有一条货柜与货柜间缝隙形成的小路,再加上视线盲区,直到工人鬼魂从中跑出,才被发现。 苏山一怔,目光旋即落在工人鬼魂怀中抱着的货运箱子。 略松一口气,察觉到徐源和陆游鱼放慢下来的脚步,他开口道:“不用停,继续跑。” “可…”徐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身处前方的苏山,未曾放慢下来的脚步,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至于陆游鱼,则更单纯许多,她没注意到苏山未曾变换的步伐,她只是捕捉到苏山言语中的坚定罢了。 没有减缓速度,没有变换方向,这场双向奔赴,是如此的默契,乃至于盲目。 还未接近,首先飘过来的是那股腥臭的气味。 “如果实在承受不住这股味道的话,记得换嘴呼吸。”苏山适时提醒道。 “嗯。”徐源,陆游鱼点头,起伏的咽喉表明他们心中的不平静。 随着距离的接近,腥臭气味越加浓厚。 这是超越生理极限的味道,足够让人恶心,反胃,直接将胃中没消化的食物,包括胃液一同吐出。 至于工人鬼魂的“尊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徐源,陆游鱼没有吐,现在也不应该吐才对。 泡胀了的身体,已经呈现出来一些巨人观的特征。大概是因为被鱼虾啃食过,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缺口及时的将身体中腐败细菌繁殖产生的气体排出,不然苏山真的会有其突然“嘭”的爆炸开来,向四周肆意挥洒体液的担忧。 苏山真不知道这样的身体,是怎么还能够怀抱着一个箱子,“脚不沾地”的在道路上疾驰的。 不过,他能出现在这里,本身不就是一个奇迹么? 苏山抿嘴,挑起的眉头如刻刀一般冷厉,眼中不带一丝温度。 更近了。 比起之前听到尖叫时匆匆赶去,却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着不同。随着距离的缩减,每时每刻,他与工人鬼魂都更接近一分。 风险么?当然是有的。 有吐的风险,有被喷溅一身,洗十次澡都没办法掩盖气味的风险。 当然,也有付出生命的风险。 值得么?当然是值得的。 有些东西,必须取得先机,及早验证才行。 猜想,总得变成现实,推理,也要基于无可辩驳的证据去支撑。 何况,他已经将风险降到一定程度了啊! 苏山紧盯着工人鬼魂的眼睛,浑浊一片的结晶体,连眼前事物的影迹都倒映不出。 对于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到来,工人鬼魂身上没有呈现异样反应。 大概…是距离还不够? 心脏急促的跳动着,不是恐惧,而是短时间运动,以及…兴奋带来的。 验证失败也没有关系。 是我? 是徐源? 是陆游鱼? 三选一,最幸运的那个会被追赶,可能就此死去! 值得不是么! 任何的收获,总得付出才行!只不过,这一次可能支付的代价,足够高昂而已! 苏山嘴角轻轻上扬,翘动整张冷硬的面庞。 接近,重叠,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直面。短短五米的距离,仿若伸手即可触摸。 苏山的眼睛被熏得眯成一条缝隙,还是强撑着眼皮,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细节。 身形交错,没有意外发生,谁都没有停下脚步。生者,死者,像两条不会交错的平行线,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进发。 “我…我不行了…呕…”没跑几步,徐源再坚持不住,脚步骤停,半个多小时前吃进肚子中才消化不到一半的食物喷出口中。 “呕…”另一边,陆游鱼弯着腰,大吐特吐。 平时爱干净的她,甚至连呕吐物与地面接触,溅打起沾染在鞋边上的液体都没功夫去在意。 一同停下脚步的苏山低头,身旁传来的酸臭气味,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这味道,可比工人鬼魂身上传来的气味温柔得多。 看着怀中的货运箱子,苏山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第二条了啊…”他发出满足的叹息。 “不过,只有这样的话,这游戏显得未免有些太过简单了。”苏山陷入沉思当中。 刚刚有一闪而过的灵光他并未抓住,等到现在去追寻,却再找不到遗留的一丝踪迹。只有心中隐隐的紧迫感,在提示着他,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 第19章 发现! 水滴落下的声音变得模糊,直至微弱不可闻。还未等藏身在货运箱子后面的纪泽言六人松一口气,耳畔又重新响起同样的声音,由模糊,到逐渐清晰。 竟是有新的工人鬼魂进入仓库,步步接近他们所藏身的货运箱子!并且,水落的声音密集而急促,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般! 又有多少工人鬼魂进入了仓库? 六人面面相觑,扯动的嘴角带着担忧与无奈,连一丝安慰自己,或者同伴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们只能蜷缩着身体,对抗着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所带来的不适感,继续等待。只要外面的水滴声停止,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乘客们各自抱着货运箱子,陆陆续续的离开装货区仓库。 钱铭,李荔已经小跑着到了后面过来的乘客的视线尽头,即将脱离。在他们两人身后,牛大力,陈建安,李晓红怀抱货运箱子紧跟其后,向着车站大厅所在的方向。 在工人鬼魂出现,并将装货区仓库大门破坏后,所有人默契的没有去提及之前钱铭的提议。原本的两个小团体,直接分解成为更为零碎的个体。 能搬运到车站大厅的货运箱子才是货运箱子,他们都明白这点,已经对更多的收获不抱希望。况且自身都觉得艰辛危险,又怎么有那闲工夫去在意其他人? 哪怕是神佛,如果连自己都渡不了,谈何渡人? “妈呀!”最前方,钱铭惊叫一声,浑身的肥肉颤抖,像是触电一般,怀中抱着的货运箱子如烫手山芋被他直接抛弃。 “嘭!” 货运箱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好在足够结实,没有碎裂。 再看钱铭,这大胖子,平时宁愿在银行办公室多坐一会儿也不愿去大厅走动几步的银行经理,已经撒腿向着道路一侧的货柜跑去。 “嘭!” 紧接其后的又是同样一声巨响,李荔同样抛掉怀中的货运箱子,做出了与钱铭一样的选择,只不过她跑的是相反的方向。 道路前方,有只怀抱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发生了什么事情?”更远处的乘客们被钱铭的叫喊声吓了一跳,反应稍慢,却也注意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鬼魂。 没有过多的犹豫,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是对自己的生命的不尊重,怀中碍事的货运箱子被他们直接丢弃。 虽然一个货运箱子提交后可以获得一个愿望铜币,但有过一次被工人鬼魂追赶,作鸟兽散的经历后。再度遇到一样的情况,他们已经有了更为成熟的应对方法。 在货运仓库中,还未动手搬运货运箱子的三名乘客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连忙跑到门边,探头朝外一看,正好看到了以上的一幕。 三个人略一迟疑,在察觉到与工人鬼魂还有一段距离后,没有立刻逃跑。 “好像…只有一只?”睁大眼睛,努力眺望的赵明岳道。 “是只有一只。”旁边另一个人回答。 “一只啊…”第三人沉吟一声,脸上多出几分喜色。 三人相视一笑。 一只工人鬼魂,再怎么危险,也不会波及到他们的吧?!真的被追赶的话,也不会是他们,而是前头那一些,正在四散奔逃的其他人啊! 他们更近! 原先还对自己晚到一步有些耿耿于怀的三人,现在心情可谓不错,多的是庆幸。 何况…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装货区仓库角落的小门。 最倒霉的情况即使发生,他们都可以逃离。 又继续观察了一会儿,赵明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好像,这鬼不是冲着他们去的?” 赵明岳眼中的工人鬼魂,对于奔逃的其他乘客视若无睹,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追击的行动,连疾驰的方向都未曾偏移!就连散落道路上的货运箱子,也没有让工人鬼魂驻足停留。 “不会这么倒霉,真的来找我们吧?”他心头一跳,身体后倾,随时准备见势不妙逃向后门,从后门离开。 其他两名乘客也是一样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啊?”赵明岳满脸疑惑。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一只工人鬼魂,会放弃追击那些更近的乘客,反而盯上自己。 怎么都说不过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工人鬼魂舍近求远? “等等…”赵明岳停下蠢蠢欲动准备离开的双脚,双眼紧紧盯着已经接近装货区仓库的工人鬼魂,眼皮一眨不眨。 他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张大嘴巴,喃喃道:“好像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啥?”其余两人又凑到门边,探头朝外看。 在三双带着不解目光眼睛的注视下,工人鬼魂的前行方向至始至终没有变换,路线没有偏移。 不是向着装货区仓库而来,而是向着延伸出去的道路尽头。 直到,工人鬼魂越过装货区仓库的位置,并在他们的视野中远离。 “难道?”赵明岳心中有隐隐的明悟。 钱铭抽空转头,朝后一瞥,没发现工人鬼魂的他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没…没追我?”他转过身,目光游巡,在那些奔逃的乘客背影的身后寻找着。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他们的身后都没有刚刚看到的那只工人鬼魂。 直到,他的视线落到远处,注意到了离去的工人鬼魂。 “为什么不追我们?”钱铭满心疑虑,为什么这只工人鬼魂,与一开始他所遇到的工人鬼魂不同? 一名名逃离的乘客,在发现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后,迟疑的停下脚步。 跟钱铭一样搜寻一番,发现在场的乘客一个不少,心中升起一模一样的疑惑。 为什么不追我们? 李荔跑向刚刚扔掉货运箱子的位置,距离货运箱子越近,她的记忆也就越清晰。 好像,一开始,那些闯入货运仓库的工人鬼魂的目标并不是她!不然她的逃跑速度虽然快,也没有到将身后的其他乘客以及追赶的鬼魂完全甩个无影无踪的地步! “难道…”李荔的视线落到地面的货运箱子上,心中一个猜测便要脱口而出。 “不拿货运箱子,就不会被工人鬼魂攻击!”装货区仓库中,赵明岳面露狂喜之色。 是了,是了,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为什么这只工人鬼魂对他们视若无睹。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拿货运箱子! 那些拿了货运箱子的,因为及时丢弃,也没有被工人鬼魂追赶,更不会被攻击! 第20章 举一反三 水落声远去,仓库中终于恢复了之前寂静,可以听闻到自己心脏跳动声的状态。 “呼。”炙热的吐息从口中呼出,到这时候,他们终于可以真正的松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 “哎,纪老师,你去干什么?”周麓眼前一闪,只见身旁的纪泽言站起身。 “你们继续躲在这里,我出去验证一下。” “验证?验证什么?”周麓不解。 “自然是验证一下苏山之前提供的那一条信息。”纪泽言缓缓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如果不去验证,他真的无法放心。 即使苏山先前提供的不只有照片,还有视频。 “可是纪老师,万一那些工人鬼魂没有走远呢?”吕乐一脸担忧。 虽说这样躲在仓库中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之前有惊无险的经历,都在说明这样做好歹是安全的。至于出去,由于仓库四周的墙壁阻碍,视线没有办法穿透,唯一敞开的正门更是视线有限,没办法知道外面的情况。 谁知道会不会刚出门,便撞上进仓库的工人鬼魂。 “没事的。”走出藏身之处的纪泽言看向大门,没有新的工人鬼魂出现,正是个试探的好时机。 再迟疑下去,万一有新的工人鬼魂到来,便要被重新堵在仓库中不得动弹。 出去之后,外面四通八达,逃跑的道路不止一条。不像在仓库里面,真有危险,跑都没办法跑。 “可是,纪老师…” 不待他人继续劝解,纪泽言径自说道:“之前李鸣可以去冒险,为什么我不行?你们好好躲着,等我回来,要是安全的话我会叫你们的。” 再多的话,此时都被吞回肚子里面。对于纪泽言这个人,不管是周麓,还是剩下的四个人,这时候都是服气的。 “纪老师,保重。” “嗯。”纪泽言轻轻点头,没有过多犹豫的快步跑向大门。 “应该没事了吧?也没有任何声音,纪老师,周麓他们应该是安全的,或者他们不在仓库里面也说不定。”躲藏在货柜一侧的李鸣自言自语道。 抬起手臂,他又记起之前电话中周麓最后的叮嘱,还是熄了打去一个电话问问情况的心思。 探头出去,李鸣看见距离仓库最近的工人鬼魂都已经离开了二三十米的距离,终于彻底放下心。 “等等…纪老师这是要干什么?” 从仓库大门中闪出的身影,李鸣一下子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眼见工人鬼魂越离越远,再去追赶也追赶不到,纪泽言连忙挥动手臂,大声呼喊:“嘿!” “怎么回事?疯了吧!”李鸣被这一幕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怎么都想象不到,一贯以冷静,智慧的智者形象示人的纪泽言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其他人呢?如果其他人也在仓库里面,为什么不阻止纪老师?”随之而来的问题让李鸣疑惑不已。 工人鬼魂没有反应,反而离纪泽言更远了。 “嘿!”纪泽言发出更大的声音,试图引起这只工人鬼魂的注意。 “你不是想要替身吗?我就在这里,快来抓我,抓到我你就可以去转世轮回了!” 颇有些项上人头虽好,无鬼来取的猖狂之意。但任凭身后的纪泽言怎么呼喊,那只工人鬼魂始终没有转过头,对他投来哪怕一丝的注视,更别说停下脚步,转身追来。 “苏山提供的信息是真的么?”纪泽言迟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还是,因为没有看见我?” “不过…鬼魂真的用得着眼睛这种东西吗?何况,即使没有眼睛,是只瞎鬼,耳朵总不可能也一起聋了吧?” 刚刚的分贝之高,纪泽言相信,这片区域存在的人或者鬼都听的得一清二楚。 一只鬼是聋子,总不可能剩下的其它鬼魂都是聋子。 “没事?”李鸣畏畏缩缩的走出藏身之处,见还是无事发生,渐渐加快速度,朝纪泽言跑去。 “纪老师!” 向着跑来的李鸣挥动了下手臂,示意自己看到了他,纪泽言回过头,想着仓库中还在躲藏的周麓等人大声道:“周麓,没事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另外,帮我搬一个货运箱子出来。” 闻言,躲藏的周麓几人这才走出藏身之处,还顺便帮纪泽言搬来一个货运箱子。 “纪老师,我们现在干什么?搬运货运箱子吗?”放下手中的货运箱子,周麓问。 “还得等等。”纪泽言摇头。 “啊?”刚刚赶到的李鸣不解。 “你们离远一点,另外苏山给的信息没错,只要不搬运货运箱子,这些工人鬼魂就会无视你的存在。”纪泽言道出刚刚验证过,确认无误的信息。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远处一只怀抱货运箱子,朝着仓库赶来的工人鬼魂身上。 “我还得验证一下,现在抱着货运箱子,会发生什么。”弯下腰,抱起货运箱子,纪泽言环顾一圈,选择了远离货运仓库大门的位置。 这样的话,辨别工人鬼魂的目标,才会更加明显。 “听纪老师的。”周麓低声道。 “好。”其他人纷纷点头,远离此处。 在刚刚纪泽言以身而饵,验证信息后,他们对于纪泽言更加的信服,并且相信纪泽言所做出的决定都是有把握的,不是没事找事。 纪泽言到达了选定的位置,便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本来还得等那只怀抱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奔向自己,或者奔向仓库,才可以确定他心中的另一个猜想。可当又一只工人鬼魂出现在怀抱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的身后,尤其它还是双手空空之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没有立刻把怀中的货运箱子抛下,纪泽言选择继续等待。 距离还远,在已知工人鬼魂是用物理方式移动后,对于自身的安全纪泽言是放心的,总有丢弃货运箱子的机会。 “果然,它是冲着我来的!” 在两只工人鬼魂的路线彻底偏离,可以确定那只双手空空的工人鬼魂的目标是自己后,纪泽言得出结论。 “只要不搬运货运箱子,就不会受到工人鬼魂的攻击。在搬运货运箱子的过程中,与工人鬼魂遭遇,正在搬运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也会无视你。如果在搬运货运箱子时,遭遇没有搬运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追赶,只要及时丢弃货运箱子也就没事。” 虽说还没有丢弃掉手中的箱子,但在验证过苏山所给的信息后,包括现在自身站在原地所得到的线索,纪泽言可以反推出第三条信息。 “纪老师,后面,后面!” 耳中捕捉到李鸣六人焦急的呼喊声,打断了纪泽言的思考。 纪泽言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身后,距离他的百米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只新的工人鬼魂。 它的目标,也是自己。 第21章 第二个 “咔嚓。” 果肉被牙齿撕扯,分开,在嘴中碾碎成为果泥。 伴随着吃苹果的脆响声,堆叠起来足足有四层楼高的货柜上,一只伸出的长腿正百无聊赖的左右摆荡。 “终于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会更早一点的呢。” “咔嚓。” 咬下一块苹果,小丑毫不在意果皮之前沾染上的红色唇彩。 “嘿嘿。开胃菜才刚开始,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被端上桌。”低声浅笑两声,小丑那张被厚重油彩覆盖的脸庞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只希望那些大人们,可以用餐愉快,不觉得寡淡无味。” “嘭。” 手中的货运箱子自由落地,纪泽言退后几步,静静等待着两只工人鬼魂的到来。甚至,他心中还会有些小期待。 期待这两只工人鬼魂,在面对同一个货运箱子的时候,会给他带来一些新的惊喜。 空手而来的工人鬼魂完全无视了近处的生者,在他与货运箱子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工人鬼魂弯下腰,双手各自扶住货运箱子的两侧边缘,一把将箱子抱起。 生前早已重复过不知道几百上千次的动作,在死后,也刻映进骨子里,灵魂深处,继续坚守着这一份枯燥乏味的工作。 另一只距离稍远一些的工人鬼魂,在货运箱子被同伴抱起后,呆立原地,似乎失去了目标。但很快,它又迈动双腿,朝前行进。 纪泽言期待中的场面没有发生,同一个货运箱子,并不能够使两只空手的工人鬼魂相互争抢,甚至于自相残杀。 “游戏吗?”纪泽言想到了即死游戏的这个名字。 看来有他所不知道的基础游戏规则,构建了这些工人鬼魂的行为本身。 “唉。”纪泽言无奈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不切实际了一回,没办法让工人鬼魂自相残杀,从而削减鬼魂的数量,为他们搬运货运箱子制造更好的环境。 “纪老师,结束了吗?现在我们干什么,搬运货运箱子?”李鸣走来,远远的问道。 “嗯,不过我们得等这只鬼离得远一点才行。”纪泽言朝着刚从仓库中走出的工人鬼魂努嘴。 “它要是不离开,我们进去仓库搬运货运箱子便会受到攻击,不得不丢掉货运箱子,等于做无用功。” “奇怪,我怎么觉得刚刚那只鬼有点眼熟?”李鸣身边,周麓边走边回头,总觉得刚刚从纪泽言身后出现,现在远去的那只工人鬼魂特别眼熟的样子,就连现在所见的离去背影,都似曾相识。 他只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仔细想吧,又回忆不出更具体的东西。 “哈哈,周麓你小子,你熟的我还能不熟?”李鸣不轻不重的给了周麓肩头一巴掌,对他挤眉弄眼。 “再说了,这都不知道什么地方,多少年的死鬼了,咋了,你还能和它们叙旧不成?真要这样,那得靠你去跟它们说一声,让它们高抬贵手!” “去去去。”周麓不耐的摆手,对于损友的打趣毫不在意。 吕乐疾行几步,与周麓并行,出声问道:“周麓你也这样觉得?” “你也是?”周麓讶然看向前者。 “对。”吕乐点头。 这下子连李鸣都没敢再打岔,要只有周麓这样说,他还会认为是好友的错觉。可是吕乐也这样说,难不成离去的那个工人鬼魂真的是他们认识的人? 可是周麓认识的,他应该也认识才对!作为好基友,上下铺的舍友,他们的关系可是平时在被子里面做手艺活的时候,铁到可以让另一个人帮忙递纸的程度啊! “现在听周麓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刚刚离开的那只鬼有点眼熟。”程冬青虽然迟疑,却还是开口道。 最后的两个同伴没有开口,但从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上,他们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 “啊?”这下轮到李鸣傻眼了,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可他啥感觉都没有! 可惜那只工人鬼魂已经跑远了,不然他高低得追上去好好认认人。 不对,好好认认鬼才对。 “那只鬼的模样…”纪泽言陷入思索。 如果不是周麓提起,他还真的会忽略过去。现在仔细想想,那只工人鬼魂,的确给他以熟悉的感觉。 说熟,倒也没有多熟,顶多是见过三四面的那种程度。 可这程度已经够了。 纪泽言突然明悟。 “是,列车上的乘客!” “其他乘客!” 一旁的周麓,吕乐霍然抬头,齐齐出声。 “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明明只要不搬运货运箱子就不会有事啊。”程冬青面色惨白。 “纪…纪老师,我们还要去搬运箱子吗?”他结结巴巴问道,踌躇不已。 “当然要去,而且越快越好。在已有信息的支撑下,即使正面和那些没有搬运货运箱子的鬼魂遭遇,我们都不会遇到危险。相反,如果不去搬运货运箱子,我们一定会死的你知道吗?!绝对会死的!”面对这个问题,纪泽言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留一丝余地。 最后的那一句话,几乎是从紧咬着的牙关缝隙中艰难吐出的。 有乘客已经死去,还是因为未知的缘由死去的,可这并不是他们止步不前的理由。 搬运货运箱子,可能会死。 不去,一定会死! 眼见得那只工人鬼魂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纪泽言连忙招呼一声, “走,我们去搬运货运箱子。” “哦,好。”众人应和一声,跑向仓库。 冷不丁,跑在最前方的人,他的身影,突然消失。 “王泽!”李泰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向一瞬间脱离他眼眶,从余光中一闪而逝的王泽的身影。 他抓了一个空。 “扑通。” 沉闷的重物落水声,李泰的眼睛,甚至捕捉到了飞溅起的水花。 他连忙停下脚步,却因为前冲的惯性,重心不稳。一个踉跄,便要踩在刚刚王泽消失时所在的位置。 好在,李泰身后伸出了两只手臂,一左一右,扯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强行拉拽回来。 “救…” 水中,单独的音节从喉咙深处蹦出,还没有传递,就被海水直接淹没。化作了无声的一个水泡,袅袅上升,在即将接近水面的时候,突然碎裂。 碎裂无声,只有下方,咕噜声中,那接连出现的更多细小水泡,证明王泽此时还未死去。 第22章 挑选 “这…”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众人呆立当场,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与王泽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一小时,说有多少感情都是骗人的。 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死去,连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存留。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模一样的人,并没有特殊到哪里去。 再如何平凡,谁都不愿意自己死得如此的仓促而随意。 李鸣松开抓住李泰肩膀的手掌,连忙蹲下身,低头朝着地面的水渍探望。 在后面一些的他看得很清楚,王泽是在奔跑中,一步踩踏在工人鬼魂所遗留的水渍,从而消失不见的。更准确一点来说,王泽是一步踏空,落进了水渍当中! 现在地面所遗留的水渍,和之前的形态截然不同。 平常的水渍只是停留在物体表面,会有不同的形状。此刻,这水渍,在将王泽吞没以后,不再保持之前脚的形状,所呈现出来的,是一个边缘不规则的洞口。 类似于严寒冬天,结冰的湖面上打的冰洞。 所见的,只有深蓝色的海水。 李鸣从中捕捉不到王泽的身影,他的存在,已经被这个连接深海的洞口吞没。 “李鸣,别伸手,谁也不知道接触会发生什么,小心点!”纪泽言厉声提醒。 被打断行动的李鸣像是突然惊醒,连忙缩回即将触摸到水面的手指。 “大家注意了,千万别踩踏到那些鬼魂所遗留下来的水渍。”纪泽言郑重嘱咐,之前收获有用信息的不错心情荡然无存。 谁能想到?谁又能注意到?工人鬼魂所遗留下来的水渍,竟然联通一个不知深浅的深海! 要不是如此一幕发生在眼前,纪泽言都不会想象得到,工人鬼魂遗留下来的水渍,平时再寻常不过的遗留痕迹,竟然是恶毒的死亡陷阱! 纪泽言盯着地面的水渍,强自压抑心中的悸动。 王泽是这样死的,之前那名乘客,也是如此死去的吗?是不是也意味着,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工人鬼魂当中,会增添一只名为王泽的鬼魂? 水渍变淡,遗留地面的水分子在空气中迅速蒸发,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泥地面还是那个水泥地面,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有纪泽言等人心里清楚,这里埋葬着他们一名同伴。 “可恶!这谁注意得到啊!”周麓愤恨挥拳,拳头挟带劲风,却只能落在空处。与空气接触,徒劳无功。 “王泽当时如果慢一点,如果跑得不是那么快就好了。”程冬青赤红着双眼。 遗留的水渍挥发,消失得是如此快速,慢一步,结果也许就会变得不同。 程冬青下意识忽略了,不是王泽,还有其他人会遭此厄运的可能性。 “可恶,如果我当时能再快一点,快一点,抓住王泽,也许他就不用死了!”李泰双手抱着脑袋,一脸懊恼。 但再多的言语,再多的如果,都无法改变现实。 在他们曾亲眼目睹,又迅速消失的深海中,一双双从黑暗中探出的苍白手掌,迎向落下的身体。 这一切都与怀抱货运箱子,车站已经遥遥在望,出现在视野中的苏山三人无关。 他们出发得最晚,却是回来得最早的,还带上了游戏任务中要求的物品一货运箱子。 呼吸粗重,额头上挂着的大滴汗珠随着奔跑肆意流淌,身体每一刻都在渴求着冰冷新鲜空气的进入。 苏山,徐源,陆游鱼三人的身体状态相差无几。 货运箱子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重量。所以到后面,脚步不免沉重几分,连速度都与一开始截然不同。 “终于可以结束了啊。”徐源如此想到,睁着的死鱼眼中,带着释然的情绪。 陆游鱼紧抿嘴唇,眼中只有前方苏山的身影。 本来快要坚持不住的她,眼见车站在望,身体深处涌现出一股新的力量,支撑着酸疼的双脚继续重复麻木机械的起踏。 苏山面无表情,这样子的负重奔跑,对他而言也不轻松。 绝不轻松,不是懈怠,止步的理由。 如同高速运行的轴轮,到达极限后,自然而然会有螺丝崩出。人的身体也是一样,真的不行,它自己会罢工,大脑传达的信息可以暂时的忽略。 “差不多十分钟。”抽空看了一眼手腕电子表上的数字,苏山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和他预计的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不慢。 搬运一个货运箱子十分钟,搬运三个只需要三十分钟。 苏山微微摇头,微微勾起的嘴角流露出几许讥讽。 三十分钟? 呵…天真。 暗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奔跑的苏山三人。 宽厚的肩膀,壮硕的块头,躲在货柜集装箱一角,看上去是如此的滑稽可笑。然而心中打着的盘算,嘴中念叨的低沉言语,都在说明他并不是什么老实的大黄牛。 “成年人,有点难度,而且他不一定会停下来。” 苏山的身材对他来说有些单薄,不具有多大的威胁,是不错的下手对象。但在有更好目标的前提下,苏山也只能往后捎一捎。 杨虎的目光从苏山身上移开,落在了苏山身后的徐源身上。 “小绵羊,这个合适。”他嘿嘿一笑,搓着两只蒲扇般的大手,颇有些迫不及待。 徐源在他眼中,就像一只温驯无害的小绵羊。 在看到徐源身旁的陆游鱼的时候,杨虎眼睛突然一亮,情不自禁的想吹一个口哨。可一想到现在躲藏的状态,他只能够强自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之情,重新合上双唇。 “两个…两个箱子,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一箭双雕!”杨虎咧嘴,无声的大笑。 未成年的少年少女,再合适不过的目标。 威胁嘛~还是有的,不过只是一丝,几等于无。抢夺他们怀中的货运箱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杨虎眼中,徐源,陆游鱼怀抱的货运箱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标记上了属于他的姓名。 “现在…只差一个时机…”杨虎沉吟,突然计上心头。 “嘿嘿,来吧,我的小宝贝们。”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接近的徐源,陆游鱼,猩红的舌头贪婪舔舐着嘴角。 “近点,再近一点…” 第23章 抢夺 “救命!救命啊!” 苏山刚过去,一道魁梧的身影从一旁的集装箱旁冲出,大声高喊,语气慌乱。 在看到徐源与陆游鱼的时候,杨虎眼睛一亮,伸出左臂朝前虚抓,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脚步飞快的靠近两人。 他时不时回头,仿佛身后正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在追赶着。 事实上,这不过是掩盖其拙劣演技的动作罢了。只有转过脑袋,才能避免脸上浮现窃喜的笑容之时,不被徐源与陆游鱼看到。 徐源,陆游鱼,因为这突发的一幕,脚步稍滞。 “他喵的,别把怪引过来啊!”徐源怪叫一声,速度不降反升,飞快逃跑。 在游戏里面他最讨厌这种没点b数,胡乱引怪的玩家。在这里,更加讨厌了好不好! 游戏里面挂了顶多掉点经验,再爆点装备,复活了又是一条好汉。可在这里,是会死人的啊!挂了是真的挂了,不会再有当好汉的机会,顶多变成地上躺板板的死汉。 “救我!”眼见徐源离得更远了些,杨虎焦急的呼喊道。 简单的两个字里面,饱含真挚的情绪,他是真不想眼睁睁看着第二个货运箱子从眼前溜走啊! 徐源不受影响,反而跑得更快了。 谢邀! 救是不可能救的,顶多是在之后看在曾萍水相逢的面子上,给他多烧一点天地银行的巨额钞票。 从未有类似经历的陆游鱼,迟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停下来救助杨虎,还是应该加速离开。 迟疑的她,不知不觉间,奔跑的速度一降再降,更没注意到与杨虎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缩短中。 本来杨虎选择的时机就很好,正是徐源,陆游鱼距离他藏身的货柜最近的时候,这才动身。而且为了避免苏山带来一些可能的意外,他还特别等苏山先过去,这才开始自己的“表演”。 看着杨虎奔来,那壮硕的身形,不知怎的,陆游鱼心中生出一股恐慌之感。 “以他这样强壮的身体,都不得不逃跑,那我又能帮到他什么呢?”少女微怔,旋即脑海中灵光一现,旋即俏脸惨白。 她想到了,两人在山中遇虎的故事! 两人不需要跑赢老虎,只需要跑赢对方! “小拖油瓶,跑快点啊!”跑出去更远些的徐源匆忙回头,大声提醒。 醒悟的少女不再迟疑,咬紧牙关,加快脚步离开。 晚了,十几秒钟的迟疑,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杨虎短暂爆发的极速追赶下被抹平。 毕竟一个人是未成年人,还是女性,已经跑了近十分钟,怀中还抱着沉重的货运箱子。 另一个则是成年男性,是一名健身房教练,未曾动弹过,体能充沛,身体状态良好,更没有任何负重。 以有心算无心,形成现在的局面也是应有之义。 杨虎在奔跑中伸手,抓向陆游鱼脑袋后因为奔跑不断跳跃的马尾辫,脸上不再隐藏笑容,弥漫着收获的喜悦! “陆游鱼,徐源,扔掉你们的货运箱子。”苏山冷眼旁观已经有一小段时间,直到此刻才开口提醒,脚边是早扔下的货运箱子。 吃一堑长一智,希望这次过后,陆游鱼可以聪明一点。毕竟,不会成长的朽木,是无法成为合格的工具的。 “扔掉?为什么要扔?往哪里扔?”徐源还在发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游鱼则是简单而干脆,在听到苏山言语中的内容后,毫不犹豫的扔掉怀中的货运箱子。 她脑后的恶风一顿,转而袭向落地的货运箱子。 杨虎从陆游鱼身后窜出,这小妮子如此识相,倒是免得他多费功夫。 徐源飘忽的目光落在杨虎身上,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哦…” 怪物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他还觉得奇怪呢。看来,不是没有怪物,而是怪物就是这个曾与他们在列车上同乘的乘客! “扔,有点难度啊…”目测了下与杨虎的距离,徐源估摸了一下,觉得扔不到杨虎怀中。所以,他驻步,变换方向,转而跑向杨虎。 正弯腰准备抱起货运箱子的杨虎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花怒放。 看来,这三个人真是软弱得可以,他也没多大吓唬,就让他们自己献上辛苦搬运的货运箱子。 杨虎伸手,手掌抓住货运箱子两侧,强壮的臂膀一用力,将货运箱子抬起。 小小的货运箱子,能有多重? 一瞬间,货运箱子传递到手上的重量让杨虎的脸色出现变化。 苏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杨虎抬起货运箱子的瞬间,眸光一闪,冲向后者。 “接着吧你!”与此同时,徐源用力将怀中的货运箱子抛向杨虎怀中。 “呼…呼…”徐源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涨成猪肝色的脸皮,颜色正在渐渐消退。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的杨虎,满脸幸灾乐祸。 “小爷的箱子也是那么好拿的?撑不死你!” 一个货运箱子,已经能够让人感觉到吃力。他真的很好奇,有人一口气抬着两个货运箱子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虎还没有从双手间货运箱子的重量中回过神,“嘭”,结实的响声中,又一个货运箱子落在他现在双手抬起的货运箱子上头。 “唔…”杨虎瞪大双眼,眼中浮现一条又一条的血丝,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满面赤红! 紧咬的牙关,发出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嘎吱”声。 有力的臂膀,凸起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 明明经过诸多健身器材锤炼,磨砺,在两个货运箱子的重量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脆弱。 杨虎努力的想要抬起货运箱子,两只手臂却止不住的下移。无论他怎样的用力,都抵御不了地心引力对货运箱子的吸引力。 后背,一寸又一寸的弯曲,像一把正在缓慢拉伸的弓。到最后,又似一只煮熟的虾。 屈着的膝盖,更是濒临极限,杨虎耳旁仿佛听见自己的髌骨在哀嚎。 他未曾想过如今的场面。 小小的货运箱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的重量! 以至于,抱起两个,他都快要坚持不住。 第24章 善善者善,善恶者恶! “该死的!”杨虎怒骂一声,在真切感受到两个货运箱子的重量,并在与货运箱子的角力对抗中处于下风后,果断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过多犹豫,濒临极限的两只手臂,不再坚持,而是顺势将货运箱子抛向一旁。 两个货运箱子在半空中翻转,笔直坠落。 “竟然…竟然敢算计我!”暴怒的杨虎瞪大双眼,好似一只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 再迟钝,他也明白,唾手可得的两个货运箱子,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 “本来…本来你们只要好好的交出货运箱子就行的…可你们非要逼我动手。”杨虎捏紧拳头,因为紧握而泛白的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你们真是找死啊!” 为了避免一个个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留在原地的货运箱子被人搬走,他只能废些功夫,把这三个人给废了! 一旁的陆游鱼感受到杨虎投来的凶恶目光,不由得浑身一颤。 “嘭。” “嘭。” 一前一后落地的两个货运箱子,产生巨大的响动。 “嗷!” 巨响中,突兀的出现一声痛苦嚎叫,尖锐凄厉,在即将到达顶点,朝着周围扩散开来时,却又戛然而止。 苏山收腿,直起因为疾冲而低伏着的身子。 脚上锃亮的皮鞋蹬踏在坚硬的水泥地面,发出结实的响声。 他的脚尖,还残余着些许柔软事物震荡,爆裂的触感。 时机正好。 苏山面色不变,低下头,俯视身前跪倒的杨虎,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 “你…” “嘶…” 抽气声中,杨虎说话断断续续的,只发出一个单独的字眼,根本构不成完整的句子。 他的背整个弓下,屁股却又朝上撅起,整个人摆出十分古怪的姿势。 细看之下,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明显是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后脑勺下面,杨虎那被遮掩不被人所见的脸庞上,青紫一片。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做出一个又一个狰狞而扭曲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低垂着的额头落下。 他却根本没有时间去擦拭,双手紧紧的捂着小腹,身体更是一动不敢动。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够减轻,现在身体所感受到的极致疼痛。 杨虎放弃了思考,又或者说,他的每一条神经所传递的,都只有一个信息。 疼!疼!疼! 以至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电脑突然宕机。 徐源忍不住夹紧双腿,面露同情。 他看得很清楚,苏山的时机抓得很好,刚好是货运箱子即将落地,杨虎的视线被阻隔的时候。 然后…就是… 徐源情不自禁的伸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懂的都懂,男生从小学到初中,和同学,朋友之间,总少不了玩猴子偷桃的游戏。 但此刻,徐源耳边回荡的是鸡蛋碎裂的声音。 他几乎可以想见,蛋壳碎裂一地,蛋黄与蛋清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幕。 因为苏山,用的是腿,还是穿着皮鞋的踢击。 暴击! 要是在游戏里面,杨虎这时候头上应该漂浮起一串气泡,上写四个大字:爆蛋一击! “啧。” 徐源心有戚戚,果然男人最懂男人,伤害男人最深的,不止是女人,还有可能是另一个男人。 此时此刻,他有了更深的领悟。 “无论男人,女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永远都有会阴一席之地。”苏山开口,并不在意徐源与陆游鱼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自顾自给他们科普。 不管是兵王,还是自由搏击世界冠军,亦或者是杀人魔,只要是碳基人类,这个位置受创,谁都一个德性。 他只是顺嘴提了一句,并没有具体到怎么做,却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二人上了一课。 “陆游鱼。” 被苏山突然叫到的陆游鱼吓了一跳。 “善良没有错,如果一个世界,连善良都成为错误的话,那这个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明白。”陆游鱼低头。 “不,你不明白。”苏山摇头,他刚刚还从陆游鱼脸上捕捉到了不忍,这也是为什么他还会浪费时间多说这些话的主要原因。 “善良也是要有区分的,善善者善,善恶者恶。如果一个人对善良的人善良,这可以称之为善没错。但当你对一个恶人也善良的时候,你的善良,便可以称之为恶了。善恶者,只会让恶人尝到甜头,助长他的气焰,乃至于让自己,包括其他人,付出财物,乃至于生命的代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惟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对不起。”陆游鱼呐呐道歉。 “人类从过往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永远学不到教训。但我希望你记住这次的教训,因为没有下一次了。” 不管陆游鱼有没有听进去,会不会记住这次教训,没有下一次是真的不会有下一次。 他可不是什么好为人师的人,而且在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己身为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山抬起右手,从尾指到大拇指,手指依次落在掌心,紧攥成一只拳头。 他下落的目光与朝上投来的仇恨目光接触。 杨虎努力睁大双眼,眼前一阵发暗,所见的苏山还有些虚影重叠,但他本能的,就是要记住苏山的模样。以及,现在胯下传来的,这痛彻心扉的疼痛! “呵…蠢货。”苏山冷笑。 身体遭受如此创伤,竟还有空抒发仇恨。 他该说蠢呢?还是蠢呢? 反正不会放过,就算继续维持那一副再无威胁的模样都没用。 苏山挥拳,拳头带起劲风,重重的击打在杨虎的鼻梁上。 飙起的鼻血带着鼻涕,还夹带着软骨碎裂的脆折声。 杨虎眼中苏山的身影,被一层厚厚的水雾遮掩住,原来是他的双眼不受控制涌出的泪珠朦胧了视线。 在杨虎的头朝后仰起的瞬间,苏山的左手已经闪电般的伸出,五指向下,抓住了杨虎额前的碎发,将他的头重新扯到便于挥拳的高度。 再一拳。 “嘭。” “会阴部位,因为太过关键,所以不论男女,都会下意识的去保护,想要攻击到有些困难。同样脆弱的,还有鼻子,虽然鼻子受到重击时造成的伤害远不能和前者比较。但是被攻击到,人的眼睛就会不可避免的感觉到酸楚,本能的流下泪水,从而短暂的影响到视力,这时候机会就来了。” 指骨与面骨接触,碰撞,不免会带来疼痛,苏山的脸上却至始至终没有其它的表情,格外的平静。 “想要控制一个人的话,抓取他额前到颅顶这一块的头发最好,对方基本无法挣脱。而后脑勺的头发就不一样了,不管你抓得多牢,对方都能挣脱。” “嘭。” 又一拳落下。 苏山拳头上沾染的血液,都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杨虎的,哪些是他自己手指破皮后留下的。 “不要相信影视剧,包括各类文学中,一拳,或者一棍子把人打晕的说法。事实上,运气足够差的话,你就算活生生把一个人打死,他都不会晕。” 一边教授徐源,陆游鱼一些知识,苏山的拳头一边不停的落下。 “嘭。” “嘭。” “嘭。” 肉与骨接触响起的沉闷声响。 每一拳落下,杨虎都会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飞溅起的血花,在苏山眼中清晰可见。有的还沾染在了他那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上,留下朵朵盛开的鲜活花朵。 斩草除根,一旦动手,苏山就不会留下隐患。 哪怕现在,他可以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目光中,不可避免的带来些许疏远与畏惧也是如此。 苏山当然不会杀人,杨虎不会死在他手上。 不过,具体说来,跟死在他手上也差不了多少。 苏山呼出一口气,眉头微皱。 他的运气,杨虎的运气实在够差,若是杨虎早点晕过去,也能早点结束痛苦。 苏山松开右手五指,轻轻甩动手掌。 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杨虎一点时间。 手指复而紧攥,那只拳头,在杨虎艰难撑开的眼皮下迅速逼近。 第25章 全员恶人 苏山一拳一拳砸在杨虎脸上的一幕,看得徐源有些牙疼。 不忍的确是有些的,倒不是因为现在杨虎所承受的这些,毕竟杨虎抱着什么目的来的,他不是傻子,这都不懂。 他只是…唉… 看样子苏山说的没错,运气不够好的话,把人活生生打死,都不一定能够使他晕过去。 给个痛快的吧! 徐源弯腰,抱起地上的货运箱子,默默走到苏山身后。 苏山扬起的拳头一顿,没有落下。 “有事?” “山哥,看样子是晕不了了,干脆把这家伙的腿给砸断吧。”徐源开口,毫不遮掩自己抱着货运箱子的目的。 杨虎心头一颤,艰难撑开眼皮,眼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是那样的冷酷而邪恶。 喉间涌动的腥甜血液,带着浓浓的苦涩味道。 如果能够重来,他肯定会离这三个人远远的! 可惜,胯下,脸庞带来的切实疼痛,都使杨虎明白,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哦,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苏山淡淡应了一声。 “我当然明白。”徐源怀抱货运箱子,说话间,眼睛已经瞟向杨虎的双腿。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将杨虎存在的威胁彻底的扼杀罢了,避免这家伙在之后还给他们带来麻烦。 晕倒,断腿,不同的方式,为的都是同一个目的——限制他的行动能力。 会死吗? 谁知道呢,反正一时半会没事的。 徐源掂了掂手中货运箱子的重量,以这重量,他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对准杨虎的腿,让货运箱子自由落体,再重复一次即可。 会死吗? 谁知道呢? 相信这家伙在决定抢夺他们的货运箱子的时候,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行动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管他会不会死? 少年的念头十分简单。 “行。”苏山松开左手,任由杨虎的身体瘫软在地。 对于徐源的选择,他有些意外,但也乐见其成。 还有就是,打了这么多拳,手的确有些疼。 苏山的右手在衬衫上随意抹了抹,拭去手背上的鲜血,露出破皮了的指节。 “苏大哥…” 苏山身边传来陆游鱼有若蚊呐的声音,少女怯怯的递来一张创口贴,这是她看见苏山手上有血后,从腰间萝卜挎包中翻找出来的。 虽然手上的伤口不算什么,忽略时间一久它甚至会自己结痂,但苏山还是接过陆游鱼手中的创口贴,并道了声谢。 “谢谢。” “不用谢。”陆游鱼双手紧紧抓着裙子的下摆,攥得手指都有些发白。 撕开创口贴,苏山扫了一眼陆游鱼,捕捉到少女眼中的胆怯。 “可以不看的。” “不。”少女倔强的摇头,牙齿紧咬下唇,微微的刺痛下,嘴中可以品尝到带着的一丝腥甜味道。 她强睁着想要合上的眼皮,乌溜溜的眼睛紧盯面前一幕。 徐源已经走到了杨虎面前,抬起手中的货运箱子。 “是左腿呢?还是右腿呢?”徐源口中喃喃,目光在杨虎的两只脚上游离。 陆游鱼清楚即将发生的一幕,她很清楚,苏山和徐源的对话那样的直白。只是有刚刚苏山拳拳到肉的冲击性场景在前,即将发生的一幕也算不得什么。 就是过往的生活经历,老师,父母,社会的教导,心中的道德观念,让她抗拒去接受这一切。 可是又怎么束缚得住呢?那一颗被压抑的心灵。 少女清澈的眼睛中,微小的火焰跳跃。 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期待,由内心深处蔓延,直浸入骨髓中的战栗感。 “不,不要!”杨虎努力缩紧双腿,两只脚试图逃离徐源充满恶意的视线范围。 “哦?那要不然,砸头算了?”徐源看向杨虎的脑袋。 杨虎呆滞,旋即浑身颤抖。 货运箱子落下。 “嘭!” 正中目标。 “啊!” 杨虎的痛苦叫声刺破耳膜。 “我的腿!我的腿!”他哭嚎着,眼中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和已经冷却的汗滴,血液混杂在一起。 在剧痛的刺激下,肾上腺素飙升,杨虎的大脑一片清明。 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刚刚不直接晕倒,就不用清醒着受到如今的折磨了! “还有一条呦。” 徐源的低声提醒,像是恶魔的低吟。 徐源弯腰,将砸在杨虎右腿的货运箱子抱起。 左腿,右腿,其实哪一条腿都一样。 谁说他只砸一条腿? 他啊,只是特别喜欢,制造悬念而已啊! 徐源笑眯眯的看着杨虎,扬起的眉头好似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恶魔,恶魔…”杨虎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先前口中的小绵羊,已经成了他极度畏惧之人。 他的双手,努力的撑起身体,胳膊肘与水泥地面摩擦,撬动着上半身朝前蠕动。 和结实地面亲密接触,不断摩擦的小臂所带来的疼痛,都不及之前感受到那些疼痛的十分之一。 右腿斜置于一侧,软塌塌的,剧痛从被砸中的位置传来,杨虎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只剩下完好的左腿在拼命朝后蹬踏,为杨虎的逃离做些微不足道的努力。但似乎扯动了胯间的伤口,一股到达生理极限的剧痛再次来袭。 “啊!” 杨虎瞪圆了双眼,眼中血红一片,让人怀疑下一刻会不会直接爆炸开来。 趴在地面的杨虎,依旧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魁梧身躯,可现在他这努力想要逃离的行为,徐源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一条蠕动的肥胖虫子。 人类,真是既强大又脆弱,中间仅仅一线之隔。 徐源没有迟疑,在杨虎的左腿上方松开手,货运箱子径直落下。 “啊!” “什么,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埋头赶路的钱铭抬头,脸上的肥肉一颤,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怀抱着货运箱子停下脚步,对于未知的前路心中一阵踌躇。 第四次了啊!这是他第四次听到惨叫声! 每一声惨叫,都是那样的凄惨,其中饱满的痛苦情绪,光是听闻,就让人不寒而栗。真无法想象,声音的主人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摧残。 在钱铭的身后,其他搬运货运箱子的乘客同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 难道?…前面有人被工人鬼魂抓住了,正在遭受骇人听闻的折磨? 第26章 递交 苏山冷漠的看着徐源用货运箱子将杨虎的两条腿砸断,内心不起一点波澜。 如果自己不去学会点什么,等到现实去教会你的话,肯定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徐源,陆游鱼便是如此。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此刻,他们仅需要付出的,唯有世界观被撼动的代价而已。 徐源这样的少年,无疑学习能力超强,行动力更不逊色,再看他重新抱起货运箱子干脆利落的动作,完全不在乎怀中的货运箱子在十几秒前还才砸断了一条腿。 无论在哪里,他都能够活得很好,只需要给他一点点成长的时间。 至于陆游鱼… 强自看完了完整一幕,倔强不肯移开的视线。这少女,现在的表现着实有些让他刮目相看。 也对,人嘛,谁知道内心潜藏着怎样的一只恶魔呢? 有时候仅需要一点诱因,一点血液的芬芳,内心的黑暗种子便会从深埋的泥土中冒出头。 “抱起箱子,我们可以走了。”苏山转身,向着之前扔掉箱子的位置缓步走去,全程不再关注倒在地上不停低声哀嚎着的杨虎。 断掉两条腿的他,已不存在任何的威胁。 在如今的环境中,即使其他乘客中存在着真正的圣母,看了都得摇头。 杨虎的存在,不过是苏山漫长人生中所遭遇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罢了,当掸掉之后,便不会去在意,甚至连一秒的记忆给予都欠奉。 陆游鱼忍不住多看了凄惨的杨虎几眼,像是要将他这一副模样深刻铭记住一样。 “小拖油瓶,还发什么呆,该走了。”抱着货运箱子走来的徐源招呼一声。 完全看不出,这样一个额前细碎刘海都不超过眉毛,外表稚嫩的少年,在刚刚毫不留情砸断了一个人的双腿。 “哦,好。”陆游鱼连忙点头,朝前小跑几步,弯下腰正准备抱起自己的货运箱子。 冷不丁,一只手臂伸出,手掌落在距离她脚尖前的地面。 陆游鱼像一只被惊吓到的兔子,换成平时,她可能就惊叫着向后闪避开。 可是现在,不知怎的,陆游鱼抬起的脚,却狠狠朝下踩踏。 “啊!” 杨虎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五指连心,五指被践踏带来的疼痛,无疑又是一记重锤。 “啊?对不起。”仿佛大梦初醒般,陆游鱼连忙缩回脚,低声道歉的同时,心虚的朝周围环视一圈。 回头,徐源也走出去有一段距离,连身后出现异常动静都没有回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默默抱起货运箱子,少女转身,小跑着追赶前方的徐源与苏山,腰间的萝卜挎包在这过程中一甩一甩,煞是可爱。 苏山重新回到车站大厅,空旷安静的大厅内,只有他缓步向前产生的脚步声回荡。 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徐源也踏进了车站大厅。 再是陆游鱼。 “检票口递交…”一边走,苏山一边在偌大的车站大厅中搜寻检票口的位置,没费多大功夫,他就找到了检票口的位置。 检票口位于出站区,是乘客上车的必经之路,只有先检过车票,电子闸口才会放行,从而进入等候区。 在电子闸口旁摆放着一台车票自助一体机,作用不大的样子,至少里面不会吐出能够让他们安全离开的车票。 “递交?递交给谁?”面对空旷的检票口,徐源忍不住嘀咕道。 “话说回来,这闸口这么低,翻越过去不是轻轻松松?” 低矮的闸口,拦在正中聊胜于无的闸杆,和现实没有差别。 徐源搭乘地铁的时候,时不时能够看见逃票的,只要旁边没有地铁的工作人员,不在意他人的异样目光,随便翻越不成问题。 他颇有些跃跃欲试。 “你能承受后果就去试试看。”苏山对着闸口旁边立着的警示牌努嘴。 警示牌上,鲜红的八个大字:禁止翻越,后果自负。 “嘿嘿。”徐源干笑两声,他只是说着玩的,不会傻到真的去当小白鼠。 “是不是得先安检?”陆游鱼望着正常运行的车站安检机传送带,插嘴道。 “有道理,过去试试就知道了。”苏山点头,当先走向检票口。 既然是检票口递交,那么他们只需要按照平时乘车的程序去进行即可。 将货运箱子放在传送带上,苏山目视货运箱子缓缓滑入安检机中。 “这玩意也得安检?”掂量着怀中的货运箱子,徐源的好奇心像是被猫爪挠过一样,刺挠难耐。 他伸长脖子,看向对面桌上的安检机显示器,可惜安检机显示器屏幕并不对向他这边,无法借助显示器去查看货运箱子中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他喵的,薛定谔的货运箱?”徐源虚着眼吐槽道。 “嘀。” 伴随一声轻响,安检机外的绿灯亮起。 再然后,是打印什么的声音,苏山循着声音望去,那台车票自助一体机进入他的视线中。 “车票?”苏山走到车票一体机前,低头看去,的确在取票口看见了一张新鲜出炉的车票。 他取出车票,手上车票是小纸片大小,与平常的车票不同,上面只简单记录了一行车次,本应该显示其它信息的地方则是一片空白。 看样子,想要得到一张完整的车票,借此踏上返程的列车,还得提交两个货运箱子才行。 “啧。真是一个恶劣的游戏,到这一步还不忘挑起乘客间的内斗。”苏山蹙眉,虽早有预料,可当看透车票存在作用后,不免还是感到一阵烦心。 徐源依样画葫芦,在把货运箱子放上传送带后,来到车票自助一体机前等待着自己的车票打出。 “内斗?”本来听到苏山的话,徐源还有些疑惑,可当入手车票自助一体机吐出的车票后,他瞬间明白一切。 “pvp模式,还是血战到底的那种!” 换成在游戏里面,他早两眼放光,雀跃不已。可这里不是游戏,这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世界末日类型的电影都看过吧?一张踏上诺亚方舟的船票,都可以让父母兄弟姐妹夫妻间自相残杀。 更遑论他手中的这张车票。 活下去的机会! 以及… 许愿机! 第27章 与人斗 “藏好你们的车票,小心其他的乘客。”后面半句稍显多余,苏山相信经历过先前一幕,徐源,陆游鱼这两个人不会傻到再对这类事情毫无防备。 “明白。”徐源淡定蹲下身,开始解开鞋带。 有家中老父的熏陶,他也知道全身上下哪个地方适合藏东西。 当然,你放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也行。不过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是贴身保管的好,避免一些意外发生。 “哦。”陆游鱼刚从车票自助一体机取票口取出自己的车票,听到这句话,便开始藏匿车票。 像她这样,有着明显性格缺陷的人,很多时候都不会主动去问为什么,而是直接去做。 这点,在其它地方是缺点,但在苏山这里,却是优点。 原本苏山以为成功递交货运箱子后,得到的应该是一个资格,类似于各类游戏中任务标识的完成度那样,1\/3这种。可当出现的是一张车票,还是不完整的车票后,他一下子理解了车票存在的意义。 抢夺其他人的货运箱子,以货运箱子那针对每个人的负重变化的重量,还得费不少功夫。至于抢夺车票,难易程度根据他人藏匿地点的深浅而变化。 少不了血色交织,对于持有车票者,未持有车票者,谁又愿意失去车票? 车票的存在,犹如导火索。 对于苏山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车票的存在,只有递交一次货运箱子的乘客才能知晓。 不然刚刚杨虎那一关,不会那么好过,最起码硬碰硬是少不了的。 货运箱子的存在,让杨虎分心,还遮挡了他的视线,苏山这才能一击制敌。 与人斗,与鬼斗。 那些夺去你性命的,不只有鬼魂,身边的人同样有可能。 毕竟真正说来,乘客与乘客之间认识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联系的纽带太过脆弱。 如果递交三个货运箱子后,车票上没有出现个人信息用来宣示对车票的所有权,那他也不免有些小动心。 这所谓的游戏,还真是不让人放松。 苏山无奈摇头,收回发散的思绪。 “我们现在回去,继续搬运箱子。”他开口道。 没必要休息,现在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一步先,步步先,既然领先了,那就得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走得更远些才行。 否则,其他人一旦接触到车票,想明白可以抢夺车票这一层,便会凭空产生许多波折。 老,幼,弱,在残酷环境中处于底层的三种人群。 不幸的是,后两种,正好可以把他们三个人囊括其中。 “可惜了。”苏山目光闪动,倒是有些遗憾杨虎出现得太不巧。 若是能够在其他人看见的情况下解决杨虎,杀猴儆鸡,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该有多好。 在个人层面上,杨虎无疑是乘客当中看起来最强大的那一个。这样的一个人,被他所解决,还是那样的一副惨状,相信不会有人再敢轻视他。 哪怕依旧会有人打他主意,但他注定会是诸多选项的最后一个。 苏山将车票放进裤兜中,双手插兜,转身走向车站大门。 谁说杀猴儆鸡需要让鸡看到杀猴的过程? 如此简单的道理,他竟然一下没想通。 苏山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那是对于自己的嘲弄。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身后的徐源,陆游鱼不明白苏山的迫切从何而来,但也默契的紧跟不放。 “呼,呼…”钱铭大口大口的喘息,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每跑一步,他都能感觉到浑身的肥肉在震颤,更能感觉到心脏传出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随着奔跑的时间,距离,程度逐渐加深。以至于,他奔跑的速度不断减慢,再减慢。 原本落后他的乘客,一个又一个的超越了他。 这让钱铭心头笼罩一层阴霾。 他的视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从身侧出现的干瘦的身影,明显花白的头发,不是牛大力是谁? “牛老…”钱铭开口想要求助,最后的一个哥字都还没有出口,牛大力已经超越了他,并迅速拉开了段距离,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死老头,烂泥刨食的乡巴佬!”望着牛大力离开的背影,钱铭愤愤不平的骂道。 亏他之前还低声下气的打好关系,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候,这老家伙就翻脸不认人。放在以前,他哪里会正眼瞧这种人一眼! 再是不满,钱铭也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埋头吭哧吭哧的赶路。 “我呸。”前方的牛大力满不在乎的啐了一口,毫不在意后面传来若有似无的骂声。 各人自扫门前雪,何况钱铭这种人他还不清楚? 有事的时候跟你谈理想,画大饼。没事的时候,让你体会他的难处,绝口不提之前的承诺,能把你踹多远就能踹多远。 人模狗样的人见得多了,钱铭对牛大力来说,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还“你孙子上学的问题包在我身上”,真当他傻啊?既然那愿望铜币可以帮人实现愿望,他还需要别人帮忙?甚至是傻到,替别人赚钱?! 与钱铭,牛大力两人间短暂的交流不同。 其他怀抱货运箱子的乘客,都在专心向着车站方向赶去。 有在大路中间的,有在大路两侧的,彼此与彼此之间间隔了挺远的距离。 有因为速度快慢,出发时间不同的缘故,也有防备工人鬼魂,防备彼此的缘故。 间隔远,工人鬼魂赶来时,首先攻击的是跑得慢的。 至于后者… 当一群怀抱着货运箱子的乘客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赶去的时候,每个人便都捕捉到,那显而易见的取巧方式。 抢夺,或者说,是“说服”其他的乘客将拥有的货运箱子交给自己。 口头说服也是说服,武力说服也是说服。只要到车站先递交怀中所抱的货箱,再去“说服”两名乘客,获得他们的货运箱子,便可通过这场游戏。 甚至于,再大胆点… “说服”更多的乘客,也就拥有更多的愿望铜币。 第28章 畏惧我,远离我! 杨虎趴在水泥地面上,他这样趴着已经有一段时间。 原本他还用双手在地面扒拉,从而让身体缓慢的朝前挪动,可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了。 蛇在地面上爬行,好歹还用上了全身的肌肉。他在地面上爬行,仅靠两只手臂,实在太过艰难,连虫子的蠕动都比不上。 全身哪个地方都疼,手臂,双腿,脸,胯下,那些疼痛,并未随时间的经过而消失。 杨虎的右手小臂贴地,撑着下巴,总算可以避免下巴接触冰冷坎坷的水泥地面,稍微可以让自己好过一点。 脸上沾染的血污,让他现在显得狼狈不堪。 他闭上眼睛,试图进入黑暗中,从而忘记身上的苦痛。可是大脑,却忠实的努力工作着,思绪反而越来越清晰。 无奈,杨虎只能重新睁开眼睛,呆愣愣的注视前方,眼神变得麻木而绝望。 这是他曾站立,视线不曾注意到的余光边缘,是快被遗忘的尘埃。 先前所随便入眼的天空,都得努力抬头,才能收拢一角。 如此巨大的落差,比起身体上的伤痛,更让他无法承受。 “嗯?”杨虎突然察觉到右腿传来异样的感觉。 还没等他仔细感受,旋即,皮肉筋骨被拉扯的疼痛,已经使杨虎痛叫出声。 “啊!” 片刻的宁静被打破,杨虎哀嚎不止。 他的身体在并不光滑的水泥地面上摩擦,摩擦,整个人和地面亲切的接触。 幸好他现在穿在身上的是健身的连袖运动服,否则的话,他的手臂早已血肉模糊。但身上这身衣服,在与地面摩擦的过程中究竟还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杨虎努力的想要回过头去,看身后是谁,可被拉扯着向后移动的他,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无论他的双手怎么用力,都对改变现状毫无帮助。 水泥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可那些不平整之处,完全没办法让他抓握,借此来抵抗那股拉动他身体的力量。 几次尝试,换来的只有双手手掌的血肉模糊。 撕扯下的皮肉,血液,在水泥地面上,形成了两条断断续续,朝后的红色线条。 他的脑袋,以极不协调的姿势贴在一侧肩头,避免接触地面。否则的话,地上早已出现第三条红线。 “是谁!是谁啊?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杨虎仓皇求饶,眼中飙出泪水。 被拖动的身体,突然停滞。 劫后余生的情绪刚刚萌芽,耳畔传来的声音,却让杨虎的心如坠冰窟。 “徐源,来搭把手。” 这是苏山的声音。 原本杨虎不会对声音如此敏感,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可苏山加诸在其身上的疼痛,却让他将苏山的声音铭刻进了骨子里! “好的,山哥。” 这是徐源的声音。 对这声音杨虎同样记忆深刻,这小绵羊也似的少年,面不改色砸断了他两条腿! 回过神,杨虎猛的打个激灵,继续求饶道:“放过我吧,我现在,真的对你们没有威胁了啊,求求你们…” “是啊,你的确没有威胁了,可是其他人有。”苏山回答。 其他人的有威胁,关我什么事?还没有等杨虎想通这之间联系的必然性,他便感觉整个身体骤然朝后一动,重新在凹凸不平的粗糙水泥地面上滑行。 双腿被拉扯的疼痛,再次袭来。 苏山和徐源一左一右,各自抓着杨虎一只腿的小腿,朝前拖动他的身体,向着装货区仓库的方向前行。 多上徐源一个人,苏山显得不再那么吃力。 毕竟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还是有着魁梧身材,身高180的成年男性,拖得久了,也得气喘吁吁,浪费大量体力。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可以的。”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的陆游鱼小声说道。 她也想多做些什么,从而证明自己的价值。 “会的。”苏山自然不可能拒绝。 三个人轮换,平均体力的消耗,再好不过。 “话说山哥,我们要把这家伙拖到什么地方去?是当临时肉盾吗?在那些鬼魂追赶我们的时候,把他抛出去?”徐源不解的发问,还没有等苏山回答,又自顾自的嘀咕道:“好像也不对,这家伙反正是拿不了货运箱子了,鬼魂哪会攻击他。” “其他人的威胁。”陆游鱼小声提醒,女性的细心,总能让她抓住一些关键。 “哦~我懂了。”徐源作恍然大悟状,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懂了还是没懂。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杨虎的痛呼声持续不断交织在周围。 虽然两条腿已经被徐源用货运箱子砸断,可这样被拖行,双腿皮肉,包括断折的骨头在拉扯过程中,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疼痛产生。 杨虎不知道一波一波袭来的疼痛还得持续多久,在这样的痛苦中,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希望下一秒一切就此结束的渴望。 “那是…”远远的,李荔看见从车站方向走来的三个人影。 “已经提交货运箱子的其他乘客?” 看他们悠闲行走的模样,加上又是从车站方向过来,李荔大抵可以确定他们肯定成功提交了货运箱子。 “李荔,加油,虽然你落后了,但是你肯定可以追上的对不对?” “嗯!一定可以的!”李荔用力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身体里像是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沉重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许。 “嗯?那是什么?”直到更近些,她才突然发现,那三个乘客后面的,竟然是…一个人? 人? 一个被拖行的人! 她还以为是一具尸体,可听到的痛呼声,却在提示着她,那是一个活生生,还未死去的人。 李荔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这也很可怕好不好! 更可怕的是,她正在向着他们快速接近! 跑?李荔脑中立刻浮现逃跑的想法。 可能跑到哪里去?现在抱着货运箱子,往回跑的话,一旦被工人鬼魂撞上了怎么办? 何况她不只是一个人,在她身后,还有其他的乘客存在。 也许是其他的乘客给了李荔一些安全感,瞬息间,李荔已经下了决定。 她变换前进的方向,准备多废上一些功夫,绕过前方危险的三人。 苏山,徐源,陆游鱼,缓步前行。 视野中出现,陆续接近的乘客们,这是苏山所愿意看到的。 一个又一个,男男女女。 当他看到其他乘客投来畏惧,提防的目光,并特意选择绕开他们的路线时,心中蓦然一动。 成了。 这是苏山要的效果。 由自己主导的三人小团队,再和聪明人纪泽言有限度的合作,已足够拥挤,不需要再加入其他的乘客。 他回头望去,水泥道路上,遗留下清晰的红色线条。 血液即使干涸,依旧如此鲜艳欲滴。 想必,没有人想成为这重彩一笔。 所以啊,只需畏惧,远离他! 第29章 他人不幸,我之幸 “这家伙,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魔吧?”钱铭脸上肥肉颤动,嘴唇哆哆嗦嗦,连正视苏山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再看苏山,那身带着干涸红色污渍的残破衬衫,怎么想,钱铭都觉得不安。 包括他身边的少男少女,稚气外表下,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过去! 他本来想跑远点绕过去,可回头一看,身后的乘客已经逼近,在更后方已经可见工人鬼魂追赶的身影。 按照他的速度,再绕远路,很可能会被垫底的那三名乘客超越,从而成为被工人鬼魂追赶的目标。 眼看车站就在肉眼可见的前方,钱铭满心不甘,他可不愿意被工人鬼魂追赶上,以至于不得不丢弃怀中的箱子。 “没事的,有个倒霉蛋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而且其他人也都没事,我过去应该问没有事。”钱铭想了一下,很快下了决定。 他没有选择绕一个大圈,但还是稍稍偏离现有的笔直路线,最起码他不会选择和苏山三人的路线重叠。 按照他以往看过的那些影视剧作品,包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一般来说,这时候只要不做挑衅变态杀人魔的行为,基本没有事。 变态杀人魔往往都有着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杀人等一系列行为的出发点,是为了满足病态的精神需求。因此,作案后,他的精神需求得到满足,会有一段时间的平和期,这段时间他会和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 钱铭知道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有误,毕竟前面过去的乘客都没有事,不可能换他就出事。 再说了,他这样一个胖子,处于变态杀人魔的目标最底层。哪怕是着名的汉尼拔,那样的人类美食家,都不会有吃脂肪肝的兴趣。 这时,钱铭才听见杨虎发出的低声哼哼。 “哦,还活着啊。”钱铭顿时更放心了。 变态杀人魔正在折磨,玩弄猎物,更加不会注意到他这个无关人等。 “救救我!”杨虎张嘴,再一次发出求救声。 他眼中充满希冀的光芒,不停闪烁,含脉脉注视着靠近的钱铭。 这是距离杨虎最近的一名乘客。 曾经杨虎认为,见义勇为,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去做的损己利人的傻事。 现在他多么希望,这个大汗淋漓,带着坚毅目光奔跑而来的胖子,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 就在他心情剧烈的起伏,朝上波动之时,那快速接近,又以同样速度向着远方离去的胖子,让那颗高高提起的心脏,开始笔直的下落,跌进深渊中。 起起,落落落落落。 杨虎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一声痛哼留存。 “好了,可以放开他了。”苏山停步,拉着杨虎一只腿的手径直松开。 “明白!”徐源紧随其后松开手。 杨虎两条腿连带着身体砸落于地,带来又一阵剧痛的同时,却让杨虎微微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受折磨。 如果继续下去,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身下的衣服,早已在与水泥地面的摩擦中变薄,残破,再也没办法起到保护作用。 从折磨人的行为中,苏山体会不到任何的乐趣,何况杨虎跟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促使他做出现下这种选择的,无非是其他乘客可能带来的麻烦,所以他需要一个“靶子”。 杨虎正是这个靶子,废物再利用。 效果已经达到,他不需要继续拖行杨虎,平白浪费体力。 “现在该跑起来了。”苏山迈开步子,朝前小跑。 少了一个负担,自然该提一提速度,现在正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啧啧,有点像生化危机啊,如果那里面有女孩子就好了,我也想体会一下被n多女孩子追的待遇!”徐源咂咂嘴,提起速度的同时,饶有兴致的望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幕。 “是挺恐怖的。”陆游鱼缩了一下头,畏惧的同时又长舒一口气,连忙跟上前两者的脚步。 迎向恐惧本身,跑向工人鬼魂的行为已经做了不是第一次。陆游鱼难免会存有畏惧,却已经不是那样的浓厚,毕竟她现在怀中没有货运箱子。 身体一轻的同时,连带着压力都没有了。 因为,只要不持有货运箱子,便不会被工人鬼魂追赶。 在三人的视野范围内,那应该是这一次搬运货运箱子队伍中最落后的三名乘客,呈品字型排列。 在他们身后,则是追赶的一群工人鬼魂,距离有近有远。 这正是苏山看到的机会。 有这些乘客吸引,说白了,他现在只需要赶到货运仓库去,好整以暇的等这群工人鬼魂中,没追到乘客夺取他们手中货运箱子的鬼魂返回搬运箱子。 等它们向仓库运送货运箱子的时候,这才开始向车站搬运自己的货箱,从而避免被工人鬼魂追赶! 他人的不幸,恰恰是他的幸运! 苏山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工人鬼魂,移动速度普遍比他们这些乘客要快得多。不过,大概是游戏考虑到难度的缘故,所以它们的速度是恒定在一个固定数值的,不会突然有速度暴涨的情况出现。 至少现在速度是恒定的,没有改变,至于过后,苏山也不知道。 别以为这就简单了! 因为,工人鬼魂的速度不会提升,可也不会降!而且它没有体力限制,可是人有! 人奔跑速度的快慢,是根据体力情况改变的。 谁都不可能保持长时间的奔跑,不流失体力,速度还不会有衰减! 除非是专业的马拉松运动员,可是以马拉松的那种速度,是会被工人鬼魂追上的啊。 在工人鬼魂的追赶之下,只能提速度,让自己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从而拉开距离。而且这之间,还不能够有任何的意外情况,例如摔倒此类情形的发生。 可这又回到原先那个问题上,人是有体力限制的,哪怕是因为被工人鬼魂追赶,从而肾上腺素飙升,促使你爆发出比平时快得多的速度,可这并不能持续多久!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在苏山眼中,那三名乘客虽然非常努力的奔跑,可与身后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工人鬼魂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的拉近。 被追上不过是时间问题。 也许你第一次可以跑赢,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呢? 还必须得保证每一次被工人鬼魂追赶时,都有一个安全的距离。也即,距离车站越近,甩脱工人鬼魂的把握越大,越安全。 虽然没有测试过,但他大抵也可以确定,车站应该是给予他们这些参与游戏的乘客们的安全区。否则,基于以上情况,这场游戏的难度,又得拔高一个等级。 苏山隐隐把握到,之前被他遗漏的一个线索。 这场游戏的难度,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为提升! 第30章 悄无声息拔高的难度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乘客们抱起货运箱子的那一刻,游戏的难度就已提升。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如果不是因眼前一幕捕捉到的机遇,只怕苏山都抓不住一闪而过的灵光,从而找到被遗漏的线索。 实际上这场游戏一开始,是非常简单的,在现今拥有的线索的支撑下,苏山可以下这个结论。 可那时候,他,包括其它的乘客,都没有人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毕竟谁都不是先知,可以预知未来。 已知,乘客只要搬运货运箱子,就会被工人鬼魂追赶,追赶的行为随着乘客将货运箱子丢弃而结束。那么相对应的,工人鬼魂会拾取乘客丢弃的货运箱子,将其搬运到仓库。 乘客们并不是一起行动的,每个小团队,搬运货运箱子的时间都不同。因此,每一次都能够吸引一定量的工人鬼魂追赶。 如此,难度便被拔高。 首先一开始,钟声响起之后,工人鬼魂们的束缚被解开。这时候,所有的工人鬼魂,统一向着货运区仓库进发。 这时候,有乘客搬运货运箱子,从而被这些工人鬼魂追赶。 乘客们逃跑时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距离,不同的速度,造就原本同一时间行动的工人鬼魂出现参差,行动不再一致。 原先所有的乘客,只要在工人鬼魂搬运装货区仓库的货运箱子到仓库去之时,一起行动,搬运货运箱子到车站,那么这过程可谓轻松至极。 工人鬼魂在搬运货运箱子时,不会因为乘客搬运货运箱子出现任何异常反应。 即使工人鬼魂到仓库的速度比乘客们去到车站的速度要快,可因为距离原因,工人鬼魂也根本追赶不上,无法威胁到正在运送货运箱子的乘客。 一来一回,利用明显的时间差,在搬运货运箱子时扼杀掉和空着手的工人鬼魂交汇的可能性。 可现在不行,工人鬼魂的行动一致性已经被完全打乱。 空手追赶乘客们的,和已经拿到货运箱子正前往仓库的,造成乘客们一旦搬运货运箱子,在运送途中,随时可能遭遇来自四面八方的工人鬼魂的追击。 因为你根本没办法确定,在你之前,前往车站的路上,是否有空手而归的工人鬼魂正在循着冥冥中的感应而来。 这是苏山所找到这个游戏的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通关方法。 可惜已经晚了,在工人鬼魂行动已经被打乱的现在,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再回到一开始所有工人鬼魂统一行动的情形。 “现在其实就看搬运一个货运箱子,会引来多少的工人鬼魂追赶。是一个,还是一定距离内的工人鬼魂?还是所有的工人鬼魂?”苏山注视着那群追赶乘客的工人鬼魂,目光闪动。 很可惜,这混乱的场面,并不能给他答案。 他也没时间去探究,时间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在游戏难度提高之后。 摆动的手臂抬起,苏山瞥了电子腕表一眼。 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九点三十,他们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时间似乎还很多,可苏山明白,在没有将第三个箱子运抵车站前,永远不能定义时间的多寡。 包括现在,这真的是一个搬运箱子最好的时机么? 在工人鬼魂们,被运送货运箱子的其他乘客吸引向车站的时候。 他不能够肯定,因为会有意外,只能说这个时机看起来不错。 码头现在分布的工人鬼魂,位置不同,他现在唯一能保证的,是出现意外之时,身后追赶的工人鬼魂不会那么多。 他已经看见,在身后的工人鬼魂距离极近之时,三人组中最靠后的那名乘客不得已选择抛掉了怀中的箱子。 货运箱子落地,追赶的工人鬼魂速度明显一滞,在其中一名工人鬼魂抱起货运箱子后,其它的工人鬼魂继续追赶前方的目标。 没办法利用,工人鬼魂在原定目标货运箱子被其它鬼魂获取后,迟滞的时间不过是一秒多一点。 虽然另外的两名乘客趁此机会重新拉开了一点距离,可一秒能跑多少米?被追上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知道多少运送货运箱子的乘客会被追赶上,被迫抛弃货运箱子,连带着做无用功消耗的体力与时间。 苏山注定不会留下来观看,他没有看他人倒霉的恶趣味,现在远远不到放松的时候。 苏山奔跑,迎面吹来冰凉的风,风中夹带着腥臭的气味。 虽然是迎着工人鬼魂到来的方向奔跑,彼此处在不断接近的过程中,苏山的速度至始至终没有减慢过。 徐源,陆游鱼紧跟其后。 知道怎么确保自身安全的当下,工人鬼魂除开那恐怖的外表,以及带着的令人作呕的臭味,再不会让他们感到畏惧。 “可恶!”不得已扔掉货运箱子的林宽表情愤愤,十分不甘。 他剧烈的喘息着,吸进肺中的空气中混杂的恶臭却让他一窒,连忙屏住呼吸,这才避免了被恶臭熏晕过去的可能性。 林宽伸手捏住鼻子,转而用嘴巴呼吸,这才感觉到烧灼的肺好受了许多。 在他扔掉货运箱子后,工人鬼魂不再追赶于他。 可因为路线的缘故,在他的身边,距离极近的位置,仍不断有工人鬼魂到来。 接近,然后超越他,去追赶林宽正前方,那些还在抱着货运箱子逃亡的其它乘客。 虽然明知自己这会儿不会受到攻击,可鼻尖缠绕的恶臭,近在咫尺的工人鬼魂那可怖面容,让林宽动都不敢动。 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恢复因为奔跑消耗的体力。 林宽只希望,被工人鬼魂追上,不得不抛弃货运箱子的乘客越多越好!倒霉的不能只有自己一个! 这样,才会有下一批和他一起同时搬运货运箱子的乘客! 他之所以落后,还不是因为晚到一步? 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有其他人在,跑得比其他人快,他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他势必可以成功运送货运箱子到车站。 林宽转头,目光熠熠的注视着追击而去的工人鬼魂。 在看到刚刚和他一起奔跑,只比他快一点点的周兴即将被工人鬼魂追上,他不由得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感觉就像大夏天喝下一杯冰水,痛快! 第31章 真的还有时间? “不行,这样出去的话,很大概率会正好被返回的工人鬼魂堵个正着。” 怀抱箱子的纪泽言前脚刚抬起,准备踏出仓库,又默默的收回。 “纪老师,怎么了?”纪泽言身旁的周麓见状,也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前头正抱着箱子往外走的四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在想刚刚离开的那两只工人鬼魂,它们现在到哪里了。”纪泽言抿着嘴唇。 嘴里说着两只鬼魂,纪泽言明白,当他们抱起货运箱子的那一刻,很可能码头上所有的工人鬼魂都感知到了,正在朝他们飞奔而来。 要是在离开的时候,正好撞上这群鬼魂,势必得抛下货运箱子。 这样一来等于做无用功,还得回去仓库继续搬取,而且也不能够保证不会再遇到追赶的工人鬼魂。 “纪老师你是怕有人得扔掉货运箱子吧?”周麓明白纪泽言话里的意思,在场的谁有没有这样的担忧? “没事的纪老师,我问一下李鸣,如果非要有谁抛掉货运箱子,我们两个应该可以。”周麓自告奋勇道。 不是周麓自吹自擂,身为体育生,他和李鸣应该是所有乘客里面体力最好的两人。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得去奉献,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体力。说到底,还是刚刚纪泽言以身做“饵”,冒着生命危险获取线索的行动感染了他。 “不行的。”纪泽言摇头,他看了一眼怀中的货运箱子,继续道:“先把箱子放下来吧,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还不如赶去装货区仓库,那里距离车站近多了。” 纪泽言将怀中的货运箱子放在地上。 “行吧。”周麓没有迟疑,同样放下箱子。 抱着货运箱子杵在这里也是浪费体力,而且才刚到仓库门口附近,货运箱子被工人鬼魂重新搬回去也没太大的损失。 “是啊,我觉得从仓库这里抱货运箱子回车站,不仅太远,而且不安全。”程冬青回到了纪泽言身边,说出了自己担忧。 “是有点远,而且那些工人鬼魂现在基本在我们前头,不是后面,想甩开都没办法。”吕乐附和道。 李鸣挠着头,整个人烦躁得很,“他喵的,那些工人鬼魂是雷达是吧?全覆盖式扫描。还是这些箱子装gps了?真是麻烦得很。” “还得注意那些工人鬼魂留下来的脚印,踩中了就是死!可是,慌不择路的时候,谁能注意那么多啊。”李泰至今对之前发生的一幕心有余悸。 几人都抛下货运箱子,回到纪泽言身边,反正不远处的仓库里面还有很多。 好家伙,搬货运箱子的时候,每个人沉默不语,现在一停下来,满嘴都是困难。 可,真的很难。 困难摆在那里,刚刚队伍还经历了减员,士气不高纪泽言是可以理解的。 没人崩溃,这表现已经可以。 “是,的确很难。”纪泽言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鼻托,他从不否认困难。 随后话锋一转,他补充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众人期待的看向纪泽言,心中越发庆幸自己加入了这个队伍。 纪泽言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的电子腕表突然响起铃声。 “嘀嘀嘀。” 看了一眼联系人信息,纪泽言毫不犹豫选择了接通。 “喂,苏山。” “你们现在在哪里?”苏山单刀直入的问道,声音微带喘息,应该是边跑边打的电话。 “仓库。” “那些工人鬼魂,是不是把货运箱子都运送到仓库里面去了?” “对。”纪泽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这点他可以确保,要不然之前一开始他们也不会被堵在仓库里面。 电话那头的苏山,本来即将脱口的腹稿,被脑中突然浮现的一个疑问取代,他问道:“仓库里面有多少货运箱子?” “仓库中的箱子?稍等…”纪泽言回过头,看向仓库中堆放的货运箱子。 另一边的苏山,在这句话出口后,如遭雷击,一下子停止,站立不动。 跟在他身后的徐源与陆游鱼见状,也不由得停下脚步。 对此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应该是苏山又想到什么东西,只要静待他思考完毕即可。 “货运箱子的数量…”苏山口中喃喃,可其实他脑中,想得更多,并不单单只有货运箱子的数量。 “时间?”面色一阵变化,最后恢复如常,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真的还有时间?” 四个小时的时间,看上去很多,可实际上,给的时间根本没有那么多! 这确实是一个竞速游戏,也是一个数字游戏,却并不单纯。 他们的敌人,不只是工人鬼魂,还有自己! “仓库里面,连同我们现在正在往外搬运的,加起来一共有五十一个货运箱子。” 在将仓库中货运箱子的数量告知苏山后,纪泽言才突然回过神问道: “嗯?你说什么?”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一个信息么,只要不去搬运货运箱子,就不会受到攻击。”苏山说。 “对,是这样没错。” “而且我发现,在工人鬼魂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它们是不会去在意我们是否同样在搬运货运箱子的。”投桃报李,纪泽言也说出自己的发现。 这是一种信息交换,既可以交换自己已知,对方未知的信息,也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 他却不知道,这条信息,早在苏山判断工人鬼魂不会攻击空手的乘客时,已经做出猜测,只不过真正确认还是在不久之前。 “那么,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码头上,货运箱子是肯定有一个数量限制的。”苏山说话的语气很轻。 “如果说,乘客们的货运箱子交付地点是车站,那工人鬼魂的货运箱子的交付地点则是仓库。你应该也明白,想从仓库里面往外运送货运箱子有多难。” “并且我必须告诉你的是,现在码头上的工人鬼魂的位置,已经被完全打乱。即使是你到装货区仓库来搬运货运箱子,在前往车站的路上也极有可能碰上空手的工人鬼魂。”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搬运货运箱子的确是有难度,但在已知信息的支撑下,应该没有多少危险才对。”电话那头传来的苏山的话,让纪泽言疑虑更深。 “真的没有危险么?当你辛苦搬运一个货运箱子到车站提交后,一只工人鬼魂又能往仓库搬运几个货运箱子?在两方的共同努力下,码头上的货运箱子,会以极快的速度被放置到应该放置的地点。” “你是说…”纪泽言脑中隐隐浮现浮现一个猜测,嘴唇发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双唇。 “没错,当码头上的货运箱子被搬完后,你认为这些工人鬼魂,会下班吗?” “还是说…那个时候你还有机会从仓库里面把货运箱子往车站运?” 第32章 凭什么? “他们的限制,是货运箱子啊。一旦货运箱子被搬完,工人鬼魂再无限制,会出现怎样糟糕的结果,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苏山的话,像一道惊雷,划破纪泽言眼前的黑暗,震得他耳朵轰鸣不止。 是啊,苏山说的没错,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危险不在于时间,或者说,时间限制的存在,一直都是一个幌子。 当你以为时间还很多的时候,实际上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 时间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货运箱子的数量! 无论是乘客,还是工人鬼魂,或快,或慢,都在加速货运箱子数量减少的这一过程。 搬运货运箱子,的确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但,只有搬运完三个货运箱子才行! 在第三个货运箱子成功搬运到车站之前,那些搬运货运箱子的行动,其实是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所有的乘客,都在加速! 在一辆失控的汽车上,拼命踩踏着油门,不断的加速,再加速。 可他们,能够慢下来吗? 答案当然不行! 因为工人鬼魂的存在,因为其他乘客的存在。 即使明知道最后是车毁人亡,却只能寄希望于在那之前,自己首先通过终点。 至于其他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 “艹,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子!”程冬青恍然大悟,这层窗户纸一被捅破。他才发现之前自己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那现在怎么办?其他乘客应该都在搬运了吧?我们还在仓库这里,连一个货运箱子都没运。”李泰一想到其他乘客的进度,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真是阴险!”李鸣倒没有其他人一样的担忧,显得轻松不少。 若只有这样的话,对他和周麓真的没有难度。 平日里面, 他们经过科学的训练,体能这一块比起普通人远远高得多。虽然货运箱子的存在,难免影响到奔跑速度,可在这点上,李鸣丝毫不慌。 比速度,他肯定是乘客里面最快的几人之一。 在码头上的货运箱子消失殆尽之前,他也一定可以运送三个货运箱子到达车站。 对于自己专业的自信,并不是毫无来由的。 别人可能是爱好,保持身体健康的手段,可他是以此为生! 和苏山的通话,因为纪泽言开了手机扬声器的缘故,他身边的其他人听得很清楚。 “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纪泽言直截了当的问道。 既然苏山提起,纪泽言相信,苏山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举措。甚至这通电话,就是为了通气,和他达成某一方面的合作而来。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有些笨,而且需要你们付出。”苏山抬头,码头上空的厚重的云层黑压压的,透不出一丝阳光,十分压抑。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当中,谁也不知道狂风骤雨什么时候来袭。 “什么办法?”纪泽言冷静的问,知不知道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又是一回事。 “把仓库里面的货运箱子扔出来。”苏山说。 其实纪泽言猜错了,关于货运箱子数量的问题,是苏山临时起意问的。在这之前,他一直忽略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 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可笑,越简单,越显而易见的信息,总是被忽略。 至于口中提出的办法,苏山一开始就是为此而来,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因为新发现的信息,纪泽言被说服的可能性又上升了。 纪泽言低头,看向脚边的货运箱子,隐隐把握到了一丝脉络。 “扔箱子?” “对,扔箱子。” “既然工人鬼魂是以货运箱子作为行动基准。那么我们现在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从而去争取更多的时间。” “是吗!只怕不是给我们,而是给你吧!”吕乐满脸不信,大声质问。 因为说话的时候,吕乐距离纪泽言有点远,所以手机这边的苏山只能够听到模糊的语句。 “现在我们在仓库,还得帮你们扔箱子,这是给我们制造机会?要知道,你们在装货区仓库,那里距离车站可近多了!”犹不解气,吕乐继续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们来做?啊?” 纪泽言并没有阻止吕乐,而是在其说完后,这才开口道: “你听到了吧,苏山?” 吕乐的问题,也是他的问题。 正如吕乐所言,最大的受益方,根本不是他们,而是包括苏山在内的,所有在装货区附近的乘客。 相反,他们反倒还得付出时间,体力,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收益与付出不成正比。 纪泽言未曾忘记,他去到的装货区仓库,当时的大门,是被人为反锁的! 在这只有乘客和鬼魂的码头,谁做的不言而喻。 他的记忆,包括他这个人,也没好到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以德报怨的地步。 “是。”对这点,苏山并不否认。 徐源,陆游鱼紧张的看着苏山。 在旁边听到现在,他们也听明白了,大概知道苏山在谋算什么。 “那你怎么来说服我们?” 是我们,不是我,纪泽言说得很明白。 他代表不了所有人,何况初步有了凝聚力的团队,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出现裂痕,甚至分裂。 “车票,车票你们知道吧?”苏山没有直接回答纪泽言,反倒提起了车票的事情。 “车票?” “是的,车票。当你成功搬运一个货运箱子到车站递交之后,就会获得一张不完整的车票。” “不完整的车票?”纪泽言眼睛一亮,又是一条他不知道的信息。 “是的,一张不完整的车票。我猜测,提交第二个货运箱子后,车票上的信息会得到补充。直到第三个时,上面才会出现专属于个人的身份信息,这张车票也就成为你独一无二的上车凭证,别人出手夺取也没有用。”口中说的是猜测,可苏山的语气却十分笃定,即使有错漏,应该也大差不差。 以游戏而言,如果一名参与玩家,辛苦完成任务,最终收获的果实还可以被其他玩家轻而易举夺取的话,那这游戏未免也太不平衡。 这是苏山有此推断的由来。 “所以?” “我将三张第一阶段的车票给你们如何,只要你们愿意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说话时,苏山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源,陆游鱼。 他轻轻点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三张?”纪泽言有些意动,仅仅是有些。 要是只有一个人,或者是三个人的小团体,他可能就答应下来。 但他们现在,足足有六个人! 纪泽言缓缓摇头。 “不够!” 第33章 合作 纪泽言的回答早在苏山的预料当中,毫不意外。 即使他手中有六张一阶段的车票,全拿出来,纪泽言也会跟他继续讨价还价。 谈判就是这样,尽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话又说回来,苏山要是有获取六张一阶段车票的能力,他也不用再跟纪泽言废话,早坐在车站静等列车发车。 “这是我能拿出最大的诚意了。”苏山没有再给纪泽言还价空间。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三张车票的确是苏山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再多,便不值得。 至于承诺? 废纸而已。 纪泽言正想出言拒绝,电子腕表传出的新内容却让他的面色阴晴不定,迟迟没有说话。 “你们得到三张车票之余,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对你们有利的,而且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成正比。” “现在其他的乘客都在车站附近,我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少人可以成功提交货运箱子。基本现在所有的工人鬼魂,都追在他们后面,或近或远。” “你们将仓库里面的货运箱子搬出来,扔到外面,实际上是一种重置,刷新货运箱子数量的行为,可以争取到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同时,等这一批搬运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回到仓库卸下箱子后,他们的行动会暂时被仓库外面的货运箱子绊住,只要这时候没有乘客搬运货运箱子的话。” 周麓等人仔细听着,眉头越皱越深,无法理解苏山这几句话背后的含义。 好在,纪泽言帮他们几个问出心中的疑问。 “所以,是为什么?” “工人鬼魂获取货运箱子,应该是有固定的规律存在的,这点我还没办法确定。不过,无外乎两种,一种是远近,一种是我们所不知道的顺序。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只要没有乘客在这时候搬运货运箱子,他们应该会优先搬运距离自己较近的货运箱子。” “之所以让你们扔掉仓库里面的货运箱子,是利用这一特点,尽可能将已经乱序的工人鬼魂聚集在一起。这样可以保证,后面在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不会发生工人鬼魂突然间出现在前面的情况。” “同时,还能够制造在搬运货运箱子时,和工人鬼魂之间的一段安全距离。” “我明白了。”纪泽言点头。 这边的徐源他也听懂了。 说白了,货运箱子就像是有嘲讽技能的mt,工人鬼魂搬运货运箱子到仓库后,出来时便会被吸引。 这时候你在货运区仓库搬起货运箱子朝车站赶,工人鬼魂解除被嘲讽的状态,转而来追赶你。可因为距离的关系,它也没办法追到你,即使工人鬼魂的移动速度比你快。 “如果这样说的话,要是有人抱着货运箱子,把工人鬼魂引到最远的员工宿舍,起到的作用不是比这个更大?”徐源的眼睛一亮。 他又摇头,自己否决了自己。 这办法的确不错,可是谁会,敢去做? 在游戏里面,为了一把武器,都有无数玩家打生打死。更别说是,关乎生命,关乎利益的货运箱子。 “可…为什么不是你们?”纪泽言问出了从苏山提出这个提议时,心底便出现的问题。 “人少。而且,就算我们肯,你拿得出车票吗?要知道,承诺这种东西,在这里没人会信的。”苏山说。 “那其他的乘客?”纪泽言说着,突然一怔,失笑道:“算了。” 那些乘客,可是自私到能做出反锁装货区仓库,不让其他人和他们一起分享货运箱子的行为的啊! 就算他们肯,纪泽言也不敢信! 何况确如苏山所说,他有车票,给得起车票。 第一阶段的车票,是苏山给出的诚意,也是相互信任的基础。 “怎么样?”纪泽言心中已有决断,但还是按照惯例询问身旁的同伴。 “纪老师你说可以的话那就可以。”李鸣没想太多,有脑子更好的人考虑问题,他就不去浪费自己珍贵的脑细胞。 “对。”在旁的周麓出声附和。 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就是不知道三张车票,究竟花落谁家。 在他们心中,已开始考虑起等下要怎么为自己争取,获得那一张车票的机会。 纪泽言这才对着电话那头的苏山给出自己的承诺,道:“我可以答应。” “不过,我们只会把原先存放在仓库中的货运箱子给扔出来,不会带离仓库太远。” “可以。”苏山没有提出异议。 真指望纪泽言等人,把仓库里面的货运箱子给带到距离远的地方扔掉是不可能的。 “还有,到什么地方去拿三张车票?”纪泽言问。 “你让一个人过来装货区仓库,到时候我会把三张车票交给他。” 苏山一点都不觉得纪泽言冒犯,现下这种环境中,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与此同时,他也提出自己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扔货运箱子了。” “要不要录个视频给你?” “可以。”苏山自然一口答应。 “哦,对了。”鉴于之前苏山给过他们有用的信息,包括这一次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换,纪泽言觉得苏山这个人不错,所以他决定提醒一下苏山。 “小心工人鬼魂遗留的脚印,一不小心踩中的话,会掉进类似于冰洞一样的水中。还有现在码头工人鬼魂的数量,不是21,是23。” “有乘客死了?” “对。”纪泽言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落。 只因死掉的乘客中,有一个是他的同伴,并且还是在眼前死去的。 “谢谢。”苏山礼貌的道谢。 他明白这条信息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纪泽言能如此肯定的告诉他这条信息,信息的真假不言而喻,只怕得付出血的代价! 没人趟雷,你怎么知道前面埋有地雷? 很简单的道理。 “那稍后再联系,合作愉快。”既然计议已定,苏山不再啰嗦。 “合作愉快。” 挂掉电话,苏山收回远眺的目光。 三张车票自然是要给的,这并非骗局。 不过,他和纪泽言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想要车票?拿扔货运箱子的视频来换。 至于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甚至还将已经到手的三张一阶段的车票拱手相让? 那是因为他想要更多的货运箱子。 苏山的胃口大得很。 第34章 苏山的目的 挂掉电话后,纪泽言看向李鸣,并点了他的名,“李鸣,你去。” 好歹是练中长跑的体育生,再合适不过。 “行。不过纪老师,你们不怕我拿了车票就跑?”李鸣脸上笑嘻嘻的,不知道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开玩笑,让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程冬青,吕乐,李泰三人心中咯噔一声。 李鸣不这么说,他们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吧,经他这么一提,他们难免心中会有类似的担忧。 “你小子。”周麓给了李鸣当胸一拳,力道不轻不重。 好基友的德性,周麓比谁都清楚。真对车票有兴趣,也不会挂在嘴上,到时候拿了就跑不就行了? “三张一阶段的车票而已,你拿了之后多的给谁?去吧,李鸣。”纪泽言不以为意的摆手。 他连多派一个人过去监督的心思都没有,没必要。 抱团,尽可能多的抱团,才是这个游戏的玩法。 有试错的成本,同时在遇到工人鬼魂追赶时,也可以靠着一个,或者几名成员的奉献从而保证收获。 “嘿嘿。”李鸣用手摸摸鼻尖。 “那我这就走了,纪老师。拿到车票后,我会先给你打个电话,然后尽快赶回来的。” “嗯。” 得到准确的回答,李鸣这才抬脚,身体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接下来…”纪泽言转过身,透过敞开的仓库大门,看向堆叠在一起的货运箱子。 51个货运箱子,包括他们脚下的6个,也就是说仓库里面还有45个货运箱子。 45个货运箱子,5个人,也不过是9轮就可以达成的目标。 他们只需要把货运箱子搬到门口,然后往外面走扔就行,有些费手,体力的消耗不多。 这点付出微不足道,毕竟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途中还有避免不了的意外。真正最后成功搬运到车站的货运箱子数量,还是个未知数。 除此之外,也就是三张车票的分配问题。若无法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会让这个已经初具雏形的团队面临信任危机,有分裂的危险。 这却是之后才要考虑的问题,纪泽言不急。 “我们开始扔箱子吧。”纪泽言开口,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从裤兜中掏出手机。 “纪老师,要是我们现在开始行动,万一李鸣去了拿不到车票怎么办?”吕乐说出了他的担忧。 “没事,先扔一部分就行,其它的等李鸣拿到车票后知会我们再继续。”纪泽言打开手机的摄制模式,调到前摄像头,将手机倚着货运箱子放好,正对仓库大门方向。 若是怀疑来,怀疑去,什么都做不成。 先拿出行动,这才是彼此信任的前提。 否则苏山那边,李鸣去了之后也休想拿到车票。 纪泽言挽起袖子,走进仓库中, 见状,吕乐也不再多说,默默跟上。 “干活吧两位。”周麓招呼身旁的程冬青,李泰一声,同样踏入仓库,走向那堆货运箱子。 前往装货区仓库的路上,徐源加快脚步,跟上苏山的速度,和他并行。 “山哥,你究竟想干什么?”他趁机发问,迫切想要让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苏山淡淡说道,胸膛有规律的起伏。 “嘿嘿,这不是想要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好配合一下嘛。”徐源嘿嘿一笑。 提交一个货运箱子换取的车票要拱手让人,他总得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不然心里面还真是有些不甘。 徐源偷偷瞄了陆游鱼一眼,不知道这小拖油瓶是真的这么淡定,还是就等着他耐不住性子提问,好轻而易举的获取答案。 他想了想,大概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是后者,只能说此子演技惊人,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你觉得这场游戏简单吗?”苏山没有直接回答徐源的疑问,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 徐源略一思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本来一开始吧,我觉得搬运箱子还不简单?可是后来,陆陆续续得到那些信息后,又觉得不简单了。至于最后的答案…我比较倾向于不简单。” “毕竟这场游戏,真正说来的话,应该算得上是新手福利关。” “是啊,新手福利关。”苏山赞同道,徐源的比喻正合他的心意。 “可哪有新手福利关一开始就要淘汰玩家的?而且我们所知的信息,只怕还有一部分乘客不知道。” 他继续说道:“只怕现在我们已知的那些信息,也不是全部。” 徐源沉默。 是啊,一款游戏,新手福利关为的是让玩家适应游戏,不是冲着让玩家退游去的。 那些什么狼,什么魂,说是折磨玩家的游戏,实际上还是有逃课的办法存在。 可,在这里他们逃不了课,还得一命通关。 “存活是第一要素,却也不能够只满足于存活。因为我们无法预料,下一场游戏中会出现什么。正因如此,我们得在现在开始获取更多的资源才行。”苏山指向性非常明确。 获取更多的货运箱子,得到更多的愿望铜币。 作为游戏中存在的货币,具体的价值,使用范围苏山还不清楚,却不妨碍他想要获取更多。 可以称之为贪婪,也可以称之为未雨绸缪,总之,这就是苏山的目的! 否则早在车站时,他就可以拿到一张上车的车票,不必等到现在,甚至于还要将自己已有的第一阶段的车票交出去。 “我明白了。”疑问得到解答,徐源也不继续废话。 他是真的明白苏山在说什么,身为资深的网瘾少年,要连这都不懂,那么多游戏就全都是白玩了! 其他的,徐源不打算再问,只要他跟紧苏山,自然知道怎么获取更多的货运箱子。 一旁的陆游鱼努力的理解着,似懂非懂,却不妨碍她继续跟紧苏山。 她至始至终都记得,当时列车明暗不定的车灯闪烁时,奔行过来的身影。也明白当下的环境中,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加入其他人,都没有她生存的土壤。 “该提速了。”提醒一声,苏山逐渐加快奔跑的速度。 刚刚因为保持匀速的慢跑,这才有他们交谈的空间。 释疑完毕,那么也不用继续交谈。 因为,等一下要干的活还有很多。 第35章 心思 “检票口递交?检票口的话,应该这样就行了吧?”闯进车站的陈建安怀抱货运箱子,边走,边四下寻找着递交箱子的位置,最后他看见了检票口旁的那台安检机。 抱着试一试不会有损失的态度,陈建安将货运箱子放在安检机传送带上。 货运箱子随着传送带朝前移动,缓缓进入安检机。 这时,陈建安突然回过头,猛的看向身后偷偷靠近的人影。 “站住,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陈建安怒喝一声。 见来者是老头牛大力,他稍稍放松心中的警惕。 不是陈建安瞧不起牛大力,实在是这老头干巴得很,看起来就没多大的威胁。 “大兄弟别紧张,俺,俺就是来看看你是怎么操作的。”牛大力被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讪讪笑道。 “老实点!”见牛大力没有再往前,陈建安继续警告一声,这才重新转过头去。 他大半的注意力放在货运箱子上,一小部分放在牛大力的身上。 牛大力脸上继续保持那种农村人特有的憨厚老实的笑容,伸长脖子观察运行的传送带。 “嘀。” 一声轻响,安检机外的绿灯亮起。 “啥玩意,这就完了?我的货运箱子呢?”陈建安眼巴巴的看着安检机传送带的尽头,运行的传送带并没有将货运箱子从另一头带出来。 陈建安表情迷茫,他不知道这算是成功递交货运箱子了?还是不算?一点提示都没有。 “嗯?那是?”陈建安四下搜寻的眼睛,注意到牛大力看向一处的目光,也跟随着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车票自助一体机上。 那台车票自助一体机的取票口正缓慢的吐出一张车票。 “大兄弟,那好像是提交货运箱子后给的车票,你快去看看!”牛大力朝着吐出车票的车票自助一体机努嘴,笑呵呵的抱着怀中属于自己的货运箱子朝着检票口走去。 是另一边的检票口,离陈建安所在的这个检票口有些距离。 听着身后焦急的脚步声,牛大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皱起的眉角。 可惜了,要是刚刚他没有露出破绽的话,指不定还可以白捡一张车票。 心中一边叹息,牛大力的速度并不慢,来到检票口前,有样学样,将手上的货运箱子放上安检机传送带。 也不知道车票能不能叠加使用,却不妨碍他从此刻,对其他的乘客抱以最大恶意的揣测。 陈建安,牛大力的行动,全部落在了不远处李荔的眼中。 没有过多犹豫,她跑到一处检票口,直接把手上的货运箱子扔到安检机传送带上面。然后看也不看,径直小步跑到一旁的车票自助一体机前等着车票吐出。 每个检票口旁边,都有一台安检机,还有一台车票自助一体机。 刚刚李荔看得很清楚,陈建安提交货运箱子后,车票就是从他提交货运箱子的检票口附近的车票自助一体机中吐出的。 现在车站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分散在不同的检票口,这时候李荔还能有些安全感。 毕竟彼此之间还有点安全距离,而且提交货运箱子的时候有先后,时间差得不多,都在取车票。 要是等后面的其他人陆续进入车站,难免其中会有因为工人鬼魂追击,在路上不得不抛掉货运箱子的乘客。 场面混乱之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里可不是现实,对于自己的处境,李荔有个清晰的认识。 女性在现实中往往成为被侵害的目标,在这里也是如此。 身为弱者,己身为弱,便是原罪。 等待车票自助一体机吐出车票的同时,李荔警惕的看向陈建安,牛大力两人。 终于,“嘀”的一声响,车票自助一体机取票口,车票刚刚从中露出头,李荔便已经伸出手,轻柔的将车票扯出。 此地不宜久留。 她看也不看手中的车票,将车票揣进阔腿裤裤兜中,急匆匆的跑向车站大门。 陈建安的视线从李荔匆匆离去留下的背影抽离,他低下头,看向躺在掌心的车票。 “可惜。”他低声喃喃。 瞬间迟疑过后,机会便已溜走。 若不是没办法确定他人的车票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用,有用的话是个什么用法,陈建安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弃眼前的机会。 何况这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陈建安合上手掌,将车票攥在掌心,循声看向车站大门。 脚步声混杂着喘息声,钱铭带着满头大汗踏进车站中。 疯狂跳跃的心脏像是要蹦出胸腔,好在他终于是在被工人鬼魂追赶上前来到了车站,钱铭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真不容易,如果不是在身后逐渐接近工人鬼魂的逼迫下,钱铭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还能坚持得这么久。 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再也跑不动了,钱名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检票口的位置挪动。 没多久,怀抱箱子的赵明岳跑进车站。因为剧烈奔跑导致的脑袋充血,使他的脸颊通红一片,却止不住扬起的嘴角。 差一点,就差一点!幸好他跑赢了另外两名同伴,否则结果不言而喻,也得被迫扔下货运箱子,浪费体力做无用功。 赵明岳回头看去,紧追的工人鬼魂远远的便停下脚步,不再向车站追来,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安稳的落下。 果不其然,车站是安全区,工人鬼魂不会踏足这里,他赌对了,终于安全了。 陈建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钱铭,赵明岳怀中所抱的货运箱子。 他对他人的车票存疑,可对货运箱子,那便一丁点疑问都没有。 可惜,都是成年人,陈建安没有把握保证自己在夺取货运箱子的时候不会受伤。 要是受伤,他也是别人眼中的猎物,所以不能轻易出手。 陈建安的目光越过赵明岳,看向工人鬼魂回返路径边,曾经的两名“同伴”。 要是可以成功拉拢到他们,做起某些事情来就容易多了,而且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最明显的那个靶子。 第36章 幸运儿 当车站恢复之前的平静,带来喧嚣的乘客们离开后,身形单薄的杨天来从角落的集装箱旁缓缓走出。 脚步不急不缓,双手甚至还插着裤兜,像是在散步一般的悠闲,身上一点都没有其他乘客带有的急迫感。 他回头看去,隐隐可见离去的乘客们留下的背影。 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之色,杨天来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搬运货运箱子,累死累活的,可能都还没到车站,货运箱子就丢了。 在他看来,这些和自己同乘一辆列车的乘客们的行为,更像是拙劣,可笑的表演。 施施然走进车站,杨天来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环顾周围,视线在那些可以藏人的角落仔细的搜寻一圈。 确认车站大厅中除他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乘客后,杨天来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只因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能够被其他乘客看见,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杨天来深知他所拥有的东西被其他玩家知晓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波。以他的体格,绝对护持不住这一份“幸运”。 座椅,柜台,盆栽… 杨天来的目光在车站大厅各处诸多事物上停留,几秒后又失望的移开,投向下一个。 “不行,不行,不行。” “这些东西太显眼了,要是出现在装货区仓库里面,必然引起他们的怀疑,还是得小心点才好。” 一次次挑选,一次次否决,杨天来却极有耐心,一点都不着急。 时间在这里对于其他人来说非常重要,对他来说,一点也不。 “嗯?”杨天来低头,注视着脚边,鞋子踩踏一半的冥币。 “这地方还有冥币?”有些纳闷冥币为什么会出现在车站里面,杨天来挪开右腿,弯腰拾取地上的冥币。 晦气? 想啥来啥,对他这样幸运的人,冥币带着的晦气不值一提。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当他在寻找什么不引人注意的东西时,正好看到了这张冥币? 没人会去关注地上的一张冥币,哪怕它是死后可以用的钱,想到这,杨天来再无顾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有人注意到了冥币,也会因为冥币的特殊意义而选择忽略它。 杨天来回头,望向大门外。 很好,这时候也没有乘客朝这边来。 不过还是不保险,杨天来拿着手上的冥币,朝旁边走去,面对着墙壁,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 有墙壁阻隔视线,恰巧这时候有乘客过来他也不怕。只要不是亲眼所见,杨天来相信不会有乘客想象得到,搬运货运箱子竟是如此的简单轻松。 杨天来掏出裤兜中的贴纸,撕开背面的胶纸,将贴纸贴在冥币上。 然后,他放下冥币,退后一步。 “3,2。”口中倒数,杨天来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如同舞台上正在表演的魔术师一般,“1,见证奇迹的时刻!” 话音落下,地上的冥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货运箱子。 是的,其他乘客们付出体力,费尽心思往车站搬运,还不一定可以成功运抵的货运箱子,就这么出现在杨天来面前。 就是这么神奇! “宾果。”杨天来打了个响指,咧嘴笑着。 这是礼物,幸运女神赐予的好运。 一张小小的贴纸,便可以让贴附着的事物调换位置,不费吹灰之力。 杨天来向前,将贴在货运箱子上的【正】贴纸撕下,揣进裤兜中。 可惜,开启礼盒得到的置物贴纸,他只得到四张。 一张【正】贴纸,三张【反】贴纸。 【正】贴纸是可持续性使用的,所以杨天来才会特意把【正】贴纸放在单独一个裤兜,避免和另一个裤兜的【反】贴纸混在一起,以免正反贴错,丢失【正】贴纸。 【反】贴纸属于一次性消耗,当第一张【正】贴纸贴下后,可随时在任何物品上贴下第二张贴纸。 三秒内,两张贴纸贴附的物品便会发生置换。 现在装货区仓库中,应该消失了一个货运箱子,至于箱子原本的摆放位置上,则多出了张无人注意的冥币。 这一切,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发生。 杨天来的手上还剩两张【反】贴纸,也就是说,他还可以置换两个货运箱子,轻而易举的完成这场游戏。 这,就是他的底气! “可惜了,要是有更多贴纸的话…”杨天来弯腰抱起货运箱子。 他之前也尝试过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可惜由于身体原因,加上似乎得到置物贴纸消耗了运气,没跑多远,便因为身后追赶着的工人鬼魂的缘故,不得不抛下货运箱子。 拜其他乘客所赐,不然他还真不清楚,只要丢弃货运箱子就可以安然无恙。 即便如此,杨天来对于那些乘客依旧没有好感。 因为那些人,在游戏刚开始,他试图加入之时,也像丢弃货运箱子一样,选择抛下他! 虽然没有说过多的原因,但从他们的眼神中,杨天来还是看出了那些乘客的内心所想。 拖累! “拖累?呵呵。”杨天来冷笑两声。 那些乘客决然想不到,被他们视为拖累的自己,竟然有超越所有人的幸运! 杨天来抱着货运箱子,走向检票口。 获得置物贴纸,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的在暗中观察其他乘客们的行动,这也省得他再费功夫,只需要依样画葫芦即可。 这场游戏,对现在的他来说再无难度。 想尽快通关,保证安全登上列车的话,等手上的这个货运箱子提交后,杨天来只需要往返两次装货区仓库,重复贴贴纸的隐秘动作就可以达成目标。 可是怎么够? 在黑眼圈环绕中的,那双无神又疲惫的眼睛,这一刻,多出了炙热的光芒。 幸运如此眷顾于他! 他又怎么能辜负这一份幸运! 置物贴纸的存在,保证他无论如何都可以通关。 既然如此,杨天来想要获得更多! 他要让那些以貌取人的乘客明白,有些人,不是他们可以看轻的对象。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装货区仓库中,一只手臂探出,抓向取代原本货运箱子的那张冥币,紧紧将它攥在掌心里。 第37章 双方 “嘭。” 货运箱子落下,和地面发生激烈的碰撞,翻滚几圈,最终静止不动。 周麓淡定的拍拍手,看也不看货运箱子一眼,转身走回仓库。 一开始扔货运箱子的时候,他的眼皮还会随着巨响跳动,担心用力过猛导致货运箱子散架。 扔多了以后,便没有这种顾虑,随意往仓库外一扔,要多用力有多用力,再不刻意收着力气。 他不知道货运箱子中到底装着什么货物,不过以箱体的牢固程度,不刻意去打开,这个问题是没办法得到解答的。 纪泽言怀抱货运箱子和周麓擦肩而过,站在仓库门口,双手朝上一抛,手中的货运箱子飞出落地。 “嘭。” 又一声巨响。 除了巨响外,仓库周围,再没有任何异状。 大概是因为工人鬼魂距离太远的缘故,即使是众人怀抱货运箱子这一行为,让它们变换方向朝仓库而来。但因为货运箱子在纪泽言这一行人手中停留得太过短暂,失去感应后,那些工人鬼魂只得继续重复之前的行动。 纪泽言吐出胸中一口浊气,从刚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搬运了四轮货运箱子。 从仓库门口,到货运箱子堆叠的位置,不过短短二十一步左右,这么来回搬运,身体有了热意,额头更是微微出汗。 缓步向前,纪泽言走到之前放置手机的货运箱子前,弯下腰去拿起手机,结束拍摄。 点击联系人中的苏山,勾选新鲜出炉的视频,确认发送。 做完了以上事情的纪泽言将手机揣进兜中,看向仓库中的其他人。 “好了,大家现在可以休息一下。” 他已经给出了合作的诚意,接下来就是等李鸣的电话,从而决定要不要完成后半部分的承诺。 “嗡,嗡,嗡。” 苏山的手机震动了三下,提示有新消息。 他拿出手机,却一点都不急着解锁,反而问着身旁的陆游鱼,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陆游鱼回答,肯定的点头。 “那就行,我们继续前进。”苏山抬脚,小跑向前。 他抽空解锁手机,点进纪泽言发来的视频,拖动进度条扫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中。 徐源与陆游鱼虽然费解,但还是赶紧跟上。 一开始,他们奔行在前往货运区仓库的大道上。 后来,路线渐渐变了。苏山带着他们,往路旁一侧的集装箱森林中钻,每到一处,都会停下脚步,指着这个地方,问他们记住了没有。 先是徐源,后来距离装货区仓库的位置更靠近些,被询问的对象又变成了陆游鱼。 两人分别记住了两个地方,合计是四个点,拉成一条前往货运区仓库的直线。 他们不知道苏山这样做的背后逻辑是基于什么,却不妨碍他们默默记住这些点位以及路线。 的确,在这林立集装箱组成的森林中,要是不注意,还真有可能迷路。 “山哥,等一下你不会让我们和工人鬼魂捉迷藏吧?”徐源想到了一个可能,干脆了当的发问。 “不是。”苏山目视前方。 前方时不时会出现挡住去路的集装箱,这时候便需要绕过去,再调整回正确的路线。 最起码方向不能改变,否则就会真的迷路,离装货区仓库越来越远。 徐源的猜测有些接近苏山带他们穿行在集装箱与集装箱中曲折小路的真实用意,不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苏山要做的可不是捉迷藏。 “不过捉迷藏好像也不行,那些工人鬼魂自带gps定位,根本就是在作弊,想要躲过它们的追击,除非扔掉货运箱子。”徐源小声嘀咕着。 徐源叹了口气,毕竟他拿手的可不是推理解谜类游戏,cpu都烧了顶多是排除几个错误答案,真要找到关键点还得靠苏山才行。 一直注意周围的陆游鱼眼睛一亮,手指着不远处的角落道:“那边有个货运箱子。”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货运箱子就在那里。 一路上,时不时总可以看见一个两个这样的货运箱子。 像是惊喜一样,出现在每个隐蔽的角落。 “嗯。”苏山淡淡应道,并未停下脚步。 跟他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这些隐藏在集装箱背后,或者集装箱与集装箱夹缝中间的货运箱子,不过是添头。 装货区仓库存放的货运箱子才是大头,也是乘客最容易获取到的货运箱子。 至于这些隐藏在码头各处的货运箱子,有的距离车站应该会近一点,但是想要寻找到,不可能不花费一番功夫和时间。 这部分的货运箱子,应该是少量的,不多。 一旦装货区仓库中的货运箱子被双方搬完,乘客根本没办法在和工人鬼魂的比拼中获取这部分的货运箱子。 毕竟货运箱子的位置,对于工人鬼魂来说从来都不是秘密。 所以,一旦装货区仓库的货运箱子被彻底清空,还有乘客没完成往车站运抵三个货运箱子都目标,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这一结果。 无他,仓库距离车站更远,而且由于位置关系,从那里搬运货运箱子,遭遇的是堵住前路的工人鬼魂。而后者,想搬运,还得先找到才行。 哪些货运箱子好搬,怎样搬运效率更高,早在之前苏山心中便有一个大概的计划。 计划更详尽的脉络,以及相关的应对方法,则是在来时的路上,一点一点的补充完毕。 这回苏山没有再停下,在前方的拐角处直接右转。 前行,身旁两侧的集装箱快速朝后远离,前方隐隐在望宽阔的道路。只要踏出去,再顺着大道往前一点,也就到达仓库的所在。 既定的路线,只要徐源和陆游鱼记住,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从装货区仓库到车站的距离,并非一蹴而就可以跨越的,所以他们要像蚂蚁搬家一样,花更多的精力去做这件事情。 有些办法,看上去笨,但只要用在适当的事情上,这所谓的笨办法就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38章 好奇 装货区仓库大门前,李鸣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喘着气。 “人呢?人在哪里?是还没到,还是根本不打算来?”李鸣喃喃自语道。 身后的仓库,在外面没见到人之后,李鸣已经探头进去寻找过一遍了,没有半个人的踪影。 只好站在大门口,伸长了脑袋,眼巴巴的张望道路远方。 “靠!不会是在玩我吧!”还没等待一会儿,李鸣已经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将手伸进裤兜中,他触摸到手机,但在打电话给纪泽言还是继续等待两者间,李鸣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还是再等等。” 李鸣的等待没有白费,当他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在远方时,三道人影闯进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是他们?”距离太远,李鸣也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 好在他的记忆力不错,也是苏山给他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毕竟没人会在这种该死的游戏中,身旁带两个未成年人,选择和未成年组队,一起行动。 从那两个稍小,单薄的身影上,李鸣辨认出三人的身份。 同样,苏山也看见了等候的李鸣。 “来得真快。”他感慨一声。 从仓库到装货区仓库还是有点距离的,即使他们赶来装货区仓库的路上走走停停,却也慢不到哪里去。 纪泽言派来的人早在装货区仓库门口等待,足以证明其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好在苏山并没有赖账的打算。 “唉,太慢了,慢吞吞的。”李鸣不打算继续等待,迎着苏山跑来。 彼此在道路中间汇合。 李鸣深吸一口气,调整紊乱的气息,这才开口道:“是纪老师让我过来的。” “知道。”苏山点头,身为私家侦探,他不至于连一个人的相貌都记不住。 早在列车上,他就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二十名乘客,分门别类,做了简略的信息记录。 加上后来在陌生环境中,人类抱团取暖的从众行为影响下,乘客们开始自我介绍,和他们的穿着,一些微表情动作上,对于每一名乘客,苏山都了解了个大概。 难怪纪泽言会派李鸣过来,一个体育生,自然得做最擅长的事情。 “这是车票。”苏山没有废话,直接掏出车票,递给李鸣。 直到将车票拿在手上,看着这张小小的车票,因为到手得太过容易,李鸣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不会是假的吧? “放心,不会是假的。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我不可能随便变出一张只有车次信息的车票出来给你。”李鸣脸上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写满了怀疑,苏山只好简单解释了一下。 李鸣仔细端详手中的车票,上面的信息少得可怜。好在无论从纸质,还是车次信息上,他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满是瑕疵,反而正常,李鸣想到下列车后,在车站大厅看到那些摆放在检票口附近的车票自助一体机。 从那里面,弄出这样有瑕疵的车票,反而比一张完整的车票要困难得多。 “之前我不是说过的么?在车站递交货运箱子,就能够获得一张车票,哪怕是骗局,我也不可能拿这种稍微一验证就会被戳破的谎言来欺骗你们。” “嗯。我相信你。稍等一下。”李鸣拿出手机,不忘告诉纪泽言一声。 李鸣打电话的同时,苏山开口道:“徐源,陆游鱼,车票。” “哦,好。” 在来的路上苏山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两人没有犹豫,各自拿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张车票。 “纪老师说了…”李鸣打完电话后,便看到眼前多出两张车票。 虽感觉从少男少女手中拿走车票有点以大欺小的意思,李鸣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蠢,伸手取走两张车票的同时,他接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他会按照之前的约定,把仓库现有的货运箱子朝外扔完。还是一样,事成之后会把视频传给你。” “嗯,明白。”苏山点头。 基于之前愉快的合作,他相信纪泽言不会赖掉未完成的约定。 因为扔箱子并不是什么危险,又太过困难的事情。 哪怕赖掉,苏山也不会亏。 用三张一阶段的车票,去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这生意再合适不过。 何况单单纪泽言几个人已扔出仓库的那些货运箱子的数量,已可以短暂拖延工人鬼魂进度,足够他们三人搬运不止六个货运箱子。 可控的,不可控的因素,全在苏山的预料当中。也就造成,即使最糟糕的情形发生,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李鸣有些迟疑的问道。 “走吧。” 李鸣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试探性的再次确认道:“我真的走了?” 这次苏山没有回复他,摆摆手。 他当然知道李鸣为什么一而再的确认,不过没必要。 得到准确回答的李鸣,这才放心的离去。 不过他的心中一点都不轻松,刚刚纪泽言可是让他在苏山身边多待一会儿,等他们那边扔完货运箱子,他这边拿到三张车票再回去。 可现在,三张车票已经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中,这让李鸣怎么会不惊讶? 他还以为得当一段时间人质,等纪泽言那边结束,苏山这边才会让他离开。 可结果,明显和纪泽言预想,他预想中的不同。 “竟然就这样让我走了?”李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在这环境中互相怀疑才是主流,哪有像苏山这样子,不仅把信任刻在脸上,还以实际行动去证明的啊! “难道…”李鸣眼睛一亮。 虽说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自从脑海中的那个念头产生,他越发觉得可能性极高。 不然的话,没有第二种解释。 “这是要赶我走?”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看纪老师,看看接下去应该怎么做才好。”李鸣放慢脚步,又一次将手伸向放置手机的那个裤兜。 有事不决问老纪,反正他又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准备去干什么坏事。只是想要去满足一下,那小小的好奇心。 第39章 跟上去 纪泽言将手中的货运箱子暂时放下,接听李鸣打来的电话。 “喂。” 纪泽言有些奇怪李鸣为什么会再打来电话,不过,在听到电话那头李鸣的叙述后,纪泽言眸光一动。 “可以,你先假装自己已经离开,然后躲在暗中观察一下苏山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有什么发现,记得再跟我说。” 挂掉电话,纪泽言重新搬起货运箱子。还有两三分钟,仓库中的箱子就要全部被扔空。 他的确好奇,为什么苏山肯用三张一阶段的车票,让他们来做这种惠众之事。 但是又看不出半点对他们不利的因素,其中不存在着猫腻,纪泽言肯定是不信的。 所以只能是利益了,究竟是怎样的利益,怎样的发现,让苏山如此舍得? 不光李鸣好奇,他也好奇。 按照电话中和纪泽言商量好的,李鸣继续朝去仓库的道路跑。等到回头,再看不见苏山三人的身影后,他才拐弯,跑向了一旁的集装箱。 借助集装箱的遮掩,李鸣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偷偷往回走,并在可以远远看见装货区仓库的地方停下。 恰好这时,他看见苏山三人从装货区仓库正门进入了仓库中。 “万一等一下他们从后门出去怎么办?”李鸣突然想到装货区仓库中存在的后门。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两个门,他只有一个人,百分五十的机率,就看他运气好不好。 “山哥,我们现在直接搬运货运箱子返回车站吗?”仓库中,徐源看见苏山直接搬起一个货运箱子,不由得出声问道。 “对。” “可如果路上遇到返回的工人鬼魂怎么办,到时候我们还不是得抛掉手中的货运箱子?还不如先在这里等等,等那些工人鬼魂搬运箱子返回仓库,那时候我们再开始搬运。”徐源思路清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他眼中,现在开始搬运货运箱子,根本就是做无用功。因为这时候前往车站,恰恰会和那批返回的工人鬼魂撞上。 “你说得的确有道理。”对徐源的思路,苏山表示赞同。 可他丝毫没有放下手中货运箱子的打算。 “其实我一直好奇一点,工人鬼魂搬运货运箱子,是有既定顺序,还是根据距离远近决定的。” “如果是前者,很不幸,我们等一下就得扔掉货运箱子。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没问题了,不管去车站运送货运箱子的那批乘客能不能给予它们足够的货运箱子,它们都会在返回的时候“找到”货运箱子。” “我明白了。”徐源点头,苏山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要再不明白他就是白痴。 概率问题,就算前面那种倒霉的情况被他们遇上,他们也不亏,至少又获得了新的信息。 “更何况,谁说我们要把货运箱子搬运到车站了?” 听到这话,正准备动手搬起货运箱子的徐源一怔,脑中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把货运箱子搬运到车站的话…是要搬到哪里? “是搬到之前你然后我们记下的地点吗?”早已搬起货运箱子的陆游鱼问。 徐源转过头,瞪大眼睛看了陆游鱼一眼。 怎么这小拖油瓶变得比他还要聪明了? 这就说得通了,之前苏山让他们记下的那些地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与工人鬼魂捉迷藏的选项被排除后,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作用—货运箱子的暂时存放处。 因为那些地点处在集装箱与集装箱毗邻形成的小道中,属于还算隐秘的所在。也就是说,他的最大担忧,根本不会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是会不会有迷路的其他乘客乱入,从而发现野生的货运箱子。 下一刻,苏山的话也印证了徐源的猜测。 “对。” 没多久,苏山三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李鸣的视野中。 “嗯?搬运货运箱子?”看着三人怀中多出来的货运箱子,李鸣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和苏山之前在电话里面说的一样,只是为了把那些工人鬼魂聚集起来,制造搬运货运箱子时的安全距离吗?” 脑中刚刚浮现这个猜测,便被李鸣自己否决,“不,不对。如果是为了这点,他们不会蠢到这时候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那不是正好和那些返回的工人鬼魂撞上?” 李鸣清晰记得,之前苏山和纪泽言的通话中,是有明确提到过,那些工人鬼魂正追着搬运货运箱子到车站的其他乘客的。 在来装货区仓库的路上,他已经见过几只搬着货运箱子的鬼魂朝仓库方向去了,也就证明那批到车站去的乘客们,无论成功与否,追赶他们的工人鬼魂已经陆续返回。 这时候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别说安全距离,根本就是在不断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用羊入虎口来形容都十分恰当。 想不通,李鸣想不通,苏山三人这样做的依据,是无处发泄力气,还是为了早点让空手的工人鬼魂拿到货运箱子,好提前不受干扰的开始搬运货运箱子到车站去。 隐藏在暗处的李鸣正在开启头脑风暴的时候,苏山,徐源,陆游鱼三人已经小跑起来。 他们的背影,正在缓慢前行,远离李鸣。 “不管了,还是跟上去看看。”短短时间内,李鸣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想那些产生的疑问。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还是跟上去,眼见为实来得简单干脆。 李鸣也行动起来,借助集装箱的遮掩,开始朝前移动。不过分接近,保持苏山三人在他的视野尽头,即使有人一不小心突然回头,也找不到他的极限距离。 反正纪泽言给他的时间有很多,而且他也根本不需要返回仓库那边,他们之间约定集合的地点是在装货区仓库。 既然如此,倒不如花点时间,去探个究竟。 无论如何,李鸣绝对不会相信,像苏山这样的聪明人,会做蠢事。 而且是连他这种头脑单纯之人,都可以看个清楚明白的蠢事! 第40章 窥视 由于苏山三人跑得不快,李鸣跟上他们没有压力。 他们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在李鸣的注视下,三人拐进旁边集装箱与集装箱间隔形成的小路内,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发现我了?”李鸣下意识的想到是不是自己被发现了,可他隐藏得极好,全程都是远远跟着,根本没有靠近。 再加上苏山三人全程没有回过头,李鸣自觉不是自己的问题。 “莫非…他们怀疑有人在暗中观察,所以才借助集装箱掩藏踪迹?” 李鸣一颗心蠢蠢欲动,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那想要跟上去探究的强烈冲动。 他选择待在原地。 这时候跟过去肯定来不及,先不说怎么垒砌的集装箱与集装箱间形成的复杂地形找到苏山三人。单单就是他离开现在的藏身之地,要是他们突然回身,便会被直接发现。 到时候尴尬的,可就是他。 沿着小道跑了一段,拐过个角,苏山停下脚步。 “好了,就是这里了。”他扔掉怀中的货运箱子。 徐源,陆游鱼紧跟其后也抛掉了怀中的货运箱子。 徐源回过身,扒拉着集装箱的铁皮,探头朝外张望。 空无一人。 如果有其他乘客从大道路过的话,不走进这条小路,并且继续深入,是根本发现不了放在拐角后的货运箱子的。 还算安全,作为短暂存放货运箱子的地点不能要求得更多。 现在,徐源大致明白苏山这一系列行为是为了什么。 “山哥,现在我们把货运箱子朝后面的点位继续运送吗?”他问。 旁边的陆游鱼点头,她也有同样的疑问,只不过徐源先开口。 “不,我们回去,搬运更多的货运箱子过来。”苏山摇头。 还太早,才三个货运箱子,便要朝后搬运? 那和直接搬运货运箱子朝车站跑有什么不一样? 第一个点,必须积累足够多的货运箱子才行。而这,恰恰是要在其他乘客回到装货区仓库之前完成的。 否则他们就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因为总不可能守着这些货运箱子一动不动。 一旦被其他乘客发现,抓到机会,谁还会舍近求远?不把距离车站更近的货运箱子搬完,都对不起这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明白。”徐源看向地上的三个货运箱子,知道自己问出了一个怎样幼稚的问题。 三个货运箱子太少了,朝后搬运,来回往返根本是浪费时间。 于是,在外等候没多久的李鸣,很快又看见了跑出来的苏山三人。 一进一出间,三人怀中的货运箱子消失不见。 他连忙缩回头,侧过身,隐藏在集装箱后,以免被发现。 “把货运箱子藏起来了?还是,遇到工人鬼魂不得不抛下箱子?”李鸣沉思。 后者更巧合,概率更低,李鸣比较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藏箱子啊…”手掌摩挲着下巴,李鸣摸到了一根过长的胡须,狠狠朝外一拔。 再定睛一看,停在眼前的两根手指中间,黑色的胡须被捏在正中。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李鸣下定决心,不过不是现在,他还得再等等,等苏山三人离开后,他才好过去。 李鸣抬起手腕,注视着腕表上跳动的数字。 苏山他们的位置,距离装货区仓库两百米左右,小跑的话,四十多秒的时间。 他所藏身的集装箱,处在差不多正中的位置,也就是一百米。 “那么,应该是二十秒。再保险点,三十秒。”李鸣算好时间。 作为一名练中长跑的体育生,他对距离和时间再敏感不过。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行,时间很快。 当腕表上的数字跳了二十下以后,李鸣还特意多等了几秒,这才探头出去,看向装货区仓库的方向。 大道上,遗留的三个背影特别清晰,正是返回装货区仓库的苏山三人。 不再迟疑,李鸣钻出藏身之地,速度飞快的奔向之前苏山消失又出现的那个集装箱路口。 他肆无忌惮的解放身体存在的束缚,用尽全力! “1,2,3…”心中默数的数字数到11时,李鸣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出现,到消失,百米的距离,11秒多的时间,而这正是二级运动员百米短跑的门槛。 踏入小路的李鸣前冲的势头微滞,又继续朝前前进了一段,脚步一顿,这才彻底停下。 “没有?”胸膛起伏间,李鸣扫了一眼,在这里他并没有发现货运箱子存在的踪影。 李鸣继续深入,这里没有的话,只能是在更里面。 前方是一个挡住去路的大集装箱,但是左右明显可见存在的岔路口。 果不其然,来到岔路口后,李鸣向着左侧的路口一看,三个货运箱子胡乱的堆放在一边。 从大路路过,朝里面看,视觉效果影响之下,集装箱围绕形成的这条道路是近似于n的结构。 也就是说,乘客如果不进来,并且继续深入的话,只会以为这是一条死路,根本想象不到里面还内有乾坤,在尽头处还存在着向左向右,不同方向的两个路口。 更加别说还能发现左边路口拐个弯,隐藏在集装箱后的三个货运箱子。 李鸣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发现这三个货运箱子。 这可不是什么迷宫寻宝游戏,没那么多的时间让你在码头上四处停留,搜寻。就算被工人鬼魂追赶,慌不择路之下,也根本不会跑进一条从外面看无路可逃的死胡同。 看着这三个货运箱子,李鸣的手指动了动,他没有选择去动箱子。反而转过身,重新走到之前的岔路口,走进右边的小路,拐进小路尽头处依旧存在的路口。 然后,继续隐藏。 在挖掘出线索后,李鸣越来越好奇了,苏山三人这一连串动作后面,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直觉告诉李鸣这应该非常重要,不然废这些功夫做什么? 好玩吗? 李鸣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捕捉外界的动静。 如果不出意外,苏山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返回。 第41章 接力 没等多久,李鸣的耳朵捕捉到了脚步声,由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 脚步声停下之后,是货运箱子落在地面,与地面接触发出的碰撞声,声音格外的大。 与此同时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等到耳边再无一点声音后,李鸣才走出藏身之地,远远的看向货运箱子所在的位置。 原本的三个货运箱子,现在已经变成了六个。 苏山三人的行动很快,从出现,到离开,毫不拖沓,具有很强的目的性。 “离车站更近一点?还是为了藏起足够多的货运箱子,掌握主动权?”李鸣面色一沉,想到不好的可能。 后者的话,幸好他跟了过来!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苏山隐藏起过多的货运箱子,那么可供他们搬运的货运箱子也会相对应的减少!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因为减少的货运箱子和其他乘客可能发生冲突,相互争抢。更遑论每个人无法递交三个货运箱子,四个小时的时限一过,抹杀的惩罚。 固定数量的货运箱子,一旦有人多拥有一些,必然有人会少掉一些。 现在码头上,搬运货运箱子的,可不止他们这一方,还有工人鬼魂一方, 李鸣深深看了那些货运箱子几眼,继续藏好。 还不能过早下结论,如果苏山真的如此贪婪,不顾他们死活的话,那也别怪他和纪泽言提议来一次劫富济贫! 后续又是几趟来回,每一次脚步声出现,又消失后,悄悄探出头的李鸣总可以看见原本的货运箱子以+3,+3的数量增加。 直到,第五次,脚步声停下后,久久未曾响起,反而传来了苏山三人的对话声。 “徐源,陆游鱼,你们搬运箱子到下个地点。”苏山放下怀中的货运箱子,开口道。 现有的货运箱子有十八个,已经足够让徐源与陆游鱼忙活一段时间。 因为接下去的行动,这些货运箱子要由他们两个人搬运到后面的点位隐藏,这是一开始苏山就定好的。 “好。”徐源与陆游鱼齐声应道。 “第二个点位的话,暂时存放六个货运箱子。第三个点位是五个,第四个点位是三个,然后徐源你就将前面点位的货运箱子搬运到第五个点位上,还是三个箱子。这时候陆游鱼你就别前往第四个点位了,返回第二个点位,往第三点位一个一个的运送货运箱子。” “记不住也没关系,货运箱子的数量由多到少,存放在每一个点位上,保持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出现没有货运箱子往后运输的情况即可。” 暗处偷听的李鸣心中蓦然一动,这不就是接力么? 一环接一环,每一个人负责自己所在的棒次。只不过接力赛里面接力的是接力棒,在苏山这里,接力的是货运箱子。 “那你呢?山哥。”徐源问道,他大概明白苏山这样做的缘由。 “我?当然是继续留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继续搬运。等到差不多了,我会去到第二个点位接替陆游鱼,陆游鱼你再往下顺移即可。”苏山并不满足于现有的十八个货运箱子。 要不是刚刚在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遇到搬运货运箱子返回的工人鬼魂,他还得带着徐源和陆游鱼多搬运个两三轮才会停下。 其他的乘客会稍慢一点,却也不会慢多少,如果其中有聪明人意识到这是个搬运货运箱子的好时机的话。 到时候三个人短时间内频繁往返,还是抱着货运箱子走,空着手回,很容易被其他乘客看出端倪。 现在剩下自己一个人,虽然一次只能搬运一个货运箱子,但因为目标变小了,受到其他乘客关注的可能性也大大减少。 接下来他也不会从装货区仓库往这里搬运太久的货运箱子,达到心理预定的目标后,便会果断停手,转入暗中行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苏山的胃口没有大到要独吞掉所有的货运箱子,甚至连一半都达不到。 那意味着会有太多的乘客因此而死,意外性也太大。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往自己口袋里多装几个货运箱子。 现在在苏山面前的这些货运箱子,还没有落袋,自然称不上为安。 徐源,陆游鱼两人各自搬运一个货运箱子,一前一后,朝着下一个点赶去。 在他们背后,传来苏山的嘱咐声:“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直接放弃货运箱子,即使被抢夺走也没事。” “嗯。”两人重重应了一声,没有回头,但脚步却不自觉变得坚定且轻快了许多。 四周又变得安静,脚步声远去。 在确认苏山三人已经离去后,李鸣没有选择跟踪徐源与陆游鱼,反而拿出手机,拨打了纪泽言的电话。 短暂的拨号声过后,通话被接通,手机传来纪泽言那头的声音。 “喂。” “纪老师,我…” 李鸣开始向纪泽言报告一路的所见所闻,着重叙述苏山三人的行动,以及最后他们的对话,还有他自己的猜测。 事无巨细,全部跟纪泽言讲明。 带着剩下四人,往装货区仓库赶来的纪泽言,奔跑的速度一降再降,直至最后,他干脆停在原地。 周麓等四人,也停下脚步,其中两人将怀中的货运箱子扔在地上,默默关注着纪泽言。 “接力?”纪泽言扬起眉头,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没错,就是接力。”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尤其适用于现在的情况。工人鬼魂不是有空手时会追赶搬运货运箱子的乘客的特性存在吗?如果采用接力的办法的话,一个人负责一段,并不长时间持有箱子,这样被工人鬼魂追赶上,最后不得不抛下货运箱子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最妙的是,不仅可以制造和工人鬼魂的安全距离,并且接力的每一环,都有空手向上一个点赶去的空余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可能之前感应到搬运货运箱子乘客的工人鬼魂,在失去感应后,已经搬起无归属的货运箱子,不会再来追击他们!” “从远到近,一步一步,人为的拉长与工人鬼魂之间存在的安全距离,同时缩短与车站的距离。难怪他愿意用三张一阶段的车票,来换取我们去做将仓库里面存在的货运箱子扔出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原来是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积累货运箱子的时间!” 纪泽言说着,眼中闪烁的光芒越来越璀璨。 “只要接力的每一环都可以信任,保持合理运行,那么就算其中有一个点位的货运箱子,被其他乘客或者工人鬼魂搬取,也没事!因为每个点,都有存放一定数量的货运箱子,这就是类似于不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分散风险啊!” “不…就算有人背叛,有其他的心思又怎样?除非是他能够笼络到足够的乘客,一口气把所有点位的货运箱子搬运完,否则损失的货运箱子不过是一小部分,完全不会导致一无所有,无法演变成为生死危机。” 当然,这其中还存在着大大小小无法预知的意外。 比如其他乘客的选择,他们的行动等等。 又比如,工人鬼魂还有不为人所知的隐藏规则存在。 却不妨碍纪泽言将苏山这一环一环,类似于接力,运送货运箱子行动,视为行之有效的办法。 “李鸣,你立了大功!”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纪泽言情不自禁的对着手机那头的李鸣说道。 第42章 紧迫 “那纪老师,我们要不要…当黄雀?” 这是让李鸣一直在苦恼的一个问题,现在他将这个问题抛给纪泽言,让纪泽言做决定。 纪泽言思索,然后用缓慢而坚定的语气回复道:“不。至少现在不用。” 如果不是到生死关头,纪泽言不会选择当黄雀,去掠夺苏山的成果。 他从苏山那里获得了很多,许多线索,包括现在这用接力的方式运送货运箱子的办法。 有苏山给的,有相互之间交换的,还有他暗中指使李鸣主动去获取的。 不说恩,至少也无怨! 在失去一名同伴后,他们现在连他一起算进去,也足足还有六人。 六个人用接力的方式运送货运箱子,效率和速度,根本不是苏山那边三个人可以比较的。 对此,纪泽言有非常强烈的自信。 “李鸣,你现在回装货区仓库吧,我们快到了。” “好的。” 得到李鸣准确的回答后,纪泽言这才挂断电话。 他看向身旁的周麓与程冬青,道:“周麓,程冬青,现在换你们搬运货运箱子。” “嗯。”两人点头,各自弯下腰搬起地上的货运箱子。 一人一个,总共两个货运箱子,这是他们五个人将仓库存放的货运箱子都扔出去后,朝装货区仓库赶来时顺便带上的。 不是无用功,在苏山点出码头上的定数货运箱子正在被工人鬼魂搬取到仓库,正一个又一个减少时,纪泽言便决定带上两个货运箱子,至少可以拖慢一点工人鬼魂的进度。 之所以不搬更多,完全是因为纪泽言没有太多的奉献精神。为了避免搬运过多货运箱子,在路上遇到空手的工人鬼魂堵住去路,最后箱子和体力两失的情况,这才只带上了两个。 他们完全可以轮换着来搬运货运箱子,这样每个人负担一点消耗的体力,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纪泽言一行人,继续赶往装货区仓库。 “果不其然,货运箱子距离的远近么?” 一个又一个工人鬼魂,接连从苏山的视野中经过,注意到它们怀中抱着的货运箱子,苏山得出结论。 现有的乘客,并不能给这些工人鬼魂提供等量的货运箱子。 只能是在其它地方获取,也就是散落在码头角落的货运箱子。 这些货运箱子距离工人鬼魂更近,所以优先被搬取。 现有的这个搬运货运箱子的时机再合适不过,因为等这批工人鬼魂将怀中货运箱子运抵仓库后,其他乘客又该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 工人鬼魂追击的过程中,将不可避免的再次受乘客影响,被打乱变成无序的状态。 苏山收回观察的目光,摇摇头,加快脚步。 最大的变量,其实是乘客本身。 至于这些工人鬼魂,在摸清了部分规则后,它们的威胁度直线下降。 例如现在,在知道工人鬼魂遗留下来的脚印水渍不能踩踏后,他刻意选择靠着道路侧边行进,避免和工人鬼魂的路线重叠,不小心踩踏到它们的脚印。 更别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工人鬼魂不会攻击空手的乘客,搬运货运箱子时被追上时,只要抛掉手上的货运箱子便不会有事的规则。 事实上这条规则存在的意义,苏山觉得更像是对工人鬼魂的限制。 毕竟连傻子都知道,带着重物是跑不快的。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以躲避为第一优先级。 乘客们首先选择的肯定是扔掉货运箱子,加快逃跑的速度,自然不会因此而死。 踏入装货区仓库中,没走几步,苏山弯腰抱起一个货运箱子。 为了方便搬取的关系,早在回到装货区仓库第一次搬取货运箱子时,一部分的货运箱子是被扔到距离大门口更近的地方,不用再费工夫跑到原有那堆货运箱子堆放的位置。 现在这部分货运箱子已经被搬取得差不多,还剩下几个。 可以看出装货区仓库存放的货运箱子数量明显减少,不过苏山并不在意其他乘客发现这点。 没有亲眼所见,大可以将这锅甩到工人鬼魂身上。 怀抱货运箱子,苏山小跑离开装货区仓库。 跑出大门,又看见有工人鬼魂沿着道路行进,是仓库的方向。 在它们后头,则是其他乘客的身影。 乘客们陆续回归。 苏山略略一数,返回的乘客数量有点不对。 刨除杨虎这个残废,以及死去的两名乘客,之前在车站外面,他可是看见过八个人。 现在返回的乘客,只有六人,也不知道剩下两个人是落在后面,还是去寻找散落在码头角落的货运箱子。 “嗯?那两个小孩不见了?”返回的林宽看见苏山迎面向他跑来,绷紧肌肉的同时,却是发现原本应该在苏山身边的徐源与陆游鱼消失了。 之前那一幕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看见苏山时,林宽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在看见苏山怀中的货运箱子,林宽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 搬运这么一个货运箱子,不可能还有闲工夫来关注他,林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 退一万步来说,惹不起难道他还躲不起吗?林宽对自己的速度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自信不可能被搬着一个货运箱子的苏山追到。 想到这里,林宽心中不禁有些苦涩。 速度啊… 虽然他是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那批乘客里面第一个返回的,却不是因为成功运抵箱子,而是因为没办法甩脱工人鬼魂,从而箱子被后者所夺,这才最先回来装货区仓库。 这个第一,林宽一点都不想接受。 他宁愿当时成功运抵货运箱子,也不想做无用功,浪费体力和时间去换来这根本没什么实际用途的第一。 苏山与林宽擦身而过,各自奔向对方到来的方向。 林宽踏入装货区仓库,看见大门靠内不远的位置有零落的货运箱子,眼睛一亮,倒是省了他一点功夫。 再仔细朝后看。 “怎么会少这么多货运箱子?”入眼的一幕,让林宽愣在原地。 他清楚记得,他最后离开时,货运箱子的数量可不是现有这些! 至于少了多少,林宽因为没有仔细数过当时装货区仓库内的货运箱子数量,他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可,肯定少了! “难道是那些工人鬼魂?”一想到那些工人鬼魂,林宽也不纠结了,赶紧动手搬起货运箱子,急匆匆的原路返回。 在陡然出现的紧迫感驱使下,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 装货区仓库存放的货运箱子虽然明显减少,剩下的数量依旧够他们去瓜分,甚至还绰绰有余。 第43章 李荔的觉悟 在林宽后面进入装货区仓库的是李荔与周兴。 前者因为心中不安,在车站中递交货运箱子拿到车票立刻离开。 后者则是和林宽一般,在搬运货运箱子即将进入车站前,被工人鬼魂追上,不得不抛弃怀中的货运箱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装货区仓库。 “箱子怎么会少了这么多?” 与林宽一样,李荔与周兴一眼就发现装货区仓库中的变化。 “该死!”周兴的面色立刻阴沉下来。 以货运箱子消失的速度,一个货运箱子都还没有运送到车站的他,作为倒霉蛋之一,想要获得三个货运箱子,完整运到车站去,他需要的时间比其他人还要多出一些。 要是货运箱子消失的速度不变,很有可能都等不到他搬完第三个货运箱子,整个装货区仓库便空空荡荡。 周兴恶狠狠的看向李荔,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猛虎。 “不可能是我,就算中途我有一段时间离开过你们的视线,凭我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搬走这么多箱子?”李荔警惕的退后几步,连忙解释道。 周兴点头,他只是气糊涂了,不是傻子,李荔说得没错。 以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短时间内搬走那么多的货运箱子。 作为前队友,除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段时间外,之前搬运箱子到车站的时候,周兴是看到李荔在前头的。 她没有时间。 “难道是那七个人?”周兴立刻联想到至始至终不曾出现的那七名乘客。 在他们各自为战的现在,整个码头上有那个能力,时间去搬运这么多货运箱子的,只有那七个人! 周兴愤愤,却又无可奈何,那可是七个人! 除非他能够将剩下的乘客纠集在一起,否则凭他一个人,明知那些消失的货运箱子是被那群乘客搬走又能做什么? 为今之计,只有… 周兴摇头,驱散脑中那个可笑的想法。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搬一个货运箱子往车站运。 不然再落后其他人,被工人鬼魂追赶上,到时候又不得不抛掉货运箱子,那可真成彻头彻尾的悲剧。 周兴不再犹豫,搬起货运箱子,转身跑出大门。 见他离开,李荔这才呼出一口气,心中轻松不少。 她还真怕周兴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作为前队友,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信任,纯粹因为利益而抱团。 就连那个小团队,也在工人鬼魂最初的一次追击中分崩离析。 等到再次相聚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最初的那个平分货运箱子的构想。 对其他乘客,李荔现在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唯一让她有点安全感的,只有那张车票。 她抬起手,手指自黑亮的头发上滑过。 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实际上,李荔是在确认盘起的长发有没有散乱,会不会暴露藏在其中的车票。 没问题,牢固得很,李荔很庆幸自己当初为爱美学了一手盘发的手艺。 这才有了现下的一丝安全感。 即使有乘客心生歹意,想要抢夺她的车票,也绝对想不到那张小小的车票被卷成一团,藏在盘起的发髻间,被浓密的黑发掩藏。 “那七个人…”看着装货区仓库中的货运箱子,李荔沉思。 不见的那些货运箱子,的确可能是被那七个人搬走。 可也不对,若是货运箱子被搬走,最终目标依旧是得运往车站。 至始至终,除开当初装货区仓库紧闭的大门外传来的声音外,这一路上往返,她竟然不曾遇到过那七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报复,还是其它的什么?”李荔好看的眉头蹙起。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还剩下两个货运箱子…箱子…”李荔审视着装货区仓库现有的货运箱子。 一次没办法搬运两个货运箱子,不只是她这样,其他人也一样。 她往车站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也不可能还能兼顾装货区仓库这边,没办法保证接下去货运箱子一定不会减少。 李荔想到码头上随处可见的集装箱,以及集装箱与集装箱夹缝间形成的复杂道路,无疑是绝佳的藏身之地。 “唯一的办法,只有先藏起两个货运箱子!” 在已经成功搬运一个货运箱子的现下,李荔并不贪心,她只要保证自己还有两个货运箱子可搬,达成游戏完成的最低限度条件即可。 必须要快!因为在车站的时候,李荔已经感受到了陈建安那令人不安的目光。 那感觉,就和酒吧中寻觅猎物的猎人一般,带着一种赤裸的审视之意,仿佛祂人不过是案板上的肉。 说干就干,李荔抱起货运箱子,转身跑出装货区仓库。 在路上可以慢慢寻觅藏货运箱子的地方,码头很大,只要她没有健忘到一定程度,不迷路,那么接下来她再往返搬运一次货运箱子,便可以不再来装货区仓库。 鬼是死掉的人,人是活着的鬼。 比起那些工人鬼魂,李荔更怕的是其他乘客。 工人鬼魂的确可怕,仅是外表就让她望而生畏。 但现如今,工人鬼魂的行动是可预料的,只要不去触碰红线,安全不成问题。 反倒是其他乘客,他们的行为无法预测,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 李荔迎面碰见了返回的陈建安,与之前不同,陈建安身边多出了另一个人,李晓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凑到一起去了。 “李荔!”远远的,陈建安微笑着挥手。 “陈大哥。”李荔放慢速度,笑着回复。 成年人的世界,不管心里面怎么想,除非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否则表面上依旧得过得去,还得笑脸相迎。 每个人都得有无数副面具,用来伪装自己,应付他人,这是职场生涯教会李荔的。 适者生存,无法改变环境,那只能去适应它。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 “李荔,怎么样?要不要我们三个人一起搬运货运箱子?这样的话,也不怕其他人来抢夺。”陈建安对着李荔发出邀请。 “谢谢你,陈大哥,不过我觉得还是分开行动好,这样子万一工人鬼魂追赶,也不会被一网打尽。”李荔委婉的拒绝,并未停下脚步。 陈建安读懂了李荔的戒备,一丝阴翳自眼睛深处生出。 这样的拒绝,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对林宽与周兴发出的邀请,得到的是一样的回答。 他哈哈一笑,装作不在意般挥手,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求了。” 注视着李荔远去,陈建安回过头,对着身旁的李晓红笑了笑,说道:“不识好人心,既然她不相信我们的话,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建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不遗憾那是假的,多一个人,多一个货运箱子。 可惜了… 离去的李荔发出一声叹息。 作为乘客中唯三的女乘客之一,她当然知道李晓红是抱着怎么样的目的和陈建安抱团的。 依附强者,她最初的时候也抱着这样的目的,才加入陈建安的小团体中。 这个想法却早早的被现实击碎。 自己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挂件。 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正危险的时候,所谓的强者,与她这种弱者并无二致。 何况在你将自己的安危,交予在一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的他人之时,便意味着不再安全。 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第44章 人算不如天算 钱铭,赵明岳,牛大力,出现在李荔离去的路径前方。 之前搬运货运箱子到车站的一群人尽数回返。 在向他们迎面跑去的时候,李荔突然意识到,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好像少人了,什么时候?” 钱铭,牛大力,李晓红…还有…王刚! 消失的,正是这个王刚! 当初在装货区仓库她还曾见过王刚,可在被工人鬼魂追击,众人四散逃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李荔悚然而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蔓延上天灵盖。 她不由得放慢脚步,在与三人接近之时,抱着一丝侥幸开口问道:“你们三个人有见过王刚吗?” “王刚?” 钱铭,牛大力,赵明岳明显一怔,旋即回忆起王刚这个人。 “没有。” … 不同的声线,答出的却是同一个答案。 三人齐齐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从对方的脸上的表情看出惊诧。 一个人没看到还说得过去,毕竟又不是统一行动。 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都说没有看到,这就变得诡异。 “不是还有那七个家伙吗?”钱铭出声打破沉默。 “是有可能,那七个人从离开车站后,我们也没有遇见过他们。”接话的赵明岳忽略了他们这群人曾反锁装货区仓库大门,不让纪泽言等人进入的事实。 牛大力露出一贯憨厚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像是干枯的树皮。 “说不定王刚加入了他们呢,要不然怎么这几个人一直不出现。” “嗯。” “对。” 钱铭与赵明岳仔细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比起王刚的死活,三人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危。 很快他们将王刚抛在脑后,继续向装货区仓库赶去。 连李荔都有点被他们说服,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 但同样,另一种可能性也存在! 那正是李荔恐惧的由来。 如果是后者,那代表,她也有可能像王刚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 未知的危险,那才是最可怕的。 李荔将发散的心思收回,比起未知的危险,她深知,抓住当前已知的救命绳索才最为关键。 脚步加快,现在距离装货区仓库还不够远,她必须远离其他的乘客,这样藏起来的货运箱子才能不被发现。 苏山出现在了李荔前方。 “箱子消失了?”李荔一下子注意到苏山随着奔跑前后来回摆荡的双手。 在来时,她可是看见苏山抱着货运箱子离开的。 可现在轮到她离开时,苏山却又空着手返回,速度未免太快。 在想到苏山是不是和自己想到一起时,李荔注意到苏山身后抱着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 “看来纯粹是因为倒霉。”李荔无奈想到。 倒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因为这种倒霉的事情随时也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荔叹一口气,默默挪动步子,靠内侧移动,好在苏山接近的时候可以保证他们之间隔着一段安全距离。 在列车上的时候,其实乘客里面,她最开始注意到的就是苏山。 不仅在于他身上那件疑似凶案现场遗留证物,满是血迹的白色衬衫,也在于他这个人。 女人嘛,都是有点颜狗的。不过这点,男人也一样。 人类本身,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有所追求,不是喜欢看帅哥,就是喜欢看美女。 苏山的容貌恰恰就是中上之姿,身材匀称,比例协调,放在外界,或许没办法比过电视上画浓妆,抹口红的小鲜肉,但在仅有二十一人的列车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那个。 李荔不是小女孩,自然知道好看的皮囊,看久了总会千篇一律。 苏山最吸引她的,是身上带着淡淡疏离的慵懒气质,以及一股从容不迫的淡定。 没有足够的阅历,没办法浓缩提炼出对于世事的漠然与从容。 这类人通常有个特点,无论有什么突发情况,他都能淡然面对,从容处理,于纠结的千丝万缕中,找到合适的解法。 最让李荔记忆深刻的,是苏山的眼睛,犹如暮色深重的沉沦黑夜。 看久了,仿佛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 当你移开目光时,却会不小心忽略,于无尽黑暗中,突然闪烁的一点璀璨星芒。 一下子点亮整片黑暗,星河绚烂。 李荔很幸运,因为偷看了许多次,才捕捉到那抹亮光。 正是如此,李荔才会对苏山敬而远之。 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千万,千万不要生出什么探究的心思。 无论他背后的故事是好是坏,是浪漫还是凄美,当你生出想要探究的心思时,你也就成为了他背后的故事之一。 后面发生的事情,印证了这点。 一个有故事的危险分子。 远离的李荔并未引起苏山多少关注。 “人数对了。” 八个人,或快或慢,或早或晚,在苏山一次往返中,短暂的与他相遇。 “不,还有一个,应该是九个人才对。”苏山记起二十一个人中,除杨虎外,另一名单独行动的乘客。 杨虎从一开始,大概就打着抢夺别人货运箱子的主意,主动拒绝了其他人的招揽。 杨天来不同,他是主动想要加入别人。却因为瘦弱的身材,疲惫无神的面貌精神被无情拒绝。 不久前离开车站的路上,苏山曾经遇到过杨天来一次,也许是早早丢掉箱子,却还不死心,他竟空手前往车站。 虽然少了一个人,可这剩下的八个人,却也破坏了苏山的原定计划。 人算不如天算。 人心即天心,作为最大的变数,其他的乘客,总是无意识的在给苏山以惊喜。 他还以为这些乘客们还会谨慎小心一段时间,看来,其他乘客的胆子,应该在探索出的一些线索驱使下,变大了许多。 返回搬运货运箱子这么快的速度,意味着之前的布置,基本等于无用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当如今这批搬运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将箱子运抵仓库后,不会被仓库外近在咫尺的货运箱子绊住,反而会循着感应前来追击这些动作不慢的乘客。 可惜么? 当然是可惜的。 好在苏山从不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就如他知道其他乘客的行动关系重大之时,从不考虑去说服他们好掌控局面一样。 苏山现在就看徐源与陆游鱼那里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希望装货区仓库之外散落的货运箱子,可以满足之前追击乘客们前往车站外,现在返回的那批工人鬼魂的胃口。 第45章 爱转角遇见了谁? 徐源正在复杂的集装箱迷宫中穿行着。 一回生,二回生,第三回才是熟。 被苏山带着走的第一遍,当然是陌生的,第二遍是自己走的,同样陌生,依靠着记忆独自摸索。 直到第三遍,这才算得上是熟悉整个路线。 记住路线,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徐源用的办法是记左右,在这集装箱的迷宫中,前进的小道上,一般都存在左右两个不同的分岔路口,最多也不过再在中间加一个。 他所做的,正是记住苏山带他们行走的路线所经过的一个个路口是向左还是向右。 听起来非常简单对吧? 一点也不,除开对于记忆力的要求非常高之外,来时的路线,与去时的路线,随着面朝方向的变化,左右也是得重新区分的。 得从后到前,将左右变成右左,一一再次排列过才行。 很遗憾徐源现在是自己一个人,陆游鱼则返回第二个点位,朝第三个点位搬运货运箱子。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第三个点位到第四个点位之间的路线上。 这是他自己走的第二遍,处于比较生疏,还在摸索的阶段。 相对应的,徐源的脚步并不快。 因为还得处理脑中的记忆,分辨出接下去往左边走,还是往右边走。 好在人总有办法去取巧,用来保证正确结果出现的必然性。 徐源眼睛一亮,发现一旁集装箱上,粘在不起眼处的一块口香糖,这是他在之前留下的标记。 这证明他并没有迷路,所走的是正确的路线。 可惜,徐源在列车上吃饭时只要了一盒五支装的口香糖,吃完饭为了清新口气还吃了一块。 仅剩下四块口香糖,只能粘在关键地点,根本就不够用,不然他根本不用费那心思去记住路线。 徐源加快脚步,往前,向着左边的路口转过身去。 刹那间,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映入徐源眼帘的是,两只皮肤泛着青白色的手臂,出现在他身前,虚张开。 手臂的主人,工人鬼魂像是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将他拥入怀中。 “我…”徐源的身体朝后一缩。 同时,他的双手下意识的松开揽抱着的货运箱子。 “艹。” 从发现工人鬼魂,到一系列的言语,动作反应,几乎全在一瞬间完成。 甚至,当意识到工人鬼魂的存在后,他对应做出的动作是与意识同步进行的。 只有这么快的反应,才能够躲过来自视野盲区工人鬼魂的突然袭击。 货运箱子在即将落地之时,被工人鬼魂青白色的双手接住,并未触地发出巨响。 直到这时,徐源的身体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 额头,脊背,渗出滚烫的汗珠。 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更是激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徐源看得很清楚。 他的身体,刚刚距离工人鬼魂的手掌,只有那么一个手掌的距离。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够感受到,那股冰冷湿咸的气息,掠过皮肤,激起身体生理反应的感觉。 徐源向着旁边让开可供工人鬼魂通行的身位。 这还不够,他继续退后,退后,再退后。 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集装箱铁皮,徐源这才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哪怕汗珠因此冷却,极不舒服的粘连在脊背皮肤上也是如此。 “真tm,转角遇到爱啊!”徐源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咬牙切齿的注视着工人鬼魂离去。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在生死危机过后,身体的应激反应,仍久久存在。 毕竟在十几秒前,他那么接近死亡,不过是成年人一只手掌的距离。 徐源庆幸自己是正值盛年的一名游戏玩家,头脑的意识,包括身体的反应速度都处在最巅峰的状态,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徐源深吸几口气,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突然的遭遇让他意识到,在这集装箱形成的迷宫中,虽然可以躲避来自其他乘客的窥探。可也意味着,无数视野盲区后存在的危险。 只要手上有货运箱子,就会有空手的工人鬼魂追赶而至。 无论藏得多深,你的形迹对工人鬼魂而言,完全透明。 每个岔路口,每一个拐角,都有它们相遇的可能! 一想到这,徐源不禁有些头疼。 再一想到那么多“爱”的转角,徐源的头更疼了。 每过一个拐角,或者走向下一个岔路口,都要面临一次未知的抉择。 和开盲盒差不多,但有这么多盲盒存在,这刺激感,他的小心脏受不了啊! 徐源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有空着手的安全期,可以平复下心情,做好准备去迎接“惊喜”。 “啊,糟糕!”徐源怪叫一声,迅速抬起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击智能手表的屏幕,点选到陆游鱼的头像。 等待接听中… 不管陆游鱼想没想到这点,他都得尽到一名合格队友的义务,将这情况告知于她。 另一边的陆游鱼看了一眼手腕上滴滴作响的智能手表,表情讶异的放下抱着的货运箱子。 她接通徐源的来电。 “喂?” “小…”本来还想叫小拖油瓶,但为了队伍的和谐,话到嘴边,徐源想想,还是换了另外一个称呼。 “陆游鱼同学,现在那些集装箱的道路的岔路口可能会有工人鬼魂突然出现,你在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注意一点。最好是在过拐角时有视野盲区的地方,不要走近角的位置,绕远角,这样如果工人鬼魂突然出现,你也可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提醒陆游鱼注意的同时,徐源还给出了解决办法。 那些存在的岔路口,拐角最危险之处,就是要拐过去的那一瞬间。 那时候由于集装箱遮挡视线,是彻彻底底的视野盲区,根本无法提前知道有没有工人鬼魂在另一头。 从近角拐过去,等于和工人鬼魂直接当面撞上。 不是徐源看不起陆游鱼,实在是这么极限,又如此秀的操作,他自己再来一遍都可能翻车。 何况是其他人! 徐源没再重复一遍离开时苏山对两人的嘱咐。 遭遇工人鬼魂时,货运箱子重要还是人重要? 这种选择题,是个人都选二。 “嗯,我记住了,谢谢你,徐源同学。”陆游鱼认真记下徐源的提醒,并道了谢。 “哈哈,不用谢,我们是队友!那你小心点,等下再见!”徐源挂掉电话,满意的点头。 当然不是为了这声谢谢!他们是队友,队友之间,达者为先,厉害的前辈总该多照顾照顾新人! “话说…”徐源眨眨眼睛,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抓挠着自己的头发,顿时表情变得愁苦。 “从第三个点到第四个点该怎么走来着?” 刚刚太刺激了,他给忘了,得花点微不足道的时间仔细回忆回忆。 绝不是得意忘形! 第46章 惊吓盒子 所有人都在为为货运箱子忙碌奔行,也有人早已为货运箱子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唯有从一开始就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杨天来,因为小丑馈赠的礼盒,早早触摸到了成功的边缘。 人生境遇之奇,莫过如此。 杨天来并不急,虽然他才运抵一个货运箱子,离达成最终目标还差两个货运箱子。 在拥有置物贴纸的前提下,那两个货运箱子已经是囊中之物,只要想要,他随时可以结束这一切,保证自己的安全。 既然如此幸运,他当然不能够辜负这一切! 杨天来还想获得更多! 他行走在集装箱间隔开形成的小路上,眼睛四处搜寻,寻找着目标之物。 当然不是货运箱子,货运箱子的远近,对杨天来而言不是问题,无关紧要。 何况货运箱子在装货区仓库多得很,根本不用费心思去找。 他在寻找的是礼盒,用彩纸包装好,还绑着蝴蝶结的鲜艳礼盒。 那一瞬间,照亮他灰暗人生的鲜艳红色! 那是小丑的馈赠,可能存在于码头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找到它,需要一点运气。 打开它,需要一点胆气。 胆气,杨天来并不缺,否则置物贴纸也不会来到他手上。 幸运他也不缺,只是好像刚刚用了点,估计还在持续补充当中。 他现在只缺那么一点幸运,是的,再发现一个礼盒的幸运。 杨天来边走边看,不放过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每一次的搜寻,换来的都是失落,结果不如想象中美好。 杨天来并不气馁,他的时间还很多,完全浪费得起。 反倒是像置物贴纸一样的道具,错过这个获取的机会,再下一次要获得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再获得新的道具,无论是这次使用,还是留待下次,能够起到的作用都是那些不知道道具存在的乘客无法想象的。 继续深入的杨天来已经记不住来时的道路,不过不要紧,记住车站与装货区仓库的方向,费点时间,他随时可以离开。 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搜寻,在视野畅通无阻的小道上。 杨天来看了一眼智能手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往前直走,杨天来拐过集装箱,早被现实打击得黯淡的双眼,突兀的,一抹亮光占据了整个视野。 小小的礼盒,就停留在那里,扎好的彩带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活像正在歇息的蝴蝶。 杨天来双眼放光,嘴微微张开,又拓展到极限。 “哈哈哈哈…” 随着拳头高举,一阵得意的狂笑声回荡开。 终于… 迈着轻快的步伐,杨天来奔向心心念念的礼盒。 多久没有这么期待过了? 对于礼物的期待,单单只是拥有,便高过礼盒中未知礼物本身。 他恍惚记得,那是十六岁放学回家的路上,那轻轻拍打自己肩膀,在自己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那羞涩怯弱的笑容,以及可爱图案贴纸包装的礼盒。 一份意外的生日礼物。 礼物并不贵重,还是学生的少女没有多少钱,但确实珍贵,那是一只她亲手完成的羊毛毡娃娃。 那是杨天来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也是最后一次。 每个人都曾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只不过有些坠落得格外早,格外的彻底。 大概那鼓足勇气的少女怎么样也想象不到,那时的少年,之后会那么的堕落。 遥远的记忆短暂闪过,漫长得好似一生。 等杨天来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礼盒前。 这是个绿色的礼盒,充满生机的颜色。 开? 不开? 其实在做出寻找礼盒的决定前,杨天来早有决断。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不会再停留。 有些路,一旦走错了,连返回的机会都没有。 再差也不能再差到哪里去,那样的人生,他绝不会再回去! 杨天来俯下身子,伸出手,手指捏住彩带活节的一端,往外一抽。 还没等他做出更多的动作,礼盒突然自己打开。 盒子里面,红白颜色的物体弹出,猛的扑向杨天来。 与此出现的是尖锐的声音:“surprise!” 杨天来被吓了一跳,头和身子朝后仰,慌乱中一屁股重重的坐在水泥地面上,两只腿拼命的朝前蹬踏,推动身体朝后退去。 再定睛一看,蹦出嗓子眼的心脏这才慢慢的回落。 红白色的物体,其实是装在盒子里面的一具小丑木偶,颜色来自于身上的涂料。 刚刚杨天来觉得被袭击的瞬间,也不过是视觉效果。 实际上小丑木偶不大,就是刚刚借助启动的弹簧,也仅仅是刚刚触及杨天来的面前,根本触碰不到他。 小丑木偶脚下的弹簧,到现在还在duangduangduang的弹动着。 小丑木偶向前伸直的小短手中,握着一枝盛开的红色玫瑰花。 “哈…”杨天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什么嘛,恶作剧?” 愤愤的朝旁边啐了口唾沫,杨天来的表情格外的精彩,交织的情绪使得他的整张脸变得无比滑稽。 幸好这丢人的一幕没有被其他人看见,杨天来的屁股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龇牙咧嘴揉弄了几下屁股,杨天来往前几步,抬起腿,便要把这晦气的东西给踢到一边。 “妈的!” 他的脚尖快要踢中小丑时,却又突然停住。 踢出的脚收回,重新落到地上。 杨天来眼睛定定的盯着小丑木偶手中递出的那枝红玫瑰。 “surprise?” “这是要给我的惊喜吗?” 作为死物,小丑木偶一动不动,没有,也不能回答杨天来的疑问。 无论如何,杨天来也不相信自己幸运的再次找到了一个礼盒,却只收获了一次惊吓。 所以,他伸出手,指尖触碰盛开花蕊下的枝丫,要将这小丑给予surprise收入囊中。 本已停滞的弹簧,在这一刻突然下压,然后,猛然崩起。 小丑木偶弹动,由红色颜料描绘出的微笑嘴唇的嘴角咧开,咧开,再咧开,上扬到正常达不到的极限。 于瞬息间化作一张巨口。 当中是深邃,不见底的黑暗空洞。 在杨天来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他一口吞没,然后闭合。 “咕噜。” 吞咽声,伴随着满足而惬意的叹息。 小丑木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翘起的嘴角弧线依旧,恢复成了标准的一张笑不露齿的笑脸。 其脚下的弹簧下压,它的身体也一寸寸没进礼盒中。 紧接着,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掌在打包礼盒,将礼盒顶部重新合上,并将解开的彩带重新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一个完整,没有被人打开过的幸运馈赠再度出现,等待下一个幸运儿的来到。 绿颜色的礼盒,是生命的颜色。 第47章 行动时 十点整。 纪泽言五人抵达装货区仓库,和等待的李鸣汇合,两个从仓库带来的货运箱子完好无损。 一路上遇到的工人鬼魂因为已在搬运货运箱子的关系,无视了他们。 到此时,几人甚至有些习惯与工人鬼魂一同忙碌的过程,已经熟悉后者的存在。 认真工作的工人鬼魂才是好鬼魂,当然也仅限它们在搬运货运箱子时。 “奇怪,大门竟然碎了,是工人鬼魂干的吗?”纪泽言看着装货区仓库大门门口散落四处的铁片,整个码头上能够有如此能力的,也就是那些工人鬼魂。 “看来躲起来是没用的,这么坚固的铁门都破碎得如此厉害。”对于工人鬼魂的破坏力,纪泽言又有了新的认识。 真想和工人鬼魂捉迷藏,先不说搬运货运箱子时那堪称作弊的定位,就说这破坏力,就是往集装箱背面躲,工人鬼魂都能直接撞出一个洞,直达目标。 “纪老师,这是车票。” 在见到纪泽言的第一时间,李鸣交出从苏山那边得到的车票。 接过车票,纪泽言端详一番,果不其然,小小的车票上,只有一行车次信息。 本应该有其它内容存在的票面上,却是大片的空白。 三张车票都是一模一样,即是之前苏山口中所说的第一阶段车票。 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灼热目光,纪泽言拿出一张车票,递向李鸣,说道:“这是一开始答应过李鸣的,因为他做得最多,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其他人纷纷摇头,没有有异议。 确实李鸣做了很多事情,这张车票是他应得的。 “李鸣,这是一阶段的车票,所以我们还欠你一个货运箱子。”见李鸣接过车票,纪泽言补充道。 “啊?”李鸣一脸讶异。 “最开始的时候,答应过你的。”周麓在旁边提醒道。 “哦,对对。”李鸣这才想起来,他去管理处那会儿,纪泽言的确给过承诺。 “那么就是剩下的两张…”看着手中剩下的两张车票,纪泽言感到为难。 按理来说,他应该可以获得一张。 毕竟之前他也有过以身犯险,近距离接触工人鬼魂,从其身上获取线索的时候。 但作为这个小团体的发起者,同时也是也是主脑,为了团体的和谐,保持凝聚力,他又不能拿这张车票。 可剩下的两张车票,即使他不拿,纪泽言也不知道要分给谁。 不管给谁,似乎都不对,都会引起其他没有获得车票的人的不满。 “纪老师,要不你先收着吧。”察觉到纪泽言的为难,周麓提议道。 “是啊,纪老师你先拿着,反正还有时间,而且我们货运箱子还没有搬运,之后再分配也行。”吕乐表示赞同。 “嗯。” “我反正没意见。” 程冬青,李泰两人都没有异议。 “那行。” 纪泽言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收起两张车票。 患寡而不患均,李鸣是那个例外,他获得车票是他应得的,大家也都服气。 换成其他人,那就不一定。 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心里怎么想的可说不定。 往往一个团队的分崩离析之始,不过是每个人心中秘而不宣的小小裂痕。 处理完车票可能带来的问题,纪泽言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装货区仓库正中的那堆堆叠的货运箱子上。 根据最高的那叠货运箱子与旁边其它货运箱子叠层的层数对比,纪泽言判断出装货区仓库的货运箱子应该减少了许多。 “苏山那里大概搬运了多少货运箱子?”纪泽言问。 “大概…”李鸣回忆起苏山带着徐源陆游鱼两人搬运的次数,以及后来看见他往返的次数,心里面估算一番,给出了个笼统的数字,“大概是十五以上,到二十五以下这个区间。” 纪泽言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其他乘客吧?” “对。之前那些乘客应该也搬运过一轮货运箱子,现在差不多是第二轮,已经朝车站去了。”李鸣答道。 暗中窥探苏山完,等待纪泽言到来的这段时间,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干,反而把窥探的对象换成了其他乘客。 纪泽言眉头一挑,镜片下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冷光。 “看来苏山做了无用功,倒是我们赚了。” “这些乘客们啊…”纪泽言不由得叹息一声。 李鸣几人闻言,满脸疑惑,还想发问。 纪泽言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道:“该行动起来了伙计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先回到仓库那边的勤劳工人们,这时候大概已经在返回的路上。” “还是按照之前商定的,我们六个人每个人搬运一个货运箱子,找个位置,把货运箱子集中存放在一处。” “然后再返回,再次搬运一遍即可。” “两遍?但是我们六个人,应该要十八个箱子才对吧?怎么着,也应该往返三次才够啊。”心直口快的李鸣问道。 “错了。”纪泽言摇头,纠正道:“现在我们已有三张一阶段的车票,因此,十八个货运箱子可以减掉三个。” “那不还得三趟?而且好像也没说我们每个人只能搬运三个箱子啊!” “有的人需要三趟,有的人不用,毕竟还得有人留守货运箱子不是?”纪泽言说。 苏山那边人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因此中途处于无人看管的货运箱子有丢失的风险。 他们这边则不同,人多,加上手上已经有了三张一阶段车票,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分出人来看管货运箱子,避免被其他乘客顺手牵羊。 “至于更多货运箱子,我们还是先保证最低的存活条件达成,再去考虑更多吧。”纪泽言耐心回答李鸣的疑问。 他很务实,知道已有与即将拥有,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行,纪老师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李鸣举起双手,用动作表达了对纪泽言的支持。 纪泽言的计划很周详,周麓几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对,我们跟着纪老师干。”一个两个,陆续附和道。 “那行,行动吧。”纪泽言当先走向装货区仓库中的那堆货运箱子,之前手臂挽起的袖子还未褪下,倒是省了一点功夫。 第48章 异样 货运箱子被轻柔的放下,垒好,端端正正的放在仓库中,那个一直以来储放的位置。 与生前一般无二的动作,直到放下货运箱子,这只工人鬼魂才从程序般的工作中脱离。 冥冥中,它感应到了移动的货运箱子。 不是一个,而是许多个,并且在远离。 没有去管其它的货运箱子,循着距离最近的货运箱子所在的位置,工人鬼魂飞速赶去。 本应被仓库门口货运箱子牵绊住的脚步,因为其他乘客的行动,不受阻滞的再度急促起来。 一只只工人鬼魂,向着同一个目标,或先或后离开仓库。 仓库门口散落的那堆货运箱子,数量有所减少,并不多。 确实有工人鬼魂在运抵货运箱子后,在没有乘客搬运货运箱子时,根据距离的远近,优先搬运这些货运箱子。 不过之后它的行动被打断,这些货运箱子也就无鬼再管。 十点十五分。 在飞速离去的工人鬼魂中,却有一个鬼魂停留在仓库门口的货运箱子前。 正因为他停下,所以显得独特,不同于那些离去的其它工人鬼魂。 随着它弯腰,伸手搬运货运箱子的动作,从身上淌流下的水滴沁湿了脚下的那片水泥地面。 脚上的裤子,不知道是因为泡烂的缘故,还是被什么尖锐的物品撕碎,变成了零落的长条。 可以看见裸露出的皮肤上,一个个向上的青紫色掌印。 密密麻麻,从小腿到大腿。 再向上时,因为裤头遮掩,无法看清胯部是否有同样的掌印。 上身,虽有残破的衬衣遮掩,却也可以依稀看见同样的掌印。 再到脖颈,大半个脸颊,那就格外的清晰明显。 同样,是青紫色的手掌印! 甚至于,那个占据大半个脸颊的掌印,缺失的两个指头痕迹之下,是两个空洞的眼眶。 眼眶周围凝固的可疑粘稠物,像是被踩过一脚的果冻。 似乎是本应存在于眼眶中的眼珠,在受到巨大外力作用下爆裂开糊在边沿的。 不知道这工人鬼魂生前遭遇到了怎样绝望的境况,他身上遗留的每个掌印,都只有深陷进皮肉中,让皮肤出现血淤,等到死后,才会成为刻印在身上的青紫色掌印。 搬起货运箱子,鬼魂转身,仓库便在它的身前,几步之遥的距离。 轻易的跨越,它进入仓库中,沿着其它工人鬼魂早已经不知道路过几遍的路线来到那堆货运箱子前,放下短短几秒内获取的第二个货运箱子。 直起腰来后,它并未转身,像之前一样奔向仓库外的货运箱子。 鬼魂歪头,脖颈缓慢的移动,黑黝黝,空洞的眼眶对着仓库。 虽然早已失去可以视物的眼睛,但它的动作,明显是在“看”。 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又找寻无果,所以它一直站立原地。 然后,鬼魂的身体缓缓下落。 从腿,到身体,最后是头颅,全部没进脚下因为站立时间过久蓄积出的小水泊中。 扑通一声。 重物落水声,小水泊的水面,还上浮起了一连串水泡。 水泡碎裂后,随着鬼魂的离去,仓库重新变得静谧无声,只余下货运箱子前的一滩小水泊。 一瞬间过后… 在距离装货区仓库外一百米处,一只工人鬼魂刚刚经过,遗留下的湿透脚印中。 水花溅打,朝着四周飞溅。 哗啦一声,刚刚在仓库中消失的鬼魂从湿透的脚印中冒头,紧接着是身体,缓缓上浮,直到最终脚踩踏在结实的水泥地面上。 空洞的眼眶扫视过周围的一切,它缓缓前行。 鬼魂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恒定在可以让它有时间观察四周,却又不慢的移动速度上。 它迅速接近装货区仓库。 此时,程冬青,吕乐,李泰,搬运着货运箱子刚刚踏出装货区仓库。 “艹!”在看到仓库方向过来的工人鬼魂时,三人齐声骂道。 虽不甘愿,却也只能暂时丢弃怀中的货运箱子。 三人并未离开,这是原定计划中最后的三个货运箱子,这趟只需要搬运去和纪泽言三人汇合,就可以开始第二阶段的运送,前往车站。 他们打算在装货区仓库这边等着,等这批被其他乘客吸引的工人鬼魂去得远了,再重新搬运货运箱子。 除了因为会耽误和纪泽言汇合的时间稍微有点焦急外,其他的倒没什么,三人还蛮轻松的。 知道工人鬼魂追击的目标条件后,不管是程冬青,还是吕乐,李泰,都不再像是一开始那般畏手畏脚。 “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只工人鬼魂。”程冬青目送一只工人鬼魂远去,探长脖子朝鬼魂来时的道路张望。 有的远在视线之外,刚刚才出现,一时间也算不清楚还有多少只。 吕乐轻叹一声,道:“唉,等吧。” 李泰注视着又一只工人鬼魂接近,距离他们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在装货区仓库前的大路上。 和前面离开的那只工人鬼魂一样,这只工人鬼魂向着前者离开的方向追去,依旧无视他们这三个装货区仓库门口明晃晃的活人。 “比起其他人,我们可幸运多了。要是搬久了,花费大力气再被追上,那可亏得很呐。”李泰幸灾乐祸的道。 说话间,又是一只工人鬼魂接近。 “咦?那只工人鬼魂的速度怎么感觉有点慢?”程冬青定定的看着视野中出现的那只工人鬼魂。 “哪只?”李泰凑到程冬青跟前问道。 “就是那只现在过来的工人鬼魂后面的那只。” 李泰顺着程冬青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倒没觉得不同,看不出工人鬼魂速度的快慢。 连吕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没啊,我觉得没问题。” “不不不,那只工人鬼魂的速度的确更慢一点!”程冬青瞪大双眼。 “你们没看出来吗?它和前面那只工人鬼魂之间的距离,是在拉长的!” 没有参照物的时候,速度的快慢凭借肉眼很难判断。但当程冬青指出参照物以后,吕乐与李泰,都看出了问题所在! 要仅有两只工人鬼魂,只有两种可能,前一只快,或者后一只慢。 当第三只工人鬼魂又出现时,前一种可能被直接推翻,只剩下后者。 中间的那只工人鬼魂的速度的确更慢! 因为它与前面的那只工人鬼魂之间的距离,是不断在拉长着的。而与后面那只工人鬼魂之间的距离,则在不断缩短! 眼见为实,肉眼可见的一切自然不会出错。 “看来这工人鬼魂里面也有摸鱼的啊,哈哈。”李泰哈哈一笑,将这异常情况归类于鬼魂摸鱼,没有多重视。 只是在这一刻,那只速度更慢的工人鬼魂脸庞微微偏转,注意到了站在装货区仓库门口的三人。 它看到了! 第49章 骤变 “难道鬼魂圈里面也推崇内卷?”吕乐伸手摩挲着下巴,对灵异一向感兴趣的他自然不会放过探究这只“特立独行”工人鬼魂的机会。 “等等,它的速度好像又提起来了?”程冬青目光一凝,视野中三只工人鬼魂的距离竟不再拉长,也不再缩短。 既然前者,后者都因为中间的那只鬼魂的速度从而使彼此间距发生改变。 那么…唯一的解释,即是中间工人鬼魂的速度不知为何变快! “说不定它又想到了kpi,所以决定不再摸鱼?”李泰随口道,仍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此时此刻,三人都只是有些奇怪,谁都没有发现,这只工人鬼魂的前行方向,与其它工人鬼魂前行方向产生偏移。 它向着装货区仓库而来,目标明确。 程冬青猛的摇头,他大声道: “不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李泰问。 “你们没有发现吗!方向,方向不对劲!”程冬青手指着靠近的三只工人鬼魂中央的那只,快速说出他发现的细节,“其它两只工人鬼魂,明显是面向道路前方的,连脚尖也是一样。但它不一样,它是面向我们这里!” “什么不一样?”李泰眉头微皱,对于一惊一乍的程冬青有些不满,却没有多说什么。 程冬青停顿了一下,终于在脑中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它,更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像?”吕乐插嘴,敏锐的捕捉到了程冬青言语中的漏洞。 “就算是冲着我们来的又怎样?说不定现在有个乘客,正从后门偷偷把货运箱子往外搬呢。”李泰转头看向身后的装货区仓库,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对,不对。”程冬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他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烈。 “要真的后门有人偷偷在运货运箱子,那怎么其它的工人鬼魂都没动静?” “这…”李泰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真的有拿着货运箱子的乘客,为什么其它的工人鬼魂一点动静都没有? “走!”程冬青发出凄厉的一声大喊,这是他唯一能为两名同伴做的事情。 仁至义尽! 下一秒,程冬青毫不犹豫的转身,撒腿就跑,抛下吕乐,李泰两人。 吕乐被吓了一跳,身体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跟随程冬青离开。 转身的瞬间,视角余光所捕捉到的身影,让他恐惧的同时又无比庆幸自己当下的反应。 是它! 那只程冬青发现不对劲,多次提及的工人鬼魂! “走?那货运箱子怎么办?”李泰回过头,面前哪里还有程冬青与吕乐的身影,取代两人的,是一只已经距离他仅有三四十米远的工人鬼魂! “我艹!” 之前的犹疑,什么货运箱子,全都被抛在脑后,李泰转身就跑。 而他也看见了,前方十几米开外,程冬青与吕乐一前一后远离的背影。 “这两个家伙!”李泰恨得牙痒痒的,既埋怨对方抛下自己,又不满他们速度太快。 没跑几步,满心想要逃离的李泰脚踝却撞上了之前扔在一旁的货运箱子,整个身体失去重心,不受控制的跌倒。 李泰一连在地上滚了几圈,头晕眼花的同时,来不及顾及身上传来的疼痛,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 正准备迈开的双脚,突然停滞,李泰能感受到身体裸露的肌肤上,一股潮湿的水气,正透过毛孔朝内钻。 鼻间,弥漫开的是浓厚到让人生理不适,熏得酸楚的泪水不断从眼睛中涌出的腥臭气味。 “不!…”李泰面露绝望之色,不甘的怒吼声从喉咙深处蹦出,却仅有短暂的一瞬。 下一刻,从身后伸出的青紫色双臂,抱住了他。 左右两只手臂,如同钳子一般,将李泰牢牢束缚住。似要将他揉弄进身体中。 合拢的双臂挤压着李泰胸膛,将胸肺中的空气,乃至于喉结中的言语,全部扼杀殆尽。 赤色的双眼爆凸而出,大滴大滴的液体从中不断涌现。 李泰似乎是在哭,也不只是在哭。 因为他的身体,毛孔,七窍,每一个连通内外的细小角落,都有海水从中渗出。 淅淅沥沥,顺着身体往下,落在地面。 逃跑的程冬青,吕乐回头,所见的一幕,便是站在水泊中,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李泰。 以及,在他身后,正缓缓松开双手的鬼魂。 微仰起的头,空洞的眼眶对着他们。 “走走走!”整个头皮像是被通过电一样炸开,程冬青大喊着,用声音驱散内心的恐惧,驱使双腿更快的跑动。 “程冬青,你看!是王刚!王刚啊!” 程冬青转回正前方,本应该专心致志于逃跑的脑袋,终究还是抵不过吕乐的呼唤,向身后投去一瞥。 死去的李泰已经不在原地,怀抱货运箱子,向仓库的方向离开。 它所遗留下的那个水泊中,一个脑袋,半个上身,正从中浮起,缓缓上升。 它是王刚!死去的王刚! “那…”程冬青看向追来的那只没有眼睛的鬼魂。 难怪,它的穿着和工人鬼魂并不相同。 因为… 它是他们曾经的同伴。 “王泽!”吕乐叫出了王泽的名字。 之所以之前分辨不出,还是它缺失人类双眼的缘故。 现在当王刚的鬼魂出现,这只追来的鬼魂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都是乘客,死去的乘客! 程冬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思考为什么乘客死后为变成鬼魂后,与码头上本有的工人鬼魂不同,会无视货运箱子来追击它们。 那些多余的疑问,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去探寻! 摆在他面前的,唯有一条路—活下去! “别管了,分开跑!”电光火石间,程冬青已经下了决断。 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因为还有王刚的鬼魂存在,他们必须在王刚的鬼魂彻底脱离水泊前分散逃跑。 至于王泽的鬼魂会追谁,全看命! 被追的那个人不一定会死,没被追的那个人却可以大大增加活命的机会,从而把遭遇的这一切告诉纪泽言。 即使是死,程冬青也绝不允许自己的死亡毫无意义! 第50章 恶化 “奇怪,程冬青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等不到程冬青三人返回的周麓忍不住开口。 “也许是遇到了意外。”纪泽言回答。 “算算时间,那批搬运货运箱子到仓库的工人鬼魂这时候已经返回了,最快的应该也到了装货区仓库附近。” “等一会,等一会应该就行。”他说。 此时的纪泽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意外,和程冬青三人所遭遇的意外,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好吧。”周麓点头,强忍下心中的不耐。 “嘟嘟嘟。” 沉默中,来电铃声响起得格外突兀。 “是吕乐。”纪泽言看了眼来电显示,毫不迟疑的选择接听。 “呼哧,呼哧,呼哧…” 响起的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宛如破风箱一样粗重的呼吸声。 “喂?吕乐?”纪泽言出声。 旁边的周麓与李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凝重的表情。 如此急促的呼吸声… “王泽!是王泽!” 短短的五个字,饱含惊恐的情绪。 “什么?王泽?”听到熟悉的名字,纪泽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快扔掉箱子!扔掉箱子啊!” “我没…” “不!” “吕乐,吕乐!” 那声歇斯底里的大叫过后,无论纪泽言怎么呼唤,处于通话状态中的智能手表里面都没有再传出吕乐的半点声音。 如死一般的沉默,三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浸透骨髓。 至始至终,他们都不明白吕乐到底遭遇了什么。 明明只要不去搬运货运箱子,便不会受到工人鬼魂的攻击… 可… 为什么吕乐会突然断了音信? 还有王泽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问题在脑中纠结成乱麻。 “滋啦。” 电流窜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周麓,李鸣,纷纷看向纪泽言右手手腕佩戴的智能手表。 滴答,滴答,滴答。 回荡在三人耳畔的是水珠坠落于地的声音。 这声音一下子让三人联想到,工人鬼魂身上落下淋漓不尽的水滴所造成的响动,正与智能手表现在传来的动静一模一样。 “呼,呼,呼。”程冬青大口喘息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激荡的血液,渴求着每一次新鲜空气的注入,从而驱使身体继续前行。 抬起,落下,周而复始的每一步,麻木得与机械一般。 即使是机械,在长时间高频率的运作下,都会出现机械疲劳。 更何况是程冬青的身体? 实际上,他的双腿已是无比酸楚,更是感觉整个身体沉重了几分。 之所以还能够坚持,无非是对于生命的渴望,让他不愿意放弃。 因为,命只有一条! 程冬青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远处追赶的鬼魂王刚,不由得咬牙骂道:“该死!” 至始至终,他就没有甩脱过! 当时,鬼魂王刚从水泊中浮起,过程看上去慢,实际上却只有短短一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的时间能够跑多远? 让博尔特那样顶级的百米短跑运动员来,每一百米重置回最完美的状态去跑,加起来也不过是六百多米! 所以即使他和吕乐选择不同的方向,分头逃跑,可谁也没能够成为那个不被鬼魂追赶的幸运儿! 现在程冬青只希望吕乐那边可以甩脱王泽,两个人至少要有一个人活下去。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天真,残酷的事实就摆在那里,但依旧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边的状况不妙,程冬青自己很明白这一点。 他的速度,早过了最初爆发时的巅峰,到现在其实一直在下落。 因为人的身体没办法保持短时间高强度的运动,哪怕是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 一开始没办法甩脱鬼魂王刚的追赶,后面机会也越渐渺茫。 消耗的每一秒,与之一同减少的,是逃离的机会。 比起一开始,鬼魂王刚已经更加接近他。 每一次回头,程冬青都能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缩减了一些。 同样,随着时间的消耗,缩减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长。 鬼魂王刚距离他更近。 知道什么是慢性死亡吗? 程冬青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体会得非常深刻。 所谓慢性死亡,便是你用尽所有办法,依然无法避免死亡的迫近。 如此的绝望。 让这份绝望变得更具重量的,是视线所及之处冒出来的属于鬼魂王泽的脑袋。 在鬼魂王刚曾踏及的地面留下的水渍中,王泽的脑袋从中冒出,紧接着是脖颈。 之后是身体,对这一切程冬青并不陌生,之前鬼魂王刚的出场方式和这一般无二。 程冬青嘴角噙着苦笑,从一只鬼魂,到两只,他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恶劣。 “希望吕乐是跑掉了吧。”他心中想着,但愿鬼魂王泽的出现,是因为好的那个可能。 因为热血上涌变得赤红的眼睛重新注视前方,程冬青不想犯跟李泰一样的错误。 他也不打算回头再看了,除了给心理造成更大的压力之外,于事无补。 “到底,到底怎么样才可以甩脱它们啊!”程冬青的脑海中回荡着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凭借速度是逃不了了,他必须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 平常静下心来都不一定可以想通,现在在奔逃时的仓促之中,程冬青又哪里可以找得到解决之道? 眼睛不经意瞥到斜前方的一处集装箱堆放地,程冬青心中一动,立刻变换方向,跑向那里。 死马当活马医,继续在道路上跑,最终的结果肯定是死亡。 不如试一试,能不能借助码头上堆放的集装箱形成的复杂地形甩脱追赶的两只鬼魂。 程冬青的身影消失在集装箱后面。 在他消失十多秒后,速度不减的鬼魂王刚也冲进他消失的地方,再然后是鬼魂王泽。 骤变的环境,集装箱与集装箱之间形成的空无一人小道,让两只鬼魂的速度减慢下来。 它们朝前行进,在前方出现出现左右两个不同的岔道时,一左一右,两只鬼魂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前方,程冬青一刻不停的继续奔跑。 他稍稍可以喘一口气,提起的心弦却没有落下。 在这复杂的地形中,程冬青具体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该走哪一条路,哪里又是出口,他只能继续前进,一刻不停的前行。 同时不断在心中祈祷着,“不要遇到死路!不要遇到死路!” 比起迷失在集装箱中,程冬青更害怕走进死路。 然而,越不想要遇到什么,偏偏越会出现什么,现实像是给程冬青开了个玩笑。 没深入多远,他便走进了一条死路。 看到小道尽头堵住去路的集装箱时,程冬青立刻回头,正准备返回之前的岔路,选择相反的另一个路口。 冷不丁响起的滴答声,让他抬起的脚,像是触电般迅速缩回。 鬼魂王刚,王泽,不知道追到了哪里。但凭借这清晰的水珠坠地声,程冬青也能判断出对方就在距离他不远处。 胸中紧提的那口气,像遇到了天敌般径自消散。 程冬青退回身后的死路,一直走到尽头处挡路的集装箱前。 人生,本就充斥着无数的赌博,只不过这次他赌得格外大点而已。 苦涩,不甘,希冀,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程冬青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他没有选择。 “总该留下一些什么的…”他拿出裤兜中的手机,开启录像模式。 在滴答声环绕的背景音中,他对着手机低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像是在交代遗言。 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张张嘴,时间不够,程冬青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结束录制,程冬青点击发送。 早在最初列车上,他便尝试过联系外界,失败的联络让他这一次选择将视频发送给纪泽言。 程冬青的动作并未停止,发送完毕后,他点击聊天框中的视频通话。 不管有没有接通,他认命般的坐下,一边喘息,一边将手机倚着身后的集装箱放好,正对着前方的入口。 总该留下些什么的,那些他爱的,爱他的人。 自然也包括这次的伙伴们。 如果赌输了,程冬青希望纪泽言他们可以活下去,凭借他提供的信息。 因为只有这样,他的话,最后的遗留,才有机会被带出这个艹蛋的游戏! 第51章 程冬青之死 新消息提示声响起,纪泽言看向被唤醒休眠状态的手机,桌面浮起的是来自好友程冬青+1的消息提示。 他的手指连忙点落,刚刚看见聊天框中传输过来的视频,没等纪泽言做出更多的动作,一则视频通话请求已经发来。 “程冬青,程冬青?”纪泽言接通视频通话,对着手机屏幕焦急喊道。 在视频中没有出现程冬青,空空荡荡,只能看见延伸出去的小道,以及小道尽头矗立的集装箱。 手机应该被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仅仅只罩进半个集装箱,呈现出一个低矮的视野范围。 “纪老师。”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李鸣与周麓一左一右,凑到纪泽言身边,对着手机呼唤道:“程冬青…” 没给他们寒暄的机会,程冬青打断道: “没时间了。纪老师,你们听我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鬼魂王刚,王泽,它们的行动现在和其它的工人鬼魂截然不同,我怀疑它们因为某些原因被解开了身上的限制。李泰已经死了,我和吕乐被迫分开逃离,现在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纪泽言目光闪动,或许有些残忍,却不得不告诉程冬青一个事实,“吕乐,死了。” “死了啊…”对此程冬青并不觉得意外,甚至他连询问纪泽言是怎么知晓的意愿都没有。 早在鬼魂王泽加入追赶的那一瞬间,他就有类似预感。 之后,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侥幸祝愿而已。 程冬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依旧在剧烈起伏,这是来自于之前快速奔跑遗留的后遗症。 “纪老师,小心工人鬼魂遗留的脚印水渍。我不知道是不是乘客死后的鬼魂才有这种能力,还是所有的鬼魂都有,总之,明确的是鬼魂王刚,王泽,都有利用水渍穿梭的能力。它们穿梭需要耗费时间,从出现,到完全脱离,大概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所以在它们完全出现之前,必须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还得远离一切工人鬼魂,不要靠近它们!” 程冬青说话的语速非常快,却一点都不含糊,咬字清晰。 “程冬青…” “不要打断我!”程冬青突然大声咆哮道。 虽然纪泽言没看见程冬青的面容,但从他的声音中,也能够感受到一股原本压抑着却突然爆发的狂躁。 程冬青压低声音,小声呢喃道:“你们听。” 转瞬间的变化,呈现出的是一种神经质的状态。 纪泽言举手,制止身旁的李鸣与周麓出声。 左手拿着手机靠近耳畔。 滴答,滴答,滴答。 隐隐约约,纪泽言捕捉到的是与心脏跳动韵律重合的水滴坠地声。 “来了,它们来了!哈哈哈哈…”来自程冬青神经病般的笑声。 再然后是深深的吸气声。 “纪老师。” 歇斯底里之后,反而是冷静。 也许是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缘故,在一股奇异坦然情绪的影响下,程冬青的脑海中浮现许多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那对黑黝黝的空洞眼眶,失去视物的双眼后,为什么还会对着他们? 原本相比较工人鬼魂较慢,在发现他们后却突然提升的速度。 “纪老师,是看!不要让它们看到你!” 是了,否则以它们的速度,现在早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 正因为看不到,他们才会要搜寻,因此速度不可避免的会变慢。 “是看!它们需要用“看”,才能够确定位置,从而锁定你,对你发起追击!” 是了,不然刚刚情绪失控时爆发的咆哮声,早已引来附近的它们。 程冬青变得死寂的心中,突兀的又多了点燃烧起的希望火焰。 “纪老师,还有条件!一定是有什么条件,或者是什么突发的因素,才会让它们解除限制!” “李泰死去后,它没有追击我和吕乐!反而是搬运货运箱子。” 程冬青脑中隐隐有个猜测,肯定是乘客们做了什么,才导致失控的鬼魂王刚,王泽出现。 “究竟是什么,谁做了什么?” 答案近在咫尺,那一层窗户纸似乎就要被捅破。 注视前方的眼瞳中,被晦暗所占据。 程冬青心中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小火苗,才刚刚冒出个头,便被无情的冰冷水流浇灭。 “赌输了啊。”程冬青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果然,赌狗不得好死,就和他们说的一样…” 他为什么还要去赌呢? 明明曾经赌输过一切,却还是会执着于相信自己可以赌赢一次。 连带着她们也输了。 那个在自己赌输一切,却还是相信着自己能够回头,陪伴着他的女人。 那个在夏天夜晚,会缠着他一起数星星,最后却忍不住在他怀中睡去的小女孩。 终于…他连她们都失去了。 “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赢回来啊,纪老师!” 程冬青视线中,纪泽言三人透过手机屏幕,所看见的是一只正从集装箱后,视角盲区踏出的发白的脚掌。 脚掌,小腿,大腿,小半个身体,最后是上身以及脑袋。 当鬼魂彻底出现后,偏转的脑袋,表明了它的身份—王刚。 它看见了。 发黄浑浊的眼睛中,倒映出靠坐在集装箱前的程冬青。 向着手机镜头袭来的身影,于顷刻间占据整个镜头。 又突然消失。 呜咽声中,空空荡荡的手机镜头前,只余下一滴滴水珠坠落时拉长的晶亮弧线。 以及,被浸湿的一小片水泥地面。 等鬼魂王刚的身影再度出现时,在它身边,已经多出了另一只鬼。 在手机镜头的记录下,鬼魂王刚,程冬青缓缓远离,只在地面上留下两条延伸出去的湿润水迹。 手机屏幕前的纪泽言久久无言,垂落在身体一侧捏成拳头的右手,发白的骨节与爆出的青筋,全在说明他这一刻激荡的内心。 程冬青三人离去后的十多分钟,任他多聪明,能把环境想象得多么的恶劣。也决然想象不到,仅仅只是这点时间,程冬青三人尽数死去,无人生还! 惊,怒,饶是自诩心态稳重的纪泽言,在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一种茫然无措之感。 “对了,视频,还有视频。”纪泽言想到了之前程冬青发来的视频,眼中又出现了光亮。 他连忙退出视频通话,点击聊天界面的视频。 “纪老师,当你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也许我…” 第52章 掘墓人 视频很短,纪泽言看得出来,程冬青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却因为时间关系不得不强制结束。 程冬青在视频中的那些交待,托付,让纪泽言感觉自己肩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李鸣,周麓相对无言。 两人眼角都有些湿润,在看完这个视频后。 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还是他们的好队友。 虽然与程冬青相识不过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可程冬青宁死也要告诉他们自己已知信息的举动,已经征服了他们。 “又是赌么?”纪泽言缓缓闭上双眼,耳边回荡的是程冬青临死前的那些只言片语,一下子明白程冬青的用意。 光凭这视频,又怎么能够确保萍水相逢的队友一定会去完成他的托付? 所以程冬青还是在赌,在那条死路上,他一连押注了两场赌局。 第一场赌局他输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以自身生命作为筹码,开启了第二场赌局。 纪泽言睁开眼睛,眼中的茫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股坚定。 “我一定倾尽全力,让你这次可以赢!” 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让程冬青付出的性命可以得到足够的回报。 周麓看向身前横放的那十二个货运箱子,他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些功利,但还是开口问道:“纪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搬运货运箱子吗?” 十二个货运箱子,之前六个人的劳动成果。现在仅剩下他们三个,在已有三张一阶段车票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要每人各自成功运抵两个货运箱子到车站就可以达成最低限度的游戏目标。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每个人搬运四个货运箱子,得到保底的三个愿望铜币之余,还可以得到额外的两个愿望铜币。 “不。” 出乎意料的是,纪泽言否决了周麓的提议。 “我们需要等。” “等?”周麓讶然,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可能还有时间让他们再等? 纪泽言冷静的道:“时间不对。码头上可还有那些工人鬼魂,现在的它们应该循着搬运货运箱子的乘客的踪迹追过来了。这时候搬运的话,它们的目标会直接变成距离它们更近的我们!” 李鸣忍不住插嘴,提醒道:“纪老师,可是王刚,王泽的鬼魂就像两个炸弹一样,随时可能在我们身旁引爆啊!” “而且还有李泰,吕乐,程冬青!”一想到之后还会有三只鬼魂加入,李鸣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知道。”纪泽言面沉似水,然而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急,自乱阵脚是致命的。 “虽然不知道鬼魂的限制是怎么解开的,但是那条件的解除必然要消耗时间!否则的话,鬼魂王刚,王泽根本不会到这时候才大开杀戒。” 纪泽言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冷意,继续道:“何况有集装箱的遮掩,游荡的鬼魂王刚,王泽根本看不见我们。真正遭殃的反而是那些正搬运货运箱子,以及返回装货区仓库的乘客。” 在提起其他乘客的时候,纪泽言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人命不过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比起那些陌生人,纪泽言更在意的是怎么让自己活下去,从而有机会完成程冬青的托付。 纪泽言点击手机,拨打那个早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苏山的电话。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时候他需要另一个聪明人,来帮自己分析,从而增加生存下去的几率! 一切为了活下去而服务!藏着掖着,反而死得更快。 这时候的苏山,已经和徐源,陆游鱼重新会合。 他们在距离车站更近的点位上,后面点位上还遗留着没有继续往前搬运的货运箱子。 算算时间,苏山也知道可以不受影响搬运货运箱子的安全期已过,因此提前将两人叫到这里。 现在他们处在一个可以远远看见车站,以及车站周围道路情况的位置。 时刻关注其他乘客的动向,一旦搬运货运箱子的他们全都抵达车站,那个时候就是他们行动的时机。 落在最后方的是李荔,从娇小的身形上苏山可以判断出来。 若不是距离过远,加上知道上去会被误会,不然苏山还真有想要上去帮忙的动力。 他倒不是要贯彻绅士精神,只是速度较慢的李荔,浪费的不仅仅是她的时间,也是他们的时间。 她的货运箱子一刻不搬运进车站,那些正向着这方向赶的工人鬼魂也不会返回装货区仓库。 在苏山视野中,已经出现靠近了的工人鬼魂。 响起的振铃声,打断了苏山的思绪。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奇怪纪泽言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但苏山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 随着电话的接通,智能手表传来那头纪泽言的声音,在纪泽言的讲述中,苏山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哪怕是一旁的徐源,陆游鱼再迟钝,也能够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 要知道,从游戏一开始,苏山虽有严肃的时候,却没有像现在一般,整张脸如此的冰冷,生人勿近。 “条件?解除限制?”苏山眼眉低垂。 听到纪泽言那边又死了三个人的时候,他内心没有多少波动。直到纪泽言说起解除限制的鬼魂王刚,王泽的时候,苏山心中蓦然一动,似乎已有答案。 “看来是我小瞧了这个游戏,人性的弱点…这一次失利,还真是出奇的讽刺啊…” “什么新手福利?只怕,祂根本不在乎所谓的新手吧?能够无声无息,将二十一个人聚集在一起,还有一辆不知道用什么动力行进的列车,这样的存在,人类对于祂,真就连数字都称不上,只能够作为尘埃吧?”苏山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不是嘲讽别人,而是自己。 他太自大了! 自以为是,以为对一切都有把握,却没曾想一脚踏进死亡陷阱! 深吸一口气,苏山对着智能手表说道: “非要说有谁做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就只有我了。更准确点来说,是我们。” 这是苏山在听完纪泽言的讲述后,突然意识到的。 工人鬼魂之所以搬运货运箱子,是基于生前的工作。 那他们这些乘客死后,又是基于什么原因去搬运货运箱子? 游戏达成条件! 另一边,纪泽言脑中一道惊雷划过,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脸上更是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矛盾表情。 他不住的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亲手掘挖坟墓,导致他们死亡的…竟然是我么?” 第53章 面对现实 如此讽刺,明明是一步利好的闲棋。 直到此时,若没有纪泽言的来电,苏山都发觉不了,他所落下的那颗棋子,非但没有把局面往好的方向推,反而制造出了死境。 人心,这场游戏的设计者,对于人心的把控程度,让苏山自叹不如。 因为连他,都被算计其中,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苏山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眼中恢复清明。 连感受挫败的时间都没有,之前他就有一种时间不够的紧迫感,现在的情况不正与那股冥冥中的感应相互印证? 苏山伸手解开衬衫上方第一颗扣子,脖颈的紧束感稍松。 面对现实,之前的筹谋,需要放弃。 恶化的情势已不容许有多余的遐想,侥幸。 现在最优先级,是尽快将三个货运箱子运抵车站。而不是之前的那个,尽可能获取更多的愿望铜币的计划。 “我们现在的时间还有大概半小时,甚至连半小时都没有。除开现在解除限制的鬼魂王刚,王泽。程冬青,李泰,吕乐三人的鬼魂此刻只怕已经搬运货运箱子在去前往仓库的路上。一旦它们抵达,在短短几分钟内,它们身上的限制也会解开,加入对我们的追杀中。” 纪泽言不像是苏山,仍处自责的情绪中,恢复得没那么快。但他还是强自振作,提出不同看法。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我在仓库外面获取信息时,鬼魂王刚明显会因为货运箱子的缘故朝我追来。这样的话,可能我们的情况并不像预计中的这么恶劣。” 苏山没有像纪泽言这么乐观,他凡事喜欢考虑最坏的结果,何况他有如此结论不是没有依据。 “你之前提到过,程冬青死前曾经告诉过你,李泰的鬼魂搬运货运箱子离去了。再根据对乘客鬼魂解除限制条件的判断,明显工人鬼魂与乘客鬼魂,有着两套截然不同的规则设定。” “别太乐观。” 以上也是苏山的猜测,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验证,只能够根据最大的可能性做出判断。 “我把定位发给你,这些地方之前我都存好货运箱子,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过来获取,距离车站更近些。”苏山一边与纪泽言通话,一边拿出手机,跳转到聊天软件的界面,将之前三个点位的定位发给纪泽言。 投桃报李,以德报德,从纪泽言那里得到这么多,苏山不可能不做表示。 何况现有环境中,已不容许他通过搬运更多货运箱子,获取更多愿望铜币。 除开他们三人的九个,其它剩下的也没用,不如用作顺水人情。 电话这头的纪泽言陷入沉默,虽然造成当下局面的主要罪魁祸首是苏山,但他,无疑也是那个关键的帮凶。 “不要被它们看到。”最终纪泽言还是说出了被他隐藏的关键信息。 他们的确需要距离车站更近的搬运货运箱子的地方,有存放货运箱子再好不过。 之前六个人还在时,用接力的方式存放货运箱子的位置,实际上是选择装货区仓库到车站路程一半的点位。 再看苏山传来的定位,第三个定位可比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更靠近车站。 这并不代表,纪泽言就对苏山没有任何的意见,怨气。 “你这个混蛋!”纪泽言忍不住骂道。 旁边的李鸣,周麓一头雾水,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纪泽言和苏山谈得好好的,之后会突然骂人。 因为纪泽言没开扬声器的缘故,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是知晓,作为斗志昂扬的体育生,只怕他们骂得会比纪泽言还要难听一千倍。 “是。”对于纪泽言的评价,苏山坦然接受。 君子,唯欺之以方。 纪泽言明显就是那个被他欺的君子。 苏山注视远方的李荔,她已经快要踏入车站。 他对着智能手表开口道:“我们的机会就在接下去的半小时以内,在其他乘客返回的时候。” “这时候因为他们搬运完成,手中没有货运箱子,原先追击的那批工人鬼魂会返回装货区仓库,或者就近获取货运箱子。” “同样,返回的他们也会遇上鬼魂王泽,王刚。甚至还有程冬青,李泰,吕乐,能够帮我们拖延一下时间,吸引火力。” 解开衬衫束缚脖颈的第一颗扣子,如今的现状,像是一把钥匙解开绑缚在苏山身上的锁链,释放出苏山潜藏于内心深处阴暗面的另一个人格。 冷漠的言语,只言片语中,充斥赤裸利用的意味。 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在他的计划中,不过是制造机会的那支楔子。 怎么能指望,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侦探是什么圣人? 一名外科医生,做的手术多了,都会变成冷冰冰的机器,淡漠生死。 而苏山,作为一名私家侦探,还是在法兰首都警察局挂牌的合作顾问,见过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家庭纠纷,隐私窥探。 人性所有最纯粹的黑暗,源自人类原始的劣根性,全在一桩桩案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与其他乘客无仇也无怨,但他们出现于此,本身就是命运的选择。 苏山不会有主观意识的做出推人落入深渊的行为,但他也没有义务,去拯救一群陌生人! 这是他那些追求公平正义,有信仰的警探朋友们,才有可能去做的事情。 “明白。”纪泽言道。 简单的两个字,苏山却能敏锐的感觉到,纪泽言割舍了某些东西。 然而这就是现实,无论你愿意,不愿意,环境都会逼迫你去放弃一些什么。 “你们该行动了。我这边的话,等最后一名搬运货运箱子的乘客离开车站后,会通知你一声。”这是苏山对纪泽言善意的回应,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接下来,他们便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最坏的情况,在其他乘客全部死光了之后,最后两队都可以起到分流乘客鬼魂的作用。 各自三人,难说谁会成为另外三人搬运货运箱子时的掩体。 总归是他们机会更大些,距离车站更近! 他还有所保留! 第54章 最先离去之人 … “刚刚我跟你们说的,都清楚了吗?”苏山问。 徐源,陆游鱼齐声回答道:“清楚了。” 两人小脸紧绷,表情无比严肃。 “真没办法的话,可以分散逃离,记得躲避它们的视线,不要被看到。东西我也交给你们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试一试。”苏山继续嘱咐道。 “明白。” 一点微不足道的发现罢了,具体有没有用,还得实际去验证。 如果工人鬼魂真的是具有生前习惯,那理所应当他分发给两人的东西能够派上用场。 真正来说,苏山并不希望他们之间谁有用到最后手段的机会。 毕竟使用的机会只有一次,非生即死。 苏山微微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到远处的车站。 李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车站中,从此刻开始,追赶的工人鬼魂应该已经停下向车站方向追赶的脚步。 手机上早已编辑好的信息,迟迟没有发送。 时机不对,他并未急着带徐源与陆游鱼搬运货运箱子。 得等等,等那些失去目标的工人鬼魂离远一点。 距离够了,搬运货运箱子才能不受影响。 踏入车站范围,李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因为搬运第二个货运箱子,放置在隐秘位置的缘故,一来一回间,她的速度远远落后于其他人。 为了避免在路上遇到返回装货区仓库的其他乘客,导致可能的争夺。 她是特意在暗处等了等的,等到走的人都差不多了,就搬运着自己的货运箱子朝车站来。 李荔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身体突然一僵。 车站中还有乘客没有离开,在检票口前,还有两个背对着她的人影。 从身形,以及穿着判断,李荔一眼就辨认出两个人的身份—陈建安,李晓红。 见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李荔怀抱货运箱子蹑手蹑脚的朝着旁边的饮料机移动,避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光是陈建安一个男人,真要做些什么,吃亏都肯定是她。 更别谈现在陈建安身边还有一个被他拉拢的李晓红,李荔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去赌他人的良知。 “来啊晓红,你陈哥帮你看着呢!真要有其他不长眼的想要来抢你的箱子,你别怕,哥可不会答应!”检票口前的陈建安回身招呼着李晓红,还炫耀般的做出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他并未注意到已经蹲下来,躲在角落饮料机旁边,排排长椅后的李荔。 “谢谢陈哥。”李晓红温声道谢,怀抱货运箱子缓缓走向前。 咕噜一声,喉结上下移动,陈建安情不自禁的吞咽下了一口口水。 李晓红长得并不是特别出挑,能打个五六分的样子。但这副温婉的少妇形象,对于陈建安这类男人却拥有极大的诱惑力,尤其时不时还能从李晓红身上捕捉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成熟风情。 例如现在,保持人畜无害笑容的陈建安,眼睛便不受控制的紧盯一处,是李晓红胸前的货运箱子。 原本陈建安只关心这个至关重要的货运箱子,在他裤兜中那张车票随着第二个货运箱子的递交,票面出现更多信息后。 但… 男人的本性,让他的视线,朝着货运箱子上方出现的那抹白皙偏移。 李晓红穿着的是偏私密的居家服饰,更近似轻薄的睡衣,胸前是类似于v领的设计。 原来只能看见露出的小小堤渠,可随着李晓红在前行时货运箱子的挤压,掀起浪涛,朝着上方不受束缚的大片空白逃逸。 这便有了现在陈建安所看见的,占据全部视线的白得耀眼光芒。 陈建安吞下第二口分泌的唾液,微觉几分热意。 像李晓红这种正成熟的少妇,无疑是他这类男人的克星。 家花没有野花香,男人的征服欲,实际上不是女人给予的,而是那个女人背后追求的男人给予的。 “可惜了。”陈建安暗暗叹息,换成在别的地方,其他时间,他或许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可在这里… 用莫大的坚决,陈建安强行移开视线。 “哎呦。”一声惊呼,李晓红似乎因为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倒,连怀中的货运箱子也脱手飞出。 陈建安眼睛一亮,正所谓瞌睡时送枕头,早有意夺取李晓红这个货运箱子的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机会。 朝前一步,陈建安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下落的货运箱子。 “陈大哥!”来自李晓红温糯的呼唤。 在货运箱子后面,李晓红的身体带着香风,也要投进陈建安的怀抱中。 陈建安向那一看,眼睛彻底离不开了,“轰”的一声,脑袋炸开,鼻间隐有温热湿润酝酿。 那不受控制,被地心引力捕获的调皮… 分散注意力的陈建安没有注意到,李晓红紧贴右腿后侧的一只手臂已经悄悄移开,紧攥的拳头中,一柄匕首寒芒闪烁。 “扑哧。” 当李晓红扑到货运箱子上的时候,匕首径直没进陈建安的腹部。 “你…”陈建安瞪大双眼,倒退一步,满脸不可置信。 李晓红缓缓退后,脸上一片漠然,伸手将胸前的v领朝上提了提。 甜头给够了,自然到了收获的时刻。 奇异的是她右手拿的匕首,只剩下了一个柄,柄上没有沾染到哪怕一丁点的血液。 惊诧过后,陈建安才察觉被刺中的部位并无痛感传来,惊喜之余,猛的看向李晓红,露出狰狞的笑容。 “你这个贱…”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直挺挺朝后倒下。 连本应该抱着的货运箱子,重重压在他的胸腹间,也没有引起他的一点反应。 李晓红丢到手中匕首仅剩的柄,在完成它既有的作用后,虽然按一下柄上圆形的凸起,匕刃还可以从中空的柄中弹出,却再也没有之前神奇的效果。 走向前,映入李晓红眼帘的是陈建安那张凝固在最后一刻表情的脸庞,就连眼睛都还圆睁着,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被欺骗的愤怒。 他死不瞑目。 可又没有死。 假死匕首,一次性消耗型道具,据功能介绍上说只是小丑用来表演的道具。 扎中人之后,可以让人进入二十分钟的假死状态。在这期间,因为已死,所以不会再遭受游戏中诡异之物的攻击。 本来李晓红还想将这从礼盒中开到的道具当成保命的手段,可在遇到主动搭讪的陈建安后,她改变了想法。 假死匕首,可以用来自保,也可以当作武器。 否则以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敢有去谋算一个成年男人的底气?尤其还是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一开始李晓红还无法确定陈建安是不是那个值得动手的目标,可当陈建安为了取信于她,自爆已经获取了第一阶段的车票。 这才有了之前,堪称拙劣的表演。 “呵,男人。”李晓红露出嘲讽的笑容。 俯下身,搬开货运箱子,李晓红开始在陈建安身上搜寻起车票。 大概因为陈建安过于自信,或者是有了作为备选货运箱子提供者的李晓红,陈建安的车票没藏多深,放在裤兜中,所以一下子被李晓红找到。 拿到第二阶段的车票,李晓红终于如释重负。 她看向脚边的货运箱子,弯下腰,搬起了它。 仅差最后一步,将这货运箱子由检票口递交,她便可以离开,安全存活。 第55章 鸟兽散 蹲在长椅后面的李荔,透过椅座缝隙看完了全程。 意外频频,她完全没有猜想到,最后笑到最后的会是温婉少妇李晓红。 这个在她记忆中,一直存在感稀薄的弱女子。 望着李晓红因为弯腰去搬货运箱子露出不设防的后背,李荔颇有些意动。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选择动手,之前李晓红拿出的那把奇异匕首留给李荔的印象太过深刻。 饶是看见匕首仅剩下一个柄,还被李晓红丢弃,李荔也吃不准,李晓红身上还有没有其它武器。 李晓红搬运的货运箱子通过安检,她走到检票口闸机前,手中的车票在闸机验证口一刷。 “滴”的一声,拦在李晓红身前的闸杆收起,她缓缓走过通道。 只剩下倒在地上的陈建安一动不动,这让李荔心惊不已。 等到李晓红离开,李荔这才站起,这时候已经没有躲藏的必要,重新抱起地上的货运箱子,走向检票口。 李晓红听到声音,回过头,见是李荔,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在她身后,检票口的闸机重新关闭。 两人之间,不过短短二十来步的距离,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苏山的手指点落,对纪泽言发出通知的消息。 “好了,行动。”将手机揣进裤兜中,苏山弯下腰去。 一只手扶住货运箱子的一侧,双手用力,苏山搬起货运箱子。 不假思索的,用尽全力奔跑,再不顾忌体力的消耗。 “走!” 该说的话他已经和徐源,陆游鱼说得非常清楚,争分夺秒的当下,谁再抱着侥幸之心无疑是将自己逼上绝路。 牛大力跑在返回装货区的道路上,气喘吁吁之余,黝黑遍布老人斑的那张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他不住念叨着,苍老的身体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变得年轻而富有活力。 这搬运货运箱子的活计简单至极,对于他这种干惯了体力活的老农民而言不是什么难题。 除开最初的恐惧,慌乱无措,到现在牛大力已经习惯了一系列流程。 卖命嘛,年轻时他又不是没做过。 他怕的可不是卖命,只要可以获得超乎想象的回报,就是搭上这条命又如何? 在老人眼中,那些工人鬼魂固然可怕,却也抵不过那些良心都被狗吃了的黑心老板。 看着前方返回,向他所在位置跑来的工人鬼魂,牛大力默默朝着旁边让开一段距离。 固有的观念,让他不愿意接触这些工人鬼魂,哪怕靠近一点都不愿意。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既然相安无事,那就不要去打扰。 “奇怪,难道有人在车站那边搬运箱子?”牛大力虽然讶异工人鬼魂离开的方向,却没有深思。 他只差最后一个货运箱子,根本不用去在乎这点无关紧要之事。 钱铭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动,浑身的肥肉随着起落的每一步而止不住震颤。 额头流下的汗水,往往还未干透,便又有新的汗水落下,让他那张宽厚的大脸遍布油光。 “这老家伙…跑…跑得真快…” 看了一眼前方远远领先的牛大力,钱铭眼中难免艳羡。 麻木的双腿越变越慢,直到最后彻底提不上速度,变成慢走。 跑一段,走一段,返回装货区仓库的路上钱铭基本上是这么过来的。 在两人身后则是稍慢一些的赵明岳,不过以他的速度,超越钱铭是迟早的事情。 三人都提交了第二个货运箱子,现在身上的车票,仅差最后一步便可以通过检票口,登上列车。 比他们更快的,是只提交一个货运箱子的林宽与周兴。 作为更早之前,搬运货运箱子在车站外被工人鬼魂最后追赶上,不得不抛掉货运箱子的两个倒霉蛋,他们的进度落后于牛大力三人。 虽只有一个货运箱子的数量差距,可这样的一个货运箱子,意味着他们需要多花费十几分钟到二十分钟这个区间内的时间才能完成目标。 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着装货区仓库赶,不愿停,也不敢停。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搬运货运箱子到车站的这段时间,装货区仓库里面又少了多少货运箱子。 林宽与周兴比牛大力更早注意到回头的工人鬼魂,虽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时间让他们去参透这背后隐藏的东西。 反正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就行,林宽,周兴二人如此想到。 两人完全没意识到,在前方奔来的工人鬼魂中,混杂着一只特殊的鬼魂。 王刚的穿着,是完全区别于工人鬼魂身上清一色的工装的。 大概是衣服泡发了,破破烂烂的,看上去都一样。 又可能是因为一连出现好几只工人鬼魂,起到了分散注意力的作用。 林宽,周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鬼魂王刚的存在。 相互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段,林宽终于注意到了王刚,一时之间产生的熟悉感,让他表情迷茫。 稍稍迟疑,周兴却已经越过他,跑向前方。 脑中一张张面孔闪过,林宽仔细比对着记忆,努力寻找着熟悉感的来源。 好在乘客们的数量不多,一番比较后,他脱口而出道:“是王刚!” “王刚?在哪?”周兴抬眼张望。 左右寻找无人后,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工人鬼魂中的一员身上,“死了?!” 好吧,可以接受的结果,自从王刚在自己记忆中消失大片篇幅后,周兴也知道这家伙的结果不会太好。 现在才知晓,颇有一种果真如此的了然感。 “果然是死了都不安生。”周兴摇头感叹道。 王刚的惨状,落在他眼中,无疑更加坚定了快速搬运货运箱子的决心。 混在鬼魂堆里还能干什么?搬箱子呗。 活着要搬,死了也逃不过,还不如在活着的时候努努力,避免重蹈王刚的覆辙。 既然一样,那么只要没有货运箱子,这些工人鬼魂也不会给他带来威胁,周兴放心前行。 后面的林宽却不免踌躇,“不会有事吧?” 又看周兴一往无前的模样,林宽略微宽心,大步跟上。 距离周兴斜前方五米的位置,第一只工人鬼魂路过,无事发生。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一切显得无比自然,没有任何异常。 恰恰就是在周兴,林宽完全放下心来的时候。 第四只,也即王刚的鬼魂,却突然偏转方向,朝着周兴扑来。 意外发生的瞬间,林宽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之前被他忽略的恐怖细节。 鬼魂王刚的目标,一直都是他们! 根本没有存在什么偏转方向一说,那只不过是在在场其它的工人鬼魂影响之下产生的错觉而已! 突然的惊变让周兴脑中空白一瞬,等到回过神来时,身体还处于前冲的惯性中,以至于回身逃跑的动作都迟滞了许多。 换在其它时候,这一秒多点的时间无关紧要,可在此时,却成了导致周兴死亡的关键因素。 刚踏出一步,周兴便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湿冷气息,一股腥臭的风,从耳朵旁边掠过,激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救…”他伸出手,张大嘴巴,向离他仅有十步之遥的林宽发出求救。 然而,凝固在视野中的,只有一个毫不迟疑远去的背影。 冰冷的双臂,从背后将周兴揽入怀中,牢牢的紧缚住。 如同亲密的爱人,在离别时不愿其离去的缠绵,颇有几分泰坦尼克号经典一幕的浪漫意味。 但周兴凝滞住的惊恐表情,却将这一份浪漫破坏殆尽。 大张的嘴巴,嘴角淌下的是带着海腥味的水流。 本应继续震荡,发出完整救命一词的声带,已经被海水堵塞了个严严实实。 那一声未曾说完的救命,起到的作用并不如周兴的初衷一般。 更像是一声逃跑的信号,信号过后,众人各自逃命。 没人愿意停顿一秒,多消耗一秒的时间,都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作鸟兽散! 第56章 接连死亡 “该死!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飞快逃跑的林宽,在心中不断咆哮。 一个个疑问产生,得不到解答,萦绕在脑海中。 刚刚的惊悚一幕,驱使着他加快双腿起落的频率。 “快一点!再快一点!” 原先林宽还在为速度领先于牛大力三人而沾沾自喜,现在却恨不得与他们三人其中一人调换个位置。 原先的优势,在现在变成了劣势。 周兴已经死去,也就是说,他现在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是逃跑时落在最后面的那人。 林宽忍不住在奔跑时向后回头看去,鬼魂王刚还保持着那一个从背后揽抱周兴的姿势,一动不动。 因为周兴还没死?所以暂时没有更多的动作? 林宽不知道。 他只想周兴能拖延得更久点,让他逃跑的时间更加充裕,才不管周兴是不是在受折磨。 反正人都要死了,总得为还活着的人考虑一下,尽些微薄之力的吧! 默默在心中感念着周兴的恩德,林宽的心脏却被鬼魂王刚身后突然发生的一幕揪紧。 在鬼魂王刚身后,有个脑袋,突兀的从水泥地面冒出。 晶莹的水花,自那一头湿润的乱发甩落。 “这都是什么鬼啊!” 怪叫一声,林宽再迟钝,也察觉了不妙,明白这冒出的一颗脑袋的主人,绝对不像是那些工人鬼魂一样人畜无害。 在刺激下,林宽本已到达极限的速度,竟是硬生生的又变快了一点! 迎面的风,都为此变得更凛冽强劲了不少。 重新转过头去的林宽,未曾注意到,那颗冒出的脑袋,空洞的眼眶在看了他一眼后,并未继续上浮,而是重新下潜。 “车站,一定得跑回车站!”卯足了力气,牛大力向着车站方向冲刺。 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隐约可见车站的轮廓,这点距离却不是可以轻易跨越,最起码需要三分钟左右。 他所处的位置也十分危险,在倒数第二的位置,只要后面的林宽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好在牛大力对最直接的竞争对手,跑在他前方的钱铭,完全有把握超越他。 不是牛大力看不上钱铭,这种体型的他见得多了,一身肥肉看上去唬人,却完全是累赘。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钱铭回头一看,牛大力就在距离他极近的位置,不由得骂道:“玛蛋,老…老家伙…” 可惜就连骂声,都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肥胖的身体,在现实世界是富态的象征,可在这里完全像是一道催命符。 即便钱铭在危机感的驱使下,想要让身体快速奔跑起来,可他的身体却在抗拒着大脑的指挥。 在周兴被鬼魂王刚抓住一幕刺激之下提起的速度,飞快的降低。 “呼呼。”钱铭大喘着气,挥汗如雨,艰难挪动脚步。 在他旁边,老汉牛大力无情的将他超越。 身后之人的悲喜,全然与赵明岳无关,作为跑在最前方的那人,暂时来说,他是安全的。 真要死,也是后面其他三个人先死,毕竟位置摆在这里。 至于被超越? 作为一名正值壮年的男人,赵明岳还是还是有自信,不会被身后的胖子钱铭,老汉牛大力,以及最后面的吊车尾林宽追上的。 赵明岳的目标也是车站,车站是安全区无疑。 否则之前搬运货运箱子时,那些追赶的工人鬼魂也不会在他踏入车站之后放弃追赶。 突兀的,距离赵明岳十几米外,刚刚工人鬼魂经过时所遗留水渍的地面上,一颗脑袋冒出。 紧接着是脖子,脖子带着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动了一圈,最后正对赵明岳。 明明鬼魂双眼的位置余下的是空洞,赵明岳却能感受到其中直射而来的骇人注视。 对出现在必经之路旁边的不速之客,赵明岳无计可施,只能暗骂一声:“艹!” 他没有迟疑,立刻变换方向,跑向右边的集装箱区域。 现在,只能够去集装箱那里躲一躲,绕个远路回到车站。 突然的变化,不仅打了赵明岳一个措手不及,对牛大力,钱铭,林宽都是如此。 前有狼,后有虎,剩下的两个选择不言而喻,无非是向左还是向右。 左侧的集装箱区域,还隔着大半条马路。 因此,四人不约而同,都选择朝右边跑,只不过每个人因为位置的不同,选择的入口也不一样。 鬼魂王刚松开手臂,将脸朝向林宽,下一秒就向他留下的背影追去。 至于已经死去的周兴,呆立原地片刻,在诡异力量的驱使下,迈开步子,追寻着那些工人鬼魂的踪迹离去。 在搬运货运箱子时,它们更近似行尸。 解开限制后,又类似于鬼魂,拥有无视物理法则穿梭的能力。 当鬼魂王泽的身体从水渍中彻底浮起时,赵明岳,牛大力,双双消失在了它的视野范围中。 最后剩下的,只有吃力奔跑着,落在最后的钱铭。 动作笨拙的钱铭,成为了鬼魂王泽新的目标。 钱铭已经快要接近小道入口,身体的最后一分潜力,也在这时候完全被榨了个干净。 他的身后,鬼影迅速接近,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向前的湿润脚印。 每多一秒,更靠近一分,明明只有一双脚,却踏出了一条专属于鬼魂的鬼道。 遗留地面的脚印,那些因为奔跑而甩溅四周的水点,只要还未蒸发干透,便可以成为解除限制鬼魂借此出现的通道。 这也是为什么,当鬼魂王刚发现几人,并成功捕杀到其中一只猎物后,鬼魂王泽及时出现的原因。 刚刚踏入小道,还未往里面深入多远,钱铭的肥肉不住震颤着,额头早已布满冷热交织的汗珠。 一只冰冷湿润的手掌,从后,扼住了他的后颈。 同时被扼住的,还有钱铭的命运。 触及的一瞬间,钱铭的四肢五骸,像被冻住了一般。 一股恶寒,自心底生出,通过血管,迅速蔓延至全身。 明明钱铭还有意识,意识驱使着大脑向身体发出一系列的指令,全然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 紧接着是窒息,钱铭张大嘴巴,鼻子还在不断朝内吸气,却没有一点氧气进入。 由内向外,心脏有力跳动的每一下,供应全身的血液流动间,带着的是无色的水流。 从一点一滴,逐渐增多,最后血管中流动血液被水流取代。 在水流冲刷中,心脏渐渐停摆,频率渐低。 直至最后一下无力的跳动,心肌彻底失去活性。 钱铭体表处微小毛孔凝结出独有的海腥味的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簌簌坠落,打湿了一片地面。 隐约表面还带有一丝油光。 第57章 科技的力量! 三双在暗处的眼睛,目睹发生的一切。 在发现异常的一瞬间,纪泽言三人果断停止前进,躲在集装箱之后,避免自己的身影被捕捉到。 看到赵明岳几人将鬼魂带跑,李鸣松了一口气。 可一想到己方三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李鸣带着担忧问道:“纪老师,苏山那边给我们的地址是在前面集装箱那里吧?现在鬼魂被他们带着钻进去,我们还得进去搬运箱子,万一倒霉碰上了怎么办?” 一旁的周麓频频点头,这也是他所担心的, 虽说集装箱堆放的区域,便于躲开乘客鬼魂。 可…影响是相互的。 集装箱的确可以遮掩他们的身形,使乘客鬼魂看不到他们。 同样,也遮掩了乘客鬼魂的形迹,让他们没办法提前察觉危险! 更别说之前程冬青死前的视频通话中,程冬青正是因为踏进一条死路,无路可逃,这才死去! 可以这么说,一旦踏入集装箱区域,全看运气! 运气不好,被鬼魂追赶时踏入死路,直接凉凉。 以集装箱的高度,除非是蜘蛛侠,否则攀岩高手来了也爬不上去,只能等死。 10:32。 纪泽言看了一眼时间,来的路上多消耗了一点时间。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如果鬼魂李泰搬运货运箱子的话,现在差不多该到仓库区了。 一旦它进入仓库,那么现在见人就追的鬼魂中,又得多增加一只。 还是直接加入追逐,没有等待时间的那种。 环境越来越恶劣,是不允许他们再温吞行动的。 纪泽言盯着手腕处的智能手表发愣,镜片之下的双眼眸光闪动。 有了! 纪泽言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原来如此。” 不枉他之前在列车上,抱着团结所有乘客的心思要了所有人的手机号码。 虽然最后没有团结成功,谁曾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当初一个小小的举动,不经意间,在这时派上用场。 纪泽言笑着道:“没事的,我有办法,就是我们必须竖起耳朵。” 他伸出手,用手指虚点着耳朵。 纪泽言自信的笑容感染了李鸣,周麓,让两人心中稍定。 李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问道:“纪老师,是什么办法?” “打电话?” “电话?” “对。”纪泽言肯定的点头,手指在另一只手佩戴的智能手表屏上开始点击,“之前我其实注意到,这里的鬼魂,不像我们看过的鬼怪电影里面那样,拥有影响电磁的力量。所以我们的手机,包括智能手表都可以正常使用。” 纪泽言又想起了程冬青,不由得抿起嘴唇。 程冬青虽然死了,他所遗留下的东西却有许多。 包括现在这个奇思妙想,最主要支持的依据,其实是和程冬青死前的那通视频通话有关。 “我们可以拨打它们的手机号码。” 李鸣眼睛一亮,顿时明白纪泽言所说。 “可是纪老师,要是有的乘客在成为鬼魂前丢失了手机怎么办?” 话说出口,李鸣一拍脑袋,忽响。 他真蠢! 没有手机? 有智能手表啊! 每名乘客的智能手表,都是和手机绑定的! 手机能丢,佩戴在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没那么容易丢! 码头上的这些鬼魂,都是有实体的。 说话间,纪泽言轻触智能手表表屏的手指已经点下一个号码。 拨打出去后,耳边回荡起“嘟嘟嘟”的回铃音。 等待… “嘟嘟嘟。” 突然响起的振铃声,吓了正在小道中快速奔跑的林宽一跳。 “谁tm这时候打电话啊!”林宽骂道。 骂完,他才突然意识到,铃声不是来自于身上的手机,而是距离有些遥远的右后方,巨大的集装箱之后。 “其他乘客?” 念头刚生出的一瞬间,便被林宽直接掐灭,“不,不对。” 林宽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凝重。 在他前方,出现了左,中,右,三个不同方向的路口。 林宽十分清楚都记得,在他逃入这片集装箱区域之前,身后是没有其它乘客的,有的只有杀死周兴的鬼魂王刚。 那这震铃声的来源,就非常明显。 不知道谁在给鬼魂王刚打电话! 振铃声越来越响,代表鬼魂王刚并未放弃追赶,还在寻找他。 “右下,那就…” 林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跑进左边的那个路口。 没多久,震铃声消失。 林宽的心反而又悬了起来。 因为他无法确定,是鬼魂王刚放弃追赶了,还是拨打电话未知的那人主动挂断了电话。 林宽咬牙道:“可恶!再打啊!” 这时候反倒没有之前被振铃声吓到的恼怒,反而是在暗暗祈祷着,打电话的那个,是那种对方不接电话不罢休,疯狂拨打的一种人。 这样一来,振铃声不断,他也可以凭借振铃声所在的位置,判断鬼魂所处方位,从而有意识的去躲避。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等待期间,也没有在周边听到振铃声,对于这两个结果纪泽言并不意外。 正在通话中,不是不在服务区,纪泽言想要确定的是这个。 无疑,纪泽言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具有很强的可行性,他没有再拨打第二次。 纪泽言略略放松下来,面对着码头上存在的鬼魂这般诡异的存在,科技的力量却仍能闪耀,真是意外之喜。 利用好它,这是他们躲避乘客鬼魂追击的关键! 不过这办法也是一时半会儿有用,等乘客鬼魂多起来,三个人最多也只能打六个电话,再多就不行。 “抓紧时间,我现在把其他人的手机号码都传给你们。” 纪泽言拿出手机,手机上的部分通讯录复制了一份,发给李鸣,周麓。 因为他的手机还有用,所以拨打手机号码,利用振铃声判断乘客鬼魂所处方位的任务,暂时只能交给李鸣和周麓。 纪泽言继续按照手机上导航出的大概位置,带着两人向前方林立的集装箱深入。 快到了,苏山标出的储存货运箱子的所在。 至于货运箱子的数量,八个,他们三个人,还绰绰有余。 第58章 前狼后虎 在李荔的注视下,怀抱货运箱子的苏山三人从不远处经过,跑向了她身后的车站。 一时之间,李荔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她记忆错乱,还是来晚一步。 原本苏山比她先行离开装货区仓库,那时候身边也没有徐源,陆游鱼二人。 这个时间点才出现,未免有些古怪。 旋即,李荔将产生的疑问抛到脑后,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管了,还有最后一个货运箱子,我得赶快才行!” 脚踏进车站范围的那一刻,苏山向后看去,视线所及之处并未看到工人鬼魂的踪迹。 安全了,但他知道,还远远称不上真正安全。 因为失去追击目标的工人鬼魂,会去搬取距离它们最近的货运箱子。 现在他只希望,被吸引过来的工人鬼魂数量不多,离货运箱子藏匿地更远。 否则他们辛辛苦苦搬运到近处的货运箱子,会成为这些工人鬼魂回程时的“伴手礼”。 自从最大的变数由他亲手缔造开始,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全然不受控制。 走一步看一步,苏山对着徐源,陆游鱼说道:“走,交箱子。” “嗯?”苏山停下脚步,目光捕捉到直挺挺躺在检票口前不远处的陈建安。 对方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苏山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 徐源眨眨眼,开口道:“不会是死了吧?” “总不可能是说睡就睡。”陆游鱼难得吐槽一句。 苏山抱着箱子,走上前去,端详着陈建安。 身上未见明显的伤痕,更没有致命的利器伤。 他就这样躺着,和睡了差不多。 不过表情古怪了点,喜色和愤怒交织,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梦境。 放下货运箱子,苏山俯身检查,这回更加细致。 摸脉搏,探鼻息,得到的结果都是陈建安已经死了。 连触摸陈建安的皮肤,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而僵硬。 种种迹象表明,陈建安确实是死了。 苏山拍拍手,站起身,脸上充满不解与疑惑, “奇怪。” 没有明显外伤,总不可能是突发心脏病,或因为急恶性疾病猝死吧? 私家侦探的职业习惯使然,苏山很快将陈建安抛到脑后。 他人的死活,大不过他现在身后迫近的危机。 没多久,递交完货运箱子的三人从车站门口匆匆跑出,一刻也不停留,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之前的货运箱子存放点。 有人来,有人去,乘客们就这样在杨虎眼前来来往往。 两个区分开的世界,那些来去匆匆的乘客们,是现在杨虎所成为不了的。 他只能趴在艰难抵达的路沿,上半身枕在稍高一些的路沿边沿上,让自己好过一点。 当然,仅仅是好过一点,并不影响他现如今苟延残喘的现状。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杨虎咬牙切齿道: “该死的苏山!你这个xx…” 唾液飞溅,杨虎用所有能想到的污言秽语咒骂着苏山。 仅也是在苏山离开后,之前看见苏山过来时,杨虎都是努力缩在路沿一角,降低自己存在感,避免被注意到,哪敢开骂? 杨虎正诅咒苏山时,远方一道人影正飞速的接近他。 杨虎也注意到了,不过他现在并不在意。 在多次求救无果,连一点回复都没有获得,只得到一个个回应的冷眼后,杨虎已经懒得再用热脸去贴这些乘客的冷屁股。 一群自私自利的人,没有一点人性! 杨虎不止深恨苏山,连带着所有未曾伸出援手的乘客,都被他所记恨。 仇恨让他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狰狞的表情,在杨虎看清迅速接近的身影主人之时,突然褪去,被惊恐所取代。 连带着整张脸皮的血色都一并消失,只剩惨白, 鬼! 明明…明明没有乘客搬运货运箱子过去的啊,为什么还会有鬼魂追过来? 杨虎浑身颤抖,嘴唇不断哆嗦着,牙齿“咯噔”“咯噔”上下碰撞不停,“是冲着我来的?!” 不同于工人鬼魂的穿着,明显冲着他来的方向,当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后,仅剩下的那个可能性再不靠谱,也是最有可能的。 杨虎努力转身,不经意间扯动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可他还是强自忍耐疼痛,两只手掌扒拉着水泥地面,支撑起身体,一点一点朝前挪动。 滚烫的汗滴不断从额头上落下,艰难移动的每一点距离都伴随着剧痛。 当杨虎回头看去,眼神变得绝望而空洞,身体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力气。 努力挪动的这点距离,相较于鬼魂的移动速度,杯水车薪。 “苏山!苏山!苏山!”杨虎大声咆哮。 都是…都是因为苏山!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死也不会!” 带着满腔恨意,杨虎的视野被鬼魂给彻底占据,连带着他身体周围也被鬼魂身体投射下的阴影覆盖。 呜咽声中,憋得青紫的面庞上,依旧维持着死前那副仇恨的表情。 “嘟嘟嘟…” 李鸣,周麓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拨号界面显示着等待时间。 他们的耳朵努力分辨环境中的铃声来源,只有将手机听筒传来的振铃声区分开,才能够起到警示的作用。 李鸣与周麓一边跟着纪泽言跑,一边将九分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 像是全力开启的声呐,捕捉着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来自于王刚,王泽两人身上手机,智能手表响起的振铃声。 时断时续的振铃声,每一次重新响起,都让集装箱区域中躲逃的林宽心中一定。 凭借着振铃声,林宽判断出鬼魂的位置,面色一变, “更近了?怎么还在追!” 来不及高兴,林宽继续选择与振铃声方位相反的位置前行。 “等等!前边怎么还有铃声?”跑出去十几米,新的振铃声传来,林宽的脚步一顿,脸上布满疑惑。 前方的振铃声,后方的振铃声,一齐在耳畔回荡。 不禁让林宽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如果前面的振铃声也是来自于鬼魂的话…” 留给他的选择已经很少! 几分钟前,振铃声未曾响起的那段短暂间隔。 牛大力拐过集装箱一角,入眼的一幕让他立刻回过身去,忍不住骂骂咧咧道:“我艹嘞,恁这个呆瓜玩意,干啥子嘞!” 原路返回,这已经是牛大力踏入的第二条死路。 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牛大力只能咒骂自己倒霉的运气。 老汉的脚步却不慢,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迅速闪身进了另一个路口。 “恁草嘞,要是再遇到死巷口子,那就死定了!” 幸好,出现的并不是一条死路。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牛大力,脸上浮现庆幸的表情。 “嘟嘟嘟…” 振铃声忽响。 牛大力立刻停下脚步,身体直挺挺的僵立不动。 振铃声很近,近到牛大力都能够听到手机震动时的嗡鸣声。 缓缓收回抬起,还未落地的右脚,牛大力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仅一个集装箱边角之隔,振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怎么会?明明它之前是落在我后面的啊?怎么现在又到前面了?” 牛大力双眼茫然无措,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啊!” 在他身后,鬼魂王泽正飞速接近。 第59章 遭遇 “到了。”纪泽言将手机锁屏,到这里,已经无需再导航。 苏山标记出的位置,正在面前挡着的这个集装箱之后,拐过这个弯去便可以看到堆放的货运箱子。 李鸣,周麓两人齐齐抬头,手上的手机再次传来对方未接听电话的提示声。 两人齐声道:“附近安全。” 纪泽言这才放心继续朝前走,绕过集装箱之后,豁然开朗的视野,让他的身体一僵。 本要拔腿就跑,却在看见工人鬼魂怀中的货运箱子后,换成了侧身靠向集装箱的动作。 “退后,让开一条道,有鬼魂要过去,注意别踩到它们遗留的脚印。” 按照纪泽言所说,李鸣与周麓及时做出反应。 两只搬运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怀中的货运箱子,正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目标。 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工人鬼魂在眼皮子底下搬运走属于他们的货运箱子。 纪泽言看向货运箱子的位置,货运箱子还剩六个。 回想起之前所谓的绰绰有余,纪泽言感觉脸颊有些滚烫,颇有些打脸的意味。 “纪老师,我们现在搬运箱子走吗?”李鸣发问。 纪泽言明显陷入迟疑,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已不容许他过多的犹豫,“搬。” 李鸣继续问:“那纪老师,我们等下往哪边走?” “原路返回。”对这点,纪泽言毫无疑问。 “原路返回?” 纪泽言点头,解释道:“集装箱区域太复杂了,根本没有时间让我们来熟悉路线,很容易迷路,或者进到死路。就算现在可以根据铃声判断鬼魂王刚,王泽的方位,但只要前面任何一条出现,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可是纪老师,外面也同样危险啊,没有遮掩物,万一乘客鬼魂出来,一眼就可以看到我们。”周麓指出另一个问题。 “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们没得选择。”纪泽言说道。 “何况现在鬼魂王刚,王泽应该还被拖着,那三个人如果可以坚持更久的时间,我们获得相对安全的时间也会更多。” 周麓被纪泽言说服,三人迅速的搬起货运箱子,原路返回。 脚步声回荡,在这几乎一模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的集装箱区域里面,总算给了林宽些许安全感。 还好,只要对面来的不是鬼魂就行。 抱着这样的心思,林宽加快速度,向着脚步声传来的位置跑去。 已经听不见振铃声了,他无法确定身后追赶的鬼魂是近是远,只能够想办法…祸水东引! 希望前方刚刚响起,又消失的振铃声来源是脚步声的主人,这样林宽才能彻底的放心。 在阻挡视线的集装箱一角被绕过后,林宽看到的是向他跑来的牛大力。 一老一少,在看到对方向自己跑来时,彼此眼眸深处竟都闪烁着一抹喜悦,只不过很好的被隐藏了起来。 没打任何招呼,甚至连表情都是一样的刻板平淡,没有变化。 各自占据了小道的左右边,从对方的身侧擦肩而过。 彼此都能感受到,那股由另一个人飞速带起从身边刮过的劲风。 等到超过对方,背后的他再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时。 林宽,牛大力两人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 成了!后面多出一个替死鬼,拖延的时间,足够自己逃出生天! 两个人的想法在这时出奇一致。 这导致了他们都不知道对方背后追着的都是鬼魂,不是在躲藏形迹,因为没有任何的交流。 “嘿嘿。”林宽忍不住笑出声。 拐过弯,进入牛大力出现的那个路口,空空荡荡的小路,安全。 因为这片区域,集装箱都是整齐排列,形成的小道并不像之前那样错综复杂,林宽没得选择,也不用选择。 直行,到下一个路口,右转。 突然出现的那张青紫色的面孔,使林宽的身体骤然的冰冷,僵直。 恐惧刚产生的一瞬间,径直在鬼魂王泽迅捷的一抓中,彻底凝固为最后的情绪。 五指捏紧,指头深陷入林宽脖颈的皮肉中。 喉软骨,颈部肌肉,在巨大的力量挤压下,不堪重负,被捏得粉碎,形成单薄的一层。 清脆的咯嘣声中,林宽后颈的颈椎骨被捏断,脑袋软软的向着一侧斜垂。 微张的嘴巴,淌落晶莹的水流。 “俺滴娘嘞!” 牛大力发出一声惊呼,在看见鬼魂王刚时,连忙缩回脑袋。 一颗心怦怦直跳,这心动的感觉,牛大力有大半辈子未曾经历过。 “臭小子!”牛大力转身就跑,没跑出去多远,他才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要朝这边跑的原因… 他身后,同样也有个鬼魂! 愁苦迅速占据牛大力的内心,让老汉手足无措,进退失据,“俺滴娘哟!” 他伸出双手,分别在两只手掌的掌心啐了一口唾沫,“呸,呸。” 助跑,在集装箱前,牛大力单薄干瘦的身体像一只猴子,高高的跃起。 伸出的双手,指甲缝中有未曾清理干净的黑色污渍,手掌有许多厚厚的茧子,这是无数体力活遗留下的痕迹。 坚固的集装箱击碎了牛大力的努力,在撞击铁皮造成的一声巨响中,蹦起后达到两米多高的老汉重重摔落于地。 他那抓向集装箱铁皮的坚韧五指,甚至都没能够让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多停留一秒,更别谈沿着集装箱铁皮一路攀爬至顶。 牛大力喘着粗气,直起身来还想再试试。 身前身后奔来的鬼影,堵死了他逃离的空间。 同样的相遇,发生在苏山那边。 当他与徐源,陆游鱼接近藏匿货运箱子的地点时,迎面跑来的工人鬼魂怀中的货运箱子,吸引了前者的全部注意力。 这正是苏山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从工人鬼魂跑过来的方向,难免让他想到不远处属于他们的那六个货运箱子。 如果预想成真,代表他们三个人当中,有人会少一个。 现今情况下,哪里去找这么一个货运箱子? 去搬运更远处货运箱子并不实际,路途中不确定的危险太多。 “那么只有…”苏山的手探向裤兜。 一只已获取货运箱子的工人鬼魂,不会带来任何的致命危险,这个机会不错。 他必须去验证,那个未曾确定的猜想。 第60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嗒。” 手指弹动,指尖接触票面,带出清脆的振响。 正搬运货运箱子飞速离去的工人鬼魂,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立刻停下脚步。 苏山嘴角微微上扬,手指继续弹动,控制着力道打在左手拿着的那张花花绿绿的冥币上头。 纸钞独有的韵律,如此的美妙。 只有崭新的钞票,才能够发出这么清脆的声音。 “声音么?不对,如果是声音的话,之前纪泽言也不用说要避免被那些乘客鬼魂看见,而且这也不是它们。所以,只会是冥币,冥币作为吸引鬼魂的事物,借此发出的动静,都会吸引鬼魂的注意力。”苏山紧盯工人鬼魂,大脑疯狂思考。 工人鬼魂的身体被一寸寸扭转,在循着声音转过身后,工人鬼魂一下子看向苏山。 准确的来说,是他手中,现在正在挥动的那一张冥币。 那至始至终未曾改变过的表情,突然变得贪婪而饥渴,嘴角大滴大滴的涎水流下。 在它的眼中,更是出现了一种占有的光芒。 见到这一幕,徐源兴奋的吹了个口哨,“哦吼!” 伸手入兜,他的裤兜里面也装着两张崭新的冥币。 原谅他之前的肤浅,谁管这钱是不是活人用的,有钱就是踏实! 工人鬼魂任由怀中的货运箱子径自落下,箱子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巨响声,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一双快速奔向苏山的双腿。 工人鬼魂伸长了手臂的形象在徐源眼中与那款着名的游戏,生化危机中的丧尸出奇的吻合。 不过生化危机里面的大部分丧尸,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陆游鱼抿嘴,小脸凝重,固执的站在苏山身后没有挪动脚步。 “带着冥币跑吗?还是?” 面对朝他飞奔而来的工人鬼魂,苏山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畏惧么?在这么一个时候哪里会有,只有浓厚的悲哀罢了。 这些工人鬼魂现状,和打工人相差无多。 死了还得搬运货运箱子,一遍遍重复生前的工作,不得解脱。 即使是死,也改变不了它们对于金钱的追求。 这,正是苏山敢于尝试的主要原因,也是在现状的逼迫下。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看来换成鬼也一样。 最初在徐源捡拾到冥币的时候,本着一个游戏中不会出现没有任何作用道具的想法,苏山选择留下冥币。 包括徐源,大概这网瘾少年在游戏中也属于仓鼠精类型,后续捡了好几张冥币塞到陆游鱼的挎包中,这才有了现在的倚仗。 工人鬼魂九点起床上班,乘客们只要不搬运货运箱子,就不会被攻击。 种种迹象都表明,它们还遗留着生前的习惯。包括追击乘客,也只是乘客搬运了本来应该它们搬运的货运箱子,妨碍到它们工作的缘故。 那么再想得远一点,又未尝不可呢? 工作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钱吗? 活人是这样,还保留着生前习惯的工人鬼魂也是如此,只不过能打动它们的,变成了冥币。 死人用的钱。 少量散落在车站中的冥币,看似无用,还带点晦气的废纸,苏山正是在发散的思维的影响下,想到了它。 脑中思维闪动的速度非常之快,在工人鬼魂接近身前两米之地,即将抓到他时,苏山突然跳起,拿着冥币的那只手臂朝上一扬。 冥币在他视线的注视下飞出,又被码头因靠近海边常有的海风卷带着向上飞起,飘向远方。 几乎在冥币脱离苏山手掌的瞬间,工人鬼魂硬生生止住脚步,转身朝着逃离的冥币追去。 冥币明明离它遥远,还在不可及的半空中,工人鬼魂依旧固执的抬起头,追寻冥币轨迹离开。 至少在苏山看来,码头上的这些鬼魂没有漂浮,或者飞行的设定。 苏山紧张关注着,冥币究竟能吸引工人鬼魂到怎样的地步,对他至关重要。 所以…它究竟要怎么追? 在冥币即将脱离视野之际。 疑问刚刚产生,下一刻耳畔的轰鸣响彻,苏山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徐源,陆游鱼不比苏山好上多少,两个人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挡在工人鬼魂前进道路前方的集装箱,被撞开了一个人形缺口。 还是一连两个,两个人形的缺口形状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一般。 铁皮被撞击,撕裂的声音,一前一后。 从他们的视角看去,可以十分清晰的看见撞穿集装箱的工人鬼魂,从另一头远去的背影。 苏山的疑问被解答了部分,没有得到全部答案。 “冥币在这些工人鬼魂眼中,优先级是要比货运箱子靠前的。就是不知道,冥币是本身存在便会吸引工人鬼魂,还是得让工人鬼魂物理观测到才会产生吸引作用。” 工人鬼魂离开了,在原地遗留下一个货运箱子,苏山仍站在原地,没有去搬取这个至关重要的货运箱子的意愿。 徐源跃跃欲试,却在陆游鱼的提醒下停下脚步。 “前面的脚印还没消失呢,别踩到了!”陆游鱼甩了个白眼,越看徐源越觉得他是一个冒失鬼。 “不,不对。”苏山摇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应该是后者,得让工人鬼魂物理观测到,冥币才能够产生最强的吸引力。” 得出这个结论非常简单,冥币要是本身存在即会吸引鬼魂的话,那和货运箱子几乎一样。 他们在搬运货运箱子的时候,无论距离多远,有没有障碍物遮掩,除了车站,在码头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被工人鬼魂感应到。 货运箱子的存在位置,对这些工人鬼魂来说不是秘密,无论有没有被乘客搬取。 不然藏匿起来的货运箱子,不会这么轻易被找到。 所以说,要是冥币也一样,他们这三个人,早已经淹没在工人鬼魂中。 随着眼睛余光捕捉到水泥地面已经干透,再无脚印,苏山立刻从思考中脱离。 他小跑向前,伸手搬起货运箱子,并道:“走。”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不错,可冥币三个人身上加起来也没有几张。 更别说,他唯一确定的只是冥币对于工人鬼魂的吸引力。 苏山至始至终都没忘记,现在码头上可不止工人鬼魂,还有解除限制的乘客鬼魂! 第61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一人一个货运箱子,向车站搬运的第二趟。 准确点来说,是第三次了,如果没有苏山之前出现的错漏,这会儿这个货运箱子搬完,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 对此徐源与陆游鱼没有什么表示,不管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表面都没有流露半点。 “山哥,后面好像有鬼魂追过来了。” 苏山朝后看去,的确看见了追来的鬼魂,速度不慢。 “我知道。” 在鬼魂的追赶下,三人加快脚步。 如果身体状态还是最初那般完好的话,在这场追逃中,他们可以顶着背后鬼魂追赶的压力,在被它追上之前踏入车站。 可经过短时间,高强度的负重跑动,现在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变得麻木而迟钝。 苏山也不例外,怀中的货运箱子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因为他体力好,就能够坚持得更久一点。 等到第二次匆忙回过头时,他已经看见与身后鬼魂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大截。 以现在的状态,他们没办法在被鬼魂追上之前,将货运箱子运抵车站。 比这个更严重的是,苏山已经分辨出鬼魂的身份。 徐源回头,一口叫出了鬼魂的身份,“杨虎?!” 这可没那么容易被忘记,毕竟这是被他砸断腿的受害者。 不管什么第一次,总是最难忘的。 生前被砸断的双腿,现在变成鬼了,双腿也变得格外有力,它像是要把生前没有跑完的路一口气跑完一般。 看着杨虎脸上怨毒的表情,徐源出现瞬息的失神,有种杨虎死了也要来复仇的错觉。 后悔吗? 反正徐源是不后悔的,当时那种情况,不把杨虎搞残,指不定后面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可能他也成了那些追赶鬼魂中的一员也说不定。 现在他还活得比杨虎久,后悔啥? 苏山抛掉手中的货运箱子,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来的杨虎。 “你们先走。” 徐源,陆游鱼两人早已习惯了听从苏山的指挥,应了一声,“明白。” 奔跑的脚步不停。 听着身后脚步声远去,苏山将右手揣入兜中,淡定看着杨虎靠近。 之前到最后一个藏匿货运箱子地点的路上,他是是有见过杨虎的,那时候杨虎还活得好好的。 嗯,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他断了双腿,又趴在路边不动,但的确是活得“好好的”。 现在他死了,也就是说,解除限制的乘客鬼魂,已经接近这一片区域。 因为工人鬼魂不会攻击没有搬运货运箱子的乘客。 苏山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他从裤兜中掏出又一张冥币,感受着码头上流动的风,在一阵海风吹拂而过时,朝上抛飞手中的冥币。 在他眼中,本来气势汹汹扑来的杨虎,在冥币出现的一瞬间,已经变换了目标。 随着冥币飞远,杨虎也跟随着冥币而去。 “竟然还有用?”苏山微怔,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想通了也就没什么,因为究其根本,愿望铜币也是货币的一种。 乘客们生前追求愿望货币,死了之后,同样受到铜币的诱惑。 苏山返身抱起货运箱子,向徐源与陆游鱼的身影追去。 小小的危机被平安的度过,他身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情绪。 无它,苏山越来越确定,手中的冥币应该对于解除限制的乘客鬼魂没有任何作用。 冥币对工人鬼魂,没有解除限制前的乘客鬼魂拥有统治性的效果,如果解除限制后的鬼魂依然具有同样的效果,那不相当于各种小说,游戏当中的神器? 以苏山掉过坑中一次的经验看来,冥币不是神器,甚至不带有多少善意。 真要是以为可以凭借冥币无往不利,只怕会迎来一次大大的惊喜! “最后一个箱子了,最后一个!努力!努力!”李荔不断给自己打着气,可喘息不受控制的变得粗重起来,更别谈发酸,疲乏的四肢。 眼前发昏,身体不断的在抗议。 有时候,李荔会有想要停下,就这么不管不顾抛掉货运箱子,停下好好休息的冲动。 每当这时,她的手掌都会不由自主的松懈,感觉再托负不住沉甸甸的货运箱子。 咬碎的银牙,快要绷开的神经,总在脑中那匹脱缰的野马即将跌落悬崖前及时的勒住了它。 李荔眼神坚毅,越是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越要坚持。 一旦停下,心中的那股气泄了,就会再也跑不动。 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弱女子,可农村出身的李荔,远比其他人要坚韧,坚强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在一线城市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个快要还完贷款的小家的主要原因。 坚持,再坚持,只要不被击垮,你只会变得更强。 在李荔咬牙坚持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她绝对不想要遭遇的意外。 一只工人鬼魂,出现在道路尽头。 当发现它的存在的时候,工人鬼魂随着李荔视线的移动正在快速接近。 那是李荔必经之路,工人鬼魂的怀中也没有货运箱子。 李荔露出惨笑,在职场生涯中历练得无懈可击的心境,因这意外的发生,裂开了条缝隙。 得失之间,她选择抛掉怀中的货运箱子,后退一大段距离。 没有试图带着货运箱子逃跑,以她现今的体力是跑不掉的,再怎么挣扎都会被追上,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李荔大口喘息,额前因为汗水而紧贴皮肤的调皮长发,她竟连拨开的力气都没有。 从此刻开始,她必须为搬运下一个货运箱子积蓄体力。 那是一个更加艰巨的挑战。 李荔注视着工人鬼魂接近,等到更近些时,她才突然发现,这鬼魂,其实是杨虎。 不过工人鬼魂与乘客鬼魂究竟有什么不同?李荔不太清楚,但看鬼魂杨虎跑来的方向,不外乎是为了货运箱子而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脸上旋即露出狂喜之色。 丢弃在地上的货运箱子,完全没让鬼魂杨虎停下脚步,它竟直接无视了货运箱子,不知道在追寻着什么,迅速远离。 李荔深深吸了几口气,脑中不由得产生疑问,“是有人正搬运货运箱子吗?” 带着几分庆幸,李荔连忙跑回原地,抱起货运箱子。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半空中经过这条路,又乘着风远离的一张冥币。 第62章 远去英雄不自由 刚出车站,周麓一下子发现奔来的人影,在纪泽言身边低声提醒道:“纪老师。” 少男少女怀中抱着的货运箱子格外显眼,纪泽言明白周麓的用意。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咨询起另一个人的意见, “李鸣,你觉得呢?” “我?”挠挠头,李鸣还是摇头道:“算了吧周麓,我们只剩最后一趟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对。”纪泽言补充。 说不心动是假的,不过没到可以压垮内心道德准则的地步。 真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出手掠夺,剥夺别人生的机会换得自己生存,纪泽言心中毫无负担。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问题是现在并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三人直接离开车站,在道路中央与徐源,陆游鱼,包括看到之后的苏山时,都默契的没有停下脚步交流,寒暄。 在这种时刻,任何一个原本善意的举动,都可以有不同意味的解答。 倒不如各自安好,避免意外发生。 “纪老师,看起来他们藏了一手啊。”奔跑中,李鸣开口说道,也只有体育专业的他才有余力边跑边说话。 “人之常情。”简短的四个字道出纪泽言最真实的想法。 是人都会想藏一手,把距离车站更近的货运箱子留给自己更是应有之义。 离得车站更远,三人看见了跑来的李荔。 难得在这时候还能看到其他的乘客,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怀中抱着货运箱子的李荔,每跑一步,娇小的身体颇有些摇摇欲坠的倾向,让人生怕她下一个就会连带着箱子一同摔倒,与地面进行亲密接触。 可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发生,那副娇小的身体有种任尔东西南北风,绝不趴伏倒下的劲头,带着货运箱子努力奔行。 “也不知道那些乘客们怎么样了。”周麓幽幽说道。 李鸣附和道: “很长时间没见过了吧?” “希望他们能坚持得久一点。”他发自内心,由衷的祝福着。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避免和那两只解除限制了的鬼魂遭遇。 “是该确定一下。”纪泽言心中蓦然一动。 “周麓,你打林宽的电话。” “李鸣,你打牛大力的电话。” 闻言,周麓李鸣放慢脚步,抬起手腕。 纪泽言也一样,只不过他拨打的是赵明岳的电话。 “嘟嘟嘟。” “玛德!”赵明岳被突然发出嗡鸣声,震动的智能手表吓了一跳。 心惊胆颤之余,他的手指闪电般的一点,直接拒接电话。 赵明岳朝着左右张望一下,很好,是安全的,没有异常。 他这才有空查看智能手表上显示的来电信息。 “纪泽言?这家伙还活着?打电话来干嘛?”一连三个问题闪过,赵明岳没有探究的欲望,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为了避免再被骚扰,打扰到他的躲藏大计,赵明岳直接把纪泽言的手机号码加入黑名单中,一劳永逸。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不带感情提示音,似乎什么都没说,可又什么都说了。 这么快的回复速度,只能是对面拒接。 “赵明岳还活着。”确定之后,纪泽言朝左右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 “到时间自己挂断了。” 李鸣,周麓打出电话的时间相差无几,先后得到同一个结果。 “那就是死了。”纪泽言了然。 其他乘客可不知道鬼魂不是凭借声音找寻目标的,所以一旦有电话打进去,他们只会快速拒接,不会任由振铃声空响。 借此纪泽言得出,现在那几名乘客中仅余赵明岳存活。 “速度得再加快一点。”纪泽言说。 只剩赵明岳一个人,他还能坚持多久给他们制造多少机会还是个未知数,纪泽言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提交完第二个货运箱子,在徐源,陆游鱼的注视下,苏山从裤兜中变出三块黑巧克力,还有一瓶电解质饮料。 一人一块巧克力,倒是不用费心分配了,苏山将两块黑巧抛给两人,“休息一下,补充下体力。” 他则扭开瓶盖,仰头,举高了的饮料瓶瓶口对准了嘴巴,微微偏斜,饮料从中倾泻而下。 几口电解质水下肚,干得冒烟的嗓子得到滋润,整个人都显得好过了不少。 “喝吧。”苏山没忘身边的徐源与陆游鱼,自己喝了几口后,便将饮料递给徐源。 “快点,休息好了我们就得继续干活。” 提醒一句后,苏山拆开黑巧包装纸,一口咬下大半块黑巧克力。 黑巧克力属于高能量食物,可以及时补充流失的体力,缓解疲劳。 电解质水,可以迅速补充剧烈运动后身体流失的水分与电解质。 这两种,原来是苏山用来应对长久持久战的准备。 由于出现意外,有了变数,他也不吝于现在和徐源陆游鱼分享。 艰难挪动步子,踏入车站,李荔所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看到三人准备如此周全,她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好在她已经是最后一个货运箱子了,李荔艰难咽下口中产生的贫瘠唾液,警惕的看着三人,缓慢的朝检票口移动。 “终于到了!” 回到货运箱子的存放地,当看到原地的三个货运箱子时,纪泽言长长出了一口气。 心中最担忧的情况总算没有发生,最后的三个货运箱子没有被工人鬼魂顺走,只要将箱子搬运回车站,他们也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剩下的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他反正是不奢望还能够利用这点时间多搬运一个货运箱子。 要知道刚刚可是五个大活人啊,短短时间里只剩下了一个,这样高的死亡率,再多给几个小时都没用。 纪泽言并不着急去搬运货运箱子,在这之前还得确定周围的安全情况。 “老样子,打电话。” 三人立刻行动,开始向一个个已经确定死亡的乘客拨打电话。 短暂等待的时间,相同一致的回复,振铃声阵阵中,三人的内心逐渐安定下来。 振铃声来自于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并不存在于周围环境中。 直到… “嘟嘟嘟…” 振铃声,在他们耳边响起,回荡在周围。 纪泽言面色一变,看向周麓,“周麓。” “明白。”周麓挂断正拨打的电话。 振铃声继续响彻。 “李鸣。”纪泽言又看向李鸣。 李鸣挂掉电话,下一刻看向纪泽言,道:“也不是我。” “是李泰。”纪泽言说道,他智能手表拨打出去的电话,正是李泰的。 现在李泰出现在周围,无疑,它同样解除了限制。 第三只。 第63章 终末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听着不知道与前几次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的提示音,李鸣面色通红,勃然大怒,将手机高高举起,便要朝地上砸落。 “李鸣。”站在一旁的纪泽言呼唤一声。 颓然放下手臂,李鸣再一次朝车站大门看去。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朝车站外看去了,但他所希冀的那道身影,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李鸣嘴唇嗫嗫颤抖着,眼神充满绝望,整个人快要被强制压抑着的痛苦给吞噬,淹没。 求救似的的看向纪泽言,李鸣眼中隐隐存在一丝希冀,近乎哀求似的询问道: “纪老师,你说会不会周麓因为被鬼魂追赶,所以没有时间接电话?” 纪泽言沉默,没有回答。 他知道,李鸣只是想要寻求一点安慰,哪怕是再敷衍的回答,此刻的他都会听取,并相信。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往往是最大的残忍。 可要真正的去戳破它,纪泽言又不忍心。 李鸣实际年龄已经成年,可在他眼中,却还只是一个大男孩。 以他的年纪,这时候应该是被笑称作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吧? 生死,的确是距离他有点遥远。 纪泽言叹息一声。 周麓回不来了,如果他还幸存,也早就回到车站。 以现在码头上的情况,那些解除限制的乘客鬼魂,就算周麓是博尔特都难以幸免。 纪泽言也曾相信周麓在引开鬼魂李泰后能够顺利回返,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可能性变得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成为不可能。 纪泽言沉默更像是无声的回答,一下子刺痛了李鸣的心。 “不!我不信!周麓一定躲起来了!他一定还活着!” “我要去救他!” 李鸣抬腿,便要向车站外跑去。 好在纪泽言及时伸出手,抓住了李鸣的手臂,用力的将他拽回。 “你疯了吗!” 李鸣身体重心不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身体带来的疼痛,没有影响到那双望着车站大门逐渐呆滞下去的双眼。 “你要明白,周麓是为了什么去引开鬼魂的!现在你出去,你对得起他吗?” 纪泽言的质问在耳边响起,李鸣眼中有晶莹的亮光闪烁。 他伸出双手,紧握双拳,重重的擂打在地面。 用以发泄心中怒火,憋屈,无力以及…恐惧。 拳头所感受到的痛楚,不及他内心的百分之一。 真要走,以纪泽言的力量是阻止不了他的。 所以…他这是在害怕吗? 是的,他在害怕,在恐惧,不然那个时候,怎么会让周麓去充当引开鬼魂的诱饵? 李鸣至今记得周麓向他伸来碰撞的拳头,当彼此拳头碰击的一刹那,他们就已约定在车站相会。 “哎呀,李鸣,事情不能总是你和纪老师做,我也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是?说实在的,不做点什么,我拿那张车票也不踏实。” “放心,放心,只要那些鬼魂还用腿跑,就没什么可怕的。” “啥?你说我不行?男人怎么可以不行?何况你爹我练的可是长跑,耐力杠杠的,比你强多了!” 笑骂声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纪泽言看了一眼时间,蹲下身,安慰般的拍拍李鸣的肩膀,提醒道:“李鸣,时间要没了,我们该走了。” “走?”李鸣从回忆中惊醒。 “对,走!周麓都没走,他怎么有资格走!”霍然站起身,胸中仇恨的怒火沸腾,李鸣脚步匆匆的跑向检票口。 这一切都怪他!全都是他的错! 列车偌大的车厢中,尤为显得空旷,寂寥。 来时搭载了二十一人,到即将离去时,仅剩下五人。 准确点来说是七个人。 苏山透过车窗,看到匆匆通过检票口,朝着列车飞快奔来的纪泽言,李鸣两人。 很明显,他们没有等到队友。 四个小时内,不,比这还要早得多的时间内,十四个人全都葬身在码头中。 连他也是收获廖廖,仅仅完成了最低的游戏达成条件。 “噔噔噔。” 脚踩踏在列车的地板上,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 面前刮起的一道恶风,将苏山的注意力唤回。 他抬眼看着一只硕大的拳头在视野中越变越大,直到,拳头重重的击打在右边脸颊。 冲击力带着脖颈不受控制的扭向一边。 苏山半张脸颊在拳头重击下变得狰狞而扭曲,分开的双唇中,飞溅出殷红血点。 拳头与肉碰撞带来的剧痛,充盈其上,让直面拳头的半边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拳头后面,是李鸣那双欲择人而噬的眼眸。 而他另一只手,已经伸出,在苏山的身体因为冲击力滑向座椅一侧的时候,抓住衣领,硬生生将苏山的身体重新扯回。 “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那些乘客鬼魂的限制根本不会解除!” 肆意飞溅的唾液,尽数落在苏山的脸上,触及皮肤时都还是温热的。 “你这…”后排座椅的徐源起身,还想阻止,听见这话后,无奈的将未说出的话吞回肚子里。 李鸣说的还真没错,他无从反驳。 纪泽言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没有阻止。 这时候,让李鸣发泄一下就好。 李晓红,李荔坐在更远处的座椅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人都不打算蹚这趟浑水。 不过,高高竖起的耳朵,代表两人正密切注意事态进展。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你这个混蛋!”李鸣的拳头再度扬起,毫不留情的对着苏山的脸颊挥落。 只是这回,李鸣的拳头前,多出了一只手掌,张开的掌心静候多时。 “够了。”苏山表情淡漠,半边脸颊的疼痛,麻木,也只不过让他朝车道吐出嘴中的一口腥甜的血沫。 除此之外,拦住拳头的手掌已经合上,攥紧,将李鸣打来的拳头包裹其中,使它动弹不得。 另一只手落在李鸣抓着衣领的手掌上,强硬的将手指一根根掰开,松开脖颈前的束缚。 “你!”李鸣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想要狠狠的给苏山再来上几拳。 可他挣脱不开,双手至始至终都在苏山的控制之下,被钳制住,动弹不得。 苏山本可以躲开的,以他受过专业搏击训练的经历,躲开这样的王八拳再容易不过。 即使李鸣是偷袭的也是一样,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如此明显,没那么轻易可以忽略得掉。 他只是纯粹的想要受这一拳,为曾经的自大留下些深刻的教训。 可不是要成为任人宣泄的沙包,或者是偿命。 “不管有没有我,那些鬼魂都会解开限制。从有乘客死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说到底,我的行为,不过是将这时间稍微加快了一点。” 苏山说话时,纪泽言神色一动,这正是他自责的由来。 如果苏山是主谋,那他这个和苏山达成交易的,最次也是个帮凶。 “稍微?一点?哈!”怒极反笑,李鸣恶狠狠的盯着苏山。 要是目光可以杀人,苏山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然而苏山对此不以为意,淡淡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们是准备从仓库往外搬运货运箱子吧?你怎么就能肯定,那时候你们搬运的货运箱子,不会成为鬼魂解开限制的助力呢?” 李鸣被问住,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纪泽言适时出声为他解围道:“这只是猜想不是吗?而你,你的所作…所为…”在讲到所作所为四个字的时候,纪泽言明显有片刻的停顿,才接着说下去,“才是真正加速了乘客鬼魂限制解除的主要原因。” “所以呢?”苏山反问。 “所以我要揍你!”李鸣大喊,然而手怎么都没办法从苏山手中抽离。 两人只能以目前这种状态僵持。 “呸!”不过李鸣找到了新的攻击方式—口水攻击。 “还算有趣。”男人嘴角勾起微翘的弧线,修长白皙的手指交错。 “嗒。” 一个响指,面前的屏幕骤然变暗。 在漫长的时光内,各式闹剧已见得太多,没有重复的必要。 男人埋身在高大的单人靠背沙发中,端起侧旁西式茶桌上的高脚杯。 轻轻晃动,透过上方繁复的水晶宫廷灯落下的灯光,殷红如血的酒液荡起无尽的波纹。 一辆银白色的列车,穿越起伏的波浪,驶向远方。 “有趣,有趣!”一旁鸟类站架上,黄绿颜色羽毛的大鹦鹉扑腾着翅膀,重复着男人的言语。 第64章 另一种解法 飞速行驶的列车,将曾经停靠的车站抛在后面,逐渐消失在苏山的视野中。 透过车窗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视野中再度被一片浓厚的雾气笼罩。 苏山似乎还可以看见,浓雾包裹的码头上,曾经的工人鬼魂和新加入乘客鬼魂正在忙碌着。 搬运货运箱子,亦或者,等待下一批玩家的到来。 苏山脸上的唾沫因为时间的经过风干,再没擦拭的必要。 唯有右脸时不时的抽疼,还在提示着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看样子,李鸣只是暂时妥协,苏山现在依旧可以感受到后脑勺被阴冷的目光注视。 “叮。” 车厢中乘客的手机,都在同一时间响起信息提示音。 苏山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即死游戏这款app弹出新的消息。 “游戏通过,发放奖励中。” “叮。” 又是一声铃声,app上个人信息下面出现了个人资产一栏,后面是愿望铜币的数量:3枚。 三个愿望铜币,这一次游戏的收获,也是通过游戏后保底的收益。 “一百万?!” 从斜前方,传来李晓红的惊呼声。 “一个愿望货币可以兑换一百万rmb?”李荔惊讶看着点击个人资产后边那个问号后显示出的信息。 三个愿望铜币,三百万的价值,堪称一笔巨款。 对于巨富而言,一百万不算什么,也许打个盹的时间就已轻入账。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获取一百万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才能够触及这个数额。 三百万换一条命值吗? 在短时间内能获取三百万的人眼中,肯定不值得。反之,对于短时间内获取不了这笔财富的人来说,肯定值得。 毕竟全世界百分之五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中。 很多人,濒临绝望的时刻,连去赌命,求取一线生机的机会都没有。 苏山仔细看着愿望铜币后面价值衡量的信息,他大概读懂了数字后面的含义。 一个愿望铜币的价值,等于一百万,如果你许一个想要一百二十多万车的愿望,很明显一个愿望铜币是不够的。 “有意思。”苏山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很明显愿望铜币是以1为最小计量单位的,不可能拆开使用,所以该怎么去使用保证最大的收益,值得商榷。 “我许愿获得一辆panamera。”按照手机屏幕上标注的许愿方式,苏山在心中默念。 视网膜上显示出他需要付出一个愿望铜币,yes\/no的选项。 选择了no,苏山许下新的愿望。 “许愿获得一辆宝马8系。” 苏山伸手抚摸着下巴,新长出还没有来得及打理的胡茬有些扎手。 他眼前浮现的是与之前相同的文字。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如果没有硬性的要求描述,默认最低价值吗?” 帕拉梅拉,和宝马8系,两者最低的价格都是在九十多万区间,一百万的范围内。 高配之后,那就不同,帕拉梅拉需要两百多万,而宝马8系,只有一百多万出头,一百二十多到一百三十万这个区间。 “许愿获得一辆帕拉梅拉高配。” 果不其然,视网膜上显示出需要两枚愿望铜币的文字,证明了苏山所想。 比起这个,苏山更好奇的是… 他的目光移向个人资产下方的另一样资产。 “冥币?” “这也是资产?”苏山错愕。 冥币难不成还可以花不成?苏山被自己脑中那个离谱的念头逗乐。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冥币不可以花,不代表它没有价值。 码头上,他们三人几次危急时刻,都是靠着冥币,才顺利脱身,之后才能搬运货运箱子抵达车站。 冥币的价值在那时候可是不可估量,用徐源的话来说,这可是游戏里的替命道具。 愿望铜币是资产,道具自然也是资产。 要验证其实很简单,苏山的手指点击手机屏幕,点进即死游戏app在他顺利通过游戏后增加的功能选项。 【▓▓商店】 前面两个字被污渍涂抹,分辨不出具体的文字。 商店中出现可供购买的道具列表的第二件物品,佐证了苏山的猜测。 【冥币】 兑换价格:1(愿望铜币)。 使用次数:一次性消耗用品。 道具详情:有钱能使鬼推磨,作为死人世界的硬通货,对于那些已死的存在,冥币拥有极大的诱惑力。毕竟就算是百万富翁,谁又能拒绝一张飘到脚边停下,唾手可得的幸运小可爱呢? 道具效果:??(请鉴定了解)。 面对那两个碍事的问号,苏山没有犹豫,立刻在心中默念:“鉴定冥币。” “鉴定费用为1(愿望铜币),请问是否鉴定:yes\/no。” 强忍着胸中的那股憋闷感,苏山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失态骂出声。 1愿望铜币!都可以购买一张冥币了,怎么可能用来鉴定冥币的具体效果? 冥币对已死存在极大的诱惑力究竟有多大,可以吸引它们多少时间,效果在哪些环境面对哪些目标会有什么变化,这些问题不可谓不重要。 关键是,苏山没钱。三个愿望铜币,必须精打细算,用来应对之后的游戏,可不能轻易花费。 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苏山看向商店中的其它道具。 可购买道具列表的第一件,他并不陌生。 【幸与不幸的苹果】 兑换价格:1(愿望铜币)。 使用次数:一次性消耗用品。 道具详情: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中受到蛇的诱惑,吃下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幸,对于人类而言却是幸运的苹果。幸与不幸,相互交织,谁都没办法知晓下一颗苹果幸运与否。 道具效果:吃下苹果后,进行一次幸与不幸的判定。若成功,将获得1秒智慧闪光效果。若失败…(蛇:亚当与夏娃你们也不想被上帝知道吧?嘿嘿嘿,吸溜~) 面对突然的俏皮,苏山暗骂一声,“神经病。” 图片上那颗红彤彤的苹果赌博性质太大,先不说1秒智慧闪光效果够干什么,单说另一个不幸判定的严重后果,注定这个道具不在苏山考虑范围内。 【惊吓盒子】 兑换价格:3(愿望铜币)。 使用次数:可循环使用。 道具详情:这世间有些盒子里面藏着的是惊喜,有些藏着的是惊吓。很不幸,这就是一个惊吓盒子,请勿随便开启,带上你的倒霉蛋朋友一起来接受心惊胆战吧! 道具效果:请于▓▓打开惊吓盒子,惊吓盒子将▓▓▓▓事物。1星游戏中,惊吓盒子对▓▓▓▓▓鬼魂拥有▓▓效果。随着游戏星级难度上升,惊吓盒子效果也会对应▓▓。 苏山扶额,这道具效果的介绍,跟啊美丽卡披露的绝密文件有得一拼。 你说它公布了吧,它确实没有隐藏,可涂抹了关键部分,其它的文字你全都看得懂又有什么用! 正如现在,苏山看了几遍,也只得出最后那个被涂抹部分的文字,应该是衰减或者减弱。 随着游戏难度上升,道具效果总不可能还是那般强力。 至于更多的,没有。 连所需鉴定费用苏山都无从得知,想要进行鉴定,首先他得拥有一个惊吓盒子。 买椟还珠的事情苏山做不出来,再说以这黑店的尿性,他相信惊吓盒子的鉴定费用绝对不会低于3枚愿望货币。 “等等…这盒子…”苏山看着惊吓盒子的图片,越看,越发觉得这盒子分明是个缩小版的货运箱子。 冥币是道具,那他们人手一个,数量还远远超出的货运箱子,也是道具? 苏山联想到冥币无可替代,在关键时候发挥的作用。 岂不是说… 货运箱子也具有相差无几的作用?干脆比冥币的效果还要强? 甚至于,游戏的另一种解法? 可惜随着游戏的结束,苏山再也回不去码头,无从得知真相,更加不可能搬运一个货运箱子将其带上列车。 第65章 三等座 “死要钱的倒霉玩意,帕奇,凯丽,我要是掏钱算我输!”看到商店中道具的价格,徐源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大声叫嚷。 对于这位一惊一乍的同龄人,陆游鱼已经习惯了。至于他口中的帕奇,凯丽是谁? 大概是和葛朗台一样的人物吧。 看完商店后,陆游鱼也是叹为观止的。 要不舍不得,要不买不起,少女默默关闭app上的商店界面。 苏山环顾车厢一圈,其他人的表情大差不差,都格外的精彩。 没有一个人在看到商店中可供兑换的这些道具时,还可以保持淡定。 出现在商店中的这些道具,固然是宝贵的。 可具体有多重要,值不值得购买,语焉不详的道具效果已将潜在客户的购买欲望杀死。 不得已,苏山不会买。 比起其他人,他和徐源,陆游鱼在游戏中的收获可不止3枚愿望铜币。 捡拾的冥币在码头上遇到危险不得已使用后,现在三人身上还各自剩下一张,勉强算是底牌。 关掉商店界面,苏山看向个人信息上新增的一行字:三等座乘客。 “三等?” “三等?该不会还有二等,一等座,以及商务舱吧!”那边,看到新信息的徐源已是将苏山言语中都未尽之意说了出来。 属于行动派的少年,起身离开座位,跑到了车厢尽头的那扇门扉前,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伸手轻轻叩击。 “叩叩。” “二等座的大哥们,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尴尬的沉默。 好吧,其实也没上锁,少年打开车厢与车厢连接处存在的这扇门,门后是一模一样的车厢布置,座位上空空荡荡,没有人的身影。 徐源这才死心。 按照类别来看,有三等座,必然有二等座,一等座。 在苏山看来,二等座,一等座,甚至是商务舱,可能在另一辆列车上。 或者干脆一个座次,一辆列车也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现在他所身处的这辆列车上为什么没看见其他的乘客,那就不知道了。 总归不可能在他们之前,所有三等座的乘客全死了个精光,可能性太低。 苏山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筛选批次的不同,才会造成三等座的乘客们其实不在同一辆列车上。 他的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墙点击,更加详尽的对于三等座乘客的特权信息浮现。 【三等座乘客】 特权1:于列车上时,列车将为乘客无限量免费供应包括吃食,饮品,日常用具等一系列物品。 特权2:列车将为乘客提供个人专属的软卧,供乘客在列车上休息所用。 特权3:三等座乘客参与游戏时,在现实中打开任意一扇门,即可登上列车。 特权4:三等座乘客有权知晓下一次游戏时间,当前剩余时间—15天。 “半个月啊…” 这世界对苏山而言,够了,对其他人可未必。 “啊?半个月?” “下一次游戏,我们还得参加下一次?” 这条消息的出现,冲淡了李晓红与李荔从这场游戏中幸存,获得3枚愿望铜币的喜悦,两人顿时变得愁容满面。 这条所谓的特权,对她们更像是惩罚。 不知道下一场游戏具体的开启时间,15天内她们可以愉快的度过每一天,直到游戏开启。 知道下一场游戏开启的具体时间后,这15天,只怕得担惊受怕的度过。 “叮咚。”徐源低头,看向即死游戏app弹出的新消息。 拿着手机的他,沿着车厢过道往回走,在苏山身边停下。 “山哥,我到站了,下一次再会。”他说。 苏山淡淡回应:“再会。” 徐源又向陆游鱼挥挥手,道:“陆游鱼同学,再见!” 简单的道了个别后,徐源走向车厢另一头的门前,拉开门,消失在苏山的视线中。 列车上下车固定的车门是在别的车厢中的,当时离开列车到码头上的时候,走的也是差不多的路线。 但与苏山所想不同,徐源打开车厢门,刚踏出去,以为自己还得走过好几节车厢才能下车的他,耳朵中突然涌入嘈杂的声音。 人声鼎沸! 一个恍惚过后,他眼前出现的是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台。 朝上看,挂在上方的地铁站台名牌格外的亲切,这是距离他家最近的地铁站台,也是平常他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再回头,身后哪还有什么列车? 停靠在站台的地铁,敞开的车门,上车下车的乘客,脚步匆匆。 没人关心停下脚步来的徐源,一时间,他怔在原地,真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咔嗒。” y市体大的男寝中,从门中走出的李鸣,一眼看见了推开寝室门进来的舍友。 “呦,小李子,拉屎呢?” 李鸣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那扇门已经变成了宿舍中的厕所门。 透过半拉开的门缝,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蹲坑。 “发什么呆呢?咋了,回味无穷?”身后,舍友笑着拍了一下李鸣的肩膀。 “对了,周麓呢?买饭去了?” 李鸣一时情绪交织,还没等他想清楚怎么跟舍友去说周麓的事情。 “嘭!”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 “啊!”尖叫声爆鸣。 “有人跳楼了!” 其他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最后车厢中,仅剩下苏山一人。 他拿着手机,陷入思索。 提示音久久未响,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获得下车的提示。 是因为在国外,所以要行驶得久一点? 这是苏山第一个念头。 很快,app上弹出的消息解开了苏山的疑惑。 “已死之人?” “我果然是死了吗?”苏山出奇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以他当时所受的伤势,的确必死无疑。 “1愿望铜币兑换返回现实一个小时的时间?如若在此时间内死去,将无法返回列车?” 看着接下去的提示,苏山打消了返回现实的念头。 现在呆在列车上也挺好,真返回现实世界,不说一个小时够干什么的,他根本没办法确保自身安全。 在幕后那人的认知中,他才刚刚死去不久。要是突然活了,以其掌握的能量,只怕他还得死上第二次。 苏山起身,顺着app上箭头的指示方向,穿过一个个车厢,最终停在一处上了锁的隔间门前。 手机屏幕对着门上小屏一刷,苏山伸手将门朝侧边一拉。 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隔间,靠墙是一张软卧。另一侧则是一张长形座椅,座椅前方还有一块可伸缩移动的小桌,桌上放着一份报纸和支笔。 空间还算合适,作为暂时的落脚点,用来休息再合适不过。 苏山坐下,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在报纸的供应栏上填写需要的衣物以及一系列洗漱用品,还不忘多要了个置物神器塑料脸盆。 来的时候他已经看过,列车上盥洗室,卫生间一应俱全,只不过属于公共空间部分。 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一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到自然醒之后,再去考虑其它的事情。 第66章 迷藏 苏山睁开双眼,伸手揉揉眼睛,睡眼惺忪。 从软卧上爬起身,身上穿着的睡袍有些杂乱,衣领交缝处露出块垒分明的胸肌。 下地,双脚自然套上卧榻边整齐摆放的拖鞋。 一觉睡到自然醒,苏山已记不清上一次这么放纵是什么时候。 现实中,自从触及到那张罗网的边缘,他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更别说在之后,暗中调查的他,逐渐深入直至被对方察觉后,针对他而至的一系列调查,追踪,乃至于暗杀。 几乎是在和杀手赛跑,他在法兰国内的一个个安全屋暴露,拔起。 可惜最后他还是没能逃掉,对方不知道动用了怎样的情报来源,在他刚刚进入隐秘安全屋躲藏之时,杀手随后赶至。 这一次他再也没能逃掉,可也不算真正死去,来到了这里。 坐在座椅上,苏山倚着冷硬的墙壁,伸手从面前小桌上端起入睡前要的一杯冰美式,抿了一口。 早已恢复常温的美式咖啡,苦涩变得更加暴烈而直接,在苏山口中扩散开,驱离了他身上仅余的那丝刚苏醒的倦怠。 “咕噜,咕噜。”两口之后,咖啡杯中的美式全部下肚。 口中的苦涩久久未去,回味悠长。 在列车上生活的确便利,只要在报纸供应栏上写下想要的东西,下一刻,过道外便会响起熟悉的小推车风铃声。 那副骨架,或者更具体点来说,雪白的骷髅会送来你想要的东西。 喏,就如现在。 手上拿着的红色水笔刚刚落下最后一个句号,苏山耳边,便响起了风铃声。 “叮铃铃。” 在他注视下,供应栏上的红色文字,缓缓消褪,直到完全消失。 一门之隔的过道上传来的风铃声随之隐去,紧接着是轻轻的叩动声。 “叩叩。” “尊敬的三等座乘客,您所需的物品已经送达,请开门接收。”门外传来骷髅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无论如何苏山都没办法将尊敬和三等座乘客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听怎么的别扭。 打开门,首先传来的是一阵食物的香味。 豆浆,油条,肠粉,热气腾腾。 骷髅将小推车上的食物一样样拿下,送入隔间的小桌上。 刨除这副难以恭维的外形,以及它踏入隔间时周围下降的温度,无论从哪方面看,骷髅都是一名极为合格的服务骨员。 “请慢用,如有需要的话请继续填写所需。”骷髅俯身,一只骨手上拿着喝完了的咖啡杯,缓缓朝后退出隔间。 用词遣句,包括服务时的动作细节,很难不让人感觉身心愉悦。 门还被随手带上,整个隔间又变成只有苏山一个人的私密空间。 拿起豆浆喝了一口,苏山随手翻阅起连同早餐一起被送来的报纸。 从手机上的即死游戏app同样可以浏览信息,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报纸这种纸制品的手感,以及印刷后带的油墨香味。 “新的游戏吗?”苏山目光一凝,放下另一只手端着的饮品杯。 即死游戏:【迷藏】 游戏难度:★☆(一星半)。 游戏简介: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死朋友。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游戏,有个好朋友正在找你,隐藏好自己,不要被它找到,否则结果你知道的。 游戏主线奖励:存活72小时,奖励10愿望铜币。 游戏支线奖励:支线1:谁是猎物?猎手与猎物之间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在好朋友抓到你之前,找到它!成功找到找你的好朋友,奖励10愿望铜币。 支线2: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对不是因为你有钱!好朋友的好朋友,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的朋友,找到他们,并帮助他们存活,可在游戏结束后,获取因你直接帮助存活下来玩家的3枚愿望铜币。 支线3:人总是会死的,不过只要在它弄死你之前弄死它,你就不会死!找到弄死好朋友的办法,并成功杀死它,奖励价值15愿望铜币可循环使用道具一个。 游戏场地:x市。 游戏规则:游戏开始前十分钟,列车将准时抵达x市,十分钟后正式开始捉迷藏游戏。玩家存活到七十二小时后,即可返回列车。 游戏时间:本日20:00。 限制玩家:三等座乘客专场(开始游戏前二十分钟停止报名)。 该游戏为玩家自主选择项游戏,非强制。 yes\/no(可勾选,可点击。限制人数:5\/10)。 “晚上八点…”苏山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日期与时间,才发现他竟睡了大半天外加一个黑夜的时间。 早晨8点,距离晚上8点还有十二个小时。 在苏山迟疑的片刻,限制人数那里的数字跳动,变成了6\/10。 昨天才参加了一场游戏,身心俱疲,他本该继续好好休息。 但,他也有不得不继续前进的理由。 过去一年,他在刀尖上起舞,不过最后没撑住,死在了刀下。 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已经习惯。 现在在这即死游戏中,不过是重复过往经历的那些时日。 早已做好死的觉悟,又死过一次,死亦何惧? 重来过一次的生命,绝不是让他循规蹈矩,蹉跎度日。 拿起桌上的水笔,苏山毫不犹豫在yes那里打了个勾。 确定报名。 决定已下,便不更易,苏山迅速进入分析状态。 “这次的游戏信息比上一次更加详细,是成为三等座乘客后,发布游戏的惯例操作?还是…另一个游戏发布者?” 苏山不得而知。 不过这一次游戏【迷藏】已知的信息,从游戏发布的文字中透露出太多东西。 这一次的好朋友,可能是鬼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是可以被杀死的。 貌似只要不被它抓到,那就不会死。一旦被抓到,必死无疑。 更加让苏山觉得有趣的是,游戏中并没有限制场地! 它只是说列车会送玩家在19:50分抵达x市,并没有强制要求玩家必须在游戏开始后呆在x市。 三天时间,无限制场地,留给他遐想的空间实在太大了啊! 然而,看出越多,苏山越不轻松。 这可不像即死游戏之前的尿性,它可是连道具效果都要鉴定后才能知晓,或者干脆用▓▓涂抹关键信息的恶劣存在。 这回如此大方,实在可疑。 苏山的食指抵在报纸支线游戏奖励其中的一行字上,缓缓划过,“这究竟是陷阱?还是…” “矛盾,真是矛盾。” 第67章 抵达 当苏山的脚踏下车门的一瞬间,面前光影变化。 喧闹声,涌动的人流,一齐进入了他的感知中。 地铁站,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群,每个人都无比的鲜活。 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让苏山愣在原地。 他本以为这回列车又会将他送到一个未知地点,却没有想到,竟是来到现实世界。 苏山掏出手机,打开手机上的定位软件,映入眼帘的位置显示,从侧面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果然不是即死游戏创造出来的场景。 x市,作为东方大国开放之初所设立的经济特区,常住人口五百多万,经济,文化高度发达。 作为沿海城市,三面环海,每年吸引络绎不绝的游客前来游玩。 以上的内容当然不是苏山已有的记忆,全是当下从手机上的搜索引擎搜索到的基础信息。 人类用了450万年左右,大脑也不过才开发了百分之十。 拥有一颗开发有限的大脑,苏山自然需要善用各种工具。 人类最强大之处,正是创造工具,善用工具,否则早在自然演化中被无情淘汰。 他现在的所在的位置,在x市最核心的区块。 热闹,繁华,但是从现在所处的地铁站台,便可以窥见一斑。 放下手机,苏山环顾四周,站在地铁站台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潮汹涌。 法兰首都常住人口也不过才两百多万,x市一个地级市,却足足比法兰首都的人口要多出一倍! 那可是闻名遐迩的所谓浪漫之都,法兰皇冠上的璀璨明珠,欧陆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 现在列车将苏山放在这人口众多的城市的核心区… 是不好吗? 人多当然好,人一多,便于隐藏,所谓大海捞针不过如此。 何况这还是一座国际化的城市,可供躲藏的地点不要太多。 如果只读懂第一层的话,确实如此。 还有隐藏的第二层。 那就是游戏发布者,认为需要用人数,来制造对于玩家有利的条件,从而平衡难度。 这从侧面说明,游戏开始后寻找玩家的好朋友极具威胁。 苏山收回目光,把手机放回裤兜中,装作无奈的叹息一声,朝着一旁供地铁乘客休息的座椅走去。 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还有六分钟。 一屁股坐在座椅上,苏山打着哈欠,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视周围的各色人等。 人太多了,想要从中分辨出哪些是玩家,哪些又是普通人,实在太难。 看来支线任务3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有捉迷藏这个游戏作为前提,每一名玩家只怕会用心隐藏自己,不会被轻易找到。 毕竟谁又弄得清楚,那一个在寻找你的是其他的玩家,亦或者是可以让你变成死朋友的好朋友呢? 收回目光,苏山不再试图寻找其他玩家的踪迹。 他突然意识到,为了增加支线3任务完成的难度,也为了每一名玩家的安全,想必即死游戏是将他们这些玩家分散在x市范围内的任何一地。 他所在的列车,在纪泽言等人暂时离开后,是只剩下苏山自己一个人的。 在列车上的十二个小时,苏山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将整辆列车探索了个遍,除开上锁了的驾驶舱。 既是在不同的列车,参与这场游戏的玩家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出现。 无框眼镜下,一双无神的眼睛在浓厚黑眼圈的衬托下显得萎靡不振,那点黯淡的光芒像是要随着生命之火熄灭一般。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坐在地铁站座椅上休息的男子,是在这城市中再普通不过的社畜上班族。 打着领带的白衬衫,经过一天的繁琐,又多出了许多褶皱。 时不时打着哈欠,疲倦至极的叹息。 现在他坐在这里,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独自享受着这一份除开工作,家庭之外的独属于自己的时间。 好在现在才快要八点,对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来说,多加差不多三个小时的班已近乎是老板的恩赐。 无人在意,即使目光接触到,也很快从上班族男子身上挪开。 这样的人在城市中不要太多,数不胜数。 这是现在的苏山,他在路人眼中的形象。 既然是捉迷藏,他自然不会放过对自身的伪装。 不管用不用得上,费点功夫的事情。 西裤,衬衫,领带,皮鞋,加上装着几份空白文件的公文包。 他甚至在列车上还特别要了一瓶啫喱膏,梳子,将自己梳成三七分的油头。 白衬衫也特别弄皱,避免细节上出问题。 还特别用上了眼影,画上黑眼圈。又给脸颊打了些暗色系的粉底,利用阴影制造出的视觉效果使脸颊变得瘦削。 这才妥妥成了现在这一副肩膀上承受生活重担,无精打采的萎靡上班族的模样。 伪装与扮演,一名私家侦探的必修课。 私家侦探游走在灰色地带,有时候需要一些特别的手段去获取证据。 这时候一个完美的伪装就派上用场,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及目的,从而接近目标,完成委托。 现在这一份职业素养,总算在除开工作之外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 苏山自信以他如今的这副模样,所谓的“好朋友”再想凭借他以往的形象来辨认,寻找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熟悉他,能有机会辨认出他的人,远在另一个洲际,出现在x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苏山静静享受游戏开始前的这一份安宁时光,没有急着走出地铁站。 短时间内他应该是安全的,对于之后怎么样躲藏,在决定参加这场游戏时,苏山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时间缓缓来到晚上八点整。 地铁站内灯火通明,从上方直射下来的灯光,驱散了苏山周围一切微小角落的黑暗。 苏山皱起眉头,衬衫下的身体肌肉紧绷。 嘴张开打着哈欠的同时,眯着的眼睛趁机扫视了周围一圈。 还是没有异常。 那他感受到的那股恶寒究竟从何而来? 总不可能这里的地铁站台还装了空调! 第68章 窥视感 苏山衬衫下的肌肉绷紧又放松,翘起的右腿搭在左腿上,轻轻晃动。 放松,放松,再放松。 扮演的真谛是做符合当前人设的行为与动作,一旦出现不符,那就是明显的异常。 身体感受到的那股恶寒,似是错觉,一闪而逝,连皮肤激起的鸡皮疙瘩都迅速消退。 苏山却不敢放松,恶寒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蹊跷,正巧是在游戏开始时的正八点整。 世间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反正不相信。 “嗯?”心中轻咦一声,苏山控制着背部瞬间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 他感受到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视线来自身后… 这一刻,连脖子都变得无比僵硬。 在察觉危险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在提醒他立刻远离。 苏山却强行抑制住身体趋吉避凶的本能,留在原地,继续坐在座椅上。 迷藏游戏简介里面说得非常清楚,不要被找到,找到的后果虽然没说,但任凭谁都知道是个死字。 这游戏的重点,是藏好,不要被找到。因此,只要不被好朋友找到,你就是安全的。 换言之,一旦被找到,跑得再怎么快你都必死无疑。 苏山从未有任何要去与玄学存在较量的心思,尤其这一次游戏中的好朋友,极有可能不被物理规则所束缚。 被窥视的感觉消失。 还未等苏山松一口气,突然另一个方向投来了一道新的端详目光。 摆动脖子,脑袋徐徐旋转一圈,苏山现在的动作完全符合一个因为长期工作,导致脊椎不可避免出现问题的上班族。 借着视线的余光,苏山再一次观察了周围一圈。 “是披着人皮的存在吗?”脑中不可避免的出现疑问,因为苏山的视线余光并没有从周围捕捉到什么明显的异常。 人,还是人,只不过因为地铁站的流动性,他所处的地铁站台范围内的乘客已经差不多换过一圈。 除开常驻的地铁工作人员外,苏山几乎没在周围找到任何一张出现过第二次的脸庞。 说白了,短时间记忆其实非常简单。 对于陌生人,只需要在他脸上,或者身上找到一个凸出的记忆点,那么基本的印象就会留下。 短时间内再遇到,凭借记忆点带来的熟悉感,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察觉异常。 任何训练有素的盯梢者,身形,面貌,都会是再普通不过的那一种。 那种你一眼看过去,便会直接将其pass,不会再注意第二眼的普通人。 只因这种人实在太多,犹如沙砾中的尘埃。 大海捞针,好歹你看见针了还能分辨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苏山能够感受到来自背后视线的注视。 他这类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群,六感极其发达。 在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后,要还能受到关注,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异常的事情。 很多人小时候其实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注视自己,可是回过头去身后却是空无一物。 现在摆在苏山面前的,正是类似的尴尬情况。 他能察觉异常,捕捉到视线的关注,可是却找不到异常的来源,视线的具体主人! 苏山拿出手机,开始查询起x市当地的出行服务。 他面色不变,保持着端详手机的状态,跳动的神经却在提示着他又一次出现的视线注视。 “又来了。” 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情况,不禁让苏山开始怀疑,是不是游戏简介中注明的那个好朋友,拥有锁定玩家大概位置范围的能力,否则不可能在找不到玩家的情况下还不离开。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不由得蒙上一层阴影。 酝酿得也足够了,他当即起身,顺着墙上的指示,向着地铁站外走去。 一边将手机靠向耳畔,眉头紧皱,脸上是强忍着的憋屈表情,“亲爱的,我不是告诉你八点下班吗?当时加班的时候我也提前跟你说了,你怎么还不相信?” “什么?!”苏山提起的声音,在察觉身旁往来行人的注意后迅速压低,“还得拍办公室照片?你这是在干什么,把自己老公当贼来防吗?” “行了行了,你不要哭行吧?下次我照做就是了。” 和手机那头并不存在的老婆对话,苏山将一个在职场,家庭中两面受气的男人演绎得惟妙惟肖。 说话间,他已是离地铁站台越来越远。 对话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就和写剧本一样,在合适的时间拿出来用就行。 包括现在拨打的这个电话,除开电话那头没有一个真的老婆外,号码都是真的。 如果有人按照同一个号码拨打过去,所得到的,会是一个提醒你有事留言的温柔女声回复。 达成这样的效果非常简单,一个设置好的网络电话号码信箱,再配上事前用ai合成出的录音即可。 既是在捉迷藏,苏山自然得给自己套上一层无懈可击的外壳。 挂掉电话,苏山苦恼的用手朝后拨弄头发,发出长长的叹息。 不是扮演,这份苦恼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 在这场游戏中,他与好朋友的关系,和游戏支线上说的一样,互为猎手,互为猎物。 从刚刚的较量中,打了个平分秋色。 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后,又将自身隐藏得极深,两者都没有办法找到隐藏的具体那个他(它)。 若以现有条件来衡量的话,玩家的劣势还是非常明显的。 虽然支线直白给予好朋友可被杀死的信息,却没有告诉玩家怎么样去杀死它。 所以即使玩家发现了它的存在,找到了它,获得的也不过是10愿望铜币的奖励。 在找到具体杀死它的办法前,对它,玩家都是无计可施的状态。 这是苏山在看到游戏支线时,觉察到的矛盾。 至于陷阱… 发现是一件相互的事情,当玩家找到它的时候,恰恰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玩家拿它束手无策,而它,几乎拥有必杀玩家的能力! 那10枚愿望铜币可不是好拿的,想要拿到,发现了还不算,玩家还得在长达三天的捉迷藏游戏中存活下来,游戏结束后才会结算。 那时候才算拥有。 即死游戏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苏山走在地铁站地下通道中,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感受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是离开了?去找其它玩家?”苏山在心中暗道。 他并没有因为窥视感的离开放松对表情的管理。 谁知道它下一次什么时候出现? 甚至会不会,这只不过是为了钓他抛出的饵? 第69章 分散的玩家们 x市市区主干道旁,孙云奇看着不远处驶来的显示空车的出租车,伸出手做了一个招手停车的动作。 不多时,出租车来到他的面前,停下。 摇下的车窗中,传来出租车司机的询问:“先生,您到哪里?” “机场,我赶九点的飞机。”孙云奇也不废话,打开后车门直接钻进后座。 在他钻进出租车的一瞬间,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骤然浮现。 虽不知窥视感的具体来源,孙云奇早已经麻木了,淡定的关上车门。 随着车门闭合,出租车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窥视感也随之消失。 在路边等车的这段时间,类似的窥视感孙云奇已经遭遇到许多次。 最初他还会忙不迭的离开待着的位置,窥视感消失。 当他去到新地方后,窥视感又再次出现。 时断时续的窥视感,因为出现得太过频繁,已经让他麻木。 到后来,干脆也不躲了,反正窥视感如此频繁的出现,他也没出现什么事情,证明他没有被发现,随它去。 “先生您请坐好,系好安全带。”出租车司机贴心的提醒道。 从后视镜中看到在孙云奇系好安全带后,司机打开计价器,一催油门,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 同一时间,有人已经开着车朝着导航的位置赶去。 车是租的,三天的租赁期,交了保证金。 不过这点钱迟放也不放在心上,毛毛雨。 三天一过,他也不打算还车,到时候直接乘坐列车离开x市。 一瞬间的事情,开个车门的功夫。 “奇怪,这窥视感怎么变得更强了?”驾驶位上的迟放紧皱眉头。 自从坐上这辆车之后,之前模糊并不具体的窥视感,一下子变得直接而浓烈起来。 他能够感受到,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正狠狠盯着自己。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你的仇人,正站在你身旁,用眼神要将你给生吞活剥了。 迟放环顾周围,车窗外左右车道上正行驶的汽车没有什么异常。 由于有车窗贴膜的存在,加上到了晚上,视线受到夜色影响,他看不清并排行驶的汽车中的情况。 所以是不是其它车子上的司机正在观察他,他也无从得知。 “不行,这车子不能再待了。”迟放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汽车可以让他在城市中行驶,处于不断移动的过程中,随时变换位置,避免在一处停留太久。 他小时候和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的时候,最喜欢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并不固定藏于哪一处,时刻移动,只要可以判断“鬼”的搜索轨迹,或者提前发现“鬼”的存在,那他将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x市范围如此的大,在这里想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何况这根针,还随着洋流漂流,移动,那就更加难以找到。 迟放本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可坐上车,开了一段,在那股浓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窥视感的影响下,他已经没办法正常开车。 脑中嗡鸣的警兆不断在提醒他,要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移动的棺材。 迟放定定神,决定按照车道继续向前行驶一段,在下个十字路口右转,然后靠边停车,抛下这辆汽车溜之大吉。 “喂你好,请问是王先生吗?” “对对对,我要租你家的地下室。” “时间?现在的话可以吗?” “对,我已经到了招租信息上的地点了,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过来就好。” 挂掉电话,穿着连帽罩衫,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的常欣欣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吐出一口浊气。 对于资深宅女的她,平时宅在家里,避免与他人有过多的交流早已经是一种习惯。 就连打电话,跟人在电话里交流都有一种不自在感。 可为了能活下去,获得更多的愿望铜币,她不得不忍耐着这一分不自在继续拨打电话。 “喂…” 刚刚拨打电话的常欣欣话音一顿,狐疑的看了周围一眼。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她… 也许是错觉,也许不是。 常欣欣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她这种社恐人群,对于他人的目光感知再敏锐不过。 “喂?请问你是?” 手机传出的声音将常欣欣的注意力唤回。 “我看了您在59同城发布的招租信息,想要租一个房子…” 此刻,沈飞已经搭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车上熙熙攘攘的乘客,混在他们当中,沈飞可以完美的融入进去。 虽然只能站着,抓着扶手,车内的空气也因为乘客的数量变得污浊不堪,却给沈飞以久违的安全感。 捉迷藏,人多的地方未尝不是一个躲藏的好选择。 公交车上的人数虽多,比起那些人流密集的场所还是差了许多。 何况公交运行时间也是有限的,沈飞不可能待在公交车上永远不下去。 之所以选择公交车,无非是公交车作为中转交通工具十分适合,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沈飞抵达火车站。 他已经通过购票软件,购买了一张前往ls的火车票,只需要在九点前抵达火车站,检票上车即可。 途中经转nc市,全程用时五十七个小时,这便消耗了两天多的时间。 剩下的十五个小时,ls周边地广人稀,他随便便哪里一钻,混过三天不是难事。 这才是沈飞真正的计划,离开x市。 毕竟这场游戏可没有要求玩家强制待在x市范围之内,他自然得往远了跑。 “同志你好,我想问一下…” 繁华商业街路口,一名男人走向正在执勤的应急小组成员,开口询问。 在对方被吸引注意力,带着微笑侧过头来时,他欺身而上,猛然发力,一拳朝着组员的脸颊落下。 横在面前的警用防爆盾及时挡下了这一击,不仅让男人的进攻无功而返,也让他的表情因为剧痛而变得扭曲。 “警戒!”旁边的组员反应过来,防爆盾立在身前,呈环绕之势将男人包围在正中央。 组员们踏着小碎步,封锁了男人逃跑的路线,并不断向前挤压他的活动空间。 另一只手上持拿的esp伸缩警棍已经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出手。 面对着这种情况,男人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他被围上来的组员背身按倒,两只手臂被反手扭在身后,手腕拷上冰冷的手铐。 严阵以待的应急小组组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敢于袭警的男人,那张紧贴水泥地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微笑。 第70章 尝试的第一步 苏山通过地下通道回到地面,地铁站周围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热闹程度比地铁站里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城市中的交通枢纽,地铁的所在,不一定是最繁华的,但也可以在后面加上个之一。 因为人流量带动起来的商业覆盖,又在一定程度上辐射周围,吸引更多人朝这里汇集。 流动性让苏山在这里更加如鱼得水,他的到来,或者离去,有如汇入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水珠,丝毫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因为承担交通枢纽的关系,除开城市正在开发的边缘地区的地铁站稍稍有些荒凉,现在苏山所在的这个地铁站的位置极为优越。 可以说是四通八达也不为过,不管他接下来打算去哪里,都可以利用发达的城市道路进行快速移动。 捉迷藏嘛,不外乎几种。 往人少的隐秘所在躲,往人多的地方钻。 x市… 不! 三天之内,玩家所能抵达的角落,他们脚下踏着的大地,都是一个巨大的捉迷藏游乐场! 这也是苏山为什么笃定,游戏简介中的好朋友拥有超越物理法则的主要原因。 大,太大了。 这就意味着,好朋友拥有随时随地降临于某地的能力。 像他刚刚结束的那个夺命速递游戏,鬼魂一开始拥有的是物理移动方式,速度仅比参与玩家移动速度快出一线。 因此仅仅圈定一个码头的范围作为游戏舞台,至于之后乘客死后的鬼魂解开限制后的瞬移能力,局限性还是很大的。 游戏场地的范围,与鬼魂能力强弱形成最直观的对比。 混入人群中,苏山缓缓朝外走去。 与身旁的行人擦肩,正抬起的脚突然一顿。又缓缓踏落。 又出现了,那股被窥视感。 不过极为模糊,刚刚出现,还未等苏山捕捉具体的方向,便已经消失。 “还没有离开?”苏山低着头,专注于脚下步伐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从地铁站地下通道朝外走时,那段时间他是没有感受到被窥视的感觉的。 苏山那时候还以为它已经离开,暂时不会回来。 完全没有想到惊喜出现得这么快,已经与惊吓差不了多少。 “究竟这股被窥视感从何而来?” 苏山的大脑疯狂运转。 他的伪装,基于身上的穿着,以及更早之前在现实世界的布置,还有临场发挥。 现有的装扮,是为了应付其他的玩家,让他们错判自己信息的伪装。 谁能想到游戏中的场景x市,是现实世界的城市,不是像码头场景那样的虚构地点? 这才有了之后的临场发挥。 不管他伪装得再完美,基本演绎法表演得再精彩,全都仅限于表层。 要是它再这么紧跟不放,迟早都要被戳破。 苏山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家,外带一个演技不错的老婆,在x市他也没那个关系在短时间内运作完成一切。 他在记忆中仔细回忆,一一比对之前停留,经过的环境中的人,物,寻找着异常点。 在地铁站台,地下通道,到如今的商业街,三个不同的场景。 唯一没有过窥视感的时候,是在地下通道之中。 那也正是苏山以为它已经离开的依凭。 地下通道和其它两者有什么不一样? 是环境?是人?是物? 还是它短暂的放弃? 杂乱的信息太多,即便苏山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从中找到有用的东西。 人脑自有其极限,苏山的大脑就是他的极限。 要是换成电脑,电脑储存极限是看内存卡,只要内存足够,它可以装下所能装的任何信息。 相同场景下,用强大的运算力,拿图片去一帧帧比对,寻找任何一个微小的差异再简单不过。 苏山意识到,他必须做出改变,去试探被找到的具体标准是什么。 是发觉你玩家的身份? 还是必须亲手抓到玩家? 脑海生出又被掐灭的那个想法太过于可笑,如果是被看到就会死。 那般频繁的窥视,不止一次目光的停驻,他早已经死了不下10次。 一定是有什么具体的限制,在给玩家制造存活机会。 以夺命速递这个游戏而言,它一开始的难度,危险性其实不高。 游戏发布者洞悉人心,知道人类在一个明知危险的陌生环境中一开始注定小心翼翼,还给出一个看上去很多的四小时的时间限制,以此来拖延玩家探索的进度。 又抛出几个必死条件,让玩家自以为得计,放松警惕。 紧接着利用人的贪婪,这回中计的是苏山他自己,让他在无意识间加快了死去乘客鬼魂解除限制的时间。 最后难度突然拔高,解除限制的乘客鬼魂遇到放松警惕,对一切还无所觉察的其他玩家开始大杀特杀。 可惜这一次参与游戏的玩家没有聚到一起,想要寻找到他们难度也很高,苏山没办法有意无意的从他们身上获得线索。 他现在只能够一个人承担试探的风险。 得到与失去是相互的,获得什么必须要先付出什么。 苏山向着前方路旁出现的公交站台走去。 窥视感时有时无,在他周围暂时还没有危险出现。 正常路边的行人,正常路边的绿植,路灯投射下来的光晕。 很平常城市的一景。 要不是有窥视感存在,苏山简直要以为这是从前他日常晚饭后的惯例散步。 很好,按照临时挑选的剧本,苏山给自己设定的是一个下班回家的双畜男人,在这时候不回家反而走向公交站,其实已经有点问题。 不,答案不够清晰,他必须再进一步,更大胆一些。 正巧这时候有一辆双层游览巴士经停站台,苏山毫不犹豫的选择踏入其中。 窥视感骤然变得清晰而具体,充满恶意的目光扫过他的脖颈,袭来的恶寒让苏山手脚冰凉。 一滴冷汗由额头朝下淌落,在脸颊上留下一条湿润向下的汗渍。 是了,这个时候本该回家的男人,回家搭乘的交通工具最起码也是公交车,而不是这种专为旅客开设的双层观光巴士。 第71章 独辟蹊径 “上车的乘客请扫码,不要堵在门口,往后走一走。” 公交车司机的提醒,及时将苏山从意识混沌的状态中唤回。 他动作僵硬的掏出手机,刷了乘车码后,朝着观光巴士里面走。 窥视感由强烈,渐渐变得稀薄,直至最终消失。 “应该暂时没事了。” 苏山松了口气,刚刚在车门口站着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一种即将要被发现,快要死去的错觉。 反手朝背上摸去,苏山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衬衫已经湿透,紧紧贴在后背皮肤上。 刚刚的冒险无疑是值得的,至少苏山已有收获。 做出与身份不符的行为,不会导致被找到。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苏山沿着观光巴士车厢中段的梯子朝着露天的二层走去。 这就衍生出一个更大的疑问,刚刚那股夹带着恶寒的强烈窥视感,究竟因何而生?为何而来? 苏山想不明白,他唯一尝试也不过是做出超出他现在身份的事情,引来这么大的反应,最后却无事发生? 想不通,他没有从中找到任何关联性。 纠结的谜团没有一点要解开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复杂。 在观光巴士第二层找了个靠后,远离其他乘客的位置,苏山坐下。 四月末的南方沿海城市,气温正好,晚上即使穿着单薄的衬衫,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保持匀速前行的观光巴士,徐徐凉风吹拂,略微驱散了苏山心中的一些躁意。 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 蔓延的灯火,和天上点点繁星相映成趣。 东风叶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道路两旁路灯透过树荫打下的光点,周围汽车随着距离远近,或明亮,或黯淡的车灯。 几百年前辛弃疾见过的景象与现在不同,那般意境却相似。 苏山本该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换成在其它时候。 很可惜,现在他不能。 收回目光,苏山伸出双手揉弄着脸庞。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肯定有的。 正确的那把钥匙,究竟藏在哪里? 苏山缓缓闭上双眼,沉下心。 有规律的呼吸,思维沉淀。 自从他踏上观光巴士二层,窥视感再也没有出现过。 和那时候在地铁站的地下通道中一样。 因何在这两个地方,他没有感觉到窥视感? 临街的咖啡馆,店外的散座上,穿着一件格子衫,一条牛仔裤的何平端起一杯咖啡,小口小口的抿着。 穿着老土的他,在旁人眼中是最普通的一个,也是最好猜的。 不外乎是程序员or宅男。 放下咖啡,何平看向面前摆放桌上的笔记本屏幕显示出来的论坛界面。 【牛魔王小甜甜】: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点子。不过具体想要在游戏中表现出来,还需要斟酌啊老核。 【吾妻贞子】:附议。说实话,恐怖游戏的恐怖氛围是需要铺垫的,如果老核你一直保持高压的恐怖氛围,玩家过一段时间也就索然无味了。而且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你是打算用眼睛,还是什么鬼东西来制造呢? 何平的手指快速敲击笔记本键盘,然后点击发送。 【核平世界】:我还没有想好具体的内容。不过倒是有些点子,窥视感我打算给它弄成时有时无的,让玩家操纵的角色时不时可以在探索的过程中觉察到,但是去寻找又找不到具体的来源,制造出一种心理恐怖的氛围感。 【核平世界】:话说回来,对于窥视感来源的设置,我其实想给它弄成存在于角色环境周边,可以进入玩家视野,却又被忽略的状态,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图穷匕见,这才是何平来游戏论坛中发帖的根本目的。 他在现实世界,本来是一名游戏公司的程序员。后来进入即死游戏,成功存活获得愿望铜币后,干脆离开原本的游戏公司,自己创业。 利用即死游戏中的经历,他制作的第一款恐怖游戏的demo已经上架,还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在现在待的这个游戏论坛的恐怖游戏板块,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被这些网友亲切的称呼为老核。 这一次的游戏主场是在现实世界,他立刻想到了游戏论坛中的这些网友们。 不是有句老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虽然网友大部分是乐子人,但也别小看他们,其中能人异士还是很多的。 比如着名的刁爱青案,网友黑弥撒因为对案情,凶手作案动机包括心理分析得头头是道,为此还被警方约谈调查过。 之前在别的游戏场景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现在在现实世界,何平自然得让这些万能的网友发挥作用。 恐怖游戏的玩家爱好者,逻辑推理能力不差,再加上人多,不同的灵感时不时碰撞出的火花说不定会对他当前的处境有所帮助。 何平刷新了下页面,果不其然他的帖子下面出现了新的回复。 【尸仙林振英】:日常生活中可以随时接触到的东西?因为太过常见,所以出现在游戏场景中也不违和,这样才会让玩家即使看见,也会忽略过去。 【魔法老妪小鹰】:懂了,装个动捕的监控摄像头(滑稽)。 何平情不自禁的抬头,在咖啡店上方角落发现了监控摄像头的存在,一种让他感觉不自在的窥视感油然而生。 好吧,他是被逗比网友带偏了。 两种窥伺感并不一样,监控摄像头带来的窥视感是心理层面上的。 是他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监控摄像头捕捉,拍摄之后,这才产生被窥视的感觉。 【牛魔王小甜甜】:我觉得可以用眼睛,隐秘角落出现的眼睛再合适不过,这样一来被窥视感也能解释得过去。很多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很多时候,人都会不自觉的避开和另一双眼睛的对视。包括你盯着自家的宠物猫狗看,它们也会闪躲。如果眼睛真的是心灵的窗户,又怎么会有人放过这个深入了解对方心灵的机会呢?哪怕只是一瞥。 第72章 炸裂! 论坛上网友的话,一下子给了何平启发。 “眼睛?”他嘴里念叨着这个词,手掌放在嘴边,无意识的啃咬大拇指的指甲。 这是何平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他也根本不在乎周围人投来的嫌弃目光,或者说根本没有注意到。 网友牛魔王小甜甜说的不错,可能真有那么一双眼睛,正在隐秘角落盯着他。 这也在侧面证明,为什么窥视感会时隐时现,不是长时间存在。 因为眼睛是会眨动的,当它合上眼皮的时候,窥视感自然会随之消失不见。 或者干脆是那双眼睛,将视线投到其他玩家身上了也说不定。 何平有些倾向于这个可能性,不过他没有武断的下结论。 因为按照这个想法,将想象力向后继续拓展,那得出的结论有些过于可怕。 他们,可能从游戏一开始,就处在那个好朋友,它的视线所及范围内。 捉迷藏? 当那个鬼开了天眼,藏与不藏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答案是没有。 正如那股窥视感,何平用尽了办法,每当以为它消失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又突然出现。 冤魂不散。 大拇指的指甲已经被咬秃了一节,何平皱眉思索,“限制…究竟是什么限制在保护我们,让鬼只能看,不能抓到我们?”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身为一名程序员,自己还做了一个独立游戏,何平能理解一款游戏的策划在设计游戏内容时会用什么方法的。 一款游戏一开始,绝不会太难,一上来就给一个团灭,它必须给玩家熟悉游戏的机会。 即死游戏中的鬼魂,就像其它游戏中的boss一样,也有类似的设定。 固定的攻击行为模式,不是随便可以杀死玩家,只有当玩家无意识间符合它发动攻击的条件时,才会触发追猎。 当然,它的攻击行为模式不是固定不变的,和一些动作游戏里面,把boss打到一定血量时,boss会进入第二阶段,爆发更强的战斗力一样。 鬼魂的限制,是会随着时间,某些条件的达成而解除的。 当然,这个限制并非不变。 玩家的种种行为,有时候会加速限制的解除。 反之,如果玩家发现鬼魂的具体限制条件后,不仅可以避免伤亡,还能够在游戏中获取更大的利益回报! 有些是何平从前两次即死游戏中获得的游戏经验之谈,有些来自于自己做恐怖游戏时的感悟,还有些是来自论坛上网友的启发。 他必须尽快找到这次游戏中对于鬼魂的限制,而且时间得快,不然结果必然是死亡。 何平不是没有在游戏遇到过抱着多做多错,不做就不会错这样想法的玩家,但他们最后都死了! 游戏是必须玩家去参与的,太主动了不好,完全被动更加不行! “i need an angel,to save me from myself…” 充满韵律的节奏,带动心脏跳动的每一个鼓点,彩色灯晕映照下的舞池中,一个个男女根据身体中舞蹈的本能,尽情扭动着身体。 轻薄衣物与裸露肌肤的擦撞,汗水挥洒,口鼻间嗅闻到的是来自对方身体散发出的荷尔蒙。 释放自己,跟着节奏舞动。 迟放卖力的扭动身体,穿梭在各色男女中间。 虽然不是专业的舞者,懂的舞蹈动作也不多,却不妨碍迟放肆意的将积压的情绪完全释放。 忘掉即死游戏,抛开生死,忽略自从踏入路边酒吧后再没有出现的窥伺感,迟放享受这一刻的放纵。 放空脑袋,放空身体,抛掉一切,尽情摇摆! 舞蹈,本质其实就是人类释放情感的一种动作体现。 因而迟放成了舞池中最靓的那个仔! 一曲舞罢,迟放气喘吁吁,毫不在意的抹去额头的汗珠。 挤压的情绪释放过后,他整个人变得轻松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 迟放向抛来媚眼的辣妹微微点头做出回应,要不是身处即死游戏中,还有三天的游戏时限,他只怕会释放得更加彻底一点。 来一场灵与肉的交融。 今朝有酒今朝醉,身处即死游戏中,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去,自然得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不过应该什么时候享受,迟放还是知道的。 随手从裤兜中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到旁边路过的服务生端着的盘子里,迟放拿走一杯酒,冰凉的啤酒入肚,让他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呼。” 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许多。 迟放留意到,自从他进入酒吧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阴魂不散的窥视感再没有出现过。 他本人不介意在酒吧里面留到天明,可惜仅仅只到天明,酒吧不是24小时营业。 不过作为暂时的停留地,已经足够。 迟放端着杯子走向酒吧的卡座,还未等他回到座位,穿着清凉的年轻貌美女子拦住了他。 “帅哥,介意认识一下拍张照吗?”女子问道。 问的同时,她的前胸还向前略微倾斜,向迟放展示着自己的青春本钱。 对于送上门的,迟放自然不可能拒绝,他微笑道:“当然不介意。” 虽然现在不行,但留个联系方式,下次再约总归是可以的。 女子这才来到迟放的身边,一只手挽起迟放的胳膊,身体故意贴着他的手臂。 刹那间,可谓是软玉温香触手可及。 女子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的前置照相模式,将屏幕对准迟放和自己。 她贴迟放贴得更紧,嘴几乎是凑到他的耳朵边,一边轻轻的吹气,一边用柔媚的声音低声道:“来,帅哥,看摄像头。” 迟放的注意力被唤回,看向面前的手机。 一男一女,清晰的形象出现在屏幕中。 “1,2,3。茄…” “嘭!” 迟放的脑袋,轰然炸裂! 红色,白色交织的液体,绚烂得像一朵璀璨盛开的烟花。 酒吧舞池上方彩灯打下的各色灯光,更是给这一朵烟花染上更多绚丽的色彩。 年轻女子摸了摸自己脸上沾染上的胶质物,触感是如此的滚烫,粘稠。 食指与大拇指摩挲,拉开,还能看见不肯断离的红色丝线。 眼神呆滞的她,还没从面前突发情况中反应过来。 一瞬过后。 “啊!” 因惊恐尖锐到极致的尖叫,划破整个酒吧,连dj正在放的节奏稍缓一点的歌曲此刻都成了背景音。 年轻女子终于惊醒,嘴巴大张,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滴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上也被泼溅到了红色的颜料。 她尖叫声不停,抒发着内心无穷无尽的恐惧。 “噔噔噔”,高跟鞋践踏地面,年轻女子慌乱的朝后退去,连手机掉在地上都忘了去捡。 直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坐在地板上,短裙下暴露出的春光无人在意。 全酒吧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年轻女子身前,那一具因为失去支撑,缓缓倒下的无头尸体上。 “啊!”更多高分贝的尖叫声穿透酒吧天花板,打破这个夜晚的平静。 “我…找到你了呦。” 迟放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耳朵中,还回荡着刚刚响起的低语。 “呵呵呵。” 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第73章 知晓 距离游戏正式开始不过过去了三十分钟。 相较于三天时间,再短暂不过。 “叮!” 还在游戏论坛上冲浪划水的,试图从网友身上榨出更多灵感的何平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点开弹出的信息,“恩?” 旋即,他的眉头紧皱。 无它,视频中正在播放的血腥一幕引起了他的关注。 看得出来视频的拍摄者同样处于慌乱恐惧的状态,镜头的抖动明显来自于颤抖的双手。 周围也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是奔行尖叫的男女。 其中不少人身上,还沾染上了可疑的红白液体,被弄得狼狈不堪。 镜头始终锁定的,是倒在地上的一具无头尸体。 从身上的穿着,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名男性。 在他身下,血液缓缓朝着周围扩散,染开了一朵红晕。 再看视频发布者的具体定位,来自于本地一家热度不低的酒吧。 何平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 “不该这么巧才是。”何平拉动视频的进度条,还没播放到一半。 人总是有猎奇心理的,恐惧带动的是大量肾上腺素的分泌,那种感觉对于部分人来说是甜美的毒药。 这才会有人前赴后继的进入黯网,浏览各色信息。 视频拍摄者估计也是出于猎奇心理,在恐惧之余,不忘拍摄视频。 这才有了呈现在何平眼前的这一段视频。 还未等何平看完视频,笔记本屏幕上已经弹出“该视频已被举报下架”的提醒。 哪怕纯粹作为一个记录者,在公共平台上发布这类信息,也会很快的被下架。 等到新闻媒体撰写新闻稿,发布即时新闻时,该打上的码已经打完。那时候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只能从编辑严密的文字中,存在的只言片语去获取。 没有删减过的视频,都只有在外网才可以看到,或者是官方内部。 在看到视频的瞬间,何平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已经将视频转存本地。 他没有急着去浏览视频,刚刚看视频上显示的拍摄时间,也不过是几分钟之前。 何平的手指快速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击起来,一大串外人看不懂的代码,从上到下,不断刷新,跳跃。 何平也不怕被人看见,他本身就是坐在咖啡店外面角落的散座,面对街道。 这个角度,除非有人跑过来站在他身后。 否则看到的只会是一个喝咖啡都不忘敲击代码的苦逼码农。 当然大部分人,只局限于知道这是代码,并不知道那刷屏了的代码背后的作用。 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在不断弹出新消息提醒,他完全无视了这些消息。 他自己编写的爬虫软件,会根据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在网络上抓取对应的信息。 像是之前的视频,还有那些何平未曾点开的消息,都是爬虫软件从浩瀚网络信息中筛选出来的成果。 幸好这是在现实世界,不然何平根本没办法在搜集信息上如此得心应手。 换成即死游戏中那些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游戏场景,想要信息? 人命去堆。 不献祭几个同行的玩家,是没办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知道重要信息的。 现在时间非常关键,此类案件,都是从快处置。 一旦网安介入,再想拿到第一手资料可没那么简单。 因为愿望铜币有限,何平许愿兑换的黑客技术,仅是一城顶尖的水平。 这技术水平,平时盗号,编写外挂,或者进入诈骗网站后台划划水是足够了。 真要从入侵官方网络,从那里弄出些东西,难。 不过幸运的是,何平不需要去和官方力量正面对抗。 只要速度够快,他现在的技术够用。 从官方网络爬取视频,跟去一间酒吧的网络爬取监控视频文件难度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下,何平看着爬取下来的酒吧本日监控视频文件,长出一口气。 成了。 舒缓一下手指,他重新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把入侵酒吧网络的痕迹给抹除掉,擦好屁股。 不然被察觉到蛛丝马迹,到时候麻烦更大! 何平可不希望应对即死游戏中的诡异存在时,还得面对来自现实层面官方力量的追击。 他可是得待三天! 拘留所里面,可不会让你带电脑进去用他们的网络上网冲浪。 抹掉外人来过的痕迹后,何平这才彻底放下心,他终于可以去浏览刚刚的收获。 从放在旁边座椅上的背包中取出蓝牙耳机,戴在耳廓中,连上笔记本电脑后,何平的手指点动间,打开了从酒吧网络爬取下来的监控视频文件。 直接拖动进度条,从八点开始。 酒吧嘈杂的音乐,人声一下子进入何平的耳朵里。 屏幕上,变幻的光影,舞池中的男女正在释放一天中积攒的压力。 他所爬取的监控视频文件不只有面对舞池的监控摄像头,之所以先看舞池这里,是因为最开始酒吧顾客拍摄的现场视频,无头尸体是倒在距离舞池极近的位置的。 从八点开始,到差不多八点半左右,中间三十分钟,何平只能耐心的逐秒逐帧去看。 说实话,何平并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世界每时每秒,都有人死去。 范围再缩小一点,圈定在一个城市中也是如此。 死人,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断头这种死法,可不常见。 在公共场合,在酒吧这种稠密的空间,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以常人的臂力,挥动利刃,的确可以把一个活人砍死。 可要将人的头一击砍下,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别看人类的脖颈脆弱得很,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有着脊椎的存在,更多时候一刀砍下,可能都没到脊椎,刀刃就陷入皮肉迟滞不动。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刽子手都必须是五大三粗壮汉的主要原因,首先得有足够臂力。 单单有臂力还不行,还得有经验,所以刽子手一般都是家族生意。 许多犯人的家属在行刑之前,还会特意给官府塞钱,不为了减轻罪孽,只是为了让官府派一个经验老道的刽子手,争取一刀断头。 这样才能避免犯人被拉出来给别的刽子手练手,一刀下去没砍断脖子,让犯人遭受更多的痛苦。 第74章 蛛丝马迹 监控视频中的时间缓缓消逝,何平盯的眼睛有些发酸。 他却一刻都不敢放松,眼皮眨动的速度很快,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桌上的一杯咖啡早已喝完,他没有叫服务员再上一杯,就是怕分心。 因为如果酒吧中那具无头尸体的身份真的和他一样,是即死游戏中的一名玩家的话,借助这名玩家的死亡,他可以获取到关键信息。 若是换成在别的地方,有些玩家死得悄无声息,是根本没办法从他们身上发掘出线索的。 除非其他玩家死的时候,你就在身边。 这就又出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未知的危险就在附近。 幸好在现实,幸亏有网络。 何平不用身临其境,借助科技,便可以看清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所需消耗的,不过是耐心与时间。 这两者,可比危险要来得微不足道许多。 终于,在监控视频中的进度走了大半,时间也来到八点二十分左右的时候,目标人物出现在何平的视野里。 仔细比对衣着,以及其手腕上的手表,何平可以一眼认出这名男子,就是那一具无头尸体的前身。 想通过即死游戏赠送的智能手表辨认出男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 即死游戏赠送的智能手表堪称智能,甚至还能遵循佩戴者的意愿,更换皮肤。 在这个是个男人就戴表的现代社会,佩戴手表的人数众多,智能手表还可以更换皮肤作为伪装。 直至现在,何平都只能给男子先下一个疑似玩家的标签,亟待确定。 看着男子在舞池中和身边的男女一般放肆扭动,何平变得迷惑不解起来。 如果他是一名玩家,怎么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如此放纵。 可想想酒吧内的环境,何平又有点理解了。 大概是因为酒吧人多,有安全感。 正当何平以为男子跳舞还得跳得更久时,两首歌的时间过去,男子停下了动作,向着舞池外走去。 恰恰就是这时候,在男子面前,出现了拦着他的一名女人。 何平皱眉,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有些可疑。 他暂停监控视频播放,细细观察着这个女人。 从她身上,何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不过是酒吧里面常见的一名女性顾客而已。 继续让监控视频播放,何平看见两人在交谈着什么,具体内容因为酒吧里嘈杂的环境,监控摄像头的监听功能是什么都捕捉不到。 紧接着,女人手举着拿出的手机,竖放在两人面前。 一男一女靠得更紧,明显是要来一张自拍。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男人的脑袋,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在监控视频中炸裂! 在何平短短二十八年的人生里,也才见过两次类似的场景。 一次是注满水的气球,被细小的针扎破之后,突然爆炸。 另一次则是西瓜从高处掉落,和坚硬的地面接触后碎裂,红色的果肉四溅。 后者更像,因为炸裂开来的一团,都是红色。 醒目的红,带来整个酒吧的混乱。 难怪何平之前觉得巧合之余,还察觉到不对劲。 是凶杀的话,总会有凶手,哪怕凶手跑了,现场也会有凶器遗留。 却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的离谱。 此时,何平已经无比确定,无头尸体的主人,监控视频中的男子,是和他一样的玩家。 晚八点过后的这个时间段,无缘无故突然降临的死亡,还是以脑袋像西瓜一样炸裂的方式。 至少在现实中,不会有这样离谱的一幕出现。 “被抓到了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何平暂停播放,拖动进度条向前,再度回到男人脑袋炸裂前的一段时间。 没有异常,没有谁和男子接触,一切都非常正常。 酒? 男子路过服务员从服务员那里拿到的一杯酒? 不太像,被鬼抓到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可能男子喝完酒之后过去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才被抓到。 唯一可疑的点,就是那个女人。 何平轻轻摇头,低声自语道:“不,不对,那就是一个顶多有些开放的女人而已,大概率没问题。” 女人前后的反应都非常真实,如果是鬼魂或者其它异常的存在,没必要在抓到目标后,还继续将人类形象维持得惟妙惟肖。 何平再次按下暂停键,这回是男子突然死亡前的几秒。 男子正配合着女人自拍。 “照相?”看着笔记本电脑上自拍的一男一女,何平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他自嘲一笑,意识到这个想法的离谱。 不大可能是照相,或者自拍。 又不是旅游。三天内,参与这次游戏的玩家有谁会自拍?特意照相? 即使不小心出现在别人的摄像头中,无意识当了背景板,这可能性未免太低。 鬼真靠着这条件抓玩家,那得抓到猴年马月?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何平看向女人举起的手机。 一切的发生,都在她举起手机后。 这么一想,之前解释不通的疑问,也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为什么走在街上,咖啡馆里,身处在某些地方时,时不时的会出现被窥视的感觉。 手机作为日常的通讯工具,人手一个,在大街上更是随处可见正在使用手机的行人。 大概在一些行人使用手机的时候,透过他们的手机,那只鬼已经看到了你。 当这些行人没有使用手机,那只鬼又像是失去了眼睛,没办法窥视你的动静。 “可是它究竟是怎么抓到人的呢?”何平陷入深深的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看手机就会被抓,那他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手机…智能通讯工具…” “等等!” 何平的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他现在正在使用的笔记本电脑,不是和手机一样,也是智能通讯工具? 何平睁大眼睛,面露恐惧之色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被注视,被窥视的感觉,如此的真切! 鬼,隐藏在薄薄的笔记本屏幕后面,透过薄薄的液晶,正在窥伺,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至始至终,它就在身边! 第75章 光! 身处这场游戏的每名玩家都是信息的孤岛,除了何平利用网络优势,获得差不多是第一手的信息外,至今其他人对于已有玩家死去这件事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苏山亦然。 线索杂乱无绪,他仍未找到那把正确的钥匙。 在双层观光巴士再一次经停站台时,苏山选择下车。 三天时间,吃,睡,必要的生命体征必须维持。 晚餐在列车上他已经吃过了,现在要解决的就是睡的问题。 在手机上他已经定好了今晚下榻的酒店,作为暂时的休憩所在。 人是不可能长时间不睡眠的,高压状态下,更容易导致精神崩溃。 尤其在这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专注的死亡游戏中,有的信息隐藏得非常隐秘,也许仅仅一个失神,它便会从眼前溜走。 劳逸结合,没人可以时刻保持心神紧绷,苏山必须确保自己的状态得到保证。 他走在道路旁的人行道上,从刚刚在观光巴士二层,到下了巴士,离开站台的这一段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再也没有出现过。 停下脚步,苏山环顾四周。 行人依旧,作为一座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城市中最常见永远是居住这里的市民。 路灯照射下的人行道明暗交织,总体来说光亮度足够,照亮行人前行的道路绰绰有余。 “那么,与人无关?”苏山心中暗道。 视线与前方朝他所在方向走来的行人目光有过不可避免的片刻触碰,正常的视线对焦,却不是那一种躲藏于某阴暗之地的窥伺。 行人有些讶异前方的男子站在人行道中间做什么,没有过多在意,侧身越过。 身边经过的各色行人,或快或慢,接近又离开,丝毫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 之前苏山有怀疑过,鬼是否披着一张人皮在和他们玩捉迷藏游戏,藏在隐秘处窥伺机会。 毕竟之前窥视感出现之处,不缺少的就是人。 那么现在看来,就是物了。 很有可能,窥视感由一件或者多件常见的物品带来。 甚至极有可能,鬼就躲藏在里面! 抬起手腕,苏山看了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 晚八点五十分,距离来到x市已经过去了快要一个小时。 窥视感从游戏刚开始就已经出现,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现在。 任何征兆的出现,都是有迹可循的。 借此机会,苏山有了几个大概的猜想。 仅仅只是猜想,他手中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去笃定猜想的正确性。 现在苏山只能静下心来安慰自己,游戏只是刚开始,解答疑问的时间与机会还有不少。 他从裤兜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屏保。 随着手机屏幕亮起,苏山身体出现片刻的僵硬,头皮发麻。 熟悉的窥视感再度出现,虽然仅仅只有一瞬,很快消失。 可苏山知道这不是错觉,那种暗处投来的窥视目光,使人不寒而栗的怨毒。 仅有一瞬,仍改变不了他被窥视的事实。 造成窥视感出现的… 苏山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手机。 窥视感的来源,全是因为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的动作。 这是他停留在人行道上的这段时间,唯一做出的行动。 在此之前,窥视感并未出现。 这也从侧面证明苏山之前的想法,窥视感的出现,更近似于预兆。 预兆的出现,不是没有缘由的。 “警讯么?” 即死游戏对于玩家的提醒,另一种另类的保护。 只是真的与手机有关吗?随之而来的疑问,苏山无法解答。 手机的屏幕变暗,拿着手机,他沿着人行道向前走。 手机在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太高,即使苏山自己不用,也会有其他人使用。 正如此刻在人行道上的行人,其中不少人正低头看手机,也有的正在接听电话。 除非他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否则他就算丢掉自己的手机,还是能够看到手机的存在。 况且,真的是手机吗? 窥视感不是时时刻刻存在的。 手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触发窥视感的条件。 也许,那正是在这场游戏中存活下来的关键。 休眠状态的手机,彻底的死物,拿在手中并无异常。 行走间苏山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手机屏幕上,也再无窥视感出现。 直到再次解锁手机的一瞬间,窥视感又是转瞬即逝。 锁屏,开屏,周而复始。 苏山现在的行为,像是一个拿到新奇玩具的三岁小孩,只是因为手机的一个基础功能的光影变化,便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间,等到他再打开手机的导航软件,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定好房间的酒店大门附近。 将手机放回裤兜中,现在苏山已经可以大致确定,他的行踪对于鬼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所谓迷藏,大概率根本不是什么捉迷藏游戏。 他朝酒店大门走去。 察觉这一点,影响不到苏山既定的计划。 暂时他还是安全的。 他们这些玩家,想要杀死鬼,需要找到杀死鬼的办法。 鬼想要抓到,并杀死他们,同样需要等玩家触发相应条件。 只要找到让鬼抓人的具体条件是什么,不去触发相应条件,即使找不到杀死鬼的办法,也可以完成主线任务,存活到游戏结束。 苏山踏上台阶,走进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本应向前台走去的脚步,突然顿住。 不止有一道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窥视感,像是要从里到外,将苏山这个人给剖析得明明白白一样。 长久的注视,不同于解锁手机时那短暂一瞥。 “究竟是为什么?”苏山已不是第一次面对鬼的窥伺,之前的遭遇已经给他打下坚实的基础,对于突如其来的窥伺感早已有所免疫。 只不过之前的遭遇,在现在他所面对的状况前,不值一提。 一双眼睛看着你,和无数双眼睛看着你,不可同日而语。 苏山低头,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恐惧,身体依旧止不住颤动。 这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本能反应,不受控制。 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酒店大堂铺设的光滑瓷砖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形与面容。 “难道…”苏山脑中的黑暗被一道光亮划破。 他抬头,仰头注视着大堂中央悬挂着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映照在瞳眸内。 之前的推测,猜想,尽数被推翻! “是光!” 第76章 关上世界的灯 与光线的变化有关。 在地铁站台,地下通道,观光巴士二层,人行道,以及现在的酒店大堂。 唯一相同的,不同的,就是光线! 仔细回想,明暗交织的一瞬,常伴随有窥视感出现。 在手机上,类似的体验更加具体。 “按照这个逻辑…”苏山选择闭上双眼。 鸵鸟遇到危险时,将头埋进沙子里,不代表危险不存在。 他做出一样的选择,然而受到的待遇却与鸵鸟的待遇不同。 眼前的世界陷入黑暗,只余下模糊的光亮仍旧可以穿透眼皮的阻隔,被感光组织感受到。 那无处不在,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窥视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闭上眼睛后,整个世界都与苏山切割开来,他能够感觉到的清晰个体只有自己。 耳朵捕捉到酒店客人,员工走动时鞋子踏动发出的声响,聊天交谈时声音,距离显得格外的遥远。 喧闹的世界与他之间,格格不入。 这样挺好,在他闭上眼睛之后,整个世界显得“清净”了许多。 再没有一道多余的目光,带给他被窥视之感。 没了危险预兆,代表此刻是安全的。 有脚步声接近,并在苏山身边停下。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非常客气的男声,还用上敬语,明显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估计是看他站在酒店大堂中心不动,还闭上眼睛,所以过来询问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帮我找一副墨镜过来吗?我刚做完眼部手术,医生告诉我眼睛不能够受到强光刺激,等到需要的时候我才发现把墨镜遗忘在家里了。”苏山立刻给自己编造出恰当的理由。 闭上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世界变暗。 倒不如换另外一种思路,把外界的灯关上,让整个能见的世界变暗。 所需的,不过是一副墨镜。 “好的,那请问先生您需要我帮忙把您带到休息区的沙发坐着等待吗?这样的话会更舒适一点。”酒店工作人员答应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继续贴心的问道。 苏山微笑,摆手道:“不用了,谢谢你,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就行,相信你也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吧?” “那请先生您稍稍等候,我马上去询问同事,替您找一副墨镜过来。” 话音落下,脚步声匆匆远去。 苏山继续站在原地等待,并不着急。 虽然他对鬼在哪里还一无所知,对鬼抓到玩家的手段也不清楚。 可现在的状况,比起一开始可好上不少,至少稍微安全了点。 不多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向他而来,最后在面前停下。 之前的男声响起,“先生,这是您要的墨镜。” “谢谢。”苏山伸手,掌心向上。 下一秒,冰凉且带有一点重量的墨镜入手。 将墨镜戴上,苏山这才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黑纱。 他朝着旁边看了看,窥视感并未出现。 苏山的目光这才落到面前站着的酒店工作人员身上。 “谢谢。”他郑重的道了声谢。 “这副墨镜多少钱?我买了。”苏山并没有白拿别人东西的习惯,何况还是真的帮到自己忙的人。 酒店工作人员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报上一个数字。 “先生,因为这墨镜不是全新的,所以您买的话只需要半价就行了。”他实诚的说道。 “不用。”苏山摇头,拿出手机,询问道:“扫码付款行吗?” “可以的。”酒店工作人员连忙拿出手机,轻轻点击两下,把付款码展示在苏山面前。 扫码,苏山面色不变的在付款界面输入一个数字,点击确认,输入支付密码。 “叮”的一声,酒店工作人员的手机上已经传出收款提示。 他看着手机上的收款提示显示的那个数字,不禁有些发愣。 作为服务从业人员,见识过各色不同的人群,有胡搅蛮缠,吹毛求疵,还有贪小便宜的。 像苏山这种客人,已经算是其中比较少见的那一种。 出于职业素养,这名酒店工作人员还是出声说道: “先生您这…” “你刚刚报的是半价,那我再加一半,原价购买。另外多的五百块钱,就是你的小费。”苏山说。 给出去的钱,苏山从不会收回。 小一千块钱左右,对于小有积蓄的他九牛一毛,远未达到需要用愿望铜币去支付的地步。 至于这名酒店工作人员是只拿他的小费,还是会连墨镜另一半的钱一起拿,那就不是苏山去考虑的事情。 面色一喜,酒店工作人员给苏山鞠了个躬 ,发自内心的感谢道:“先生,谢谢您!” “请问您是要住宿吗?”临末了,他不忘问道。 “对,我已经定好房间了。”苏山点头。 “那请您这边来。” 在这名殷勤的酒店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苏山迅速在酒店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拿到了房卡。 走向电梯,前往酒店客房的路上,不免被人看到他戴的墨镜,投来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 大概是看傻子吧,毕竟平常人哪有人会大晚上的还在室内戴墨镜,装酷都没这么装的。 对于这类目光,苏山毫不在意,都不能引起他哪怕一点的心理波动。 苏山乘坐电梯到达客房所在楼层,很快找到了今天晚上所要居住的房间,并用手中的房卡打开房门。 踏进房间内,随手关上房门,苏山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整个房间内,没有任何的光源存在。 连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除非主动去拉开窗帘,否则外界的灯火照射不进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更别说现在苏山还戴着墨镜并未取下,这就让漆黑变得越渐深邃。 他几乎只能看见客房中家具,物品一个大概的轮廓,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连行走都成问题,需要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才能避免身体不小心碰撞到客房中的陈设以及物品。 面对如此窘境,苏山没有一点开灯的打算,任凭黑暗将自己吞噬。 人类最本初的恐惧来自于黑暗,反而在此时,黑暗带给苏山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第77章 安全所在 “姓名。” “曲江河” “年龄?” “24岁。” “职业?” “自由职业。” 问询室内,一场问询正在进行。 曲江河坐在正中央的特制椅子上,前面放下的小桌与椅子连成一体,卡住了他所有的活动空间。 曲江河被戴上手铐的双手放在桌上,所能做的不过是扭动手腕,有限的活动手指。 上方投射下来的灯光有些刺眼,曲江河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咚咚。”问话的警员敲敲桌子,将他的注意力唤回。 曲江河看向坐在距离他不远处桌子后的两名警员,由衷的感觉到亲切与安心。 负责问询的警员问道:“你来x市干什么?” “旅游。”曲江河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理由嘛,随便想一个就行了。 以他之前的行为,最差也需要在拘留所里待上个十多天,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不过曲江河并不在乎,他只要能在拘留所里面待上三天就行。 哪怕留下案底也没关系,对现实产生的影响,到时候用愿望铜币抹平即可。 这次的游戏,只要存活过三天,就有十枚愿望铜币入账,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使用了一部分,仍可称之为丰收! 一旁正在做笔录的警员停笔,眉头微皱。 除开做笔录外,他还有另外一个作用,查疑补漏。 在身旁同事问询的同时,他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嫌疑人,不放过嫌疑人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肢体的小动作。 不同于其他的嫌疑人,其他的嫌疑人到这里,要不就是慌乱,要不就是强自伪装的镇定。 没有一个嫌疑人,会像他面前的这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悠然自得。 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安全感十足。 警员仔细在脑中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找到了。 回家! 是回家的松弛感! “老魏。”合上笔记本,将笔盖上笔帽,做笔录的警员靠近问询的警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老魏点头, “行,老杨你去查一查。” 两人已经合作多年,结下深厚情谊的同时,也都认可彼此的工作能力。 老杨起身,顺便带走了桌上可以证明曲江河身份的身份证件,向着问询室外走去。 问询室内,留下老魏和曲江河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问询室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脸疑惑,老杨走进问询室,重新在之前的位置坐下。 “查过了…” 这是曲江河所能听清的三个字,在这之后的其他内容,由于声音被刻意的压低,他啥都听不到。 将调查结果告诉了同事老魏,老杨坐直身体,脸上的疑惑消失得一干二净,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曲江河那该死的松弛感因何而来。 曲江河的档案他已经查过了,在全国联网的数据库内,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的案底。 注定他不可能是那种经年累月的惯犯,进拘留所,甚至进监狱就跟吃饭喝水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 那些人小偷小摸非常正常,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法条对其所犯之事的惩戒。 这类人是不可能傻到来袭警的。 对于嫌疑人曲江河,老杨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动机。 “你应该明白袭警的后果是什么吧?哪怕是未遂。”见老杨翻开笔记本,老魏继续开口,还特意在后果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清楚。”曲江河淡淡答道。 他自然清楚,没有什么不明白。 那时候,那环境,当然是直接一下a过去,再没有比这来得快速直接的了。 他可不是什么有勇无谋之人,用拳头顶多是被以屈辱的方式制服。 要是用上别的,因威胁度上升,可能都不用鬼出手,他得被biu的一下直接送走,现在可能还在阴间大排长龙。 事实证明,他以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式达成了所要的结果。 即,现在坐在这里,稍后还会被送到拘留所去。 在某种程度上,当他袭警未遂之后,被押送到警察局的这段时间,身旁的安防力量比之全国首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鬼抓到他需要通过什么现实介质,都注定在这股力量面前被层层削弱。 至少人,或者物,等他去到拘留所后会将接触到它们的可能性降低到极限。 有些时候,转换思维,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看押,何尝不是另类的一种保护呢? 愿望铜币在手,警员老魏的心理压迫,注定在他这里失去作用。 曲江河的回答,包括回答时的语气,表情,自然逃不过两名警员的注意。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曲江河身上感受到了许久不曾遇到的棘手。 “老魏,我们出去说。”老杨再一次合上笔记本,提议道。 老魏点点头,没有拒绝,“嗯。” 两人起身朝问询室外走去,直接将曲江河晾在里面。 以曲江河现在的状态,根本解除不了身上的束缚,那张专为嫌疑人特制的椅子,足以让他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关上问询室的门,两人站在走廊上。 沉默中,老杨开口道:“老魏,你怎么看?” “怎么看?”老魏沉思片刻,继续道:“看不懂,着实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是啊,的确太古怪了,一个没有案底的人,竟然用拳头袭警。”老杨赞同的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没有案底的人,难道说?” “嗯?”老魏疑惑的看向自己的老同事。 老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了另外一件事情,“老魏,你还记不记得兄弟单位的那件事情?就是那件嫌疑人专程坐飞机,跨省过来抢劫金店的事情。” “你是说?”老魏一下子想到发生在邻省兄弟单位的那个案件。 案子里面的嫌疑人,根本不像是奔着金子去的。他的所作所为,目的非常明确,是奔着一步到位,蹲监狱去的。 “对。我觉得这个案子,和那个案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老杨说。 两人看着彼此,多年来的默契,让他们两人都明白心中所想。 那些人,都将监狱当成避风港湾了,也不知道在外面究竟惹了什么事情。 正说话间,两人看见刑侦大队长带着本局的法医,以及痕迹物证科的同事匆匆向外跑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78章 进程 孙云奇坐在机场休息区等待着登机的广播通知,机票已经自取,接下去只等飞机落地。 “希望不要晚点。”孙云奇对于国内飞机的德性还是清楚的,好在这一趟他也不是要坐国内航班,而是飞去国外。 现在身处候机大厅中,身旁是即将乘坐飞机飞往世界各地的旅客,熙熙攘攘。 在这种环境下面,孙云奇不缺安全感。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购买商务票,去机场vip候机室休息的原因。 本来以他的身价,拥有的财富,享受vip乘机待遇绰绰有余。 这趟,孙云奇的目的很明确,乘坐飞机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国家。 毕竟这场游戏的规则中,没有要求玩家必须呆在x市! 既然如此,他当然得离得越远越好! “您好,各位旅客,请前往阿联酋的乘客到…” 机场广播声响起。 孙云奇站起身,向着机场广播中提到的登机口走去。 他身上,除了所穿衣物外,只剩下带着的手机,钱包,和一些证照以及现金。 有过一次在现实世界进行游戏的经历,重要的一部分东西,孙云奇都是随身携带的,避免在真有需要的时候还要花愿望铜币去许愿获得。 与其他大包小包的旅客不同,他更像是简单的出一趟门,去邻居家里坐一坐一样。 谁都想象不到,孙云奇这趟的目的地是阿联酋。 他并不是随便选择一个国家,阿联酋因为对本国免签证的原因,作为一个临时停靠点,再合适不过。 从现在所处的x市搭乘飞机到阿联酋远不需要三天时间,所以到时候落地后,他会在阿联酋短暂的休息一下,再搭乘下一个航班,到下一个免签证的国家去。 可以说,孙云奇已经将自己接下去的行程规划得非常清楚,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将在飞机上度过。 飞机作为天上的孤岛,处在时时刻刻移动中,他不信鬼还能跑到天上去抓他不成? 抱着和孙云奇同样的心思,x市火车站,沈飞登上了前往nc市的火车。 一路上窥视感时有时无,好在没有太大的意外。 在他登上火车后,再没遇到类似情况,沈飞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找到自己的软卧隔间,一屁股坐下,环顾四周,火车上的环境怎么都没办法跟列车上比。 软卧分上下层,左右两张,除他之外,要有人也购买软卧,有可能被分到一间,也就是四个人一间。 私密性是别想了,放个屁不盖被子,另一个人都能闻到屁的具体味道,推测出晚饭吃的什么。 在这种环境中不能考虑得太多,要能保证活下去,就是让沈飞坐三天三夜的火车硬座,他都能坚持下去。 比起命,其它的东西不在沈飞的考虑范围内。 另一边,在赶来的中介的陪同下常欣欣看完了要租住的地下室。 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对于一名资深宅女,房子有且只需一个作用,提供一个让她宅下去的环境。 环境无需太好,反正常欣欣在这里也待不了太久。 不用挑挑拣拣,和中介就租房费用展开来回拉锯,所以常欣欣的租房之路格外的顺利与快捷。 “那常小姐,明天的话我再拿租房的合同来给您签订可以吗?”眼见交易如此顺利,一笔中介费用在向他招手,中介连忙乘胜追击。 “明天吗?”坐在沙发上的常欣欣眉头微皱。 中介小心试探,“那您看?”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现在就签,最好是今天晚上就能入住。”常欣欣面不改色的说道。 “哦,好的好的。”听到常欣欣的话。中介不由得心花怒放,甚至还替她考虑了起来,“常小姐,可是房子还没有收拾过。现在这个时间也没办法叫到家政来清洁,您看…” “没事,明天我再叫家政来就行了。”常欣欣毫不在意。 这点小问题,在她眼中都不成问题。 反倒是现在跟中介交流的这点时间,带给她的不适感更多一些。 “行行。”既然租户都这么说了,中介自然也不会再客气,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两份份早已准备好的租房合同和一支笔。 接过租房合同,常欣欣略略扫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接过中介殷勤递来的笔,在乙方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大名。 合同一式双份,签下两个名字,租房的问题已是解决。 “常小姐,这一份您留着。”中介将合同推到常欣欣面前,另一份合同则放回公文包中,“这一份是要给顾先生的,我就带走了。” 对此常欣欣自然不会有异议。 “另外…第一个月的房租,您看…”中介小心翼翼的询问。 常欣欣头也不抬,掏出手机,直接问道:“房东的账户是多少。” 中介连忙报上一串数字。 常欣欣的手指在手机上一番点击,最后点击确认,已经是将房租的款项打了过去。 “钱我已经打过去了,半年的费用,你叫房东查收一下。”放下手机,常欣欣说道。 因为只能半年起租的关系,常欣欣干脆一口气租了半年。 “哦,哦,好的。”中介联连忙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房东的电话。 和房东交流确认过后,他放下手机,对常欣欣说道:“常小姐,房东那边已经收到了,没问题的话您今晚就可以入住。” “嗯。” 饶是这名中介在这行当干了许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租户却是没有见过像常欣欣这样干脆的。 因为租住地下室,房东本身出租价钱不高,谈成后中介抽成的费用稍低。 可她快啊! 从进屋到敲定租房意向,到付款,不过十多分钟! 这样的好事,哪个中介不想遇到? “那常小姐,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话,您可以开口。”心情不错的中介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找一块布把卫生间的镜子给罩起来。”常欣欣说。 “啊?” 常欣欣刚开口的时候,中介还以为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结果等常欣欣说完,他脑中的下一个念头是:就这? “可以吗?”常欣欣安安静静的坐着,说话时总不带有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中介也没有多想,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当然可以。” 第79章 安眠 咖啡厅外的散座,何平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合上。 他保持着现在这个,呆呆看着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动作早超过了十多分钟。 笔记本一合上,看不见显示屏,窥视感直接消失不见。 对了,还有手机。 何平不会忘记让他联系到笔记本电脑的那一幕。 监控视频中,那名玩家就是因为看了手机之后,整个脑袋才像西瓜一样炸裂开。 这些人们日常不可或缺的科技产品,在此刻的何平眼中,早已成了万恶之源。 之所以没有立刻丢弃它们,那是因为何平还在犹豫,权衡利弊。 在现实世界,能对他现状有所帮助的,只有手机,电脑! 和游戏论坛上网友的交流,之前入侵酒吧网络获取的监控视频,全靠着智能设备才能实现。 因为网络,他才能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主场优势。 要是丢弃手机,笔记本电脑,那他在这座城市中就跟个瞎子,聋子一样,没有多大差别。 可使用它们,又有存在危险的可能性。 至今,那名玩家脑袋炸裂的一幕,依旧存留于何平的脑袋里,令他记忆深刻。 生命能够结束得如此绚烂而残酷的,不得不说那名玩家也是极少数存在的一员。 但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炸裂的烟花之一,那可不是什么值得感到荣幸的事情! 何平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 “不,不对,是我想得太武断了。”何平猛的一拍桌子。 发出的震动声吓了散座上的其他顾客,附近的街道上的行人一跳。 何平根本没去在意他造成的小小波澜,他现在有更值得在意的事情。 现在一想,他看完监控视频后所下的结论,太过于武断,主观! 那名玩家因手机而死? 未必! 即使跟手机脱不了干系,但手机却也仅可能是介质存在的一环,根本不是造成那名玩家死亡的最直接原因。 因为在看完监控视频后,他也做了一模一样的蠢事啊。 那时候,他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看了好几秒,直到感受到被窥视感才连忙移开视线,并合上笔记本电脑。 以监控中那名玩家的死亡方式,那种突如其来的死亡,那几秒钟,他的脑袋都够盛放得如连珠炮一般。 可他没有死,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这证明了什么? 手机,笔记本电脑的确存在危险,可能鬼正借助它们,窥视你的一举一动。 仅仅如此,它还无法抓到你。 何平重新打开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这次没有感受到窥视感,何平不免有些疑惑的自语道:“走了?” 人不能因噎废食,因为存在危险的可能性,直接放弃所掌握的最大优势。 这是何平刚刚想通的一件事情。 何平重新观看监控视频,将进度条拉到那名玩家死亡前的几秒时间。 他盯着监控视频中那名年轻女子举在身前的手机看了许久。 何平狠狠挥动了下手臂,抑制不住的兴奋差点又要拿桌子出气,好在理智知道最好还是不要引起他人注意,这才将过于鲁莽的动作重新拉回。 是了!是了! 手机仅仅只是造成那名玩家死亡的原因之一,不是全部! 最直接的,是他们当时的动作! “自拍?!不要自拍就行吗?还是说,避免自己的影像被任何工具抓拍?”何平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苏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这个季节,天气变化无常,白天太热,晚上变冷,一不注意很容易身体受凉感冒。 在即死游戏中就是得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注意到,身体的状态与生死直接挂钩。 例如之前夺命速递那个游戏中,要是身体不适,那些鬼魂的速度可不会为你特别变慢。 脸上的墨镜已被取下,凭借着摸索,苏山将它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身处这种暗室中,倒也不用再去在意眼睛的睁闭与否。 现在取下墨镜,苏山眼前的世界,依旧一片漆黑,不过与之前相比,稍微改善了一点点。 随着他的世界堕入黑暗中,窥视感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 至于能不能靠着这个办法撑过三天? 苏山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夺命速递那个游戏,给了他一次惨痛的教训。 一个游戏,绝对不可能存在单一的规则。 当你为发现面前是一条死路窃窃自喜时,却不知转头踏进的,仍是一条死路。 能用墨镜得到短暂的安眠机会,对此,苏山很是感激。 虽然他之前好好睡过一觉,但还有近三天的时间在等待着他,苏山必须强迫自己睡着。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深沉的混沌深处。 呼吸由被刻意控制的韵律,逐渐变轻,直到最后是轻轻的鼾声。 苏山睡了。 对于某些人睡眠是奢侈的事情,但对于苏山这类人,经过科学训练锻炼出的睡眠方式,可以让他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够强迫身体进入睡眠。 入睡后的身体抬手,像是睡时无意识的动作。 最后手掌撑着床垫,以手臂为支撑,苏山从床上坐起。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同时,双手更是在周围摸索,一点点的触摸,感受着床垫,被子,枕头等一系列床上用品带来的触感。 一段时间后… 他转身,屁股挪向床边,双腿踩踏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 苏山站起身,开始缓缓在房间中走动。 很轻,很慢,具体形容的话,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也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一点一点,用远比正常人缓慢得多的速度,徒步丈量房间的每一寸。 时不时会停下来,用手触摸,去感触所停留周围的一切。 即使有擦碰到硬物,带来疼痛的时候,也丝毫影响不到他正在进行行动。 这些在光亮环境下可以轻易完成的事情,但在黑暗环境中,显得异常艰难与繁琐。 只不过这一刻的苏山,有大把的时间,无惧任何浪费,在入睡后,去探索这个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世界。 第80章 高空 靠窗的座位,孙云奇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时最喜欢坐的位置,他的运气不错。 这个位置风景独好,可以看见窗外快速闪过的人或物。 有些时候,看着窗外用双腿丈量距离的人群,他心中总会有种淡淡的优越感生出。 人与人是不同的,时至今日,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搭乘过飞机。有些人的出行,则由无数飞机航班组成。 孙云奇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腰,环顾四周。 人头攒动,因为买的是普通机票,客舱内的乘客人数已是达到这片空间所能容纳的最大人数。 空气有些不好,呼吸间,可以闻嗅到身侧,前后乘客身上喷着的香水,以及衣物洗涤剂带有的气味。 将目光收回,孙云奇重新看向窗外。 刚刚的灯火,高楼,已经成为了远去的斑斑点点,逐渐被黑暗吞噬。 在高空中,仍能见到一些光点闪烁,那是犹如灯塔般的人类文明之火。 直至眼中被黑暗所占据,孙云奇才移开视线。 夜间航班就是有这样的缺点,一旦起飞,很长时间内,所见的只有一片漆黑,再捕捉不到任何其它的景色。 他张嘴,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挪了挪身体,孙云奇试图让自己更舒服点。 这点在他调整座椅向后倾斜的角度后,也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 在飞机上就是如此,除非是商务舱,否则的话根本没有多大的舒适可言。 距离飞机抵达目的地还要近十个小时左右,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让孙云奇尝试在飞机座椅上睡去,还颇有难度。 他刚刚正是试过一遍,可惜没能睡着。 否则又怎么会望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为的就是酝酿睡意。 “也不知其他玩家的进度怎么样了?”孙云奇的思绪发散。 他曾生出过寻找其他玩家的念头,不过因为航班的时间关系,加上在人口如此稠密的城市中寻找其他六名玩家难度实在太大,最后他只能放弃。 这这次的迷藏游戏,截止报名时间结束,人数一直卡在7\/10这个数字上,参与的玩家并未满员。 不然7个人一起行动,总好过单独行动。 鬼在抓人时,总得一个一个抓的吧? 好几个玩家聚在一起,要是他真被鬼抓到,孙云奇也只会怪自己点背。 他猜测,即死游戏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要让他们这些玩家分散开来! 为的就是给鬼制造机会! 就算现在有玩家被鬼抓到了,他能知道吗? 不知道。 他能够从死去玩家的死亡经过中找到线索吗? 找不到。 连其他玩家死活都弄不清楚,还想要得到线索? 这么天真的期待,也就在初入死亡游戏时会产生,现在的孙云奇早已没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思绪纷飞间,孙云奇感觉到一阵尿意袭来。 进入游戏前特意清理过一次,现在一个半小时过去,正常的生理排泄反应是无法避免的。 解开系着的安全带,孙云奇伸手推了推坐在左侧与他同列的一名本国乘客的肩膀。 “干嘛!”这名被打扰的乘客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孙云奇,满脸不悦之色。 “可以让一下吗?我想要出去上个卫生间,谢谢你了。”孙云奇带着歉意,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他一向都是极力避免和游戏中的npc,或者像这次现实世界的其他人发生冲突,以免打扰到正在进行的游戏,导致危险发生。 “行吧行吧。”虽然不耐,但这名乘客还是站起身,让开了可供孙云奇进出的空间。 “谢谢。”礼貌的再次道谢,孙云奇顺利脱离桎梏他的那一方小小空间。 现在机舱中,在昏黄灯光下闭眼的乘客不在少数,具体有多少人睡着了谁也不知道。 总体来说,孙云奇引发的小小动静并没有打扰到他们。 在飞机上这本就是常事,对于坐在靠里侧的乘客更是如此。 孙云奇去到位于机舱后侧的卫生间,卫生间此刻无人使用,他推门进入后将卫生间门反锁。 在机场时孙云奇还能时不时的感受到窥视感出没,自从上了飞机,直到飞机起飞,在高空飞行,被窥视的感觉便再未曾出现过。 对此孙云奇不免自得,他可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游戏发布的内容介绍中抠字眼,才发现游戏不限制场地这个小小的线索。 由此才产生来一场跨国飞行,三天飞越三个国家的计划。 不知道其他的玩家能不能聪明的意识到这点。 一边解开皮带,拉开裤子上的拉链,孙云奇遗憾的叹了声气,还是有小小的不甘。 要是有其他玩家的联系方式,能够告诉他们这点就好了。 倒不是孙云奇乐于助人,实在是奖励太诱人! 他注视着水柱激射在马桶正中心,激起无数涟漪和泡沫,情不自禁发出惬意的叹息。 膀胱的憋闷感,正在迅速消退。 那个支线奖励,可是获取因你直接帮助存活下来的玩家3枚愿望铜币,每个人3枚,6个人加起来那就是18枚愿望铜币! 这可是一笔巨款! 重新拉上拉链,系上皮带,一系列的动作孙云奇熟悉至极,都可以闭上眼睛去完成。 虽然馋那18枚愿望铜币,但孙云奇知道,有命花和没命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他参加这场游戏,不需要得到太多,只要活下去,获得基础的存活奖励就行。 来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孙云奇清洗着双手。 不经意间,他抬头,看见镜子中倒映出的另一个自己。 略显憔悴,但比以前好多了,毕竟在即死游戏中存活下来所得到的回报,足够他在现实世界中过上优渥的生活。 尤其是愿望铜币,货币不过是衡量它价值之一的类比项。 真正说来,钱所能完成的,完不成的事情,它都能帮助你实现! 万物有价! 你买不起,那是因为你愿望铜币不够。 孙云奇伸手,正准备关上水龙头。 他突然瞪大双眼,面露惊恐之色。 在镜子中的另一个它,这一刻明明应该是手拧水龙头的动作,可它的手却远比镜子外的他抬得要高,像是在伸手触摸镜面。 那张熟悉到不能熟悉的脸,骤然变得陌生而邪异。 嘴角弧线上扬,提起,再高一点,再大一点,露出洁白的上下两排牙齿。 直到,那因为自己被发现后,再抑制不住,尽情释放的笑容! 它在笑,却半点没有笑的意思,并无愉悦。 那感觉,如提线木偶在操偶师的掌控下做出一系列动作差不了多少。 单纯的在学,在模仿,也许直到练习得纯熟了,它会变得和镜子外的那个真正的他一样。 “我找到你了呦。”孙云奇的耳边,响起它淡淡的昭告声。 “鬼!”轰然上涌的情绪,随着热血涌上脑袋。 来不及去想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飞机卫生间的镜子中,孙云奇立刻转身,两步奔到反锁的卫生间门前。 伸出手,他现在深恨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隐私反锁卫生间门,导致现在逃生之路还必须做出多余的一步。 镜子中的那个“孙云奇”,同样伸出的手已经触及到了镜面。 下一刻,“嘭”,镜子碎裂,无数碎片激射向四周。 它被分成无数扭曲的部分,从各个方向映照出此刻站在卫生间门前的孙云奇身体的一部分。 “噗嗤。” 尖锐的镜子碎片没入孙云奇的身体,从骨骼与骨骼的缝隙间穿出,带着撕裂的脏器碎片,狠狠钉在卫生间门上。 一片,又一片,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操弄这些本应该飞向各处的镜子碎片向孙云奇疾射。 密密麻麻的碎片入肉声,接连响起。 一道道伤口,飙射出的血液肆意的在卫生间中挥洒。 染红了墙面,地面。 本来已经触及到旋钮的手指,只需要轻轻一拧,反锁的卫生间门便会打开。 可孙云奇全身的力气被伤口大量流失的鲜血带着抽离,连支撑站着的力量都没有,无力的跪伏于地。 头颅抵着门,一点一点的垂落。 鲜血从伤口汩汩流下,浸湿地面,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随着血液的不断蓄积,血泊向着周围扩散开来,并透过门缝钻出卫生间,去到了过道。 第81章 镜中的她 很多人都有怪癖,在外人看起来难以理解的怪癖。 因为古怪,无法理解,所以被称为怪癖。 可怪癖真的是怪癖吗?无病呻吟的习惯? 或许,当你有过和他们一样的遭遇后,你也会因为产生的怪癖被他人视为怪人。 常欣欣站在卫生间洗手台镜子前,抬头,审视着被黑布罩得严严实实的镜面。 看得出来中介很用心,黑布边缘用透明胶带严实的粘在镜子周围的墙面上,使其不会轻易掉落。 从常欣欣的视角看去,原本可以映照出她身形的镜面已经被一片漆黑取代。 除开卫生间的这面镜子外,租住的地下室还有一面供租客使用的全身镜,常欣欣也让中介做了一样的处理,还让他搬到了堆放杂物的杂物间里。 她是有一些小怪癖,例如从不照相,手机相册中更是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自拍或者与别人的合照。 因为被凝固停滞的一刻,在常欣欣看来,跟随灵动眼神消失那被抽离的灵魂,让照片中的她变得格外陌生。 那不是她,所以常欣欣抗拒照相。 至于镜子… 几个月前,虽然常欣欣日常生活中鲜少使用镜子来打理自己,却也无法避免生活中时常接触到。 那时候她并不在意镜子,时不时还会看见镜子中那个因为长期宅在家中,不常打理,皮肤显得异常白皙,看上去又有些邋遢的自己。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进入即死游戏中,并在参与一场游戏的时候,接触到那一张挂在古堡地下牢房深处被黑纱遮挡的油画。 揭开黑纱,看见的油画中的那个她。 贵妇人穿着一身繁复的法式宫廷长裙,珠宝点缀其上,十分精致,极尽奢华。 艳丽的脸庞在画师的描绘下,栩栩如生。 一双魅惑的眼睛,注视着画外的人,仿佛有无尽的柔情絮语要去述说。 多看一下,无论男女,魂魄都仿佛要被勾走,离体而去。 樱唇若血,一幅不知道是几个世纪前的画作,颜料的颜色经过时间的摧磨,未曾黯淡半分。 明明只是一张画作,在注视它的时候,却仍能感觉到画中的贵妇还活着,笑语吟吟的面对画外的观摩者,向他们展现自身的美丽。 那只是一幅画作,也并不只是一幅画作。 在那潮湿阴冷的古堡地下牢房深处,痛苦尖嚎的众多少女灵魂,连死了都不得安息,几个世纪以来一直饱受折磨。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是油画中的贵妇人,那个她。 她死了,却又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寄宿在画中,成了一只恶灵。 直到… 常欣欣因游戏的缘故,进入古堡地下牢房深处,亲手揭开油画上的黑纱。 那一刻,油画中的贵妇人看见了几个世纪以来唯一看见的活人,以及食物。 “多么甜美,芬芳的处子气息!啊~真是让人食欲大开,迫不及待…”歇斯底里,控制不住淫靡入骨的呻吟声至今还在常欣欣的耳旁回荡。 可惜,漫长的时光,早已使这生前,死后人人畏惧的恶灵危害性大大降低。 连游戏中获得的道具,都可以将她束缚住,成为了常欣欣照镜子时,镜子里面映照出的另一个“她”。 常欣欣伸出手,指尖在黑布上缓缓划过。 触感本应该有些粗糙,这还是常欣欣亲眼看着中介从那间堆满杂物的房间中翻找出来的,不是多好的布料。 可现在她的指尖,分明感受到的是一股肌肤独有的滑腻感。 和剥开了蛋壳的白水煮蛋的蛋白触感差不了多少,吹弹可破,触感丝滑。 一丝一毫,毛孔的粗糙感都未曾有。 抑制不住怒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常欣欣!” 卫生间内,蒙住镜子的黑布突然无风自动。 不过是无力的挣扎,胶布牢牢的粘合住,使黑布没那么容易脱落。 常欣欣收回手指,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黑布。 虽然镜子被黑布遮盖,可她还是能够想见镜中那张因愤怒扭曲的美艳脸庞。 “呵。”她轻笑一声,转身正准备离去。 “常欣欣!你不想在这次的游戏中活下去吗?” 常欣欣离开卫生间的脚步一顿。 “呵呵呵呵呵…”贵妇人低声浅笑。 “我可是知道它在哪里了哦,那个鬼…”柔媚的声音惯常带着魅惑之意。 “只要,只要你让本夫人好好的吃一顿!” 这样的要求,早在常欣欣的意料之中。 甚至,她还知道贵妇人现在的模样。 她小巧的舌头肯定已经伸出,饥渴的舔舐嘴角,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享受神情。 “那又如何?”对于贵妇人的诱惑,常欣欣无动于衷。 双脚朝前跨出,她随手将卫生间门关上。 “常欣欣!” 指甲划掠过镜面的刺耳摩擦声,被紧闭的门扉隔绝在小小的卫生间中。 心动? 也许吧。 早已和这恶灵打过多次交道的常欣欣,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 至少现在不会。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拿出手机。 因为这动作,罩衫袖口被朝下一抽,露出的一截洁白手腕上,存在两道深刻的刀痕。 随意扫了一眼,常欣欣将注意力集中在打开的烂番茄小说软件界面。 自从进入即死游戏,她常常在各大小说网站中寻找相似类型的恐怖小说阅读,用来开拓一下自己的思维。 所谓食物,那可是要被吞吃殆尽的呢。 恶灵的话并不可信,人类会对自己的食物倾尽真心,为它的安危着想的么? 不会的。 现在束缚住恶灵的不过是她在即死游戏中获得的道具,如果没有道具的制约,她也早像历史中那些惨死的少女一样,成为对方青春的源泉。 至始至终,常欣欣都明白她与贵妇人之间的关系。 相互利用,相互制约,彼此都很想消灭对方,又因为道具的缘故不得不暂时相互妥协。 不到关键时候,常欣欣不会和对方交易,避免她得寸进尺。 每交易一次,喂食对方一次,她也离死越近一步。 虽能利用恶灵在游戏中存活,但这不过是在饮鸩止渴,另一种慢性死亡。 常欣欣眼眸低垂,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思绪已经飘到远方。 它,究竟是在哪里?那一只迷藏游戏中隐藏的鬼魂。 第82章 再次 躺在软卧上铺的李东放下手机,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下铺一眼。 名叫沈飞的男人大概丢了什么东西,也不开灯,就借着昏黄的灯光中在床铺上翻找,摸索。 因为入夜的关系,和他们同一个隔间的另外两名软卧乘客,已经躺在小床上睡去,还可以听见明显的鼾声。 四人有过短暂的交流,仅限于知道对方姓名,大概职业的地步。 这也是李东知道软卧下铺的男人名叫沈飞的原因。 他没打算去管沈飞丢了什么东西,打了个哈欠,在床上翻身面对着车厢墙壁,拿出手机准备继续消耗乘坐火车的憋闷时光。 床板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咯吱一声响。 对面软卧上下铺的旅客睡得正熟,没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扰美梦。 反倒俯身寻找东西的沈飞停下摸索的动作,抬起头,循着声音,看了上铺一眼。 他面无表情的重新低下头,在窸窸窣窣声中继续翻找东西。 与他同住这一火车软卧隔间的三名旅客,因为不同的原因,全都未能捕捉到,刚刚沈飞抬头时,那双被眼白占据的双眼。 夜更深了。 关上的隔间门外,其他旅客制造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不再出现。 剩下火车在行驶时产生的些许颠簸,带来的些许震动声伴随左右。 习惯了也就这样子,熟睡后,人类的大脑会自动屏蔽来自外界的细微干扰。 隔间中,三道不同来源的鼾声,各有各的韵律,此起彼伏。 “别闹。”睡在另一张软卧下铺的男性旅客用手轻轻拍开抚摸他胸腹的手掌。 紧闭的双眼,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都在说明他正陷入一场深沉的美梦中。 导致现在正在他身上摸索那双手掌,在潜意识的影响下,成为了美梦的一部分。 沈飞的手指指尖,轻轻的触摸男旅客的脸颊。 从额头向下,眉骨,眼眶,鼻梁,划过嘴唇,再由下巴,重新摸索向脸颊两侧。 一点一点,轻柔的抚摸,连舒展开的皮肤褶皱都不放过。 不多时,一张具体的面容,出现在沈飞的脑海。 摇头,收回手,沈飞抬头,全是眼白的眼眸,对着上铺的另一名男性乘客。 他抬脚,踩踏在软卧床沿,刚刚用力,床板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响动由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耳边回荡,惊醒了睡梦中的沈飞。 “嗯?”上下的眼皮艰难的撑开一条缝隙,整个可见的世界在沈飞眼中都还是一片混沌。 他转过头,看向对面的软卧,昏黄的灯光下,软卧上的男人睡得正香。 手臂艰难的撑起身体,沈飞探出头,看向睡在左右两侧上铺的同行旅客。 他们同样睡得深沉。 没有异样,他刚刚听到的异响声大概源自三人其中一个人翻身造成的动静。 在火车上,这样的情况再正常不过。 重新躺下,沈飞试图再次入睡。 可无论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盯着脑袋上方的床板,睡意一点没有,脑子反而变得越来越清醒。 “唉。”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多,距离天亮起码还得要五个小时。 真是奇怪,明明身体是那样的疲倦,可是真要入睡又没办法睡下。 “算了。”沈飞爬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轻轻拉开隔间门,踏了出去。 既然睡不着,还不如出去透透气,顺便梳理一下接下去的计划。 这个时间点的火车车厢,安静异常。 大部分的旅客,不管是不是软卧的,都以自己的方式沉沉睡去。 剩下的一些夜猫子,也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刷短视频,手机聊天,玩游戏,用上了耳机之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沈飞的出现,并未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少数的几个注意到沈飞的,也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 一个个车厢,形形色色的旅客。 这一路上,沈飞少不了旅客们的陪伴。 有人,总比那些不是人的,或者是不知道基于什么产生的游戏npc要好上许多。 沈飞朝车窗外看去,虽然是晚上,但车窗外并不被黑暗笼罩。 万家灯火,城市的灯光,沿路的路灯,编织成照亮游子归乡的星辰。 从x市到nc,横跨两个省,途中要经过多个城市,可见不到什么荒野景色。 即使铺设的铁路不经由闹市也是如此。 只有从nc到ls,越往西走,才会见到黑暗中真正闪烁的满天星光。 沈飞突然皱眉。 他感觉窗外,好像有人,有另外一张脸,一双眼睛,正透过玻璃盯着他。 可窗上,哪里有什么窗外之人? 有的,不过是车厢上方灯泡投射下的明亮灯光,映照出的车厢一角众人的身形。 当然,也包括他在内。 从某一视线角度看去,火车上的车窗可以起到一面镜子的作用,沈飞从中看到自己清晰的面庞。 之前都没注意到。 沈飞嘴巴微张,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喉管扩张到极限,震动的声带只能发出单独的音节,“嗬…嗬…” 他看见了!看见了! 然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逃避都做不了。 沈飞脸上的了然之色与绝望之感,交融成为一种扭曲的情绪。 心脏怦怦怦极速跳动,每一次膨胀,还未完全扩张,便受到了阻碍,不得不开始收缩。 有一只大手,探入他的胸腔,张开的五指,覆盖在心脏上头。 攥紧,挤压。 用力一捏。 “嘭!” 这是只有沈飞自己才听得见的碎裂声,来自他的体内。 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栽倒,沈飞砸在一名坐在硬座睡去的乘客身上。 “找…找…”他眼中的光彩在刹那间湮灭。 “哎呦!”被砸醒的乘客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双手朝前一推。 一下没推动沈飞沉重的身体。 第二下用尽全力,他总算将沈飞推开,任由他的身体倒卧在过道。 “干嘛啊你!碰瓷啊?!” 见沈飞躺在过道上迟迟没有反应,这名乘客从座位上起身,弯腰用手拽动沈飞的衣领,“喂喂,干嘛呢你?” 还是没有回应,迟疑片刻后,他跨越沈放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抬起沈飞的脑袋。 “哎呦!”看见沈飞那张苍白异常的脸,还有那双不肯闭上,圆睁的眼睛,乘客怪叫一声。 旋即他大声的呼唤起乘务员。 “乘务员,乘务员!快来人啊!有人死了!” 第83章 复盘 一夜过去,窗外的天色泛白,酒店房间内依旧笼罩在一片昏暗当中。 天光被厚厚的窗帘遮盖住,等到彻底穿透后,所遗留下的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亮光。 只有等到太阳彻底升起,那时候房间内才会变得更明亮一些。 苏山的眼皮动了动,并未直接睁开眼睛。 身体的生物钟准时运作,让他自然而然在这个时间点醒来。 他伸出手,在床边的床头柜上摸索,拿到昨天晚上放置在上头的墨镜,给自己戴上后,才放心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依旧一片漆黑。 因为早晨亮度的关系,不像夜间一样深邃到伸手不见五指。 苏山抬起手腕放在眼前,看了一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八点零一分。 摸索,戴上墨镜的时间多消耗了一分钟。 下床,他去到落地窗前,掀开厚厚的窗帘,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虽然从肉眼上,窗外景物都是同一个颜色,清晰度却不受影响。 又是新的一天。 更准确点来说,三天存活期的第一天还未过去,才刚刚过半。 苏山清楚记得时间,不会忘记。 站在窗前,他舒展了下身体。 不知为何,苏山总觉得一番休息过后,身体没有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扭动手腕时,难免有些微滞涩。 全当是刚睡醒的后遗症,苏山没有过多在意。 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苏山端起凉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记忆没有随着时间,睡眠而变得模糊。 光线的变化。 手机屏幕,包括光滑的瓷砖,以及生活中一些可以反光的物体。 在亮度足够的情况下,从某些角度,它们可以起到镜子一般的作用,清晰的映照出本人的形象。 窥视,来自于那些反光物体映照出他身形的瞬间。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有时候窥视感出现,消失得那样的快速,匆忙。 还有时候,他可以感觉到长久的窥视,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因为那个它,那个鬼,隐藏在这些反光物体后面。 它无处不在,时刻紧随,窥视着玩家,等待那一个可以抓住玩家的机会出现。 苏山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后,杯中的水还在晃荡不止。 他承认,这次游戏的名字【迷藏】,的确影响了他的主观判断。 包括游戏简介,字面含义,只怕每名玩家都以为这是个捉迷藏游戏。 所有的玩家,连同他在内,大约所有人,下意识想的都是怎么隐藏自己,躲避游戏简介中那个“好朋友”,鬼的寻找。 可躲得掉么? 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像是警铃一样,时不时的刺激一下人的神经。 鬼看人,人能够察觉到吗? 当然不行,苏山更愿意相信,这是提醒。 如果其他玩家没有意识到这点,那么他们大概率会很快被抓住。 因为生活中,能够反光的物体并不少见。 商店的橱窗,随身携带的手机,交通工具的后视镜等等… 不只是说说而已,它是真的无处不在。 “果不其然,是陷阱。”苏山喃喃自语。 这是他在看支线任务时就觉察到的,之后游戏正式开始后,他还有过更加具体的推测。 那时候的他,未曾想象到这个陷阱会是那么直接。 这一次的游戏中,鬼隐藏的杀人规则中的一条,也就是当你找到它的时候,它也就可以抓住你!杀死你! 人都死了,完成支线后奖励的10枚愿望铜币,即死游戏根本不必支付! 找到鬼,你会被鬼杀死。 不找到它,又谈何杀死它? 更别说第二个,直接帮助其他玩家生存后获得愿望铜币的任务。 不完成第三个支线任务,你能算帮助到他们吗? 三个支线任务,每一个都有坑,坑死人不偿命。 即使苏山现在知道鬼藏在反光物体后面,但他无法确定,鬼是物理性质上依附在那些物体上,还是非常规性质。 知道了又如何? 对于怎么杀死鬼,现在苏山依旧毫无头绪。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戴上一副墨镜,在他与鬼之间人为的制造出一层薄薄的屏障。 只要在物理层面上没有看到它,就不算找到它,它就没办法杀死你。 让自己看不到镜面中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中的鬼也看不到你。 有些时候,把思维扩散一点,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大不同。 苏山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他一天中,总会单独的拿一段时间来思考,从各个不同的方面去看待,不断去衡量一件事的利弊。 现在戴着的墨镜,正给他这样一段可以复盘反思的时间。 三天时间,现在第一天还没有过去。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找到鬼的所在,接下去只需要避免看到鬼,最差也能够拿到10枚保底的愿望铜币。 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前一次游戏中吃的亏,留下的教训,右侧脸颊的淤青在粉底的掩盖下还未消弭。 他现在所发掘的,最多不过是表层的死亡规则。 一定还有更深的隐藏其中,那种可以覆灭所有玩家的危机。 不是逃避,把自己当成鸵鸟把头埋进沙土里就可以躲避得了的。 整个即死游戏其实可以分为两部分,让玩家个人生存,部分生存,全部生存下来的路线。 可以简略概括,称之为生路。 导致玩家个人死亡,部分死亡,全部死亡的路线,称之为死路。 每一场游戏中,都存在几条生路。 同样,死路也是。 这点,在夺命速递那个游戏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看到反光物体中的它,明显是一条不完整的生路,只能够暂时保证自己的安全。 苏山无比清醒。 10枚愿望铜币不会那么容易获取,即死游戏不可能是善意的施舍者。 隐藏着的死路,其中至少有一条,足够导致参与游戏玩家全员死亡。 如果不主动去发掘,探索,等到这条死路主动显现。 造成的结果,会是像面对夺命速递游戏中那些解除限制的乘客鬼魂一般,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第84章 游戏之外 “希望小区,6栋608。”举着手机,看着记录地址内容的一串文字,纪泽言比对着小区大门上的名称。 就是这里没错了,程冬青家在的地方。 这个小区,和它的名字一样,充斥着一股陈旧之风。明显是有了一定年头,老旧的小区。 这点从门头那金漆差不多掉光了的四个大字看得出来。 大概是因为租金便宜,又或者是因为小区的希望之名,程冬青一家三口选择租住在这里。 不过,所谓的希望,随着程冬青死在即死游戏中,便已断绝消失。 一个三口之家,失去最主要的支撑,家中的男人之后,这个家庭所剩下的不过是沉重的绝望。 何况程冬青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丈夫,屁股后面还有没有还完的债。 债务,抚养女儿长大的责任,通通压在一个弱女子的肩膀上,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的沉重。 好在,纪泽言这一次带来了希望。 程冬青最后的遗愿,包括他以自身的死亡最后创造出的价值,都让纪泽言无法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即使,需要用上他在即死游戏隐秘的收获—愿望铜币,也是如此。 穿着一身西装,身形笔挺的纪泽言,在门卫室保安大叔的注视下踏入小区。 不搞事就行,不过像这么勤奋的业务推销员保安大叔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想到这里,保安大叔有些唏嘘。 小区里面的那些老住户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推销可以,鸡蛋拿来,其它免了。 自从踏入小区后,纪泽言便觉得路边遇到外出买菜,锻炼器材旁的大爷大妈有些古怪。 那带着期待,又在转瞬间变得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在他找到6栋的位置,走进楼道里,在楼梯拐角遇到走下来的一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后才得到解答。 “没鸡蛋?小伙子,你上的什么班啊?” 老太太的问话,让纪泽言大脑宕机,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讪笑着应付过去。 他是真没想到,普罗大众对于西装的认识,如此的质朴,接地气。 西装=推销员。 纪泽言想着正式点,才穿上平时鲜少去穿的西装,完全没有想到穿上西装后,他十分正式的成为了一名他人眼中的推销员。 带着一脸哭笑不得,纪泽言开始爬楼梯。 上了年头的小区一般都是没有电梯的,即使有人家提出要加装,因为分摊的费用问题,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在外面的时候纪泽言便注意到,小区的楼高6层。 608,指的是6楼8室。 没有电梯,有孩子,还居住在6楼,可见程冬青的窘迫。 爬上6楼,对于纪泽言一点也不吃力。 进进出出,爬上爬下,每次都需要重复这么一段路程,也称不上轻松。 纪泽言的脚步跟随着目光在楼道中移动,最后在停在608的门牌号前。 到了,程冬青的家。 门口还算干净,没有催收集团遗留的油漆和标语痕迹。 一切都在变好,起码程冬青这个赌鬼是真的在改过自新。 可惜,好人,坏人,在即死游戏中不能获得区别对待。 所有人都只有两个选择,活下去。或者,成为死人。 纪泽言眉眼低垂,伸出手,轻轻叩击防盗门。 “老程在家吗?” “叩叩。” 已经可以听见门内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继续等待。 “吱呀。”防盗门内的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有双眼睛透过缝隙朝外观察,警惕的询问道:“是谁?” “老程的朋友。”纪泽言答道,收回手。 这女声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对程冬青不离不弃的糟糠之妻。 “朋友?”周晓慧一点都没有拉开门的打算,她不记得程冬青有这么一个朋友。 程冬青沾染上赌博恶习后,所有的朋友都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了他。少有的几个真朋友,也在被借过几次钱后,情谊被消磨得干干净净,不再联系。 哪怕程冬青后面戒赌,之前的关系都没有恢复过来。 朋友?哪里还有什么上门的朋友。 只怕是来催收的罢! “对。”纪泽言语气真诚。 “我们确实是朋友,晓慧嫂子。” 不是谎话,和程冬青认识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他就死去。但程冬青的所作所为,已让纪泽言认同他是朋友。 否则他又何必来到这里? 明白程冬青的妻子存在疑虑,纪泽言继续开口道:“如果我是催收的,又何必在这里和你说废话呢?即使我是,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大家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服了周晓慧,防盗门后的木门被拉开,随后是防盗门。 身形单薄,容貌清秀的周晓慧出现在纪泽言身前。 “进来吧。” 纪泽言眉头微挑,一眼便注意到周晓慧凌乱的穿着,还有脚上那一双穿反了的拖鞋。 还有她的眼眶周围红红的,应该是哭泣过后遗留的痕迹。 整张脸更是有一股疲倦之感,看起来是昨晚没有睡好。 纪泽言正疑惑之时,客厅一角紧闭的房门打开一道缝隙,扎着丸子头的小脑袋从中探出。 “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小女孩殷切的询问。 在察觉到纪泽言注视的目光后,小脑袋瓜朝后缩了缩,怯怯观察着家中出现的这个不认识的叔叔。 “妞妞乖,你爸爸还在加班呢,还没有回来哦,你先回房间。”周晓慧转头,面带着微笑,柔声说道。 “嗯。”小女孩妞妞的小脑袋瓜轻轻点了点。 “那,爸爸回来了,妈妈要记得告诉我哦!”像是害怕周晓慧忘记一样,妞妞提了一句。 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小女孩这才听话的关上门。 周晓慧,妞妞,两个程冬青视频中提及次数最多的名字。 纪泽言心中的疑虑不降反增,程冬青的妻子周晓慧实在太过反常,包括刚刚面对妞妞露出的笑容。 小孩子看不出来,但在他眼中,那个微笑未免太过刻意了一点。 “难道?”纪泽言想到了一个解释。 可是也不对,程冬青死在游戏里面,这点列车上和他们同程的幸存玩家都知道。 唯一看过程冬青拍摄视频,知道他家里情况以及具体地址的,只有他与李鸣两人。 李鸣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又刚到,周晓慧根本无从得知程冬青的死讯。 带着这样的疑惑,纪泽言看向周晓慧。 才发现后者的脸上,不知不觉挂满晶莹的泪珠。 看着这一幕,纪泽言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他开口,尝试问道:“老程他…” “他…他出了车祸,走了。” 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候只在一瞬之间。 说完这句话后,周晓慧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也不管纪泽言就在旁边,她蹲下身,双手环抱胸前,抵在膝盖上,身体瑟缩着团成一团,埋头低声啜泣起来。 即使在这种时刻,周晓慧依旧强压悲伤,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以免引来房间中女儿妞妞的注意。 第85章 合理的死亡方式 车祸? 听到这个词,纪泽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程冬青不是死在游戏中,那些鬼魂手上的吗! 作为目击者,他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是车祸? 纪泽言心中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不是一个好的询问时机。 纪泽言脸上的异样,正在啜泣的周晓慧自然没有发现。 一分钟后,周晓慧收拾好心情,站起身,用衣袖随意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珠。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这边请。”她带着纪泽言朝前走。 已经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周晓慧不想再在孩子面前暴露。 尤其是在妞妞失去了父亲之后。 “请坐。” 纪泽言依言找了个位置,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 周晓慧坐在他对面,人显得格外的憔悴。 一落座,纪泽言便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老程出车祸了?什么时候?” “是昨天的事情,大概是接近中午十一点左右。” 细听之下,周晓慧的声音有些嘶哑,明显和那红了的眼眶出自同一个原因。 “十一点左右…”纪泽言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这个时间,恰恰和程冬青在码头上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可是不可能有两个程冬青,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两次? “怎么了吗?”周晓慧问道。 “没事。晓慧嫂子,请节哀。”纪泽言出声安慰,言语显得简单而单薄。 “你…老程好像没提起过有你这个朋友。”周晓慧皱眉。 搜寻了一番记忆,她还是没能找到有关于面前这人的任何信息。 “是这样的,嫂子,老程他很久以前借过我一笔钱。”纪泽言开口道。 纪泽言这么说了,可她还是不信,“是这样吗?” 对于枕边人,她再熟悉不过,当初只有他找别人借钱,哪里有人可以向他借钱? “是这样的,嫂子。”纪泽言笃定。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就是程冬青并不光彩的过去,导致报恩都变得有些麻烦,还得他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圆。 “我曾经向老程借过一笔钱来投资,不过当初投资很不顺利,钱还不上,我也就没脸联系老程。可能他是怕嫂子你怪罪,所以这才没有提起。” “所以?”周晓慧将信将疑。 纪泽言自然而然的顺着周晓慧的话接下去道:“所以这一次过来,我是要连本带利还钱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老程他…唉…” 起身,拿出钱包,纪泽言从钱夹中取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 “这是一张不记名支取的支票,嫂子你收下吧。” “支票?”周晓慧拿起桌子上那张薄薄的,平时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纸张。 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字后面一连串的零。 六个零! “一?一百万?” 饶是周晓慧被纪泽言说服,有些相信他是来还钱的,可当这个具体数字出现后,周晓慧仅有的一个念头就是—荒谬。 这可是一百万! 足够还清程冬青未还完的欠款,还可以结余下相当一部分用来生活。 “是的,一百万。”纪泽言表情不变。 他知道周晓慧不信,事实上当他手中出现这样一张支票的时候,他也有同样的怀疑。 1枚愿望铜币兑换到的一百万现金支票,不记名随意支取。 也就是说,这张支票不管落在谁手中,他都可以凭着这张支票到指定银行取走一百万的巨款。 拿到支票后,纪泽言还特意去了支票上标注的银行确认过,确实可以支取一百万现金。 过程嘛…当然少不了一番审视,好在结果并无差池。 “嫂子如果不信的话,找时间可以去支票上标记的银行进行确认。”纪泽言读懂了周晓慧脸上的不信任。 “没有,只是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可思议。”周晓慧虽然不信,却不会用那么直白的言语去表达不信任,而是采用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 纪泽言没有就这点继续纠缠,反而关心起了别的事情, “对了,嫂子,老程老家的伯父伯母应该已经通知到了吧?” “通知到了,公公婆婆坐的昨天夜间的飞机,今天早上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等他们过来照看妞妞,我还得赶过去殡仪馆。”周晓慧点点头,客厅中的气氛不免变得更加沉重。 “伯父伯母老了,如果可以的话,嫂子能够照顾他们的话还是多照顾一点。” “妞妞也六岁了吧?是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小孩子的学前教育得抓好。” 程冬青视频中不经意提到的信息,纪泽言都牢牢记在心中。 “还有老程的身后事,该花的钱都得花。” “这张支票是真的。”纪泽言再次重申。 周晓慧原本还是不信,可眼见纪泽言对家中情况这么清楚,她渐渐相信,纪泽言确实跟程冬青有关系,真的是来还钱。 “对了嫂子,撞老程的司机抓到了吗?”绕了一圈,纪泽言将话题重新绕回程冬青的死亡上面。 “抓到了。” “那赔偿怎么说?” 周晓慧摇头,眼中眸光黯淡,不好说,老程闯了红灯,交警进行责任认定,也是他占主要责任,估计只有人道主义赔偿。” 钱的比重,在周晓慧心中占比不高。她在乎的是程冬青这个人,否则也不会在对方沾染赌博恶习后还不离不弃,一直坚持到浪子回头。 闯红灯,车祸,程冬青的死亡方式是那样的合理。哪怕是家属,包括职能机构介入,也挑不出任何错漏。 纪泽言哑然,张张嘴,最后还是默默将未出口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怎么说? 告诉她程冬青不是被车撞死的?而是死于鬼魂之手? 谁敢信? 要是真的信了,去探究即死游戏,从而成为即死游戏中新的玩家怎么办? 程冬青已经死了,周晓慧再死去,小女孩妞妞可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孤儿。 纪泽言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但他必须断绝这种可能的发生。 有些时候,真相并不重要,了解真相也不重要。 只要活着的人可以好好活下去,对于死者,已经是最大安慰。 要是他有一天死在即死游戏中,他也愿意在现实世界,以一种合理方式死亡。 哪怕,无人知道他曾经的经历。 裤兜中的手机突然震动。 纪泽言拿出手机,选择接听。 手机那头,传来李鸣熟悉而又慌张的声音。 “纪老师,周麓,周麓他昨天跳楼自杀了!” 第86章 寻找 在房间洗了个澡,打理了下个人卫生,苏山在知道鬼的窥视跟反光物体有关后,格外注意。 尤其对于酒店卫生间的镜子,这种可以清晰映照出一个人模样,身形的镜面,更是敬而远之。 即使戴上墨镜,他也不在镜子前过多的停留,更不会向镜子投去多余的一眼。 要是再小心一点也可以,个人卫生完全可以放弃,甚至于排泄,都可以在酒店房间内进行,完全用不到卫生间。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 一举一动,苏山都自有其深意,目的性。 包括像傻子一样,在卫生间洗手台的半身镜前来来回回,走的那几趟。 在这期间,窥视感作为危险预兆,没有出现过一次。 自然,也没有什么危险。 之前复盘的那些信息,作为生路的支撑,足够保证他一段时间的安全。 苏山去到酒店餐厅,吃了一顿免费的早餐,又到酒店前台退了房间。 像是寻常的客人一般,乃至于更加的悠闲轻松。 能放松的时候就得放松,保留最基本的警惕即可。 人不可能时刻保持百分之百的戒备,那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草木皆兵,没到关键时候,自己先撑不住。 苏山向酒店外走去。 他不打算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待过久,在即死游戏里面,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初升的太阳,苏山沐浴在洒落的阳光当中,不多时,浑身已经变得暖洋洋的。 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高悬天际的太阳,墨镜很好隔绝了紫外线,这么直视都不刺眼。 苏山走下酒店台阶,向停靠在酒店门口不远处的出租车走去。 在确保自身一定安全的情况下,接下去他要做的,就是寻找杀死鬼的办法! 最差,也得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那条生路。 要掌握主动,见招拆招是无奈之举。 那么下一步,找到其他的游戏玩家,和他们进行交流,信息交换。 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启发,来支撑一个更完整的猜想网络。 行走的时候,苏山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不同的方案。 想要在一个人口几百万的城市里面,寻找到特定的6个人,难度太高,让人头疼。 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即死游戏才将参与【迷藏】游戏,连同他在内的七名玩家分散在这座城市各处。 再加上谁都不认识谁,没有信任,想要取信对方难度也是无比困难。 要知道,那可是鬼。 谁又能有充分的理由保证,和你接触的其他玩家,不是披着的人皮的鬼? 拦停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苏山迅速报出x市的一处市标建筑。 在出租车行驶的同时,他已经用手机登上了外网社交网站自己众多账号中的其中一个。 一名私家侦探,由于职业原因,接触的形形色色人物,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些许作用。 总结起来,他的计划,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砸钱开道。 苏山和认识的ai视效师联系上,迅速敲定了合作细节,给出了颇为紧凑的时间要求,直接支付订金。 不要求有多精良,只要贴合主题,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即可。 没错,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无时无刻不在遭受各类信息的轰炸。 苏山所想的,就是利用信息的传递,让那6名玩家知道有他这个人,并和他们取得联系。 不是苏山找到他们,而是让他们来找自己。 不见面,不进行直接的接触,只通过通讯,社交手段交换各自的手中拥有的信息。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谁都不用冒着风险去接触其他人。 那么接下去,就是第二步。 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制造轰动效应。 一旦吸引网络上形形色色人群的关注,他们便会成为传播链条上的一端。 甚至无需你去驱使,出于不同的原因,他们会自发的展开行动。 苏山看向车窗外,人与车,视野中所见的景物在快速的离他远去。 快节奏时代,娱乐至死。 那就让他在这个清晨,给这座城市的市民们,来一点小小的叫醒服务吧! 浓厚的雾气,遮蔽屏幕上肉眼可见的每一寸。 汽笛声鸣响。 白雾被搅动。 镜头拉远,一列充满高科技冷硬风格的银白色列车从浓雾中飞驰而出,在海面上穿行。 在它身后,浓雾像是飓风外围的云旋一样,紧跟着掀起风暴的银白列车远去。 雷鸣阵阵,划破黑暗天穹的闪电落下,击打在海面,掀起万丈浪涛。 有人在雷光中投来冷漠一瞥,面容隐没在闪烁的电光中。 唯有抬起的手臂,食指与中指之捻着的那枚白色棋子格外清晰。 “啪嗒。” 棋子落下。 隐隐约约,传来什么细微破碎,裂痕蔓延的声响。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瓦解,成为单薄的一块块镜片。 继而湮灭,化为虚无的尘埃。 一行字幕缓缓打出:新游戏【迷藏】,项目立项中,敬请期待。 “苏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视频播放完,大厦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询问苏山的意见。 “可以。”苏山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他不忘补充道: “对了,如果有人打电话来找我的话,那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他。” “好的,您放心。”面对金主的要求,工作人员自然不可能拒绝。 “那我就开始在大厦外屏上播放了?” “嗯。开始吧。”苏山拿出自己的手机,里面保存着同样一段视频。 在x市地标建筑投放总计三小时的外屏播放还不够,他还得在网络上,现今最大的短视频软件抖音投放对应内容。 点击上传,然后给自己买了个足量的抖+推送。 苏山施施然落座在一旁的沙发。 专门定做的30秒特效视频,十分短暂,不过却将苏山所想展示的要素全部展现。 银白色的列车,列车行驶时浓厚到散不去的雾气,还有那仿若被一双无形大手,冥冥中的神明操弄的命运。 以及,这一次的游戏名称。 只要参与这次游戏的其他6名玩家,有用手机观看短视频的习惯,决然不会忽略如此刻意的信息。 诱饵已下,现在的他,只需要坐在这里,等待鱼儿咬钩。 第87章 联系 随着视频发布,陆陆续续有新消息的通知弹出。 苏山点进软件后台,一条信息一条信息的翻阅。 诸如游戏类型是什么,视频花了多少钱制作,这一类的信息层出不穷。 为了不错过来自其他玩家的信息,苏山只能耐心的在消息中筛选,将一些认定无用的私信删除掉。 对于这种结果,他早有预料。但没有选择,这是找到其他玩家的有效办法。 需要时间,时间现在他还可以浪费得起,只希望能够得到对应的回报。 租住的地下室里,常欣欣正吃着外卖送来的早餐。 便捷的服务,让她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热气腾腾的早餐,也省去了和外人接触这一环节。 常欣欣吃东西的同时,另一只手在不忘手机屏幕上划动,遇到感兴趣的视频便会停下多看一会儿。 这是短视频兴起之后培养的习惯,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从昨天,到现在,租住在地下室中,常欣欣除了在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和中介接触过之外,再没有跟外界的任何人接触过。 包括外卖,她都是让外卖小哥放在门口,等他走后,才开门出去拿的。 和外界0接触,这让常欣欣可以肯定,她在地下室中时不时隐约感受到的窥视感,应该来自于周遭的物品,而非人。 那么现在,她可能和鬼共处一室。 得出这样的结论,常欣欣并不慌张,也不恐惧,拿一次性勺子舀面汤的手指更是不抖不颤。 真正说来,这间地下室,可是待了两只鬼,一个人。 勉强算是三足鼎立,她可不是那个孙刘联合才能对抗的强大魏国,反倒在这其中最为弱小。 害怕有用吗? 担心有用吗? 对改变现状都没用。 至少她还没能触发死路,那只捉迷藏的鬼还没办法来杀她。 面对险境她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镜子中的那只恶灵还需要她的喂养,需要她的身体,灵魂,才能脱离镜子的束缚,得到自由。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之间的誓约可无比牢固。 “嗯?”常欣欣发出一声轻咦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的手指随之盯着,眼睛定定的盯着上面正播放的视频。 激昂,节奏感十足的配乐。 浓雾,列车,视频结尾出现的迷藏两字。 种种因素,都让常欣欣一眼认定,视频发布者是和她一样的即死游戏玩家。 即死游戏并没有限制参与其中的玩家不能对外透露游戏的存在,大概因为根本不在乎,现实的一切认知随时都可以进行修改。 也许是因为说出去别人也不信? 或许是出于保护身边人的初衷? 又或者是戒备其他玩家顺藤摸瓜? 总之,大部分的玩家都在自发隐藏即死游戏的存在,以及自己身为即死游戏中玩家一员的身份。 点进视频发布者的主页,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视频。 明显这个账号属于那种三无账号,查不到所属人的那一种,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的隐私。 常欣欣拿出另一部手机,登录上面的默认账号,给视频发布者发去了一条私信。 这样的账号,她也有。 “叮咚。” 沙县大酒店内,靠里的一张桌子,正就写扁食吃着拌面的何平抬头,放下筷子,手指在面前笔记本电脑键盘上移动。 《火车乘客突发心梗,出行医护人员自发抢救!》 一条本地网络媒体发布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 何平编写的爬虫软件,会根据设定的关键词内容,在x市范围内,自动搜索,整理相关的新闻资讯。 列车,异常死亡,这正是何平所设定的两个关键词。 火车,总体算是列车范围。 至于心梗,这种突发疾病跟死亡有关,与异常无关。 抱着有就看看的心思,何平点进软件收集到的新闻。 果然如他所想,新闻里面没什么异常信息。 只是单纯的有个乘客在火车上突发心梗猝死,然后同在一列火车上出行的医护人员站出来进行抢救。 新闻的内容主题关注点主要还是提醒普罗大众平时注意身体情况多锻炼,并顺带歌颂了一下医护工作者救死扶伤的大爱精神。 何平摇头,拿起筷子扒拉了几口拌面。 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即死游戏中,有时候死亡来得是如此的突然。 相比较之下,何平反倒是觉得猝死会好上许多。 不像在即死游戏中,有些时候,感受到的绝望,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一件事情。 有些死法,也不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想要去体验的。 新弹出的另一个消息,引起了何平的注意。 咽下口中嚼烂的面条,何平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声念道: “x市飞往阿联酋的国际航班因为有乘客在卫生间自杀,夜间被迫迫降在f市机场?” 可惜当他点进去看之后,相关的都是一些紧急处置的内容,没有更详细的报道。 何平只能将这条信息加入笔记本电脑的收藏夹,蹲一下后续的进展。 又是一条新的消息弹出。 这一回,是一段三十秒的短视频。 当视频播放,银白色列车从浓雾中驶出的一幕,何平便知道视频发布者的身份。 有些画面,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含义,单纯的只是炫。 但在他看来,这可不是没有含义的内容。 对于如他一般的即死游戏玩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银白色列车在海面行驶,穿梭于浓雾之间的一幕。 每一次远行,都是一场未知的冒险。 谁都不知道自己踏进的是不是深渊,更不知道,能不能有回返的那一刻。 每名即死游戏玩家最害怕是这一刻,最期待的,也是这一刻。 从餐桌摆放的纸筒抽了一张纸巾随意擦了一下嘴,何平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几下,进入相关软件后找到视频发布者的主页,打下几个只有即死游戏玩家才能看得懂的名词后,点击发送。 接下去就是等待回复,看看这一位同在【迷藏】游戏中的玩家,这么大费周章是要干什么。 第88章 交流 查看,确认,删除。 苏山浏览私信的速度很快,往往一眼扫过去,便一确认内容。 屏幕上显示的红色+1的消息数字,还在不断的累积,增多。 现实这头,大厦外屏播放视频后,也没有预想中的电话打进来。 进展不顺利,苏山极有耐心,没有因此变得焦躁不安。 他正准备点进查看另一条私信,新的私信弹动,被视线捕捉到的几个词语,立刻让苏山停下手指的动作,转而点进这条私信。 列车,三等座,捉迷藏游戏。 简单的十个字,足够说明一切。 【玩家?】苏山发去一句询问。 【嗯。】 【稍等。】 【嗯。】 简单的交流之后,苏山没有发出更多的消息。 双方极有默契,没有就个人信息展开试探,相对克制。 将这条私信置顶,苏山暂时将注意力转到其它私信上面。 单找到一个玩家还不够,他还想要找到其他的玩家,这样子才能够搜集到更多的信息。 可惜,短暂的收获喜悦过后,全是失望。 不是,没有,还是没有。 其他五名玩家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他看到又一条新的私信。 【你想实现愿望吗?】 这样的留言,乍一看神经兮兮。 苏山立刻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回了一句,【铜币。】 【嘿,还好吗兄弟?】对上暗号后,沙县大酒店的何平手指快速敲动键盘,发出了新的问候。 【暂时还可以。】 紧跟在苏山的回复后面,是又一条来自何平新的消息。 【如果你是在找其他游戏玩家的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至少有一名玩家被鬼抓到,死去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这行字,苏山皱眉。 对这结果他并不意外,有的玩家没办法主动来联系他,要不是由于环境限制,要不是真的没办法联系。 人都死了,还怎么联系? 他可不想遭遇上一个游戏中出现的那种情况,同趟列车的玩家死了,加入鬼魂一方,直接增强游戏难度。 他反倒更加的关心,私信那头,和他正在交流的玩家,是怎么确定已经有玩家死去的这个信息。 这可是关键。 【稍等。】同样发了这一句,苏山不是要暂时放弃和这两名玩家的交流,继续去寻找其他的玩家。 他拉了个群,对这两名玩家发去邀请。 大数据推送还在继续,也许接下去还会有玩家联系上他,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 苏山现在只想抓住面前已有的,未有的,过后考虑。 嗦完一碗面条,正小口小口喝着面汤的常欣欣,看到邀请消息,放下一次性面碗,毫不犹豫点击了确定。 另一头的何平,也做出同样的选择。 玩家的身份,注定交织有合作与对抗。 现在在【迷藏】这个游戏中,对抗属性被无限削弱,玩家之间合作的可能性大大增强。 无论是游戏给出的支线任务奖励,还是玩家单独身处不为人所知的一处,都提供最起码的安全性。 就像现在建起的这个交流群中伶仃的三个账号,头像,名字,全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另外的玩家,别说去调查获取更多的信息,就连消息框对面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唯一有那么点机会的何平,明智的没有选择用手中掌握的黑客技术去探究另外两人的身份。 先不说能得到什么,光是被发现,被拉进黑名单,没有合作可能性这点后果,已经让他无法承受。 【相信两位都清楚,对于现在的情况,我们最好进行信息上的交流。】作为发起人,苏山当仁不让的在小群内首先发言。 【那我先来。】用着一张冷酷修狗头像的常欣欣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拥有宅女属性的她,过去的十二个小时,根本没有干太多的事情,手里拥有的信息,线索太少。 她必须抢在第一个开口,这样掌握的信息即使和他人有所重叠,也能处在一个较为主动的状态。 【鬼大概率寄宿在物体上,不是以人为载体。它应该拥有虚实穿梭的能力,可以瞬间到达另外一个地方,或者干脆,这一次的鬼,不是只有一只。】 前面半句是常欣欣确认过的,后面则完全是推论。 说完全没有根据也不对,毕竟参加这次游戏的玩家有7个人。 鬼要找到7个人,无外乎以上两种可能性。 【手机屏幕,笔记本电脑显示屏,鬼隐藏在里面。】随后何平进行补充。 两人现在展露的信息多少和苏山掌握的信息有所重叠,停留在浅显的层面。 【窥视感来自于反光的物体,以映照出人的形象为例,越清晰的,窥视感越强,越危险。鬼应该寄宿其中,所以我们所感受到的窥视感,不是没有来由,的确被看到了。】 “镜子!”看到苏山的这段话,常欣欣一下子联想到镜子,昨晚卫生间镜子里恶灵发出的诱惑,语气为什么会那样的笃定。 要是这一次的鬼也藏在镜子里,岂不是说,它和恶灵同住一个屋檐下? 算起来,那恶灵也算帮了常欣欣的大忙。 因为它的存在,常欣欣一向对镜子敬而远之。 笔记本电脑前的何平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感到庆幸,劫后余生! 昨晚观看那段监控视频后,因为有所发现,不只是对身上的智能设备有所警惕,他还有意识的躲避生活中其它一些跟屏幕性质有关的物体。 镜子,正在其中! 对了!联想到监控视频,何平将截取了关键部分的视频文件打包发送到小群里。 【你们看看,这是我拷贝下来的监控视频,里面的死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一次参与游戏的玩家之一!】 苏山点击视频,进行播放。 因为还在大厦管理处办公室的缘故,办公室内有其他人,他将外放音量调到最低。 看着手机中正在播放的视频。苏山无比专注。 早在之前,他就对何平手中掌握玩家死去的信息生出浓厚的兴趣。 现在,他竟然还能够看到现场视频! 这又怎么能不让苏山感到欣喜若狂? 是。死了一个人,不能这么高兴。 可当死亡已成既定事实,该怎么让死者开口,让生者活下去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第89章 是她 “不!不要!” 黄莺猛的睁开眼睛。 “呼,呼,呼。”她大口喘息着,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那朵盛放烟花的图影,还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她从床上坐起,后背倚着床靠,努力平复波动的心绪。 明明昨晚做完笔录后,回家洗了几次澡,之后还特别用肥皂好好在曾沾染到血液的那几块皮肤用力搓了几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恍惚间,她仍旧可以闻到一股血腥味。 连香水味道都盖不住的铁锈气息。 “莺莺,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卧室门被推开,她妈妈探进半个身子,关切的问道。 “妈!”黄莺用力点头。 黄母推开房门,快步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 看着自家女儿仓惶的表情,眼中更多几分疼惜。 “没事的,莺莺,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黄母伸出手,抓住黄莺放在薄被上的右手,轻轻拍打着手背,以示安慰。 “你这孩子…唉…”更多责备的话语,她也舍不得去说。 瞧把孩子吓的,不仅做噩梦,连手都是这样的冰凉。 “现在才9点,要不要再睡会?” 这么温柔的母亲,黄莺还是在小时候见过。等她成年以后,更多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日常相处场景。 黄莺摇摇头,拒绝道: “妈,不了,我不想再睡了。” 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一幕。 再让她睡觉,不亚于是折磨。 见状黄母也不强求,黄莺这副柔弱的样子让她心疼。 “莺莺,饿了吧?睡不着的话,那就起来吃点东西。” 黄莺本来没有多少胃口,现在黄母这么一提,肚子才后知后觉的咕咕叫起来。 “莺莺,发什么呆呢?快吃啊,不快点吃就凉了。”餐桌旁,黄母剥着手中的水煮蛋,眼见女儿又发起了呆,连忙出声提醒。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好在,还是将黄莺从失神的状态中唤醒。 “哦,好。”黄莺手中的汤匙明明舀着瘦肉粥,但她似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又重新舀了一汤匙。 把皮蛋瘦肉粥送进嘴里,黄莺的牙齿不断上下咀嚼,研磨着食物。 思绪,又情不自禁的飘飞到了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场景中。 地铁站台汹涌的人群,机场,火车,路旁小店前经过的路人,还有地下室里正张嘴不知道说着什么话的西装男子。 不同场景,场景中出现的各色男女,她所生活的城市一角。 梦境实在太古怪了,装进这么多的内容,比她以往做过的梦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最奇怪的是,平常清醒后,梦境遗留下来的,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内容,根本具体记不清楚梦中出现了什么。 这一次则与之前与众不同,她记得梦中出现的一幕幕,格外的清晰。 导致在吃早餐的时候,时不时的走神,去想那些存在于脑海中不同的梦境间幕。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除开最后出现的噩梦,黄莺也不知道前面梦境的内容是基于她平日里面哪个想法出现。 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想要去探究,寻找些什么的强烈渴望。 “莺莺,莺莺…” 黄母的呼唤再一次将黄莺从光怪陆离的梦境拉回现实。 咽下嘴中已经被嚼成糊状的食物,黄莺放下汤匙,向黄母开口道:“妈,我吃完了。” 碗中的皮蛋瘦肉粥,才被吃掉一些,连小一半都没有。 黄母正想开口劝黄莺多吃一些,但一想到女儿昨天晚上的遭遇,知道她现在胃口不会太好,于是没有开口。 “那要不莺莺你再去休息一下?”黄母提议道。 “不了,妈。”黄莺摇头。 做了一个那样噩梦,才刚醒来,她是没办法休息的,闭目养神也不愿意。 梦境中那一幕幕场景… 没有多做思考,黄莺脱口而出道:“妈,我要出去走一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出去。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或许是她自己,在告诉她要去出现在梦境中的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明明是梦境中的场景,却给她一种极度熟悉之感。 “出去?”听见黄莺的话,黄母赶紧放下手中快要剥完壳的水煮蛋。 本来她想让女儿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但看见她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许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会变好也说不定。 劝诫的言语,在出口后,完全成了不同的内容,“去哪里?需要妈妈陪你去吗?” “不了,妈。我就在小区花园里面随便散散步,很快回来的。”强忍着迫切出门的冲动,黄莺拒绝了黄母。 “唉,好吧,那你记得早点回来。”虽不放心,对于这自家叛逆的女儿,黄母也只能由她去。 踏出家门,那股迫切感变得越发的浓厚,驱使着黄莺加快脚步。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脑海中的声音循环不停,直到最后,连黄莺也不由自主的念出了那三个字。 “快一点,快一点!” 脚步匆匆。 不断有新的画面浮现脑海。 是一间三面环墙,正面被铁栏杆围住的房间。 房间里人很多,每个人穿着不同的衣物,坐在上下两层的铁架床上。 是整个世界蒙上一层阴影,却仍可看清周围物体,环境清晰的轮廓。 是一家小饭馆,陈设的桌子旁,有人正在吃着早餐。 是画面闪烁,不断在简单陈设的客厅与雾蒙蒙的黑之间跳跃。 出现在当中的人,物品的细节,栩栩如生。 着实不可思议,原本黄莺能够察觉到不对劲,毕竟她现在是醒着的状态,即使白日做梦,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地步。 可现在的她,对异常视而不见,甚至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正在运行,向下的的电梯中,仅有黄莺一个人。 “我…我这是要去哪里?”突如其来的疑问,浮现在黄莺脑海中。 她纠结的伸出双手,抓握头上的黑发,满脸苦恼。 她这是要去哪里? 一道灵光闪过,黄莺找到了答案,“对了,丢东西,我丢东西了!” 具体丢了什么东西,黄莺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找到它。 “找到它!我一定要找到它!”黄莺的脸上,隐隐呈现出一种狂热之色。 第90章 来了! 视频很短,由于截取了最关键的部分,省去苏山逐帧观看的时间。 视频中男人的死亡方式,以他多年的侦探生涯看来,着实是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的盛放,带着一种死亡的残酷美感。 现代大口径枪械是能达到如此结果的,可这是在对于枪械管理最为严格的所在,大庭广众下,也没有谁会闲着没事干这么去这样杀死一个人。 这个时间点,又是在x市范围,可疑的死法。 当太多的巧合出现在一起,便注定了不是巧合。 这是一名玩家,和他们一样参与【迷藏】的游戏玩家。 虽然苏山对于他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点,还会出现在酒吧这种场合有过一点疑虑。 不过,苏山可没有要去探究一个在即死游戏那高压生存环境下玩家的内心。 他的关注点,完全放在这名玩家死亡前的那几分钟。 【是喝的那杯酒,还是搭讪的那名女子?】 视频播放完,小群内弹出来自常欣欣的消息。 【或者干脆他的死亡,来自于死前和那名女子的自拍。】 常欣欣没有将这名男玩家的死亡原因和他在舞池中的舞蹈联系在一起,无它,他跳舞的时间挺久的,在这期间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总不可能这次游戏的其中一条死路,是要玩家去跳舞才能触发的吧? 常欣欣的想法跟苏山,何平不谋而合。 三人都没有将怀疑点放在跳舞上头。 【喝酒导致他被鬼抓到?不可能。】苏山紧接着发送的消息,将这可能性排除。 【酒属于饮品范畴,配料中关键占比最高的就是水,人不可能不喝水。】 何平,常欣欣看着苏山在小群内的发言,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 即死游戏中,所存在的导致玩家死亡的死路,都是有迹可寻的。 绝不会出现单纯为了杀死玩家而开杀这种情况。 哪怕是最后开启无限制杀戮的诡异存在,必然是在这之前玩家做错了什么,没有去阻止什么,才导致它的出现。 何平在键盘上敲出了他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怀疑过那名女子,怀疑鬼寄宿在她身上,她找到了目标,所以才导致了他的死亡。】 【后来我又仔细想想,感觉又不太可能。按照这个思路去推论的话,这一次的生路岂不是简单至极?鬼寄宿在人的身上,以物理方式移动,必须要与玩家接触,达成“抓”的条件才能杀死玩家。】 【可是这一次,x市只是起始区域,即死游戏根本没有强制要求参加【迷藏】游戏的玩家必须待在x市。要是有玩家坐上交通工具逃离x市,去到天南地北,或者时刻使自己处在移动当中,那鬼怎么可能还抓得到他?】 何平一口气打了好几段话,与同在即死游戏中的玩家交流,可不像是在游戏论坛上,还得借给恐怖游戏找寻灵感的理由才好开口。 【其实这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们看到的只是监控视频的一段时间,就这视频所提供的信息,并不能够让我们确定鬼就是视频当中的女子,她是不是拥有无视物理法则的移动能力。】 一个问题后面,往往衍生出更多的疑问,苏山现在就是如此。 【如果可以的话,你有没有能力,将酒吧昨天的监控视频弄下来?再花点时间去确认,这名女子是已经在酒吧里面,还是在那男玩家之后出现在酒吧。】 【好。】何平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有关于自己的生死,不行也得行。 还好昨天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想着有用没用就是多费点内存的事,将酒吧当天的监控视频全部拷贝到了笔记本电脑里。 现在只需要找个时间,在视频中查找那名女子的身影。 【暂时按下那女子是不是鬼的疑问,其实我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性,那就是自拍。】 这名玩家的死亡,提供给苏山最宝贵的信息,就是他死前和女子的自拍。 恰恰就是这个自拍,可以和苏山之前的推论,光线与反光物体联系起来。 【首先,我们假设鬼存在反光物体之中,在一定程度上。它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其次,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出现的窥视感,在侧面印证了第一条的可能性。】 【反光物体,因为周围光线的原因,映照出人的形象清晰度差别很大。光线越充足,反光物体中的你越清晰,鬼也看你看得更加清楚,窥视感越强。】 【那就是说,自以为在和鬼要捉迷藏的我们,其实一直以来,都在鬼的注视之下咯?】信息都摆在眼前了,常欣欣不可能还不懂,不然白费了看了那么多年的悬疑类影视剧,外加小说。 【那死路呢?】这是何平最为关注的一点。 【看到鬼。当你的身形在反光物体中映照到最为清晰的那一刻,并看到了反光物体中的它,它也就可以抓到你。】苏山下了最终结论。 否则没办法解释,视频中的男玩家,为什么会在自拍的时候突然死去。 可惜监控由于角度问题,苏山并不能确定当时他在和那女子自拍时,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 【!!】 连续两个感叹号,一上一下,先后出现,充分说明了何平,常欣欣两人的激动。 笔记本电脑,手机前的两人,看着小群中的文字,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因为套上这个猜想,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 【所以我个人的推荐是,避免接触反光物体,管好自己的眼睛。最好你可以戴上一副墨镜,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意外。】苏山把他的经验之谈分享给两人。 不是别的,当然是为了支线任务2的奖励,他可不是不图回报的那种纯粹好人。 何平敲击键盘的双手有些颤抖,再多的言语都不能表述出他这一刻的感激。 敲击下的谢谢两个字,显得那样的单薄。 冷不丁,他的视线余光扫过小店大门,大门外快步跑来的那道身影,瞬间让何平脸色大变! 他绝不会记错,这个人,那张脸! 她来了! 一把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何平夺路而逃。 他坐的位置本就离小店的小门较近,是他特意挑选的座位。 也因为何平吃饭前就已经提前付过款,在他身上也没有出现逃跑时,搞不清楚状况的老板抱着人不让走的狗血情节。 第91章 追?逃 【另外,我还在一个个人建议,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时间。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看到鬼,那鬼,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晓的规则来抓到我们。】给出办法的同时,苏山也在小群里发出了自己的担忧。 【明白。】不用苏山提醒,常欣欣早有如此想法,还提前做了准备。 狡兔三窟,兔子都知道留三个洞。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比兔子差? 早在昨晚游戏开始之初,她就利用各种渠道,在x市多个方位租了好几套房子作为落脚点,可供随时转移。 地下室不过是其中之一,之所以现在没有更换地方,不过是等着同城跑腿将其它房子的钥匙送过来。 常欣欣手指一划,手机跳转页面,屏幕上显示的跑腿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苏山看着手机上小群的聊天界面,察觉到一丝不妥。 【呵呵在吗?】他问。 小群内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苏山那一串数字的网名,一个是何平的呵呵,还有一个是常欣欣的修狗本狗。 有什么不对劲,再明显不过。 尤其是在苏山这么一问,迟迟得不到回复后,他便明白,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才导致原本屏幕那头的玩家,根本没有时间,哪怕敲击出一个简单的字符做出回应的时间都没有。 果不其然,有些意外虽然可以避免,可架不住意外主动找上门来。 在离开大厦管理处之前,苏山有必要单独的跟另外一名玩家进行说明。 【我必须要转移了,但在这之前,我们约定一个下一次联系的暗号如何?生鱼片其实是死鱼片,记得把这条聊天记录删除。】 【明白。】常欣欣那头回复简短的信息,然后删除了带有暗号的那条聊天记录。 苏山也是一样,以私信方式发送完毕后当即删除聊天记录。 至于小群中的第三人,也就是何平,苏山已经直接将他列入需要警惕的名单当中。 谁知道他下一次出现,还是不是他? 把手机放回裤兜中,苏山站起身,在大厦里面待了一段时间,现在是时候离开。 “让一让,让一让!”何平怀抱笔记本电脑,一边呼喊,一边沿着街道向前跑。 幸好上班高峰期已经过去,又因为所在的不是商业街,居民区,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在他高声呼喊之下,行人都会自觉朝着旁边避让,何平无需躲闪,自然奔跑的速度并不慢。 匆忙间回过头去,看见追来的身影时,何平被吓得亡魂大冒,脚下继续加快速度。 那张脸,他怎么可能忘记? 不可能忘记的好吗! 当时由于酒吧环境,灯光的问题,他还特别暂停视频,放大仔细看了她的形象! 为的就是,在遇到这女子的时候可以及时的辨认出来。 没错,就是她!和那名玩家在酒吧自拍,导致玩家脑袋爆炸的罪魁祸首。 她肯定就是鬼!来抓人了! 何平不知道鬼是怎么确定自己位置的,也许就像他们在小群中讨论的内容一样,至始至终,他的行踪对于鬼来说都不是秘密。 至于是不是要和鬼自拍,还是其他什么条件才鬼才能抓住他,从而杀死他,这点何平不敢,也不能去确认! 死是真的死啊!而且现在她已经追了上来! 黄莺的速度稍慢,落后在何平身后。 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黄莺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脑海中闪烁的一幕幕画面,指引着她来到这里。 周围所有的环境,都能够对照上。 包括现在身边的人,马路上行驶的汽车,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脑海中浮现的那幅动态画面中。 至于为什么要追前面那个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的男人? 黄莺其实也不太清楚,单纯只有一种强烈想要追上去的渴望。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却有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很快,连那男人的背影都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 奔跑着的黄莺脚步并未停下,她可以在脑海中可以看到快速掠过消失的景象,而那些消失的景象正随着她的前行,缓缓浮现眼前。 总会相遇的,只要沿着脚下的道路继续向前,一定可以看到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这么说着。 何平跑出去很长的一段距离,回过头来时,视野中已不见黄莺的身影。 他朝前继续奔跑几步,气喘吁吁的大口喘息,“甩…甩掉了吗?” 要不是怀中抱着的是轻薄型的笔记本电脑,没有多少重量,还存有大量的资料,刚才逃跑时他早把它丢弃。 眼见马路尽头有一辆显示空车的出租车驶来,何平连忙跑到路沿边招动手臂。 刚刚因为被一路追赶,没那个坐交通工具的时间,不然他早乘坐交通工具溜之大吉。 现在既然甩脱,那他就得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利用出租车进行转移。 向出租车招手的同时,何平还在不断向后张望,怕的就是鬼紧追不舍,突然出现。 等出租车过来需要时间,出租车停下,他上车也需要时间,还有许多出租车司机都会在确定乘客要去的地点后才会开车,全都需要消耗时间。 在这期间,要是鬼追上来可不妙。 尤其是当他上车后,在一个接近密闭的空间中,被抓住的概率大大增加。 在何平焦躁的等待中,马路上的出租车朝着他驶来,正要缓缓靠近路边停下。 同一时间,黄莺的身影,再度出现。 恰在此时,出租车靠边停下。 何平立刻冲上前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下,绑好安全带。 关上副驾车门的同时,他还反锁了车门,以防被从外面拉开。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滞涩。 “师傅!开车!市体育馆,我赶时间。不打表,一口价一百块!” “好嘞!”出租车司机眼睛一亮,当下没有犹豫,一催油门,出租车朝前行驶,混入车流中。 何平回头,向着车尾的车窗看去。 正常人类女性模样的鬼,停在距离他之前停留位置不远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鬼知道他坐上出租车,追不上所以放弃,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何平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他一拍脑袋,想到了重要的事情。连忙拿出手机,对着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女子,远远的给她拍了张照片。 第92章 转移 【是她!鬼是她!{图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乘坐电梯下到大厦一层的苏山感受到手机震动,拿出手机来看到这样一个消息时,心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朝外走的脚步一顿,苏山停在原地。 她是谁?鬼为什么是她? 两个疑问在看到文字后面附上的照片后,得到完美的解答。 照片应该是在很远的位置拍摄的,有些模糊。 点击图片,双指外拉,放大图片。 苏山目光一凝,一眼便认出了照片中主角的身份。 是她,那个酒吧监控视频中,死去玩家最后接触到的那个女子。 万万没想到,一个答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你没事吧?】苏山问。 【暂时没事,还好及时逃掉了。】出租车副驾座上的何平,敲击虚拟键盘时手指都还是颤抖着的。 还好他足够谨慎,吃饭时挑选沙县大酒店的铺面,都是看见有大小两个不同的门才进去。 吃饭,包括后面在小群中进行交流时,都不忘左右张望,警惕周围,才能在鬼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发觉,立马逃离。 【那就好,接下去有任何异常情况的话再联系,我们现在先转移。】打下这么一段话并发送后,苏山将手机放进裤兜中。 小群中账号的定位功能都是关闭的,三个人互不知晓对方的位置,不用害怕会有人将危险引到自己这边来。 苏山抬脚继续朝门口走去,脑中思绪如一团乱麻,脚步难免迟缓许多。 鬼以人的身份出现,的确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在一座常住人口五百多万的大城市中,两个单独的个体因为巧合相遇。 这可不是什么偶像剧。 因为这条信息的出现,使苏山之前的许多推测都出现了矛盾的地方。 当然,也有额外的收获。 唯一可以完全笃定的是,玩家身处的位置对于鬼来说完全透明。 躲是没有用的,鬼的视线无处不在。 任何反光的物体,都是它的眼睛。 走出大厦,苏山环视了周围一眼。 短短的交流中,追?逃,他可以得到这两个信息。 既然用上了逃字,肯定在被鬼追。 还能逃掉,证明鬼是以遵循物理规则的方式在追赶。 苏山现在要注意,提防的是视线覆盖范围内,朝他跑来的任何人形个体。 游戏范围这么大,一只鬼需要接触玩家,才能达成抓住的条件,简直是在送福利! 还有其他,没有联系到的剩余三名玩家呢? 是死是活? 活着还好说,要是死了,无疑说明,鬼不只有一只。 那现在,他算是找到鬼了吗? 还是说必须被鬼追赶,才算是找到它?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山在停靠路边的出租车与共享单车间做出选择。 他走向共享单车。 汽车有后视镜,按照他的理论,坐上出租车,哪怕不去看后视镜,鬼也可以看到里,就像是全程在观看现场直播一样。 坐上共享单车就不一样,城市中虽然难免存在大量反光物体,却不可能无处不在。 只要达成一种断断续续的效果,对鬼的追踪无疑能造成一点阻碍。 扫码,苏山坐上单车车垫,脚踏动踏板,共享单车以一种歪歪扭扭的方式朝前行驶。 他许久没有坐过单车了,难免有些生疏。 不过不要紧,多熟悉一下就行,刻在骨子里面的驾驶单车技能没那么容易忘记。 黄莺停在原地,脚刚刚抬起,迟疑着重新放下。 脑海中不同的影像,以极快的速度跳跃,变化,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滞。 有些地方是熟悉的,有些地方是陌生的,纷乱繁杂。 她能感觉到,她丢失的东西,正被可恶的小偷带走! 还不止一个,是团伙作案! 黄莺的双手紧攥成拳头,做的美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划出条条血痕。 她却恍若对疼痛无所觉察,连血液从手指与手指缝隙中渗出都没有过多的去关注。 黄莺脑海中的影像定格在一处。 她找到了! 有个自大的小偷,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位置。 定格的影像朝够倒放,最后停留在门头那四个大字上。 对这个地方,黄莺并不陌生, 明明没有去过,但她却记得前往的路线,内里的部分建筑布局。以及,现在那小偷所在的位置。 走到路边,如记忆中一样,黄莺自然而然的伸手招停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区警局。” “好嘞。” 报了要去的地点后,黄莺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任凭出租车司机自来熟的开启话匣子,她也没有过多的做出回应。 “姑娘,你去警局干什么?” 当出租车司机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触动黄莺心中的一根弦。 “丢东西了。” “哎呀,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偷太不像话了,要我说,就是要给他们更多的教训才行!” “是啊,要给他们教训才行。”黄莺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格外狰狞。 由于角度问题,出租车司机没有看到这一幕。 司机又骂了几声小偷后,关注点转到黄莺刚才招手停车时流血的掌心上头,“哎,我说,姑娘你手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小心抓到了?” “手?”经出租车司机这么一提醒,黄莺抬手,这才发现掌中的伤口,斑斑血点,半凝固的血液。 “是小偷!是小偷!”黄莺的情绪突然翻涌,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许多。 出租车司机没察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小偷实在太过猖狂,同仇敌忾的骂道:“这该死的小偷!” “该死的小偷!”黄莺附和骂道,眼中的痛恨越加深刻。 小偷的确该死!不仅害她丢了东西,还让她受伤! 真是该死! “对了,我要去警局干什么来着?”脑海中浮现的问题让黄莺一愣。 报警? 不,不对! 她想起来了! 那些警员竟然包庇小偷,将他保护起来! 一个该死的小偷,不让他死怎么行? 她要做的其实很简单,找到那个该死的小偷,让他去死!绝不能让他逃掉! 第93章 怪力 “起床了,起床了。” 扩音喇叭传出的声音,在小小空间内炸响。 无论拘留室里面的嫌疑人愿意不愿意,都在嘈杂的声音中被强制性唤醒。 曲江河睁开眼睛,翻身从铁架床上坐起。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铐铐住的两只手一起抬起,拭去眼角存在的眼屎。 在拘留室里面安全感十足,就是硬件不怎么样。 说睡了吧,跟没休息过一样。 一觉醒来,无精打采,浑身哪哪都疼。 拘留室的床板未免太过生硬,咯得很。 “滴。” 一声轻响,铁门的指示灯变成绿色,自动开启。 六名警员鱼贯而入。 看见这一幕,曲江河老实的下了床铺,背墙站着。 他可不认为对方是来释放自己的,昨天因为问询的时间过长了点,所以他就在警局拘留室和先他一步入住的室友们对付过了一晚上。 到了早上,他们这些住霸王店的住户,自然得被转送到环境更加优越,配套设施更加齐全的看守所。 那才是曲江河的梦中情地,高墙铁网,提供24小时强力安保服务,警局的拘留室可媲美不了。 “排好队,一个个走出去。”带队的警员大声道。 可能他也不想遭受自己的音浪攻击,说话的时候没有再用手里拿的扩音喇叭。 一名名室友在旁边警员的监督下自发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非常有秩序的走出拘留室。 顺从至极,只是拘留,没人想要试图反抗,让自己罪加一等。 何况双手还被手铐铐住,还在警局内部,想跑也没地方跑。 曲江河落在最后,他的待遇也与其他的室友不同。 其他嫌疑人只是在警员注视下朝外走,轮到曲江河时,他则被两名站在他身体左右的警员押着朝外走。 昨天的问询虽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基于曲江河袭警未遂的事实,警局这边还是加强了安控力度。 曲江河被押着走出拘留室,拘留室外的警局内部停车场早有一辆中巴停候等待。 拘留室是设在独立的一座小楼中,处在警局靠内,偏僻的所在,距离其它建筑有着一段距离。 不管有人要进来,还是要出去,都特别的突兀,没办法逃脱值班警员的眼睛。 上了车之后,在萍水相逢,有过一室之缘的室友们的注视下,曲江河跟着前头控制住他双手的警员朝内走。 在最后一排停下。 “坐。”警员指着车座道。 曲江河顺从的坐下。 得,巴士最尊贵的座位,就在他的屁股下面。 左右两名警员,将他架在中间,像是皇帝端坐金銮殿上宝座旁边站着的左膀右臂。 至于前方左右两排车座上的其他人,则是正在朝见的文武百官! 曲江河不自觉抬手,喉结上下移动。 身旁的警员眼疾手快的按下曲江河的手,警告道:“老实坐着,别做多余的动作!” 沉思片刻,曲江河终究还是没敢喊出:众爱卿平身,这五个字。 因为押送嫌疑犯所用,这辆中巴车是特别定做的。 四面车窗,除驾驶座外,全部都贴上了防窥的黑色窗膜。 从外面看,无法透过车窗看到车内情况。 在车内里面的话,倒是可以看到外面,不过车窗前焊接的钢管,封住了可能让嫌疑犯逃脱的空间。 即使有练缩骨功的奇人异士,都没办法穿过钢管与钢管间的缝隙。 待所有人坐稳后,中巴缓缓开动。 “女士,这是警局内部区域,我有权命令你停下!” 停车场进出入口前,值班的警员从岗亭跑出,一边喊,一边追赶从自动横杆底下踏入停车场的黄莺。 一个跑,一个追,双方的速度都很快。 黄莺的目标非常明确,正是朝着出入口这边驶来的中巴车。 再好辨认不过,停车场除了警车外,就是各类公务车辆,中巴车在里面非常的显眼。 黄莺与中巴车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缩减。 “老黄,放慢车速,二十迈,开门。”车上带队的警员也看到了朝着中巴车跑来的黄莺,没有过多的思考,他直接开口道。 他继续下令,这一次是向着坐在前排的两名警员,“小李,小丁,你们下车,一定要阻止她。小心点,如果对方身上携带攻击性武器,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开枪。” 警员的表情格外冷酷,没有因为前面正在接近中巴车的是一个弱女子,而产生松懈。 因为向看守所转送嫌疑人,这一趟他们全员配枪,自然也得到了开火的授权。 “是!”小李,小丁站起身,大声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从敞开的中巴车门跃下。 在中巴车内警员,包括曲江河在内的注视下,两人快速跑向前方的黄莺。 “站住!” 毫无疑问,在警员的警告下,黄莺没有停步。 她眼中只有那辆缓慢驶来的中巴车,还有中巴车里面的小偷! 黄莺虽然看不到小偷具体的模样,但她确信,小偷就在里面! “李哥,我掩护!”小丁停步,从腰间枪套解下手枪,打开保险,枪口对准前方的黄莺。 他握枪的手正在颤抖,没办法,只能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掌一同握紧枪柄,才让准星牢牢对准目标。 警员小李继续向前,他眼中只有黄莺一个人。 对方则好像无视了他一样,未曾改变方向。 在越靠越近之时,小李的身体朝前低俯,脚步一下比一下沉重。 最后一步,他的右脚朝后用力蹬动,前冲的势头在惯性的加持下越加暴烈。 小李伸出的双手一下子环抱住黄莺的腰肢,牢牢抱住了黄莺。 黄莺奔跑的速度一下子被遏制住。 还没等小李高兴。 “卧槽,力气怎么这么大!”警员小李瞪大双眼,直接惊骂出声。 那正被他双手环抱住的女子,她的脚步还在一步一步向前,没有停下! 这是怎样的一种怪力?能够在身上挂着成年男性重量的状态下,还能继续行动! 明明他的双腿还在朝后蹬动,产生一股股推动身体向前的力,可竟还是无法阻止女子朝前移动。 第94章 千面 黄莺朝前,这一副骨感的身体,爆发出了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力量! 在身上挂着一个全力阻止她前行的成年男性警员小李的状态下,仍能带着他,坚定的一步一步靠近中巴车。 只是比起一开始的速度,现在她的速度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这才会让警员小李生出一种对方力气好大的感慨。 虽然力气大了点,好歹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延伸到什么非人的东西上头。 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警员小丁收起配枪,扑向了纠缠的两人。 在他们身后,岗亭值班的警员已经追了上来,先小丁一步,抓住黄莺的双手,反剪在其身后。 还顺势向后扯动,带动黄莺的上半身朝后倾斜,给她身体施加一股滞后的力。 “女士,鉴于你做出过激的行为,我们有理由逮捕你!” 警员的声音在黄莺耳边响起,她充耳不闻。 身体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前后两名警员的钳制。 不过他们抓得极紧,不给黄莺任何挣脱的机会。 在第二名警员加入之后,黄莺已经是举步维艰,每一步跨得极为艰难。 用了很大的力量,身体才朝前挪动一寸。 不过很快,当第三个人,也就是警员小丁加入之后,黄莺所有的努力在三名成年男性的力量前便显得无比可笑。 黄莺整个人被按压在地面上,左右两条臂膀,都有一名警员按压,控制她的手臂,不让黄莺挣扎。 第三名警员半跪在她身上,屈膝的膝盖抵在黄莺的腰背正中。 全身的力量下压,即使黄莺努力的挺直身体,要去挣扎,在这一刻也根本无法挣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面对多次无视警告的嫌疑人,即便是女性,三名警员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 在黄莺的注视下,中巴车偏移了路线,稍稍让过了占据道路一角的他们,从侧旁驶出。 “啧啧,这女人不会是你们谁在外面欠的情债吧?”中巴车内,全程关注这一幕的嫌疑人中有人戏谑的开口。 其他嫌疑人互相看了看,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也无比好奇,想要知道具体的答案。 有人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却被旁边响起的威严声音打断,“噤声!” 带队的警员从座位上起身,环视了中巴车内的嫌疑人一圈。 在见到他们全部闭上嘴巴,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后,才满意点头。 曲江河收回目光,突然发生的意外引起了他的些许关注,仅此而已。 坐在这辆中巴车上的,除了公务在身的警员外,其他可都是嫌疑人。 谁知道里面哪个人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要是在平时,身为一个乐子人的曲江河肯定会全程关注事态进展。 不过当前的环境,以及面临的危险,都让他吃瓜的心思淡上许多。 中巴车驶出警局,向着曲江河预定的躲藏之地驶去。 没有意外发生,如果刚刚那算是意外的话。 当中巴车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挣扎着的黄莺突然放弃了挣扎,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她身上抽离。 黄莺眨眨眼,身上传来的不适感让她发出痛呼。 当她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以及当下自己的处境后,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停车场。 “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你被捕了,女士。”警员小李开口。 和同事小丁对视一眼,两人的嘴做着口型,没有发出声音。 可以通过口型,看出对方想说却克制着没有说出口的四个字:神经病吧? 虽然被控制住的女子有精神病的嫌疑,但他们仍未放松。 “被捕?我没做什么事情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黄莺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中,明明她在家中吃完早饭后,觉得心情烦闷,便出来散散心。 怎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被身穿警服的警员当成犯人一样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也不至于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见黄莺放弃挣扎,警员小李身体下压的力量放松了些许。 在他眼中,略微浮现一丝迷惘。 一夜过去,那一架国际航班飞机因为机上意外情况临时降落的所在城市,警局的忙碌终于有了结果。 偌大的会议室内,警局主要人员,包括负责案件的刑事组组员,法医齐聚一堂。 正中央的幕布上,投影仪将案件的一些基本情况投影展示出来,包括后续现场勘察,飞机上监控视频调取,以及机组人员的问话。 一旁,负责案件侦破的刑事组组长则根据幕布上显示的内容做着介绍和补充,包括解答一些在场人员的疑问。 “所以说,你们对于案子的结论是。”主抓刑侦的副局长开口道。 “自杀。”虽然不甘,刑事组组长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机上卫生间内未见火药残留,镜子镜片的炸裂方式,遗留的痕迹,镜片飞行的轨迹,也都从侧面印证不是炸弹袭击。现场未见外力侵入痕迹,死者当初身处的环境,是一个完全的密室。” “之后现场勘察,卫生间温度正常,之后询问当时第一时间进入卫生间的机组工作人员,他们也没有感受到温度异常。因此排除因温度过高,过低,导致镜子碎裂的意外。” “至于镜子,现场镜片遗留,并未提取到指纹。镜子碎片经过坚硬度测试,符合标准,不是假冒伪劣品。” “死者的资料经过调查,无任何异常,已经通知其亲属。据其家属提供的信息显示,死者是打算出国旅游,搭乘高铁于昨晚七点五十分抵达x市,晚九点于x市机场乘机。经过票务系统查询,资料可以得到对应。” “所以你就告诉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力量可以强到用镜子的碎片穿透自己的身体,最后碎片还能牢牢钉在门上?”副局长被气笑了。 刑事组组长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低头站着,老实受训。 副局长疲惫的挥了挥手,“既然调查结果是这样,那同机的旅客,包括机组人员,联系航空公司那边,让他们尽快安排转机事宜。” “是!” 会议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事实上干这行久了的老警员都清楚,有些悬案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案件存在着太多的不可能,包括你的常识,直觉都在提出质疑,可经过排查,仔细的研究,得出的结果却是没有问题。 暂时安置在一处酒店的旅客中,一名旅客在自己的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显得焦躁不安。 他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口外。 那个方向…正是x市的方位。 如果有警员在这里的话,肯定能够认出旅客的身份,因为他就是第一个发现飞机卫生间外过道上的血迹,将异常情况报告给机组人员的那名旅客。 前往x市的一列高铁上,座位上假寐的一名乘客睁开眼睛。 瞳眸中,闪烁过一幕幕不同的影像。 第95章 街溜子 苏山骑着共享单车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穿行,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中途要在哪里停下。 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某个漫不经心的瞬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更别说是鬼。 在行踪对鬼完全透明的现在,躲在哪里,在苏山看来都是没有用的。 没错,找到一个完全没有反光物体的藏身之处不是问题。 可总归是得前往藏身之地的,在路程中,你根本无法保证身边,环境中不存在反光物体。 一旦反光物体存在,捕捉到了你的身形,鬼继而追踪而来,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包括乘坐交通工具出逃也是一样。 没错,交通工具时时刻刻都在移动,几秒变换一个位置,鬼要追踪显然颇有难度。 但有一点,交通工具无论大小,都注定那只是一个棺材而已,顶多还会移动,至多,不过是更大一点。 鬼要真的登上去,被抓到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除了有限的几种交通工具,其它速度快的,逃跑时舍命一跃。不过是没被鬼杀死的另一种死法而已。 到现在,即使同在这个游戏的那名网名叫呵呵的玩家提供鬼是人形,采用物理规则以内的方式移动的线索,苏山都始终相信一点。 【迷藏】这个游戏里面,一定存在着能够随时随地到达某地抓人的鬼。 这个推论是如此的坚定,并非毫无逻辑的直觉。 支撑推论的一部分来源于如此大的游戏场地范围,例如现在。 他蹬着共享单车,同样是两条腿,难道鬼还能快过他踩着踏板的这两条腿吗? 不排除提供信息的玩家呵呵已经被鬼抓住,又被替换的可能性,但鬼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来联系他? 给错误的信息? 对于其他玩家,苏山从来都是信三分,怀疑七分。 早在小群中联系不上呵呵的时候,他就已经着手转移了。 还是为了试探他的所在? 有这必要么?何况重新出现的呵呵也没有问这个问题。 对于鬼,玩家的位置根本不是问题! 苏山比较倾向呵呵还活着这个可能性,既然他还活着,那就证明人形的鬼双腿移动速度有限。 另一部分则是来源于至今还没有联系上的其他四名玩家。 的确,存在着他们藏身于隐秘之地,没使用智能设备联系外界的情况。 于此,存在着第二条可能,那就是他们都死了。 凡事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这是苏山一贯以来的习惯。 这样当最坏的那个结果出现了以后,你也早有了各种应对方案,心理准备。 那时候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上个游戏,他就是吃了轻敌大意的亏,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共享单车在一处便利店停下,苏山骑了一段时间,还真有一种磨胯的感觉。 跳下车座,苏山走进便利店中,没花费多长的时间,已经购买好了补给品重新走出。 能量饮料,电解质饮料,巧克力,小面包,牛肉干。补水,高热量的食物现在就得备好。 还好共享单车前还有个小车篓,不然这些东西还真没地方放。 重新骑上共享单车,苏山又继续漫无目的骑行。 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的时间,这是苏山现在的准则。 他现在才惊觉自己第一晚有多莽撞,竟然还住进酒店美美睡了一觉,还好没有意外发生。 “不过,为什么没有意外发生?”苏山骑着自行车,因为速度较慢且靠近人行道里侧,因此还有分神思考的时间与空间。 倒不是说他希望发生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来说,长久时间停留于一处,鬼应该早找上门来了才对。 苏山又联想起夺命速递那个游戏,这情节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难道…” 有过一次惨痛教训的失败,何况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苏山自然记忆深刻。 “这一次的鬼还是两种形态?当时的工人鬼魂,与后来的乘客鬼魂?” 苏山情不自禁的按动共享单车车把的车铃,清脆的铃声响彻,和他发现新信息时的心情一样雀跃。 “反光物体中存在的鬼…还有被它抓到后,由乘客转变而成的鬼魂。” 很熟悉对不对? 这样一来,好像也就说得通。 “不不不,不对。”苏山摇头,眉头紧皱,推翻了刚得出的结论。 还是说不通,他第一晚在酒店停留了有差不多十一个小时,鬼就算用爬的也应该能爬到他所住酒店房间门口才对。 除非说,人形鬼的转化,出现,是需要固定的条件,或者一段较长时间才能产生。 虽说对现在抓人的鬼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但怎么在保证自己安全前提下找到它,乃至于最后杀死它,苏山还是一无所知。 至于生存,苏山倒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单手控制车把,抬起右手腕,苏山看了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 快早上九点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五个小时,三天时间的第一天时间已经过半。 接下去可是一场硬仗,不能长久在某个地方停留的同时,还要解决吃喝拉撒睡等等日常所需。 颇有难度,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现在苏山选择共享单车出行,也不是因为爱好问题。 实在是因为单车肉包铁,真发生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被鬼堵住无路可逃。 以单车的速度,随停随跑,根本不用担心跳车的时候还会受伤。 再说了,单车四面漏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都可以逃跑,毫无阻碍。 难怪近代有人称呼单车叫铁马,这个称呼非常贴切。 时间还早,苏山停下共享单车,拿出手机打开导航软件,和智能手表进行共享设置后,他这才重新出发。 在街上多溜一会儿,朝市郊去。 继续在市区待着并不安全,有一只人形鬼,不代表没有第二只,第三只。 酒吧中的那名女子要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苏山的确可以一眼认出她。 可要是其它的鬼呢?甚至,她可以换一副脸孔,一副形象。 防不胜防。 让苏山现在无比贴合街溜子形象的,正是不断朝着四周扫视的目光。 可谁又知道,苏山这个骑着共享单车街溜子,不是在看美女,而是在提防有穿着人皮的鬼朝他跑来呢? 第96章 恶灵的低语 常欣欣要收拾的东西其实没有,除开她随身带的包中一些物品外,租住的地下室里面再没有一件东西属于她。 不用停留,说走就走。 本来租住的房子也只是给提供在x市的一个落脚点而已,既然起到了相应的作用,它就完成了存在的使命。 临走前,常欣欣还好心的给房东锁上门。 至于钥匙,她要带走。 没那个功夫给房东寄回去,再说接下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启用这地方的机会。 等最后租期到了,房东自己会更换门锁,这点更不用她去操心。 去到街上,拦停一辆出租车,常欣欣报出了一个新的地址。 抵达x市之后,着手租赁的落脚点之一。 同时也是最贵,环境最好,理论上最安全所在。 位于x市市郊,一处高档休闲小区。 小区内都是独栋别墅,别墅自带院落,私密性十足。 因为是高档小区的缘故,该小区是24小时安保服务,基本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就是外卖,快递,通通进不了小区,只能停在门口,放下东西,之后由小区中专人给住户进行派送。 别墅外,小区的主要道路,都有监控,以及保安小队巡逻。 即使是人形的鬼,只要它还是人的范畴,想要突破也很有难度。 小群中的交谈常欣欣也看到了,这才第一时间想到租下的那个别墅,并决定前往。 最重要的是。独栋别墅因为占地,不止一个出口。 不像是她在城市中另外租下的那些房子,尤其是高层住宅套房,进出通常只有一个门。 一旦被鬼堵在门口,除非跳楼,否则逃无可逃。 即使侥幸逃出家门,楼梯,电梯,不同的逃生通道,最后通向的都是一楼的大门。 是,有的住宅楼或许不止一个入口。 可常欣欣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鬼只有一只。 毋庸置疑,命可只有一条。 那处别墅不同,前后都有门。而且还联通自带的车库,从车库中也可以逃离。 外有安保,内可逃生,这已经是常欣欣可以找到的最好住处。 常欣欣闭上眼睛,在出租车上闭目养神。 见状,驾驶座的出租车司机闭上嘴巴,没有出声打扰。 现在鬼追丢了人,常欣欣不知道它会不会变换目标,她也有可能处在被追踪的状态。 “欣欣,欣欣…” 常欣欣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如此柔媚,饱含情意。 换成一名正常的男人,这时候他早该被挠得春心荡漾,忍不住出声回应。 可惜的是,常欣欣是个女人,而且还知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常欣欣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 出租车上只有出租车司机,还有一个她,却是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不过,没有第三个人,不代表没有其它的东西。 恶灵寄身在镜子中,后视镜也是镜子,它出现在这里理所应当。 这也是为什么常欣欣上车后,选择闭上眼睛的原因。 不只是避免和外人交流的麻烦,她也不想看见镜子中的恶灵,那名贵妇人。 自从在即死游戏中招惹到恶灵,后者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般撕都撕不下来。 有些时候,常欣欣很羡慕那些普通人,他们看不见不该看的东西,听不见不该听的声音。 无知则无怖。 常欣欣没有回应,抿着嘴唇。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无视就能够无视得了的。 “嘻嘻。” 明明是那么邪恶,且衰朽的灵魂,却发出跟少女一样清脆悦耳的娇笑,不由得让常欣欣感觉到一阵恶心。 尤其是她还看到过恶灵真正丑陋的面容,不同于油画上捕捉定格住的那个最美瞬间。 常欣欣努力使自己不去回忆,稍稍松懈的记忆还是露出一点图影,那如同被水浸泡过,松弛而浮肿的皮肤。 “啊!” 尖利的叫声划破常欣欣的耳膜。 常欣欣咬牙,忍受这一刻的音波攻击。 来自灵魂的共鸣,注定了她即使堵上自己的耳朵,都无法使这声音减弱哪怕一分。 一道怨毒的目光落在常欣欣身上,她虽然是闭着眼睛的状态,依旧可以想见恶灵美艳的脸庞上会是怎样一副扭曲的表情。 不过那又如何呢? 它只能在那镜子里,无法触碰,感受到这世间一切美好的存在。 甚至,它连自己现在是美是丑都无法看见。 才会这么贪婪,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占据她所拥有的一切。 “常欣欣!”恶灵饱含怒气的声音,再不复之前的从容。 “你知道的,你逃不掉的!” 常欣欣还是没有理会。 她逃不掉,恶灵也逃不掉,至少现在如此。 “你以为你逃得掉那只鬼的抓捕吗?”图穷匕见,恶灵终于放出大招。 “哦。”常欣欣心中简单的一声回应,如此轻蔑。 恶灵虽有感受情绪的能力,却也没办法知晓这一刻常欣欣的真实想法。 “你以为它在抓你?它为什么要抓你?有这个必要吗?” 为了挑起常欣欣的好奇心,恶灵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然而至始至终,常欣欣都保持在一种毫无波澜的状态。 不管恶灵在说什么,她都全当做没听见。 她是好奇问题的答案,不过并不想从恶灵口中听闻,恶灵也不会这么好心的告诉她。 何况单就这个问题本身,可靠程度又有几分? “你会后悔的,迟早你会来求我!” “呵。”常欣欣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线,对恶灵的狠话置若罔闻。 真到那时候,还不知道谁要求谁! 汽车后视镜内,隐隐浮现一张美艳的面孔。 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坐在后座的常欣欣,盛怒的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即使是生气,它也带着一种生气时独有的娇憨美感。 恶灵怨毒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出租车司机,有些愤怒需要血液来平息! 它伸出手去,指甲抵在面前那层透明的坚硬阻隔上,不得寸进。 手指划落,指甲划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该死的!”克制不住的怒气化为歇斯底里的尖啸。 “嗯?”出租车司机眨眨眼,不确定般的再次看了一眼侧前方的后视镜。 的确是他眼花了,路上都是车,行驶的车流中连行人都没有一个,更别谈什么女人。 至于后座的女乘客,还是好好的闭眼坐在那里,根本没动过。 第97章 抓不住重点 “不对,不对,是转向其他目标了,还是说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规则限制?” 早转移到新地点的何平,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心中不由得产生疑问。 利用黑客技术,他黑进街道外围两侧店铺的网络,调取了店铺门口的监控探头。 监控探头覆盖范围,就是他视线所及之处,这是为什么何平敢于停下的底气所在。 只要那女子出现,他就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从而逃脱。 眼睛不能够时时刻刻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也没有关系,自制的插件已经录入女子的大概形象,身高,面容。只要她出现,ai也能够自动捕捉,进行提醒。 这是现今各大机场,包括火车站,高铁站,进出口岸常用的图影捕捉技术。 这也是为什么何平刚刚逃跑的时候,也不忘带走笔记本电脑,死也不松手的原因。 在现实世界中,给他带来的帮助实在太大! 哪怕时不时有窥视感浮现,提醒他正被鬼窥视,位置已经暴露,何平也无法放弃身上携带的智能设备! 即使是涂着蜜糖的砒霜,他也得吃! 换一种说法,也许更好接受一些。 路上存在的反光物体,无时无刻不在向着鬼通报他的位置。 既然如此,他不使用手机,笔记本电脑,结果不是一样的么? 现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中呈现出来的画面中,没有那名女子的身影。 他现在是安全的,至少暂时安全。 比起这个,何平更想确定那女子,人形鬼的出现频率,看能不能找到规律,从而去杜绝,至少规避危险出现的可能性。 还有两天多的时间,两天多的时间里,他不可能时刻不闭眼,不休息。 那些时间,恰恰是最为危险的时刻。 苏山换了辆交通工具。 彼时的他还坐在共享单车的车座上,哼哧哼哧,用力蹬动单车踏板。共享单车速度快慢,全凭双腿掌握。 现在的他,则坐在房车内,屁股底下是柔软而不颠簸的沙发。 只有在这样的大城市,才能轻而易举租赁到一辆房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作为一个移动的小家,房车非常符合苏山的要求。 让他现在可以舒舒服服坐着的原因其实非常的简单,只需要那么一个代驾就行。 既能随时随地休息,也可以随时保证移动,完美。 坐在沙发上,倚着靠背,苏山悠闲的伸了个懒腰。 他拿出手机,向小群内发去消息:【她还在追你吗?】 听到手机传来的信息提示音,何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忘关注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见一切正常,这才回复:【没有。】 稍慢一些的是常欣欣,她的回答跟何平一模一样,也是没有。 【莫非她去追其他玩家了?】何平立刻联想到这点,既然鬼没有追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极有可能是变换目标,去追其他玩家。 【也许吧。】常欣欣对此不置可否,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正在移动,鬼一时半会追不上来也有可能。 “呵呵呵。”常欣欣耳边又响起低低的浅笑。 “这些男人,还真是傻得可以呢…难怪,他们的鲜血会是那般恶臭。常欣欣,继续跟他们混下去,不仅你的血液都会变得酸臭,不再可口,只怕连你的命都会没有。”似是提醒,又似在贬低,后视镜中的恶灵坐在欧式茶桌旁边,端起茶桌上来自东方的精美青瓷茶杯,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 可惜常欣欣并未往后视镜看,哪怕只是一眼。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没有其他的玩家联系你吗?】习惯性无视恶灵的存在,常欣欣自顾自的在聊天小群中发问。 【没有。】苏山在租了一辆房车,还找了一个代驾后,多出了闲暇时间,自然没有忘记翻看短视频软件上的私信。 得到的结果,如他在小群中的发言一样,其他三名玩家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已经遭遇不测。 【要不他们已经逃到了隐秘的地方,和外界隔绝联系,要不就是已经死了。】不外乎这两种可能,何平给出了自己看法。 【你说得对,其实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会不会有其它的人形鬼存在,也就是鬼不只有一只。】苏山不吝于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想法,想法只有在和其他人的碰撞,交流中,才能迸发出灵感的火花。 后视镜中,伸出一截皓腕的贵妇人身体一僵,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回茶桌上茶托上。 何平来了兴趣,立刻回复道:【怎么说?】 【首先,每名玩家进入游戏之初应该是被分到x市的各个角落,而且我认为每名玩家所处区域应该不会出现重叠,而且相互间距离很远。】 【虽然我不知道即死游戏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这就衍生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形鬼的移动速度。之前呵呵你是逃掉了的吧?】 【对,我先是凭借着速度把她甩脱,然后上了出租车,顺利甩开了她。】何平回答。 何平的回答早在苏山的预料当中,他再多问一遍,不过是为了引出自己的问题。 【是的,你能逃走,证明人形鬼的体能,包括速度,还属于人的范畴,甚至不会是人类中顶尖的那一批。】 【你跑一百米耗费的时间是多少?当时你和人形鬼距离间隔多远?跑到上出租车的位置,有仔细计算过时间和距离吗?】 面对苏山一连串的问题,何平直接抓瞎,因为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再说跑一百米耗费的时间,都是社会人了,谁会去体测啊! 【这个…我不知道。】何平只能老实给出答案。 【暂且按下这个不谈,以我们几名玩家身处位置的不同,这只人形鬼尚且追不到你,在间隔距离如此远的情况下,她是怎么杀死其他玩家的?】在一名玩家确认死亡,其他三名玩家联系不上的情况下,苏山直接给他们全做了死亡推论。 【更别说有的玩家会选择出逃,我不信游戏规则介绍里面,关于游戏地点不作限制这条信息会没有人看出来。】 苏山不会把其他玩家当成傻子看,在这么一个死亡游戏中,谁会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连一场游戏开始前的游戏介绍,这唯一的信息都不看清楚? 只怕,在游戏开始前,手机屏幕都能被盘出浆!报纸都要被翻烂!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的那名玩家,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接受来自陌生人的邀请,来一张自拍?明明有窥视感的存在,他再傻,也不至于在心惊胆战的情况下还有闲工夫去撩妹啊!】 贵妇人胸前起伏的山峦终于平复,从地动山摇的状态,变成了静止不动的山脉。 呵,臭男人,聪明也聪明得有限,连重点都抓不住。 第98章 抓?找! 所有的问题,经过苏山整理之后,变得具象化。 【你是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文字,何平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不,说不通。当时酒吧中那名玩家死之前,是和女子外表的人形鬼十分明确的有过接触。】 苏山没有直接回答何平的疑问,反而将话题转向一个并不相干的方向,【眼睛是会骗人的。】 【之前让你查的,你查过了吗?那名女子是事先就在酒吧里面,还是在男玩家进入酒吧后才抵达的?】 何平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焦躁纠结的心绪缓缓平复。 之前因为被鬼追赶,他来不及查看酒吧监控视频。 等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后,在可以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有了时间,他自然去查了一下苏山最开始提的要求。 还好图影捕捉技术帮了大忙,不用他再费心费力的逐帧查看监控视频,从进入酒吧的客人中一个个筛选,便轻而易举得出结果。 【那女子是在晚七点半到达酒吧的。】何平给出答案。 在键盘上敲击下这行字,点击发送后,他才明白自己的疑问有多么的可笑。 常欣欣也理解了苏山这几段话背后支撑的逻辑,在如今有重要信息支撑的情况下,几乎是无懈可击。 【是的,她在游戏开始前,已经进入了酒吧。而且不是十分钟,也不是二十分钟,而是足足半个小时。【迷藏】游戏的正式开始时间是晚八点整。】 苏山的大脑正在飞速思考,敲击手机虚拟键盘的手指飞快按动,一条条脉络,在脑海中迅速成型。 事实上,世界上所有的神探,背后依靠的都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任何案件的侦破,都不会只靠一个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侦破。 法医,现场痕迹勘验,材料学专家,犯罪心理学专家,侧写师,微生物学专家,地质学专家,甚至是物理学专家。 任何案件,触及到对应的领域,都有该领域的专家协助侦破。 再强大的个人智慧终究有限,真正强大的是集体汇聚的力量。 你让奥本海默自己手搓核弹,可能吗? 他的确是皇冠上最璀璨的几颗明珠之一,可支撑他的,是那些在阴影中,看得见,看不见的沙砾。 就如人的身体,每个部分,包括微小的一个细胞都有自己的作用。 大脑起到的,不过是协调身体各个器官,进行信息整合,得出优解的方案,最终交予具体的器官去执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游戏里面,那么乐衷于和其他玩家分享信息。甚至不吝于将自己获得的信息,当作诚意,优先告诉给他们。 至于对方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要进行另外一番怎样的验证,那就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矛盾点其实非常清楚了,游戏是可以将鬼提前放置在城市中。可是,在鬼可以提前预知未来的情况下,鬼还有必要知道玩家身处何地吗?】 【她既然可以提前在酒吧里面等待,自然可以在我们途中必然出现的地方等待,又何必去追?】 苏山的表达是如此的清晰浅显,不用过多的思考,便可以读懂几行文字所要表达的含义。 何平点头,这实在过于矛盾。 即死游戏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给予鬼过于强大的能力,即使有,也有特定的缺陷,以及同样强大的限制。 不可能一次给予鬼两种强大的能力,不给参与游戏的玩家半点死路。 【可是无法解释的是,女子确实在酒吧参与那名男玩家的死亡事件中。】何平想了想,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释的可能性,【如果这女子是意外出现在酒吧中,又作为男玩家死亡,意外出现的那个因素的话。那么她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又来追我,这总归不是意外了吧?】 【是,这不可能是意外。】如此巧合的事情,苏山是不会去相信的,尤其是在即死游戏中。 这当然不会是意外,因为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可以解释得通。 【在上一次游戏中,我遇到过玩家死亡后转变而成的鬼魂。那么现在,我们所正在讨论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她身上的鬼,也是玩家死亡之后产生的,甚至就是玩家本身呢?】 这是个不久前被苏山想到,后面又自己否定,质疑的推论。 之所以现在又拿出来,是他后面想到了,码头上乘客鬼魂曾拥有的限制。 【按照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 【对。】 何平,常欣欣两人都没有表示异议。 【而且,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常欣欣发送了这行字后,拉开身上背着的挎包拉链,从中取出一本笔记本。 翻阅到有字的最后一页,上面娟秀的字体,记录着有关于【迷藏】这游戏的所有信息。 这是本记录所参与游戏信息的笔记本,一些想法,包括疑问,解谜的过程,常欣欣都会记录下来。 也许某一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如果笔记本还能遗留,大概会成为一个或者几个怪谈故事的骨架,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流传吧。 那应该是她这个与整个世界脱节之人,最后所能遗留下的唯一痕迹。 细细浏览一遍,常欣欣看得非常仔细,以确保跟脑海中的那个思路没有出入。 确认无误后,她合上笔记本,将笔记本放回挎包中,拿起手机开始敲打内容。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迷藏】的游戏介绍,包括支线任务的文字简介中,从来都没有说过,鬼要抓到我们。而是找!一直都是找啊!】 常欣欣的疑惑不是没有来由,正是因为这个找字,她才一直以为这是个和鬼捉迷藏的游戏,不是追逃游戏。 可是后来找到的那些线索,信息,又都在告诉她这不是个捉迷藏游戏。 【明明,在有反光物体存在的时候,会有窥视感存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此强烈,明显,有时候还可以感觉到赤裸不加掩饰的恶意。我们一直都在鬼的窥视下面,它到底是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呢?】 【到底是找,还是抓?为什么鬼的一些行为,和我们的遭遇,所掌握的信息,会有这么大的出入?甚至是自相矛盾!】 第99章 放飞想象力 房车平稳的行驶在城市道路上,苏山坐在房车中,丝毫感觉不到车辆行驶中产生的震动。 跟房车这种车型有关,也跟代驾稳如老狗的驾驶技术脱不了关系。 现在的环境,无疑是一个特别适合思考的环境。 不受干扰,舒适,惬意。 不像之前骑着共享单车,还需要关注路面情况,周围行人,难免分散注意力。 看着聊天小群中的那一段字,苏山当场呆怔。 是啊,什么时候,游戏简介中说过鬼要来抓玩家呢? 仔细回忆,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抠,无论哪一行,哪一个段落中,都没有说过鬼要来抓玩家。 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找字。 苏山自嘲一笑,伸出手,重重的对着右边脸颊扇动。 “啪!” 掌心打在脸颊上,一股剧痛加上酥麻感迅速出现。 一下,两下。 跟随巴掌声回荡的还有颌骨的响动。 没有因为疼痛减轻手掌的力道。 疼痛让苏山越加清醒,尤其右边脸颊之前还挨过一拳。 这样微小的细节,他竟然能忽略? 要不是有其他人提醒,他得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被忽略的这个细节? 其他玩家,包括他在内,在线索,信息的支撑下,先入为主的认为,鬼是来抓玩家的。 可像即死游戏这样严谨,缜密的游戏,绝对不可能任何词不达意,包括用错字的情况。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那般让我心惊胆战的窥视感,如果不是鬼,那又是谁?再说了,鬼如果不知道我的位置,那这个女子,那个人形鬼,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何平真是越来越迷糊了,明明其他两个人在聊天小群中的发言,让他看了都觉得很有道理,其中一些还是他之前没有深思的问题,疑惑总结。而且,都还有对应的线索,信息支撑,不是空穴来风,胡编乱造。 可仔细的斟酌后,却可以发现其中说不通的矛盾。 苏山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他们掌握的线索,信息,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单单那名在酒吧死亡的玩家身上,就存在很多说不通地方。 他是因为在手机自拍时看到出现在屏幕中的鬼,被鬼抓到而死的? 还是因为和那女子发生肢体接触而死的? 两个问题下面,又衍生出许许多多小的疑问。 例如,鬼真的藏身在反光物体中在窥视玩家吗? 还有那名女子,究竟是鬼本身,还是玩家死后加入鬼一方的呢? 太多太多的问题,知道得越多,掌握的信息越多,反而让此刻的苏山没办法理清思绪。 是即死游戏制造的干扰项?还是有意外因素,混杂在信息中,这才会出现那些矛盾的问题。 也许,这时候该无视这些已知的信息,所谓的真实性,让想象力尽情奔驰? 苏山放空大脑,就像是以前所做的一样。 靠谱?完整的证据链?缜密的逻辑?相互印证的线索信息? 反正又不是在办案,不用担心冤假错案,有无辜的倒霉蛋出现。 干嘛,想一想,只是想一想,又不会有人死。 都去见鬼去吧! 苏山脑中灵光一现。 毫无负担就是这么爽,灵感来得都特别快。 【如果,我是说如果,鬼的确是在窥视玩家,可它因为某种原因找不到玩家,只能够确定玩家身处的周遭环境呢?】 【基于这点,呵呵你能够确定吗?当时那人形鬼,是本就发现你,冲着你来的?还是说,是在你发现它之后,因为你逃跑,引来它的关注,这才发现了你,从而开始追赶你的呢?】 【我…我不知道…】何平回复。 当时那种情况,逃跑都嫌时间慢,他怎么还会有闲工夫去关注这些小细节? 包括现在被这么一提,他努力回想,也只能还原当时大致情形,更细节的,都是模糊不清的状态。 话说那种情况下,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人形鬼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人,这种人才最可怕好吧! 手机前,看着聊天小群中信息的苏山,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并不意外,也没有失望。 一般来说,人在极度恐慌下,是以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的。全力运作的大脑,会将其它信息视为冗杂无用的垃圾,不会多作处理,分析。 苏山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有意思,这个灵感,真的很有意思。 仔细一想,他甚至从中琢磨出了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另外一个方向,以及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始至终,躲避的玩家与寻找玩家的鬼,之间的关系,着实微妙。 “盲区,盲区!”苏山抬手,双眼注视张开的掌心。 思维的盲区,视野的盲区。 何谓迷藏?是捉迷藏吗? 不。 是迷?藏。 隐藏的不是玩家,而是一个谜题,以及谜题背后的答案。 游戏存在的支线任务,应该是一个个等待玩家解答的问题才对。 鬼在哪里? 玩家怎么相互拯救? 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使玩家杀死原本可以轻而易举杀死玩家的鬼? 回过神来后,苏山迅速在手机屏幕上敲击下一行字,点击发送:【记住,不要看任何可以清晰映照出形象的反光物体。还有,建议选择周围的环境大差不差的地方,最好没有标识物,人还不少,如果可以的话,闭上眼睛,装成盲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死去的那名男玩家的选择其实没毛病,酒吧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地方。错就错在,这根本就不是个捉迷藏的游戏,无论怎么躲藏,只需要一个微小的疏忽,足以致命。 【我还有需要确认的事情,之后再和你们联系。】 苏山收起手机,放飞的想象力带来的灵感着实美妙。 全凭想象可不行,他还必须要确认想象与现实中是否会存在出入。 那么接下来,就该去做一些带着风险的小小验证,从而来确定这一次游戏的生路所在。 不然,可是会死人的呦。 【什么意思啊?】何平盯着手机显示的内容,眉头越皱越深。 在看到小群中苏山的账号下线后,这种不满更是上升到顶峰,【喂喂,怎么下线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 “人多,环境大差不差的地方?或者干脆伪装成盲人?”常欣欣陷入深思。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一名陌生玩家的建议。而且还是这么离谱,意味不明的提醒。 第100章 看着我! 房车中安静异常,在如此值得高兴的时刻,苏山反而闭上眼睛。 让激荡的情绪缓缓平复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想要验证猜想正确与否,其实非常简单。 不过身旁没有其他的玩家,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说服一名玩家完全听从自己,去充当实验的小白鼠。 既然如此,只能自己上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一点小小的准备,不只是为了保证结果的可信度,也为了安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活着的玩家等待中,游戏时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何平又陆续换了几个地方,不过都是四通八达的街道,有多个逃生出口。加上入侵的街道两旁进出口处的店铺监控探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人多的地方?大差不差,没有特殊标识物的环境?”坐在一处奶茶店外散座的何平,到现在都还在琢磨之前苏山发送的那段话的具体含义。 身前桌子上,摆放着一杯奶茶,好几样小吃。 午餐就这样凑合的对付过一顿。 “我**!”琢磨过味来的何平,气得直接骂娘。 这说的,不就是酒吧吗? 酒吧人那么多,店内的装潢,除了特别的包间,卡座以外,都是基本一样的。 可那名玩家还是死在酒吧里面! 骗自己去死?何平立刻想到这点。 不像的样子。 先不说让自己去死,他那边可以获得什么利益。 单单这么明显的陷阱,又有谁会视而不见往里面跳? 何平拿起奶茶,晃动几下,吸溜一口,嘴里大口大口嚼动着珍珠。 “而且闭上眼睛,装成盲人是什么鬼?把自己当成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面危险就不存在?” 何平怎么都想不通,原先网络那头那么聪明的一个玩家,怎么会突然转换风格,变成智商下限? 自己闭上眼睛,对现状有什么帮助吗? 又不是让鬼闭上眼睛! x市最大的游乐园,常欣欣正坐在遮阳伞下,旁边人来人往。 临时起意,中途她让出租车司机变换路线,来到了这里。 人多,而且只要不玩具体的项目的话,严格来说也是没有标识物的。 常欣欣并不认为光凭这样,可以顺利让她存活至游戏结束。 不过也有可行性就是了,毕竟支线任务里面说得非常清楚。 如今着急你的性命安危的,可能都不只有你自己,还有其他玩家。 在现如今不知道剩下三名玩家死活的前提下,假设他们已经全部死亡。那么仅剩下的,唯二两个获得铜币的机会,就在他们彼此之间。 拿起被冰饮压在底下的宣传单,看着上面的宣传语,常欣欣微微点头。 “烟火晚会,看来又是一个符合条件的地方。” 拘留所中,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和室友们打成一片的曲江河,总算体会到了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是什么意思。 有吃有喝有得住,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中,很容易就没了世俗的欲望。 无须担心下一顿没得饭吃,不用为生活奔波。 不用低声下气,和人阿谀奉承。 也不会争风吃醋,因为这里都是男人。 许多老哥甚至十分清楚会受到怎样的惩处,还开始总结得与失,满怀一种释然的虔诚。 “曲江河,出来。” 管教的声音打搅了曲江河和舍友们的交流。 曲江河举手,同时站起身,出声道:“到!” 那边的管教已经在开门。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点,往往在聊到关键处,要开始哲学的思辨时,会受到外界不可抗力的影响,被打断谈话。 曲江河明白,是有警员来提审他。 之前同个监室的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至于没有的那部分人,则属于短期体验卡拥有者,他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等处罚结束,便会离开这里。 根据案件的性质,曲江河再次得到了特别的待遇。 曲江河手腕被手铐拷上后,他在一前一后两名管教的看护下,被押送到了问询室。 问询室中,早有两名警员等待。 曲江河一眼认出来,他和这两名年轻的警员有过一面之缘,在今天早上。 那时候他还见过两人英勇的表现,控制了不知道谁在外面惹下的情债,疯狂冲向中巴车的那名女子。 曲江河无法想象,爱情的力量会是那般的强大,竟然让一个弱女子拥有需要三个成年男性合力才能制服住的力气。 被引导着坐在熟悉的小铁椅,随着前面挡板的放下,扣上插销,曲江河被限制住了活动范围。 警员小丁按照问询流程,开口发问:“姓名?” “曲江河。”曲江河答道。 … 和上次问询一模一样的问题,没有变换过。 曲江河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可还是耐心老实回答。 “你上次说过,你袭警是因为认错人了?” 经这么一提,曲江河才突然想起来,这个说法的确是他上一次被问询时随口胡诌编造的。 “是。”曲江河当即承认,省得他临时再去编造新的理由。 这时曲江河才注意到,前方桌子后面,另外一名年轻警员正眼神呆滞的注视着他。 估计是年轻,业务技能还不熟练,曲江河百无聊赖的努嘴想到。 “曲江河!希望明白这是什么场合,放尊重一点,不要做出什么古怪的表情!”见曲江河还有闲工夫做出怪表情,警员小丁立刻拍拍桌子,沉声说道。 注意力都放在曲江河身上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本应该做着笔录的警员小李,手中的钢笔至始至终都没有摘下笔帽。 他就那样看着曲江河,放在桌下,看不见的另一只手,紧攥的拳头,指节已经发白。 “快去,快去,就是他!”脑海中一直有这么一个声音在萦绕。 “他?为什么是他?”大脑紧随其后的疑问,得不到任何解答。 “是他!就是他!” 警员小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的想要去到曲江河身前,但他知道不对劲,理智正在告诉他,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紧咬牙关,克制住了身体想要起身,向前的冲动。 跟着时间一同消逝的,是寸寸崩解的意志。 在一波波迫切,冲动的冲击下,逐渐瓦解。 警员小李豁然起身,绕过桌角,几步来到曲江河面前。 在他身后,警员小丁有些疑惑的看着搭档此刻的行为。 “看着我!”说话的时候,警员小李的声线颤抖,牙齿止不住的上下碰撞。 曲江河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了警员小李朝下看来的视线。 轰的一声,他的脑中回荡着雷鸣。 “原来是…这样…么?”曲江河扯动嘴角,脸上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 原来答案竟是这样,所谓的高墙,铁网,豪华的安保力量,又怎么能阻挡得了它? 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在… 可惜,太晚了,他明白得太晚。 他…被找到了… 曲江河的眼球艰难的朝下移动。 从鼻腔中流出的鼻血,已经濡湿衣服的胸口处,是大片的鲜红。 脑袋一顿,曲江河整个上身都因为这个动作被拉扯着,再控制不住,朝前重重砸在前方的小桌桌面之上。 失去光彩的双眼,死前所看见的“真相”,深深的铭刻其中。 第101章 拦停 一场小憩。 苏山从睡眠中醒转,拉开房车窗帘,窗外夕阳已斜。 从沙发上起身,这集坐卧一体的沙发,睡起来一般般,感觉腰酸背痛的。不过苏山要求不高,短暂的休息还能够达到这样的质量已经足够。 从早晨,到中午,到如今的午后,时间过得很快,也很煎熬。 穿上鞋,打开反锁的车门,苏山走下房车。 阳光正好,温度舒适,周遭的环境也很棒,他张开双臂,舒展了下筋骨。 因为有新的发现亟待验证,原先前往市郊的计划只能作废,苏山临时让代驾变换目的地,选择了城中一处可供房车停靠的公园。 他无需时刻保持移动,让鬼追踪不到。 反而此时此刻,苏山更希望,下一秒鬼就循着他留下的踪迹寻找过来。 要知道,在来这个公园的路上,他可做了不少事,生怕鬼找不到他。 苏山一路上都在透过车窗,浏览城市的美景。 路上的指示牌,道路两侧显眼的标识或者建筑物,生怕鬼迷路,他全都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这是从后视镜中看到苏山动作的代驾以为的,实际上他是在给找玩家的鬼规划线路,让它,或者它们,可以顺利寻找到自己, 可惜,直至现在,它们都没有出现。 至少苏山的视野中,没有看见朝他奔跑来的身影。 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情绪,大概是遗憾居多。 毕竟鬼能否追踪到他,这点至关重要,是苏山脑海中构织的那个图形,最基本的底层运行逻辑。 这个时间点的公园,格外热闹。 三三两两分布在公园各处的游人,或缓慢的踱着步子,或是坐在草坪上,享受城市中难得的新鲜空气。 鬼如果在这些人里面,这时候应该已经快步扑了上来。 苏山本来还有一个增加生存率的计划,不过后来还是主动放弃。 怕的就是其他目标混淆了鬼的视线,否则现在房车上早多几个男女,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享受临时组局房车派对。 站在房车车门旁的苏山,视线余光捕捉到了不远处公园长椅起身朝他跑来的人影。 脚步不动,他站在原地等候。 这当然不是鬼,是他雇佣来开房车的代驾老王,刚刚他才给老王出去吃一顿的时间。 现在看来,对方非常敬业,应该是叫了外卖之类的,在公园长椅那里对付吃了一顿。 在公园吃饭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要不是时间不对,苏山估计他还能看见在公园野餐的游人。 “苏先生,您醒了?找到您丢了的东西了吗?”代驾司机老王跑到苏山面前,开口问道。 刚准备点下的脑袋一下子抬起,苏山直视代驾司机,锐利的目光让后者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找东西?我什么时候丢东西了?” 老王观察了一下苏山的表情,见只是疑惑,没有其它的什么情绪表露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之前我吃完饭后,回来想看看您醒了没有,好问一下之后的行程。那时候我透过车窗后窗帘的缝隙,看见您在房车里面摸索着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您真不是丢东西了吗?” 当然下意识的腹诽代驾司机不敢说出来,他知道有钱人都比较忌讳隐私这点,像是梦游这种平日中肯定都藏着掖着,不会暴露。 苏山紧盯代驾司机说话时的神情,对方在他否认过后产生的呆愣,不解,以及生怕触碰到他禁忌的小心翼翼不似作伪。 可他刚刚,明明在房车上小憩了一会儿,中途根本没有起来过! 更别说丢东西了,他带的都是随身物品,根本没丢,又何谈去寻找丢失的东西呢? 再看看代驾司机脸上那一副,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简单的雇佣关系,你放心我一定会很有职业操守的不会泄露出去的神情,苏山便熄了解释的心思。 他的确没有梦游症,要不是代驾司机,苏山都不清楚自己入睡后产生的异样。 苏山摄人的目光软化,多亏了代驾司机,否则他还得继续在这里等下去。 在一处地方等待,看鬼会不会过来的验证,现在验证与否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有当然最好,没有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已经大抵确定,鬼藏在哪里,又该怎样杀死它。 “王师傅,休息好了我们就再出发吧。”苏山当即对着代驾司机老王说道。 “嗯嗯,好。”代驾老王连忙点头。 要不用他开车,他还真没底气拿那么多钱。 返回车上,苏山第一时间拿出手机。 编辑了几次文字,又自己删除,苏山实在想不到以什么理由去尝试说服联系上的另外两名玩家。 因为实在太过于疯狂了,他脑海中的那条生路,破局的方法。 说出来,没人会信的。 稍有差池,没有死在鬼手上,也会死在他手上。 另一边,代驾老王正在启动房车,催动油门,房车缓缓的驶出停车场。 这时候突然一辆警车驶来,横停在路中央,挡住了房车的去路。 房车一个急停,因为刚起步阶段,速度没有完全提起,苏山感受到的颠簸感并不不严重。 拨开窗帘,透过车窗,苏山朝着斜前方看去。 恰好就在这时,从警车上下来的一名警员也向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远远的接触。 警车副驾下来的警员,走到房车前,对着驾驶座上的代驾老王说道:“熄火,下车,临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检查,代驾老王还是老实的按照警员所说,熄火,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临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苏山并不觉得奇怪。 大概是临时起意,还是租赁公司的房车有问题,又或者是他雇佣的代驾老王有问题,全都说不定。 看着视野中的警员快步走近,苏山突然面色一变,在沙发上起身,抢在对方走到房车车门前的之前,将车门反锁。 闭眼,凭着几个小时内培养的对房车内布局的熟悉程度,苏山来到左后方的一扇车窗前。 他伸出手拉开车窗的窗帘,又按住车窗的扣钮,将紧闭的车窗朝上一拉。 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这一刻,苏山猛的睁开眼睛,手脚并用,从窗户快速的跃出。 耳边,是突然响起急速追来的脚步声。 以房车车窗的高度,如今停下的状态,苏山平稳的落地。 在双脚还未完全缷去落地时产生的冲击力时,苏山的脚尖已经朝后蹬动,头也不回的跑向不远处刚离开的公园停车场。 第102章 顺利脱逃 “警官,这是我的驾驶证,身份证,您看有什么问题吗?”代驾老王掏出个人身份证件,老实的递给面前的警员。 后者面无表情的状态,让他情不禁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惶恐不安。 仔细想想,作为一名守法公民,他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代驾老王开始审视自己前面所经历过的人生,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的过往。 哪知站在他面前的警员突然一动,连递在面前的身份证件都不接,直接越过他,跑向房车一侧。 代驾老王手上还保持着递出证件的手势,深植骨子里面看热闹的心思,让他转过身,望着警员跑远的同时,双腿悄咪咪的朝着一侧挪动几步,伸长了脖子探望那边发生的具体情况。 一名警员跑得稍远一些,落后的那位,则是刚刚离开另一名警员。 至于两人正在追赶着的,从他的的背影以及身上的穿着,代驾老王一下子辨认出来,他就是本应该在房车中的雇主苏先生! 奔跑中苏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赶的两名警员因为穿着的关系,实在太过显眼,无需寻找。 最近的一个,在三十多米外,这点距离只要几秒钟,便会轻易被追上。 就这三十几米,几秒钟的时间,还是苏山利用闭眼,突然跳窗争取出来的间隙。 在公园进出的车道一侧,苏山全力向前奔跑。 他必须尽快甩脱身后追赶的警员。 跟他们玩赛跑?不确定性太多,苏山没办法确定,对方的体力这时候是不是还属于正常人类范畴。 一开始,在房车被警车拦停后,苏山还没有觉得异常。 可当他透过车窗,看见走近房车车门一侧的警员身上的装束后,立刻察觉不对劲。 没有执法记录仪! 现如今,只要是法制健全的国家,警察外出执行任务,身上必然配备执法记录仪,并且执法记录仪必须保持全程开启。 尤其是在城市中,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出警,执法记录仪更是不离身。 作为程序正义的关键一环,执法透明化,程序化,是维护公信力的重要基石。 执法记录仪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重要。 哪怕是刚从警校毕业的菜鸟,在警校期间,包括真正任职后,在出警时佩戴执法记录仪,保持全程开启,都会是不厌其烦重复提醒注意的。 当然也有意外,苏山随后的一连串动作,将所谓意外的可能性直接排除。 他特意开启警员不在的房车一侧车窗的动作,那么小心隐蔽,没有发出多余的一点声响,那房车外的警员,又是怎么能够在他刚刚跳窗落地时,立刻抬腿追来? 一逃两追的三人,立刻成为周围游人视线的关注中心。 苏山皱眉,这与他原先的计划有些出入。 附近的游人,作为不确定因素之一,随时可能干扰他现在逃跑的进程。 幸好因为跑得快,在前方的游人第一时间看到他,也只会产生一种这个男人为什么跑得这么快,如此匆忙的疑惑。直到看到他身后追赶的另外两名警员,才会有得到答案的恍然大悟。 到这时候,他们再想追上来“见义勇为”,那就晚了一步。 唯一庆幸的是计划稍有出入,却没有偏移得太远。 在房车刚准备驶离公园的时候被拦下,这时候距离公园停车场还不远。要是驶出公园后,在道路上被拦下,那情况将会棘手得更多。 公园停车场存在的闸杆前缓缓驶进的车辆没有成为苏山的阻碍,旁边还有一个供人进出的小门。 跑进停车场,苏山马不停蹄的按照脑海中记下的方位,跑向停放车辆的停车位。 手落进裤兜中,再伸出来时,已经多出了一把车钥匙。 早在决定停下,不再前往市郊后,以身为饵的苏山不是没有准备。 人总该多准备一手,不管用得上用不上,总比到时候没得用要好。 包括这个公园,也包括他在停车场提前给自己备下的另一辆交通工具。 房车过于笨重,因为略显臃肿的体型,注定在城市中某些地方无法自如的通行。 自行车太慢,速度上限全靠双腿蹬动的上限。电动车如果不自行改装,除了省钱及环保外,速度也十分有限。 那么仅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摩托车,也就是一些人口中的机车。 停车位上停放的一辆摩托车映入苏山眼帘,黑色的外观,谈不上多么霸气或者精致,却透露着一种朴实可靠。 铃木豪爵gn125。 经典车型,在某个时间段畅销大江南北,用家家户户都有一辆来形容都不为过。 它的优点和缺点总体来说都很平均,庞大的销量支撑起来的,是其可靠的性能。 可靠,这是苏山选择它的重要因素。 否则比它速度要快得多的重机车比比皆是,苏山又怎么会选择它? 一步跨上摩托车,将车钥匙插入钥匙孔孔,转动钥匙,苏山的手放在车把手上,轻轻一按,顺利点火。 一连串的动作早在脑海中演示过无数遍,现实中再做,毫无迟滞,一气呵成。 他注视着仪表盘,摩托车发动机开始抖动,在加一脚油门之后,暴烈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苏山没有回头,不看也知道他们已经距离极近。 不过,晚了。只要他们还在人的范畴之内,晚一秒,便意味着他可以逃脱,并将这一秒衍生成为更多的一秒。 发动机轰鸣中,在熟悉的推背感的助力下,摩托车像是离弦之箭冲出。 车身倾斜,摩托车在停车场内绕了一个弧线,苏山做出一个漂亮的漂移动作,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了一条黑色的轮胎印记。 追赶的两名警员脚步再快,在这时候都显得那般无力。 但他们没有因为双腿和摩托车之间存在的天然鸿沟放慢追赶的脚步,仿佛字典里面从来没有放弃这一说。 不过不管他们追到苏山的意愿再如何强烈,当调转的车头面对着停车场出口,档位在摩托车仪表盘快速上升,都注定他们只能吃到摩托车排气管吐出的废气。 摩托车绝尘而去。 第103章 你一定会后悔! 周围的景物快速向后远去,连带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两名警员。 摩托车驶出公园,汇入外面城市道路中的车流中,成了微不可见的一朵水花。 苏山驾驶着摩托车自如的在汽车与汽车间穿行,因为车流量大的关系,道路上的汽车行驶时速度有限,倒也不用担心发生擦撞事故。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周围的汽车纷纷停下,或在缓慢的前行。 这些全都影响不到苏山,他选择摩托车,就是为了当下的这种情况。 摩托车继续朝前行驶,左拐右绕,只要汽车与汽车的间隔缝隙中还塞得下一个人,那么让摩托车通过自然也不成问题。 最后他的摩托车停在斑马线前,前轮刚刚好压在斑马线上头。 一脚触地,作为支撑点支撑停下的摩托车。苏山这才取下挂在一边后视镜上的摩托车头盔,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戴上。 保不准前面会遇到交警,不戴上头盔,被拦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就是苏山所不想要看到的。 至于后视镜镜面上,也已经被贴上大大的胶带,完全遮盖住。 注视着红绿灯上跳动的时间,苏山并不着急。 无论那两名警员用双腿,还是开车来追他,都需要时间。 由于城市的路况,他们还未来到这里,便会在更远的地方被堵住,不管弃车还是怎样,一时半会追不上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被拉开。 实际上,苏山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发现,那些被鬼控制的人类,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智能。 现在他们已经会驾驶交通工具,那么下一步,可能就是会思考,不太可能再像现在这般容易被发现。 这推测不是毫无根据的,之前网名叫作呵呵的玩家逃脱的经历,表明那时候的鬼还只会控制着它所附身的人类傻傻的用双腿去追。 等到他这时候,他们已经会驾驶汽车,知道事先堵住去路。 之所以刚刚还用双腿来追赶,不过是仓促之间的选择,加上距离太近导致。 苏山朝后看了一眼,视线当中并没有出现之前那辆警车。 但他笃定,那辆警车现在肯定行驶在自己身后。 不过他可不会再傻傻的给鬼充当人形gps,为它们导航。 那是之前验证所必须存在的一部分,在已经得到答案的现在,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抬眼看了一眼跳动的数字,红灯将熄。 苏山拧动几下车把手,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收回触地的脚,摩托车疾驰而出。 不用在意去哪里,只要一直向前,城市中永远不会缺少可供前行的道路。 苏山没有刻意去看每隔一段存在的路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路况。 他不知道现在行驶的是叫什么路,在城市的哪里。 也不知道前方直行,或者转角通往的道路又叫作什么路。 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向的是何方,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随心,随性。 陌生的城市,四通八达的道路,对于苏山来说是迷宫。 对于现在的鬼同样也是。 一个人,一辆摩托车,苏山在这座城市中转悠。 直到,遇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 摩托车在红灯亮起时继续在汽车中穿梭,直至最终停在斑马线前。 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苏山点开软件联系人,打出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生鱼片其实是死鱼片。】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暗号。 【我已经找到鬼在哪里,并有了杀死它的把握,你在哪里?记住,如果答应的话,要发语音消息,不要文字。】看了一眼红绿灯显示的时间,苏山敲击虚拟键盘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在数字即将归零的前一秒,发送完毕。 苏山没有等待手机那头玩家回复的打算,他将手机塞回裤兜中,开动摩托车离去。 明显一时半会做不出决定,在这么苍白直接的文字面前。 其实苏山有想过很多说服这名玩家的文字模板,不过再如何缜密的文字,只需要一点点怀疑的种子,便会徒劳无功。 除非他说出这个游戏的答案,可苏山不会说,至少现在不会。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不相信什么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说法。 之所以这时候愿意向游戏中的玩家伸出援助之手,那三枚愿望铜币不过是顺带的,最主要是暗藏的那个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迎面吹来的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苏山脸颊两侧的寒毛根根立起。 他是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这个游戏的答案,还找到了解决办法。 不能说百分百,还存在不受掌控的一点微小意外可能。 一旦那点微小意外可能发生,对于任何一名玩家,人类而言,都将是致命危机。 别无选择的时候,苏山会选择在自己身上尝试那个办法。 但现在,明显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能联系上的另外两名玩家,他们将决定苏山接下来的选择。 先搞定现在这个,再去联系另外那个。 手机屏幕前,注视着这行文字的常欣欣陷入沉思。 “他真的找到鬼了吗?还有杀死鬼的办法…”常欣欣有所怀疑。 因为距离上次联系,不过才过去了几个小时。 这点时间看上去很多,可实际上对于找到鬼的藏身之处,以及杀死它的办法,未免过于仓促。 “而且暴露自己的位置…”她开始纠结,难以决定。 约定的暗号没有错,常欣欣也清楚为什么手机那头的那名玩家在得到答案之后还会想到她。 即死游戏中的玩家非常冷酷,前一秒的队友,可能在下一秒危险发生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可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也会爆发出极大的热情。 帮助其他玩家成功存活后,可以从其他玩家那里获得的三枚愿望铜币,无疑才是这番好心行为背后的本质驱动力。 “常欣欣,你可不要忘记了…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会分散在城市各处呢?到底是为什么,即死游戏从一开始,就在规避让你们这些玩家相遇的可能呢?” 常欣欣耳旁传来熟悉的女声,大概因为距离镜子较远的缘故,声音有些微弱,还断断续续的。 不过她还是可以听清楚具体的内容。 是啊,没错!为什么即死游戏,要从一开始将他们这些玩家分开? 掌中的手机进入休眠状态,屏幕变暗。 常欣欣立刻感受到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浮上心头,如芒在背。 也许,她应该试着去接触一下。 常欣欣唤醒手机,在聊天界面上选择语音输入,手指紧按不松,对着手机开口说话。 “常欣欣!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 气急败坏的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发觉无法改变常欣欣的决定后,又渐渐消弭,沉寂。 第104章 身后 从裤兜中摸出一只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连接手机后,苏山按下聊天界面的那条语音。 听着耳朵中响起的人声,他下意识的露出一抹微笑,“游乐园么?” 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地方,看得出来,对方的确听进去了他的话。 打开手机上的导航软件,用语音搜索目的地,定位后,苏山骑着摩托车向着游乐园赶去。 游乐园这个地点,对于找人的鬼来说不是秘密。 要是用了变声器的这名玩家按照他之前的提醒去做的话,鬼知道游乐园所在的时间也会向后有对应的延长。 若是没有做好保密工作也没有关系,游乐园占地之大,分布着许多项目园区,只要不去有明显标识物的地方,鬼到了游乐园短时间内也无法确定他们在哪里。 答应和他会面的玩家并不傻,挑选的地点,约定的时间,周围的环境,将成为最后的保险。 这也是为什么苏山会要求对方用语音告知的具体原因,能隐藏到什么时候,那就尽力隐藏到什么时候,拖延鬼找寻过来的时间。 摩托车上的苏山信心满满。 现在只等第二名玩家回复,答不答应都没有关系。 在确定一名玩家意向的当下,只要在这名玩家身上最后验证生路无误,没有出现意外的话,苏山也会选择尽快结束这一次的游戏。 时间越拖下去越危险,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只怕另外的四名玩家已经尽数死亡! 因为【迷藏】游戏中的死路,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属于那种玩家随便可以接触到的性质。 猝不及防之下,死亡便会突如其来的降临。 除非玩家能够在时断时续出现的危险预知,窥视感的提醒下,找到真正的源头,刻意去避免接触,才能获得短暂生存的权利。 “可惜了。”苏山难免有些唏嘘。 生死之事他见得太多,包括他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都是一个死人。对于其他人的死活,自然不会有太多感触。 可是每名玩家三枚愿望铜币啊! 只要接下去验证成功,再帮助其他玩家存活下来,那可是十八枚愿望铜币! 愿望铜币这东西,没人会嫌少,可以获得的情况下自然要尽力去获取。 可惜,从第一名玩家死去的那时候,局势不可避免的朝着崩坏这个结果倾斜。 城市天际,远方的天空,夕阳渐渐下沉。 悬于天空的一半,仍在散发无穷无尽的光与热。 余晖洒落,轻柔的给世间万物披上一层金黄的薄纱。 道路两旁的路灯接连亮起,蔓延至所有通向的家门前。 城市的夜,到来之前,来到后,都不会是安静的。 即使夜幕降临,不过也是另一种喧闹生活的开端。 游乐园喷泉广场,早聚集了大量的人流。 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着晚间将会登场的烟火晚会。 更远处,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向着广场汇集。 从不远处的摩天轮朝下看去,可以看见人头攒动。 聪明的人早登上了摩天轮,这绝佳的观景位置之一。 常欣欣不在摩天轮上,摩天轮的特性,注定危险到来时她无处可逃。 她在底下,广场中央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是攒动的人头之一。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常欣欣眉头紧皱,她讨厌跟人交流,更讨厌人多的地方。 待在广场上,感觉一阵呼吸不畅,心脏跳动的速度更是不免急促许多。脑中,更是有一种强烈想要远离的冲动。 不过她只能强忍着心理,生理上的双重不适,继续待在广场上。 再没有比这个地方更适合躲藏的地方,人多。 混入其中,别人再想找到她,难如登天。 这也是常欣欣特别挑选的会面地点,真要察觉不对劲,往人群中一钻,周围的人会自动替她阻挡追兵,包括鬼。 她大概…知道了鬼在哪里。 多亏了恶灵透露的信息。 感激? 不可能的,常欣欣知道恶灵怎么会这么“好心”。 无非是想要阻止自己与那名声称知道答案,还掌握将鬼杀死办法的玩家会面,从而影响到它的交易。 可惜,它太急切了,这才被抓到马脚。 恍惚间,常欣欣听到恼羞成怒的尖啸声。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变暗。 常欣欣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准时赶到,顺利找到她。 “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常欣欣的耳朵捕捉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谢谢!” 声音越来越近,方向是向着她这里的,正在迅速接近她所在的方向。 常欣欣回过头去,正在人与人的夹缝中朝这边挤过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是他?”常欣欣有过一瞬间的迟疑,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上前去与之接触的时候,目光捕捉到的一幕,却让她熄了之前产生的那个念头。 大概率不是玩家。 常欣欣转过头,不再关注这名年轻男子。 原因? 因为这名年轻男子身后,紧跟着一名年轻女子,紧牵着的手证明他们之间是情侣的身份。 若真的是一名即死游戏的玩家,不可能将现实中认识的人牵扯进即死游戏中。 等待。 广场等待烟火晚会开始的人群中,有不少的人还在试图朝内挤,好占据有利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常欣欣难以分清哪个是她等待的玩家。 周围的灯光突然熄灭,烟火晚会开始前的准备。 广场中心的大屏上,出现了三分钟倒数计时。 周围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停下,所有人开始屏息,等待,在心中默默的进行倒计时。 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每个人都在期待看见浓厚的夜幕下,盛开一朵朵璀璨的烟花。 一道人影,正在缓慢接近常欣欣。 本是障碍的人群,在人影面前,如同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一般,向着周围分开一个可供穿行的身位。 最后,人影在常欣欣背后站定。 审视的目光,在常欣欣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从背后上下扫视了她一番。 人影抬手,张开的五指像钳子一般抓下。 第105章 辣手! 大手强硬的将常欣欣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抓着的毛绒小熊扯离。 “别回头,不要动。” 耳边响起的低沉男声,说话间带着炙热的吐息。 常欣欣的耳朵被那股暖风吹得痒痒的,她忍住想要伸手抓挠的冲动,却止不住骨子里一瞬间的战栗感,以及身体肌肤被激起的鸡皮疙瘩。 倒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纯粹是不适应身后贴近的那股浓厚的男性气息。 常欣欣顺从的没有回头,面对前方,开口问道:“死鱼片?” 这是她和苏山之前约定的暗号中的一个词,比软件中明显是系统分配的一连串数字名称要来得好记忆得多。 “对,是我。”苏山回答。 手中的毛绒玩具软乎乎的,这是他们预先选定的信物。 首先是大概的方位,然后是穿着,最后是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中拿着的毛绒小熊。 即便预先知道这些信息,在人这么多的广场上,苏山找到常欣欣照样费了不少功夫。 苏山移开视线,眺望不远处屏幕上缓慢跳动的数字。 没有过多的寒暄,他直入主题,开口道:“我现在已经发现鬼躲藏在哪里了,也知道了怎么杀死它。这次叫你来,是为了那三枚愿望铜币。” “嗯。”常欣欣点头,这理由和她之前的猜测一样,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别无所求的善意让人怀疑,另有所图的善意反倒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是因为即死游戏从一开始就把我们分开吧?”常欣欣发问。 即死游戏为什么从【迷藏】游戏一开始就要把玩家分开? 按照这个问题作为引子思考下去,会得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常欣欣站在这里的原因,即使有一定风险,她仍旧得来确认,确认她所得出的那个答案正确与否。 放在腰侧挎包中的手,握着防狼喷雾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些许。 “对。”苏山果断承认。 事实上来说,他是在放飞想象力,想到那个最荒谬的可能后,再往前回想,才一一寻找到那些细枝末节处,不注意便会漏掉的异常。 先设定一个结果,再往前倒推,刑侦没人会这么干。 可这又不是需要缜密证据链支撑的刑侦工作。 到底,为什么即死游戏一开始会将玩家分散到城市各处呢? 这般主动的让玩家分散,怕的是玩家联合起来的力量? 当然不可能,与其说是怕玩家一起活,倒不如说,它是怕玩家在游戏一开始就全部死光光! “那你所说的杀死鬼的办法是?”常欣欣继续发问,像是有无数问题的好奇宝宝一样。 “你以为我能告诉你吗?” 苏山不客气的反问瞬间让常欣欣沉默。 苏山抛出另一个重磅炸弹。“现在还活着的玩家应该不多了,刚刚追着我的“鬼”有两只,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常欣欣的目光一凝,还未等她回应,身后的苏山已经贴近她的身体。 原先拿在手上的毛绒小熊已经被苏山扔掉,他的一只手向前伸出,揽住了常欣欣的腰肢,顺带着连她两只手的小臂一同牢牢束缚住。 在旁边人看来,这是个无比亲昵的动作,只是投来个暧昧目光后,视线便转移到其它地方, 热恋期的情侣就是这样,总是不分场合乱秀恩爱,根本不管他人的死活。 “你!你要做什么?”质问声中带着惊慌,常欣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苏山突然开始动起手,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很正常。 “哼!秀恩爱死得快!”旁边的人不满的哼了一声,暗暗在心中给这对狗男女下了诅咒。 常欣欣的声音在外人耳朵里,在先入为主的想象中,怎么听,怎么都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常欣欣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苏山的钳制。 不过她这一副常年宅家的身体,根本没有能力去抗拒一副常年锻炼的身体,再加上男女先天力量上的差距,怎么都挣脱不开。 即使隔着一层衣物,苏山也能感觉出常欣欣的纤腰没有任何赘肉,他的脑中并无任何旖旎的心思。 早在决定动手之前,他的脑袋已经侧向一边,避免下颌在常欣欣挣扎时受到对方身上最坚硬的头盖骨的重创。 包括双腿,他的双腿大大的张开,免得常欣欣在胡乱蹬踏时被她的双脚踩中脚尖。 哪怕有鞋面作为缓冲,若是被踩中一下,以腿蹬踏时产生的力量,他的脚趾骨都有可能因此断折,乃至粉碎。 “10!” “9!” “救命!” 常欣欣大声呼救,然而,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广场上响起的巨大声浪中。 在广场大屏上显示即将归零的数字中,广场的人群开始自发的进行倒数计时。 “8!” 苏山的右手伸出,五指贴合常欣欣的颅骨,控制住了她那胡乱扭动的脑袋, 周围开始有人察觉不对劲,在巨大的声浪中转头看来。 “7!” 苏山手掌朝下移动,最后悬停在常欣欣的脸颊上方,食指与中指停留在眉骨之上。 连带着常欣欣的口鼻,都被掌心紧紧的捂住,只能发出呜咽声。 “6!” “5!” “会很疼,忍着点,一会就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是苏山在一连串动作后,唯一开口的一次。 说是安慰,其实更像是宣告。 言语间的内容却让常欣欣不寒而栗,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常欣欣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动机。 为了救她,所以必须杀死她? 脑中的思绪十分漫长,可现实时间不过才过了一秒。 “4!” 苏山的手掌再度下移一寸。 在旁边他人投来的目光的注视下。 在常欣欣还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 “3!” 他的手掌,平移离开常欣欣的脸庞。 一直远离,一直远离,直到手臂屈伸的极限。 “2!” 在全场人喊出2的背景音中。 呼啸的劲风,正对常欣欣的脸庞。 完全伸直了的食指与中指,在常欣欣眼皮即将闭合的瞬间,迅疾的贯入左右两个眼眶。 “噗嗤。” 柔软的眼球,撞入眼眶背后的空腔,又因为两根手指指尖裹挟着的巨大力量,在霎那间爆开。 苏山的两根手指指尖,裹上破碎后如同果冻般粘稠的温热碎片。 “1!” 准点盛放的烟花,轰隆声中,是因为巨大痛楚而疯狂嘶鸣的常欣欣。 她的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第106章 讥讽 疼! 深至骨髓的疼痛占据每一根神经! 常欣欣整个身体都因为剧烈的疼痛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努力想要压制那股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 但所有的理智,压抑,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无力。即使咬碎了银牙,也没办法将这份痛苦忽略半分! 疼! 脑海中一片空白,思考都为之停滞。 剩下的只有大叫,将这份痛苦,化作音浪,向周围倾泻! 周围因烟花盛放而欢呼的人群,声音都被之压制,渐渐变得低沉,乃至于消失,以常欣欣为中心,出现一块寂静地带。 远方,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盛放,带来一阵阵照亮天际的花火。 许多人却已无心再看,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血腥,残暴的一幕。 先前在心底暗暗咒秀恩爱死得快的那名单身游人,张大嘴巴,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诅咒竟会如此灵验! 人群中,出现了推搡行为。 有人恐惧的想要后退,有人则是想要向前,想要制止苏山的暴行,不同的行为难免引发混乱。 苏山的双指从常欣欣的眼眶抽离,上面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组织液格外的显眼,还挂着一些残碎的晶体碎片。 指尖,是一种湿答答,黏糊糊的触感。 没有因亲手做下这事而产生情绪的变化,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到底成功了没有?”苏山产生一瞬间的迟疑。 人群中,何平看见了这一幕。 他一眼认出,一男一女的身份。 现实世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能做出这么疯批行为的,只有玩家! 没有迟疑,何平立刻转身离开,在人潮中艰难的朝着外围移动。 心中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他对于会面有过疑虑,动作稍慢,这才能看见这一幕。 若是没有防备,来得更早一些,那么现在被扣掉眼睛的,肯定是他! “是鬼!他一定是鬼!”何平咬牙。 就算不是,这么一个陷入疯狂的玩家,与鬼何异? 他得尽快离开这里,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 可惜周围的人群太过密集,出去同样费劲,只能一步步朝外挪动,无比艰难。 “警官!警官!出事了!”人群中,有人正在大喊,试图吸引在外围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员的注意力。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外围有两名警员,向着他手指的方向赶来。 现场也有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朝内试图挤开一条道路。 “常欣欣,恳求我吧!只要你献上你的血肉,乃至灵魂,我将赐予你怜悯!让你在这个世界多活那么几分钟,让你有机会复仇!”恶灵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隐时现。 断断续续的状态,好像在告诉常欣欣,她的生命有如风中残烛,如果不抓紧时间,等到她死去,她们之间的联系断开,她将再无机会。 凭着感觉,触摸到眼眶的手指即将落下,又突然一缩。 常欣欣可以清晰感觉到,鼻翼两侧的脸颊肌肤上,正有两条温热的液体朝下淌流。 血,是血! 她的理智,在剧痛的折磨下,已经濒临崩溃。 现在强撑着没有倒下,已经算是意志坚韧! 要知道,眼睛是人身上最脆弱,娇嫩的部位。 平常吹进去一粒沙子,都会因此酸楚,难受许久。 更别说连接眼球的那些密集神经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引来扩散的剧烈疼痛。 在眼球后面,眼部空腔之后,更是直通大脑。 这样的一个部位受创,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受创,带来的痛楚不言而喻。 “呵呵。”常欣欣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眼眶处的可怕空洞,依稀可见内里眼球被戳爆后余留的碎块。 大抵因为连接着的神经没有彻底断开,才将它们继续留在眼眶当中。 她这时候竟然在笑,明明连笑容都是如此痛苦,都要艰难的调动脸部肌肉,才能做出现在这么一个笑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可她确实在笑,在两个空洞残缺的眼眶下,显露出一个惊悚无比的笑容。 “休…想。”明明连说话都是这么艰难,常欣欣却并未松口,拒绝了恶灵的提议。 “那你就自生自灭吧!”常欣欣的拒绝,无疑引动了恶灵的怒气,连声音中都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常欣欣的身体还在因疼痛止不住颤抖,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持续不断向她席卷。 可她的大脑格外的活跃,思维清晰。 受创之后,大脑会用尽所有手段,去维持身体的基本生命体征。 同时激发的大量肾上腺素就是明证,在这阶段,人体的状态甚至会比平常健康时还要好。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受重创的时候状态出奇的好,可在几分钟过后,却突然丧命的主要原因。 如果说一开始是彷徨,再是不解,恐惧,最后是怨恨。 那么当恶灵说出那样的一句话之后,常欣欣产生的所有情绪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通透的恍然大悟。 因为她死了,恶灵也得死啊! 在即将消逝的时候,它,或者说她,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一种状态! 怜悯? 复仇? 只怕是一个,想要将她生吞活剥得连一点存留痕迹都没有的骗局! 某种程度上,恶灵可是比她这个身体的真正持有人,更关心这副身体的死活! 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创,乃至之后濒死,甚至死亡?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死鱼片确实如他所说,找到了鬼,找到了杀死鬼的办法。 他做的,是正确的行动,也不是为了杀死她。 常欣欣的手捂住了眼眶,眼眶中还有血液止不住的流下。 鬼,是眼睛,在人的眼睛里! 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鬼寄宿在玩家的身体里面,每一名玩家代表的都是一只抓人的鬼。 即死游戏从【迷藏】游戏开始之初便将玩家们分开,为的是保护玩家,不让玩家眼睛中的鬼,找到目标! 迎面而来的风,吹拂着常欣欣的脸颊。 她所能见的世界一片黑暗,仅能够在痛楚中,凭借耳朵听到的声音去捕捉周围的大致情况。 周围那么喧闹的人群,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这样子的她而四散奔逃。 突然,有一道白光,贯穿她眼前的黑暗。 是列车进站的汽笛鸣响声。 第107章 逆流 这世界从不缺少勇敢者。 在苏山的身边,出现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初步控制住了他。 饶是两人心中有准备。却也没有想到行动会如此的顺利。 任由两人将自己抓住,紧盯身前常欣欣的苏山,眼中的迟疑尽皆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光芒。 这一刻,周围很慢。 游人的动作,表情,飘浮在空气中的话语。 远方的天际,夜幕下,璀璨盛开的烟花,凝固在最灿烂的那一刻,迟迟没有冷却,消寂。 这一刻,思绪很快。 不受影响的让苏山捕捉这些细节。 他听到汽笛声鸣响。 时间在刹那间恢复正常。 再看眼前,哪里还有常欣欣的身影? 明明两根手指上残留的液体还未凝固,可是它的主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奇怪。” “抱歉啊帅哥,认错人了。” 身旁传来不同的声音,做出同样动作的二人,有些疑惑的松开抓住苏山手臂的手。 刚刚发生的事情,相关的记忆,都被直接抹去,毫无痕迹。 周围的人群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上一刻还在恐惧的看着这边,这一刻脸上褶皱,惊恐的表情,全被抚平。 偏移的脑袋,重新抬起,望着天边盛开的烟火。 那些离去的,正往这边靠近的,全部停下脚步。 他们当下的行为,自有脑中升腾起的思维在做出对应解释。 因此也没人觉得奇怪,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这种力量…”压抑不住骨子里生出的战栗感,牙关上下碰撞,苏山具体也说不清楚他这一刻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 现实世界,如此多的人,记忆,行为一下子被扭转,这样强大的力量。 用神迹来形容都不为过吧? 察觉到注意力的分散,苏山定了定心神,将关注点重新转移到当下的处境中。 原本他应该再给常欣欣来一张自拍,可常欣欣的消失,无疑直接验证了他脑中那个猜测的可行性。 甚至结果比苏山原本预想的还要好!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提前打过急救电话,报过地点。就是做好躺在医院icu,度过接下去两天的准备。 现在看来,这一步可以直接忽略。 “能够找到玩家,杀死玩家的鬼,只有玩家身上原本那一只吗?” 即死游戏的操作,只有这么一个解释的可能。 否则它不会让玩家直接消失,现在这么做了,无非是当玩家杀死寄宿在眼睛中的鬼后,活着度过剩余时间不是问题。 【迷藏】这个游戏的详情介绍中,可没有要求玩家必须生存72小时! 苏山的大脑迅速开动,找到了与之关联的另一条信息,“那么也就是说,现在那些追着玩家,寄宿在普通人身上的鬼,没有拥有直接杀死玩家的能力。但它们,可以间接的去促成玩家的死亡。” 至于是什么办法? 非常简单,用手机,镜子,或者干脆就是对视。 只要让玩家,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眼睛。 当你注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那时候,鬼也能看到你,找到你。 这就是窥视感的由来。 环顾一圈周围,很遗憾,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苏山没能找到另一名玩家呵呵。 对方比苏山预料的还要谨慎,说什么都要等到地方了,才肯告诉苏山说他的具体衣着特征。 拿出手机,苏山看了一眼,没有新消息。 不知道对方是还没到来,还是说… 他已经到了,并且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你到了吗?】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苏山仔细的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对方如果看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肯定会直接选择逃跑。 在这个烟花正放得热烈的时候,人都是陆续朝这里聚集的。这时候要是有人向外走,极有可能是他要寻找的那个玩家。 【也许你应该停下来,回头看看,看那名玩家究竟是被我杀死了,还是已经顺利存活,离去。】 【如果我是鬼的话,既然可以想到把你约过来的计划,又怎么会想不到两名玩家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对其中一个动手,可能暴露在另一个玩家眼皮子底下的可能性呢?】 手指敲打间,一连串的信息已经发送出去。 苏山还是想要尽一点力,为了那三枚愿望铜币。 “麻烦让一让,谢谢。”一边说着麻烦,苏山行动起来可不客气。 他转身向后挤,不管面前的人愿意不愿意,在苏山极强的身体素质下,都不得不让开可供他通行的空间。 人的身体有很强的延展性,同时承受挤压的极限也很强。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时候,行李箱都可以胜任运尸工具的原因。 在人多的环境下,只要你的身体足够好,有足够力量,自然拥有委屈别人的能力。 裤兜中的手机震动不停,加上进退维谷,在密集人流中艰难挪动的处境,都让何平心中火起。 “烦死了!” 他当时真是被猪油迷了眼睛,竟然会相信手机那头不知是玩家还是鬼的胡话,这才导致当下不太妙的处境。 掏出手机,何平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聊天信息,不禁露出冷笑。 既然已经看到那一幕,他怎么可能会冒着风险再去接近对方? 还回去看一眼,再回去看一眼,只怕他都回不来,眼睛都要留在那里! “警官!警官!”眼尖的何平看见前方距离不远的两名警员,连忙挥动手臂,试图寻求帮助。 两名警员一下子看到了何平。 不对,更具体点来说,他们看见了何平眼中的自己。 板着脸,两人凭借身上的衣装,无需过多的言语,前方自然分开一条可供他们迅速接近何平的道路。 当具体目标出现后,分布在稍远一些,不同位置的两名游人,眼中不同的影像交织。 有两名警员看到的,有何平看到的,还有苏山看到的。 以此作为指引,两人也在靠近何平。 不同的个体,此刻同样的选择,或快或慢奔向同一个目标。 “干什么!挤挤挤,挤你妹啊!”难免有人不耐,一步也不肯退让。 但身体感受到的冰寒,却让他打了个冷颤,鬼使神差的朝旁边让开。 身旁的同伴还不知道他的遭遇,见状,半是玩笑,半是关心的嘱咐一声,“年轻人,身体不能这么虚,平时还是得多多保养,补补肾啊!” 第108章 夺命 “警…警官。”费尽千辛万苦,何平艰难的挤到两名警员身前,已是气喘吁吁。 警员的形象,一直以来在何平心中都是可靠的。 现在只要请求他们的帮助,在两名警员的带领下,他可以非常从容的离开这里。 何平脸上的喜色刚刚浮现。 冷不丁,身前凑近的一张大脸吓了他一跳。 眨眨眼,何平疑惑的看着面前凑过来的一名警员的脸庞。 这么近的距离,他都可以感受到撞击在自己脸颊上散逸开的,来自对方炙热的鼻息。 面面相觑,眼中的这名警员尚显年轻稚嫩,脸上可以隐约看见一层细密的绒毛。 然而,他的表情却格外的严肃,没有一点微表情流露,不怒自威。 何平不知道这名警员贴这么近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是在看什么。 可当接触到对方的眼睛时,他心中产生一种逃避,移开目光的冲动。 不是心虚,他在现实世界身份履历清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这身代表公权力的装扮,又或者是那双不含一点情绪,如同一汪死水的深邃眼眸。 “警官?你这是…”何平还想出声询问原因。 面前的稚嫩脸庞,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不含一丝笑意,“找到你了。” 连口中说出的话语,都是平铺直叙,不带有任何感情,仅仅只是在进行简单的宣读。 眉头一挑,再怎么迟钝,何平也察觉了不对劲。 正准备回身远离这两名诡异的警员,何平转身的动作却被硬生生制止住。 他的两条手臂,一左一右,各自被一名警员抓住。 一瞬间,豆大的汗珠从何平额头出现。 他的两只手掌,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声,掌骨被两只铁钳子一般的手掌攥在掌心,狠狠的挤压,碾握。 “救命啊!”何平发出大喊,他的求救声没能传出多远,只局限在附近一段范围内。 旁边有人循着声音投来关注的目光,在看到何平时有些讶异,但当他们看到何平身后的两名警员时,那份惊讶变成了恍然。 没人在这时试图伸出援手,只因两名警员的身份做不了假。 不自觉间,周围人都朝后面退了一些,给这场新鲜出炉的猫抓老鼠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人群中,有人艰难钻出,手上拿着一部手机。 仔细看,可以看见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的自拍界面,清晰的倒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 挣扎,双腿蹬动地面,何平强忍着手上的疼痛想要挣脱两者的控制。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无法脱离两名警员的控制。 除非这一刻,有人拿着砍刀出来帮忙,将他的手或者是两名警员的手给直接砍断才能够将其分开。 人群中又有人钻出,像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群众,冲上前来,帮助两名警员控制住何平。 一只手拦腰抱着何平,另一只手,则抓着他那胡乱扭动的脑袋,一寸寸的扳正它! 何平面前,早有一部手机正在等待。 良好的分辨率,即使在光线不佳的情况下,也可以清晰的捕捉到摄像头下的面容。 “闭眼!” 何平耳边,一个男声炸响。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如此绝望的时刻,何平下意识的听命而行。 他闭上眼睛。 身体还在不断挣扎,可在多人的控制下,越渐无力。 陡然亮起的闪光灯,何平的面容被清晰捕捉,出现在他面前手机的相册中。 不过被凝固定格住的,是何平闭着眼睛的一张大脸。 一点意外,没有影响到何平身遭的四人。 拿着手机的男人,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分别落在何平的眼皮上头。只需再往上一提溜,不管何平愿不愿意,他都得重新睁开眼睛。 两名警员,被控制住的罪犯,见义勇为的路人,还有一个蹭热度的短视频博主? 如此荒诞的一幕,牢牢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连远方的烟花都不再关注。 即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会明智的继续选择观察。 紧闭的眼皮,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下,正一点一点的被分开,不管何平怎么试图合上眼皮,他眼前的黑暗视野重新透进一丝来自外界的光线。 从一丝,迅速扩散成为一片。 换成在任何一个绝望的时候,能够看见希望的曙光,何平都会欣喜若狂。 但此时此刻,重新感受到的光线,却不含有任何的希望。 被鬼控制的四人,突然一顿,明明看向何平,但他们的眼睛中,却出现了自己的身影。 一瞬。 黑暗至光明。 中间缺失的那一段,并未影响现在苏山眼中所视一切。 他从人群中冲出,几步到了何平身前,丝毫不管他与何平中间隔着的另外一人。 之前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为的是如今这一刻。 挺棍便刺。 棍子是从地上捡的,用来串淀粉肠的细木棍,一端尖锐得很,依稀可以闻见上面淀粉肠烤制后遗留下来的香味。 “啊!”何平发出痛彻心扉的一声惨叫。 眼眶处,随着尖锐木棍的抽离,飙出一道血流。 苏山眼睛眨也不眨,扭动手腕,手持着的木棍向何平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扎下。 一刺,一收,在何平杀猪般的惨叫声中,苏山闭上眼睛,后退,不管不顾的撤入人群中。 原本,他还想过要不要杀死其他四名玩家死后从他们身上逃逸的鬼,不过一想到即死游戏不可能留如此简单,bug般获取奖励的后门,最后苏山还是选择放弃。 很遗憾,这名玩家可以死在任何地方,但因为三枚愿望铜币,他不能死在这里! 既然已经从鬼手中,夺下了最后一名玩家的性命,那他也没有理由再停留。 反握细木棍,苏山抬手,尖锐的一端对着自己的眼睛。 扎落! 在因控制不住的神经反应闭上的眼皮前,尖锐的细木棍连带眼皮一起扎破,深陷入眼球中。 疼! 苏山终于感受到了,由自己亲手施加在其他两名玩家身上的痛苦。 痛彻心扉。 一声闷哼,宣泄的痛苦在紧咬的牙关前停下。 袭来的又一阵疼痛高潮,让苏山的太阳穴附近爆出青筋,连手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在将细木棍拔出后,飙射出的血流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他的整张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 苏山完好的另一只眼睛看见四道奔向自己的身影。 在他们抓住自己之前,手上这带着血的细木棍向着完好的另一只眼睛,再度扎落。 “噗嗤。” 像烧烤界的黑暗料理,烤羊眼珠一样,苏山的另一颗眼球被串进细木棍。 第109章 眼睛 光!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苏山每一根神经,这很像是人在极度痛苦之下产生的幻觉。 明明他的眼睛已经瞎了,是做什么手术都无法挽回,甚至后续感染还会危及生命。 可苏山确实看见了,黑暗世界中出现的那点白色的亮光。 耳边传来汽笛声的鸣响。 那是列车进站时响起的汽笛声,他记得很清楚。 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轻飘飘的上升,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甚至到后来,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具体存在。 好像剥掉了一层外壳,束缚自身的那具躯体,精神极度轻松,再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现实世界,凝滞住的所有一切,瞬间恢复正常。 天边的花火还在绽放,地下的人们,关于先前发生事情的记忆全部被抹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被鬼控制住的两名警员,包括两名旅客,身上的鬼魂抽离而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至于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自然有对应的原因,记忆出现填补这片空白。 甚至,与他们相关的一切,不合理存在的细枝末节,都在冥冥中一股力量的影响下被修正。 这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天边盛放的烟花很好看,如此而已。 只余下地上那根沾染红白可疑液体的细木棍还在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很快,在广场上众人的踩踏下,尘土将细木棍染成黑色,再看不见异状。 在之后,它将被清洁工扫去,经由垃圾桶被垃圾车运往垃圾厂。 飘,悬浮,随风招摇。 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过了很久,当苏山从当前状态中惊醒之时,一股巨力,拉扯着他向下,极速坠落。 “嘶。”苏山倒吸一口凉气,手捂着脑袋,腰背猛的弓起,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之前消失的疼痛,一下子涌来,向他的理智发起如潮水般的进攻。 一波一波,几乎不给苏山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许愿…”话还没有说完,苏山用力咬紧牙关,整张脸无比扭曲。 一个字,一个字缓慢从牙缝间挤出,还带着几缕血丝,“治愈我的眼睛!” “需1愿望铜币,请问是否支付。”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苏山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治愈眼睛竟会是如此的…便宜。 这个价格,可与他先前在【迷藏】游戏中查询的结果有非常明显的出入。 要不然,他为何那么执着,必须先拿其他玩家做实验?还冒着一丝风险,将除自己以外的最后一名玩家从鬼的手上夺走? 都是因为,治愈眼睛价格高昂! 可不是因为他死要钱。 “是!”没有丝毫犹豫,苏山强忍着痛苦出声道。 无论如何,受创的眼睛都必须得到治疗。 受创的眼睛,眼眶部位,突然被一股冰凉覆盖住。 灼烧感以及剧痛,在这股冰凉出现后,被缓解了许多。 “检测到玩家拥有该部位适配道具,请问是否配装?配装费用为1愿望铜币。” 正当苏山以为即死游戏开始治愈他的眼睛时,耳边声音传来的内容,让他出现了片刻的呆愣。 由于眼部的痛苦减轻,苏山终于可以好好的进行思考。 他一下子想起了相关的信息,“是支线任务3的奖励?” “按照这么说的话…是眼睛?一颗还是两颗?” 要是价格再贵点,高于五枚愿望铜币,苏山可能还会迟疑。 现在只要一枚,连前面修复眼睛的加起来不过是两枚愿望铜币,离他一开始心理预期中要付出六枚愿望铜币的数量要低得多。 “是。” 在他的声音落下后,熟悉的痛苦再一次袭来。 苏山依旧可以感受到眼部的痛楚,在冰凉感的缓解下,比起一开始那种让人连思考都无法思考,每根神经都为之颤抖的剧痛要来得好上许多。 他可以清晰感觉到,眼眶中的视神经,血管,正被一股力量拉扯,撕裂。 两颗受创严重的眼球,更像是烂肉般被挖出。 在痛楚的陪伴下,苏山的身体切切实实失去了一部分。 旋即,左边眼眶中,正有什么在里面生长,窜动。 酥酥麻麻,之后的带来的极痒感,促使苏山生出一股想要伸出手去狠狠抓挠,缓解的冲动。 不过他靠着绝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而在右边眼眶,他合上的眼皮被一股力量撑开,扩张到极限,暴露出下面空洞的眼眶。 一个滑腻,圆形的柔软物体,正塞进他的眼眶,朝内挤压。 进入眼眶时,响起 “滋溜”一声。 贴合进眼眶的,是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又开始一寸寸,一点点的朝内挪移,直到贴合眼眶中心。 眼珠在其内扭动,似乎在熟悉着这全新的环境,它的新家。 更多的神经,血管,则在生长,正准备与之连接。 谁料,在即将触及的前一秒,这颗眼珠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瞳孔的这一面,向着里侧。 眼珠撇开了那些连接到自己身体的线条,开始转动。 直到正对前方,瞳孔因为感受到亮光,朝内紧缩,兴奋的缩成椭圆形。 这时,那些从苏山大脑中生长出的各色神经,血管,才连接到了眼珠。 左边眼眶中,另一颗眼球刚刚生长成熟。 眼前的黑暗被破开,短暂的失明后,苏山终于再一次清晰的看见眼前的世界。 整洁,干净的车厢,所有的一切都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模样。 眨眨眼,一瞬的黑暗后复归光明,苏山感觉良好。 即死游戏治愈后的眼睛,几乎就是原装更换,那种眼球重新生长的过程格外奇妙。 突然,苏山眼前的影像开始了快速的移动,跳跃。 细察之下,苏山立刻找到了异常的来源。 明明左边的眼睛动也不动,保持直视前方,可是右边的那只眼睛却不受他的控制,在滴溜溜胡乱转动。 甚至于,这只眼睛正朝外突出,不安的的想要脱离他的眼眶。 连接着的神经被拉扯着,剧痛袭来。 苏山咬紧牙关,牙龈处可见渗出的鲜血,“该死的!” 他立刻伸出右手,捂在右眼眼眶周围。 闭合的眼皮下,眼睛还在胡冲乱撞,掌心都可以感受到微微的凸起点。 忍住疼痛,苏山的手掌用力的朝下一摁,硬生生的用掌心将眼球按回它本该待着的位置。 眼角处,殷红的泪珠朝下滴落,在苏山的脸颊上留下一条淡红色的湿润痕迹。 第110章 收获 保持着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一直到这只眼睛安分的不再挣扎,苏山这才小心的松开手。 至于脸上,血液遗留下的湿润痕迹早已干透。 轻轻呼出一口气,苏山的右眼重新睁开。 这回眼中捕捉到的景象恢复正常,无论眼球向上,向下,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幻觉一般。 “叮。” 手机的提示音在这时响起。 苏山拿出手机,进入即死游戏的app界面,上面赫然显示着他在游戏中的收获。 【玩家成功存活,获得十枚愿望铜币。】 这是主线奖励,也是最基础的奖励。 实际上苏山在【迷藏】这个游戏中,满打满算最多待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72小时只过去了三分之一,没有待满三天。 看情况,在针对玩家的死局被破除后,剩余时间的进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在眼中的鬼被杀死后,即死游戏也是直接将玩家送回列车上。 当然先前即死游戏提供的【迷藏】游戏信息中,并没有标注玩家必须在游戏中存活过72小时就是了。 这代表,存活72小时是一条生路,提前杀死鬼,破除最根本的致死危机,这是另外一条更彻底的解决办法。 这十枚愿望铜币,早在决定参与游戏时,苏山就觉得不好拿。 毕竟一开始【夺命速递】那个游戏,顺利完成搬运三个货运箱子的任务也不过才奖励三个愿望铜币而已。 后者的奖励,是它的三倍还多一点。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说【夺命速递】的难易程度,对于玩家的致死威胁是随着时间的经过而缓慢上升的话。 那么【迷藏】这个游戏,从游戏开始的那一刻,参与的玩家便随时随地可能死去。 现实世界,人的生活环境中存在着大量的反光物体,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这些大大小小,随着光线变化将人或物映照其中,使其形象模糊或清晰的“镜子”。 也许是一个驻足,视线的聚焦,一个微不足道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念头。 当真正清晰看到自己的眼睛时,那么玩家的死亡无可避免。 换种角度去想,人真的存在于这一个浩渺的世界吗? 不是生活在一个个镜片倒映出的支离破碎世界中? 【支线1:谁是猎物?猎手与猎物之间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在好朋友找到你之前,找到它!(√)。玩家成功找到找你的好朋友,奖励10愿望铜币。】 【支线2: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对不是因为你有钱!好朋友的好朋友,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的朋友,找到他们,并帮助他们存活,可在游戏结束后,获取因你直接帮助存活下来玩家的3枚愿望铜币。(玩家直接帮助存活玩家人数为两名,愿望铜币截留中…)】 【玩家获得6枚愿望铜币。】 【支线3:人总是会死的,不过只要在它弄死你之前弄死它,你就不会死!找到弄死好朋友的办法,并成功杀死它,奖励价值15愿望铜币可循环使用道具一个。(√)。奖励已发放,实装,请玩家自己进行查询。】 这次游戏,扣除治愈眼睛,配装眼球加起来花费的2枚愿望铜币后,苏山的总收入达到惊人的24枚! 再加上第一次游戏获取的3枚,他一共拥有27枚愿望铜币。 要是再加上手中的冥钞,以及已经装上的价值15枚愿望铜币的一只眼球,迄今为止,他已经收获了40枚愿望铜币。 这大概是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会有玩家主动参与游戏的主要原因。 除开无法逃离外,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玩家只要在游戏中存活下来,达成最低的存活条件,收益照样可观。 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去赌,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的性命摆上牌桌。 一旦输了,所付出的即是生命的代价! 看着车厢中空空荡荡的座位,苏山淡定的拿起桌上的报纸和笔,写下自己所需要的物品。 除开那些有其它作用的车厢,列车上用来运送玩家的车厢,每节装下50人还绰绰有余。 可所在的列车上,除苏山自己之外,剩下的只有和他在【夺命速递】那个游戏中存活下来的其余6人,满打满算也才7个。 远远达不到列车的负载极限,连百分一都达不到。 更别说刚刚结束的【迷藏】游戏,参与的七名玩家,最后活下来的。连同他在内,不过才三个。 即死游戏的死亡率,高得可怕! 这一次在【迷藏】这个游戏中见到其他的玩家,也验证了苏山一些猜想。 列车不是单独运行的,有其他陌生的玩家,必然还存在着其它的列车。就是不知道其它的列车上面,有没有承载像他们一般的新丁。 苏山甚至怀疑,他所在的这辆列车上,经历过一场导致列车上全员死亡的游戏,这才轮到他们入驻。 【夺命速递】那个游戏,更温和一点,一些明显的死路,基本上可以通过获取的单个信息进行有效的反推,完全适配第一次参与即死游戏的玩家。 要不是因为他后面迫切想要获取更多愿望铜币的意愿,导致做出错误判断,让那些死去乘客的鬼魂提前解除限制,能够活下来的玩家不会才只有7个。 “叮铃铃。” 熟悉的悦耳风铃声传来,车厢尽头的门被推开,推着小推车的骷髅从中走出,如约而至。 推车被推到苏山所坐的车座旁停下,骷髅一丝不苟的给苏山送上了打湿的毛巾,以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谢谢。”道了声谢,苏山拿起毛巾,仰头盖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体向后倒下,瘫软的倚在车座靠背上。 满脸冰凉。 在这里,原先游戏中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得到完全的放松。 苏山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有些时候,仅仅是休息,都可以让人身心愉悦。 骷髅看了一眼苏山,眼眶中的两朵火焰出现了微不可觉的晃动。 它推着小推车离开。 风铃声响起,由近到远,渐渐在苏山的耳朵旁远去,直至最终消失。 第111章 鬼眼 等到呼吸不畅时,苏山才掀开脸上的湿毛巾,坐直了身体。 把毛巾丢进桌下的小篓中,苏山一颗颗解开身上衬衫的扣子。 之前对自己的眼睛下手时,不少激射出的血液落在上面,凝固后,变成暗红色的线条,斑点。 脱下衬衫,苏山露出精壮的上身,从上至下,一块块经过锻炼拥有的肌肉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他身上的肌肉并不是那种爆炸型的,没有那种直观的冲击力。 因此穿上衬衫后,也不紧绷,从外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锻炼过的痕迹。 本质上他还是个懒人,之所以保持从不间断的锻炼,主要还是跟职业,以及身处的国外环境有关。 虽然侦探不需要冲在一线,平时更多的是提供信息咨询,一些没有多少危险的工作,但架不住事后可能的报复。 体能练好一点,至少在逃跑的时候还能更快一些,坚持得更久一些。 这才是驱动他这个懒人锻炼的原因,谁也不想死。 把旧的衬衫扔掉,苏山换上新的衬衫。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其实无论男女都可以适用。 当然,也不需要特别为谁,只要能让自己高兴,再怎么去装扮都不为过。 收拾好自己,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苏山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右眼上。 或许这只眼睛还算不上是他的眼睛,因为当下,这只眼睛又在不安分的胡乱转动。 不受控制,它明显有着自己的想法。 苏山只好合上右眼的眼皮,另一只手已经抬起,随时准备捂住眼眶,防止像之前一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真的可以感受到,这只眼睛一旦有机会,会毫不犹豫的脱离他的眼眶,扯断连接的神经和血管! 看来,有些钱是真的必须花。 身上有不受意志掌控的器官存在,这也是苏山所不允许的。 拿出手机,苏山直接翻到了即死游戏app中个人资产,道具的那一页。 果不其然,上面除本有的冥币之外,又多出了一样新的道具—鬼眼。 【鬼眼:顾名思义,这是鬼的眼睛,又不单单只是鬼的眼睛。更多道具详情,鉴定后将解锁,鉴定所需费用为3愿望铜币。】 “我许愿,鉴定鬼眼的效果。” 在是否选项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苏山立刻说出了,“是。” 手机上,鬼眼的道具简介后面,浮现了更多的内容。 道具名称:鬼眼。 使用次数:循环使用。 道具详情:顾名思义,这是鬼的眼睛,又不单单只是鬼的眼睛。真正来说,这是它,眼睛不过是关押的容器。嘿嘿,你所见的世界,也是它所见的世界,那么你所看见的你,真的还是你吗? 道具效果:所见即得(指定周围环境中存在的反光物体,获取任一时间段该反光物体捕获的一分钟影像。消耗:1-4愿望铜币不等。限制使用次数:每场游戏3次,消耗愿望铜币数随使用次数翻倍上升。影像清晰程度,角度,根据环境光线,反光物体放置位置将出现不定的增减。)。 移形(触摸任一反光物体,最多为3个,留下刻印,玩家可随时进行穿梭,将出现在被刻印反光物体所在的位置。消耗:无。限制使用次数:无。特别说明:每使用一次该能力,鬼眼中束缚的鬼魂,都会解除一定程度的限制。使用移形6次后,鬼眼将完全解除限制。另,可许愿重置束缚,需消耗15枚愿望铜币。)。 看到红字标出的特别说明,苏山不是傻子,这明显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移形这个技能,除开必须指定最起码一个反光物体,留下刻印,几乎是逃命神技。 要知道,即死游戏可没有限制玩家携带像镜子一类的东西进入游戏,因此可以人为的在游戏中放置镜子碎片,制造逃生点。 当然,不到重要时刻,还是不要用为妙。 现在被完全束缚住的鬼眼,刚刚都已经不安分到要脱离眼眶,要是解开一次限制,苏山不知道会发生怎么样的情况。 真要出现游戏进行到一半,鬼眼逃之夭夭,那种境况,苏山无法想象。 在游戏中眼部受创,如果不许愿治疗的话,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根本没办法正常的进行活动。 但苏山已经发现了一点,在游戏中,许愿的愿望铜币消耗,要比正常情况下多许多倍。 可能还会随着难度上升,提高所需消耗的愿望铜币数量。 例如在难度一星半的【迷藏】游戏中,治愈眼睛需要消耗6枚愿望铜币。到两星难度的游戏中,愿望所需消耗的愿望铜币数量也会得到对应提升。 要验证这点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在进行一次两星难度或者更高难度的游戏时,查询一下即可。 至于鬼眼的第一个道具效果,同样非常好用。 游戏中,什么最重要? 是信息! 一些关键信息,往往可以成为玩家活下来的关键。 平常需要冒着风险才有机会获取的游戏信息,只要使用这一道具效果,便有机会获取! 仅仅只是有机会而已,苏山看到优点的同时,也看到了这一道具效果的缺点。 一分钟的时间,即使某个关键位置有反光物体存在,可以指定任一时间段查看,可你要怎么确定某个具体时间段的哪一分钟藏有重要信息? 哪怕将一场游戏中使用的三次机会全集中一起使用,也才三分钟! 三分钟,眨眨眼,发个呆的时间! 鬼眼看上去强力,效果也确实不错,可限制以及缺陷,同样严重。 “鉴定冥币。” “是。” 苏山又花了1枚愿望铜币,去鉴定他身上拥有的另一件道具—冥币。 在【迷藏】中,其实他有一个更好确定鬼究竟躲藏在哪里的办法。 那就是冥币。 冥币的道具详情里面说得很清楚,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已死的存在不会拒绝一张唾手可得的小可爱。 可惜这办法存在非常大的风险,苏山无法确定,鬼在捡拾冥币小可爱的时候,会不会发现他。 最后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没错,幸好没有冲动的拿出裤兜中的冥币,否则他早已经死在游戏中。 道具名称:冥币。 使用次数:一次性消耗用品。 道具详情:有钱能使鬼推磨,作为死者世界的硬通货,对于那些已死的存在,冥币拥有极大的诱惑力。毕竟就算是百万富翁,谁又能拒绝一张飘到脚边停下,唾手可得的幸运小可爱呢? 道具效果:可吸引已死存在的注意力,直至对方捡拾到冥币,吸引力随着游戏难度提升而衰减。特别说明:扔冥币的动作一定得快,否则挥动钞票的蝼蚁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当然,如果你拥有冥币印钞机,那结果可能又会不同。 第112章 错失 冥币的作用和苏山预想中差不多,毕竟在【夺命速递】那个游戏中,他扔了不止一张。 正是因为冥币吸引了那些鬼魂的注意力,他才可以从容搬运货运箱子抵达车站。 似乎有些多此一举,这1枚愿望铜币的花费。 在苏山自己看来,完全值得。 没有即死游戏的背书,你永远不知道一样道具的具体效果,使用后会有什么副作用。 一字之差,尚且能酿成可怕的结果,更何况是完全未知。 只有到这时,苏山才能够在之后的游戏中放心大胆的去使用冥币。 道具的作用,在即死游戏发布的每一个需要玩家参与的游戏中,作用巨大。 不说一定可以改变必死的结果,起码可以起到拖延的作用。 大概是因为玩家在这些游戏中显得无比的渺小,脆弱,即死游戏才会加入道具的设定,用以平衡游戏的难度,增加玩家生存的几率,最起码他们可以拥有更多一点探索的时间。 你可以永远相信即死游戏给出的信息,只要它用上肯定的措辞,那基本不会出现错漏。 这是苏山两场游戏后积累的经验。 一旦出现留白,那么就值得深思,可供遐想的范围非常的大。 就像是刚刚冥币鉴定后给出的信息,存在着两个很有意思的点。 第一个点,没多大作用,顶多是让苏山对于即死游戏的认识更深刻一些。 冥币,可以是一次性消耗用品,也可以是用作多次消耗。 这就跟一个人去店里买东西,在钱没递到店家手里前,随时可以收回来一样。 冥币扔出去,只要速度够快,或者在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前提下,在鬼接触到冥币前,你也可以把它收回来。 至于怎么收,用什么办法,那就看玩家身处的环境。 当然,仅需1枚愿望铜币即可兑换的冥币,也不会有玩家会冒着生命危险想着去回收它。 也许是因为在第二个游戏中有着近乎丰收的收获,对于1枚愿望铜币,苏山已不是多么放在心上。 所以苏山才会说,这是个没有多大用处的知识。 至于第二点,即死游戏没有明确给出冥币吸引已死存在的具体时间,造成一正一反两种不同的信息分割。 正面来看,只要积蓄的愿望铜币足够多,能够兑换更多的冥币。即使是在高难度的游戏中,冥币只能吸引已死存在一秒钟的注意力,玩家依靠着累计的阴间财富值,也可以硬生生砸出一条生路。 反面来看,冥币的吸引力随着游戏难度的上升而出现衰减。是不是意味着,在高难度游戏中,冥币的作用近乎于无?甚至是,有些已死存在,会免疫冥币的道具效果? 即死游戏给出的已知信息,可以相信。没有说清楚的,同样值得认真去思考。 “不过,这一次的道具商店,竟然没有更新新的可兑换道具?”苏山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信息,喃喃自语道。 看不清具体名字的▓▓商店中,除了先前可供兑换的冥币,苹果,惊吓盒子外,并没有因为苏山参加了新的游戏,出现游戏中的道具—鬼眼。 “按照这么说的话,有些游戏当中,会特定产出商店里面兑换不到的道具?”苏山很容易联想到这方面。 【迷藏】游戏中,他获得的鬼眼,可能是隐藏的道具之一。游戏中应该还存在另外的道具,只不过因为没被发现,所以才没有出现的商店中。 一个游戏,是会进行一次,还是重复进行多次,这点因为没有和其他玩家交流过,苏山无法确定。 但他想,即死游戏应该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让后来的玩家去钻。 否则的话,一个游戏只要有一名玩家通过,依靠他的经验遗存,便可以人为的制造固定道具产出。 更不用说,后来的玩家只需要依样画葫芦,就可以无伤获取愿望铜币存活。 “可惜了。”苏山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现在他才意识到,【迷藏】游戏中,真正的财富是哪个。 遗憾的是,现在才知晓这一点未免太晚,他已经与其失之交臂。 支线任务3奖励的可循环使用的道具是鬼眼,这鬼眼,指的应该是游戏中玩家身上的眼睛。 参与游戏的玩家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成了关押鬼魂的眼睛。 鬼就是眼睛,眼睛就是鬼,这是苏山为什么会认为重创眼睛,可以杀死鬼的主要原因。 因为,鬼与眼睛,某种程度上是一体的,是脆弱的物质存在。 可直到这时,苏山才猛然发现,比起杀死鬼获得奖励,其实有另一个更快获取奖励的方式。 因为玩家,其实根本不需要即死游戏来发放奖励。 自始至终,鬼眼,都在玩家身上。 只要玩家在游戏中取下自己的眼球,存活至游戏结束,那么带回列车的,可能就是两颗鬼眼! 不过苏山无法确定的是,不同的眼球是否意味着不同的鬼魂。 若是不是,那么两颗眼球只等于一颗鬼眼。 可即使是这样,潜在的收获,依旧惊人。 因为参与游戏的不只是自己一人,还有其他的玩家! 他们的眼睛,一样可以取下! 并且,你取下他们的眼睛,照样算作直接帮助,一样可以拿到每人3枚愿望铜币的奖励。 苏山摇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这可是价值15枚愿望铜币的鬼眼,还是特别产出的道具,几乎可以说是只此一份。 可惜当时他因为环境因素,支线任务3的缘故没有想到这点,现在才恍然大悟,明白这点,已经太晚。 至于帮助那时候存活的另外两名玩家获得支线任务3的奖励? 不可能的。 就算是认识,除非他们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值得他去投资。不然,那种情形下,苏山的选择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是,他们两个可以获得价值15枚愿望铜币的鬼眼。 可这也代表苏山要损失6枚愿望铜币。 损己利人的行为,苏山可不会傻到去这样做。 第113章 列车,日常 将现有的信息整理一遍之后,苏山选择回到列车上属于自己的隔间休息。 窗外的雾气,似乎永远没有散尽的意思。 区分白天黑夜的,只有窗外不同的光线,手机,手表上显示的时间。 至于列车内部,车厢,过道走廊的灯光,一直都是那么的明亮。 躺在小床上,身体与大脑完全放松,苏山沉沉睡去。 一夜酣睡,直至身体因为常年累月规律生活形成的生物钟自动醒转。 又是新的一天。 吃过骷髅送来的早餐,苏山这才慢条斯理的进行洗漱。 个人卫生问题得到解决后,他换上一身运动服,离开隔间。 空旷,安静,只有走动时自己一个人发出的脚步声。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势必因为没与外界交流出现种种心理问题。 对于苏山的影响微乎其微,他的日常生活由一张时间表制定,通常情况下按照既有的轨迹前行。 与外人交流更不是问题,他这类人,因为职业的缘故,常常需要代入罪犯的身份去思考问题。 所以必要的时候,苏山可以在脑中制造出不同性格,经历的人物,来与自身进行交流。 好听点来说,这叫演绎。 不好听点来说,这叫精分。 列车上除开几节运载车厢,配置有整齐排列的桌椅,承担日常客运的基本服务外,其它的车厢基本各有各的用处。 例如,餐厅。不过没有多大的用处就是,普通火车上尚且有移动的餐车,更不用说在这辆列车上,骷髅推着的那辆小推车提供不限于任何菜系的食物,包括日常用品。 仓储间,用来存放大宗需要转运的物品,但因为列车不是普通的火车,所以那是节空空荡荡的车厢。 除开普通列车该有的功能车厢外,列车上还有些特殊的车厢。 例如生态园,这是苏山给那节车厢起的名字。一走进去,底下铺着的是人工草皮,随处可见绿植花卉,闻嗅到的满满是泥土,草木的清新。 朝四面看,还可以看得见远山和树林。 若不是尽头处存在着突兀的门把手,还真的很让人容易怀疑误入野外。 四面可见的远山树林,实际上还是列车的冰冷墙壁,只不过上面多出了一层投影。 包括但不限于影音室,娱乐间等等… 常人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这里都有。 当然也少不了健身房,里面提供了丰富的健身器材,可以供玩家平时锻炼。 整辆列车,在【夺命速递】那个游戏结束之后,苏山便趁着空闲时间探索了一遍。 除开驾驶室,也就是车头被上了锁,以及专属于玩家个人的休息软卧隔间不让人进入以外,列车上其它的空间对于玩家基本不设任何限制。 大概提供的是类似临终关怀的服务? 反正玩家在这里,除开列车因为原本的空间有所限制,其它的是应有尽有。 一系列的东西,可以尽可能的保证让玩家在进入游戏前,可以有一个良好的身心状态。 这就和苏山的那个类比,临终关怀差不多。 又有些近似于牧场的快乐养殖,给牛听音乐,做按摩,全力保证它们在进屠宰场之前的身心愉悦。甚至连屠宰都得采用无痛宰杀,避免死亡时产生的痛苦影响到牛肉最后呈现出来的风味。 苏山真正觉得,玩家在即死游戏中的存在,跟那些牧场中的猪牛差不了多少。 是为了筛选?还是单纯为了某些不知名存在的趣味?总之,即死游戏的很多行为,更像是害怕玩家在游戏中生存不下来,没办法在游戏中发光发热。 你说它残酷吧?是,非常残酷。 很多时候死亡突如其来,可能一名玩家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道,就已经死去。 你说它仁慈吧?又有点。 一些信息,在游戏之初,就摆在你面前,只不过因为种种缘故,玩家们总不能及时发觉。 穿过了好几节车厢,苏山来到了目的地,列车上的“健身房”,一整节摆放各种健身器材的车厢。 站上跑步机,苏山按下电源,跑带缓缓运作,他跟随着迈出脚步。 晨起,又吃过了早饭,不宜太过剧烈的运动,总体来说现在这个速度刚刚好,适当的散步。 之后可以根据情况,调高配速。 列车的平时的行驶非常平稳,至今苏山还没有遇到过列车出现颠簸的情况,所以在列车上健身,不会有因场外因素干扰造成的事故发生。 话又说回来,真有意外,但凡还有愿望铜币,绝对能够抢救回来。 愿望铜币的核心是许愿,只要付得起价钱,在它规则允许中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甚至包括逆转生死,复活死者。 想要达成这点,1枚愿望金币。 别小看了这个1,1枚愿望金币,按照兑换比例,需要1000枚愿望铜币才能兑换。 也就是说,如果玩家每次参加的都是和【迷藏】这个游戏难度差不多的游戏,每一次都能拿满所有的全部奖励的话,足足需要500场。 同样有花费较低的愿望,例如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锻炼。 身体素质,可以用愿望铜币直接进行提升,省去中间锻炼所需耗费的时间。 不过这样的提升,是有限制的。 玩家没办法拥有超人的体魄,没办法给自己植入什么强化血统之类,更别说即使身体素质提升后,如果不保持一定强度的锻炼,身体素质还会出现衰减的现象。 这也是苏山为什么在列车上不忘锻炼的原因,身体素质在游戏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 拥有一个健康,良好的身体,虽没办法直接对抗鬼,但只要没触碰到必死条件,跑赢被限制住,用物理方式移动的鬼还是有一定把握。 更不用说,有些时候玩家在游戏中的敌人,除开鬼以外,还有其他的玩家。 对玩家来说,消灭其肉体,始终是最为快捷有效的办法。 让苏山觉得可惜的是,许愿无法做到对智力的提升,否则在这一点上他肯定会慷慨解囊。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有事没事,许几个愿望就行了,反正只要不确定,又不用花费愿望铜币。 相反,通过这样的方式,他还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第114章 苏山的笔记(上) 锻炼,吃饭,消食,发呆,苏山的一天过得简单至极。 像忘记了即死游戏的存在一般,只是安然享受着这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甚至还去看了个无厘头的电影,完全不用脑子的那一种。 事实上如他这种人,平日里面常常开动脑筋。 路边看到一对争吵的男女,都会根据他们形象的微小细节,争吵时的语气,本能的去推断他们各自的身份,双方的关系。 反倒是不动脑子的时候会更少,不过有一说一,放弃脑子的确是一件无忧无虑的事情。 人的大部分忧愁来源于思考,只要不去想,也就没有烦恼。 感觉到了睡意,苏山就回到属于他的隔间,关灯睡觉。 一天就这么过去。 留给他的休息时间,在中途又耗费时间参加一次游戏的情况下,还有很多。 一天,两天,时间缓慢的消逝。 在这期间,手机中的即死游戏app,不止一次的弹出信息提示,有需玩家自主报名的游戏,不过苏山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管它。 虽然多数游戏难度不高,在一星半到两星之间徘徊,但以苏山目前的状况,他不适合再去参加。 毕竟距离下一个必定得参与的游戏到来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 与其去参与其它的游戏,倒不如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积蓄精力,全力去面对那个无法逃避的未知游戏。 又是一天午后。 从窗外的白雾中看不出来,手表上的时间却清晰说明这点。 端起咖啡杯,苏山抿了一口,温度正好。 将咖啡杯放回碟子上,苏山拿起笔,在翻开的笔记本上写下第一个字。 【夺命速递】。 四个字出现在纸页第一行正中央的位置。 作为一名侦探,苏山有做笔记的习惯。 从事他们这行的,基本都有这个习惯,类似于警局档案室的众多案件卷宗。 将经手过的案子,一件件写下来,从最初的案发现场,到众多痕迹,嫌犯的查找,直到最后案件水落石出,一字不落的记录其中。 哪怕是破不了的案子,也是如此。 还原,复盘,揣摩那些微小的不足,填补待改进的空间。 世间任何的案件,都有迹可循。 漫长的时间,庞大的人口基数,总会出现作案手段一样的案件。 过去的案子,有些时候,有意无意中能够给予破案的启发。 曾经经历过的游戏也是一样,至少苏山认为梳理一遍是必要的程序。 已知的,未知的,寻找到的,遗漏的,总能够从中得到些什么。 就算是教训,那也是蛮不错的收获。 可怕的不是犯错,而是犯同一个错误。 在如此一个游戏中,每个错误的发生,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因此需要竭力避免每个错误的发生,人不可能每次都是一样的幸运。 苏山手中的钢笔,继续在纸页上书写。 夺命速递,作为他们这些“新人”所经历的第一个游戏,其实难度并不高。 死路其实游戏开始之初就发掘得差不多,搬箱子会吸引工人鬼魂的追赶,不抛弃便会受到它们的攻击,以及工人鬼魂经过遗留下来的地面水渍。 能够造成玩家死亡的,刚开始仅仅是这两项。 更具体点来说,是后面一项。 前者,货运箱子因为本身的重量,没人会在逃跑时还带着这么一个累赘。 再说当时的情况,货运箱子的数量也没有稀有到需要玩家不抛弃,不放弃的情况。 至于后者,以团队行动而言,一个人触碰到了水渍,因此而亡。借此,其余的玩家明白这点,有意躲避,真正造成的伤亡也有限。 游戏的难点,不在于游戏,而在于人心。 每名玩家都有自己不同的心思,在陌生环境,抱团是一定的,但只会形成不同的小团体,而不是统一行动的队伍。 这就造成玩家们人为制造出来的第一个难点,因各自搬运时间的不同,放弃的早晚,统一行动的工人鬼魂被分割成无法控制,单独行动的个体。 在这之前,明白规则的话,是可以刻意控制,引导工人鬼魂的行动,让它们不具备威胁,制造安稳搬运的环境。 可因为玩家们各自的行动,这就导致后来玩家们搬运货运箱子时,总会有空着手的工人鬼魂来追赶。 本来如果可以齐心协力,按照接力的方式,在工人鬼魂搬运货运箱子回仓库时,从装货区仓库朝车站搬运货运箱子,在它们来追赶时及时停下,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如此反复,最后每名玩家通过这个游戏,能够获得远不止3枚愿望铜币的收获。 哪怕这时候,已经有玩家死去,成为了乘客鬼魂。 按照它搬运货运箱子时耗费的时间,和仓库的距离而言,在第三个货运箱子被搬进仓库,乘客鬼魂解除限制前,那时候玩家们接力搬运的大数量的一批箱子,也到了离车站极近的位置。 到这时,它解除了限制又如何?追不到的。 码头范围本就不小,车站又是一个安全区,找不到玩家的乘客鬼魂只会四处游离搜寻,不会固定停在某个位置。 这是苏山现在所能想到的,玩家可以取得最大收益,同时也能够避免更多伤亡的办法。 但因为人心,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被即死游戏揣摩得毫无秘密可言。 导致后来游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苏山想到了接力货运箱子的办法时,也没有告诉其他的游戏玩家,只在纪泽言那里透露了一点。 其实,当出现第一名玩家死亡的时候,夺命速递这个游戏,最致命的一条隐藏极深的死路,已经逐步解除限制。 码头上的鬼魂解除限制需要时间,即死游戏就给它时间,利用的就是玩家们初到一个陌生环境,刚开始必然小心翼翼,谨慎探索的心理。 包括后来玩家不同的选择,搬运货运箱子的时机,也都无意间给鬼魂解除限制提供帮助, 连带后来苏山自以为得计的谋划,也是因为疏忽大意,才酿成了最后的结果。 有谁会想到,这个游戏中,最危险的其实不是工人鬼魂,而是死去的玩家呢? 即使是看到玩家成为鬼魂的那一刻,都察觉不到过多的危险,因为工人鬼魂,乘客鬼魂两者身上的规则近乎相同。 恰恰因为各自的身份,工人鬼魂和乘客鬼魂,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工人鬼魂解除限制,需要玩家和它们之间默契的合力,搬运完码头上除仓库区域外的货运箱子才会解除。 玩家死后,衍生出的乘客鬼魂,仅需要搬运三个。 而这点,早在游戏开始之初,即死游戏便已经清晰注明,给出隐晦的提醒。 码头工人死后,还因为生前的工作,在码头上继续工作。 这不明显吗? 玩家死后,同样加入了搬运货运箱子的大军,又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他们来到码头的契机,那个即死游戏发布的任务! 要不是靠着一开始徐源发现并收集的冥币,只怕他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未知之数。 将这场游戏中出现的生路,死路,一一标明,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苏山也毫不遮掩。 他手中的钢笔一顿,最后在纸页打了个问号。 最后的疑问,是关于那个惊吓盒子。 道具的存在,本身意味着游戏中一条引领玩家向生的道路。 冥币是如此,不知道惊吓盒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苏山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不知不觉间已经写了满满的一页内容。 第115章 苏山的笔记(下) 苏山停下书写,将钢笔套上笔帽放在本子旁。 他闭上眼睛,手指挤按着晴明穴,让酸涩的眼睛得到缓解,顺带理清之后要记录的内容。 片刻后,苏山睁开眼,重新拿起钢笔。 翻到新的一页,苏山写下了参与的第二个游戏—【迷藏】。 迷藏这个游戏,在游戏还未开始时,即死游戏已经在刻意的引导玩家,给予暗示,制造心理盲区。 它让玩家从一开始就知道鬼在寻找玩家,被鬼找到的结果无比惨烈,所以玩家们都在下意识的隐藏自身。 游戏刚开始,出现的窥视感,这被鬼盯着的感觉,加剧了玩家们的类似想法。 苏山更是一度认为,鬼是因为环境中存在的干扰项,普通人太多,寻找不到他。 直到后来,通过一些尝试,他才明白,鬼不是找不到他,而是步步跟随。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为什么他还是没有事情?而且窥视感还时强时弱? 苏山又找到了光线的问题,并借此,联系到反光物体上。 这时,他才有意避开反光物体,还戴上了墨镜,在一定程度上暂时确保了自己的生存。 那时候,他认为鬼隐藏在反光物体的镜面当中,被限制住了。 这点既是对的,也可以说是最大的谬误。 鬼的确是隐藏在反光物体当中,只不过镜面是中间的介质,并非鬼真正的隐藏所在。 后来酒吧的监控视频,呈现出来一幕,使他更加坚信,鬼隐藏在镜面中。镜面越清晰,它离玩家越近,玩家清晰看见它之时,它也就可以杀死玩家。 可后来掌握的信息越多,不同信息间产生的那些自相矛盾之处,苏山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套用这套逻辑下去,那鬼的能力未免有些超纲,既无所不在,存在于镜面中,又有人形鬼在协助它。 这时,是一句话启发了他的想象力。 鬼在找,而非抓。 为什么鬼需要找呢? 明明窥视感无处不在,就算时隐时现,玩家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处在它的注视当中。 基本上玩家对于鬼,毫无秘密可言。 也许,它确实找不到玩家,因为它还没有意识到,它是玩家身上的一部分,身体绝大部分并不属于它。 在房车上,苏山将窗帘全部拉上,只留了一条缝隙作为观察外界的通道。 从租赁房车的车行,到目的地公园,登车后,全程保证没有接触反光物体,让自己的身影不被捕捉,只通过眼睛观察外面的世界。 人形鬼最后找到了他,按照他遗留的线索。 经过排除确认后,苏山找到了怀疑的方向,眼睛。 每名玩家的眼睛。 窥视感,来源于玩家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反光物体中呈现出的自己。 鬼是眼睛,眼睛是鬼。 你用眼睛在镜面中看到了自己,等于鬼看到了你。 鬼是你的一部分,你是鬼的大部分。 玩家,鬼,存在双重的认知障碍。 正是因为认知障碍存在,玩家意识不到鬼是自己的眼睛。鬼也意识不到镜子中看到的那个人是玩家,不是它。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即死游戏发布的任务详情中,说的是找,而非抓。 鬼的确一直都在找玩家。 玩家也一直在它的眼皮子底下蹦哒,感受到的窥视感,提醒危险的预兆,的确没错。 造成酒吧中那名玩家死亡的真正原因,从来都不是自拍,也不是来自女子的搭讪。而是他在自拍时,在手机屏幕上,清晰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啊! 鬼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仅仅是眼睛,并非全部! 当它意识到这点时,认知障碍破除,它这才找到了它一直以来寻找的玩家。 包括后来,在被人形鬼追赶时,苏山又确认的一件事情。 人形鬼,似乎不能够直接伤害他。 包括它们的智慧,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长。 从一开始的双腿,到后面的学会利用交通工具。 酒吧中那名玩家死去,从而出现追赶另一名玩家的女人。 从一到二,人形鬼的增加,意味着又有玩家死去。 苏山书写的速度很快,时不时停下来思虑,斟酌一番,才重新补充。 他,在这么一个大致猜想确定之后,就赶紧联系能够联系上的那两名玩家。 当一个可能性的成功几率超过百分五十,那便值得去赌。 生性谨慎的他,能够不赌,尽量不赌。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进行风险转移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6枚愿望铜币不过是意外之喜。 错了,对方失去眼睛,他毫发无损。 对了,他得到帮助其他玩家生存下来奖励的愿望铜币,自己还不用冒最大的风险。 不过,他们虽然被利用,但确实活下来了不是吗? 他抓住的,可是直指核心,最根本的生路啊! 这是他在最后的最后,看到那名被包围的男玩家时,彻底确定的。 能够杀死一名玩家的,只有他身上眼睛中的那只鬼。 在这之前,他还生怕被网名叫修狗的女玩家眼睛中的鬼杀死,有意识的避开正面接触,选择了背后袭击。 这就全都说得通了。 其他玩家死后,占据其他人身体的鬼,只能够起到辅助作用,用各种方法,让眼睛中的鬼破除认知障碍,从而使它找到玩家,杀死玩家。 唯有真正割舍眼球,杀死鬼,彻底根除死局,才算真正安全。 否则即使一名玩家非常幸运的,从未认真看过随处存在的镜面中自己的眼睛,还在随时移动,四处躲藏,他最后也一定没办法生存过三天。 除非他不睡觉。 那代驾司机可能不知道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替苏山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从来没有过梦游的症状,怎么可能因为进入了【迷藏】这个游戏,突然之间开始梦游? 最后,也就是现在。 苏山右眼的眼皮早已经合上,竭力束缚住那又开始活跃起来的眼睛。 他放下钢笔,手指覆在眼皮上头,用力的朝下一摁,这才暂时让这只眼睛安分了一点。 你看,这只束缚住鬼的眼睛尚且如此叛逆。 在玩家睡后,主意识沉眠后,那只接管玩家身体的鬼,在探索周围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又会消耗多少时间,才能得知这副身体的真相? 不可否认的是,当那一刻,它的好奇得到满足后,也代表着必然有一名玩家会死在睡梦中。 至于为什么即死游戏从一开始要分散玩家,规避玩家们碰面,根本还是为了保护玩家。 某种程度上,鬼可以相互共用视野,这也是为什么人形鬼可以精准的找到那个公园的原因。 当一名玩家看到另一名玩家的时候,眼睛难免对视。而那视线接触的瞬间,是鬼的另一种彼此成全。 他拿起桌子上的镜子,镜面对准眼睛,慢慢移动靠近。 直到,苏山看清了右眼眼瞳中出现的那个黑影,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黑影小小的,依稀可以辨别出人的轮廓。 若不仔细看,真有可能忽略过去。 第116章 盲盒 15天时间一晃而过。 人总会在当前时间流逝中,感叹时间的缓慢。 又会在回首时,唏嘘如流沙般自指缝间溜走的时光。 惯例做完运动,苏山在列车上冲洗一番后,回到原先的那节车厢坐下,开始等待游戏发布。 在这之前,明显还要等待其他玩家的回归。 当手机传来震动提醒后,苏山拿出手机,看到即死游戏app推送的信息,他才知道最起码还得等待一个小时的时间。 【请接到通知的玩家,于一个小时内,任意打开一扇门,或登上任意交通工具,即可返回列车。倒计时结束前,未返回者后果自负—59:59】。 即死游戏的提醒对苏山没任何作用,因为他在列车上生活,未曾离开过,又何谈返回? 对于其他身处现实世界的玩家来说,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便显得格外宽裕,已经足够让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找好借口,做好伪装,在准备好后返回列车。 苏山没有等待多久,在听到门被推开带出的响动后,他看向声音的来源。 徐源推门走进车厢。 “山哥!”在看到苏山时徐源眼睛一亮,远远的就伸手打招呼,并朝这边走来。 少年身穿一件白t,搭配着黑色运动裤,脚踩一双运动鞋,没有像初见面时穿着一身校服。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即死游戏特意挑选的时间,恰好今天是礼拜天。 苏山淡淡的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徐源对此不以为意,找了个和苏山相邻的车座坐下。 大神嘛,有能力的人,高冷一些是正常的。 徐源出现没多久,车厢尽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气喘吁吁,小脸微红的陆游鱼。 少女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小雏菊连衣裙,脚踏一双黑色小皮鞋,挎着萝卜形状的挎包。 苏山从少女额前紧贴皮肤的几缕秀发判断,前者应该接到手机信息后,急匆匆的找了个地方进入列车。 “不,不对。”苏山摇头,下意识的将这个判断否决。 额头上导致头发紧粘皮肤的汗液,肯定是短时间运动后产生的。以少女双手紧攥挎包背带的程度,她急匆匆的行为背后,应该是为了挎包,而不是寻找进入列车的地点。 见徐源,苏山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陆游鱼强忍着心中的慌乱一步步朝前走。 等到走近一些,少女非常有礼貌的向两人打着招呼,“山哥,徐源同学。” “嗯。”苏山的回应较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徐源则是笑着回应道:“陆游鱼同学,你好。” 好歹一起经历过一场游戏,彼此算是检验过的战友,不能够显得太过生分不是? “山哥,这个…”陆游鱼走到苏山的车座旁,一边开口,一边拉开萝卜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包装鲜艳的礼盒,放在小桌上。 “之前离开的时候,忘记给你了,现在你看看要怎么处理。”话说完,陆游鱼悄悄松了一口气,仿佛给出的是一个烫手山芋。 在少女眼中,礼盒确实跟一个定时炸弹差不了多少。 码头上,徐源把礼盒交给她保管后,曾经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车站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其中对于那幸与不幸的苹果的描述尤为详尽。 导致陆游鱼在发现装在挎包中的礼盒被她无意间带回家之后,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生怕礼盒像那苹果一样,带着未知的厄运,一点都没有探其究竟的好奇心。 扔掉?虽然礼盒由她保管,却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没有支配权。 况且真扔掉,问题才大。要是被不知情的路人捡走,开启,会有怎样的结果她都不敢想象。 幸好陆游鱼在父母眼中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所以生活上给她很高的自主选择空间,平时不会随意进入她的房间,所以礼盒这段时间一直安全藏在卧室衣柜角落,直至进入列车前现在才被拿出来。 苏山一眼认出了礼盒,来自小丑的馈赠。 15天之前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忘记。 徐源凑了过来,伸出双手将小桌上的礼盒捧起。 礼盒有一定的份量。 摇晃,摇晃。 努力了几下,他还是没能察觉出礼盒中有什么东西存在,至少礼盒中的礼物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产生晃动。 少年皱眉,他的好奇心,促使他内心产生一种想要去开启礼盒的冲动。 同时,他的理智,又在告诉他开启之后可能的结果,很好的遏制住了那股冲动。 “唉。”徐源叹息一声,老实的放下礼盒,将选择权交给苏山,“山哥你看…这个盒子我们开不开?” 开? 苏山看了一眼旁边等候的陆游鱼和徐源,摇头。 开启礼盒的话,由谁去开? 可是不开的话,你又永远不知道礼盒中装着的是什么馈赠,究竟是厄运还是幸运。 难以抉择。 说是礼盒,其实是盲盒。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这个盲盒里面,装着小丑送出的馈赠,无非是两种。 一种是好运的馈赠,可能是帮助玩家存活的信息,道具。 一种是厄运的馈赠,就像是那一次小丑自己吃下的那颗苹果导致的不幸。 和薛定谔的猫一模一样。 只要不去打开盒子,那么从高维度的观察者眼中,盒子中的猫处于非生,非死中间的状态。 苏山拿起礼盒,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无论是从触感,重量,目测,都没办法具体判断出礼盒当中隐藏着什么。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徐源,陆游鱼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花钱。” “花钱?” “对的,花钱。”苏山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说白了,小丑馈赠的礼盒,还没有到薛定谔的猫的那种程度。 里面的礼物,从始至终,是已经被确定性质的东西。 现在之所以无从判断,无非是他们这些玩家站的位置不够高,无法看清礼盒中的物品。 那么换一个更高维度存在,来看一眼如何? 例如…即死游戏。 “我许愿…” 第117章 逃课 “鉴定礼盒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物品。” “哦~”徐源拉长尾音哦的一声,恍然大悟。 这一幕,不正跟游戏里面鉴定装备时一模一样? 别管装备后面一连串的问号,只要付得起鉴定费用,系统保证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该愿望需要付出3枚愿望铜币,yes\/no。” 苏山耳边清楚响起回应。 “3枚愿望铜币?”苏山没有立刻许下愿望。 3枚愿望铜币的鉴定费用,在现如今拥有23枚愿望铜币的苏山面前,不是什么支付不起的价格。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苏山的迟疑,落在陆游鱼的眼中,呈现出不一样的意味。 “山哥,要不我们一人出一个愿望铜币,鉴定这个礼盒如何?既然礼盒属于大家一起的收获,自然鉴定的费用也要大家一起来出。”陆游鱼提议。 “嗯,有道理。”徐源在一旁附和。 两人因为各自不同的缘故,离开时是3枚愿望铜币,回来时还是3枚愿望铜币,多少还是有拿出1枚愿望铜币的底气。 “不。”苏山摇头,两人的好意他心领。 与其说是被3枚愿望铜币的价格劝退,倒不如说,他担心礼盒中的馈赠价值过低。 其实还有另一个最为关键,使他迟迟下不了最后决心的可能性。 “我担心的是鉴定之后的结果,可能不如我们所愿。”苏山向两人解释了一句。 小丑给他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那种纯粹的乐子人,一切行为逻辑的背后,都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乐子。你很难判断他,究竟会往礼盒中投入什么馈赠。 也许,他们现在在为之踌躇,犹豫,烦恼的一幕,也是他制造出的乐子中的一环。 从根本上来说,之前出现过一次的小丑,理应是即死游戏中的存在,或者是干脆类似游戏新手引导员一般的角色。 这样的存在,会不清楚即死游戏中许愿的这一堪称bug的方法? “山哥。”徐源在一番思索过后,他大概理解了苏山担心的点在哪里。 “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将许愿的内容重新梳理一遍,使它变得更加规范,精准一点,然后再重新许愿,看看价格是不是和先前一样。”徐源给出建议。 “你说得对。”经徐源这么一提醒,苏山这才发现之前他许愿的时候,许愿内容有些过于笼统,没有明确的导向,很容易导致那个谁也不想看见的结果出现。 礼盒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物品? 这跟他的具体需求完全没有关联,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根据他的言语,即死游戏鉴定之后,想必只会给出一个答案,告诉他礼盒中的物品究竟为何物。 但他们三人,之所以不敢开启礼盒的原因,所担忧的未知,根本不是礼盒中所装的物品。而是这物品,到底在开启礼盒之后,对于他们有没有危害。 就像是当初的那颗苹果,有人会畏惧吃下一颗苹果吗? 无非是在畏惧,吃下苹果后那一半导致不幸发生的几率。 “我许愿,让我知道面前这礼盒中隐藏的物品的具体信息。”苏山许了另外的一个愿望。 从言语上,可以直观的感受到内容变得非常具体。 “该愿望需要付出3枚愿望铜币,yes\/no。” “还是3枚愿望铜币。” 修改许愿内容后,即死游戏给出的价格还是3枚愿望铜币,没有发生变化。 这就可以一探究竟,在可以鉴定的情况下,即死游戏不可以不给他礼盒中所藏之物的具体信息。 苏山正准备确定许下这个愿望,冷不丁的,身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嗯?”苏山有些不解的拿出手机,看到是即死游戏app弹出的信息框,他的表情变得更加迷惑。 按照常规情况,即死游戏这时候不应该发来任何的消息,毕竟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还未过去。 “怎么了?”眼见苏山停下,徐源连忙问道。 卡在这么个地方,他的心儿跟被一枝羽毛挠过一样,痒痒的,怎么都不得劲。 “你们看。”苏山这回没有隐藏,将手机屏幕的一面朝向两人,向两人展示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看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内容,徐源怪叫一声, “卧槽!小丑这倒霉玩意儿,怎么还搞偷窥这套啊!” 话说完,徐源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按照已知的信息,他现在说的关于小丑的坏话,应该已被后者听到。 陆游鱼的反应也跟徐源差不多,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么一个存在看在眼中,身上立刻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少女抬起煞白的小脸,眼睛不自觉的在车厢里面寻找起来。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可见的角落,并没有监控探头的存在。 那么这个小丑,又是怎么通过什么方式在盯着他们? 苏山的反应不像两人这么大,实在是刚刚经历过【迷藏】那个游戏,被从头到尾的窥视感弄得已经麻木,现在再得知小丑正在看着他们,充其量只是吃了一惊。 是的,一惊,瞬间消失的那种。 引发这一切的,全是苏山刚刚手机上接收到的那条信息。 【吃一堑长一智,你们这样逃课的话,可是会让一个满心热忱的小丑伤心的呢!】 这一句话后面,还配上了用水彩笔画出的q版的小丑头像,上面的他正哭丧着脸,脸颊两侧留有大颗大颗的泪珠。 苏山将手机放回裤兜中,信息的出现,无疑证明他所做选择的正确。 “预判我的预判吗?”苏山嘴角上扬,勾起好看的弧度。 小丑忍耐不住,在这么一个时刻凸显自己的存在感,无非是没有选择中无奈的选择,赌他会因为这句话而放弃现在的鉴定。 不过苏山大概能猜到礼盒中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了,如果他没有料想错的话。 这一次许愿花费的3枚愿望铜币,怎么都不亏,相反还能够收获一个道具,鉴定后的那一种。 “确定。”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一丝犹豫。 第118章 盒子的使用方式 【惊吓盒子】 兑换价格:3(愿望铜币)。 使用次数:可循环使用。 道具详情:这世间有些盒子里面藏着的是惊喜,有些藏着的是惊吓。很不幸,这就是一个惊吓盒子,请勿随便开启,带上你的倒霉蛋朋友一起来接受心惊胆战吧! 道具效果:请于侧面打开惊吓盒子,惊吓盒子将吞噬正面事物。1星游戏中,惊吓盒子对未解开限制鬼魂拥有完全压制效果。随着游戏星级难度上升,惊吓盒子效果也会对应衰减。 注意事项:请在开启时远离盒子正面,盒子将吞噬正前方一米范围内的事物。每场游戏中,惊吓盒子只能压制一只鬼魂。压制时间根据游戏难度有对应衰减。当盒子外观有明显瘪皱,绑缚盒子的彩带上出现撕裂,可根据撕裂的速度判断压制失效的时间。若最终彩带完全撕裂,则代表惊吓盒子彻底损坏,届时将释放出被压制的鬼魂。嘿嘿嘿,没想到吧?有些信息还是得花钱才能获得的!恭喜你,慷慨的玩家,你成功获得了我! 盒子里面还有盒子,一个惊吓盒子。 苏山之前就在奇怪,为什么鉴定费用是3枚愿望铜币,而不是其它的数字,于是联想到了商店中的那个惊吓盒子。 果不其然,如他预料的一般,付出的3枚愿望铜币物超所值。 获得了新的道具的同时,还顺带解锁了道具的信息。 即死游戏,包括那个出现过一次,现在不知道正躲在哪里暗中观察他们的小丑,如出一辙的恶劣。 当玩家鼓足勇气打开第一层看见里面第二个盒子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的会继续选择开启,最后被惊吓盒子所吞噬。 人都是这样的,当你付出一定代价以后,再想放弃,及时止损时便会想到先前的付出,从而选择继续。 至于道具效果? 关键信息部分涂抹了算啥? 嘿!人家还有注意事项没说呢! 这要是真有玩家想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去摸索出道具的具体用法,除非用大量的人命去堆,否则迟早死在摸索的过程中。 直接伸手解开礼盒上绑缚的彩带,打开礼盒,苏山从中取出了一个小一号的箱子。 仔细一看,手中的惊吓盒子,外观上,完全和当初码头上看到的货运箱子一样,只不过多出了绑缚盒子的彩带,体积缩小十倍有余,刚刚好可以装入裤兜中。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小盒子,竟然可以装下一个大活人,甚至是凶恶的鬼魂。 那时候,在【夺命速递】那个游戏中,至关重要的一条生路,最大的收获,应该是这个惊吓盒子吧? 数量那么多的货运箱子,以其吸引工人鬼魂的特性,完全可以将鬼魂吸引至正前方一米范围,一一吞噬。 再接下去的事情,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可惜那时候谁都以为货运箱子不过是游戏中的普通任务道具,完全没办法联系到这一层。 另外除非是碰巧采用了正确的开启方式,否则当有玩家被箱子吞噬后,其他人只会敬而远之。 “这个盒子你们谁要?”将惊吓盒子放在面前小桌上,苏山出声询问。 这个道具对苏山而言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惊吓盒子使用条件严苛,风险很大。 正前方一米范围,除非玩家可以让鬼自己开启,意味着他得在离鬼极近的距离,还得掌握好开启的盒子时间,否则等于羊入虎口。 再者,可循环使用? 当惊吓盒子装入鬼的那一刻,彻底损坏的结果已经注定。 除非有特殊的情况,能够让玩家可以安全释放被盒子吞噬的鬼魂。 见两人没有反应,苏山拿出自己的手机,截了张商店的屏,将图片发送给徐源,陆游鱼二人。 这是之前在第一个游戏中加的联系方式。 眼见图片发送成功,图片内容点击放大后也没有改变,苏山暗暗点了下头。 看来即死游戏还是希望玩家组队行动的,大概这样存活率更高点? 还有一种可能,这是它给那些勇于付费玩家的奖励,让他们可以把获取的道具信息再卖一笔。 总之,给出价值4枚愿望铜币的信息,苏山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 新的游戏,新的未知,当然还是跟熟悉的人待在一起较好。 无论如何,这一双少男少女,至少比其他的玩家要来得好控制。 信任,在这种游戏里面,来之不易。 “我不要。”陆游鱼摇头,拒绝了唾手可得的道具。 拿这道具先不说有没有用,她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 “嘿嘿,那我就收下啦。”徐源笑嘻嘻的伸出手,把桌上小小一个的惊吓盒子提溜起来。 别看他动作大大咧咧的,但还是非常小心的,手指只触及盒子两侧的盒体,没有去碰上方的盒顶。 “想到了用法吗?”从徐源脸上的表情,苏山察觉到了这点。 少年没有避讳的答道: “用冥币。” “对,用冥币。”苏山笑着点头,倒是省了他出声提醒的功夫。 “冥币?”只有陆游鱼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你看那惊吓盒子,采取的不是传统封装手段,更像是什么?”苏山有意识的在引导陆游鱼的思维。 徐源在一旁向陆游鱼展示手中的惊吓盒子。 盒子四周没有缝隙,不像普通的盒子由硬纸皮折叠,粘合而成。只在盒子顶部,画着一个向前的箭头,所指的方向明显为正面。 “像什么?像…”陆游鱼陷入沉思中,眼中所见的惊吓盒子,渐渐和脑海中浮现的物品形象产生对应。 “像那种恶作剧盒子!还是触发类型的?” “对。”苏山笑着点头,帮手当然越聪明越好。 莽夫只能算炮灰,趟地雷的消耗品。 他继续引导,“那么你再想,为什么要用冥币?” “吸引!冥币对已死存在的吸引力!”陆游鱼不笨,她一下子联想到了苏山传过来的图片中关于冥币的详细介绍。 “只要鬼魂捡拾放置在惊吓盒子顶部的冥币,就会触发开启惊吓盒子,然后被吞噬压制!” “没错。”苏山不忘补充,算是对徐源的提醒,“另外在使用时,最好是能够确认惊吓盒子的触发对于鬼魂虚体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效果,否则丢了一张冥币事小,导致计划出现错漏,乃至送命才严重。” 徐源正准备开口,冷不丁,车厢尽头的门被开启。 他在回身看去的同时,轻巧的将惊吓盒子放进裤兜中。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被外人知晓的好。 倒是陆游鱼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前者一不小心触发惊吓盒子。 第119章 新玩家 从门中走出的是一名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平底鞋,肤色白皙。五官立体,清秀,谈不上多漂亮,却十分的耐看。 一头如绸缎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发丝随着走动微微跳跃不定。 “是新玩家吗?”徐源愣在原地。 “不,不是新玩家,最起码也是像我们经历过一次游戏的玩家。”苏山摇头,出声推翻了徐源的猜测。 因为这名女子,在看见他们三人时,脸上没有浮现任何情绪,一直都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就连目光接触到他们后,也是一触即收,仿佛他们三人理所应当在这里。 这可不像是初入即死游戏的玩家应该有的状态。 人在一个陌生环境中,要不有十分旺盛的探索欲,要不就是十分谨慎的观察周围环境。 这些在她身上都没有,至少苏山看不出来。 而后者,自顾自走到一个车座前,落座,全程没有任何想要交流的意思。 如此表现,让苏山更加确定了他的判断。 “有意思,因为即将开始的游戏,所以往里面加入其他玩家吗?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新的面孔出现。”苏山的手掌摩挲着下巴。 “一次游戏玩家?不不不,最少是经历过两次固定游戏。” 得出这样的结论其实非常简单,看女子的表现就知道了,对方对于自己几人的出现没有任何意外。 反倒是自己,对于对方的出现,并不知情,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造就如此信息差的,只有经历游戏的次数了,年轻女子至少有过一次和陌生玩家进入同一场游戏的经历。 她大抵还是三等座乘客,但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一次的游戏看起来难度稍高,所以才需要引入其他的玩家来平衡难度。” 这话一出,徐源与陆游鱼虽然不知道苏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但两人先前轻松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在年轻女子落座没多久后,又有人踏入车厢。 这是名年轻的男人,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被马甲束缚住的白色衬衫下面,鼓鼓囊囊的,颇有几分被肌肉绷紧的架势。 与身体的成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是他那张稚嫩的娃娃脸,上面始终挂着笑容。 “诸位好,我叫韩胤,希望接下来的游戏可以跟诸位一起顺利通过。”进入车厢后,韩胤非常有礼貌的问候一声。 与身体,面容,都不同的是他身上带着的那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 在他手中,抱着一本大部头,看不清具体是哪本书。 “我是徐源,这是陆游鱼,还有这是苏山,平时我都叫他山哥。”徐源向韩胤介绍道。 苏山没有阻止徐源,他低垂眉眼,脑中浮现出的是韩胤怀中那部大部头书籍的封面。 不对劲,这本书封面呈现出的质感,光泽度有些奇怪。 “是吗?山哥?”韩胤尝试叫了一句,但见苏山没有反应,他也不以为意。 韩胤的目光落在旁边沉默坐着的年轻女子身上,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那这位女士是?” 明显他们之间也不认识。 “现在知道名字有任何意义吗?只有活下来的人,名字才有记忆的必要,至于其他人,多此一举。”年轻女子语气生硬的回答道,对于韩胤抛出的善意视而不见。 她一直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对于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若不是多了这一句回应,加上车厢内光线充足,那披散着头发的模样,像极了恐怖电影中常见女鬼的形象。 “那希望我可以顺利活下来,到时候让女士记住我的名字。”韩胤竟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他找了个车座,施施然的落座,那本大部头就放在身边,车座靠内侧的位置。 直到这时,苏山才终于找到答案,回过神。 是皮。 苏山从后面看了韩胤一眼,就是不知道,他手里的那本书的封面,用的是山羊皮,还是小牛皮,或者是…人皮。 没办法接触到,自然没办法做出具体的判断。 苏山已经记住了韩胤这个人。 门再一次被推开,来人踏入车厢,惯例的扫视一眼,目光定格在年轻女子那边。 “银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大叔。”薛银月抬起头来,这是在她踏入列车的车厢后,第一次对他人的问候有所回应,言语也不像是最开始那般冷漠。 她很快又低下头,恢复成先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见状,中年人也不奇怪,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车厢中其他人的身上,“大家好,我叫沈正,希望在这一次的游戏中大家可以互帮互助,顺利存活下来。” 还没有等其他人回应,从门后陆陆续续有玩家出现。 这回出现的,全都是列车上本来的乘客,也就是李晓红,李荔,李鸣,纪泽言四人。 “你们好,我叫沈正。”沈正回过头,向着这些不认识的玩家问好,同时伸出手。 “你好,纪泽言。”纪泽言伸出手跟沈正友好握了一下,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手中有厚厚的茧子。 松开手后,他顺带着向沈正介绍身后的其他人,“这是李鸣,那是李晓红,李荔。” 短暂的寒暄后,沈正走向座位靠后些的韩胤。 韩胤连忙起身,伸出手,在沈正还未开口时抢先说道:“韩胤。” “沈正。” 两人的手握了一下。 韩胤的笑容格外的灿烂,他大概已经明白这位试图掌控全局,浓眉大眼大叔的身份。 再然后是徐源,陆游鱼,面对着少男少女,沈正的语气都变得轻柔了不少。 最后是苏山。 当两人的手掌握在一起后,苏山心中便有了明悟。 之前扫过车厢众人时那审视的目光,在车厢中下意识挑选的有利站位,行走间干净利索的动作,以及身上怎么都掩盖不了的正气,手掌虎口处厚厚的茧子,都说明这名叫沈正的中年人,是一名警探。 难怪起初看到沈正时,苏山便觉得有些熟悉。 原来是和他的那些警探朋友们,一模一样的气质。 第120章 送嫁 除开列车上本就互相认识的七个人之外,即死游戏又加入了三个新的玩家。 这其中,沈正和薛银月相互之间明显认识。 正在几人寻思怎么开口,去度过等待游戏开始前这一段时间的时候。 车厢内响起的醇厚磁性男声,打破了这一刻尴尬的寂静。 “准时是一种美德,恰恰本人很喜欢这种美德,所以恭喜你们,替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准备时间。” 声音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有过之前小丑的经历后,苏山懒得再去追寻这么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韩胤左手放在身侧那本书的封面上,轻轻抚摸,指尖感受到的是温润的触感。 他轻挑了下眉头,低声喃喃道:“剧团,这就有点难办了,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哪一个。” 嘴上说着难,可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改变。 “剧团吗?”苏山的耳朵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名词。 这让他联想起之前出现过一次的小丑,这声音明显不是小丑的声音,没有那般尖利的声线,言语间更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癫狂风格。 而且剧团,听名字的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马戏团。 就是不知道,除小丑外,所谓的剧团中还有怎样的其他成员。 “诸位,好好珍惜这一刻的宁静,祝你们好运。” 人声中,混杂着一丝杂音,像是在书写什么的沙沙声。 苏山的耳朵能捕捉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了,因为下一刻,来自小推车移动时发出的风铃声,从紧闭的车厢门后出现。 看来这一次的游戏,只有十名玩家参与。 小推车在车厢过道上缓慢朝前移动,推动推车的骷髅,每到一名玩家的车座旁,都会停下,从小推车上拿出一份报纸,放在玩家面前的小桌上。 徐源,陆游鱼连忙找了位置坐下。 由于苏山坐在最后面的车座,他是最晚拿到报纸的。 即死游戏:【送嫁】。 游戏难度:★★(两星)。 游戏简介:梳挽妇人髻,对镜抿唇脂,衣着艳红裳。爹呦娘呦莫慌张,女儿出嫁忙。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游戏主线奖励:完成言秀婚礼,奖励40愿望铜币。 游戏支线奖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使游戏中的互动人物生疑,奖励10愿望铜币。 游戏场地:南殷古镇。 游戏时间:8:40。 游戏规则:游戏开始前十分钟,列车将抵达南殷古镇言家大宅前。言秀婚礼结束后,视为通过游戏,届时玩家可自行选择离去。 翻开的报纸另一页,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穿着大红霞帔的新娘,安静的坐在考究的老式木床上。 看不清新娘子具体的容貌,金丝绣成喜字的大红盖头阻止了外界任何想要窥探的目光。 一双葱白玉手,交叠放在腰一侧的大腿上。 隐约可见掌背浮现出的血管青筋,大抵是因为出嫁前的紧张所致。 照片中,还有些袅袅升起的白烟,被镜头一起捕捉。 应该是在照片中露出一角的圆木桌上,放置的鎏金香炉中燃烧的檀香造成的。 大概就是这样,游戏发布的信息中带的线索寥寥无几,几乎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 唯一可以让人确定的,就是这一次游戏的关键,全在照片里那名叫言秀的新娘子身上。 整个游戏,完全是以对方婚礼为核心搭建起的一个舞台。 “送嫁?角色?”苏山沉吟一声,看起来,这一次的游戏还带着一点角色扮演的性质。 就是不知道,他们每个人在这一次游戏中需要扮演什么角色。 没让苏山的疑惑持续太久,“啪嗒”,清脆的响指声回荡。 “既然诸位都了解大致情况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抽取身份。” 推着小推车的骷髅再一次出现。 “抽取到的每张身份牌,代表着你在游戏中扮演的具体角色身份。女性玩家,在那四张身份牌中进行抽取,男性玩家则是抽取那六张身份牌。注意,一经抽取,身份不可变换。” 男声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促狭意味继续道:“当然,如果有人想反串扮演的话,未尝不可,毕竟谁没有一点特别的爱好呢?” 李鸣正准备落下的手一顿,旋即移到推车另一侧,六张反盖的身份牌上。 他本来还以为单独的那四张身份牌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要没男声的提醒,差点就得男扮女装了好不好! 略略迟疑,每张身份牌从背面看起来都一样,全靠运气抽取,李鸣也懒得思考,随手抓了一张。 翻开身份牌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垮下。 车厢中的玩家一一进行抽取。 轮到苏山时,小推车上的身份牌仅剩下一张,倒也不用再挑选,他直接伸手拿起。 掩藏的牌面上,花匠两个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花匠么?”对于这个身份,苏山不置可否,他的视线下移,落在身份牌下方的一段小字上。 【人从出生开始,已有一张面具,那是原本的模样。后续随着长大,父母,长辈,亲人朋友,周围的环境,都在使你或被动,或主动的戴上一层层不同的面具。等那些面具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如呼吸般自如切换佩戴的时候,那么你还是你么?】 奇怪的箴言,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身份牌上。 权当有用,苏山记下了上面的文字。 也就是在这时,指尖感受到一阵烧灼感,他的目光一凝。 只见那张被两根手指捏在中间的身份牌,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牌面消散成为细碎的光点,缓缓上升。 直到最后,整张牌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余留下的光点径直飞向苏山。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来一挡,手臂却没有任何接触到实物的感觉。 等到手再放下来时,原先的光点早已荡然无存。 在苏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有关于各种花卉种植,修剪,养护的相关知识。 “花匠…花匠!” 那么现在的他,算是戴上了花匠的面具,能够胜任花匠的身份了么? 第121章 不同的身份 随着身份牌分发完毕,只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男声又出声道:“那么接下来,剩余的二十分钟由你们支配,做好准备吧诸位。” 苏山前方的车座靠背后,冒出了徐源的脑袋。 “山哥,你抽到什么身份了?”他开口问道。 见苏山只是看着自己,少年嘿嘿一笑,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抽到的是书童。” 徐源拍了一下靠背,侧过头去问道:“嘿,陆游鱼同学,你抽到的是什么?该不会是丫鬟吧?” 陆游鱼的脑袋从另一个车座靠背后冒出,小声答道:“是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哈,那不还是丫鬟?”徐源挠挠头,脑中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随口继续道:“卧槽,不会我们要去伺候大小姐出嫁吧?” “只怕你的猜测还真有可能。”苏山说。 “啊?”徐源嘴巴张成了个o型。 “山哥,你的身份不会也是下…” 后面那个人字还没有说出口,苏山便已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花匠。” 男声已经提前说明,身份一经抽取不能变换,没有任何隐藏的必要。 即使现在隐藏,到了游戏中,其他玩家看见你做的事情,大概也可以猜出你的身份,凭添几分猜忌的低智手段罢了。 “啪,啪。” 车厢中响起清脆的掌声,沈正站在过道上,见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出声道:“诸位想必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我提议大家可以把各自的身份都报一下,看看其中有没有特殊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护院。”这个想法由他提出,沈正自然当先报出自己的身份。 “更夫。”韩胤举手,向着投来视线的沈正点点头,露出友好的笑容。 李鸣顺势报出他那个跟路人甲乙丙丁差不了多少的身份,“小厮。” “账房先生。”纪泽言开口。 “我是书童,陆游鱼同学是贴身丫鬟,山哥是花匠。”徐源一个人开口,顺带着报上三人抽取到的身份。 “厨娘。”这是李晓红的身份。 李荔紧接其后开口道:“我是丫鬟。” “丫鬟?和贴身丫鬟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丫鬟?”徐源诚心发问。 “丫鬟的话,别看和贴身丫鬟仅差两个字,但身份可不一样。”要说在场谁对这最了解,也只有纪泽言了,毕竟只有他这个文科生才有兴趣在生活中研究一些传统知识。 “丫鬟普遍都是在主人院子里面做一些杂事,洗衣服,帮厨之类。贴身丫鬟,则是跟在主家身边,替主家打理一些家事,虽然身份还是仆,但那仅是在主家身边。主家权势越强,这些所谓的仆一旦放出去,个个都会受到外界的争抢,一跃成为主家也说不定。” “若说古代的话,大户女子出嫁,到夫家,身边都是带着贴身丫鬟一起去的。甚至在其夫要纳妾之时,都会优先成全自己的贴身丫鬟。” “要是近代,最出名的应该是盛宣怀家的吕葆贞与倪桂贞。前者是张学良第三任妻子赵四小姐的母亲,后者,则是宋氏三姐妹的母亲。没错,就是大家知道的那个民国宋家。”纪泽言侃侃而谈,见众人的在关注自己,他才发现话题扯得有些远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说回重点:“按照目前大家的身份来看,虽然我们都是仆,但是明显更能接触到小姐言秀的,非陆游鱼同学莫属。至于我的话,因为账房先生普遍都是由主家足够信任的人才能担任的,所以我比起其他人,应该更容易接触到言家大宅的各类信息。” 沈正点头,看向了还没有发言的薛银月,后者好像在神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中。 见状,他也只能开口轻声呼唤道:“银月,你的身份呢?” “婆婆。”薛银月抬头说了一句,也没有任何想要讨论的想法,说完又重新低下头。 任由头发披散,遮蔽额前。 “卧槽!婆婆!这么说,这个身份最好了啊!”徐源瞪大双眼。 送嫁这个游戏女主人公的婆婆! 其他人全都下意识点头。 苏山,韩胤,沈正,脸上皆是出现疑虑的神情。 在苏山看来,身份这么分配,实在太过于蹊跷,不可能在其他九人的身份全都是仆的情况下,突兀的插进来一个主人家的身份牌。还是婆婆,这么关键的身份。 “错了。”纪泽言摇头。 看其他人的表现,还是只有他最清楚婆婆这个词语的含义。 “哦?怎么说?”沈正眉头一挑,开口询问。 其他人则是静待纪泽言的下文。 “婆婆,除了大家熟知的女方对于男方母亲的称呼外,还有其它的含义。例如,对于年纪大的女性的称呼,还有就是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第二种解释徐源还能接受,但是这跟家庭教师扯上关系未免太过于不可思议了一点。 “对,家庭教师。近代的时候,大户人家,对于家中聘请的女性家庭教师,敬称是婆婆。”纪泽言肯定的答道。 这个知识点,还是他在了解近代史的时候意外得知。 “像我之前提到过的倪桂贞,她在盛宣怀家,其实严格来说虽然归属于佣人的范畴,但她真正的身份是婆婆,也就是家庭教师。” “如果是第三种的话,这一次的游戏背景有可能是近代。” 经过这么解释,沈正听懂了,“这么说,我们几人之间,只有你们三人的身份好上一点。” 有可能? 苏山倒没像纪泽言那般保守。 以概率学来说,在九人身份为仆的情况下,大概率不可能在他们中加入一个身份为主人家的玩家。 毕竟陆游鱼,纪泽言的身份,也不过是在仆的身份上更进一步,但也没有脱离仆的范围。 明显他们这一次得在言家大宅工作,扮演好自己获得的身份,让言秀顺利出嫁,根本不可能分配一个可以决定婚礼进程的身份进来。 想是这么想,真正想要进行确认,还得在稍后进入游戏中才能得知。 “准备…”苏山低头沉思,没花费太多的时间已经做好决定。 他的确得好好准备一下。 “徐源,陆游鱼,你们过来一下。” 第122章 言家大宅 “嘎吱,嘎吱。” 木制车轮碾压过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不会散架吧?”坐在木板车上面的徐源扭扭屁股,颇感觉不自在。 屁股下面铺着一层稻草,明显木板车的主人试图让乘客乘坐时能够更舒适一点,可惜徒劳无功,屁股还是咯得慌。 尤其因为路况,时不时的一阵颠簸,身体不由自主的飞起,又落下,每一次都是柔软的屁股和坚硬的木板发生亲密的碰撞。 真的很让人怀疑,这辆木板车能不能安全驶达目的地,不在承载着十个人的情况下半路散架。 在准备时间结束,眼前一瞬的黑暗过后,等到眼睛可以清晰看见周边的景色后,他们已经出现在这样的一辆木板车上。 四面漏风,享受全方位无死角的观景体验,达到人与自然的一种和谐共存。 苏山收回观察的目光。 道路两侧的林木虽然茂盛,却没有侵占道路,想必平时是因为平日里面有人砍伐进行维护的缘故。 再结合他从车夫穿着的服饰推断出来的年代来看,林木没有被过度的砍伐,这附近肯定是人迹稀少之地,最起码距离最近的人口聚集点有些距离。 驴车行进的这条土路,严格来说不是土路。 虽然行进时,难免有些颠簸,却还是可以看出这条道路进行过基本的平整。 路表铺着的细碎石块就是证明,这是防止雨天道路泥泞,车轮陷进土里的手段。 “啪。” 拉车的驴子旁,牵辔的车夫老头佝偻着背,手中的鞭子击打空气,发出清脆的爆响声。 不知道是因为拉着承载十名乘客的木板车的缘故,还是因为早对老车夫的手段免疫了,拉车的灰驴速度一点没提,慢悠悠向前行进。 导致驴车行驶的速度,甚至还比人步行还要慢一点。 不过没人提下车,因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唯一可以带他们抵达目的地的,大概也就是现在乘坐的这辆驴车。 “看来这言家在附近也算是大户啊,这条路只怕是他们修的。”纪泽言出声打破沉默。 “嗯。”沈正点头赞同。 “这条道路应该不是南殷古镇的主要道路,不然这个时辰路上不应该看不到一个人。再结合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言家大宅,你的推论不会有错。”因为有外人在场,沈正特意压低了声音,也没有提到关于即死游戏的部分。 在沈正提到言家大宅的时候,老车夫挥舞鞭子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停顿。 “啪。” 鞭子击中空气,又一声爆响。 这点小小的异常,自然逃不过苏山的的眼睛。 在他将周围情况摸个大概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头的老车夫身上。 老车夫对灰驴挥舞鞭子时,舍不得打在驴子身上,每一次都落在空处。 代表灰驴可能是老车夫唯一的财产,是他赖以谋生的工具,才会这么珍惜。甚至因为要给灰驴减负,他还采取步行的方式赶车。 以老车夫的年龄,穿着,包括拉木板车的驴子,他不太可能是言家的车夫。 又有多少仆人,会替主人的财产考虑?灰驴走得这么慢,只怕鞭子已经狠狠抽打下去。 何况一群仆人,也远远到不了要主家派出车夫前来迎接的地步,即使是一辆驴车。 他更有可能是被雇佣来接送他们这群人的车夫。 言家在当地应该属于大族,否则老车夫听到言家大院时不可能会有那般反应。 “老爷爷,言家在当地很有名吗?”徐源仗着年龄优势,开口问道。 老车夫回头看了徐源一眼,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上有着一抹饱经风霜的愁苦之色。 “言家啊…” “嘿,老牛头,你这么早,带着你的驴子载这么多人去哪里?”路旁的林木中,拿着斧头,背着一担柴的中年男人钻出,远远的向这边喊道。 没等老牛头回答,砍柴人一拍脑袋,已经反应过来,也不等老牛头回答,径自钻回树林中,背影很快消失在苏山等人的视线。 刚刚开口的老牛头被这么一打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唉。” 他却是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唯恐避之不及的砍柴人,欲言又止的车夫,哪怕再迟钝的玩家,这时候都感觉出了言家的古怪。 不过这也在预料当中,列车前往的地点,没有一个是不古怪的。 “牛爷爷,你就说一下嘛~我们都是要去言家工作的,当然希望可以提前了解一下主家的情况。”徐源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他拉了拉旁边陆游鱼的衣袖,努努嘴。 陆游鱼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附和道:“是啊是啊,牛爷爷,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告诉我们一下。” 这回车夫老牛头没有回头,但可以从后边看见他戴着一顶毡帽的脑袋左右摇晃的幅度。 远远的,一栋大宅院已经在望,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即使距离还远,勉强只看见一个轮廓,光从占地,却也可以感受到宅院的气派。 木板车上的众人伸长脖子探望,毕竟接下来在游戏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得在这里度过。 等到更接近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门前的一对石狮子。 白墙灰檐,门檐上是形态各异的雕塑。 虽然可以看见时间在各处遗留下的斑驳印记,仅余留下的这些,却也足够说明当初宅院的辉煌。 朱漆大门侧开着,留有可供一人进出的空间。 在门前,早有人在等待。 “不对劲。”车上的几人同时开口。 在眼神示意下,纪泽言首先开口道:“我们这群仆人,在这个时代,怎么都够不上开大门来迎接,哪怕开侧门都不配,能走的只有后门。” “你们看见那个穿长褂,带眼镜的老人没有?从他身边其他两人落后一步的站姿来看,他可能会是管家一类的人物。”沈正补充。 “牌匾。”韩胤盯着大门上方写着言府两字的牌匾,实在太新了,“你们看牌匾,不管怎么看,都与周围的格格不入,那字体的金漆像是刚刚涂上去一般闪闪发亮。” “与其说这些,倒不如说我们的来到本来就很奇怪。”苏山适时的插话进来。 他压低了声音,导致说话都有点阴森森的, “你们不觉得,以我们的出场方式,包括我们的身份,其实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吗?” “究竟这言家的高墙之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才导致需要换过足足十人呢?而且这其中,还有贴身丫鬟,账房先生…”苏山没有忘记之前那砍柴人的表现。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动作却又把什么都说了。 砍柴人对于他们这批人,并不陌生。 或者说,和他们同样身份的人。 他甚至还知道老牛头平时负责接送这批人。 第123章 卖身契 这些问题,没人可以回答。 想要得到解答,必然需要踏进言家大宅,这是无法逃避的一关。 木板车上的众人表情紧绷,却也没人蠢到试图跳车逃离这里。 灰驴拉着木板车慢悠悠的前行,将煎熬的时间无限延长。 好在,最后他们还是到了大门门前。 “殷管家。”老牛头揣着手对着台阶上迈步走下的老管家露出憨厚的笑容。 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殷管家停下脚步。 他穿着一身浆洗干净的灰色长褂,脚踏一双软布鞋,身形单薄。一头被修剪过显得利落干净的银发,看上去要比老牛头年轻许多。 衣袖外,裸露的两只手掌好似两只鸡爪,只剩下一点皮肉粘连。 “嗯。”淡淡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殷管家的视线越过佝偻着背的老牛头,落在了木板车上的众人身上。 黑色圆框厚镜片下,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的记下每个人的大致容貌,身体特征。 那张布满皱纹,阴鹜的脸上流露出一缕极淡的喜色。 被殷管家瞧了一眼后,老牛头连忙摆手,哈着腰欠身道:“殷管家你放心,老头儿这回没乱嚼舌头。” 殷管家满意点头,轻轻挥手。 身后的家丁,立刻摸出一枚大洋,递给了老牛头。 大洋入手,任谁都能看得出老牛头的喜悦。 “嘿,老少爷们,下车了。”连回身招呼苏山一行人下车的时候都咧着嘴,露出一嘴黄褐色的牙齿。 一行十人下车下得非常干脆,再赖也没用。坐这么一段路,坐得腰酸背疼的,下车后,众人纷纷活动起身体。 在场也没有老牛头的事了,他便赶着自己的驴车朝来时的方向离去。 无论是谁,对于他的离去都没有太多关注。 只有徐源还在愤愤不平,之前的失利至今让他耿耿于怀。 “相信你们也知道你们来言家是为了什么吧?”殷管家掸了掸长褂上的灰尘,双手负在身后。 “干活。”众人的回答稀稀落落的,有些人还明显慢了半拍。 对这,殷管家倒是不在意。 “对了。”他向身旁招招手,有家丁将一叠纸恭敬的送到他的手中。 “但又不只是这样,你们还得卖命。” “卖命?!”李晓红被吓了一跳,连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有什么问题么?”殷管家看向李晓红。 前者只是接触到他的目光,身体便情不自禁的一颤。 从殷管家眼睛里,李晓红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那就是一汪让人望而生寒的死水。 她连忙低下头。 殷管家徐徐扫视过其他九人。 从他们的眼睛里,他看见了不屑,不忿,冷漠,无视…还有熟悉的畏惧。 没关系的,人呐,总得认命。 不管愿不愿意,从此刻开始。 “呵。”殷管家轻笑一声。 “生是言家的人,死是言家的鬼,卖身契都签了,你们难道还想反悔?” 殷管家身后膀大腰圆的两名家丁双手环抱胸前,威胁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明显。 “就算现在我下令打死你们,其他人都无权过问。”当然,说是这么说,但真让他这么去做,殷管家也舍不得就是。 好不容易才又找齐了这十个人。 “苏山是哪一个?”殷管家看着手中的卖身契,点了苏山的名字。 “在。”苏山朝前一步。 “花匠…”略略扫了一眼卖身契上关于苏山的内容,殷管家径自翻到第二张,“进去吧。” 苏山向着大门走去,没有面对未知的忐忑感,有的只有一种接近秘密的兴奋。 这一次游戏中所藏的一切,生路,死局,全都藏于那扇只露出一点缝隙的大门后。 “徐源是谁?” 在他身后,殷管家开始叫新的名字。 正当苏山准备踏上台阶时,两名家丁拦住了他。 “搜身。” 苏山停下脚步,抬高双手,任由两人在自己身上搜搜检检。 对于身上携带的道具,手机那些会不会被发现,苏山是一点都不担心。 早在游戏进入之前,他们身上的手机,已经被即死游戏收走。至于手上佩戴的智能手表,在锁定了相关功能后,现在还生效的只有时间,以及运动监察功能。 游戏进入之初,从那老车夫的反应,他便知道即死游戏已经给他们这些玩家做了对应的伪装。 不然的话,以他们现在身上这身现代穿着,早已引发关注。 如果【送嫁】这个游戏中禁止使用道具的话,那么相对应的,玩家身上的相关道具也会在一开始被即死游戏收走保管,不可能在游戏剧情进行的时候让玩家损失这部分收益。 两名家丁监检查得非常仔细,在徐源已经在身后等待的情况下,都还继续检查了一会儿,等到确认苏山身上没有携带多余的东西后,才放他过去。 “过去吧。” 苏山抬腿踏上台阶,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晰看见朱漆大门上的一些细小的痕迹。 这是因为门上涂的那层朱漆,因为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冷热温度变化龟裂后的遗留。 再看门上的两个兽首铜环,表层已经沁了一层绿锈。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大门上方的牌匾,不仅仅是字上的金漆,从牌匾的木质上也可以看出新旧程度,未免过于崭新。 牌匾的感觉和他们这群人一样,这座宅院因为某种缘故需要补充一批新的仆人,同时还更换了新的牌匾。 呈现出一种既新且旧的感觉,特别的矛盾。 “哎,怎么吃的也要收走啊?”在苏山的身后,徐源大呼小叫着,眼睁睁看着口袋里的小零食被两名家丁扒拉个精光。 “言府还能少了你一口饭吃不成?”家丁轻蔑的看了一眼徐源,毫不客气的将那些“馅饼”揣进兜里。 “进去吧。”搜完后,他拍拍徐源瘦弱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进去。 驴车上的老牛头向后回头看了一眼,言家大宅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外墙,建筑屋檐上黑色的瓦片,使得他从现在的位置看过去,一层浓厚的阴影笼罩视线尽头的宅院。 “言家,哪有什么言家呦。”摇摇头,老牛头收回目光,赶着拉车的灰驴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124章 什么样的大户人家 推开沉重的门扉,将那道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扩大了些许,苏山的手臂一滞,旋即面色如常的跨过门槛,进入门中。 门后,十几名持棍家丁齐齐看了苏山一眼,对于苏山的到来没有过多的表示。 目光不着痕迹的从一些家丁鼓鼓囊囊的腰间收回,苏山对于言家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刚刚他们这些人,其中谁在门口有所异动的话,门后的这些家丁赶至,就可以直接镇压。 被打伤该算轻的,被打死也不是不可能,殷管家的那句警告苏山记得很清楚。 大门进门后,是一处宽广的露天院落。 地上整齐砌青石板,靠近院墙的角落,那些留有下雨时引导水流的沟渠可见苔痕。 左右两侧,延伸过去的是檐廊,红色柱子支撑起遮风挡雨的檐顶,具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苏山窥探的视线在尽头处受到阻碍,无功而返。 前院正中央,立着一堵传统中式建筑才有的影壁。在风水上起到聚拢院中人气不,在不使其外泄的同时,又让外邪不能侵入。 站在苏山的位置,他的视线同样受到影壁的阻碍,不能够越过去,看见后面正厅的情况。 影壁两侧,木制的灯柱上,挡风防水的红色灯罩上各写有一个言字。 因为天色还早,等天色暗下来时,点燃里面的火烛后,黑夜中将会出现喜庆的红色光芒。 檐廊也是,包括围墙上泄水防盗的瓦檐下,挂着一个个大红色灯笼。 风一吹过,带着红灯笼随风招摇。 明显这座老的宅院,因为小姐言秀的婚事,多出了一分喜气。 “山哥!”徐源踏入前院,出现在苏山身后。 在看到那些家丁的时候,他连忙闭麦,把想说的不该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么多家丁,他可不想等下出现满身大汉的场面。 苏山继续观察,因为等待其他人的关系,他有更多的时间去记下前院的布局。 前院跟影壁同一水平线上,左右两侧,放着两个大水缸,依稀可以看见水面上漂浮的大片莲叶。 中式传统建筑中,水可引财,也可蓄财,所以许多大户人家都会主动的造水。 同时,还会在水缸中栽种水生植物,养几条小鱼,起到活水的作用。 泽能延绵,水利万物,能够一定程度的让风水更加旺盛。 前院四处,包括影壁前,都种有低矮的绿植,绿叶间点缀有不知名的淡黄色小花。 时不时有翩翩蝴蝶驻停其上。 这应该是他这个花匠之后负责的工作内容,可无论苏山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些绿植需要修剪。 一株株绿植的枝叶并没有出现增生的现象,十分的规整,这可不像是没有打理过的状况。 这个言家啊,可真是奇怪。 虽然现在只看到一个前院,仅仅窥其一二,但凭已有的这些,苏山已经可以做出言家是大户的判断。 这样的大户人家会缺仆人吗? 没有等待多久,十名玩家齐聚在外院。 殷管家缓缓踏入前院,伴随着“吱呀”一声,身后的两名家丁关上了大门。 在苏山等人的注视下,殷管家朝前走,最后停在影壁前不远处。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说道:“既然进了言家的门,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得学会为言家付出一切。” “哑姐,花儿。” 殷管家呼唤一声后,从影壁后面走出两名少女,身上的服饰表明她们在言家应该是丫鬟一类的人物。 左边的少女行走速度不慢,右边的少女走路时右腿明显跛脚,稍稍落后。 两人都是未长开的模样,眉眼清秀稚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两名丫鬟停下,面对着场中陌生人的注视,有着少女独有的扭捏不安。 右边的丫鬟低低叫了声, “殷管家。” 由此,模样一样,难以从容貌上分辨的两人,苏山便能区别出她们的身份。 左边没有开口的那个,是因为不想说话吗? 当然不可能,所以她是哑姐,双胞胎姐妹中的姐姐。 跛脚的那个是妹妹花儿。 身体有如此特征,想要认错人都难。 “哑姐,你带他们六个人去男厢房熟悉各自的住处。”殷管家指着苏山六个人吩咐道。 哑姐点点头,来到苏山六人面前。 “花儿,你带她们四个去女厢房熟悉各自的住处。” 花儿也被下达了同样的吩咐,只不过她负责的是陆游鱼四人。 哑姐认真的比划,从她的动作可以判断这是要他们跟她走的意思。 “明白。”六人回答。 少女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当先迈开步子。 在她身后,苏山六人自然跟上。 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在哑娘走在前头的情况下,每个人明智的没有开口说出发现的异常。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即使是李鸣这种身体强过脑子的,都发现了不对劲,一些异常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想发现不了都很难。 男女仆人不住在一起,本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可那面容阴鹫的殷管家,说的分明是各自。 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才会连仆人都能各自分配到住处啊,还是厢房! 走上檐廊,穿过之前阻碍苏山视线探索的圆形拱门,视野豁然开朗。 说是男厢房,房可不少。 足足有二十间之多的屋子坐落在两侧,呈两列整齐排开,中间隔着一片空地。 门,窗,墙砖,屋檐上的瓦,像是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建造之初,这些屋子本来就是要让仆人居住,使用的原因,因此才会营建成这般样式。 在这些屋子的空地中央,也就是两排第五间屋子对着的位置,是一口水井,井沿旁边是一个平时用来打水的水井。 哑娘带着六人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停下。 回过身来,她伸出右手,食指向苏山点了一下,又移向右边第五间屋子。 苏山会意的点头,走向哑娘所指的屋子。 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分配屋子,是心情还是基于他不知道的原因? 总之,面对这样一个随手可以打发的少女,苏山没有表现出一点抗拒。 毕竟在他们身后,可有好几名家丁牢牢跟着,虎视眈眈。 他伸手,手指触及屋门,没有马上推门而入,反而收回手,掌心向上,看了一眼指尖的情况。 没有灰尘遗留,这就有趣了。 苏山抬头,视线向着右侧微微偏移。 “庚午?” 门边,钉着一块木牌,上面刻有工整的庚午两字。 第125章 痕迹 那么理所应当的,其他人的屋子前,应该也有刻着不同字样的木牌,用来区分屋子以及住在其中的他们。 现在不是一个可以进行交流的时机,苏山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 “吱呀。” 木门发出难听的响声。 回身关上,在木门即将贴合门框时,苏山的手轻柔的施加一股滞后的力道,留了一道细微缝隙,没让门彻底关上。 他站在门后,脸贴近门缝,透过这道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在他关上门后,那些家丁没有投来哪怕片刻的关注。 他们的任务好像只有监管这些新来的仆人,将他们送进应该送进的屋子里面去,其它的一概不管。 屋子分配,没有规律,至少苏山现在看不出来。 左右两排屋子,都有人入住。 有的间隔一间屋子,两间屋子,或者干脆没有间隔。 若说真要找出不同,其实也有。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凡是有人住进的屋子,另一排相对的那间屋子必然空着。 六个人相较于二十间屋子,是个极小的数字,屋子很快分配完毕。 哑姐和那些家丁没有离开,站在中间的空地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轻轻合上木门,苏山从容端详起这间分配的屋子。 干净,整洁,应有尽有,这是苏山的第一感觉。 一应家具因为时代缘故,看上去有些陈旧,但相较于他现在的身份,待遇可是大大超出。 进门不远处,一张圆木桌,上面放着瓷壶以及倒扣的杯子,围绕周围放置有几张小圆凳,供主人平时喝水休憩所用。 一旁窗前,放置着长方形木桌,上面摆放着一盆绿植。 依靠脑海中相关的记忆,苏山轻易判断出花盆中绿植的种类,这是一盆未开花的菊花。 屋中靠后的中央位置,摆放雕花木床,上方是用铜钩勾起的纱幔,可以在入睡时放下,避免蚊虫侵入叮咬。 枕头,被褥,贴心的备好放在床上。 一侧放置着呈着铜盆的架子,毛巾挂在上头,供梳洗所用。 除此之外,房间中还放置有一人多高的大衣橱,足够容纳衣物,藏进一个人同样不成问题。 苏山蹲下身,砖石地板上没有肉眼可见的灰尘。 轻抬起一只脚,脚下的地面也是如此,没有和其他位置有任何颜色上的变化。 空气中存在着许多人眼难以捕捉的尘土,在封闭的室内,一旦长时间没有空气流通,飘浮于上方的尘土便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被地心引力捕获坠落地面。 久而久之,明明无人居住,也未曾开启的房间当再一次开门时,所见的一切表面都会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屋子,要不有人居住,要不就是在他们入住前特意打扫过一番。 得出结论的苏山起身,来到圆木桌前坐下,弯下腰借着窗外的光线,扫了一眼桌底。 边角处,没有蜘蛛网。 “未免太过干净了。”苏山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灰尘好扫,虽然扫不干净,单凭开窗,开门,通风,足够使许多灰尘重新飘浮于空气中。 蜘蛛网这东西可不好清理,可见的,不可见的角落,都结有蜘蛛布下的用来捕猎的罗网。 清理也是清理不过来的,原有的那张网被破坏后,蜘蛛很大可能性会在同一个位置结下第二张网,时间根据季节变化,大概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间不等。 所以很多时候,在清理的时候将蜘蛛网清理干净后,往往一个晚上,一张新的蛛网又会出现。 许多人在打扫时,都会有选择性的进行清理。看到顺手清扫,没看到也不会特意的去寻找。 连蜘蛛网都特意清扫得这么干净,再敬业都没办法解释得通。 “嗯?那是…”正准备直起身子的苏山,因为新的发现而硬生生停下动作。 他隐约看见,桌底存在着细密的刻痕。 伸手一摸,指尖在粗糙的桌底移动,果然如此。 一道道刻痕,从上到下,一共有六道。 刻痕深浅不一,长短不同,以宽窄度而言,不像是拿什么利器刻下。 反倒是十分贴合指甲,苏山尝试将指甲对准刻痕,轻松置于当中。 “6?” 六道刻痕具体代表着什么,他并不清楚。甚至都不知道,这六道刻痕是屋子哪一任主人刻印下来的。 想必有极为重要的原因,否则一个人再无聊,都不可能用指甲在木头上硬生生的抠刻出如此痕迹。 苏山的手继续在桌子底摸索,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他没有再发现别的刻痕,却有了新的收获。 在桌子底下,靠他这一侧,一张纸粘附在凸起的桌沿与桌底形成的对角。 因为处于视线盲区,所以刚刚苏山检查蜘蛛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要不是因刻痕再做仔细的摸索,他只怕都发现不了。 没有急着撕下纸张,暴力撕扯的结果,就是纸张分割成为不同的残缺部分。一旦上面记录有文字信息,将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错漏,对于信息的完整性将是彻底的破坏。 苏山摸索着,指尖轻轻的在纸张表面划过,他可以感觉到纸张好几处有着凸起,硬块。 他的心中已有定论。 常见粘连纸张的有胶带,双面胶,胶水。 以上三者都没出现在这里。 纸张的主人,采取的是一种更为便捷,更加传统的方式。 米。 不用糯米,糯米粘连性更强,实际要达到粘连纸张的效果,普通的大米即可。 只需要在吃饭时漏掉那么几粒,碾碎,再加一点水,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达到和前三者一致的效果。 至今有些地区,过年贴春联的时候,都还采取熬煮米糊的方式,就是因为强力的粘合性。 纸张的主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似乎早已想到纸张会被人找到,还考虑到了取下的难度,所以没有彻底的碾碎米粒。 这也才有了现在苏山触摸纸张表面,感受到的凸起,颗粒感。 如果是糊状的贴合方式,他现在早已经钻进桌子底下去看纸张上可能记录的内容,不会想到要将纸张撕下。 苏山的指尖,一点点的从纸张的边缘探进,轻柔缓慢的用指甲剔离紧紧粘在木头上的米粒。 先是固定纸张的四个角,再然后是中心部分。 纸张,连带着粘连在纸张背面的米粒,被他完好无损的一齐剥离。 第126章 纸上的规则 皱巴巴的白纸平放在桌面,在字迹清晰可见的情况下,苏山没有试图去抚平表面的皱褶。 【身为一名花匠,在面对相关的工作内容时,不能说不。】 这点倒是和游戏支线有异曲同工之妙,游戏支线让玩家扮演好各自的角色,角色扮演的真谛,当然是过硬的专业技能。 脑海中被植入的关联记忆,苏山自信胜任一名专业花匠不成问题。 【花园中的绿植,花卉,若出现枝叶增生的情况,必须修剪齐整。修剪下来的枝叶,不用焚烧,务必埋在对应绿植下。】 这点倒是有些奇怪,不过说得通。 枝叶没有病虫害,可以直接埋在土壤中,腐烂后又为本身绿植的生长提供了些许营养。 【当花园中的绿植,花卉出现叶片泛黄,枯萎的情况,意味着需要浇水。记得从花园造景小河中取水,浇灌时不可溅洒在叶片上,需将泥土浇得湿透方可。】 还是有关于花匠平时工作的注意事项,苏山认真记下了来自前任花匠的经验之谈。 不过,纸上接下去的内容,格外的诡异与古怪,大概这才是这张纸为什么会被隐藏在桌子底,边角夹缝间的根本原因。 【花园中有时候会出现隆起的小土包,拿起铲子将其拍平即可。若出现的不是小土包,而是探出地面的手掌,处理方式详见第一条。请注意,不要踩踏到小土包,要是不幸踩中,又被探出地面的手掌抓住,不可使用铲子,要用自己的腿一下一下的将地面的手掌践踏回泥土中。】 看起来,花匠平时工作的所在地,花园并不安全。 在花园的土壤底下,至少隐藏着什么东西。 尸体?或者干脆,支离破碎的手臂? 【如果在花园遇到黑色的野猫,尽可能打死它。剥掉它的皮毛,将其尸体分成八块,围绕花园中的桃树葬下。如果第二天还有一只瘸腿的黑猫出现,打断它的另一只腿,按照先前方式处理即可。如果第三天,又有一只瞎了一只眼睛的黑猫出现,把它另一只眼睛挖出,按照先前方式进行处理。】 【亥时前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窗紧闭,反锁。入睡时,务必吹灭屋中的蜡烛。如果在熟睡时,听到凄厉的叫声,小孩的哭嚎声,可以直接忽略。这是野猫的叫声,只要将附近的那窝野猫处理干净,入睡后也就不会再被打扰。】 【熟睡时,如果没有听到叫声,反而响起的是脚步声,请不用担心,那是巡逻的护院家丁。一旦脚步声没有远去,距离屋子越来越近的话,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静等其离去。】 “黑猫,入睡后的叫声,脚步声。”看着白纸后半部分的内容,苏山皱起眉头,“也就是说,夜晚亥时之后,宅子里面肯定有什么难以明说的危险。” 旋即,他脑中浮现更多的问题: “黑猫?为什么要杀死黑猫?” 黑猫在古代因为毛色问题,意味着不祥,常被人追打,甚至杀死。人类因为对未知的恐惧,或者基于某些因素将情绪宣泄向不相干之物,这点苏山可以理解。 他无法理解的是,在杀死黑猫之后对应的举措。 包括之后,纸张的主人十分笃定,第一只黑猫被杀死之后,第二天会出现瘸腿的黑猫,第三天出现瞎了一只眼睛的黑猫。 别看上面用了又字,看似是假设。 可这些假设的前提,必然是有人杀死第一只黑猫,杀死了第二只黑猫,见到第三只黑猫,基于这一连串的行为,才有后续呈现在苏山眼前的信息。 “门窗紧闭,又是在防备着什么?”苏山沉思。 是屋子外传来凄厉叫声,孩童哭嚎声的野猫,还是巡逻的诡异护院家丁。 之所以用上诡异这个词,那是同进这个游戏的玩家之中,韩胤的身份,正是一名巡夜的更夫。 好吧,也许大户人家有那个财力,人力,除开巡夜的更夫外,还让部分护院家丁进行巡逻。 上一条里面可是务必让他熄灭蜡烛的啊! 古时候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等于现代计时中的两个时辰,亥时指的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 在这个时代背景,以及身处的环境当中,算得上是深夜。 这个时间点,巡逻的护院家丁,怎么都不可能去接近一间已经熄了灯,黑漆漆的屋子。 他们真有这么敬业?会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检查吗? 那一窝野猫,是不是让他尽可能打死的三只黑猫? 暂时将疑问埋在心底,苏山看向了纸上最后记录的一段文字。 【小姐特别喜欢玫瑰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在出嫁那天,给小姐送上一束最鲜艳的玫瑰花花束,这是作为一名花匠存在的意义。小姐开心的话,大家也就开心,殷管家也就开心。】 凝视存在的意义五个字凝视了许久,苏山明白这是关键。 按照字面意义来看,他这个花匠,必须在小姐言秀出嫁那天,送上一束玫瑰花花束,否则所有人都会不开心,包括掌管生杀大权的殷管家。 不开心的结果,显而易见。 留下纸条的那名花匠,大概因为没能送上鲜艳的玫瑰花花束,所以才有后来的他来到这里。 “等等。”苏山感觉到了自身想法的矛盾之处。 “言秀出嫁那天?” 言秀明显还没有出嫁!那天还没有到! 既然如此,先前的那名花匠,又是因为什么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还是干脆,那名花匠的消失,是因为他在纸上记录的这些文字中的内容… 他是违反?还是严格遵循上面所记录下的这些内容? 不管违反,还是遵循,当苏山来到这里,拿到了这张纸,都说明一件事情。 “混杂着谎言是吗?”苏山将纸张对折成小方块,贴身放好。 人总是容易被明面上的规则束缚住,思维,行动很难超脱于规则之外。 纸张上面的内容,充其量仅可作为参考。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每个人于这天地,不过是再微小不过的组成部分。 由此每个人仰望的天空不同,看到的风景各异。 屋子原先的主人留下纸张,也许是为了留下些什么,也许是为了给后来者提供帮助。但现在只余纸张不见人,已经说明了结果。 何况,你又要如何确认,留下纸张的一定就是人呢? 保持对一切合理的质疑,才是去看待这个世界,以及周遭事物的方式。 第127章 工具 “咚,咚,咚。” 在苏山还想继续在屋子中搜寻的时候,耳边传来清脆的钟鸣声。 第一声钟鸣之后没多久,紧接着又是第二声钟鸣,第三声。 三声钟鸣过后,屋外传来接近的脚步声。 屋门被敲击,传来嘭嘭嘭的沉闷响声。 透光的窗户纸,清晰的映照出来人的轮廓。 苏山打开门后,站在门前的果然是原来空地上的护院家丁。 “休息时间结束了,现在我要带你去库房领取工具,稍后你就得去花园工作。”家丁面无表情的说道。 点点头,在家丁转身的刹那,苏山顺势望向其它屋子。 先前进入屋子的其他人,在家丁的催促下陆陆续续的开门,走出屋子。 每个住人的屋子前,现在都有一名家丁等候。 至于他们是真的要带领每一名玩家到各自的工作地点,还是在监视,这点不得而知,也许两者都有。 他自然的跟上前面家丁的脚步,家丁行走的方向在另一头的走廊,去到那里需要穿过两排屋子中间的空地,也就是从头走到尾。 由此,苏山将其他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徐源看向他,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在看懂了苏山的目光后重新闭上嘴巴。 少年的表现,无疑在向苏山说他也有收获。 交流不差这一时半会,虽然之后众人会因为工作的缘故被分开,但在同一个宅子内,总有交集的机会。 至于其他人?当然也有收获。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屋子,既然他这个花匠在屋子里面找到有关于这个身份的工作内容,以及这座宅院的部分信息,其他人肯定也有。 每个人被分到的屋子,十分明显,肯定根据某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因进行分配。 可能依据身份,可能是其它的什么,不然他这个花匠不可能“恰巧”在分配到的屋子里面找到相关信息。 这点很好确定,之后有机会向其他人求证即可得到答案。 再退一步说,二十间屋子,根本不需要大张旗鼓的出动这么多人。 随便一指,让众人根据喜好选择都可以。 无须让谁谁谁住这间,让谁谁谁住另外一间,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跟着带路的家丁离开男厢房,穿过走廊,苏山默默数着步子。 人的身体,非常有意思,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进化出了许多工具才具有的功能。 例如普通成年人,正常行走,两步的步距合计起来差不多为一米。不刻意矫正的话,肯定有误差,但只要在行走二十步的时候,扣掉对应的一米,误差便可忽略不计。 比起男厢房到下一个目的地的距离,苏山倒是对于前面带路的这名家丁的身份更为好奇。 他行走时,腰背挺直,脚步跨越的距离,手摆动的幅度,趋于一致。 这时候根据他行走的频率在心中默念:1,2,1,2。便会发现,伴随着每一个数字,脚步踏动的频率几乎一模一样,不会过早,也不会过晚。 若只是一名家丁是这样,可以理解为巧合。但是当第二个,第三个,之前遇到的家丁都是这样,那这可不是用什么可以去解释得通的巧合。 双脚所踩踏的地面,铺着一层石板,走廊两边则是高大的围墙。 走出去没多久,大概二十米左右,苏山面前出现了一间大门敞开的屋子。 从他现在的视野朝内望去,可以看见另一边敞开的门后的石板走廊,不知道通向哪里。 门边,木制的牌子上标注了两个字-库房,这就是目的地。 家丁走进库房中,回身看向门口的苏山,开口道:“进来,拿上你的工具。” 踏进库房中,苏山大致扫过一遍。 里面堆满杂物,不同的工具摆放在各个角落。 之所以有两个门,估计也是因为里面没贵重物品,方便仆人拿取工具的缘故。 来到摆放锄头,铲子的木架前,苏山伸手取下工具,同时看了一眼墙上贴的纸张所写的内容。 “亥时前必须归还?将工具归类放置到原先的位置上?”在把锄头和铲子扛在肩上前,苏山先记下了两者的位置。 库房中工具繁多,在言家工作的玩家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在这里取走日常工作所需的工具。更别说,他们并不是这里唯一的人类? 人一多,弄混工具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每个人都只能认真记下取用的工具在库房里放置的位置,避免出错。 这种语焉不详的提醒,还是照做为妙。 “水桶的话不用拿,花园里面有。”苏山伸手去拿水桶时,旁边的家丁提醒了一句。 “哦。”苏山从善如流的走到另一个木架子前,取下了挂在上面的一把短柄斧头。 拿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和锄头,铲子一样,意外的轻。 举高了,对着斜射下来阳光,可以看见刃口处反射冷光,十分锋利。 像武器多过工具,既然身后家丁没有反应,苏山也就笑纳了,修剪枝叶的时候还是用得到的。 然后是笊篱,扫把,簸箕。好在笊篱和锄头,铲子,扫把都是长杆的,可以扛在肩上,不然双手还真的拿不下。 后面那些工具看似没用,苏山可牢牢记得,纸张上所记录的收集修剪下的枝叶埋在对应绿植下的那条信息。 有了后面三样工具的帮助,这活计会轻松一点。 能方便,当然尽量方便,这样才有多余的时间去用来在言家大宅中探索,获得更多让自己安全活下去的信息。 有意思的是,言家对于规矩要求很高。 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放回原处,包括修剪绿植时掉落的枝叶也是一样。 一种强迫症? “好了。”拿好工具后,苏山不再拖延时间,直接开口说道。 “跟我来,我带你去花园。”家丁没有废话,迈开步子,走向库房敞开的对门。 在他身后,苏山亦步亦趋的跟着,脑海中绘制的那幅言家的地图在新增一个探明的点位后,继续向着未知的黑暗边界拓展。 来到一个新地方,首先得摸清楚它的具体布局,环境才行。 第128章 人手 走出库房不远,是两个分岔口,右边的走廊在苏山朝前走时,往斜后方一瞟,通向的是一扇紧闭的门。应该可以通向正厅,依照脑海中还没有构筑到一半的地形图,他做出判断。 中式建筑,十分讲究布局,尤其是正厅,往往在宅院的中心位置,处于黄金分割线上。 他们进来的时候处于前院,然后向左边的走廊走出一段,转向北面的圆形拱门,穿过不久到了男厢房。 继续向北走出二十米,到了库房,这个位置,也就是库房的隔壁,应该就是正厅,只不过因为被墙壁阻挡,加上因为身份问题,苏山没有办法前往确认。 向前方走廊直行,走廊可供四个人并排前行还绰绰有余。两侧依旧是高大的围墙,让盗贼难以攀爬的同时,如果遇到外敌入侵,那些护院的家丁也可以以此埋伏,做出反击。 路过乐理室,门扉紧闭,门上一侧的木牌表明了它的作用。 再往前,通过圆形的拱门后,视野豁然开朗。 空地上,种植着各种绿植,几株桃树分布在园中各处。即使是裸露出的土壤,也并不难看,绿草掩盖住黄褐色的土表,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 最里侧,是一个凉亭,旁边是潺潺流水汇聚成的小河,绕园流过。 河上漂浮有大片荷叶,还有随着水流打着旋儿的宫灯形状的河灯。 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直通凉亭,在中间又向又延伸出一条小路通向花圃。 花圃中种植着各色花朵,琳琅满目,以苏山脑中的记忆,很清楚的辨认出里面都有什么。 每种花朵,按照季节,开花时花色的不同,以网格的形式分布在花圃中。 在这晚春时节,花圃中风信子,海棠,杜鹃,水仙,郁金香…正开得灿烂。 可见宅院的主人多么喜欢花,才会特意收集这么多品类的花朵,包括在近代才传入的来自西方的花卉。 从这条鹅卵石小路继续向前,通向的远处是半开窗户的一间屋子。从窗户朝内看去,可以看见那是一张书桌,依稀可见其后的书架,那应该是书房。 平时读书读累了,不管是在书房中凭窗遥望花园中的花卉,还是干脆走出书房,在花园中散步放松,都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嗯?”苏山的注意力重新转向身边,那名带他前来的家丁已经转身准备离去。 “这就走了?”他问道。 “工作。”留下简短的回答,家丁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工作?”眼见一名家丁都是如此敬业,苏山不禁唏嘘不已。 不知道这名家丁的紧迫感是怎么产生的,总之,他也得开始工作。 不过在这之前… 抬起手腕,苏山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旁边竖立的木牌上,写着花园大字的同时,下面的一行小字也连带着将休息时间注明。 “午时休息,饭堂吃饭?午时啊…”通过小字,苏山大概知道言家这里采用的还是古时候的十二时辰计时法。 这么一来的话,他大概也能推断出之前的钟鸣代表着的具体时间。 三次钟鸣代表巳时,早晨九点。 半夜的时候,钟肯定不会响。依照这个结论往前推,分别是:第一次钟鸣时的卯时,早晨五点,一声。 第二次钟鸣时的辰时,早晨七点,两声。 先放下手中抓着的笊篱,斧头,簸箕。 再将肩上扛着的锄头,铲子,扫把卸下。 苏山首先要做的是检查花园中绿植,花卉的基本情况。 枝叶增生,叶片泛黄,枯萎,必须进行处理。 在众多工具中,苏山抓起铲子,踏上鹅卵石小路。 其它的工具可以之后根据需要再拿,铲子必须随身携带。 不管是诡异的小土包,小土包中冒出的人手,都需要用到铲子。 铲子的效果是不是如纸上的内容记录的能够应对以上的诡异情形,还得经过验证。 没有异样,花园中的绿植,花卉,经过细心养护,打理得特别好。 至少苏山在鹅卵石小道上走出一段,都没有发现需要进行处理的情况。 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 还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时不时夹带掀起水花的响动,应该是河中喂养的锦鲤游动时引发的动静。 走了一圈,近处的这些绿植,全都没有问题。 剩下的,就是远处的那一些。 拿着铲子,苏山走出鹅卵石小道的范围。 行走时,他仔细观察着地面,看看有没有隆起的小土包。 没有,花园的土地虽然有些不平整,稍有起伏,却也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小土包,至少放眼望去的范围都没有。 心中提起的那口气没有松懈,现实也没让他松懈。 走出去没多少步,当右腿抬起,再一次落下,踩踏在带着青草的泥土上时,正中泥土中探出的一只手掌的掌心。 没等苏山有所反应,那只青灰色的手掌,五指合拢,牢牢抓住了他右腿的脚掌。 身体的本能本该在这时候促使苏山做出反应,噌的一下试图挣脱,或者抬腿和那只抓住脚掌的手掌相互拉扯,抗衡。 但他没有动,身体前行的势头被遏制住,包括脚掌被抓住后,像是中了定身魔法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造成眼下情形的原因,并非是害怕,面对突发情况时脑子一瞬间的空白,也不是那只手掌上带着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纯粹因为手掌没有动,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敌不动,我不动。 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无从得知下一步的选择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时,最好是根据它的行为,采取对应的应对手段。 苏山低头,明显可见青灰色手掌探出地面的一截小臂,皮肤的颜色是那种人死后很长时间形成的铁青色。 他的右脚,刚刚触及地面的一瞬间,正好踏落在这只手掌上。 张开的五指,跟五根钳子一样,从鞋底,环绕鞋面,将鞋子,连带着脚掌紧紧抓住。 “男人?” 一只男人的手掌。 能够将一名成年男性连鞋带脚掌的大半部分一起抓在掌中的,只有另一名成年男性的宽厚手掌。 第129章 处置 因为有青草,青草底下的土壤作为阻隔,苏山没能看清楚抓住他右脚的手掌下连接的是一只手臂,或者干脆是一具尸体。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只宽厚手掌的主人,那名成年男性,以某种方式被活埋于地底。 很多时候,只要可以战胜心中的恐惧,证据往往就在那里,在眼前,视线所及的范围内。 死后被埋,这只手掌的指甲缝中,不可能清晰可见嵌进指甲缝隙中的泥土。 人死了之后,身体僵直不动,手臂呈水平放置,泥土从上方盖落,即使最后掩埋严实,泥土也不可能进入指甲缝。 只有在人还活着时,被直接活埋,身体在绝望和稀薄氧气的逼迫下,挠抓周围的土壤,指甲缝中才会有大量泥土残留。 他还是没有动,手掌也没动。 可土动了,苏山可以感觉到,右腿比刚刚抬高了一丝。 不是错觉,原先右腿踩踏的地面,掩藏这只手掌下面小臂部分的土壤,正在缓慢的上升,隆起。 和周围的地面一对比,便可以发现,右脚正对的这部分地面,正在向一座小土包演变。 花园中的桃树上,刚刚因为苏山走动时发出响声惊扰到的麻雀,在发现一切趋于停滞时,重新落回树干。 好奇的探望花园中发生的一幕,清澈的眼睛中带着疑惑。 青草的香味,被风挟带飘来的花香,以及脚下泥土因为被翻开出现的土腥味。 尸臭,随着时间,在空气中变得越来越浓郁。 按照先前发现的纸上记载的内容,这时候苏山应该要用要用自己的腿一下一下的将地面的手掌践踏回泥土中才对。 先不说被手掌抓住的那只腿,怎么在被手掌抓住的情况下抬起。 单说践踏,都是一只死人的手臂了,难不成还能感受到疼痛,会因为践踏产生的疼痛从而松手吗? 前两条,用铲子拍打花园中隆起的土包,拍打隆起的土包中探出的手掌,因为还没有遭遇,苏山无从验证真假。 可是第三条,在现在真正遭遇了之后,他觉得不靠谱,有可能是陷阱。 保持不动的状态下,抓住右脚的这只手掌没有没有更多的动作,代表他暂时安全。 一旦按照纸条上的内容做出相应动作,无非导向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好and不好。 一直保持不动也不行,这才刚刚上班没有几分钟,接下去花园不知道会不会产生其它需要处理的异变。 他的身体也不可能保持一个姿势,长时间不动。 再者,现在抓住右脚的手掌下,有了一个非常小的小土包,地面一个微微的凸起点。 即使是苏山可以在心理,生理的双重逼迫下,克制住自己,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 他不动,手不动,小土包依旧会动。 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土包,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大。 直至… 想了一下,苏山可以想象到那个场面,一座坟包。 到那时候,大坟包中探出的还是不是这只才露尖尖角的手掌,谁也不知道。 盯着自己的右脚,那抓住鞋面边缘,因为皮肤脱落,露出惨白骨骼的一根手指,苏山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如果说,第一条,第二条的内容没有陷阱的话。那么也就是说,我的身体不能够和小土包发生接触。” 再美丽的事物,一旦死亡,暴露出的是让人生理不适的丑陋。 那根手指,像被人啃过一遍,没啃干净的鸡爪子,仅剩些许皮肉粘连,还有一些可疑的脓液渗出。 “因为一旦接触,就会导致现在的这一结果,小土包中探出的手掌抓住。所以才会说必须使用铲子,因为只有用工具作为处理异常的介质,才能很好的保护自身。”脚下小土包隆起的速度很慢,苏山才能有时间考虑更多的东西。 刚刚靠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在一下子被手掌抓住的情况下,苏山及时发觉了自身的处境,没有胡乱做出反应。 脚下那只手掌,虽然是死人的手掌,却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有一定活物的本能反应。 他的脚才会在一踩上去的时候,直接被抓住,非常典型的一种捕猎本能。 手掌捕猎的方式,应该是靠着感应地面产生的震动。 当他的脚一停下来,不动,手掌也就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苏山抬手,很好,右脚下的手掌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么处理的手段就非常简单了,切断接触的介质,或者用另外的介质处理掉手掌。”思考中,苏山得出解决的办法。 在砍掉自己的腿,还是砍掉抓住自己脚的手掌间,苏山选择了后者。 可惜他现在只带了铲子,没有带斧子,不然那柄锋利的斧子在手,砍断抓住脚掌的手掌不成问题。 反倒是手中的铁铲,木柄过长,使用起来没那么方便。 他只能使用更温柔一些的方式,最起码得保证右腿不能有动作,不管是主动,被动,都不能够移动。 苏山双手紧握手中的铁铲比划着,尖锐的刃口一端向下。 因为手指抓着鞋面的缘故,找起角度来并不容易,用力过猛,很容易连自己的腿一起伤到。 到时候剧痛之下,再强大的心理素质,都没办法控制身体因为疼痛做出本能的反应。 所以,只能慢慢来。 铲子向下,刃口的那端接触手掌的食指尖。 在接触的一霎那,苏山的动作猛的停下。 很好,手掌没有任何反应。 紧贴着鞋面的手指间,插入了新的第三者,冰冷的铁铲刃面。 手指不愿意也没关系,人死后的皮肤格外松弛,尤其是手指这种肉都没多少的部位。 尖锐的一端,连带着青灰色的皮肤一齐铲下。 带着一丝弧度的铲子,格外的好用,只需要找到嵌入的角度,深入到差不多第二节指节的地方,轻轻一用力,便可以撬动手指,让坚硬的指骨向外稍微挪动一分。 在面对着铲子这种死物的时候,即使铲子明明在移动,可手掌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当铲子完成任务,苏山的双手重新提起铲子的时候。可以明显看见铲刃上一层粘连的皮肉。 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肉发酵过后的味道。 第130章 拍击! 一根,两根,三根。 在右脚不动的状态下,抓住脚掌的手指,被苏山用铲子一根根撬动,和鞋面间多出了一道缝隙。 时间过得很慢,他的动作也很慢,这是细致活。 额头上,早已布满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顾不上去擦,苏山看向那根鞋面最边缘处的大拇指。 因为大拇指比较短的关系,这根手指还有一部分埋在土里。 露出带有指甲的那节,紧紧扣住鞋边。 不待苏山找好角度,明明他的左脚没有动,却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被抬升。 之前的话,右脚被抓住,脚下除了手掌还有缓慢隆起的土包,造成一边高,一边低。 现在,两只脚的高度大体一致,持平。 他的左脚踩踏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土包。 与右脚不同,土包里面没有冒出手掌抓住手掌。 也许现在迅速抽脚,不会被小土包中可能隐藏的手掌抓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又一情况,苏山没有选择去赌究竟是他的脚快,还是手掌探出的速度快。 或者,这个小土包里面根本没有手掌。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认为对身体百分百的掌控,依旧杜绝不了抬起左脚后,破坏当下身体平衡的可能性。 再退一步说,既然左脚脚下出现了小土包,那么其它位置,也有可能隆起小土包。或者干脆,像是中招的右腿一样,在刚踩下后,便被迅捷探出的手掌抓住,自投罗网。 苏山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双腿,明明两只脚下都出了问题,他的心绪却一点都没有波动,仿佛这两只脚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连带着手上用铲子去撬动最后一根手指的动作都停下来。 重新提起铲子,苏山将注意力放在左脚上。 如果左脚再被手掌抓住,他就不得不动用底牌,来应对当下的情况。 好在,他的脚不动,地下的手也不动。 他双手握在铲柄的中段,这个长度刚刚好,便于等一下的操作。 苏山弯下腰去,铲刃面对着自己的身体。 随着上身越来越低,最终,他手中的铲子,铲刃的部分,呈四十五度的斜角对着鞋尖的位置。 鞋子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存在着松软的土壤,苏山盯上的也是这一层。 如果脚下是一只手掌,可能还存在连接的手臂的情况下,以人体骨骼的强度,除非用上斧头和吃奶的力气,否则没有办法将其一分为二。 可要是只存在着土壤,那结果可就不一样。 苏山用上了巧劲,事实上他也仅需要用铲刃嵌进与鞋底接触的那一层薄薄的泥土中,让铲刃成为脚与地面中间的第三者,那一层阻隔的介质即可。 当下,在苏山左脚脚下分割表层土壤与土地的铲刃前行得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见差不多了,苏山的左脚脚后跟轻轻抬起,然后是脚尖,直指整只脚悬空,底下的小土包毫无反应。 然后,左脚猛的踏下。 “嘭。” 闷响,铲面上的一层泥沙被震得飞起。 另一面,则结结实实的与地面接触,发生碰撞。 一脚,两脚,三脚。 抬起,落下的左脚,一次次的践踏铲面。 在闷响声中,铲面下的土包一点点消退下去,直到最后恢复成为之前的平整的土地。 刚刚脚不能动,现在不一样,在脚下多出了一层铲面作为阻隔后,左脚再动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其实是另一种拍打小土包的方式,说到底,无论是用哪个部位,是脚还是手出的力,只要保证不和地面发生任何直接接触就行。 抽出铲刃,苏山的左脚重新落回原先的那处小土包隆起,又被重新用铲子平整过一次的地面。 纸上记录的关于小土包处理方式的内容,半真半假。基于那真实的部分,苏山能够确认的是,小土包经过铲子的拍打消失后,所在位置最起码在一定时间内可以保证安全。 现在他的左脚平稳踩踏着地面,没有新的小土包隆起,未见探出地面的手掌。 苏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右脚上,开始处理起刚刚没有处理完的大拇指。 过了一段时间,最后的那根大拇指,也在铲刃的介入下,和鞋面产生了一点距离。 那只青灰色手掌的五指还呈现着抓握的动作,然而却不再像一开始,是牢牢钳制住的状态。 到现在,也该开始最后一步。 苏山深吸一口气,弥漫在口鼻间的尸臭味,在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后,没有一开始那般臭。 只要不死,人总能适应在各种环境中生存。 双手紧握住铲柄,苏山眼睛紧盯着右脚,举高了手中的铲子。 接下来非常关键,他需要在一瞬间将右脚抽离,在那只手掌抓上来的时候,用手中的铁铲给予致命一击。 要是错失机会,则前功尽弃。 虽然脚掌脱离了钳制,接触面最大的脚底,还是在手掌的掌心。 在青灰色手掌五指屈伸,呈现抓握的动作下,他也没办法如之前一般,把铲面探进脚掌下,人为的制造出一层阻隔的介质。 那么… 该怎么做,不言而喻。 苏山猛的抬起右脚,在脚掌刚刚脱离地面的刹那间,那只青灰色的手掌破土而出,紧随其后,与脚掌的距离,只在毫厘之间。 然而,比苏山的右脚,脚下的手掌速度更快的,是他双手掌间握持的铁铲。 早在右脚抽离地面的前一秒,铁铲已经裹挟着劲风,朝下拍击! 那只探出的手掌,明明快要抓住朝着左侧偏斜的脚掌,用触手可及来形容也不为过。 明明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嘭!” 铲面正中手掌,连带着手掌,以及裸露于地面之上的手臂一齐拍落于地。 苏山右腿迟滞的那瞬间,为的就是躲开下落的铁铲! 他躲开了,可是直来直去的手掌没能躲开。 在那只手掌在地面摸索,还要朝前探来之时,迎接它的,又是一次自上而下的,来自铁铲的猛击! “嘭!嘭!嘭!” 每一下的拍击,沉闷无比的声音中,夹带骨骼碎裂的细微杂音。 尘土飞扬。 那只手掌,包括从破开的小土包中探出的手臂,在一遍遍拍击中,渐渐消失。 余下略微凹陷的地表,还有狼藉翻出的草根。 第131章 花园?坟场! 苏山转身,说是转身,其实就是左脚换右脚,两只脚变换了一下方位,踩在原先另外一只脚踩的位置上。 现在脚踩着的地面,经过早先铲子的奋力挥击,夯实了土地的同时,将未破土,已经破土的危险以物理手段重新镇压。 效果能够持续多久,苏山不知道,暂时应该安全。 他望向来时的鹅卵石小道,短短五六步的距离,再面对时,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这可不是一段可以轻易跨越的距离。 经过刚刚的遭遇,明明花园内还有那么多可供下脚的土地,但在苏山眼里,全变成了不知道何时触发的陷阱。 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否则之前不会左右脚都中标。 将铲子提起,苏山双手持铲,对着等一下要落脚的土地拍下。 一下还不够,两下,三下,如此一遍过后,他才迈开脚,踩上刚刚经过夯实,检验过的地面。 排除那些随时可能触发的陷阱其实很简单,如他现在所做的一般,就是有些耗费力气。 在能保证落脚处安全的前提下,消耗的那点力气算不得什么。 这是苏山从纸张上记录的信息,包括之前的亲身经历中,得出的解决方法,行之有效。 走一步,用铲子在下一个脚要落地的位置提前拍几下,接着再踏出下一步。 他从不嫌麻烦,要是踩踏到小土包,被土里探出来的手掌抓到,那才麻烦。 这一幕,全落在了书房中的徐源眼里。 从半掩着的窗户看出去,他可以看到远处苏山奋力挥动铁铲的身姿。 虽然不知道这样每走一步,便对前方土地拍击几下的动作是因为什么,可徐源还是从中得到了满满的激励! 少年不禁感叹道:“山哥真是努力啊!” “不行!我也得加油才行!”徐源站在书桌前,单手拿着刚从后面书架取下来的一本书籍,另一只手翻开书的封面。 写有《莲蓬诡事》四个字的封面,被反折,叠进持拿书籍的手掌里侧。 “前言…”他开口,按照书上第一页的内容朗声念道。 回到鹅卵石小路上,轻呼出一口气,苏山终于放松下来。 脚下坚硬的鹅卵石,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可惜花园里面,只有两条鹅卵石小道,一条是他脚下的这条,通向不远处的凉亭。 另一条则是在脚踩着的这条小道的中心位置,朝右铺设,一路向着远处的书房延伸。 到书房的位置连接上小河上的石拱桥后,又拐了个弯,继续向上,通向花圃。 花园内,还有近乎百分之九十的土地,上面只有一层青草,没有鹅卵石。也就代表,他在花园中工作的时候,每一次检查四处的绿植,都必须重复刚刚的动作,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体力上的消耗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脑力。如果没有记下用铁铲夯实过的地面位置,那就必须付出更多的体力消耗。 至于重蹈覆辙?不可能的,苏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尤其是在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之后。 不过根据纸张上记录的内容来看,他在工作中遇到的异常,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有其它的异常没有出现,包括对应的应对方法。 已经验证过一次,早对纸张内容存疑的苏山,对于其它项,同样保持高度疑虑。 在巡视花园,继续其它工作之前。他还有必须要验证的事情。 风险嘛,当然是有的,做任何事都有风险,不可能完全杜绝。 不过因为现在站在鹅卵石小道上,只要速度够快,所谓的风险可以降到最低。 将铁铲放在一旁,苏山从裤兜中掏出一个钱包,手指从夹层中,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冥币。 当有这张冥币大半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苏山视线所及之处,隆起了一个个小土包! 密密麻麻,如寺庙中,佛像金身头上的发髻! 可因为苏山没有将冥币收回,这些小土包,在不断的隆起,外扩,土包的体积还在不断增加。 让这一座明明绿意盎然,种有许多绿植花卉,可以称之为鸟语花香也不为过的花园,化作了森森鬼域! 一个个颇具规模的土包,远远看上去与坟包一般。 视线所及之处,花园中没种有绿植,花卉,没有任何障碍物在其上阻隔的地面,以及错落分布的坟包。 一眼望过去,粗略数过,足足有三十多个! 或者说,它们不是看上去像坟包,而是就是坟包! 土包最上头的那一层土,簌簌下落,最先冲破土壤的是中指,再然后是其它的手指。 一只手掌,从坟包中探了出来。 这些没有墓碑,什么标记物都没有的坟包,此时无声矗立在顶端的青灰色手掌,就是最显眼的墓碑。 或长或短,或肥或瘦,其中有的还出现了残缺,失去了一根,几根手指。 唯一相同的是那被从地下裹带出的湿润泥土,以及密布空气中的尸臭味。 手指,手掌,在然后是小臂的一截。 唯一的例外,就是距离他不远处,刚刚用铁铲拍击过好几次的地面,小小的凹陷被填满后,地面却没有继续上升,没有形成之前的小土包。 如此惊悚的一幕,饶是苏山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由得抿嘴皱眉。 突然,眼中的一幕使他眉头一跳。 没有片刻犹豫,苏山将冥币重新塞回钱包夹层,合上钱包,再把钱包放回裤兜。 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得到了答案后,苏山没有再继续玩火。 先是手掌,再是手臂,如果连脑袋都露出来,那时候他可没把握活下去。 看不看的见冥币,可是两种不同的结果导向。 苏山拿起铁铲,紧握铲柄。 那些手掌,还在不断的向上蠕动,不过比起刚刚,现在的速度大幅下降。 言府的这座花园,哪里还有花园的样子? 分明是坟场! 一个个土包,都是埋葬已死之人的坟墓。 每个坟包下面,与坟包数量对应的,是一致的尸体数量。 那些手掌下,是深埋于地底深处的尸体。 悬崖勒马,时间足够。 从身前,最近的范围,苏山要开始一天的工作。 从平整土地,夯实坟包开始。 铲子呼啸着拍落。 “嘭!” 第132章 串联 手臂抬起,落下,周而复始,苏山机械般的重复这一个动作。 即使手中的铁铲远比一般的铁铲重量要轻得多,但是随着次数的不断累积,手臂手臂肌肉在放松,绷紧之间,逐渐感觉到了吃力。 好在,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停下手上的动作,铁铲柱地,苏山喘息了几下,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花园内的坟包,已经被清理了大半。 剩下前方那些还没有被清理的,也还来得及。 青灰色手掌下的小臂,在他努力工作的这一段时间内,不过才继续朝上探出三分之一的长度。 按照时间来说,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小臂才会完全露出。 原先处置最开始出现的小土包时,铁铲朝下拍击三下,便能平整地面,使地面恢复正常。 现在,则要足足多上一倍的次数,也就是拍击六下。 先将探出的手掌连带那截小臂拍入土包中,后续再拍击土包,由此才能使那一块的地面恢复正常。 “看来在入夜之前,有必要再夯实一遍。”苏山目光闪烁,喃喃自语道。 现在时间才刚刚进行到早晨的后半段,他却已经想到了晚上的事情。 花园地底,掩埋如此多的尸体,轻易放松不得。 苏山抬脚跺了跺地面,脚踩着的土地除了表层有些铁铲拍击过后遗留的狼藉,以及周围散落的颜色明显更深的湿润土壤外,再没有更多的异样。 任谁也看不出,原先他脚踩着的地面曾隆起一个坟包,从坟包顶部还探出一只青灰色的死人手掌。 现在是正常的,他不知道这种状态能够持续多久。 总之,必须杜绝一切的可能性,尤其是入夜后。 “黑猫…”从进入花园到现在,苏山没有看到纸张上提到的黑猫的踪迹。 他现在大抵能够猜到,纸张上为何要说杀死黑猫。 猫是典型的夜行动物,夜间活动的频率,远远比白天要活跃得多。 根据花园地底那些手掌,受到活物刺激,恢复活性的特性,苏山难以想象入夜后,如果那只黑猫出现在花园,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足足五倍之多,地下探出的手掌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从上方走过去的人的脚,却不一定可以抓住走过去的黑猫。 这样有,且只会造成一个结果,黑猫所经过的地面,都会长出手掌。 并且这些恢复活性的手掌,在没有活物刺激的情况下,会本能的继续向上生长,直到露出肘关节。 手臂因为被埋在土里,受到四周土壤的挤压,肘关节没办法自如活动,手掌只能朝上探出。 要是肘关节解除束缚了,它会不会把自己从土里面挖出来? 苏山无从得知。 这个可能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他也必须杜绝! 先是手掌,手臂,再然后是身体吗? 到时候,会不会一觉醒来,这个宅院内已经多出了不速之客,那些从地底把自己给刨出来的活尸? 竹笋一夜之间,都能顶破土壤,从地底钻出。 土包之下,可能埋葬的一具具尸体凭什么不能够一夜之间把自己给挖出来! “还真是体力活啊。”摇摇头,苏山脸上露出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好在,他的身体锻炼从进入即死游戏前便已开始,不是仓促练就的纸糊型选手,面对这样的体力活还能承受。 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刚刚苏山就从半掩的窗子中发现了徐源,不过由于眼前一堆烂摊子还要处理,没多在意。 现在再看,徐源还是站在窗前的书桌后面,露出半个身体。手里面拿着一本书,不知道是在看,还是在读。 一想到他抽取的身份,这样的工作内容倒是说得过去。 因为角度问题,苏山只看得到书桌后的徐源,没办法知道书房里面是否还有第二个人存在。就是不知道徐源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工作的时候遭遇了异常情况。 收回关注的目光,短暂的休息片刻后,苏山双手重新握紧铁铲。 奋力朝着身前的土包一拍。 “嘭!” 沉闷响声中,青灰色的手掌被打得朝下一缩。 由此看来,青灰色的手掌另一个残余的本能反应,类似于生物的趋吉避凶。 遭遇到如铁铲这类死物的攻击时,会本能的躲回地下,借助泥土阻隔,保护自身。 “嘭!” 又一下。 坚硬的铁制铲面和手指碰撞,在动能和势能的加持下,让手指的指骨断折,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曲。 手掌又朝下缩了一截,露出地面的那截小臂已经消失不见。 听见的脆折声,来自断折的指骨。这样的声音没有影响到苏山,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挥舞铁铲的力道没有一丝减弱。 “嘭!” 第三下,手掌已经完全缩回了泥土中,只有从上方朝一次看去,才能依稀看见泥土缝隙中的指尖。 然后是第四下,第五下,第六下。 铁铲对着这处土包继续拍击,整个土包随着每一下的拍击,下陷,直到恢复成之前的状态,那略有起伏的地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也是一种趋吉避凶的本能。 经过铁铲一顿拍击过后,这处地面,苏山不知道具体时间是多少,至少一段时间内,他的脚踩踏上去不必担心有手突然探出。 总之,手掌残余的本能,会让它暂时蛰伏。 等到相应的记忆淡化,消失了之后,手掌才会再次出现,恢复攻击性。 这也是为什么,苏山说在入夜之前,他有必要用铁铲重新拍击一遍花园中所有空旷地面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入夜后,那段他没有办法在花园中待着看护的时间内,即使黑猫出现,也不会发生意外。 黑猫的出现不可控,但他可以短暂的控制这些手掌,不使它们出现。 多耗费一点力气和时间的事情,真正来说,没有多大的损失,反倒是将相关的风险扼杀在萌芽阶段。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担心隔天起床,花园土包下可能埋葬的尸体破土而出。 第133章 上钩 耗费了一段时间,许多气力,苏山将花园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没有完全恢复,翻开的土壤,露出的草根,搞得一片狼藉。好歹已是没了之前的那些土包,一只只手掌,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连空气中的尸臭味,都在莫名喧嚣起来的风儿中被快速带走,冲淡。 “呼。”呼出一口气,现在苏山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脚踩在地面,不用担心地下会有探出的手掌。 岁月静好?也许吧。 要没刚刚的一幕,花园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现在则是多出了一种阴森之感,换谁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 虽然可见的危险已经被摸清规则,可以用相应的办法去应对。 有些不可见的危险还存在于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触发。 紧握铁铲,苏山在花园中行走,继续之前被迫中断的巡视。 他时不时在一处绿植前停下,细心观察着上面的枝叶,以及叶片的色泽。 枝叶应该才修剪过不久,没有增生的现象,比例协调。正常生长,未见有枯黄干萎的现象。 一处,一处的进行巡视,在花园中走过一圈,确认各处的情况之后,苏山这个花匠的工作,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包括花圃中的那些花卉,生长得极为茂盛。 话又说回来,能不茂盛么? 植物的生长,需要充沛的营养。 寻常种植植物,从土壤,到各种营养素的选择,什么时候浇水,浇水应该到什么幅度,都有对应的要求。 可在这里,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苏山向着凉亭所在的位置走去,脚边下的泥土并不松软,被铁铲夯实过一遍后变得格外的结实。 原有的草皮,在被那些手掌破坏过一次,又被苏山拿着铁铲破坏过第二次之后,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大部分的地面不复之前的美观,像是被什么食草动物啃食过一样。 要知道之前,那也是绿油油的一片呢。甚至人走在上头,脚下都是软乎乎的,连坐下来都不用考虑裤子会和泥土发生接触,沾染上污垢。 因为这里是真的营养充足,各种植物生长的元素齐全。 一鲸落而万物生。 一个人死去,也是这样。 更何况,在这花园地下,究竟埋藏着多少尸体,那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没有种植绿植,花卉的位置,会形成隆起的土包,会有手掌探出。 那些绿植,花卉的地下,难道就没有吗? 是没有?还是…这些长得茂盛的绿植,开得灿烂的花朵,本身就是根植于尸体之上,汲取尸骨的营养,从衰朽的生命中诞生的奇迹! 走进凉亭,苏山将铁铲靠着亭柱一侧放好,是伸手可及的距离。 他坐在石制坐板上,脊背倚着木质栏杆,侧身望向近处的河面。 真不知道河面上的那些宫灯形状的河灯,是基于什么原因投放的。 是祈福?还是祭奠? 无外乎这两种可能。 书房里,读完了序言,包括第一个故事的徐源停下朗读。 真不知道他这个书童,一个人在书房里面干嘛,读的书又是给谁听的? 反正,他现在喉咙有些嘶哑,口还有些渴。 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正中心放置的供主人休息,吃些东西喝点水的圆木桌前,徐源伸手拿起桌上的瓷壶。 晃了晃,空空如也。好吧,是别想喝水润嗓子了,他无奈的退回原处。 翻开手上那本书籍的书页,一则新的故事。 “咳咳。”徐源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作为一名书童,他的工作之一,是在书房里面读故事,还是有些诡异的鬼故事。 也许书房里面存在着一个他看不见的小姐少爷? 也许这是让他提前熟悉之后的日常工作? 按部就班的读完第一个鬼故事,没什么异样,徐源也就开始了第二个故事的讲述。 “停下来休息的男人看向河面,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冒出了许多泡泡,回荡开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 凉亭中的苏山,捕捉到了平静河面突然产生的动静。 一连串泡泡,和泡泡周围的波纹荡漾,底下有一道黑影正在缓缓上浮。 “那是一尾鱼,肥硕的一条大黑鱼。真不知道它是吃什么长大,又是怎么在河里面生存这么久的时间,才能拥有这么大的体型,这不禁引起了男人的好奇心。” 莫名的,苏山心中生出了一点好奇心,他盯着冒出身体的那尾大黑鱼,观察着它的行动。 大黑鱼正在水中惬意的来回绕圈,鱼尾摆荡间,波纹朝着远方扩散,连带着周围的几盏河灯都在随波荡漾。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注视,大黑鱼的鱼头冒出水面,遥遥和男人对视,一双鱼眼呆滞而无神。” ““噗”,大黑鱼对着男人吐了一口水,水柱朝前飞出没多远的距离,径自下落,散成细碎的水花。对于正在休息中的男人来说,完全没有实质性的影响,除了那深沉的挑衅意味。” “大黑鱼摆摆尾巴,继续在原地惬意的游动。殊不知,男人面色变得无比阴沉,手抄起了携带的钓杆,他准备给这条鱼一个深刻的教训。” 凉亭中的苏山起身,走向石桌,抄起了石桌上的鱼竿,鱼钩位置已经上了饵,一根手指被串在上面。 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不管是凉亭石桌上突然出现的鱼竿,还是那用来做鱼饵的手指,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应该如此。 连那教训黑鱼的心思,都是那般直白而迫切。 “他走到河边,挥动鱼竿,鱼钩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上头的鱼饵坠入水中。男人面沉似水,注视着鱼钩落处的水面。” “产生的动静,被那尾大黑鱼捕捉到,不仅没有被惊扰到,反而引起了它的兴趣。几乎下一刻,这尾蠢笨的大黑鱼,循着鱼钩的方向游来。岸上的男人,甚至可以透过水面,毫无阻隔的全程看见它游动的轨迹,包括和鱼钩间快速缩短的距离。” “它上钩了。” 第134章 入水 “男人可以非常清晰的看见,大黑鱼停在鱼钩所在的位置。这可真是一尾笨鱼,这么肥硕的身躯,还有在大白天看得非常清楚,如标志般的黑色,对于钓到这尾鱼,男人充满信心。” “毕竟他用的鱼饵,从死人身上取下的一根手指,对于鱼类来说,是一顿不错的美味餐点。既可以咬吃上面肥瘦相间的肉,也可以啃噬连接的软筋。当吃完以后,剩余的骨头,还可以用作磨牙的小玩意儿。” 用手指来钓鱼? 什么人啊这是! 读完书上这一段落的徐源,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开始为那尾不太聪明的大黑鱼担忧起来。 “露在水面的鱼漂动了动,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知道这是那尾黑鱼在试探,男人耐心的等待着,没有因为当下的动静立刻拉动手中的钓杆。当黑鱼被鱼饵吸引过来的时候,在男人的眼中,这便是已经上钩。至于什么时候咬下鱼饵,吞下足以致命的鱼钩,不过是时间问题。” 河面上的鱼漂又动了动,这回的动静,起伏的幅度,比起之前变得更大。 苏山还是不动,作为一名合格的钓手,他知道咬下鱼饵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动静,至少他手中的鱼竿没有感受到那股拖动的力。 这尾黑鱼,虽然看上去蠢笨,可真正到这种时刻,依旧表现出于自然界中生存的精明。 一次试探过后,再一次试探。 如果说之前,苏山是因为黑鱼吐水这样挑衅的动作,才决定钓鱼的话。那么现在,他真正来了兴致。 黑鱼现在的表现,才符合它的体型。那能在河里生存不知多久,越长越大的生存智慧。 钓取这样的鱼获,成就感才足。 鱼漂第三次动了动,向着水面之下扯落。 持拿鱼竿的双手,感受到了鱼线尽头处传来的一股拉扯的力量,可苏山还是没有动。 因为就在他几乎以为黑鱼上钩,要拉动鱼竿的前一秒,那股力量突然消失,这让苏山立刻停下动作。 又是一次试探,这一次,那尾黑鱼肯定咬中了水下作为诱饵的手指,只不过后面又放开。 要是当时他拉动鱼竿的话,必然落空。 “真是狡猾,不过畜牲就是畜牲,真论聪明的话,又怎么能够与人类相比?”冷笑一声,苏山继续等待。 “男人冷笑一声,耐心的继续等待。他不知道黑鱼具体什么时候咬钩,但在这一场耐心与耐心的比试中,谁先按耐不住,谁就有可能成为输家。”作为一名书童,徐源继续着他的工作。 即使现在书房中除他之外,再无别人,可徐源在讲述故事的时候,依旧咬字清晰。随着故事的发展,在述说的时候添加对应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让整个故事情节变得更加的立体,丰满。 这多亏了班上教语文的班主任,作为重点关注对象,徐源常常出现在有感情朗诵课文的那批人员名单当中。 这个怪谈故事的主体,十分明显,应该是那名拿出一只手指作为鱼饵的男人。至于黑鱼,不过是故事当中的配角。 虽然徐源希望黑鱼可以逃走,不过故事都进行到这里了,逃走的希望不大。 至少鱼的智力,跟人没办法相提并论,被钓上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鱼漂在这时,又动了一下。男人感受到了鱼线那头拉扯的力量,倏忽间,力量又突然消失。原来却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试探方式,男人再一次于耐心的较量中占据上风。” “正当他注意力放松的刹那,鱼线被拉扯着,突然绷直,连带着鱼竿都被巨力扯的向前弯出一道弧线。男人的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下一秒,做出了对应的动作,调动双臂的力量,拉动鱼竿。” 原本苏山以为接下去是一场力量与力量的比拼,猫捉老鼠的游戏该到了结束的时候。然而,那股本应和他对抗的力量,突然消失。 导致措手不及的他,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屁股火辣辣的疼,但这完全比不过苏山的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他的整张脸像是被炭火直接炙烤过一样,从内到外,被一股羞耻感占据。 尤其是当他看到,空空如也垂落的鱼钩时,整个身体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再看河面,那尾大黑鱼小半个身体浮在距离岸边不远的水面上,鱼嘴里叼着那根苏山作为鱼饵抛出去的死人手指。 一边啃食,一边看向苏山。 明明说不了话,可那对透着无辜的鱼眼,好像在说这可不是它想要的,而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男人的愤怒被这一幕挑动,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怒火,不是吞噬黑鱼,就是吞噬自己。他扔掉了手中还握着的鱼竿,站起身,拿起了一旁的铲子,怒气冲冲的走向河边。” 手持铁铲的苏山走出凉亭,在河边停下。 黑鱼停在六七步之外的河面,专心致志的啃食那根手指,细心的把皮肤连带腐肉从指骨上撕扯下来。经过细密的牙齿一阵咀嚼后,这才吞入嘴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花园中的这条小河干净透亮,十分清澈。 站在岸边,透过水面,可以十分清晰的看见靠近岸边水底的泥沙。 黑鱼停留的位置,由于角度问题,苏山没办法看清那里水面下的情况。 不过依据前面可见的河底部分进行判断,那里属于徒步可以涉过的区域,不用担心溺水的问题。 再说苏山自己,精通游泳,在这样的一条小河里面,来回游个几遍不是问题。 盯着黑鱼,苏山踏出一步,脚踩踏在河面上,直落入底。 河底的泥土有些泥泞,如此而已。 他看见黑鱼因为河面的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停下动作,没有继续前行。 在黑鱼继续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那根手指时,苏山才踏出第二步,两只脚全部没入水中。 因为靠近岸边的关系,水直到脚踝部分。 当水面再次荡起波纹时,对于异样的动静,黑鱼似乎已经自以为常,不再投来关注。 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与河边那道身影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 第135章 困境 一页纸承载的内容有限,一个句号,故事暂时结束。 徐源的好奇心,早在浏览,念诵故事时被无意识的放大,迫切想要知道下面的情节,以及故事的结尾。 原来他以为故事很快结束,那尾黑鱼会因为鱼饵被钓上岸。完全没有想到,故事的发展会变成如此这样子。 黑鱼吃下了鱼饵,却没有上钩,极具讽刺意味。 按照正常的情节,接下去黑鱼应该会被摸到旁边的男人用铁铲拍死,或者拍晕。但经过之前的反转,徐源不会武断的做出判断。 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已经分不清,这个他正在讲述的故事主体,究竟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 细思极恐! 徐源伸出手指,食指与拇指捻起纸页的下角,正准备翻页,身体突然僵住,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面色变化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之前被忽略的微小细节,小声道:“小河…铁铲…不会这么巧合吧!” 河流哪里都有,可铁铲,故事中的男人怎么会随身携带铁铲? 徐源一下子联想到了花园中的苏山,现在身为花匠的他,携带工具之一,就有铁铲! 弯下腰,徐源把头探出窗外,很快在花园中寻找到了苏山的背影。 一下子,少年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出现在视野当中的苏山,手持铁铲,站在河边。 在岸上,是被遗弃的一根竹制钓竿。 这一幕,完全贴合书上的故事情节! “该死!”徐源咬牙,忍不住在心中咆哮出声。 要不是在书房中不能够大声喧哗,他现在已经大叫出声,尝试能不能把河边的苏山唤回。 而且现在的他,也出不了书房。 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拿着的这本书籍上,徐源的表情已经变得阴沉至极。 原先以为这就是一本上了年头故事书的他,怎么能想象到,上头记载的故事,竟会真正的发生于眼前。 “早知道,读完第一个故事以后,我就应该停下的。”徐源真想给自己来上几巴掌,找到的纸张,上面的内容只说让他每天必须在书房中读莲蓬诡事中的一个故事,又没要求再接再厉! 在第一个故事讲完后,他应该直接停下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徐源知道他必须得找到解决的办法。 幸好第一个故事是纯心理恐怖的故事类型,故事结尾也没有死人,即使同进这个游戏的玩家中有人遭遇故事中的情节,最多被吓个半死,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抱着相同的侥幸,徐源翻开手中书籍新的一页,眼睛随之看向上面的文字,扫过一遍后,迅速去到故事结尾。 少年的内心,立刻回荡起络绎不绝的骂声:“该死!该死!该死!” 引路鱼是什么,徐源不太清楚。可男人被鱼“钓”到,落入水中淹死的故事结尾,却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 这结局还不显而易见吗? 妄想钓鱼的男人,不仅没钓到鱼,反送了自己的性命,沉在水里成为了黑鱼的嘴边美餐。 按照故事情节发展,拿着铁铲的苏山,在靠近河中的黑鱼一段距离,准备挥舞铁铲把黑鱼拍死时,那尾黑鱼会“适时”的惊觉,游向更远一点的河面。 没有消失不见,是一个再往前走几步,便可以将其纳入铁铲攻击范围的距离。因此,苏山会继续再向前走出几步,然后因为河底的高低落差,不小心陷进淤泥中动弹不得,活生生淹死! 好在,似乎只要自己不把故事继续往下读,发生在现实的情节不会继续进行下去。 当心中产生这么一个念头后,徐源再次看向站在河边的苏山。 他已经下定决心,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会继续往下读,至少也得拖到午时休息时间。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少年目眦欲裂,额头一下子流下更多冷汗。 苏山又向前走了一步。 “怎么会…”眨眨眼,徐源不敢相信眼睛捕捉到的残酷事实。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故事也没有继续往下读,苏山依旧朝前踏出了一步! 距离河中那条诡异,狡猾的黑鱼,布下的死亡陷阱更近一步。 “不行,我一定得找到解决办法,不然的话…”徐源看着苏山的背影,他知道,他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苏山的背影很快会消失在河水中。 直起腰,徐源扭头环视了一圈书房。 也许书房有其它的存在,可是他看不见,也无从判断对方在这件事情中占据的权重。 他又低头,看向手里拿着的《莲蓬诡事》一书。 事情发生的源头,就是这本书。 一瞬间,徐源有掏出裤兜中惊吓盒子和冥币来的冲动。 可他又硬生生止住这股冲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他无法确定,手中的这本书,究竟属不属于已死存在,会不会受到冥币的吸引,从而触发冥币底下的惊吓盒子。 如果不行的话,也就只有采用最后同归于尽的手段。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采用这个方法。 可真要不行的话,不想用也得用。 他,徐源,无双无对!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冷静,冷静,冷静。”徐源在心中不断的默念,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想到解决办法。 他抽空再度看向窗外,苏山又在眼皮子底下,朝前走出一步。 已经可以看见,河水没过了他的膝盖。 时间所剩不多,看过故事的徐源对于接下来发生的情节格外清楚。 撕掉这一页? 刚想到这个主意没多久,徐源自己把它掐灭在萌芽阶段。 书童不得损坏书房中的书籍,他也不知道撕掉书页有没有用,毕竟现在即使他不读,故事情节也还在继续向下发展。 增添删减内容? 还是不行。 书童必须保持书籍页面整洁,不得出现污渍,涂抹的痕迹。 再说以一张书页的容量,也不允许他添加更多文字进去。 很多办法,接连浮现,又被迅速否决。 倒不是说徐源不敢去尝试,而是他怕尝试的结果是自己直接死亡。一旦他死了,便再没有办法用那同归于尽的办法,去拯救苏山。 “不对,不对,还有一个办法。对的,还有!” “笔,笔!” 急得团团转的徐源,在书房中寻找起笔的踪迹。 从未有这么一刻,他由衷的感谢刻板严肃的语文班主任老师。 正是在上语文课的时候,对方一次次把自己揪出来教育,不厌其烦的教授语法,标点符号的使用方式,才让他想到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第136章 没有改变? 笔墨纸砚,在书房中并不缺少。 至少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四者一应俱全。 书桌上的毛笔不符合徐源的要求,他扫了一眼笔锋处的毫毛,直接将其淘汰。 毛笔中的细毫,才符合条件,可以在书页上的字里行间添加符号,不会对页面整洁造成影响,留下污渍。 真实来说,他找的是笔,不是毛笔,而是钢笔! 唯有钢笔才符合条件,能够完美适用当下的情景。 “有了!”徐源眼睛一亮,终于在书桌上堆放的一排书籍夹缝中,找到了一支钢笔。 拔下笔帽,毫不客气的在自己的左手手臂皮肤上书写。 还有墨水,书写间也没有断墨的情况,完美符合徐源的要求。 放下手中拿着的《莲蓬诡事》一书,在桌上抚平书页的褶皱,徐源专心致志的在心中默念上面的故事。 一个字,一个字,后半段的故事内容浮现心头,整齐排列。 必须得快,现在苏山那里,按照文字叙述,大概离陷进河底的淤泥还有四五步。 幸好故事的进展,因为其中书写的男人存有最后的一丝谨慎,没有快进到不给徐源留任何反应机会的程度,这才给了他机会。 他必须在字里行间,在合适的位置添加标点符号,断句,使整个句子句意改变。 中文,博大精深。 这是在课上,教授语文的班主任无数次提到过的。 很显然他的许多同学,同龄人都不太在意,包括家长也是如此。愿意给孩子报很贵的英语补习班,也不愿意让孩子去多了解一下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完美诠释了徐源现在的感受。 中文句式,同样的一句话,因为没有添加标点符号,不同的人去看,都能有不同的理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更别说在合适的位置,加上对应的标点符号,便可以让整句话和原作者的本意出现出入。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随着审视越加深入,徐源的眉头越皱越深。 因为故事剩下的内容,经过他一番比对后,发现即使添加标点符号,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句子的本来意思,也没有办法改变最后故事中男人被黑鱼诱骗,从而淹死的结局。 原来看到的一点希望,变成失望,近乎绝望。 明明手中拿着钢笔,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下笔,徐源却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苏山更接近那条黑鱼,脚下的水也变得更深。 徐源攥紧了手中的钢笔,仿佛其重若千钧。 不知不觉间,掌心处流出的汗水将笔身浸得湿滑无比。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如果再找不到下笔的地方,去改变整个故事走向,乃至留出验证办法有效与否的时间,到时候他就得真得用上那个一命换一命的极端办法。 少年的心脏跳得飞快,血液在身体中奔流,整个身体因为产生的压力而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他努力的控制着身体肌肉,控制着脑海当中产生的思绪。 “不对!”徐源发现,他犯下了一个十分可笑的常识性错误。 想要救下苏山,根本无需刻意改变故事情节走向,去修改故事结尾。 白纸黑字,结尾就在那里,纵使将前面的情节扭曲,也改变不了注定的结局! 他其实,思维一直处于自己给自己设下的迷障中。 徐源的双眼一下子迸发出熠熠的光芒,身体停止颤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瞬间一振。 “真蠢啊,徐源。”少年咧嘴,无声的嘲笑自己。 “因为不可能,所以便不能下笔吗?不对,恰恰因为不可能,才更要下笔!” 握紧手中的钢笔,再无犹豫,徐源开始在书页上的段落间添加足以改变整个句意的标点符号。 一个逗号,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位置,将文字与文字之间分割开。 笔尖在这个时候一顿,没有任何异样出现。 徐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标点符号构不成污渍的条件。 更多的标点符号,在徐源的笔下出现。 一个故事,因为不同的情节导向最后的结尾。 必要的逻辑自洽,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架构,以此来让读者产生阅读的欲望。 所以,合格的故事,文学作品,不能够太离谱,最起码得让人看懂,可以读懂字里行间所要表达的意义。 现在,徐源在做的,就是要将《莲蓬诡事》作者,赋予第二个故事后半部分情节的文字意义给改变,改头换面,甚至于变成谁都看不懂的模样。 这样一来,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合格的故事吗?因为面目全非的情节,即使衔接到一个正常的结局,可是故事性已经被完全破坏! 是!他是在赌! 赌现在正在进行的故事,会因为书页上改变的内容出现不可预知的改变! 毕竟现在苏山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全是依托这本书上记录的故事内容生成,他也根本不需要去改变,而是破坏! 把整个故事,给破坏掉! 让这个故事,变成连小孩子看了之后都无动于衷的拙劣表达。 落下最后一笔,钢笔笔尖轻巧的一勾,徐源收笔,看着经过修改后的故事。 故事结尾虽然没有改变,但之前的情节,已经面目全非,出现许多解释不通的自相矛盾。 没有胡乱修改,徐源尽量让每个标点符号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改变整句话的原本含义。 他吐出一口气,一只手还提着钢笔,另一只手则已经摸入裤兜里,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盒子左右盒体。 接下来,就看他的操作,究竟能不能带来改变。 如果不能的话,到底还是要用上刚入手不久的道具。 在徐源注视下,窗外的苏山,正朝前迈出一只脚。 怎么会?! 徐源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 为什么,故事没有改变?明明书上的那个故事,现在已经称不上一个合格的故事了啊! 放下手里的钢笔,徐源眼中已有决意, “既然如此…” 他的手抓向桌面上的《莲蓬诡事》一书,左手在裤兜中小心捏着的惊吓盒子也在此时朝外掏。 他还有最后的手段! 第137章 静等时间流逝 一步踏出,当苏山的脚尖即将接触到身前水面的时候,他的眼中,突兀的多出一丝迷茫。 再是惊讶,最后是疑惑。 再不复之前紧盯着水中的那条黑鱼时出现莫名狂热。 种种情绪交织,唯独没有畏惧。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再去畏惧,晚了。除了给自己增添无用的情绪负担,再没有任何作用。 他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紧盯着不远处的黑鱼,握紧了手中的铁铲,缓慢的朝后,一步一步的向着岸边后退。 黑鱼看着苏山,苏山看着黑鱼,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鱼,隔着中间一段河面,彼此无声的对视。 这一幕,恰恰发生在徐源快要掏出裤兜中的惊吓盒子前。 看到河边的苏山,做出区别于故事情节中的动作,徐源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脸上浮现喜色的同时,他的整个身体骤然涌现出一股无力感,却是短时间内心神,身体高度紧绷之后的后遗症。 不过,他赌对了不是么? 徐源由衷的感谢严肃刻板的班主任老师,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网瘾少年的话,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这一个相对安全的解决办法。 “真是,万幸啊。”感叹一声,徐源放下手中的钢笔,伸手将《莲蓬诡事》一书给合上。 最起码在明日新的一天开始前,他不会再读里面的任何一个故事,一个字都不会念出来! 保持着警戒的动作,苏山退回了岸上。 在这期间,那尾黑鱼没有任何的异动,只有嘴巴还在不停的上下磨碾着那根手指。 黑鱼,钓竿,鱼饵,相关的记忆,还存留在苏山的脑子里面。 现在回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很诡异。 河中出现的看起来十分蠢笨的黑鱼,凉亭内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钓竿,以及充当鱼饵的一截断指。 不论怎么看,都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可他当时,竟莫名的觉得一切都很合理,理所应当! 丝毫疑问都没有,拿起钓竿就去钓鱼,在鱼饵被黑鱼吃了以后,甚至拿起铁铲,向河中走去,准备涉水给黑鱼来一记重击。 这还是钓鱼吗?分明是被钓,这尾黑鱼在钓人! 苏山凝视水面,河水清澈见底。 至少视觉上是这样呈现,可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何况看似蠢笨的黑鱼,不正是要一步一步将他引诱到河中吗?这样河中必然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 苏山低头,看到膝盖以下的裤腿变得湿漉漉的,还在不断的朝下滴淌水滴。 刚刚在诡异力量的影响下,他已经走到河中齐膝深的位置,要不是突然惊醒,怕是淹死都不会返回。 “这黑鱼…”苏山眼露凶光,杀心顿起。 这种诡异的不确定因素,要是不将其抹除,或者是摸索出应对方法,他怎能心安? 作为花匠,在花园中工作,工作内容之一就是为叶片泛黄缺水的绿植,花卉浇水,还得从河里取水,免不了和河打交道。 现在河里多出了一条诡异黑鱼,苏山可不想下一次再莫名下到河里去。 这一次,他可以惊醒,那下一次呢? 人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苏山因为注意力都放在河中的黑鱼身上,没有回过身,自然也发现不了书房内对着他疯狂挥手的徐源。 更加不清楚,他这一系列的遭遇,起源于书房中一本不起眼的书籍。 掂量着手中的铁铲,苏山本想试着对黑鱼来一记天外飞铲,试一试能不能从物理层面上消灭它。 毕竟这黑鱼明显上不了岸,甚至不会太过于靠近岸边。而且它的手段,联系了一下刚刚的遭遇,苏山得出结论。 黑鱼只能够用作用于精神方面的手段,来引诱人下到河里去,借助地形起到伤害他,甚至杀死他的效果。 这就代表,它本身极其脆弱,更没办法对他造成直接伤害。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苏山脑中转悠了一下,还没有付诸实施,便已胎死腹中。 扔铁铲,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不中,铁铲沉入河中,到时候他还得下水寻找,等于自投罗网。 当初拿取工具的时候,库房墙上贴着的纸张上面的内容,苏山可没有忘。 取用的工具,在亥时前,必须放回库房中,还得放在原本的位置。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苏山并不觉得这黑鱼,看起来真的这么蠢笨,会呆立不动让他扔中。 有这样诱使人一步一步下河的手段,哪里称得上什么蠢笨? 换上普通人,那些热衷钓鱼的钓鱼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中计,毫无防备的下河去捞鱼! 拿着铁铲,苏山顺手抄起地上的钓竿,不知道有没有用上的机会,先拿了再说。 走回凉亭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书房之前半掩的窗户已经被完全打开,徐源站在里头,不断的朝他挥手。 “嗯?”看见徐源的模样,苏山立刻明白,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至少书房窗口的位置,正对着河边,从徐源现在站的位置朝外看,完全可以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揽入眼中。 眼见苏山终于注意到了他,徐源停下挥动的手臂,开始了一番比划。 他指指自己,双手摊开成掌,并在眼前。 又指指苏山,手捏成拳头,向前挥击了一下。紧接着是食指,中指代表的小人双腿,朝前走动。 虽然没有任何语言的表达,还间隔了一段距离,苏山还是从徐源比划的动作中读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书?难道我刚刚的遭遇,是因为徐源看了书房中的书?” 几乎是下一秒,苏山想到了刚刚踏入及膝深的河水中时突然惊醒的那一刻。 现在看来,那应该不是什么运气的庇佑。 是书房中的徐源做了些什么,才扭转了他那时候的危局。 再看现在徐源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丝想要工作的样子?分明是想要摸鱼,摸到现阶段工作结束。 “午时啊,还好,快到了。”苏山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清晰显示出当前时间。 不是饿了,也不是迫切希望下班,而是他们这些玩家,必须借助难得的休息时间,交换各自获得的信息。 书房那边的徐源,似乎也意识到了,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腕上的智能手表,迫切希望午时休息时间快点到来。 第138章 权宜之计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 眼中所见的一切,没有多少改变,和刚到花园那会儿差不了多少,苏山的心境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遭遇的两次危机,都在说明花园中的危机并不只有眼中所见的这部分,还有未曾看见潜藏的危险。 单单只是发生在花园中还好,但刚刚出了那档子事情,导致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玩家们在不同地方的行动,有可能让身处其他地方的玩家遭遇危险。 苏山还是决定暂时停下探索花园,等弄清楚徐源那边的情况再说。 反正今天还没有过去,连一天当中的一半都还没有走完。剩下的半天,已经足够他到时候去应付接下去出现的其它工作。 将花园进门不远处的几样工具拿到凉亭里放好,苏山顺势坐下休息。 在他坐回凉亭后的等待中,接下去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 似乎只要不工作,便不会遭遇危险。 有如此消极的想法产生,才是真正的危险。 每个人抽取到的身份,身份所代表的工作内容,都是他们在言家,管事的殷管家眼中存在的意义。 一旦这个意义消失,苏山不用想都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何况什么事都不干就不会有危险吗? 他刚刚在凉亭的那段时间,可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却差点稀里糊涂的死了,又找谁说理去? 苏山情不自禁的闭上右眼,伸手抚摸着眼皮,感知着内里那颗不安分动弹的眼珠。 价值15枚愿望铜币的道具啊,可是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游戏,两星难度,名副其实。 “在没办法利用通讯工具联络其他人的情况下,接下来的休息时间很关键,至少得从其他人那里掏出更多的信息才行。”坐在凉亭中的苏山沉思。 因为智能手表通讯功能被禁用,玩家彼此之间联络,全靠吼。 言家大宅这么大,有的人还身处封闭空间,可能还有不同条件的限制,想要及时传递重要信息基本不可能。 例如徐源,苏山可不相信对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 养过一个游戏,对于这个少年的大致性情,苏山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再说他也不止一次试探过,这才会有现在的信任。 之前,徐源在书房窗边比划的动作,无疑是在说明,他在书房里面有限制存在。 至少,是类似于不能大声喧哗这样的限制。 图书馆也有类似的规定,结合一下徐源不符合常理的行为,可以简单推理出答案。 “咚。” 苏山等待的钟声响起。 “咚…” 又是接连三声钟声。 午时到了,具体可以休息多长的时间,苏山也不清楚。 言家现有的计时方式,按照古时的十二时辰,却没有细分下去。如果不看手表,苏山只能知道大概时间,根本不清楚更具体时间是多少。 他注意到了花园门口出现的家丁,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种莫名的笑意,“来得可真准时。” “因为你是第一天到言府,所以殷管家特意让我来带你到饭堂去。” 当苏山走到家丁面前的时候,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话。 不过具体真相如何,只有家丁自己清楚,苏山懒得去追寻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明白。”苏山答道,默默跟在转身的对方身后。 在跟着这名家丁向饭堂走去的同时,他继续在脑海中描绘那张还未补充完毕的言家地图。 从花园出来直走,重新回到院墙包围的过道中,在拐角处向左,在两条过道的交汇点,苏山遇到了从书房出来的徐源。 他同样跟随在一名家丁身后。 在这个时间点,每名玩家都应该像他们一样,跟随在一名家丁身后,向着同一个地点—饭堂进发。 很难想象,明明在进这里之前,在言家大门外,殷管家拿出卖身契一一验证过各人身份。可在真正进入言家后,他们的待遇又不像是奴仆,生死操之于主家之手的奴隶。 不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所,连吃饭,都有专属的用餐场所! 说不出的古怪,琢磨不透的矛盾。 两人在同一条道路上交汇,看着前方的家丁,苏山自然的放慢脚步。 徐源心领神会的学着放慢速度,靠近了苏山,低声道:“山哥…” “等等。”苏山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同时,他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两名家丁,在确定对方对于他故意放慢脚步没有任何的反应过,继而他的行走速度变得更慢。 远远的,吊在两名家丁身后,处在一个虽然可以看见两人的后背,又随时可能被甩脱的极限位置。 这个距离,说些悄悄话正好。 两分注意力放在对周边环境的记忆中,三分注意力投注在前方的两名家丁身上,剩下的,都用在了徐源身上。 “你说。”放下手,苏山说道。 “山哥,是这样的…”徐源用着仅足够两人听清的音量,娓娓向苏山道出自己的经历,以及刚刚书房中发生的一切。 在徐源的讲述中,苏山的神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换。 直到徐源说出他在危急时刻,想到的解决办法时,他的神色没有放松,反而变得凝重许多。 说完了自己的遭遇,《莲蓬诡事》一书的诡异,包括后续的猜想,解决危局的思路,徐源不由得挺直胸膛,像极了周一例会讲话时等待表彰的学生。 “你这一次的确是救了我,可你是不是,有些想得过于简单了?” 却不想,徐源得到的是苏山这样的言语。 似乎看穿了身边少年的不服气,苏山继续开口道:“现在那本书里面的不同故事,其中的情节,在你诵读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你是不是以为,你这个使故事无效的办法,可以次次生效?” “的确,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办法,很了不起。可是,权宜之计只是权宜之计,这并不是称得上行之有效的办法。” “你拿到的纸张上,要求每天在书房中必须读《莲蓬诡事》中的一个故事,而且不能重复。你也说过,后面仔细数了一下,《莲蓬诡事》中有二十则故事,现在还有十八则。那么,你知道我们还得在这个游戏中待多久的时间吗?” 注意到陷入深思的少年,苏山缓缓摇头道:“是的,你不知道。” “所以,在无法确定具体时间的情况下,每使一个故事无效,你都是在自杀,慢性自杀,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人的命。” 是的,虽然苏山刚刚的命是徐源救的,可他还是非常不客气的,在徐源面前戳破这一层朦胧的细纱,让他看到背后隐藏的残酷事实。 即使,在下一次,他可能成为故事的受害者。 第139章 几个建议 “我明白了,山哥。”徐源的表情格外认真,经过苏山这么一点,他才明白自己一开始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可笑。 是的,他的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好消息是,我们知道言秀的出嫁时间,一定是在二十天之内。”口中说着好消息,苏山脸上不见丝毫喜色。 好消息就这么一个,坏消息却有很多。 “坏消息是,我们不知道她具体的出嫁时间。因此,在其他人可能遭遇到故事中的危险的时候,你没办法相对应的调整故事数量。而且你能影响到身处花园中的我,那么很有可能,在言家当中的我们一行人,彼此的工作,在工作当中的选择,都有可能和其他人产生未知的联系。” 这是最让苏山感觉到棘手的,每个人在工作时,因为工作地点的不同,工作时的限制,形成了信息的孤岛。 例如徐源,身为书童,他在书房工作时,不能大声喧哗,在没得到主人的允许时,工作时间内不能踏出书房一步。 之前陷入的那种诡异状态,打破它,使人清醒过来的,也许仅仅是来自他人的一声呼唤。 很遗憾的是,早在进入这个游戏之初,手机上缴,智能手表的通讯功能也被禁用。 造成每个人在遭遇危险时,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更别说一旦某名玩家死亡,不仅他掌握的那部分信息无从得知,就是连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你也不知道。 看起来,信息的传递在这一次游戏中格外重要,基础的通讯功能甚至会影响到游戏的进行,否则即死游戏不会从一开始就做出相应限制。 “嗯。”徐源深以为然的点头,因为苏山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山哥,我本来以为我们之间的联系,仅限于你看得到我,我看得到你的程度,完全没有想到后面会出那一档子事情。”至今徐源都还在后怕。 要不是念故事的时候,他会时不时停下,休息一会儿,顺便看一看花园中苏山的动向。不然他也不可能发现后面苏山遭遇的异常情况,做出及时的应对。 仅限于苏山,相同的事情要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身在书房的他无从得知,更别说做出反应。 “也幸好是我。”苏山一直没有放松过对前方两名家丁的关注,不过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在控制音量的前提下,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交谈的内容被偷听。 “如果不是我的话,换成其他人,这时候应该死了。而且还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更加不可能知晓他的遭遇,将他的死亡和书房收藏的一本书中的故事联系起来。”在说这话的时候,苏山没有夹带过多的情绪。 遭遇了危险,过程有些波折,还是不受自身掌控的那种。但他活下来了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得到了什么,而不是曾经差点失去什么。 只这一点,已经足够。 “是。”徐源赞同道。 幸亏是身处花园中苏山,换成其他人,徐源真的不敢想象经由自己口中吐出的文字,会将多少玩家置之死地。 “那山哥,明天我该怎么办?”徐源开始为明天担忧起来。 今天的故事是不用读了,可明天还要,逃避是无法逃避的。 “继续读。”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源,在苏山现在的眼中,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故事,他是读故事的那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关系到其他玩家的存亡。 徐源脸上流露出不忍之色,嗫喏道:“可要是继续读的话,那其他人也有可能遭遇危险啊。” 在游戏中他可以大杀四方,达成百人斩成就都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但那是虚拟世界。 虽然在即死游戏的世界里面,可能一切虚幻,但玩家们彼此的存在最为真实。 真要去直接,间接的害死一个人,少年还是无法接受。 第一个游戏中遭遇的王虎除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徐源还是拥有非常主观的个人准则。 徐源的回答,早在苏山的预料之中。 青少年群体中,极端的青少年犯,只占非常小的一部分。像徐源这样的少年,才是占比更高的群体。 学校,家庭,社会,三重监护,相当于是一个温室。在温室中呵护,沐浴在阳光下成长的花朵,鲜少会变异成食肉植物。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依然还会选择跟徐源,陆游鱼结成互助的阵营。 换成那种没有道德准则,善恶观念的渣滓,就连当一次性消耗工具,都还有伤到自身的可能性。 那种炸弹,当然是越早引爆越好,完全没有循环使用的必要。 “不要过度相信纸条上的内容,最好根据上面的内容,做有限度的检验,从而确定某些信息的真实性。”苏山给出了第一条建议。 因为身处书房的不是他,很多东西,需要徐源一个人面对。他只能给出建议,不能够主导徐源的行动,意外不可控,书房中会发生什么,有什么细节,他这个花园中的花匠,决定不了。 “其次,纸张上的内容,只是要求你每天读完一个新故事。因为有完字,也就是说,必须完整的读完一个新故事。但其实,它的条件也仅有读完,和新故事两个要求。换一种角度看,也许你可以试一试,倒读,或者将所有的字,情节打乱。”这是苏山给出的第二条建议。 末了,他补充道:“我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倒读,因为打乱情节和字,有可能出现遗漏的情况,这时候并不能保证确定读完完整的故事。” “去确认的话,风险是有的,不要吝啬道具,没有的话可以找我补充。”苏山双手插兜,淡定说道。 在进这个游戏前,他可是做好了十足准备。 其实关于徐源身上的问题,苏山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处理,只不过两相其害取其轻,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更加妥当的那个。 “山哥,我记住了!”徐源郑重点头。 “至于其他的事情,到了饭堂见到其他人的时候再去讨论。”苏山止住了话题。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每个人都在各自的房间中获得了记载信息的纸张。 如同拼图,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一片片拼图碎片组合完整。 第140章 身份重叠 向右直行,不久后,苏山视野中出现了新的人物。 两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仆妇守在一道圆形拱门前。 在他们接近的时候,朝着这边扫了一眼,投来威慑力十足的视线。 虽然仅有一瞬,很快收回目光,但真真切切存在着一股压迫感。 苏山听到身旁徐源发出的小声惊叹,“啧啧,这身材,怕是一拳一个我吧?” 很明显,少年这是把自己量化为实力计量单位。 他说得倒也没错,这两名仆妇的确不是什么普通的下人,单说这壮硕的身材,已经足够压制大部分的男性。 苏山注意到拱门前等候的一名家丁,很轻易就辨认出来了院墙中心出现的这道拱门通向哪个地方。 在他的脑海中,言家的大致建筑布局,已经形成了一个平面图。 这道拱门通向的地方,无疑处在建筑的中轴线上,跟用来会客的正厅一致。那么这是哪里,答案显而易见。 内宅,主人,家中女眷居住的内宅。 否则在拱门外,也不用有健壮的仆妇把守,家丁连进也进不去。 在古时候,包括近代有些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内宅。 男女有别,如这种高度私密的地方,擅闯可是要命的,尤其对于他现在的身份而言。 恰恰在这时,从拱门中走出来的两人,验证了苏山心中所想。 陆游鱼和薛银月,一前一后,缓缓从中走出。 一个是贴身丫鬟,一个是家庭教师,还都是女性,也就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够进入内宅。 一行四人,巧合的在进入内宅的拱门前相遇。 由于都向着同一个目标行进,身为玩家的四人,脚步稍慢,落在后边。 前面则是那三名带路的家丁。 更准确点来说,是三个人,苏山,徐源,陆游鱼凑在了一起。 至于薛银月,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走速度,跟三人处在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陆游鱼同学,怎么样了,你还顺利吗?”陆游鱼一走近,徐源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 见到两人的时候,陆游鱼松了一口气,连走路都变得轻快许多。 “还…还算顺利吧…” “有问题就得说,只有提出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苏山注意到了陆游鱼的言不由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很快注意到了少女身上的异样。 更具体点,是手臂上,一些青紫色的瘀痕。 在列车上,包括众人在前院分别时,陆游鱼的手腕上可还没有出现这些印记。 陆游鱼不说的话,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当然也不会强求。只是因为现在这个游戏中,每名玩家冥冥中存在着未知的联系,他才愿意多问一句。 陆游鱼这才说出了她的遭遇: “是嬷嬷。我在工作的时候,没能达到对方的要求,被教训了一下。”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走在前边的薛银月,要不是对方仗义执言,她身上肯定得添不少新疤。 苏山注意到了陆游鱼的目光,没有多说什么。 “这叫一下?!”徐源这时候才发现陆游鱼手臂上的瘀痕,而且不止一处,气得跳脚。 已经将陆游鱼视为自己人的他,立刻将那未曾谋面的嬷嬷视为敌人,“老妖婆!”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是不是人都说不定! “没事就好。”苏山随口安慰了一句。 陆游鱼手臂上的瘀痕,看着吓人,能掐到留下这种程度的印记,当时肯定很疼。 有些时候,可以好好的感受疼痛,不是一件坏事。 比起这些,苏山更关注的其实是陆游鱼口中的工作,贴身丫鬟的工作。 早在列车上,得到众人的身份信息后,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小姐言秀的,仅有陆游鱼,薛银月两人而已。 薛银月一直都是那一副难以接触的模样,比起她,苏山还不如从陆游鱼这边进行了解。 “你是不是也在房间里面找到了一张记录有该做什么,什么不该做的纸张?”苏山出声问道,同时注意到前方的薛银月行走的频率出现了一丝滞后。 对方看上去,不像表现出的对于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 苏山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可以交流就好,他最怕碰上那种完全没有办法交流的玩家。 “啊,对。”陆游鱼完全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在陆游鱼的手伸向腰间挎包拉链的时候,苏山制止住了她的行动,“不用拿出来。” 即死游戏,对于他们身上的衣物,手表,包括挎包这类物品进行遮掩处理,让他们在游戏任人物的眼中无比正常。可不代表,会对本来游戏中存在的物品进行同样的处理。 前面的那三个家丁距离很远,没有回过头,但苏山还是下意识的将风险降到最低。 “你还记得内容吧?口述出来就行了。” “嗯。”陆游鱼郑重点头,当初拿到那张纸张后,意识到重要性的她,自然记下了其中的相关内容,现在复述一遍不成问题。 “纸张上说了…” 陆游鱼每讲一句,苏山都会思索相关内容背后代表的含意。 跟他,徐源,获得的纸张内容差不多,陆游鱼讲述的,也是有关于她工作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提醒。 陆游鱼身为贴身丫鬟的工作,更多的是围绕小姐言秀日常起居展开的,但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提到了言秀身边的那个嬷嬷。 经过陆游鱼的讲述,一个脾气古怪,行为举止刻板怪异的中年妇人的形象逐渐变得丰满立体。 “有点奇怪啊。”苏山深思,手不自觉的覆上紧闭的右眼,这是自从鬼眼取代了正常眼睛后,他养成的下意识动作。 他们已经到了言家一上午的时间,花园,书房,更是除了他和徐源两个人之外,基本看不到其他人。 徐源这个书童,甚至都还不知道他陪侍的人是谁,更是每天都得对着空气朗读故事。 陆游鱼这边,也很奇怪。 嬷嬷,家庭教师,贴身丫鬟。 小姐言秀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可是陆游鱼进到内宅的这段时间,没有一次遇到过言家的男女主人,他们连一次都没有探望过自家的掌上明珠。 在女儿出嫁前,任何父母都会表露出不舍,想要多去陪伴的吧? 还有,与其说陆游鱼日常工作跟言秀接触得多,倒不如说是跟那个嬷嬷。 因为纸张上的内容,大半针对这个嬷嬷展开! “而且嬷嬷,家庭教师。”苏山看向前方的薛银月,她的背影,自始至终给人一种飘忽虚幻之感。 薛银月拿到的身份,可是婆婆。 这两者身份的意义,存在重叠。 第141章 坏死 “不要过分相信纸张上所写,上面的内容有真有假,遇事多想。”这是苏山给陆游鱼的忠告。 听完了陆游鱼的叙述后,终究他也帮不了多少。 得到的信息有真有假,其中不少,还是根据环境,环境中存在的事物而产生的禁忌。他连内宅都进不去,不可能凭空想象。 “那个嬷嬷是不是事无巨细,喜欢挑小毛病?揪着一点错误就无限放大?”根据陆游鱼的描述,苏山面前具现出了那名嬷嬷的细致形象。 陆游鱼仔细想了一下,还真的大差不差,“是。” “务必不要犯错。”苏山叮嘱道,停下脚步,伸出手,示意陆游鱼道:“把手伸出来。” 陆游鱼依言伸出手,被苏山一把抓在手里。 红晕,一下子从耳朵,向下蔓延。 “会疼吗?”苏山右手的食指与大拇指捏住陆游鱼手腕上青紫处的皮肉,使劲一捏。 一边关注着陆游鱼的表情,心知要糟。 陆游鱼缓缓摇头。 “那这样呢?”苏山又加大了力道。 “还是不会。”陆游鱼再次摇头,看苏山无比认真的神情,心中的羞怯感不自觉降低许多。 手臂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苏山这回没有再留力,两根手指用力捏下的同时,还抓住皮肉一扭,超级加倍。 “那这样呢?” “不会。”陆游鱼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可她还是感觉不到疼痛。 徐源凑上前来,伸出自己的手臂,不信邪的道:“山哥,不会是你没用力吧?” 苏山松开抓住陆游鱼手臂的手,对着送上门来的实验对照对象,不客气的照单全收,在徐源的小臂上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 “嘶!”徐源倒吸一口凉气,才察觉到刚刚的想法是多么的离谱,疼,太疼了! 哪怕苏山松开手后,那个位置都还火辣辣的疼。 做测试的时候小小的耽误了一下,再抬起脚来后,依旧可以跟上三名家丁。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不同?”苏山边走边问道。 “陆游鱼同学不疼!”徐源抢答。 “徐源同学手臂上被捏过的痕迹,跟我手臂上的不一样。”陆游鱼紧随其后回答道,眼尖的少女注意到了徐源手臂上留下的红印。 “咦?”听陆游鱼这么一说,徐源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又对照了一下陆游鱼的手臂,两处的印记颜色有非常显着的差别,“还真的是!” 一者是粉红,一者是青紫。 “坏死。”苏山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刚刚这样做,不过是再确认一番罢了。 医学上对人的疼痛等级有清晰的分类,他捏陆游鱼手臂的力度,从轻到重,到最后已经是不可忽视的疼痛等级,至少不会是面无表情。 比照一下徐源,有明显的差别。 只有皮肉的神经坏死后,才会感觉不到疼痛。 再者,颜色不对。 再怎么用力,使劲去掐手臂,都不可能出现青紫色的瘀痕。 早在法医学萌芽之初,相关工作者,已经可以根据脖子上的血瘀,推断出死者是自缢而亡,还是死后被人伪装上吊。 非要说的话,陆游鱼手臂上的瘀痕,更近似于死后尸体上出现的瘀痕。 也就是,虽然现在陆游鱼还活着,可她被那名嬷嬷捏过的手臂部位,某种程度已经死亡。 “那个嬷嬷没有重复捏一个位置吧?”苏山问。 “没有。”陆游鱼老实回答,她也察觉到了不妙。 “果然如此。”苏山点头,难怪陆游鱼得到的纸张上让她不能犯错。 每犯一次错,被那嬷嬷教训一次,不是离死更近一步? 手臂皮肉,不去触碰的话,根本察觉不出异常。等到坏死部分变得更多的时候,再察觉已经太晚,那时候肯定影响到了日常的工作。 贴身丫鬟又是需要用到手的,或者说人类的所有工作,基本上都得靠手完成。 到影响日常工作的程度,几乎是不能够逆转了,因为那时候做什么都是错。 润物细无声的让一名玩家步入死局,的确阴险。 “多问,少做,做什么之前,问那个嬷嬷,得到确定答案后再去行动。”苏山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办法。 倒不如说,把问题抛回给那个嬷嬷。 “可是在小姐闺阁里面不能喧哗,不能影响到小姐休息。”陆游鱼提起纸张上相关内容。 “那一个嬷嬷教训你的时候不叫喧哗吗?不影响到小姐的休息吗?” 苏山的一句话,几乎让陆游鱼愣在原地。 “说白了,不管她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必然也要依循着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规则行动。”苏山看得透彻。 “否则,她也不必在你做错了什么的时候,指出你的错误后,才将伤害施加在你身上。” “明白了。”陆游鱼用力点头,读懂了苏山所说的意思。 “嬷嬷有教导人的职责,既然她在照顾言秀生活起居上具有不可辩驳的权威,纸张上的内容也在映射她说的话是对的。那么,让她先说,你再根据她说的内容去做。” 换成在现实,苏山不可能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人的恶毫无下限,将解释权给一个处处挑毛病的人,无论你做什么,怎么做,都是一个错字。 在这个游戏里则不同,在陆游鱼的讲述中,苏山实际上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细节。 这些细节,全部变成现在说出去的,他给陆游鱼支的办法。 “那小姐言秀呢?”将嬷嬷的事情放一边,苏山转而问起了言秀的事情。 “言秀小姐…”陆游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言秀在帷幔遮挡后的面容,以及清瘦单薄的身形。 “她长得很漂亮,用什么话来说呢?”陆游鱼思考了一下,才想到了具体的形容词,“嗯,我见犹怜。她的眉眼中,总存在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哦?”苏山挑眉,忧郁? 这个时间点,忧郁? 他继续追问道: “这忧郁是指气质,还是其它的什么?” “气质,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她的心里藏着什么东西。她会时不时望向窗外,脸上流露出追忆的神色,可明明窗外并没有什么东西存在。”作为一名贴身丫鬟,陆游鱼或许贴身丫鬟的工作技能不熟练,作为一名玩家的基本观察能力已经合格。 她紧接着继续说道: “言秀小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说话轻声细语的,不过她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那个嬷嬷在说。” “难道你没有和她近距离接触过吗?” “没有,基本上都有嬷嬷在场,而且贴身侍奉的事情,都是那个嬷嬷在做的。” 第142章 饭堂 听着陆游鱼补充诸多细节,苏山时不时的插话进去,就一些细节继续展开询问。 他也只能透过陆游鱼,去了解内宅,言秀的具体情况,自然有不少的问题需得到解答。 在这过程中,徐源在旁边没有打扰,他也非常仔细的听着。同时一边在心里面比对着《莲蓬诡事》中剩下的几个故事,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相似点。 第二个故事读完之后,他是不敢继续朝下读了。不过看还是可以看的,基本剩下的故事,他都看了个大概,记住了相关内容。 前方的薛银月苏山暂时没空去管她,反正进入饭堂以后,到时候有与她相熟的沈正在,许多问题可以借沈正之口了解。 不知不觉间,前方的三名家丁已经停下。 饭堂到了。 从迎面吹来的风中,可以闻见非常明显的饭菜香味。 出现眼前的是一座连体房屋。 左边的屋子大门敞开,门前右侧挂着木牌,上面清楚写着饭堂两个字。 这大概是言家的特色,生怕外人不知道似的,总会在各个屋子进门前的门边,悬挂一块对应的木牌。 透过敞开的门朝内望去,几张八仙桌整齐排列在屋中,每张桌子围绕排列的都有四条长木椅。 堂中正中央的两张八仙桌桌面上,摆放着各式菜肴,旁边还放着一个大木桶。 随着越走越近,菜肴的香气,米饭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变得越加的浓郁。 桌面上碗筷一字排开,看得出来,身为厨娘的李晓红十分称职,尽职尽责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毗邻的右边屋子稍小,其作用不言而喻。 与饭堂一块配套的,只有厨房,从屋顶烟囱中袅袅向上的烟气,可以知道这点。 尤其空气中,除开饭菜的香气,还有一种木柴燃烧过后的烟火气。 三名家丁转身,其中一人在苏山四人走近后出声说道: “饭堂就在前面,你们自己过去用餐,记得未时回去工作即可。” 话说完,三人向着来时的道路离开,即使身后的饭堂传来的饭菜香味,也不能让他们回头。 “哎,大哥,你们吃过了啊?要不要再吃点?”徐源开口进行热情的挽留。 早在进言家前的驴车上时,他就已经知道利用年龄优势,现在再度使用,变得毫无滞涩之感。甚至配合着青涩纯良的表情,隐隐多出几分让人不忍拒绝的魔力。 可惜,三名家丁对徐源视而不见,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脚步离开。 “难道他们吃饱了?”徐源挠挠头,迅速为失败找到了对应的解释。 “也有可能是讨厌你也说不定。”一旁的陆游鱼补充道。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些家丁刚刚脸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强自忍耐的厌恶表情。 “不是吧?我不可能丑到开口就让人厌恶的程度啊!”徐源反正不信,他虽然不是那种唇红齿白的小鲜肉,好歹也是个阳光鲜活的少年啊! “对,他们有可能是真的讨厌你。”望着三名家丁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山不经意间补了徐源一刀。 “不过也有可能是讨厌其它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让他们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刚刚那三名家丁离去时,与苏山擦肩而过,他同样捕捉到了三名家丁脸上的细微表情。 那是种厌恶,不知道他们在厌恶什么,反正三名家丁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 徐源?权当说笑,苏山觉得不太可能,真的讨厌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 饭堂?饭堂中传来的饭菜香味很香,即便吃饱了也不应该厌恶才对。 还是? 苏山看向厨房方向。 存在的选择项太多,难以分辨其中的原因。 总之,在饭堂附近,一定存在什么让言家的家丁厌恶,不愿接近的事物。 薛银月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她的脸上,很难看到因为情绪映射出来的多余表情,一直都是那种淡漠到极致的平静。 小小的插曲,没有打乱四人既定的路线。 几人踏入饭堂中,空旷的饭堂内不见其他人的踪迹。 从桌上的情况来看,其他人也不像是来到过并吃完了的样子,碗筷都还摆放在那里,桌上更未有剩下的残羹剩饭。 李荔双手端着瓷盆,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 手上的抹布,很好的阻隔住了新鲜出炉的鱼汤借由瓷盆传递的滚烫,这才让手中的瓷盆不至于摔落。 跨过那个厨房和饭堂连接的小门,李荔这才有空向饭堂门口投去一瞥,一瞬间发现了刚刚踏入饭堂的四人。 “你们终于来了!”李荔的声音带着股强自按耐的激动。 能见到其他的玩家总是好的,不然她都一度以为偌大的宅院里面,只剩下她和李晓红两人还活着! “先坐,你们两张桌子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来,还剩鱼汤没上。”很快,李荔想到了手上的鱼汤,先招呼一声,然后继续小心翼翼的端着鱼汤,向摆满菜肴的桌子缓慢移动。 苏山一眼看出了端倪,抬手示意其他人噤声,“不要打扰她。” 身为丫鬟的李荔,上菜是属于她身份的工作职责之一。 看她现如今这如临大敌的举动,不难猜出,一旦打扰到李荔的工作,让她手上的瓷盆掉了,鱼汤撒了,必然有严重后果。 “先坐下。”苏山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他挑了一张空置的桌子,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既然要杜绝对李荔的干扰,索性做得更彻底些,等到菜上齐了,再转移阵地。 徐源,陆游鱼有样学样,跟着苏山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至于薛银月,则是挑了一张远离众人的桌子坐下。 坐下后,苏山环顾一圈,这个饭堂,类似于影视剧中客栈大厅的形制,除开没有柜台外,其它基本一模一样,相当于是言家这些仆役们的食堂。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收拾过一遍,其它桌子十分干净,从桌面,包括桌面下的砖石地板上,苏山没有发现食物残渣的存在。 再加上此刻的食堂内,除了他们这寥寥数人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身影。 苏山心中了然,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缘由,他们这群初来乍到的仆役们,与原本言家的那些仆役,并不在同一时间用餐。 这种特殊待遇或者规定,让他感到一丝好奇和困惑。 或许是为了避免人数过多引起混乱?亦或是有其他更为深层的考虑?他暗自琢磨着,但一时也找不到确切答案。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现在食堂里比较安静,可以让他们安心交谈,无须担心交谈的内容有泄露的风险。 第143章 鱼不能吃! 一点,一点,李荔弯下腰去,十分小心的将双手端着的瓷盆放在八仙桌的正中心位置,处在其它菜肴的围绕当中。 未见桌面有鱼汤洒落,她直起腰,长舒一口气。 额头上有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厨房高热环境产生的汗珠。 见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李荔连忙道:“你们如果饿的话,现在可以先吃,我还有一盆鱼汤需要端,等一下再说。” 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李荔急匆匆的走向那扇连通厨房的小门。 苏山听到身边传来鼻腔抽动,轻轻吸气的声响。 “嗯~”同坐一张长椅的徐源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不自觉发出一声赞叹,“可真香呐。” “不过好像不只有饭菜的香味啊。”鼻间隐约嗅到的一丝淡淡的香气,让他迅速脱离觅食状态,眉头紧皱。 极淡的香味,不是饭香,不是菜香,不是肉香,不是油香。总而言之,隐约闻嗅到的这股香气区别于常见的各色菜肴,调味品的气味,跟燃烧过的柴火味有些相像,不过还是有根本上的不同。 “奇怪,这香气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的样子,可是想不起来了。” “是吗?”看了一眼徐源,苏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分辨嗅觉感受器捕捉到的气味分子。 的确,正如徐源所说,饭菜的香味中,混杂有一丝迥异的香气。 站起身,走到放满菜肴的八仙桌前,苏山仔细端详着一桌子的菜。 红烧肉,清炒时蔬,红烧茄子… 六菜一汤,荤素搭配均衡,对于他们的身份,可谓丰盛至极。 无论从卖相,还是香味上,都无可挑剔。 可是这能吃吗? 那丝香气,让苏山对于眼前的这些菜肴抱有极强的警惕。 不过不吃也不行,他们从列车上携带的食物,除开零食外,其它的在进入游戏前全部被没收。也不知道具体要在游戏中度过多少天,加上花匠又是个重体力的工作,至少对苏山来说是这样。 经过一上午的劳作,他早已饥肠辘辘。 别说还有下午,他必须再用铁铲,让花园空地下的尸体在入夜后变得老实。 “山哥,要吃吗?”跟随着苏山起身的徐源在他身后问道。 “不能吃吗?”陆游鱼眨眨眼睛,总觉得气氛很凝重的样子。 “可以吃,就是不要喝鱼汤,至少得搞明白鱼汤里面的鱼从哪里来的再喝。”苏山跨过长椅,一屁股坐下。 摆放在八仙桌正中央的那盆鱼汤,卖相极好。 乳白色的鱼汤中是一条改了花刀的大鲫鱼,上面点缀有切成段的小葱,和红彤彤的枸杞。 几乎不用多做思考,便能想象到那一口汤喝下去有多么的鲜美。 如果没有之前的遭遇的话,苏山的确会萌生如此想法。 但现在,谁又说得清这条被做成菜的鲫鱼,长成前吃过什么东西? “山哥,你是说…”徐源几乎是一点就通。 在他要继续说下去前,苏山轻轻摇头,阻止徐源说出更多的内容。 作为书童的徐源,现在身处的位置非常关键,是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他所掌握的信息,必须经过斟酌后,有保留的放出。 否则谁知道其他玩家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可是一个苏山经过仔细思考,最后因为不确定而放弃的选择。 杀掉徐源! 没错,杀掉他! 既然那些诡事,因为徐源之口显现,成为既定的事实。 也许让徐源永远闭嘴可行,可以杜绝诡事中的情节借他之口出现。 近在咫尺的徐源并不知道身前的苏山心中曾经闪过的恐怖心念,作为一名亲历者,他还在仔细叮嘱陆游鱼:“陆游鱼同学,这盆鱼汤,在没有确定鱼来源之前,绝对不能喝!” 徐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那股倾诉的欲望,把难受和喉间泛起的酸水咽回肚子里。 胃口一下子没了是怎么回事! “明白。”虽然不知道徐源和苏山这样重复同一个内容是因为什么,陆游鱼还是郑重点头答应。 “好了,坐下吧。” 苏山开口之后,徐源和陆游鱼才坐下。 三人同坐一条长椅,绰绰有余。 面对满桌菜肴,谁都没有动筷的心思。 “饭堂就在前面…” 循着声音,苏山回过头,一名家丁离去的背影,以及向着饭堂走来的纪泽言。 另一边,李荔端着一盆鱼汤,跨出小门,小心翼翼的向着另一张八仙桌接近。 套着一件围裙的李晓红跟在她身后走出厨房。 因为距离的远近,每名玩家到来的时间不同,却终会在饭堂一起聚集。 一踏入饭堂,纪泽言便找到了苏山,非常自然的落座同一张桌子。 “怎么样,苏山,还打算交换信息吗?”一坐下,纪泽言立刻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苏山等的就是纪泽言这一句。 没跟纪泽言客气,他立刻问道:“作为账房先生,你应该查看过一遍言家最近的账薄了吧?” “有。” “那今天的鱼,什么时候购进的,作价几何?”手指着桌上的那盆鱼汤,苏山发问。 “今天的鱼?”纪泽言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但还是开始回想记账时的内容。 要是在今天之前,那些属于上一任账房先生记下的账,他还会迟疑。可今天的,他亲手记下的账,都还历历在目。 “没有,今天的鱼没有入账,不是从府外购置的。”生怕苏山疑惑,他主动分享了查看账薄时找到的信息,“府中的一部分食物,是属于自产自销的,因此不需要入账。来时的路上,我还看到有菜圃,里面种植了一些绿蔬。至于鱼?宅院内不是引入外面的活水吗?大概是从河里面抓的吧。” “那这鱼就不能吃了。”听完纪泽言的话,苏山立刻给桌上的那盆鲫鱼包括鱼汤判了死刑。 甚至于… 苏山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清炒时蔬,红烧茄子,包括一些有葱姜,菜叶点缀的菜肴,统统都给它打上一个问号。 河中的黑鱼,对食物来者不拒。 花园地下,埋有陈尸。 那菜圃呢? 第144章 迫不及待 “这鱼,怎么就不能吃了?”纪泽言当先发问。 两人的交谈,一下子吸引了饭堂中其他人的注意力。 李荔刚刚放下端着的鱼汤,立刻不动声色的向着这边靠近几步,侧耳仔细倾听。 作为一名丫鬟,她就像一块砖头,哪里有需要向哪里搬,工作内容很杂。 帮助厨娘身份的李晓红端菜上桌,不过是工作内容之中的一部分。她是在半个小时前来到厨房的,那时候李晓红的菜已经烧得差不多,剩下只有收尾的鱼汤。 六菜一汤,这可是打工人平时都难得吃上的一顿。她还以为可以大饱口福,现在经过苏山这么一说,对于桌上的菜肴还能不能吃,李荔持保留态度。 李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李晓红,因为来得晚,她没有看见李晓红做菜的全程。 尤其她曾经见识过李晓红手段,这让李荔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李晓红。 “干什么?难道我还能往菜里面下毒不成!”感受到其他人聚焦而来的目光,李晓红气极反笑,扯下身上的围裙,狠狠摔在地上。 她早受够了!在厨房里面搞得灰头土脸,吃了不知道多少油烟,这哪里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妇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又被这群人怀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李晓红恶狠狠都看向苏山。 “是食材的问题,不是其他什么的问题。”苏山开口替李晓红解围。 倒不是他有意为之,实在是众人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一下子联想到了下毒上面。 “食材?!”李晓红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不还是在说她有问题! 李晓红斩钉截铁的道:“绝对没有问题!食材都是我处理的,而且出锅的时候,我还自己尝过了,味道不说有多好,但绝对可以入口!”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她有洁癖,每种食材在下锅前足足洗了有三次之多!若不是做菜有时间限制,不能够逾时,她还能洗得更干净些。 说她做的菜不好吃没关系,绝不能说她做的菜不干净!这是对于一名洁癖患者最大的侮辱。 “还是等所有人到了再一起说吧。”苏山看向门外,又有人在家丁的带领下向着这边接近。 与其等一下还得重新向没来的人解释过一遍,不如等人聚齐了再一起说。 “行吧。”纪泽言点头。 剩下的三个人应该快到了,慢也慢不到哪里去。 李晓红淡淡哼了一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围裙,在一旁的椅子上放好,又走回厨房中。 手上沾了灰尘,必须再洗过一遍。 等一下她倒是要看看,苏山可以编出什么样的理由。 李荔看看桌上的菜,都坐得这么近了,就在眼前,她也看不出一点毛病。 薛银月明显是个行动派,直接上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眼前细细观察。 鱼肉洁白,可以清晰的看见上面的纹路。连带着的鱼皮上面,也没有残留鱼鳞,刮得非常干净。 持筷的手指用上一点轻微的力气,夹着鱼肉的两根筷子向着中间挤压,鱼肉q弹紧实,是非常新鲜的蒜瓣肉。 哪怕从一名食客角度出发,这鱼也差不到哪里去。 唯有知晓一切的徐源,凑到陆游鱼耳边,低声用仅有他们能够听到的音量向陆游鱼述说一切的来龙去脉。 少女瞪大双眼,任她再怎么联想也想象不到,桌上鱼汤中的鲫鱼还活着时竟有啃食过人手的可能性。 李鸣,韩胤,最后是沈正,剩下的三人陆续进到饭堂里。 十个人,分成两张桌子,每张桌子坐了五个人。 李鸣虽然不愿意,可是因为熟悉的纪泽言在场,还是选择跟苏山同一张桌子落座。 见人齐了,纪泽言立马开口:“好了,苏山,现在你总可以说为什么不能吃鱼了吧?” “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我用死人手指钓过鱼。”也不管是不是在饭桌上,苏山直接说道。 “死人手指?从哪里来的?”邻桌的沈正立刻抓住关键点询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别不相信…” 把自己在花园中遭遇的一切缓缓道出,苏山有意模糊了徐源在其中的存在感。 将由徐源诵读《莲蓬诡事》引发的诡事,换成在书房中无意的发现,以此来保护徐源,杜绝有不理智的人酝酿对他动手。 从花园地上隆起的土包,伸出的手掌,到地下可能埋藏的尸体,以及鱼钓人的诡事,听到最后,众人心中产生一种麻木感。 完全想象不到,在游戏刚刚开始的第一天,其他人基本还是岁月静好的时候,苏山就经历了这么一个波澜壮阔的早晨。 薛银月目光一凝,若无其事的把夹着鱼肉的筷子放在桌面上,起身到旁边的桌子拿了新的一副筷子。 韩胤听得津津有味,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赞叹,“真是…” 在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时,他默默将未出口的太棒了三个字,换成了太可怕。 绷着脸,韩胤努力维持和他人一样的表情。 直到其他人的目光移开了后,韩胤低下头,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嘴角止不住上扬。 骨子里面,残留着触电般的战栗感。 因为兴奋,韩胤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双脚踩踏地板,一下一下,有股迫不及待驱使着他,想要抛下现在的一切,去到花园中看看那些艺术品。 男男女女,或老或少,高矮胖瘦,全部都埋藏在土壤中,成为凝滞的雕塑。 要再是活埋,那就更好! 每个人的脸上,因为濒死恐惧,所呈现出的不同表情,不同的姿势,那该是怎样的一幅瑰丽画卷? 人类的一生。 千篇一律,乏陈可善! 唯有死! 生命在死前,无论是绝望放弃一切,还是作最后一搏,都有令人惊叹的美感! 深深吸了几口气,韩胤不断在心中劝慰自己:“不要着急,总有机会的,总有机会的…” 况且作为更夫,充满危险的黑夜,究竟有怎样的危险,他也很期待啊! 韩胤伸手,手掌覆在额头上,缓缓朝下移动。 抚平了笑脸,他这才抬起头,融入到大部分人的情绪中去。 第145章 什么能吃? 苏山不着痕迹的从韩胤身上收回目光。 在心底,又将这人的危险程度上升一个层级。 他低下头,究竟在掩饰什么呢? 像韩胤这样的男人,无论如何,听到类似信息,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身体的颤抖,若是恐惧,又何必压抑?恐惧得释放才对啊! “呕。” 李晓红终于再坚持不住,头探向桌外一侧,发出呕吐声。 无论她怎么努力,胃中酸水泛滥,始终都是干呕,没办法吐出尝咸淡时舀的那一汤匙鱼汤。 苏山心知这才是正常的应激生理反应。 李荔看向前者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同情。 还好她是丫鬟,只负责端菜。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确定桌上的鲫鱼,是吃过人肉的对不对?那条黑鱼,是因为故事出现的,还是本在河里的也不一定吧?”李鸣提出异议,对苏山投来挑衅的一眼。 “是的,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你也没办法下嘴了。”邻桌的沈正摇头。 现实中身为一名警探,什么场面他没见过?就是那种采用熬煮处理尸体的案件卷宗,他都翻阅过不止一例。 可看,始终是看。 吃则不同,那可是要融为一体啊! 如着名的鸵鸟肉事件,那些顾客以为是鸵鸟肉,想要尝鲜,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不少回头客。 可是当事发之后,明明肉都消化了,根本吐不出来。可还是有许多人死命的抠着嗓子眼,想要吐出鸵鸟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听到带肉的字眼,看到肉,都会觉得恶心想吐。 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就像有些人吃狗肉,如果告诉他,这条狗在被下锅前吃过屎,他还会毫无负担的大快朵颐吗? 包括虾,多少人吃虾的时候,不会特意去除虾线?但你只要告诉他,虾背部虾线里面那些黑黑的物质是屎,他肯定会费些功夫,在吃之前用牙签把虾线挑除。 知道与不知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说白了,桌上现在被做成鱼汤的鲫鱼,就算吃过人肉,也没什么。人肉已经被它消化,转化成了鱼肉,只不过是心里那关过不了。 李鸣承认沈正说的很有道理,哪怕像他这样大胃口的黑皮体育生,在知道鱼汤中的鲫鱼有吃过人类身体一部分的可能性后,也是不愿意下嘴。 好在,桌上不止有鱼汤不是吗? “吃菜!那我吃菜总行了吧!”李鸣说。 “菜也不一定可以吃。”苏山不想破坏这一顿饭,可有些话在动筷前他必须得说。 “花园中的空地下埋藏有尸体,种植的绿植花卉下,为什么没有呢?” 苏山清楚记得两者中间的不同,要说土壤,那些绿植,花卉下面也有土壤,但是从未隆起任何一个土包。 埋藏尸体,难道还特意挑选位置?绿植,花卉底下,没有一个风水宝地? 当然不可能。 “很显然,那些绿植,花卉底下,根系深埋的土壤中,也埋有尸体。之所以没有出现隆起的土包,探出的手掌,不过因为一个简单的原因。” “植物根系会本能的扎入营养富集区域,汲取营养进而生长。恰恰人的尸体,就是这样子的营养富集体,血肉都被吸收完了,剩下的白骨,再也没有作祟的能力。”这就是苏山为什么说可能菜也不能吃的主要原因,最起码在没得到纪泽言的确认前,桌上的菜都不要碰。 身处在这个诡异的所在,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别把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吃进肚子里。 “花园是这样,那菜圃呢?除了一者种花,一者种菜,两者还有其它本质上的区别吗?”苏山耸耸肩。 可惜十个人里面,没有谁是菜农的身份,不然现在基本可以直接得出结论。 李鸣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再看向摆在桌面的各色菜肴时,完全没了食欲。 现场的大部分人,和李鸣的状态一模一样。 原来还算和谐的用餐氛围,在还没来得及开动前,便被这个消息破坏殆尽。 “总不能饭都不能吃吧!”一顿不吃饿得慌,正在长身体的徐源表示总得要吃些什么。 他可不信连稻米,言家都能自己种! 沈正闻言不由得点头,徐源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他们不知道得在言家待上多久的时间,不填饱肚子不行。 否则都不需要危险出现,就得被饿个半死。 要是连米饭都不能吃,那不管鱼是不是吃尸体长大,菜是不是种在尸体上面,他们都得吃! 因为没得选择,人总不能因为饭会噎死人,就不吃饭。 “放心,米是可以吃的。”身为账房先生,没人再比纪泽言清楚食材的来源。 米属于囤积的粮食,言家上一次购粮一次性购了数百斤,无须担心米有问题。 “而且菜也是没有问题的,都可以吃,我都在账薄上看到过。”刚刚借着空隙,纪泽言确认了一番桌上的菜肴,各色食材都有出现在今天的账簿中,是从府外购进的。 “那我就放心了。”徐源松了口气,拿着面前的碗筷,站起身,从装饭的木桶给自己盛了满满的一碗白米饭。 他早饿扁了,忍到现在得到了答案后,自然不会再客气。 “嗷呜。”徐源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又扒拉了几口饭,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味道嘛,不像看起来那般好,不过也不难吃,一般偏上的程度。 能吃到饭就不错了,作为一名经过食堂培训的干饭人,徐源很容易满足。 在这等吃相的刺激下,其他人的食欲也差不到哪里去。 苏山拿起筷子,朝碗中夹了一块茄子。 经过纪泽言的确认后,大概可以认定桌上除鱼汤之外的菜肴没有任何问题。 尤其是在徐源已经开吃的前提下。 少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无意识间成了试药的小白鼠。其他人都是在他开吃一段时间后,见没有异常才动了筷子。 一时间,饭堂内非常安静,只有筷子不经意间擦碰饭碗,牙齿咀嚼食物发出的细微声响。 第146章 倒霉?最强! 饭菜不错,不是难以入口的那种。 纯属正常,得到身份后,获取的相关记忆,苏山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有。 即使是双指不沾阳春水,没有做过饭的人,也可以迅速成为一名合格的厨师。 大概李晓红本身鲜少做饭,否则饭菜应该可以更加可口。 这倒不是问题,只要她还能够存活下去。或者说,在场的人可以生存得更久,熟能生巧,对于现在游戏中的本职工作只会越做越好。 品味口中的菜肴,苏山的眉头缓缓皱起。 可能是调料没有撒好,有的菜吃在嘴里,可以明显感觉到上面没有融化的粉末。 除了口感不太好,有些粉末也不会影响味道,咸淡正合适,苏山舒展开眉头。 “话说回来,我都要以为什么都不能吃了,要不是见过水井,换成从河里取水,啧啧。”嘴里咀嚼食物,徐源含糊不清的说道。 河里的鱼可能吃过尸体,不就等于可能曾经有尸体在河中浸泡过?再去喝水,就算煮开了,四舍五入,也算是喝尸水! “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苏山出声打断了徐源的联想。 有些东西,不能深思,真继续联想下去,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 真按照这个思路继续,那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吃,连水都喝不得。 牙齿碾碎口中的食物残渣,吞咽入肚,苏山这才开口说道:“大家都有仔细搜寻过居住的房间吧?是不是都发现了与自己有关的纸条?”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尤其是危险的游戏环境,苏山相信其他人在进入分配的屋子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四下搜寻,排除屋中可能的隐患。 同桌其他人的反应,印证了苏山所想。 “对。”沈正没有打算隐瞒。 在看到同桌剩下四人都点头后,他又继续补充了一句:“大家都是一样。” “那么前半段的内容,都是有关于自身身份,在工作中的禁忌,以及遇到某些突发情况时的应对方法吧?”苏山又问。 他自己,徐源,陆游鱼那边,基本都一致,其他人理应差不多。 “嗯。”纪泽言放下筷子,应了一声。 “那么我再多问一句,有谁在工作中已经遭遇过那些禁忌了呢?” “没有。” “我也是,家丁的工作一般都在前院活动,至今还没有遇到过获得的那张纸上记录的情况。” “对的。” 众人的回答和前边一样,这让苏山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运气。 他早上,不止一次遭遇危险! 也许这是因为才刚刚第一天早晨,许多危险还处于萌芽阶段? “嗝。”韩胤打了个饱嗝,右手透过衬衫抚摸微凸的肚皮。 这一顿,他吃得非常的满足。 可惜,在某些方面他必须和多数人保持一致,所以不能喝鱼汤,吃吃鱼肉。 不然他对于鱼汤的鲜美,可是觊觎得很呢。更想知道,可能吃过人肉的鱼,到底跟普通的鱼有什么差别。 “我嘛?”说起这个,韩胤不免感觉到遗憾,“作为一名更夫的我,白天可是什么都不用干的,还得到晚上才能开始工作。” 一整个白天,他都得在虚度光阴中度过。 不过仔细想想,真令人兴奋啊!一个人在危险的夜晚中,言家各处可能出现的黑影,无人的房间中亮起的烛光,身后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一件件,一桩桩,光是回想到纸张上提到过的那些情景,韩胤已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他的脸上再度泛起一抹潮红,不过在因为身体进食后,摄入能量促使体温升高,面色产生变化的伪装下,显得并不突兀。 这时众人才将注意力从苏山身上转移,回想起韩胤获得的那个身份。 如果说苏山是运气波动后的倒霉,才会遭遇到那些情况。 那么韩胤这个人,从初始获得的更夫身份,便已注定了他要倒霉到底。 “纸张上的后半部分,都是有关于夜晚的注意事项,你们也都有吧?”沈正发问。 “是关于紧闭门窗,吹灭蜡烛,不管屋外是叫声,还是脚步声,都不要理睬的提醒吗?”李荔道。 “对。” 在得到沈正准确的答复后,她才忙不迭的点头道:“我也有。” 听着其他人或是动作,或是言语的回答,苏山之前的猜想在此刻得到验证。 早在徐源,陆游鱼的叙述中,他就发现三人获得的纸张上,关于入夜后的记载,一模一样。 从侧面说明,每个人除了在工作中各自可能遭遇的危险外。夜晚,是所有人都需要面对的危险时刻,无从逃避。 准确点来说,是亥时过后。 在场十个人,除开韩胤外,剩下的九个,都在白天工作。 韩胤不同,身为更夫,他的工作却是要在入夜后开始。 而且是…一个人。 那么真的是倒霉吗? 苏山不信这个答案有有这么简单。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可以解释,韩胤为什么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那就是强! 在这群玩家中,综合实力,韩胤最强! 也就是因为他最强,所以即死游戏在玩家们抽取身份的时候,直接给了他一个危险程度最高的身份,用以平衡难度! “是啊,夜晚这么危险,光是想想,我就感觉很有压力。”韩胤低下头,在桌子下的双手紧攥成为拳头,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不笑出声来。 忍住,他得忍住。只有延迟满足,那么到时候才能收获到更多的喜悦,获得加倍满足! 李荔,李晓红,李鸣几人,看向韩胤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同情和庆幸。 死道友不死贫道,要不是韩胤抽到了更夫的身份,那变成更夫,在夜晚独自面对危险的人,便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 苏山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发现韩胤身上的不对劲,但自从脑海中出现那个念头以后,他现在看韩胤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实力最强之人,真的会害怕吗? 或者说,胆子小的人,有机会活到现在吗? 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想要去遮掩一些东西。 例如特质,与他人不同的特质? 这么一想,一切豁然开朗。 第147章 零碎的线索 以韩胤的更夫身份作为引子,饭堂中各人的讨论越加的详尽。 每个人不同的身份,获得的纸条上关于各自工作时可能遭遇的禁忌,相关的应对方法。 明确遭遇异常的,也只有苏山,徐源,陆游鱼三人。 三人当中,又以苏山,陆游鱼两人直面过危机。 苏山和陆游鱼不同,陆游鱼的危险,来自于一次次的累积,不会立刻死亡。 他所遭遇的从地下探出的手掌,也是此类,只要不在惊慌失措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不至于演变成为真正的生死危机。 后面遭遇的黑鱼不一样,如果没有徐源的介入,可能他至死都不会做出什么不同于故事情节内容的反应。 连苏山都不得不自嘲,比起其他人,过去的这一上午,他过得异常充实。 现在除了徐源外,光凭众人的口述,苏山依旧没办法确定彼此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未知的联系,这让他感觉无比棘手。 “虽然你们还没有遭遇过那些危险的异变,不过还是必须小心。” 这点不用苏山特意去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苏山的遭遇后,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纸上的内容不是绝对可信的,其中有错误的引导,包括陷阱存在,不能够盲信。”这是苏山曾经对着徐源,陆游鱼说过的话,现在再拿出来,依旧适应如今的情况。 单单根据纸上的信息,根本找寻不到答案。 听了众人纸上五花八门的内容后,苏山只产生一个想法,言家处处危机。 不管哪个身份,工作环境中,都存在诡异。 这点,从纸张上面的内容可以得知。 现在没有出现,遭遇不到,不代表之后不会出现。 只有真正遭遇,根据现实情况,周围可能存在的线索,才能分辨纸张上的文字是真是假。 “好歹我们还知道危险是什么不是吗?总比一无所知来得好上一些。”沈正难得豁达。 死也要当个明白鬼,身为一名警探,要是稀里糊涂死了,那他死都没办法闭眼。 他抛出一个问题:“关于最后一条提示,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言秀的婚礼,大概率可以提前,只要我们完成纸上记录的最后一条提示。可能是所有人,也可能达成一定数量,便可以触发。”对于这点,苏山早有对应猜测。 言秀婚礼的日期,并非固定不变。它一定有个最终的日期,言家肯定早看好日子,也就是常人口中的黄道吉日。 可在这之前,如果他们这些玩家,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去完成纸上的最后一条提示,就可以促成言秀婚礼的提前举行。 即死游戏有个特点,就是随着游戏的进行,在游戏中待的时间越长越危险。 在这情况下,尽早促成言秀举行婚礼,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真有这么简单? 捷径往往伴随更大的风险。 提到这个,纪泽言眉头紧皱。 原因无他,他获得的那条信息,达成的条件太过离谱,跟其他人相比更是无比诡异。 “我是账房先生,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去算陪嫁丫鬟的寿命?”纪泽言十分无语。 哪个正常新娘出嫁前,会想要知道陪嫁丫鬟可以陪她多少年的啊! 未免太过深谋远虑了吧! 纪泽言如此反应,苏山不奇怪。 十个人当中,像他这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不在少数。 反倒是苏山自己,在言秀出嫁前给她送上一束鲜艳玫瑰,似乎难度并不高。 可只有他这个花匠知道,花园中的那些玫瑰花,都还处在花苞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而且对于玫瑰花的要求,鲜艳的定义,至今苏山都还存在疑虑。 唯一称得上简单的,就只有厨娘李晓红。 言秀在出嫁前,想要吃一口记忆中的味道。 “陆同学,你既然是贴身丫鬟,能够接触到言秀,那可以请你帮我问一下她,什么是记忆中的味道吗?”李晓红起身,来到陆游鱼身旁,语气轻柔的提了一个要求。 她做好的饭菜,也是经由丫鬟哑姐之手,送过后宅里面,没有接触小姐言秀的机会。 “啊?那我试试看。”陆游鱼答应下来。 苏山暗暗摇头,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他等一下还需要去叮嘱陆游鱼。 内宅的情况明显没有他人想象中这么简单。陆游鱼名义上是贴身丫鬟,包括那像是个透明人,轻易不开口的薛银月,都在内宅,但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和言秀单独相处的机会。 内宅里面,还有那个嬷嬷的存在,想要越过她去接触言秀,基本不可能。 光是一点微小的错误,陆游鱼的手臂上就出现好几处坏死,若是随便开口,犯了忌讳,结果只会更坏。 让言秀吃上记忆中的味道,真的简单吗? 只是看上去简单罢了。 饭堂中此刻稍稍有些沉默。 “话说回来,如果吃好了的话,我建议我们可以去府中各处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沈正提议道。 他知道众人的疑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这才补充道:“现在才刚到11点50,距离未时,也就是中午1点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时间足够。还有就是,不用担心踏入不应该去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有家丁守着,不要强闯就行。” 作为一名护院的家丁,没人再比沈正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尤其是他早晨刚刚巡视完整个言府一圈。 要不是苦于身边还有言府本来的家丁跟随,一同巡视,沈正早已将那些相关所在探索得七七八八。 探索,自然是越早越好。趁现在游戏刚开始没多久,还有空闲时间,危险还未浮现。 不然等到下午开始工作,那便没有多少时间去探索。毕竟… “对的,我同意沈正所说。”苏山接过沈正的话茬。 可供玩家自由支配的时间十分宝贵。 “白天探索,可能遭遇的危险,应该会远比夜晚来得少上许多。我相信,如果不是必要,也不会有人选择在入夜后,游走于言府的夜色当中吧?” 第148章 什么东西? 苏山第一站选择了厨房,距离饭堂最近的所在,仅需要踏过在饭堂墙角开辟的那个小门。 一进门,便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 空气当中,还有柴火燃烧后,尚未散去的味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厨房正中间,靠墙的位置,是砖石砌成的灶台。 两口铁铸的大锅,放在灶口上,刚刚他们吃到的饭菜,便是在这里烧制而成。 仍可见白烟,从接缝位置袅袅升起。 灶膛中,还有未曾烧尽的炭火在阴燃。 苏山皮肤感受到的热气,鼻尖嗅到的柴火味道,来自于此。 灶台的对面,摆放着几张案桌,平时用来放置各色食材,调料,餐具。 上面锅碗瓢盆,包括菜刀,案板,整齐排列。 食材就是在这里做进一步的处理,再接着下锅。 “山哥,那里一碗饭插着三支香是在干什么呢?”跟在苏山背后进门的徐源指着灶台角落问道,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正如他所说,在灶台角落,一碗盛得满满的生米上,插着三支还未燃尽的香。 “那里不会是在祭祀什么吧?”陆游鱼也踏进了厨房中。 其实那里,苏山在刚一进门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只不过他不觉得奇怪。 “哈哈。”李晓红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徐小弟,你这不懂了吧?这是祭灶神的。” 苏山点头,李晓红说得确实没有错。 徐源因为年纪小,加上身处城市,可能家中没有相关的习俗。 但确实,过去家家户户,都有祭灶神的习惯。 常见的就如现在一般,盛一碗生米,插上三支香。 “哦,原来如此。”徐源恍然大悟,他还是现在才知道有这种习俗存在。 不过他还有其他的疑问,“那饭堂呢?饭堂也要祭灶神吗?” “饭堂?饭堂祭什么灶神?”李晓红被徐源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说?”苏山突然反应过来,因为鼻尖萦绕的那股柴火燃烧后的烟火气中,存在着一丝区别于此的淡淡香气。 那是之前在饭堂中,他闻到的夹杂在饭菜香气中另外的那丝香气。 而它的来源… 苏山看向厨房中存在的那三支正在燃烧的香,没错,就是香燃烧后散发出的气味。 “可是我在饭堂中也闻到过香燃烧的味道啊。”徐源说。 “没有,饭堂中不会祭灶神的。”李晓红十分肯定的回答。 厨房,饭堂,她主要的两个活动区域,还能出错吗? “何况在饭堂中,也根本没有看到过香的踪迹吧?你是不是闻到的是厨房里面飘过去的味道?”李晓红没当回事,只把这认为是少年身体好,嗅觉灵敏的问题。 “也许吧。”徐源点点头,勉强接受这个回答。 可…真的是这样吗? 苏山本能的加上一个问号。 这解释说得过去,但也仅是说得过去。 他伸出一根食指,用指尖仔细感受风流动的方向。 错了。 指尖的风,由西向东。 这个风向,厨房处在下风位,香燃烧的烟,根本飘不到饭堂中去,何谈带过去香气? 短时间内风向轻易不会改变,李晓红的假设根本不成立! 那么饭堂的香气,究竟从何而来? 至少饭堂中,苏山确实看不到香,也找不到香燃烧后的痕迹。 那么,究竟是谁曾经在饭堂中燃香?又是在祭奠,或者是在祭祀谁? 奇怪的不只是这一点,环视厨房一圈后,苏山又有了新的发现。 “你是一直在厨房吗?”苏山收回视线,看向李晓红。 “没有,我有一段时间是在外面洗菜,择菜,顺便杀鱼,料理那些食材。”李晓红指着厨房门外不远处的水井回答。 井边除了打水的木桶,还有一个大水缸。以及好几个木盆。 “那么,言家其他仆役,吃的饭菜也是你做的吗?”苏山至今记得那几个带他们到饭堂的家丁,在饭堂外的奇怪举动。 再结合吃饭时不见对方的踪影,要不他们提前吃过,要不就是要晚些时候。总之因为某些原因,这些家丁们不与玩家们一同进食。 没人比身为厨娘的李晓红,更了解相关信息。 “没有。”李晓红摇头。 “他们的饭菜不是我负责的,是花儿。” “花儿?”苏山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跛脚的少女形象。 “那么,言家并没有让你负责所有人的伙食。” “这就奇怪了…”苏山喃喃。 聘请了做饭的厨娘,可又不让厨娘做所有人的饭,这是在隐藏什么? 还是说,新入府的他们这群人,和已在府中的仆役们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导致需要分开吃饭? 还有言家这些人做的究竟是什么饭? 苏山抬头,看向灶台上方,在屋顶留的烟囱口。 包括灶台口附近的墙壁,都太干净了。 常年烟熏火燎,肯定早已变得漆黑一片,绝对不会是现在呈现出的焦黄色。即使一个人再怎么爱干净,也没有办法抹去沁进砖石缝隙中的油烟。 这就代表,言家不常开火,至少不是那么的频繁。 “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想要去探究这背后的答案吗?”他转头看向李晓红。 “没有。”李晓红老实摇头。 更准确点来说,她是有生过探究的心思,只不过在想到背后可能存在危险的时候,果断熄了那一分产生的好奇心。 苏山无声的叹息一声。 他理解李晓红的选择,但不支持。 如果他是那个做饭的厨师,现在至少也得搞清楚,这些和他们分开吃饭的仆役,是人,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吃过了是吧?” “对。在我在井边处理食材的时候。” “那么你真的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吗?”苏山盯着李晓红,寄希望于能够从她这里挖出更多的东西。 “异常?”李晓红一怔,若说异常的话,那还真的有。 “他们吃得特别干净算不算?我回到厨房后,发现所有用过的餐具,都干干净净的,像是被狗舔过一样,没有半点油污。”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恰在此时,李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在言家宅院内四处探索。 苏山一下子想起对方的身份,相应的工作职责。 “李荔,你洗过碗碟吗?”他回过头问道。 有些奇怪苏山为什么会这么问,李荔还是答道: “没有,我现在正准备收拾碗筷呢,怎么了?” “那么你看见过花儿洗碗吗?”苏山重新看向李晓红。 “没有。” 得到答案的苏山呆立原地,一股寒意,在心底蔓延。 李荔没洗碗,花儿也没洗碗。 那么那些碗碟,碗碟上的残羹剩饭,又是怎么清理的? 还是说…那些家丁吃的不是饭菜? 第149章 菜圃 李晓红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李荔没洗碗碟,她也没有看见丫鬟花儿洗,那么那些家丁用餐过后剩下的餐具,又是谁洗的? 哪怕是旁边的徐源,陆游鱼,都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只有李荔不一样,本就是奔着收拾碗筷来的她,因为苏山的问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从厨房里拿了个空的木盆返回饭堂。 正如她自己所说,还得收拾饭堂中的那些碗筷。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还是得尝试去看一下,那些家丁究竟吃的是什么东西。”苏山深深看了李晓红一眼。 从对方脸上的迟疑,他大概知道李晓红内心的不情愿。 “最起码我们得弄清这言家里面的“人”是什么东西,否则你能安心吗?有这一颗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定时炸弹存在。”特意在人字上加重语气,苏山继续劝说李晓红。 若不是工作时不能随意离开,不知道会引来怎样的危险,他也不会假手于人。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李晓红,虽然迟疑,她还是点头回答道:“我试试看。” 从厨房这里挖到了有用的线索,苏山的下一个目标,瞄上了菜圃。 言家各处,基本都走了一遍,从他人口中得到的结果也都相差不多。 整个言家,基本地上都铺设石板,只不过由于地方的重要程度不同,铺设石板的石材材质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 可以看见土地,土壤直接裸露地表的,除了花园以外,就是菜圃,唯二的两处。 非要说有些什么不同的话,一处种花,一处种菜,除开这个之外并没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 带着徐源,陆游鱼,苏山向菜圃赶去。 根据沈正说的,菜圃就在饭堂出门直走,在第一个路口左转方向。 应该是考虑到方便摘取蔬菜的原因,菜圃才会距离饭堂,厨房这么近。 不过自从发生了前面那一档子事,即使还有纯天然无公害绿色蔬菜的扞卫者,只怕也不会想要品尝一下言家菜圃中栽种的绿蔬。 “山哥,不会这一次我们还要面对一大堆鬼吧!”刚走出厨房,徐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想到被群鬼追赶的场景,他就有些不寒而栗,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 那时候,最起码他们很早就摸清楚了码头上工人鬼魂的规则限制,有准备的情况下根本不会被杀死。 现在嘛,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发现那些家丁不同于常人的方面吗?”苏山反问。 言家廊道两侧的院墙高耸,在其中行走,有时候还会生出一种身在迷宫的错觉,颇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个,倒是没有,话很少算不算?”沉思一会儿,徐源答道。 那些家丁在他眼中一个个跟木头一样。 “对的,我发现他们平时都不会闲聊,就像是军队一样!”陆游鱼在旁边附和。 “令行禁止对吧?”苏山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 说白了,不管这些家丁是不是人,都值得警惕。 “再看看,至少他们现在还很正常,证明我们没有触碰到什么死路。”没多少线索,苏山只能暂时这么安慰两人。 闲谈中,三人已走到菜圃外。 映入眼帘的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一片土地,分割的田垄上,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青翠欲滴,打理得很好。 菜圃中央,还有一口水井,用来打水灌溉所用。 在饭堂时,听到李鸣说起他来菜圃浇水的经历,苏山那时候便暗暗留意。 一个给花浇水,一个给菜浇水,相差无几。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抱着这样的心思,苏山来到了菜圃。 “稍等一下。”叫住了身旁的徐源,陆游鱼,苏山选择朝菜圃内的土地踏出一步。 徐源,陆游鱼两人齐齐注视着这一幕,心底难免涌现紧张的情绪。 听过苏山讲述经历的他们自然知道,花园空地长出手掌的事情。 当苏山的脚踩踏在松软的土壤上,一切正常,脚下没有什么突然伸出的手掌。 处在石板上的另一只脚,也在这时候踏进菜圃中。 依然如故。 哪怕苏山的脚故意在土表跺了跺,做出些看起来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引发相关异常。 看起来,李鸣没有哄骗他,故意把他引到菜圃来的意思。 见状,徐源,陆游鱼松了口气。 他们两个正准备跟随着走进菜圃,却被苏山出声阻止:“你们两个不用进来了,等我一会儿就行。” 虽然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没事,他可没这么容易放松警惕。 菜圃中的土质较为松软,这是因为土壤时常经过翻扒的缘故,让表层的水迅速渗透到地底,更透气,利于种植的蔬菜成长。 脚踩在上面,脚上穿的鞋子很容易陷进泥土中。 这可和花园不同,花园空地的地面,十分平整,结实。人的脚踩踏在上面,只有用了力,才能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这从侧面表明,菜圃地底没有埋藏尸体,即使有,埋藏的尸体也不具备行动的能力。否则这里的地表,都应该像是花园一样,被平整,夯实过一遍,绝不会像如今这般。 走到田垄前,苏山俯身观察。 叶根处,靠近株干的位置,可见细小的水珠残余。 田垄的泥土,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抓了一点碾磨,有明显的湿润感。 的确刚刚浇过水不久,一切都在说明这点。 没多少参考性,苏山可以想见李鸣浇水的时候,直接用桶提水泼洒在上头的场景,这才会弄得菜上,泥土上都有水。 至于他?苏山现在还是搞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不能将水洒在花园中的那些绿植的叶片上。 这也是他来菜圃的根本目的。 凝视眼前的绿叶菜,苏山手掌虚握了几下,已是蠢蠢欲动。 会不会如他想象,这些菜之所以长势如此喜人,是因为某些悚人的肥料? 正当他准备伸手,把一株菜连根拔起,探个究竟的时候。 冷不丁的,听到菜圃门口传来徐源的呼唤声:“山哥,山哥,有家丁来了!” 第150章 脚印 苏山毫不犹豫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挺直了腰板,目光迅速朝着菜圃外扫视过去。 在那篱笆之外,两名家丁正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逐渐靠近过来。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随着他们的靠近,风吹过他们的衣角,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更增添了一丝紧张气氛。 徐源忍不住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如果不是他和陆游鱼两个人分别负责不同的方向望风,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及时地察觉到那些人的出现!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之前聪明,有做坏事的自觉,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想到这里,徐源不由自主地又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这两名家丁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行走时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脚步声。就像是两个幽灵一般,悄然无声地穿梭在空气之中。 出现得毫无预兆,若不是进入了视线范围,徐源根本连他们靠近都发现不了。 “你们在干什么?”两名家丁在菜圃门口停下,其中一人厉声问道。 他的眼神犹如一道锐利的闪电,快速地扫过徐源和陆游鱼两个人之后,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集中到了菜圃中央的苏山身上。 “没什么,我就是看菜圃中的菜不错,想要摘几片让厨娘晚上加个餐。”面对家丁审视的目光,苏山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哦?是吗?但这并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可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而这些都是由主人所赋予的。如果我们不能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那么又怎么能够得到主人的信任和重用呢?所以,请不要轻易越界,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才是最重要的。”家丁面无表情看着苏山,缓缓说道,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明白。”苏山点头。 两名家丁还在场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再去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拍拍手上的泥土,苏山朝菜圃门口走去。 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真的很有意思,这些家丁。 如此拙劣的理由,都愿意去相信,莫名的有些呆板。就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只知道服从,不会变通。 在两名家丁的注视下,明明苏山快要走到菜圃门口,他却突然停下。 徐源,陆游鱼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苏山为什么停下脚步,一颗心猛的揪紧。 回过头,苏山的目光在地面扫视一番,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这么微小的细节,不仔细留意,还真的很容易忽略掉。 可惜,如此粗糙的陷阱,能捕获的也不过是一些无智的野兽。 重新走到刚刚停下的位置前,苏山伸出一只脚,脚尖在地面轻轻划动,抹掉了之前在地面遗留下的脚印。 这动作看得徐源,陆游鱼胆战心惊的,全身肌肉绷紧,生怕身边的两名家丁突然暴起发难。 好在那两名家丁只是冷眼看着苏山的动作,并未阻止。 抹掉脚印,苏山倒退一步,又继续重复用脚尖抹掉遗留脚印的行为。 他知道李鸣仇恨的由来,却不会任由仇恨继续存在,妨碍到他。 解决麻烦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肉体上去消灭一个人。 在苏山的心中,已经将李鸣打上了一个红叉,只不过现阶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优先度靠后些。 “擦脚印?为什么擦脚印?”松口气的同时,徐源不解的问道。 观察更细致的陆游鱼,目光从苏山的脚下,移到了菜圃中各处的地面。 “因为菜圃其他位置没有脚印。”陆游鱼开口,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之前在饭堂中的时候,李鸣说过他来过菜圃,还因为工作的原因,给那些蔬菜浇过水。可是,这菜圃里面却只有山哥一个人的脚印,明显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啊!” “要不就是李鸣撒谎,他根本没有来过菜圃。要不就是他来过菜圃,确实给这里面种的菜浇过水,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他在离开前刻意抹掉了自己的脚印。”少女思路清晰的给出两种可能性。 无论是哪种,都证明李鸣这个人,居心叵测,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不还是骗吗?”徐源不笨,立刻明白了陆游鱼所说,他也确实看到了菜圃地面的猫腻。 “那家伙,是想杀人是吧?”徐源面色阴沉得可怕,很容易联想到李鸣这么做的缘由。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李鸣是因为仇恨,为了给死在第一场游戏中的周麓报仇。 不过知道,不代表能够理解。不仅是因为他现在跟苏山站在同一战线,也因为那样的结果,是无意间间接造成。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那样的结果,徐源相信苏山肯定会做出其它的选择,不可能连带着将自身都置于危险当中。 不像这一次,李鸣这是主观意义上的实行了杀人的阴谋! 甚至,还差点殃及到他! 要不是苏山在进入菜圃前特意交代他不用进来,此时此刻,他肯定已经踏进菜圃。 在菜圃中遗留下脚印,对于任何一名玩家而言,肯定有极其惨烈的后果。 另一处,纪泽言跟李鸣行走在乐理室的路上。 沉默中,纪泽言突然开口问道:“李鸣,你之前在饭堂里面说的话,不会有刻意的隐瞒吧?” “怎么会?”李鸣一怔,苦笑着摇头。 紧握成拳头的掌心中,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给他带来阵阵刺痛。 他又想起了周麓,记忆中那张鲜活清晰的脸庞,又怎能轻易放下仇恨。 因为李鸣这一怔,让纪泽言心中疑窦更深,对他话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李鸣啊,你我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次了,连我都要瞒吗?”纪泽言打起了感情牌,他知道像李鸣这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都是讲义气,重感情的人。 闷了半晌,才从李鸣的嘴里面蹦出了一个字,“对。” “你…”心中不祥的预感成真,纪泽言的一颗心直落到谷里。话到嘴边,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重重的叹息一声:“唉。” 他伸出手,拍了拍李鸣的肩膀。 现在才得知真相,赶过去也晚了,他只能够祝苏山好运。 李鸣和周麓的友情,那种可以彼此托付性命的坚定,纪泽言看了都无比羡慕。 可惜,在这狗x的游戏中,那不仅仅是一份幸运,也是难言的悲哀。 连性命都不由自己,还能决定什么?连一声好好的道别都无法说出。 第151章 脚步无声 苏山一开始的动作有些迟缓,仿佛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深思熟虑一般。然而,当他敏锐地察觉到两名家丁对他的行为毫无阻拦之意时,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 就这样,他的速度开始加快,用脚尖轻轻地擦拭掉地面上残留的鞋印,一步一步向后退,逐渐靠近菜圃的门口。 随着脚步的移动,他的鞋子渐渐沾满了许多新鲜而湿润的泥土,但这并没有引起苏山的丝毫在意。对他来说,这些微不足道的污秽根本无关紧要,甚至就算不穿鞋也无所谓。 当他的左脚触碰到身后的石板,并踏下时,意味着他抹去痕迹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最后的那两个脚印,在他右脚来回的移动下,也被彻底清除,化为一团杂乱无章的泥土。 苏山满意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等待多时的徐源和陆游鱼身上,轻声说道:“我们走吧。”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迈向来时的道路。 “哦,好的。”徐源和陆游鱼对视一眼,又快速看了看旁边的家丁,然后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两名家丁依旧无动于衷,宛如雕塑般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目送他们远去。 “山哥,我们要不要…”徐源话有未尽之意,但举起,从喉间划过的手掌,却清晰的表明了他的立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在知道李鸣针对布置的陷阱后,当然是尽快还以颜色! 正所谓快意恩仇,大丈夫当如是! 好吧,有些串台了,他还是棵小幼苗,离大丈夫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其实真实原因是,放着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在一旁,谁也不知道他在知道苏山安然无恙后,又会继续针对着做出什么样的布置? 对于不稳定的因素,当然尽快排除为妙。 “不用担心。”苏山表情淡然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一毫被算计过后的愠怒情绪。 李鸣这个人的存在,不过是疥癣之疾,苏山随时都可以轻易地将其清除掉,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真正重要的是此刻正在进行的这场游戏。 “行吧。”既然苏山心中已经有了数,徐源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知道苏山比自己聪明得多了。 少年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相信苏山的判断。 “山哥,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陆游鱼开口问道,她那张白净的脸上透露出浓浓的疑惑。感觉一路走来,似乎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收获。 至少从她的角度来看,除了得到一些没有答案的疑问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更有价值、更关键的线索。这让人不禁感到有些沮丧和失望。 “回去。”苏山语气坚定地说道,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他心中已经有了非常清晰明了的规划。 表面上看,他似乎没有太多收获,但实际上,在他自己眼中,这一次可谓是硕果累累。根据现有的这些线索,他完全可以最大限度地确保自身的安全。 “回去?回哪里去啊?饭堂?还是厨房!”徐源疑惑地问道。 此时他们正在走着,前进的方向明显是饭堂,脚下的路也是来时的路。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苏山可能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需要回到之前的地方去深入探究。 然而,苏山却摇了摇头,纠正道:“错了,回我们工作的地方。”他的眼神充满了决断和自信,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 “工作?”徐源眨眨眼,抬起手腕来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他没有看错啊,距离工作时间,还有整整的三十多分钟,根本没必要急着赶回去。 徐源和陆游鱼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想不通为什么苏山会突然之间对工作产生这么大的热忱,颇有提前上班的态势,令人不解。 无论是陆游鱼,还是徐源,都不想要那么早回去。 一个在工作环境中是有严肃,爱刁难人,能让人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坏死掉一部分的嬷嬷存在。 另一个嘛,书房中仅有他一个人,但这才更恐怖。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危险,不知道身遭有什么样的危险存在! 苏山看出了两人脸上的踌躇之色,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放慢脚步,将话题生硬的转移到那些家丁上面。 “经历过刚刚那一幕,你们对于那些家丁,有没有新的认识?” “有!”说到这个,徐源立刻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他道出了自己的发现:“这些家丁,看上去五大三粗,走路却很轻,几乎听不到什么脚步声。如果想光靠脚步声,判断他们的靠近,基本不可能!” 苏山点头,徐源说得不错。 在菜圃中,当他弯腰,准备拔菜的时候,要不是有徐源的提醒,早被抓个正着。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有徐源,陆游鱼两人,在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那么放心的交出后背。 苏山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紧跟着他停下,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 “你们应该还记得吧?在各自屋子里面获得的纸张上,记载着关于入夜熟睡后,屋外可能响起的脚步声。” 经过苏山这么一提,纸张上相关的内容,迅速浮现在徐源,陆游鱼两个人的脑海中。 两个人的表情,带着惊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他们想起来了,是的,没错。 熟睡之后,屋外如果没响起猫叫声,反而出现的是脚步声,那这脚步声就是来自正在巡逻的护院家丁。 可是刚刚在菜圃外面,两名家丁行走,靠近之时,完全没有任何的脚步声发出! 既然家丁行走无声,那么玩家入夜熟睡之后听到的脚步声,又来自于谁? 在纸张上记录的关于脚步声的内容完全错误的情况下,之后的应对方法,真的可信吗? 第152章 它还在! 这就是为什么,苏山觉得这一次的收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丰收! 平常,人们总是很容易忽略掉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里走了一遭,他恐怕不会这么早就注意到这一点。而且,这可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关于脚步声的线索!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苏山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毕竟,从家丁身上所得到的信息,肯定不止刚才提到的那个。 “还有什么呢?”听到这话,徐源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开始努力回忆起刚刚与那家丁相遇时的情景。 与此同时,一旁的陆游鱼也是眼睛一亮,突然开口说道:“我想应该是行为模式吧!你们看,之前那位家丁在谈到自己的职责和使命时,说的话可比我们前几次跟他们交谈时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呢!这就说明,这些家丁对自己的工作看得非常之重!” “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守在菜圃门口,寸步不离,直到我们离开为止。这些家丁,在言府各处巡视,很可能不是对外,而是对内,他们在阻止我们做出任何超出工作范围之外的事情!”陆游鱼继续补充道。 “准确点来说,是阻止我们去做任何在别人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例如摘菜这种小事。”苏山微笑着纠正道。 如果是阻止他做出任何超出工作范围之外的事情,刚刚那两名家丁,不会对他用脚抹去遗留在菜圃地面脚印的这种行为无动于衷,只是安静注视。 他们出现的时机,非常巧合,恰恰就是在他俯下身,准备拔出一棵菜来看个究竟的时候。 “那为什么他们要阻止我们去干涉别人的工作呢?这背后的真相究竟是…”徐源皱眉沉思。 “谁知道呢?”苏山哈哈一笑,极其洒脱。 现在掌握的线索,都是残缺而不连贯的,无比零碎,还不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条。只有在这之后,不断的进行拓展,寻找更多的线索进行补充,才有揭开谜底的可能性。 “看起来,无论是即死游戏之前出现在列车上的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亦或是这个游戏里,言家的这群家丁们,似乎都希望我们能够完美地扮演好各自所被赋予的角色。那么,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呢?”苏山低声呢喃道。 他可以隐约触摸到一丝脉络,他们这些人,全都像是一张曲谱上固定的音符一样,一旦出现移动,便会变了曲调,继而影响到整个曲子。 那么原本的曲子变得面目全非的结果是好是坏? 抱着这样的疑问,苏山重新转过身去,带着身后的徐源,陆游鱼两人,走向花园。 他不知道其他人在探索言府的过程中会获得怎样的线索,现在再去寻找他们,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只能等下午休息时间,吃晚饭时另作交流。 中途交谈又耗费了一段时间,走到内宅入口前的时候,陆游鱼停下脚步,不准备再跟苏山二人朝前去了。 “山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留在这里,等时间到了直接进去。”陆游鱼对两人道了个别。 “如果不想要现在进去的话,可以在外面呆一会儿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要卡着时间,务必要提前过去,不能够让那个嬷嬷再挑到错处,有惩罚你的机会。”苏山不放心的嘱咐了陆游鱼一声。 直到看见她重重点了点头后,这苏山这才带着徐源放心离开。 又朝前走了一段时间,到达苏山最初遇到徐源的那个路口,少年也停下了脚步。 “山哥,书房到了,我就不跟你去花园了哈。”徐源向苏山挥挥手,又拍了拍胸脯,“放心啦山哥,我也会提前进去的,不会故意卡时间。” “嗯。”苏山淡淡点头,没有什么话要嘱咐徐源。 相较于陆游鱼那里,徐源所在的书房现今还算是安全。唯一显露的诡异,是《莲蓬诡事》这一本书,只要不把书上的怪谈故事读出来,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即使读出来,现阶段,倒霉的也是其他人,不会是徐源本人。 苏山继续朝前走,花园和书房的距离不远,不过是一段过道,外加一个拐角的距离。 他并没有像徐源和陆游鱼那样,故意在花园门口拖延时间,而是毫不犹豫地直接走进花园里,踏上那通向凉亭的铺满鹅卵石的小径。 当苏山向前走着的时候,他的目光向左偏移,凝视着环绕花园的那条小河的水面。 突然间,一抹黑色进入他的视野中,一闪而过,消失在水中,同时激起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水下有一个黑影正在游动。 原来是那条黑鱼,它居然还在这里。 对于它现在还在,苏山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在离开花园前,他还见过黑鱼的踪影。 既然那时候没有消失,自然现在也不可能消失。 看来经由徐源之口,出现在言府中的怪谈故事主体,不会因为故事结束消失不见。 又或者说,它的存在基于苏山的存在,两人都是构建成一个完整怪谈故事的主要支撑。 一方没有消失,故事的整个架构还在,另一方也不会消失。因为自始至终,那个引路鱼的怪谈故事都还在进行当中。 苏山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水下那道游动着的黑影,他的目光随着黑影的移动而移动,时而快如闪电,时而缓慢如蜗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前行之中,不知不觉间便放慢了脚步。 那条黑鱼在水中游弋着,仿佛是一个神秘的使者,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引人入胜的魔力。 它的身姿优雅而灵动,每一次摆动尾巴都像是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它的鳞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般璀璨夺目;它的眼神深邃而迷离,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故事…… 苏山被这条黑鱼深深地吸引住了,就像那时候一样,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它,去探索它身上所蕴含的奥秘。不知不觉间,他前行的方向发生了偏移,小心翼翼地走向河边,生怕惊扰黑鱼,使它逃离。 一步、两步、三步…… 他离黑鱼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苏山突然打了个寒颤,从那种诡异至极的状态中猛然惊醒! 在带着强烈遗憾的心情中,他紧紧闭上眼睛,不再睁开。 整个人挺立原地,然后,缓缓后退! 第153章 挖坑 即使是紧闭双眸,不再去注视河水中的那条黑鱼,然而那黑鱼的模样,却仍旧频繁地在苏山的脑海中浮现。 有数次,苏山被一股强烈的冲动所驱使,想要睁开双眼。但他紧紧咬住牙关,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将这种冲动压制下去,并继续向后退却。 幸运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鱼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源于本能的冲动,也随之一点点减弱,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直到这时,苏山才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他将视线移开,不再向河中投去任何探寻的目光。 在内心深处,依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余音在回荡。 那种感觉,仿佛是他失去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条黑鱼,必须想个办法铲除才行……”目光闪烁之间,苏山已然下定决心。 这才是当前最为紧迫之事。 如果不能将河中的黑鱼清除掉,那么当花园里的那些绿植和花卉需要浇水时,从河里取水的他每次都会面临来自黑鱼的威胁。 身体被一种本能所控制,不由自主地被黑鱼吸引着,驱使着一步步朝着河中走去。 苏山其实并不是一个热衷于钓鱼的人,平时也并不喜欢吃鱼。而且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对周围的环境和形势并非一无所知,但仍然被瞬间吸引住了目光,朝河边走了几步。 这种情形,如果硬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和那些受到冥币吸引的已死之人如出一辙。 只不过两者的角色互换了一下,现在的他变成了那个被诱饵诱惑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脱离了故事后,黑鱼的吸引力大大下降,在这个前提下苏山还能坚持自我,控制住自身。 他像之前一样惯例的在花园中开始巡视,脚下踩着空旷的地面,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这片土地是他离开前亲自平整和夯实的,到目前为止,甚至连一个新的小土包都没有出现。 苏山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从上午夯实第一个小土包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半小时。 接下来,他将继续密切关注这块空地的状况,以便准确地估算出每次平整土地,到小土包出现后,中间那段维持稳定状态的时间究竟有多长。 随后,他逐一检查了那些绿植、花卉,甚至连花园里的几棵桃树也没有放过。令人欣慰的是,所有这些植物都生长得十分健康,暂时并不需要浇水。 看起来,上一任花匠把这里照顾得非常好,这让苏山省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他有些好奇,那位出色的花匠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突然消失不见了?不然也不会有他,来到这个地方接替这份工作。 那么现在,无事可做? 当然不是,花匠的本职工作,只需要维持住即可。 苏山还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完成。 重新回到凉亭后,苏山的目光落在亭内放置的锄头、铁铲以及那柄短斧之上。他缓缓伸出手,将它们一一拿起,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份量。 然后,他带着这些工具再次踏上鹅卵石小径,并小心翼翼地将铁铲和短斧放在地上。 苏山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锄杆,仿佛在与它交流一般。 随后调整好姿势,将锄尖对准眼前的土地,用力一挥,锄尖深深嵌入泥土之中。 随着手臂的挥动,锄尖被带得向后一勾,泥土也随之翻动起来。 一个小小的土坑出现在眼前。 这个看似随意选择的位置,实际上并非偶然。 苏山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当时,他就是在这里被突然从土中伸出的手掌抓住了一条腿!而最初被夯实的土地,也恰好位于此处。 苏山默默地想着,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但他的眼神却越发坚定。他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锄头,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尽情地挥洒着汗水。 时不时的,苏山会停下手上的动作,放下锄头,转而拿起地上的铁铲,用铁铲将土坑中松软的泥土铲出。 渐渐的,在两样工具的交替使用下,土坑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在坑底那片潮湿且呈现出黑褐色的泥土之中,苏山全神贯注地搜索着自己的目标。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截至目前为止,尽管他已努力挖掘多时,但仍未见到理应现身的手掌。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继续挥动手中的锄头,朝着更深的地方奋力挖掘下去。 “你究竟在干什么?”就在此时,一道阴森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苏山背后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身躯猛地一僵,原本高举并悬于头顶上方的锄头也随之停滞不前。 苏山缓缓转过身去,这才惊觉原来不知何时起,竟有两名家丁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正用冷酷无情的目光紧紧凝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面对如此局面,好在苏山早在着手挖坑之前便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并针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构思好了相应的对策。 “我在挖坑。”苏山答道,他知道这样的回答不能使家丁满意,旋即补充道:“我准备在这个位置再种几株花。” “原来是这样。”家丁被这样的解释说服,竟没有半分质疑的意思,两人看了一眼苏山身前的大坑,返身离开。 苏山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花园门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声而放肆的笑容。 搪塞这些巡逻的家丁,对于苏山而言其实并不困难,只要所做之事属于正常工作范畴就行了。 恰巧,挖坑这件事本身就是园丁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他抬手擦去额头因繁重体力活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然后重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挖掘工作之中。 不管怎样,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苏山务必得寻找到手掌的下落,从而进行计划的下一步,如此才能着手处理掉河里的那条大黑鱼。 抹除潜在的危险因素。 第154章 断掌 苏山终于在土坑底部,发现了微微露出个指尖的手指,它就那么静静地混杂在散落的泥土之中,如果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被忽略掉。 要不是刚才用铁铲清理泥土时,碰撞到,产生了轻微的异物感,可能苏山都不会注意到土壤中的这根手指。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收获的喜悦,总是这么溢于言表。 此时,土坑的深度已经超过一米,差不多快到一米五。越往下挖难度越大,不仅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还得花费更多的时间。 不过,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苏山紧紧盯着那根露出尖尖角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铁铲将其周围的泥土一点点地清理出坑。 坑外,一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堆积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堆。 书房里的徐源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实在想不通,既然苏山明知道花园底下埋着尸体,为何还要费这么大劲去挖坑? 此时的他完全看傻眼了,只能呆呆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在苏山的注视之下,那根手指竟然开始动弹起来。 它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朝着上方探出。 “趋光性?”苏山蓦然有了明悟,这是大部分生物都拥有的特性! 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并没有因为这突然动弹的手指而受到丝毫影响,依旧在继续清理着坑中的泥土。 一个向下,一个向上,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但坑中的泥土还是被快速地清理出来。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 直到最后,一只完整的青灰色手掌彻底暴露在了苏山的眼皮子底下。 直到这时,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弯腰,苏山捡起了地上的短斧。 另一只手则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铁铲铲面,并将其用力按压在坑中的手掌上,使其紧贴向一侧的土地。 透过泥土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见手掌之下露出的一截手腕。 接着,他迅速迈出一步,左脚犹如精准的测量仪器一般,稳稳地朝着铁铲踩落下去。随着这一脚的落下,铁铲下的手掌被深深踩入泥土之中。 此时此刻,苏山的身体一半在坑内,一半在坑外,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 巡逻的家丁刚刚离开,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否则,他肯定会被抓个现行。 苏山保持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深深的弯下腰,右手紧握短斧,手臂向外舒展。 在挖掘这个坑洞时,他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各种可能的情况,并预留出了足够的操作空间。 因此,他的右手可以保持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方便全力挥砍。 苏山紧紧地盯着青灰色手掌下的那一截手腕,他的眼神犹如鹰隼一般锐利,仿佛要将这小臂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画在脑海之中。 他的眼睛在上面缓缓移动,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刻痕,这道刻痕就像是命运的轨迹,预示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苏山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斧头的角度,让斧刃与那道刻痕完美对齐。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眼神却始终坚定不移。 当斧刃与刻痕完全重合的瞬间,苏山的目光猛地一凝,他毫不犹豫地挥动起手中的斧头,用尽全身的力量向下劈去。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斧头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仿佛要将一切都撕裂开来。 这一击带着无尽的威势,可惜斧头遭遇了坚硬的骨骼,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不得寸进。 苏山并没有因为短暂的失利停下动作,他拔出斧头,手臂扬起,斧刃对着那只死人手腕上斧头劈砍出的豁口,再度斩落! “笃!” 一下。 结果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有骨骼与斧刃碰撞时的声音回荡。 苏山面无表情的拔出斧头,裤脚上沾染的些许飞溅的碎肉,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拔起,落下。 “笃!” 苏山的眼睛,捕捉到了飞溅的碎骨片。 第三次扬起斧头时,他已经可以看见那一截手腕上,原本坚硬的骨骼上头,被劈砍出了一道刻痕。 苏山紧盯着上方那道劈砍出来的痕迹,右手握紧斧头,持续不断地用力挥动着,一下接一下地砍向那截手腕。 他的目光,专注且冷漠异常,宛如一名全神贯注处理食材的大厨,又似冷酷无情肢解案板上豚肉的屠夫。 终于,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响声传来。 这声音犹如天籁般悦耳动听,在苏山耳中不断回响。 那具死尸的手腕骨骼,应斧而断。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断裂得并不彻底。 于是乎,苏山毫不犹豫地再次扬起斧头,狠狠地劈下,彻底将手掌连着一小截手腕与下方的小臂分离开来。 他猛地右脚用力向下一蹬,借助这股力道抬起原本踩在土坑中铁铲上的左脚,整个人脱离土坑的范围。 扔掉右手掌中那把带着暗红色血液的斧头,苏山抬起铁铲。 青灰色的手掌,安安静静的躺在土坑中。 苏山双手紧握着铲子,用力一挥,铲子深深地插入土中,将那只手掌和其下方的部分泥土一同铲起。 随着铲子的抬起,那只手掌和泥土一起暴露在空气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剩下的那段小臂仍在不停地蠕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努力地向上伸展。它似乎想要挣脱泥土的束缚,重新与那只被铲走的手掌连接起来。 在被斧头劈开的缺口处,可以清晰地看到断裂的惨白骨茬,这些骨茬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对于苏山而言,这一幕不过是小儿科。他所见过案发现场,那些尸体除了不会动以外,哪个不比现在惨烈? 苏山将铁铲上的手掌倒在另一侧的地面上,扑面而来的尸臭味没有影响到渴求空气的肺。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着砌起的那堆土,紧紧握住铲子,开始用力挥动起来。 一铲子接着一铲子,苏山不断地将泥土重新填入坑中。 这些泥土原本被挖出来,但现在又被细心地送回了它们原来的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坑中的土逐渐被填满,表面也变得平整起来。苏山的汗水滴落在泥土上,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当最后一铲子泥土被填入坑中,又用铁铲拍过几遍后,苏山轻轻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这个曾经空洞的坑如今已经被填平,又用铁铲夯实,平整过几遍。 无论底下的那具尸体多么渴求分离的手掌,想要重新聚合一体,现在也无法突破泥土的屏障,达成所愿。 第155章 孰为猎物?孰为猎人? 处理好所有事情后,苏山这才将目光投向地面上的那只断掌。 那只断掌的手指不时地抽搐一下,仍保留着些许生机。这就如同离水的鱼儿在岸边挣扎,仅仅是出于本能的的反应罢了。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苏山的眼神并未泛起丝毫涟漪。他见识过比这诡异十倍的场面,一只小小的断掌又怎能令他心生恐惧? 只见他拿起铁铲,小心翼翼地铲起那只断掌,然后朝着凉亭走去。至于遗留在原地的锄头和斧头,则暂且无需理会,因为此刻他有更为要紧的事需要完成。 来到凉亭前,苏山轻手轻脚地放下手中的铁铲,然后跨步走进凉亭,取来了那支钓竿。 鱼线下的鱼钩,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那时候,突兀出现的黑鱼、钓竿以及手指,共同构成了怪谈故事初始展开。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按照那个引路鱼的怪谈故事情节发展,使用钓竿是完全不可能钓到黑鱼的,即便是那些拥有精湛钓鱼技巧的钓鱼佬也无能为力。 但苏山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在下水存在危险的前提下,想要消灭掉水中的那条黑鱼,唯一能依赖的工具也就只有钓竿了。 唯有如此,才能够与黑鱼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确保当他再次被黑鱼吸引,身体本能的向小河走去时,还能够及时控制住自己,在还未入水时转身返回岸边。 此时此刻,铁铲上的那只断掌,就是苏山为这次钓鱼所准备的诱饵。 从曾经出现过的手指便能够得知,人肉对于黑鱼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不是引路鱼那个怪谈故事为了渲染恐怖氛围刻意编造。 只不过相比较之下,人肉对黑鱼的吸引力并没有像它对于人类的吸引力那样强烈到可以令其完全放下警惕、丧失理智地去接近的程度。 按照一般的方法来说,任何一个普通的钓鱼人都没办法把此刻河里的这条诡异黑鱼给钓起来。 毕竟跟钓鱼人相比,它这条专门钓人的鱼无论是经验还是智慧都毫不逊色。 想必它已经存活了相当漫长的岁月,也钓到过无数自以为是的“猎人”——钓鱼佬们。 正因为如此,它才变成了一条深知人肉美味,且被其深深吸引着的鱼中老饕! 苏山拿起鱼钩,将那尖锐无比的一端慢慢地、稳稳地对准了断掌,然后用力刺了进去。他的动作异常谨慎,全过程都没有让自己的手触碰到断掌一下。 当看到断掌成功地挂在鱼钩上时,苏山紧紧握住钓竿,提着鱼线,朝着河边走去。 曾经,他曾被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所控制,身不由己地走向河边;而如今却大不相同,此刻的他更像是主动送上门一般,义无反顾地朝那个方向前进。 鱼钩上的断掌沉甸甸的,相对于小巧玲珑的鱼钩来说,实在是过于庞大了。 任何一个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的钓鱼佬若是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忍不住发出轻蔑的嘲笑声,对苏山表示鄙夷和不屑。 毕竟,这样大的诱饵,除非是遇到超级大鱼,否则普通的鱼儿根本无法一口吞下这个诱饵,更别提藏在诱饵里的鱼钩。 尽管河中那条巨大的黑鱼身躯足有一米长,但它的嘴巴就算拼尽全力张开,也绝对达不到能够容纳下一整只成年人手掌的程度。 这些,苏山都知道。 但谁说,钓鱼,就一定要鱼儿吃下鱼钩? 河中的黑鱼慢慢地探出了脑袋,它那对圆睁的鱼眼紧紧地盯着岸上正逐步接近的苏山。 在黑鱼的眼中,这个已经幸运逃脱过两次的蠢笨食物,最终还是如预料般上钩了,正一步步走向注定的命运。 黑鱼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默默地观察着苏山的每一个动作。 作为经验丰富的猎手,这次黑鱼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轻易地使用那诡异的力量去影响苏山。 它要等待最佳时机,等苏山再靠近一些,更近一些,这样才能确保使用诡异的力量时,可以持续性的将苏山成功诱入水中的死亡陷阱里。 最终,苏山在离小河边仅有一米处停了下来,他的双脚如同被钉住般无法动弹,仿佛前面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这个地方离小河已经很近了,如果再向前跨出几步,他就能轻易地踏进水中。 此刻的苏山却完全无视了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手中的钓竿上。 猎人and猎物。 在这场狩猎游戏中,苏山和黑鱼既是猎手,也是彼此的猎物。 很难想象,一个人和一条鱼竟然要如此费尽心机地相互较量,这场景实在是太过离奇和诡异。 苏山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钓竿向前甩出。只见那截断掌如同一颗炮弹般高高飞起,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落入水中,溅起了一片巨大的水花。 眨眼间,水面上只剩下鱼漂在打转,以及逐渐消散的波纹。 苏山紧闭双眼,静静地等待着黑鱼上钩。 他深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豁免来自黑鱼的诡异吸引。 然而,仅凭着双手的触觉,感受来自鱼竿的震动去钓鱼,对于他这种钓鱼小白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苏山内心平静至极,没有产生一点波澜。 他就只是那个持杆之人,简称工具人。 钓鱼? 什么时候鱼需要他去钓了? 耐心,眼力,体力,甚至是运气,这些一名合格钓鱼佬所需要的条件,他全然不用! 察觉到钓竿被一股力量拉扯,苏山睁开双眼,双手紧紧握住钓竿,上方的鱼线已经绷得如同弓弦,仿佛随时会断裂开来一般。 再看河中,那条黑鱼正在不断的扑腾,鱼尾疯狂的击打水面,带起片片水花飞溅。 鱼,上钩了。 不,更准确点来说,它只是被钓着了,没有吞下鱼钩。 此刻,黑鱼的鱼头,被手掌钳制在掌心当中。 在苏山闭眼的时候,它只是轻轻用嘴碰了一下手掌的一根手指,还想重复最开始时用过的套路。却不料,顷刻间本是死物的手掌突然张开五指,抓住了黑鱼的脑袋。 无论它的身体怎么挣扎,鱼尾怎么使劲,想要挣脱开手掌,却始终都在手掌的控制之下。 越是挣扎,手指抓得越紧,黑鱼越是痛苦,就越是挣扎。 不得解脱的循环。 直到黑鱼的鱼头,在强大力量的作用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整个鱼头瞬间炸裂开来!无数鲜红的血肉和鱼骨碎片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原本凸出的鱼眼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在两股汹涌血流的推送下,鱼眼如同两颗被射出的子弹一般,朝前激射而出! 它们以惊人的速度穿越空气,带起一串长长的血红色尾迹,最后颓然落地,消失在苏山的视野里。 第156章 叼食鱼眼的黑猫 鲜红色的碎肉和碎裂的鱼骨头如雨点般纷纷扬扬地坠落,重新覆盖在平静的河面上。 在清澈透明的河水中,这些碎肉和鱼骨慢慢扩散开来,渲染出一片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红晕。 那条黑鱼在失去头部后,身体仍在残存的神经控制下疯狂挣扎、跳跃和扑腾着。 然而,随着黑鱼颈部巨大创口处涌出的大量鲜血,它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也在迅速消逝。 扑腾的动作逐渐减弱,最终完全停止,黑鱼的身躯缓缓浮出水面。 它所在的水下区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赤红,浓烈的血腥味顺着水流在河中弥漫开来。 这股诱人的气息吸引了其他各种河中生物,诸如鱼虾此类,它们一窝蜂地涌来,聚集在黑鱼的无头尸体周围,尽情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美食盛宴。 这些贪婪的生物们毫不客气地啃噬着黑鱼的尸体,将它撕扯成更零碎的碎块,吞吃入肚。从物质层面上,彻底的消灭黑鱼。 很快,这条拥有诡异力量,和不俗智慧的黑鱼,所遗留下的最后痕迹,不过只有洁白的鱼骨, 在岸边的苏山冷静地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轻轻地拉动着钓竿,将投入水中的诱饵——那截断掌慢慢地拉回到自己身边。 他用斧头从尸体上砍下的这截断掌,完美的完成了苏山所赋予它的任务。 就如苏山所预期的那样,尽管这只是一只断掌,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仍然具有一定的生命力。 因为手掌上还保留着一些残余的本能反应,当有任何活着的物体接触到它时,这种本能便会被激发出来,导致手掌突然张开五指,并紧紧地抓住那个触碰到它的活物。 那条神秘而诡异的黑鱼,无论它有着怎样令人费解的特殊能力,从它无法离开水这一点来看,它依然属于普通生物的范畴。当它与断掌接触的瞬间,便不可避免的和苏山一样,遭受到了来自断掌的攻击。 黑鱼很聪明,在钓人这件事情上,配合着诡异的吸引力,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可它又很笨,被兽性支配,在被断掌突然抓住的时候,因为察觉危险,疯狂的挣扎,试图去挣脱,最终死于收得更紧的断掌手中。 这就是为什么,苏山会在钓鱼时选择闭上眼睛,把自己当成一个手持钓竿的工具人使用。 因为真正的猎人,不是他,而是那截从死尸身上砍下的断掌! 在黑鱼触碰断掌的那时候开始,便已经决定了它的死亡! 苏山的左手提溜着鱼线,鱼线底部连接的断掌左右晃荡,随风散发出的尸臭当中,夹带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如果忽略掉那截断掌,苏山此刻完全就是一名收获的渔人。 在解决了河中存在的威胁—那条黑鱼之后,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回到鹅卵石小道上,放下手中的鱼竿,苏山再一次拿起锄头,又开始在花园空地上挖坑。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打算挖一个多大的坑,不过是想要挖一个小洞,堪堪把断掌埋下即可。 一手多用,这只断掌除开用来钓鱼以外,还有另一个用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到下一次,巡逻的家丁到来后。 正当苏山挖好小洞,准备放下锄头,将断掌重新埋于地下之时。 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来自远处,有些飘忽的猫叫声。 “喵~” 苏山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循着声音的来源去寻找那只猫的踪迹。 不多时,他在花园一侧,靠近花圃位置的高大院墙上,发现了一只毛色纯黑的猫。 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行走在只属于它的小道上。 在苏山看向它的时候,黑猫仿佛也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苏山。 那双异色的瞳眸中,闪烁着晦暗莫名的光芒。 难怪从古至今,甚至在某些地方,人们都将黑猫视为不祥之物。 就像眼前的这只黑猫,它那与众不同的外表和眼神,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地方,让人不禁心生敬畏和恐惧,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感。 苏山盯着黑猫,缓缓蹲下身去,放下手中的锄头。 墙头的黑猫全程保持凝视他的状态,一动不动。 他转而拿起钓竿,左手提溜起鱼线。 一瞬间,苏山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与其说,黑猫是在注视着他,不如说是在紧盯着眼前这只断掌。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只是因为此前他恰好站在断掌旁边,与断掌一同处于黑猫的视野之中罢了。 而当他伸手拎起鱼线时,鱼钩勾住的断掌开始不停地左右摇晃,这时苏山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黑猫的目光正随着断掌的移动而左右偏移。 也许,就像那条黑鱼一样,这只黑猫同样把断掌当作美味的食物。想到这里,苏山的心中不由得一沉。 如此一来,这只黑猫也就存在对他构成威胁的可能性。 苏山开始考虑起新的问题,要不要这么早将断掌埋入土中? 按照纸张上所说,他得杀死这只黑猫三次。 刚刚钓鱼的经过,无疑证明断掌在方面出奇的有效。 例如,他可以重复一遍,试试用它去钓猫? “得再确定一下断掌究竟对于黑猫有多大的吸引力。”苏山喃喃自语,没有那么武断的下结论。 于是,他尽可能的把左手抬到最高,向黑猫展示着那截断掌。像是一个恭敬的臣民,在向至高无上的主子缴纳贡品一般。 还一边尝试着叫出名字:“咪咪?” 所有猫都有一个名字,叫做咪咪。叫了没反应的,那它一定不叫咪咪。 对于苏山的呼唤,墙头的黑猫无动于衷。它微微仰起头来,浅粉色的鼻子在空气中捕捉、分辨着某种气息。 下一刻,黑猫突然在墙头上奔跑起来,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它的四肢强健有力,每一步都轻盈而稳健;尾巴高高扬起,如同旗帜般飘扬。 朝前飞跃,落地无声。 黑猫跳下墙头,在绿植的掩护下,身形忽隐忽现。 若不是现在是大白天,纯黑的毛色太过于显眼,苏山还真不一定可以捕捉到黑猫的行进轨迹。 “嗯?那是…”苏山皱起眉头,在他的注视下,黑猫在距离凉亭的不远处,靠近小河的岸边停下脚步。 它低俯身躯,在地面上寻找着什么。 等到黑猫抬起头来时,苏山才发现了黑猫口中叼的白色圆形物体。 那是眼珠,黑鱼鱼头碎裂后,飞溅出来,遗落于地面的鱼眼。 在苏山的注视中,黑猫尖锐的獠牙落下。 虽然离得有些遥远,但他的耳边,仿佛传来“咔嚓”的一声脆响,还可以想见,鱼眼在黑猫嘴中碎裂,爆汁的场景。 第157章 书房异变 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苏山哪还能不明白? 吸引黑猫注意力的从来都不是断掌本身,而是残留在断掌上的那股鱼腥味! 所以,如果想要成功诱杀黑猫,必须先准备好鱼儿当作诱饵,这样才能让黑猫靠近陷阱。 对于解锁了断掌真正用途的苏山而言,钓鱼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在这一点上,恐怕没人能比得上他。 花园中有这么一条小河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称之为取用不尽,怎么着用来喂饱一只黑猫都是足够的了。 不过苏山丝毫没有行动的打算,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黑猫津津有味地吃完那对它来说不过是小零食般的鱼眼,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墙边。 突然间,黑猫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刺起来,高高跃起,四条腿稳稳地踩在完全垂直的墙面上,并借着这股力量继续向上跳跃,最终又轻松地回到了墙头上。 它那敏捷灵活的动作,就算是已经长眠于棺材之中的牛顿见了,恐怕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发出一声叹息。 黑猫在墙头,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蹲坐下来,扭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舐打理着刚刚被风弄乱的毛发。 它并不在乎底下还有个恐怖的直立猿在观察自身的一举一动,又或者说,它从未在乎过。 如此距离,在黑猫重新回到墙头后,对于苏山来说,再想抓住可没那么容易。 苏山也从未想过,出手去捕杀这么一只黑猫。 直到现在,黑猫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危险特质,值得苏山想方设法去抹除,它并不具备威胁。 在现阶段,它不过只是一只拥有纯黑毛色,又贪嘴的黑猫罢了。 苏山蹲下身,开始做起刚刚没有做完的事情。 先用锄头压住断掌,再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抓住鱼钩的上端,在不接触断掌的情况下,从上面取下鱼钩。 最后他站起身,拿着锄头,将断掌勾进刚挖出的小洞中,覆上一层土,将断掌掩埋。 手头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苏山收拾起地上的工具,连带着钓竿,一起拿回凉亭放好。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名合格的花匠,只不过本职工作没做多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处理花园中发生的诡异。 至少在这花园内,现在的苏山已经可以最大限度保证自身的安全。 书房中,徐源正在书架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着步子。 今日的怪谈故事份额读完后,他在书房中已是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干。 因为在书房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作为一名书童,在没有需要他去陪读的公子,小姐出现时,他只需要待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干。 是的,比起其他忙忙碌碌的人来说,他可幸运多了。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徐源翻开封面,却见下面的书页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文字。 继续朝下翻,也是如此。除封面以外,这本书竟再无一个字。 将手上的这本书重新塞回原处,对此,徐源已经见怪不怪。 这是他在无聊时,翻阅书架上的书籍找到的小小异常。 又或者不算是异常? 因为很多地方,诸如网吧,酒店,还是什么咖啡馆之类的,甚至在有些人家里,都会选择用一些世界名着的空壳作为装饰品,提升品味。 在徐源看来,那未曾谋面的书房主人,大抵也抱着这样的心思,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不然一开始,徐源可是以为书房主人博学多才嘞,藏书才会如此丰富,包罗万象。 不曾想,细看以后,跟纸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真是用心良苦啊…”徐源低声赞叹一声。 因为如果不翻开书籍,去浏览的话,书拿在手中,还是颇有份量,完全不是一个轻飘飘的空壳,光凭手感察觉不出异样。 再加上,如此多的藏书,空白书籍只不过是其中混杂的一部分,带有完整内容的书籍还是有不少。 若有来客,那也得运气好,才有让主人尴尬的机会。 从半掩的窗外,突兀的,一股风吹入书房中。 “哗啦啦。” 书桌上摆放着高高的几摞书,最上方的书籍被微风吹得书页翻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徐源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桌前,正当他准备伸出手去将书页合上时,眼前所看到的场景,让他犹如雕塑一般,整个人僵立当场,如遭雷击般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那张摆在书桌正中央的洁白宣纸之上,一个又一个的文字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凭空缓缓浮现而出。 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在宣纸上展现出一种独特而令人惊叹的美感。 然而,此时此刻整个书房之中却仅有徐源一人而已! 没有第二个人! 那支毛笔依旧安静地放置在笔架之上,而早上曾经研磨过墨汁的砚台里,其中的墨水更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文房四宝中的笔、墨、纸、砚,唯一发挥作用的,只有那张承载文字的纸张。 “难道书桌后面有个看不见的人?”徐源鼓足勇气,抬手朝着书桌后面一抓。 所触及到的不过是虚无的空气,他理所当然的抓了个空。 徐源牢牢记得从分配给他的屋子中找到的纸张上面的内容,没有因为现在发生的异状贸然出手,去破坏书桌上的宣纸。 等到最后一个问号落下,纸上再无新的文字出现,徐源这才绕到书桌后面,朝宣纸上看去。 “嗯?这是…” 【小黄找不到他的球了,于是找到了昨天跟他一起玩球的五名小伙伴,询问球的去向。】 【小白一脸气愤地说道:“小黄的球肯定是被小黑拿走了!我昨天亲眼看到他踢着一颗球回家去了!”】 【此时鼻青脸肿的小黑却一脸无辜地反驳道:“我真没拿小黄的球啊!你们可别冤枉好人呐!”】 【小蓝摆手,表示他虽然不知道小黄丢的那一颗球的去向,但他可以肯定,小白和小黑中间有一个人说了谎。】 【小绿说:“球反正不在我这里,这么贵重的东西,丢是丢不掉的,只可能是被偷了。”】 【小粉对此不屑一顾,反驳小绿道:“贼喊捉贼,你怎么知道球是被人偷的?明明大家都有球,根本没必要再去偷别人的球!”】 【请问:小黄的球现在在谁那里?】 第158章 球在哪里? 宣纸上出现的问题,让徐源表情一肃,进而开始思考起小黄遗失的那颗球究竟是在谁手中。 作为一名合格的书童,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书房的主人提出问题时,去帮助他解决问题。 虽然很可能,那个需要他帮助的书房主人,根本不是人。 他以一种徐源认知不到的方式,存在于书房当中。 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在他提出问题的时候,才能于宣纸上窥见其存在的痕迹。 “小白说看见过小黑踢着一颗球回家,小黑的回答则与之相反,再加上小蓝的佐证,他们三个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说了谎话,而那个人手里,极有可能拿着小黄丢失的球。”徐源紧紧盯着宣纸上的字迹,心中暗自思忖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连傻瓜都能看得出来。 徐源首先把小蓝从嫌疑人名单里剔除出去,因为在这种叙述类型的推理问题中,所有的线索都是由文字构成的,它们共同划定了一个固定的范围。相比于变幻莫测的现实世界来说,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变数和不确定性。 小蓝的存在,不过是提供线索的一环。 所以,接下来只需要集中精力分析剩下的两个人——小白和小黑当中谁是说谎者即可…… “不,不对。”徐源摇着头,将刚刚产生的想法否定掉。 小蓝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小白和小黑的嫌疑依旧非常大,并不能说明剩下的小绿、小粉就没有任何嫌疑。 小粉和小蓝差不多,同属于线索提供者,而且在其他人的叙述之中并没有明确的信息能够指向他们俩,所以这两个人可以直接列入安全项。 反而是小绿,这里面存在很大的问题。 请记住,小黄在描述整个事件经过的时候,很明确地表示过他觉得自己的球应该是弄丢了。然而小绿却在这时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性,觉得球是被偷走的。 就像小粉说的那样,完全就是贼喊捉贼嘛! 小绿既不是球的主人,球也没在他手上,那他有什么理由如此笃定地说球是被偷了呢?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这个球比较贵重吗? 徐源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犹如掀起了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一般,迅速圈定出了三名嫌疑人,并针对他们提出了一系列相关联的问题。 嫌疑人:小白、小黑、小绿。 小绿的嫌疑程度排在最后。 徐源重新读了一遍他的叙述,包括之后小粉的叙述。 “哼。”徐源轻哼了一声,看破了小绿在整个叙述中存在的意义,“原来是干扰项。” 是的,小绿有嫌疑,但指证他的理由,虚无缥缈,可以说是莫须有。 不能够因为他说可能球是被偷的,便认定他是那个偷球的人。 因为在小黄明确球是丢了的情况下,其实延伸出两种可能性。 球丢了,被人捡走。 球被偷了,所以不见,导致小黄认为球丢了。 小绿提出的假设,恰恰是延伸出的两种可能性的后一种。 那么,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从小白和小黑的叙述中,判断他们之中哪个人是说谎者。 小白的叙述有非常明确的指向,因为他亲眼看见小黑将一颗球踢回家去。 正是因为这一颗球,小白才会认定是小黑偷的球。可是之后小黑的叙述中,在最应该解释清楚他踢回家的那颗球明确所属的情况下,小黑也没有说明情况,将一切解释清楚。 反而用简单且苍白的内容,想要洗清身上的嫌疑! 小黑的嫌疑实在太大。 可越是这样,徐源越不敢轻易的下结论,他并不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这么简单。 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让一个小学生来,都可以梳理清楚,找到最后的答案。 现在摆在他这个中学生面前,瞧不起谁呐? 未免太刻意了吧! “那…说谎的是小白?”徐源提出另一种假设。 按照小黑的叙述,他没有反驳踢回家的球,也就是说,小白的后一句话为真。 相对应的,认定小黑拿走了小黄的球的这一句话,便是谎言。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 徐源伸手,拿起了笔架上的毛笔。 他没有沾墨挥毫,拿着笔,怔怔的看着宣纸后方留有的大片的空白。 那是要让他填写答案的所在。 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确定最后的答案。 非黑即白,小黄的球,不是在小白那里,就是在小黑这里。 两人当中,肯定有一个说谎者。 可在整个叙述当中呈现出的信息,线索伶仃的情况下,徐源没办法再进一步确认两人中到底是谁说了谎。 徐源不免想到了花园中的苏山,要是他在场,这个问题,肯定花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破了吧? 不像他,面对这么一个问题,踌躇了好一段时间,不仅得不出答案,反而越来越犹豫,在白与黑两者中间,左右摇摆不定。 徐源发现自己拿毛笔的右手正在颤抖,一下一下,肌肉控制不住的在震颤。 明明这只手,作为一名网瘾少年的宝贵财富,让他在游戏中大杀特杀,甚至以此登上农药国服露娜排名前十。 如此稳定的一只手,他现在竟然控制不住,控制不了! “冷静,我要冷静。”深吸一口气,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遇事需静心,徐源想到了苏山。无论遇到怎么样的情况,他都是那样的冷静,能在遭遇各种突发情况时,坦然面对,找到问题的解法。 徐源知道,他不可能完全成为苏山一样的人。但他可以学习,模仿,尝试着去接近苏山。 是的,去接近他。 即便道路崎岖。 即便遥遥无期。 他闭上双眼,放空大脑,任思绪在深邃的黑暗中沉沦。 不去考虑迫在眉睫的问题,单纯的感受着跟随呼吸缓慢跳动的心脏频率。 他,忽略了什么呢? 他忽略了叙述中那些看起来无用的信息。 明明,那些才是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 是说谎了的小白。 是鼻青脸肿的小黑。 是每个人都拥有的那一颗贵重的球。 在重新打乱,整理,排序之后,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真是恶毒的文字陷阱。”徐源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清亮,再无一丝迷惘。 他的手指,稳稳握住毛笔。 提着它,在砚台上沾了几下,吸足了墨水。 一笔点落,挥毫之间,徐源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请问:小黄的球现在在谁那里?】 【小黄。】 第159章 来一起踢球吧! 在徐源落下最后一笔,写下最终答案之后,宣纸上原本清晰可见的文字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它们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擦拭掉一样,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逐渐消失。 这种消失的方式十分诡异,就如同出现时那样莫名,消失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征兆。这些文字就这样一点点地从宣纸上隐去,直至完全不见踪影。 此时此刻,整张宣纸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始的状态,上面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唯有徐源手中那支染墨的毛笔,证明刚刚一切并非虚幻。 他答对了。 把毛笔放回笔架上,徐源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幸好之前他犹豫不决,反复在不同的答案间左右摇摆,来回横跳,迟迟下不了决心,这才有了发现真正答案的机会。 如果仓促间写下答案,那么现在他能否安好的站在原地,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咚咚咚。” 他听见了皮球在地面弹跳的声音。 一下,一下。 心脏跳动的频率,竟在不知不觉间,与其重叠为一体。 恍惚间,视野变幻,出现在他眼前的,哪里是书房的一角?而是一块空地。 空地上,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小孩子,呈圆形散开,分布在空地各处。 小黄,小白,小黑,小蓝,小绿,小粉。 从他们穿着的衣服颜色,徐源可以清楚辨认出他们各自的身份。 六个人正在踢球。 小腿用力朝前一踢,脚尖接触到的球,便会朝前飞速滚动,迅速接近下一个人。 又在下一个人的脚下,传递给其他人。 “嘻嘻嘻。” 银铃般的笑声在空地上回荡,满满的都是开心快乐。 可时不时,伴随着响起的痛呼声,又破坏了这愉快的氛围,添上了些许阴霾。 “哎呦!呸呸呸,小绿你干嘛踢我的嘴,害我吃到沙子了!” “是谁啊!能不能看着点,别总把我往石头上踹好吧!” “啊~~我…要…摔…咚!” 大呼小叫的声音,来自于空地上滚动的球。 每颗球,都独一无二。 眼睛,鼻子,嘴巴。 不同的容貌,不同的表情,因为在地面滚动时,擦撞出的不同伤口。 那是六颗鲜活的脑袋。 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在这里并不是一句空话。 六具无头的身体,在空地上玩着传球的游戏。 脚下踢着的,有自己的脑袋,也有别人的脑袋。 对于如此一幕,徐源早有猜测,现在出现在眼前,不过是让他彻底确定之前的想法。 小绿说球很宝贵,丢是没办法丢掉的。 小粉说每个人都有球。 在这种诡异环境中,出现的能是正常问题吗? 所以徐源往离谱了去猜。 每个人都有的很宝贵的球,丢又丢不掉的,那就只有…脑袋。 因为脑袋有眼睛,有耳朵,到了哪里,在谁手中,处于什么位置,它都一清二楚。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黑会是鼻青脸肿的模样。 因为昨天他回家时,踢的球是自己的脑袋,脑袋在地面滚动,难免会有磕磕碰碰,鼻青脸肿再正常不过。 小白说的谎就是这个,球的确不是小黑拿的。当然,也不是小白。 这个问题,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文字陷阱。 当答题人把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白等五个人的身上时,便会忽略掉第六人—小黄。 他是球的主人。 为什么球就不能在他那里? 脑袋还好好的在那里不是么? 明明可以寻找到昨天和他一起玩球的其他五名小伙伴,还可以正常的说话,哪里丢了球? 所有人,都在说谎! 只有文字不会! 最后的那个问题,点醒了徐源,让他开始重新审视前面的内容,并在之后产生一系列的联想。 它只是问小黄的球现在在谁那里,整句话可没有一个丢字! “嘻嘻嘻…” 在欢快的笑声中,那六个正在踢球的无头小孩缓缓地转过身来,正对徐源。 与此同时,原本在地上滚动着的球,那六颗属于他们的头颅一同向着徐源的方向咕噜噜地滚了过来。 \"小哥哥,你看你的脑袋又圆又大,好可爱呀!要不要一起来和我们踢球呢?\" 滚动的脑袋其中一颗,发出了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向徐源热情的发出邀请。 在脑袋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咯嘣!”一声,徐源的脊椎发出一声脆响,脑袋从脖颈上直接掉落,重重砸在书房地板上。 弹跳了几下,然后被一股力量控制着滚远。 “咚,咚,咚。” 一颗球,弹跳着从过道滚来,在到达沈正脚边的时候,恰好力量用尽,停了下来。 沈正低头,注视这颗突兀出现的皮球。 四下无人。 反正在他的视线里面,整个过道上只有他独自一人,没有他人的踪影,更别说是球的主人了。 沈正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迟迟不见球的主人来寻,心知眼前的这颗皮球并不简单。 对此沈正早有心理准备,在已经度过一个平淡无奇的上午,接下去的半天,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 现在出现问题,应了他的想法,倒没有产生什么怨天尤人的情绪。 早点,晚点,都要面对,无法逃避,只有去解决。 他慢慢地弯下腰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皮球。 这个皮球看起来非常普通,但当他将其握在手中时,却感受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舒适感。它的表面光滑细腻,摸上去宛如丝般柔滑;同时,它的重量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轻盈导致难以控制,也不会沉重得让人感到吃力。 是常见的用来给小孩子玩耍的皮球,不过至今在言府中,沈正并没有发现有小孩子的踪迹。 何况对于孩子来说,一颗皮球,是必不可少的玩具。真丢了,早该心急火燎的来寻找了,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明知有异,可身为一名护院家丁,沈正逃不脱,走不掉,只能够按照这个身份的工作流程去处置这颗皮球。 把它放回该放的地方去。 沈正暂时停下了在言府中刚进行没多久的巡逻工作,带着手中的这颗皮球,走向库房所在的位置。 第160章 眼泪 沈正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言府的各个地方巡逻,查看是否有什么异常或者问题出现,并及时采取措施解决这些问题。 如果在巡逻过程中发现有人在工作时间内没有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他需要立刻介入并予以纠正。与此同时,他还必须将这种情况向殷管家报告。 但实际上,这个规定几乎形同虚设。因为所有的玩家都非常重视生死大事,所以他们在工作期间通常不会去做其它无关的事情。 即使有人想这样做,他们也会小心翼翼的避免被巡逻的家丁发现。 沈正自己也是如此谨慎。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职责,那就是确保整个言府的安全。 在他眼中,整个言府都是相当安全的。毕竟,这里不仅有足够多的家丁守卫,还有那高耸坚固的院墙作为防护。 在这片区域内,很少有什么力量能够对言府构成真正的威胁。 与其说是防备人,倒不如说是在防备一些不由人主导的异常出现。 例如现在,他双手捧着的这颗皮球。 沈正脑中萦绕不少相关的怪谈故事,甚至都开始设想起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方式。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一切非常正常。 没有因为丢球,背对着他蹲在墙角的小孩。 也没有过来捡球,看见他,对他发出一起玩球邀请的小男孩。 从捡起球,到现在拿着球离开,无比顺利。 如此落差,沈正说不清楚心里面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感受,大概是庆幸居多。 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还是奋斗在一线的警探,他本应该对神神鬼鬼的事情嗤之以鼻。 可人想要生存下去,总得适应。 世界观被冲击? 没事的,只要人还没死,缝缝补补之后,又可以重塑一个新的世界观出来。 在纷杂的思绪涌动间,沈正到了库房门口。 在言府中,如果捡到东西,找不到失主的话,便要拿到库房存放。 这是沈正获得的那张纸张上写有的内容之一,在前院,遇到那些“同事们”,其他的家丁时,他也询问过有关的内容,得到的是基本一致的答案。 这才有现在的库房一行。 踏入库房后,沈正开始仔细地在摆放物品的木架上寻找起来。他瞪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没过多久,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墙边的木架上。 一颗、两颗……沈正数着木架上的皮球,心情愈发激动。 这些皮球共有六种颜色:黄色、白色、黑色、蓝色、绿色和粉色。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木架的最底层一列,仿佛是一道彩虹落在了地上。 在这排皮球中间,有一个狭窄的空间,大小恰好能容纳下一颗皮球。 沈正看着这个空位,心中暗自揣测:“也许这里就是我手中这颗皮球原来的位置吧。” 他不禁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 当下再无迟疑,他弯下腰去,准备把手上的皮球放回它应该待的位置。 就在皮球准备脱手的瞬间,指尖感受到的湿润感,让沈正硬生生停下了当前的动作。 他眉头紧皱:“嗯?” 要是普通的水,还可以解释皮球之前在滚动的时候,沾染到了地面遗留的水珠,沈正还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可他的指尖,刚刚感受到的那丝湿润,分明带着温度! “手中的这颗皮球,真的是皮球吗?”沈正惊疑不定,再不敢轻易的将皮球放下。 他直起腰,双手举高了皮球,在眼睛的注视下,转动皮球,寻找着上面出现的水渍。 换成别人,肯定会以为刚刚的那是错觉,可对于沈正这种警探来说,如果连自身的触感都不能去相信,那还能相信什么? 他本来还想用双手去摸索皮球,看能不能触摸到肉眼所看不到的水渍。这个想法产生没多久,还没有具体得到实施,便被沈正自己扼杀。 时间不够,若是用这种办法去确定,在得不到线索内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他连现在所拥有的一点微小线索都要失去。 左手将皮球揽在怀中,沈正抬起右手,看向刚刚传达触感的食指,至今上面都还有湿润感遗留。 无色。 指腹位置,是皮肤本来的颜色。 食指凑近鼻尖,沈正用力一嗅。 无味。 用鼻子,他没有闻到什么具体的气味。 无色无味,难道仅仅只是水? 沈正摇头,要真的只是水,为什么手指在触碰到水的那一瞬间,竟还感受到了些许温热? 只不过那点温热,消失得非常快,几乎在转瞬之间,弄得宛如错觉一般。 现在沈正的食指每暴露在空气中一秒,上面的湿润便会更淡一分,在短短时间内水分便会挥发殆尽。 下一刻,他不再迟疑,把食指送到嘴前,张开嘴伸出舌头,舌尖在指尖位置轻轻一舔。 他瞪大双眼,舌尖品尝出的味道,给身体带来短暂的战栗。 咸味! 眼泪! 总不可能还有人闲到给皮球倒上带温度的盐水。 那么现在被他揽在怀中的这颗皮球,真正的模样,应该是一颗人头!还是,活着的人头! 不然,怎会在他即将将其放到木架上,那六颗球中间的时候流泪? 如今沈正再看木架上的六颗不同颜色的皮球,虽然它们还是皮球的样子,可在他眼中,却是一颗又一颗不知道存在多久的人头。 “这究竟是谁的头?”沈正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感到无比棘手。 若只是言家这些仆役中任何一个人的头,他大可以不管,直接朝木架上一塞。 可如果是其他玩家的,那就等于是将他往死路上推了一大把。 “唉。”沈正长叹一口气,在救与不救间,他选择了前者。 即使是无效的尝试。 世界观揉碎了,还可以重塑,但人不行,他永远成为不了那种为了生存可以背弃一切的人。 这等于是对于他过去四十五年的否定。 有时候人活着就是那样的盲目,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就是一生。 那曾经走过的,现在脚下踏着的,以及即将前往的道路,从生到死之间的短暂或者漫长。 因为,那就是你啊! 沈正永远忘不了对着那面飘扬的旗帜宣誓的场景,那是他决心奉献一生的崇高追求。 他从来都不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在现在这个位置蹉跎了这么久,迟迟没有跃升至高层。 右手伸入裤兜中,再抽出来时,沈正的手中,多出了一支笔。 第161章 笔仙,笔仙! 一支自动圆珠笔,颜色还是可爱的粉色,散发出甜美的气息。上面还贴有几只或嬉戏,或跳跃的小兔子贴图,粉粉嫩嫩的,非常有少女心。 握在沈正这样的严肃大叔手中,怎么看怎么都和他的风格不搭边。 自动圆珠笔上端,缠着一圈圈的胶带,固定住满是裂纹的圆珠笔笔身,使它不至于分崩离析。 可见圆珠笔的主人,有多么爱惜这支笔,即使到这程度了,都试图用这种办法去保证它的完整性,而不是将其丢掉,重新再换一支。 沈正将左手小臂处的衣袖朝上挽起。做完了这件事情后,他抬起右手,大拇指翘起,朝着握在掌心中的自动圆珠笔上方的压杆按下。 明明只是一支自动圆珠笔,在按压时,沈正的表情却变得格外的狰狞,太阳穴附近更是暴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青筋。 用尽了力气,大拇指和压杆僵持着,好不容易才让它一寸寸的向下移动。 直到“咯嘣”一声脆响,笔尖探出了头,压杆的弹簧也被彻底固定住。 沈正长舒一口气,松开大拇指,转而握着圆珠笔自动圆珠笔,抵在揽住皮球的左手小臂皮肤表面。 稍一用力,自动圆珠笔笔尖抵住的位置传来一下针扎般的刺疼。 一滴鲜红的血珠自笔尖刺进皮肉周围沁出。 “笔仙,笔仙。”才刚刚开始呼唤,还没有说出具体的问题,沈正突然停住。 他突然意识到,必须把原本的问题换掉。 若是问皮球的主人是生是死,很有可能会导致回答不出问题的笔仙失控,危及自身的生命安全。 你要说人没有脑袋还能活吗?那当然不能。 可是这又怎么解释,他刚刚在皮球上触摸到的泪水? 很大可能,皮球的主人,也就是现在脑袋被他抱在怀中的那个人,处在一种既非生,又非死的状态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死了。但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活着。 必须问有明确指向性的问题,这是在获得这支自动圆珠笔的游戏中,其他玩家用生命的代价得出的结论。 有了前车之鉴,他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沈正皱着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道。 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在各种可能性和应对策略中,他选定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抵要害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能够触及事件的核心,还能让他根据笔仙的回答来明确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笔仙,笔仙,请告诉我,身处言家库房中的家丁沈正,左手揽在怀中的这颗皮球,它的主人,现在身在言府何处?”问出问题后,沈正的目光,一下子投向刺入左手小臂皮肉中的那支自动圆珠笔。 右手握住的自动圆珠笔,动了。 沈正的眼皮跟着一跳。 笔尖在皮肉之中缓缓地移动着,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让原本微小的伤口不断扩大,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花绽放在小臂的肌肤之上。 那被割开的毛细血管,像是被粗暴扯开的琴弦,发出细微而凄厉的声响。血液顺着这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流淌而出,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随着笔尖的深入,更多的鲜血无法抑制地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周围的皮肤。 一股淡淡的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被沈正的鼻子所捕捉。 自动圆珠笔在这天然的人体画卷上,一笔,一划,用鲜血勾勒出赤红的文字。 它笔芯中间,早已没了墨水。 可在这样鲜活的“纸”上书写,哪里需要墨水? 满是鲜血,根本用不着。 一个书字,出现在沈正的眼前。 “书?书房?”几乎没有过多犹豫,沈正便联想到了徐源。 自动圆珠笔,仍在继续书写着。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沈正依然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种痛苦,等待着下一个字在笔下逐渐显现出来。 与打断笔仙仪式所带来的可怕后果相比,此刻的这点痛苦简直是微不足道。 又是一个“房”字,这个字已经快要被完全书写出来,只剩下最后的那么一小点儿。 就在这时,自动圆珠笔的笔尖突然停了下来,原本如潮水般涌来的痛苦也暂时停歇了一下。然而,沈正却在此刻紧紧咬住牙关! 笔尖一提、一刺!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直接刺穿了小臂最底层的肌肉。 刹那间,原本空荡荡的笔芯中,突然多出了鲜红色的墨水。 墨水一寸寸的向上涌动着,短短一瞬间便将整个笔芯都充实得满满当当。 直至此时,沈正才拔出在小臂上留下伤口的自动圆珠笔,脸色不可避免的苍白了几分。 他按压了一下自动圆珠笔压杆,没费多少力气,笔尖重新缩回笔杆中。 将笔放回裤兜中,沈正双手拿着皮球,走出库房,急匆匆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既然得到了答案,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那他肯定不会半途而废。 “叩,叩。” 不多时,书房的房门被叩响。 “家丁巡逻。”沈正的声音响起。 见没人回应,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那站在书桌后面,一动不动的一具无头尸体。 他是徐源,从身上穿着,身高,臂展,等等身体特征上,沈正可以确认。 说是尸体并不准确,因为正常情况下,人在死后,肌肉会失去大脑的控制,变得松弛无力,根本不可能维持长时间站立不动的姿势。 整个书房显得格外安静,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到,更别提看到有什么喷溅出来的血迹了。 徐源的脖颈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遮挡。要知道,无论采用何种手段,都会不可避免地对脖颈处的主动脉造成损伤。一旦动脉受损,瞬间爆发的血液就如同喷泉一般,足以将天花板染成红色。 沈正的心跳愈发剧烈,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徐源靠近。 当他走到距离徐源几步之遥时,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徐源那缺失了脑袋的脖颈平截面异常光滑,没有丝毫血液从中溢出。 血管、气管、软骨以及后方那白色的脊骨,都清晰可见,仿佛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精准地切开,干净利落,与脑袋彻底分离开来。 这样的技术,要是局里的那几名法医看见了,只怕当晚会兴奋的睡不了觉,相约夜宵啤酒大肠猪头肉走起。 “那么怎么救他呢?”沈正难免迟疑。 “也许是装上去?” 换成在现实,当然不可以,可这里不同。 “希望别装反了!”沈正暗暗祈祷。 他倒是想分出个正反,可惜皮球上没有任何的图案,无从分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沈正伸出双手,抬高了手臂,将手中的皮球向着徐源的脖颈断截面按下。 第162章 归属于自己的脑袋 就在皮球即将触碰到徐源那空无一物的脖颈之时,沈正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牵扯之力,使得整个皮球迅速从他手中坠落下去。 “啵!”只听一声闷响,皮球稳稳地吸附在了徐源的脖颈之上,严丝合缝。 此刻,那颗原本普通的皮球也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沈正定睛一看,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确认是徐源无疑。 根本没有所谓的量身定制,因为这就是徐源的脑袋。 在沈正紧张的注视下,徐源脖颈处的那条红线开始慢慢变淡,最终完全消失不见。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到这里曾经存在过一条将脑袋与脖颈分隔开来的界线。 “呼……呼……呼……”徐源的口中发出阵阵急促的喘息声,满脸都是惊恐之色。他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来回摸索着。 经过一番仔细寻找后,徐源确认自己的皮肤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谢谢你,沈大叔!”看向近在咫尺的沈正,徐源郑重道谢,眼里还闪烁晶莹的泪花。 说实在的,现在他们之间,沈正双手伸出,似要捧住他脑袋的这个动作格外暧昧,容易让见到这一幕的其他人误会些什么。 不过徐源并不在意这些,毕竟当一个人经历过他先前所遭受的那些苦难时——脑袋被硬生生的变成了一颗皮球状,脸颊与坚硬无比的石板来回摩擦,头骨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不断地翻滚着——便会深刻明白,在这样残酷的折磨下,还能有重新变回正常人的机会,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至于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又何必去在意? “没事就好,既然大家都在游戏里面,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见徐源完好无缺,沈正缩回双手,他也是暗松一口气。 在已付出代价的情况下,能救下徐源,这是最好的结果。 徐源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下头。 他欠沈正一条命,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还回去! 那种孤寂,仿佛是身处无尽黑暗中的无助,是一种失去对自身存在感知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若非亲身经历,旁人恐怕难以理解。特别是当你的视野发生改变,变得如同一个球体般狭窄时,那种被束缚和局限的感觉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彼时彼刻,徐源无法开口说话,无法呼喊求助,仿佛被世界遗忘。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那种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人窒息。 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时间似乎都凝固了,每一秒都变成了漫长的折磨。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种痛苦,任由孤独与绝望侵蚀着自己的心灵。 在被沈正捡起,踏入库房之后,绝望更是在瞬间攀升至顶峰。 徐源发誓,从未有那样一刻,他如此讨厌小孩子,即便他自己也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能想象六颗小孩脑袋,在木架上叽叽喳喳的要你赶快加入他们的场景吗? 六张天真无邪的脸庞之上,绽放着最纯净无瑕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中所洋溢出来的却是最为纯粹的恶意。 那时候,他所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但这声音仅仅局限于脑海之中回荡,并不能被外界所听闻一丝一毫。 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极致,大脑也在疯狂地尖啸着,试图驱使这颗脑袋能够动起来。然而遗憾的是,那时候的他化作了一颗球,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之下,甚至连动起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所以当沈正将他朝木架上放去时,耳边杂乱的稚嫩邀请声越渐高亢,那一瞬间徐源几乎以为自己即将死去。 崩溃到眼泪,鼻涕横流。 也许是上天听到他的祈祷,也许是答对宣纸上的问题起到的作用,总之,在那一刻,他有一颗眼泪由虚化实,被沈正触摸到。 虽然被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脑袋上摸索一圈,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好在,沈正终于意识到问题,最终从那无边无际的绝望中将他拯救。 “沈正,徐源,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书房敞开的门外,突然一名家丁探进半个身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不定。 “巡逻。我是巡逻到书房门外的时候,看见书房门开着,所以走进来看看情况。”沈正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答道。 他结合徐源当前的位置,面前的书桌,更进一步的描述道:“那时候徐源在整理书桌。” “嗯嗯,整理书桌。”徐源顺着沈正的话附和。还像模像样的伸出手去,抚平了铺在桌面的宣纸上的褶皱,虽然上面并无一丝褶皱。 家丁似乎是被说服了,但也仅限于沈正,旋即他看向徐源,目光在其身上聚焦,紧盯着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书房的门不是不能随意开启吗?何况通风的话,窗子开着难道不通风?” “那你肯定记错了。”面对家丁的质疑,徐源没有露出半分慌张,直接怼了回去,“你是书童还是我是书童?书房一天至少得开一次门通风,不然这对书籍保存不利!” “是吗?”家丁的嘴角翘起,露出了一抹森寒的笑容。 徐源被家丁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就在他以为糊弄不过去的时候,那家丁脸上的笑容一敛。 “不要偷懒。”前半句是对徐源说的,另一半则是对着沈正说的,“既然没事的话,你就快点从书房出来,继续巡逻。” “明白。”沈正和徐源的有过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径直转身,走出书房。 徐源则站在原地,目送沈正离开。 他左右来回扭动脖颈,双手还小心翼翼的扶着两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掉落。 除了脖颈的肌肉因为扭头的动作而绷紧,有些酸楚外,再无任何异常,徐源终于彻底的放下心。 脑袋还归属于自己,这种感觉真好啊。 第163章 惨叫,嬉笑 在一个人的菜圃之中,李鸣正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了些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所谓的“蔬菜”并不完整,竹篓里装的大部分其实只是一些菜叶而已,并没有将整株蔬菜完整地摘下来。 与其说这是在采摘蔬菜,倒不如说是在对蔬菜进行修剪,同时还能收获一些可供食用的部分,可谓是一举两得。 此时的李鸣手中并没有拿着剪刀,因为他的双手本身就是一双天然的剪刀。 只见他伸出双手,分别握住菜叶的上端和下端,然后下面那只手稍稍用力一扯,整片菜叶就轻松地被掰了下来。 划破耳膜的惨叫声,突然在李鸣耳边炸响, 那声音无比凄厉,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在痛苦地哀嚎,又似被千万只毒虫噬咬的野兽发出的绝望嘶吼。这惨绝人寰的叫声使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绝望,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折磨。 李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他仍然努力地牵动着脸上的肌肉,强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数倍的笑容。 收获本应该带来喜悦才对!他不停地自我催眠,企图唤起内心的积极情绪,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刚才听到的惨叫声不过短短一瞬,转瞬间就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宛如一场虚幻的错觉。 但那残留下来的余音,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如同一根根尖刺,深深地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许久之后仍旧挥之不去。 李鸣默默地将手中的菜叶放入身后的竹篓中,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也逐渐放平,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每当他摘下一片菜叶,并将其掰断的那一刹那,各种奇怪的声音便会在他的耳畔响起。 有时是凄厉的惨叫声,有时又是怪异的嬉笑声,就好似这片菜圃中的每一株蔬菜,与人一般,都有着各自的情绪。 危险倒是没有危险,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 李鸣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就是苦了他的耳朵,而且容易掉san值,对于他的精神是极大的考验。 他曾经试过在摘菜的时候,单手摘菜,另一只手捂着一只耳朵,不说收效甚微,只能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摘菜时响起的叫声,根本不存在于现实,而是直接作用在他的精神层面,避无可避。否则这样的叫声,如此的凄厉,半个言家都能听到,不会只局限在菜圃。 哪怕他能拿来两团棉花,堵上两只耳朵,也毫无效果。 李鸣走到下一株白菜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弯下腰,在掰下菜叶的同时心中早已经做好面对音浪冲击的准备。 “嘻嘻嘻……” 怪异而又刺耳的嬉笑声在他耳边不断地回荡着,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幽灵正在他身边嘲笑着他。 李鸣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紧紧皱起眉头,嘴角向下撇去,露出一副悲伤而又痛苦的表情。 李鸣努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他迅速伸手抓起一把菜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身后的竹篓里。随着菜叶被放入竹篓,那诡异的嬉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然掐断了一样。 与凄厉的惨叫声相比,这种嬉笑声在音量上要稍微小一些,但却持续得更久。 它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不紧不慢地折磨着李鸣的神经。除非李鸣能及时将菜叶放进竹篓中,否则这阵嬉笑声将会一直缠绕在他的耳边,让他无法逃脱。 每一次听到这阵笑声,李鸣的心中都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安。明明这笑声应该是传达快乐和愉悦的,可是他却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收敛脸上的表情,李鸣平复了下情绪。 每一次摘取菜叶,他都在与声音做着对抗。 情绪,乃至表情,都要与摘取菜叶时听到的声音相反。 听到的是惨叫声,那他就得笑,尽量让自己开心一些。 听到的是嬉笑声,不用哭,但也要愁眉苦脸,让自己悲伤或者痛苦。 这是他获取的纸上,所记录的规则。 一开始李鸣不信,还认为里面有什么陷阱。 可当脚印的那部分得到验证后,他对此便深信不疑。 【不要在菜圃中留下脚印,如果留下了,需在入夜前将其抹除。】 当李鸣第一次来到菜圃的时候,并未在菜圃的地面上看到任何遗留的脚印,哪怕一个都没有。 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是菜圃,言家的下人们到这里来摘取蔬菜的时候,不可能不踏入其中。 凡踏入,肯定会在松软的土壤表面遗留脚印。 可是没有,李鸣没有在其中发现脚印。并且田垄上种植的蔬菜,没有滥生的情况,可见言家的人时不时有摘取蔬菜,进行食用的习惯。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踏入菜圃的下人们,在离开时,都有意抹除了遗留在地面的脚印。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傻到偏偏要和纸上的规则对着干? 这可是那些言家的原住民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去贯彻的铁则啊! 一想到这里,李鸣活动起下巴,脸颊两侧的肌肉随之拉扯。 刚刚做了那么多表情,脸都有些僵了,正好活动一下。 “真是,可恶啊。”右手用力一拍大腿,李鸣脸上浮现愤恨的表情。 他回到菜圃的时候,没有看见苏山遗留下的脚印! 李鸣抬手,注视右手张开的掌心,又在一瞬间紧攥成拳头。 “该死的!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把苏山给引过来…” 他应该计划得再周全一点的,否则现在为周麓报仇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半。 唯一的错漏,李鸣知道出现在哪里,这是他在回到菜圃时,没有看到脚印后,才后知后觉醒悟。 是啊,他太着急了。 到入夜的时间有那么长,他没有必要把菜圃中自己踏出的脚印及时的抹除掉,应该留着一部分,这样苏山才会看不出破绽!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鸣心中仍有一丝侥幸,希望苏山单纯的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意外,不是他刻意为之。 第164章 水井边 在厨房旁边那口井的边缘空地上,李荔正辛勤地洗刷着午饭后残留下来的碗碟。 那里摆放着两口木质的大盆,它们一左一右地放置着。 左边的那个木盆,离李荔非常近,近到几乎就摆在她的面前。这只装满水的木盆里,碗碟和筷子都被浸泡其中。 原本清澈透明的水面上,现在浮起了一层显眼的油污,使得整盆水的颜色也产生了变化,逐渐变成了淡黄之色。 至于勺子,则不见其踪——毕竟今天无人享用鱼汤。 而在右边的另一个木盆内,亦是注满了清水,但里面待洗的碗碟却仅有寥寥数个,显然这些已被清洗过一轮。 李荔端坐在一张木凳之上,她伸手从左边的水盆里捞出一个碗来,接着用右手握着的丝瓜瓤仔细地擦拭起碗上沾附的油污。 在家中,她鲜少有自己做饭的机会,更多的时候是吃外卖。倒不是不会做饭或者是其它什么,纯粹是懒得刷碗。 现在在这里,没得选择,再不情愿,她也只能去做。这本身,就是身为丫鬟日常工作的一环。 厨房门口的李晓红冷漠的注视这一幕,一点也没有要去帮助本家姐妹的意思。 她的工作很快也要开始,根本没时间去管他人的事情。 李晓红的视线偏转,移向另一处。 跛脚的花儿,从过道缓缓朝厨房走来。 “晓红姐!”还没有走到厨房门口,花儿便热情的叫出声。 面对这样的一幕,李晓红只能用同样热情的态度做出回应,挥挥手,笑着招呼道:“花儿。” 好在这样的事情对于李晓红而言并不困难,这毕竟是大多数成年人都掌握的必备技能。 在和花儿打招呼的时候,李晓红敏锐的注意到后者的手中,拿着一张纸条。 不准备继续等待,李晓红走出厨房,几步迎向花儿,最后停在她的身前,开口问道:“花儿,有什么事情吗?” “晓红姐,这是殷管家给的今天晚上的菜单。”花儿见状,直接递出手中的纸条。 “菜单?”伸手接过纸条的同时,李晓红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 今日正午时分的菜品,皆是她按照厨房里现有的食材来筹备的。在那个时候,压根儿就不存在所谓的菜单这一说法。都是依据手头上拥有的材料,随机应变的烹饪出各式菜肴。 现在李晓红只希望菜单上的菜,全都是她会做的菜式,不要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才好。 “对的,殷管家希望今天今天晚上的菜,你可以按照菜单上面的来做。”花儿更进一步的解释道。 李晓红翻开菜单看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菜单上面的菜式,都是她会做的,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这就好办得多了。 就是… 李晓红的手一顿。 手上的菜单一份两式,左右的页面内容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菜式都不一样。 左边的菜单上凉茶居多,热菜偏少。右边的则是完全相反,热菜居多,凉菜只有一道,类似于开胃小菜。 花儿注意到李晓红脸上的疑惑,接着补充道:“左边那份菜单,是我们的餐食,所以你得先做。至于食材,稍后会有人送过来。” “还有问题吗?晓红姐?” “没有。”李晓红连连摇头。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哪里还会有问题?有的只有一些说不出口,注定不会得到回答的疑问。 “那好,那我先走了,稍后见。”花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跛脚的花儿深一脚浅一脚离开的背影,李晓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午饭前,家丁们,包括殷管家,哑姐…这些人的午饭,是由花儿准备的。可现在这部分工作要由自己去做,短短的几个小时内竟会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李晓红完全料想不到。 说实在的,在和花儿几次的接触下,她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什么疑点。 这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喜欢笑,而且嘴甜。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年纪轻轻的就跛了一只脚,不过并不影响她日常生活,至少李晓红没有在花儿身上看出什么自怨自艾的情绪存在。 那边的李荔,已经将所有的碗碟筷子洗了一遍,放进了第二个木盆里。 据李晓红所知,李荔洗碗是得经过三遍工序的,第一遍用丝瓜瓤先洗掉碗碟上的重油污,第二遍用抹布再在水中擦拭一遍,第三遍则是单纯的用水再洗过一次。 李晓红对于李荔的洗碗过程并不关注,她关心的是其它的东西。 李荔双手端起了那个沉重无比的木盆,尽管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由于木盆中还装了满满的一盆水,重量不小,使得这只木盆变得异常沉重。不过幸运的是,水沟离她并不远,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够到达目的地。 李荔走到水沟前,将木盆中混浊发黄的污水向下倾倒。随着木盆中的水快速减少,双手感受到的重量也在迅速变轻,直至剩下一些水珠挂在木盆盆壁上。 深吸一口气,李荔望向不远处的那口水井。 因为碗要洗过三遍的缘故,她还需要再打一次水。 可打水,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倒不是李荔干不了体力活,而是那口水井,有问题。 李荔双手端着木盆,李荔一步一步,向着水井挪动脚步。 水井上面一圈,是用青石砌成的井栏,由于岁月的侵蚀和人们的频繁使用,井栏已经变得光滑而圆润。 由于角度问题,除非走到近处,否则向水井投去的目光,都会受到井栏的阻碍,没有办法探明井下的情形。 也正是这样,才给了李荔前行的勇气。 因为厨房外的这口水井,不能向下望! 【在厨房外面那口井打水的时候,记得闭上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下望。如果在打水的时候听到井中冒出的气泡声,务必用手中的水桶迅速的敲击井壁,或者水面,直至气泡声消失。】 第165章 井下之物 无论李荔愿不愿意,她都得接触厨房外的这口井。 幸好只在洗碗打水的时候短暂接触到,只需要按照纸张上所说,闭紧双眼即可。 至于气泡声?先前两次打水的时候,她都没有遭遇过。到底有没有,具体李荔也不知道。 至今是没有出现过的,她洗碗还得在饭后洗。不像是身为厨娘的李晓红,接触水井的时间可比她要早得多,得追溯到午前做饭淘米洗菜那时候。 “又来了……”一直低着头的李荔,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温正在逐渐下降。 如果不仔细留意,这种变化其实很难被人觉察出来。然而,随着她一步步靠近水井,那股凉意变得越来越明显,已经无法轻易忽视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李荔对水井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依靠水井中的水生活、成长的。她深知水井的特点——冬季温暖,夏季清凉。 每到寒冷的冬日,刚从井中打上来的井水竟是温热的,甚至还会冒出丝丝热气;而炎热的夏天,井水却是冰冷刺骨。在那个冰箱尚未普及的年代,许多人家只能靠着用吊桶将水果和饮料放入水井中冰镇,才能在炎炎夏日里享受片刻的凉爽。 因为这段经历,李荔才清楚现在她所感受到的凉意有多么离谱。 水井的凉,在这个春夏之交,气温尚未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觉到。更何况,此时此刻她人还站在离井口足足有三米远的地方! 哪怕是炎热异常的三伏天,如果只是站在井口边,不刻意弯腰凑近,也只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凉意而已。只有当整个人都趴在井口,把身体往前探出去,才能真正体会到那股不同于外界气温的凉爽。 这跟她现在所经历的情况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随着她不断地靠近水井,那种凉意愈发强烈,甚至已经不能用“凉”来形容了,而是寒冷。这种寒意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肆意地挑逗着她的肌肤,企图唤起身体本能的反应——让鸡皮疙瘩纷纷冒出来。 这正常吗? 不正常! 李晓红在不远处的厨房门口静静看着,李荔的一番表现落在她眼中,不免多出几分感同身受之意。 在打水的时候,她和李荔一模一样的小心翼翼,移动谨慎的步伐缓缓靠近水井,生怕里面突然蹦出什么鬼怪。 早在午饭那时候,在饭桌上,她便提了一嘴自身的遭遇。众人一致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让她自己小心,容后再议。 厨房外的这口水井井下也许存在什么东西,水的问题却不大。 水井通常都是打在这一片土地地下水脉上方,和言家其它的水井共用一个地下水网,一口井有问题,其它的井也逃不了。 人不吃饭,可以撑过七天,但是不喝水,三天就挂了。 即死游戏可不是什么考验人类生存极限的游戏。 在距离水井还有三步的时候李荔停住脚步,放下手中的木盆。 这是一个极限距离,由于视角的限制,以李荔的身高,仅能看见井口下边一点的井壁。在这里闭上眼睛往前走,也不会因为失去方向感,导致行进路线偏移,去不到水井边。 其实如果抬头,或者让视线偏移,不看向水井里是可以移动的。 不过人越不想去关注什么,注意力越会不自觉的向那方向转移。何况,谁知道井中发出气泡音的由来不想要人看见它呢? 或许只要你睁着眼睛,它便会突然闯进你的视野范围! 能够从源头上彻底杜绝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那就不遗余力都去坚决贯彻! 午饭的那段时间,谁都没有闲着,信息交流之后,众人一致给出的万全之策。 李荔在直起腰的同时,顺手抓起了地上的水桶。 按照如此行事,的确是安全的,就是打水的时间得多耗费上几分钟。不过相比较自身安全来讲,耗费的这几分钟根本算不了什么,反正背后也没有拿着鞭子的监工。 这个距离,身体感受到的寒意十分深重,李荔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她一手抓着水桶上的横把,另一只手抓着收起来的一圈绳子,闭上眼睛,缓缓走向水井。 一步,两步,三步。 三步之后,她立刻停下不动,一只脚伸出,向前探索。 探出的脚尖触碰到了水井的青石井沿,李荔的右手跟随着落下,扶住了井沿边缘。 凭借记忆,包括现在手上的触觉,李荔左手提的水桶向井中缓慢放下。 然后完全松开,任由水桶朝下坠落。 她的右手猛然感受到的绳子另一端传来的下坠感,手掌紧攥绳子,未曾放松。直到水桶因为放开的绳子长度有限被吊紧了,在井中打着旋儿晃荡不止,李荔这才开始一点点的朝下放着绳子。 厨房外的这口水井,井口直径大约有三尺左右,井中与常见的水井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相较而言,它倒是更偏向于南方水井的风格。 井壁是由一圈圈垒起的方形石块砌成的,环绕构织成了一个很好的环形支撑结构。由于常年受到阴冷潮湿环境的影响,这些石块表面已经布满了一层绿色的青苔。 虽然石面湿滑,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经由那些方形石块形成的空间缝隙朝下攀爬,或者攀登上来。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是需要多加留意,毕竟青苔可能会导致人在攀爬时有些滑手,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摔倒受伤。 至于言家为何要采用这样的修筑模式来打造这口水井,大概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 或许他们担心有人会失足落水,又或是水桶不小心掉落其中,所以才特意选择了这种比较稳固且易于攀爬的设计。如此一来,即便真的发生意外情况,也能够及时采取措施进行救援。 紧闭双眸的李荔当然无法目睹这一切,但在其精准地操控下,水桶顺利抵达井水表面,并被她那双巧手稳稳抓住,手中感受到了水桶传来的触底感。 她的动作娴熟而利落,迅速提拉起绳索,仿佛一位经验老到的打水人。只有那些真正喝过井水、打过井水的行家才明白其中奥妙所在。 想要让井水快速涌入桶内并非易事,必须巧妙地倾斜水桶的一侧边缘,制造出一定的高度差,才能有效引导井水顺势流入桶中。这看似简单的技巧,实则蕴含着多年实践积累的智慧。 此刻,李荔紧握绳索的双手已明显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这种沉重感正是来自于井下即将装满水的水桶所传递上来的独特反馈。 李荔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紧紧握住绳索,慢慢地将井里装满水而变得沉重的水桶往上拉。 “咕噜噜。” 正当她觉得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气泡声。这声音来自井底的水中,一个个气泡冒出来,在触及水面的瞬间破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团黑色的头发,如同墨汁般漆黑,在水中散开,像海草一样随着水波摇摆。在那团漂浮的黑发中间,是一张被水浸泡得肿胀、苍白的脸。 紧闭的双眼,眼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睁开。它 从水中缓缓升起,离水面越来越近,嘴里吐出的泡泡也炸得越来越快,引起一连串连绵不绝的气泡声。 这一切,就在上方猛然砸落的水桶落下时,戛然而止! “啪”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水桶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炮弹,重重地砸向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水花四溅。 那原本即将浮现在水面上的惨白脸孔,也在这一刻被水花冲击得支离破碎,化为无数细小的水珠,飘散在空中。 第166章 察觉 也许李荔察觉到了,也许没有,闭上眼睛的她无疑是幸运的,无需直面井中水下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孔。 按照纸张上面记录的信息,在她任由水桶重重地砸落下去后。 在“砰”的一声巨响中,也不知道是被彻底掩盖下去了,还是起了什么未知变化,气泡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李荔将井中的水桶一点一点地提起来时,整个过程十分安静,再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唯有那股寒意,依旧围绕在她身边,提醒李荔如今的情况。 井中原本被搅动得泛起层层波纹的水面,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井下深处依然幽深无比,一眼望不到底。 那张曾经出现,又在水面剧烈荡起的波纹中破碎的脸孔,在水面平静下来之后,径自消失不见。 或许它正躲在即使李荔睁开眼睛,也无法看清的井下幽深的黑暗当中,暗中窥伺井口。 “看来是气泡声出现了。”李晓红做出判断,注视着李荔提起水桶,在转身后才睁开眼睛,远离水井。 水桶砸在水面上响起的动静,并不小,她站在厨房门口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李晓红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既然李荔已经亲身在她眼前示范过一遍,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证明纸张上的内容不是陷阱。接下来等到她打水的时候,要是出现类似的情况,只需要依样画葫芦即可。 这就是有另一名玩家存在的好处啊,如同做实验的小白鼠一样,生与死,总能给人以更多的启示。 这也正是她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原因。 人嘛,在有人替你冒险的情况下,能不冒险,还是尽量不要冒险,死道友不死贫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所有人作为言家现如今的一份子,都在努力的工作,适应着现如今的身份。 在这个下午的时间段当中,他们的工作并不平静。或多或少,每个人都遭遇到了诡异之事。 洗完碗筷的李荔将清洗干净的餐具送进厨房后,离开了这里,赶往下一个工作的地方。 厨房也没有恢复平静,在李荔离开后没多久,李鸣将菜圃新鲜采摘下来的蔬菜送到,属于李晓红的工作时间正式开始。 她接替了李荔先前的位置,一样的打水,然后洗菜,择菜。 打水的过程异常平静,闭上眼睛之后,没有气泡声出现,非常顺利。 在这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食材被送到厨房。李晓红几乎一刻也停不下来,将大部分的时间用在处理这些食材上面。 没过多久,厨房屋顶那高高耸立着的烟囱,就又开始缓缓地冒出了缕缕白色烟雾。 每当一阵风吹过,微风便会顺着门缝、窗户的缝隙,溜进厨房里。在屋子里四处乱窜,穿堂而出,再出来时,风中已经夹带有饭菜的香气。 菜单上的菜色,在李晓红忙碌下,一样一样的烧制出来。放到厨房里面,专门用来上菜的桌子上。 因为有脑中记忆的帮助,李晓红的时间掐得很准,在预订上菜时间到来之前,已经提前做好了全部的菜肴。 李荔在这时返回,开始上菜,将各色菜肴端到饭堂中的桌上整齐摆好。 这时候的饭堂中还是空无一人的状态,李晓红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智能手表的时间。 虽然还没有到下午五点,不过言家原来的这些下人们,用餐时间是与他们这些人完全错开的,提前了起码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点,中午的时候,李晓红有用心观察留意过。 还有就是,部分人不会来饭堂就餐。 例如殷管家,还有小姐言秀。他们两个人的餐食,都是直接让人送过去。 李晓红看向厨房案桌旁的李荔,后者正将盛着饭菜的碗碟,包括筷子一类的餐具,整齐放进红木餐盒当中。 负责给殷管家,言秀送餐食的,就是李荔。 李晓红喘了几口气,在厨房中做菜的时候,因为接触灶台,闷热得很。加上赶时间,生怕在言家家丁们到来前没及时做好饭菜,所以她是一刻都不敢停歇。 总算在这时候,可以休息。 其实给家丁们的饭菜,和他们这些玩家的饭菜,大差不差。除开家丁们凉菜的部分较多之外,其它基本一样,不用特意开小灶。 包括殷管家,言秀的餐食也是如此。 目送李荔拎着两个餐盒离开,之后没多久,李晓红便在厨房门口,看到了朝饭堂走来的几名家丁。 她又看了一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半,真不知道这些家丁们的时间怎么会掐的这么准。 家丁们陆陆续续赶来,在站在厨房门口的李晓红的注视下,走进饭堂中。 “我到底要不要去看一下?”李晓红皱眉,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 说实在的,中午到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转变会如此之大? 要知道,午餐时,这些家丁的餐食,可不是她做的啊! 李晓红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心,可她还是转身返回厨房中。 原先厨房和饭堂相通的那个小门,早在李荔上完菜后,被李晓红故意掩上。 并非多此一举,而是直到不久前,李晓红才突然记起,她那时候在距离井边不远处洗菜的时候,厨房的门是关着的。她只知道花儿在做菜,但是具体做了什么菜,一概不知。 包括后面,等到厨房门开了之后,她洗完菜走进去的时候,连通饭堂和厨房的小门是处于关着的状态。 她刚刚将小门掩上,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肯定有什么东西,他们不想让自己看见,才会关门。 但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除开后面发现这些家丁们吃得特别干净,光盘行动进行非常彻底外,其实现在仔细想想,他们吃得还很快。 李晓红的脚踩在厨房地面上,整个人突然僵立不动。 不不不! 不只是家丁们吃饭的速度,花儿做菜的速度同样的快! 即使她有洁癖,洗菜的时间比一般人要长上一点。 但不可能,在她洗菜的这段时间内,花儿做好了菜,那些家丁们也吃好了饭! 这速度,未免太快! 第167章 所听,所见 李晓红站在厨房案桌前,灶台的炭火还未冷却,仍在阴燃,皮肤还可以感觉到空气中蔓延的一股热意。 她试图让自己忙起来,拿起一双筷子,用筷子在大瓷碗中搅拌着里面的土豆丝,务必让各种调味品跟每一根土豆丝得到充分的融合。 可其实,现在的凉拌土豆丝,已经是搅拌过后的状态,无须再多此一举。 李晓红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这面前的凉拌土豆丝上,这只不过是用来遮掩她真正目的的掩护动作。如果有人从厨房门口路过,看到的只会是她正在专心做菜的一幕,完全想不到其它方面。 她的两只耳朵,早竖了起来,仔细倾听饭堂的动静。 之前是她在厨房外洗菜,再多么灵敏的耳朵,都捕捉不到饭堂中的动静。 现在她就在厨房里面,和饭堂中间只隔着一堵墙,一扇掩上的小门。这么近的距离,李晓红不可能无动于衷,当然要利用起来。 为此,她还特意站在靠近饭堂一侧的案桌前,在遮掩真实用意的同时尽可能的靠近饭堂。 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她不去见,用听的总行了吧? 没有脚步声。 现在那些家丁,应该在陆续走进饭堂才对,不可能不发出一点脚步声。 难道是他们走路都比较轻?李晓红心中不由得产生如此疑虑。 可说不通,一个两个的还说得过去。但所有人都一样,未免太过离谱。 李晓红一时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吱呀…” 随之响起的椅子移动时与地面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将李晓红发散的注意力全部收回。 那些家丁开始落座了,虽然只有声音,但她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相关的画面。 那么接下来,家丁们便会开始吃饭。 打工人又被称之为干饭人,平常只有两个时间段最是开心,一个是发工资的时候,另外一个就是吃饭的时候。 相信这一条,应该也适用在这些家丁身上。 可在挪动椅子的声音消失后,李晓红的耳朵没有再捕捉到什么新的声音。 时不时的,还会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响起,那应该是后面进入饭堂的家丁们带来的。可本应该出现的碗筷声音,李晓红一点都没有听到。 发出的动静再细微,在周围如此安静的环境下面,她怎么都能听到才对。 有些人在吃饭的时候,不会发出吧唧声。 可是在使用筷子,勺子的时候,不经意间难免会和碗碟发生碰撞,便会发出响动。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还可以勉强视为这个人的用餐礼仪很好。可是当一群人都这样的时候,这实在难以解释。 至少李晓红,想不到什么原因去解释这一刻的安静。 走路无声,吃饭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是这样,是所有人! 明明这些家丁,从外表看起来,包括他们的身份,给人的都是一种粗俗不堪的印象。 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吃饭? 耳朵再没办法提供给李晓红更多的信息,反而使她心底存在的那个疑惑变得更大。 其实李晓红完全可以等,等到家丁们吃完饭,李荔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去看一下饭桌上的情况,根据残羹剩饭得出最后的结论。 可结果要是跟先前一样,那不等于还是一无所得? 这些家丁究竟是不是人,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想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的简单。 “看一下,看一下就行了,偷偷的瞄上一眼。” “你先前特意把小门掩上,为的不是现在的这一刻吗?他们察觉不到的,那么细微的一条缝隙。” “看一眼,只需要稍微看上一眼,眼见为实,再多的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不同的声音回荡在李晓红的脑海中,一遍遍重复,在撩拨她那一颗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的好奇心。 没错,她故意掩上小门,为的就是这一刻,便于偷窥到饭堂中的情况。要是等那些家丁自己关门,将小门完全合上,用上再小心的动作去推开,难免发出细微的响动。 深吸一口气,李晓红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看向掩上的小门。 她抬腿,一步一步,缓慢的向着饭堂和厨房相连的那扇小门走去。 李晓红的动作很慢,十分的小心,一只脚抬起来,先是脚尖轻点地面,再是脚后跟平稳的落在地面上。 从其身后看,这蹑手蹑脚的一系列动作,偷感十足,像极了正准备做坏事的小偷。 可只有这样,她在行走时,才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从而引得门后,饭堂中家丁们的注意。 “咚咚咚。” 李晓红的心脏跳动得非常厉害,感觉热血一下子涌上脑袋身体,更因为靠近小门的行为而不自觉的出现一种战栗感。 在走出几步之后,她不放心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口空空荡荡都,没有其他人。 这才放心的继续向前移动。 李晓红最后一步落下,小门近在咫尺,她与饭堂中的家丁们,中间只隔了这么一道小门。 她弯下腰,扭头靠向一侧的门扉,在如此近的距离,耳朵几乎要贴在门上面了,还是没有捕捉到一点声音。 牙齿咀嚼食物的声音,碗筷碰撞的声音全都没有,小门后面饭堂中,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 定了定神,李晓红伸出手,手指抵在门扉上。 为了避免被家丁们看出异样,小门是差不多完全掩上的,只预留了一条非常小的缝隙。单靠这条缝隙,不足以让目光穿透,看清楚饭堂中的情形,而且角度也不对。 李晓红的手臂开始用力,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推动小门。 小门门扉向前移动的幅度非常小,如同慢动作一般。 与此同时,李晓红的眼睛则紧盯那条缓慢扩大的门缝。 她的视野从一线模糊的缝隙,逐渐多出清晰的景物。 先是一名家丁,再是饭桌一角,最后是大半张桌子,以及围坐在桌旁的众多家丁们。 是的,李晓红看见了,然而所见的一切,却让她瞪大眼睛,愣在当场。 这些家丁,围坐在饭桌旁。可他们,没有在吃饭! 因为他们手中,根本连筷子都没拿! 第168章 看见你了 没拿筷子,自然没办法吃饭,没有吧唧声,也没有和碗碟碰撞后发出的响动。 这是如此安静的原因。 至于用手吃饭? 别傻了,李晓红自己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那筷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何况在她的视野中,家丁们只是围坐在饭桌旁,手平放在膝盖上,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连手都不用,这是为什么李晓红笃定他们没有在吃饭的主要原因。 李晓红原本想要看一眼,只是看上一眼,就重新将门掩上,恢复成之前的状态,退回厨房。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继续观察。 倒不是说她的胆子突然变大了,而是处在她视线注视下的那名家丁的状态特别奇怪。 他闭着眼睛! 至于其他的家丁,因为角度问题,要不就是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外,不然就是露出一个后背,或者是被这些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家丁身形所遮掩。 她看不见他们的正面,同样,家丁们也看不到她。 唯一有机会看到她的那名家丁的眼睛还是闭上的,这才给了李晓红观察的机会和时间。 这名家丁的状态特别奇怪,不单单因为他在吃饭时紧闭双眼,迟迟不曾睁开。 还因为他的表情,那是一种特别陶醉,愉悦的奇妙笑容。 光是看见,便能让李晓红判断出家丁现在特别享受。 这样的表情,李晓红曾经在电视上,各种影视剧当中看过。 通常出现在品尝美食,或者是即将掏空身体的那一瞬间。 后者可以直接排除,这是在饭堂,周围又都是男人,再怎么离谱也没办法挂上钩。 食色性也。 食和色都是人的天性,食摆在色之前。 人和动物可以不繁衍,但是必须要填饱肚子。 再结合现如今的环境,李晓红很容易得出结论,这名家丁脸上的笑容,那种陶醉的神情,是在品尝到美食时才会出现。 可怎么会? 眼睛是自己的,连眨动的速度都非常之快,生怕漏过一点线索。 这名家丁确实没有吃饭! 手不动,没拿筷子,对,这证明不了什么,完全有可能他是在吃完一口饭菜后放下筷子。 但是!他的嘴是完全抿着的状态,腮帮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完全不像是在咀嚼食物。 何况李晓红对自己的厨艺清楚得很,在现实中,她鲜少下厨,不是什么擅长做饭的家庭主妇。即使抽取到身份后,拥有厨娘的相关记忆,她的厨艺也只是及格线往上一点,根本做不出什么让人闭眼,满脸沉醉享受的美食! 李晓红注意到了家丁脸上的细微动作,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咦声: “嗯?” 家丁两侧的鼻翼,正在有规律的一张一合。 动作十分细微,要不是她盯着家丁的这张脸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发现。 注意到了这点后,李晓红这才发现,整个饭堂中,并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有轻轻的抽气声。 普通人平时呼吸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鼻翼不会张合,不会有气声发出。除非你将手伸到他的鼻子前,才能感受到炙热的鼻息。 李晓红试着跟家丁一样,鼻子深深吸气。 在有意控制之下,她在吸气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细细品味,空气中萦绕的是饭菜交织的味道。 米香,还有菜香。 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极淡,在刚刚品味出来后,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错觉一般。 李晓红连忙又吸了几口气。 在有意识的筛选,分辨下,她迅速用鼻子在饭菜的香味中捕捉到了那丝飘散在饭堂中空气中的香气。 不是错觉。 李晓红眉头紧皱,要是让她分辨什么香水的香味,那她不说信手拈来,起码还有相当的经验。 现在让她分辨这一丝香气的具体来源,一点把握都没有。 “等等!香气?香气!”李晓红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难怪她总觉得这香气有点熟悉的味道,这是香,是香燃烧后散发的香味! 在之前,午饭过后的休息时间,苏山,徐源,陆游鱼到了厨房,徐源曾经就香气提出过问题。 她那时候还以为少年在口中说的在饭堂闻到的香气,是厨房中燃烧的香借由风传递过去的,不以为意。 可现在,又怎么解释得通? 如今的厨房里面,可没有因为祭灶神上的香! 那饭堂中的这一丝香气的来源,除非是有人在饭堂上香! 香,为什么要点香?李晓红的心突然一颤。 香的作用,无非是敬献神明。 还有… 鬼! 一开始只是怀疑,直到现在,这些家丁们的身份终于可以完全确定。 李晓红出生在具有浓厚宗族氛围的沿海三省之一,从小到大,初一十五,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传统民俗。搓金纸,从小跟着母亲去宗祠祭祀先祖,再没人比她清楚。 食香者,鬼神! 唯有点上香,先祖才能在某种层面上享用满桌的供品。 当然,香从燃烧,到燃尽的这段时间,供品它们吃。 之后就是每个小孩子最是期待的大快朵颐的时间。 这么一来,一切也都可以解释得通。 为什么徐源之前会在饭堂闻见香气,因为只有点香,这些家丁才可以开吃! 无须动筷,不用咀嚼,在香气萦绕中,将饭桌上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突然,李晓红的眼睛捕捉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饭桌下的地面上。 一张淡褐色的纸? 显得那么轻薄,在最后坠地前,在半空中歪歪扭扭,飘荡了有一段时间。 一名家丁弯腰,伸手触碰到了这张“纸”。 在纸被大手捏住边缘,从地上揭起的时候,李晓红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这不是“纸”! 是一张人皮,准确点来说是残缺的人皮,一张人的脸皮! 五官的轮廓,还有镶嵌在上面的一双眼睛。 等等!脸皮上怎么可能有眼睛?该出现的不是两个空洞吗? 李晓红呆滞,乃至震怖的瞬间,脸皮上那双原本呆滞的眼珠,微微出现偏转,直直看向她。 嘴唇还在无声的张合,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从口型可以看出它在说什么。 “看…见…你…了…” 第169章 救人救己 钟声响彻,在言家一天的工作到此暂时划上一个句号。 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苏山拿着铁铲走向凉亭。 在入夜前,应该平整的花园土地已经被他用铁铲重新平整过一遍,确保他不在花园之时,隆起的小土包中埋藏的尸体不会破土而出。 拿上几样工具,在选择去库房还是饭堂间,苏山选择了后者。 工具什么时候还都可以,只要不超过亥时。 反倒是他不及时出现,不知道会给徐源和陆游鱼带去怎样的心理压力。 对于自身在三人小团体中的地位,苏山还是清楚的。 他们两个人此时此刻应该与他一般,正向外走,会在上一次遇见的路口等待。 这回在花园拱门入园处,没有家丁等待,大概是默认他们熟悉了前往饭堂的路线,无须带路。 走出花园,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行,果不其然,在通向书房的路口处,苏山遇到了等候的徐源。 少年在看见苏山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挥舞手臂,高声道:“山哥!” 在有过之前的遭遇后,现在再看见熟悉的人,他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从徐源的表情上,苏山察觉到了不对劲。 人只有在骤然遭遇变故后,情绪才会出现非常明显的外溢起伏。 在其它地方,或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通过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出正确的答案。但在这里,即死游戏中,无非是生死危机。 在花园中工作的时候,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苏山其实也有透过书房半掩的窗户向屋中看过几眼。 现在想来,徐源遭遇危险的时候,应该就是他站在窗后,书桌前久久不动的这段时间。 “一边走,一边慢慢说。”苏山自然的走到徐源的面前,开口轻声道。 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向右转身,继续沿着石板道路前行。 徐源连忙跟上,被苏山淡定的表现所感染,他原本激荡的情绪逐渐得到平复。 “山哥,我…” 徐源开口,将书桌宣纸上出现的谜题,包括后面看到的穿着不同彩裳的六个小孩子,以及自脑袋突然从脖颈上掉落,成为一颗皮球的遭遇娓娓道出。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讲述自己成为一颗皮球后,在诡异力量的影响下滚动到沈正脚下的一幕。乃至于后来被沈正拿到库房去,差点被放进木架上成为那些孩子脑袋其中一员的惊险经历。 在述说的时候,徐源还是心有余悸。 就差那么一点,要是换一个粗心的来,那么一颗泪珠,都被手指的温度炙烫得近乎蒸发,并不足以成为他被拯救的关键。 “很好,你在答题的时候表现得不错。”听完后,苏山轻轻点头,不吝赞赏。 “嘿嘿。”徐源不好意思的一笑,他才不会刻意的说当时是代入谁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在有时间的情况下,遇事多想,多想一想,总能够发现更多的线索和不合理的信息。”苏山总结道,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能够做到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人在面临与自己相关的问题时,总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情绪,思维的限制,没有办法挣脱自身的束缚。 这也是许多人,常常在事后,才突然醒悟其实当时有更好的处理方式的主要原因。 徐源在答这个找球问题的时候,要是没有办法跳脱出自身思维的枷锁,根本没有办法发现文字中隐藏的那些陷阱。 文字,究竟会说谎,还是不会说谎,全在于那个解读文字的读者。 “其实我就是觉得答错的结果会非常的严重,所以反复思考后,最后才得出答案的。”徐源老实说道。 “对,要是答错问题的话,现在你大概率没有办法好好的站在这里。”以苏山现在看来,徐源的确说得没有错。 虽然答对了问题,所得到的不过是那一瞬间,那一颗眼泪的出现。 可恰恰,正是那一颗眼泪挽救了徐源。 那也是唯一,徐源在诡异力量的影响下脑袋变成皮球以后,得到的一次挽救自己的机会。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让沈正发现了异常,从而找到正确的答案,把皮球重新装回遗落在书房站立不动的无头身躯上。 徐源想到库房内,沈正拿出来的那支自动圆珠笔,脸上满是羡慕之色,“那支自动圆珠笔可真厉害啊!上面寄宿的笔仙,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不见得。”徐源的幼稚想法让苏山哑然失笑。 在列车上,因为【送嫁】这个游戏的缘故,他们互相交换,补充了一波消耗性道具。 处于不同列车的玩家经历的游戏不同,能够兑换的道具也不一样,互通有无是增加生存率的最好办法。 像沈正的拥有的那支笔,当时沈正只是浅浅的提了一嘴,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这苏山也能理解,类似的道具他也拥有,就是现在的右眼,只有固定的游戏才会产出的特定道具。 “他不是付出代价了吗?单单只是询问一个问题就不知道失血多少,要是再问更多的问题,问题的获知难度更大,那么相对应的代价也该增加才是,甚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苏山淡淡说道。 这类道具,说白了,增加玩家生存机会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速玩家的死亡。 等价交换原则。 徐源讪讪,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沈正在使用那支自动圆珠笔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更别提手臂上被笔尖划出的骇人伤口。 近乎自残的举动,当时不知道得忍受怎样的痛苦。 “还是多亏了他,不然现在我已经死了!”一想到这些,徐源就满心的感激。 “是啊。”苏山深以为然。 “要是当时察觉不到皮球的问题,或者干脆就是自私冷漠之人见死不救的话,现在你和他两个人应该都死了。”苏山眸光闪动,嘴角微微上翘出一道弧线。 他看得比徐源,沈正还要远,在行走的当下,已经琢磨出了徐源遭遇诡异后的连环陷阱。 徐源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满脸的疑惑不解:“嗯?” “你没有去库房领过工具,不知道库房墙上贴着的纸条内容。每样工具,必须在亥时之前归还,放置在原先的位置上。” “工具是这样,那么库房中其它的东西呢?它们是不是也算是工具?或者干脆纸条上的内容就是残缺不全的?” “既然那六颗“脑袋”存放在库房,代表它们也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么你呢?你算得上是其中的一部分吗?即使算,那么木架上所空出来的位置,真的会是“你”原先的位置吗?” 苏山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徐源发懵,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苏山也不需要他来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所以一旦察觉不到异常,将“你”放下去,那么你和他两个人的厄运将会一起爆发。” “那么不管不顾,干脆把皮球丢向一旁能行吗?”苏山对着自己发问。 “当然是不行的。”他缓缓摇头。 “皮球落在身为家丁的沈正脚边是意外吗?” “不会是意外,诡异力量影响下,哪有什么意外?反而是既定的命运才对。不然的话,为什么不落在我脚边,其他人脚边?那是因为,在工作时间内,能在言家自由行动前往库房的玩家,只有沈正这个巡逻的家丁啊!巡逻的家丁,本身就是要在言府中四下巡逻,检查有无异常之事,维护整个言家的安全。” “是啊,如果他面对如此明显的异常情况不去处置,那么所谓家丁的职责便已荡然无存。” 在自问自答间,苏山已经还原出了这次徐源遭遇的诡异的全部脉络。 看似只危及徐源一人,实际却是连沈正也含括其中。 救人救己。 沈正救了徐源的同时,也救了自己。 这算是另类的好人有好报么? 第170章 熟悉的矛盾感 苏山的一番自问自答,让跟在他身边的徐源惊掉了下巴。 一开始,他会觉得不可能吧? 可是越听,他越发觉得苏山的推理环环相扣,有理有据。 当沈正看到“他”这颗皮球的刹那,既定的命运开始流转。 有且仅有的最优解,便是将皮球放回他失去脑袋的脖颈上面。除此之外,其它的选择,都注定了两个人一同赴死。 “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必须把提前言秀婚礼的计划放上进程了。”从徐源的经历上,苏山感觉到了迫近的危机。 更不用说他,他这一天可是过得异常的充实。 那么其他人呢? 他们要是没有遭遇危险,苏山还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可要是他们的遭遇跟徐源一样,那就有意思了。 第一天的时候,危险出现得如此频繁,诡异事件层出不穷。 那么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于到言秀出嫁的第七天。 这当中,又得遭遇多少诡异事件?可不是次次都能全身而退,死里逃生。 “唉…山哥,可是想要提前言秀的婚礼也不容易吧?”少年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要是没办法尽早推动言秀婚礼提前,还得在言家待上七天,光是想想,他就头皮发麻。 前景黯淡无光啊! “不简单也只能尝试着去做,不然七天…”苏山摇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按照即死游戏的一贯德性,它是极力推动玩家积极探索游戏内容,主动发掘各类游戏信息与线索的。 游戏从开始,到中程,如果不是倒霉到主动去触及到必死的线路,那么玩家的生存率在一定程度上还算高。 但要是时间拖得越久,乃至于说是生存类游戏的最后期限,那么玩家存活下来的几率便会小得可怜。 像是这类可以提前结束的游戏,只要付出的代价可以承受,还是得尽快结束它。 因为,这才是第一天。 两人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内宅门口,在那边,有人正在翘首等待。 对等候的陆游鱼,苏山早有预料。倒是薛银月,这沉默寡言的女子也在一旁,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和陆游鱼汇合后,苏山看向陆游鱼的手臂,开口问道:“怎么样,下午这一段时间没有意外发生吧?” 他在陆游鱼手臂上没有发现什么新的青紫色印记,看来之前提到的应对办法还是小有作用。 “没有,都挺顺利的,自从我不管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事无巨细的开口问那名嬷嬷,并按照她所说的去行动之后,便没有受到刁难了。”陆游鱼答道,连走路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苏山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道:“那就好。”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无论是玩家本身,还是这些言家原来的人,都得忠于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不管在心底怎么想,都得基于自己的身份出发。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陆游鱼只要按照嬷嬷亲口确定了的方式工作,便不会再受到伤害的原因。 “陆同学,我跟你说…”见两人交谈结束,徐源适时的插话进来,向陆游鱼倾述自己下午的遭遇。 惯例走在三人后方不远处的薛银月默默听着,眸光闪动,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1234,从去饭堂的这段路程中,她陆续知道了从苏山三人到沈正身上曾经发生过,遭遇过的事情。但越是知晓,薛银月难免多出疑虑。 因为她在内宅中,给小姐言秀上课的时候,没有遭遇过什么诡异事件。 “那么我没有遭遇过诡异之事,会是意外吗?”薛银月开口道。 这是薛银月第一次开口,苏山也等了有一段时间。 故意在她身前交流,就是为了要引出她的好奇心,从而让她开口,挖出独属于家庭教师的那部分信息。 “是不是意外,还得去到饭堂,问过其他人才能够知晓。但是以我个人的看法来说,大抵不会是意外。”苏山侃侃而谈。 他这么说,并不是没有依据。 “内宅的存在,或者说,小姐言秀的身边,远比外宅其它地方要安全得多。你没有遭遇过诡异之事,陆游鱼虽然遇到了危险,但是危险程度,相较于其它人的性命之忧来说,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光听陆游鱼一个人的遭遇,苏山还不会这么说,但是当薛银月加入后,结果显而易见。 他所遭遇的土包,引路鱼,徐源遭遇的皮球,以及后续和沈正产生的联系,一步踏错,他们是立刻就死。 而陆游鱼,即使一天里面全做错事,被那嬷嬷往死里面掐,一条手臂也能撑过一天有余。 “有道理。”薛银月不假思索的点头。 听到苏山这么说,她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皱起眉头。 即死游戏里面,没有所谓的安全一说! “我平日里面教小姐言秀的,是一些新派的知识,例如吉利国,兰西国,罗斯国之类的地理知识。” “地理?”徐源竖起耳朵,这他还挺拿手。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不过在我看来都是…”薛银月停顿了一下,才找到了对应的形容词,“浅尝辄止。” “在这时候开眼界?”苏山挑眉,感到讶异。 结合时代来看,以言家的财力,让女子读书不是什么难事,开眼看世界更是简单,否则也不用请一名女先生特意来教学。 可是时间不对。 真论家学渊源,言秀怎么都不该在这时候才接触到这些东西。 何况在言秀出嫁前还教授这些近乎于基础的知识? 老一辈的思想更加固执,难以改变,在传统文化里面,这时候怎么都该提到有关于相夫教子的内容。 又是熟悉的矛盾感。 跟第一次见到言家的府宅一样,明明这么气派,有实力的人家,先不说蓄奴,一些父死子继的雇工总是有的。根本没必要,也没有那个需求,需要去将仆人换过一遍,更别说里面还有些核心关键位置。 现在又是言秀,自小在言家成长的大家闺秀,该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才对。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上课?还是一些现代小学生都能了解的知识。 以至于此时此刻,苏山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所谓的言家,真的存在吗? 就像是临时搭建的舞台,配上临时演员,在演一轮谁都不知道剧情的剧目。 第171章 头朝下?还是脚朝下? 无意识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饭堂门口。 饭堂中央的桌上,早已摆满各色菜肴。 比中午的时候还要更早一些,看来不管苏山,还是其他人,全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代入自身在言家的身份,开始熟悉工作。 比起苏山四人刚刚才到,饭堂中早有人在等候。 李荔,李晓红坐在中午坐的位置上,在看见四人到来的时候,微微点头示意。 在跨进饭堂的时候,徐源眉头一皱,不自觉的看向那扇连接厨房的小门,“嗯?怎么又是香的味道?难道又在祭灶神?” 鼻间萦绕的除了饭菜的香味外,还有徐源并不陌生的香点燃后散发出来的香气。他立刻联想到这味道的来源处,也就只有临近的厨房。 “不过好像要比中午的时候要浓许多?”几乎是在前者话音落下的时候,陆游鱼便接上开口不确定的问道,她也闻见了迥异的香气。 “没错。”苏山看了一眼陆游鱼,少女的感觉没有错。 徐源在他们这几个人里面,属于嗅觉最灵敏的一个。中午来到饭堂时,最早闻出饭菜香味中夹杂着一丝奇怪香气的就是他,经由他的提醒,苏山后面刻意的去嗅闻,才从中寻找到了那丝香气的踪影。 现在则不一样,不用徐源提醒,在踏入饭堂时。 不,还要更早,在饭堂门口将手上拎的工具放在一旁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燃香的香味。 几乎不用刻意搜寻,去仔细分辨,便可以将它从饭菜的香味中区分出来。 在落座前,苏山特意走到小门前,朝内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在灶台上,他发现了一碗生米,以及插在米粒中间的三柱燃烧到一半的香。 “祭灶神?”苏山转身回到桌旁入座。 未免太过勤快了吧?如此频繁的祭祀,不免让苏山当下产生疑虑。 “那三柱香,是花儿点燃的吗?”苏山看向李晓红,开口问道。 面对他的询问,李晓红肯定的点头,答道: “嗯。” 厨房几乎就是李晓红的主场,从她回答时脸上的微表情苏山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自然采纳了这个答案。 没有等待太久,其他人陆续到达。 刚坐下,纪泽言立刻指着桌上的那盘炒熟的绿叶菜说道:“这一盘菜都是从菜圃中摘下来的,我个人还是建议别动为好。” “另外就是这青菜豆腐汤,里面的菜也是菜圃的。” 正准备动筷的徐源。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 “另外这土豆丝,鸡肉,红烧肉账上都有,可以吃。”纪泽言手指又遥遥虚点了其它的几道菜肴。 听他的话说完,徐源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一顿得就吃这些白米饭呢。 “对,那几样菜都是我从菜圃中采摘的。”李鸣从旁佐证。 在说话时他的目光有些闪躲,有意识的躲避苏山的视线,不敢与其产生实质性的接触。 看出苏山面色如常,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先前的小动作后,李鸣在心中暗道一声侥幸。他也变得坦然了不少,开始向饭堂中的众人讲述采摘菜叶时出现的异状。 成年人的世界,可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有的只有权衡利弊,虚与委蛇。 哪怕是仇人,只要利益足够,都可以谈笑风生。哪怕是亲朋好友,只要利益足够,都可以果断出卖。 功利,以结果论。 李鸣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大到让苏山可以忘记先前那比恶意的算计,他为的,不过是榨干李鸣这个人的价值。 这场游戏只有十个人。在仅有十名玩家的当下,可以说是一个少一个。 消耗品,自然得用到合适的地方,苏山还指望李鸣可以趟出一个死亡陷阱呢。 杀人,再简单不过。困难的是怎么去敲骨吸髓,让一个人连死都为你产生效益。 “惨叫声?嬉笑声?”听着李鸣的讲述,苏山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韩胤环视了其他人一圈,他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发出声音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诸位,你们不觉得只采摘菜叶这点有点奇怪吗?” “对的,这是青菜,又不是韭菜,割一茬长一茬。”身为警探的沈正自然可以get到韩胤所说的奇怪之处。 “另类的收割方式,再结合采摘时的惨叫声和嬉笑声,很像应激反应,也就是说,虽然看上去是菜,但它们很有可能并不单纯只是菜,而是有一种另类的生命体。”苏山加入讨论中。 “你们说,这些菜会不会都是人呢?”韩胤提出一个惊悚的设想。 他抿起了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住上扬的嘴角。 “人?”徐源是去过菜圃的,一想到菜圃田垄中栽种的那一棵棵菜都是一个个种在泥土中的人,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几下。 话说回来,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到底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到底哪种方式便于汲取营养? 害怕之余,有离谱的念头从少年脑中冒出。 接下去,众人就自身的遭遇,开始新一轮的交谈。 这其中,同样包括了李晓红。 “哦?你看见他们吃饭了?”苏山对于李晓红的遭遇格外的关心,摸清那些家丁的身份,以及他们的行为特征,有助于他侧写出家丁们的危险程度。 “对,狼吞虎咽的,跟饿死鬼一样。”李晓红肯定的答道。 话说完,她突然一愣,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继续回忆,又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她当时的确是看到那些家丁围坐在桌旁,大快朵颐,相关的场景至今还铭刻在她的记忆中。 那些人跟饿死鬼投胎,没吃过饭一样,连吃完的碗碟都要舔过一遍,别提多恶心了。 苏山微微点头,家丁嘛,平日里面干的都是体力活,还都五大三粗,能吃并不奇怪。 不过,他也没有偏听偏信,虽然相信李晓红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所隐瞒,可他等一下吃完饭后还是打算去看一看家丁们吃完饭后遗留的碗碟。 第172章 谁在说谎? 天黑了,夜幕降临。 苏山静静地坐在桌边,屋内一片寂静,唯有微弱的光线从他身旁的桌面上散发出来。 放在桌面的灯盏上头,灯芯微微颤抖着,燃起的火焰舔舐着蜡烛,向着四周围发散出昏黄的光亮。 拉长的黑影散落在他的身后,地板上,床榻边,形成并不连贯的影迹。 一半亮,一半暗。 仅靠蜡烛,甚至连屋中角落的黑暗都无法驱散。 在那些角落,甚至还有深沉的阴影遍布,拒绝了烛火和目光的探寻。 苏山看了一眼手腕上智能手表的时间,距离亥时,也就是九点,还有十几分钟。 吃完饭后,众人没有在饭堂中停留多久,也没有继续探索言家,而是选择早早的在入夜前,也就是七点左右,回到了各自居住的房间中。 在这个时代,没有电灯一类的照明工具,因此太阳下山后,整个言家大部分都被黑暗笼罩。 即使有些地方悬挂着灯笼,但也只是起到了一种心理安慰的作用。 毕竟,以灯笼那微弱的光芒和有限的照明范围,实在难以对周围环境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它们所发出的光亮,就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般,虽然存在却又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这样的照明效果,与其说是提供了有效的光线,倒不如说只是给人带来了一丝虚幻的安全感,聊胜于无罢了。 谁都无法知晓言家那些黑暗的角落究竟隐藏什么东西,在这到来的第一个夜晚里,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每个人在工作时,在因为工作原因久待的场所内,或多或少都遭遇了诡异之事。 这是针对不同个体的。 唯有夜晚不同,每个人所掌握的纸张上记录的禁忌,关于亥时之后的记录完全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言家的夜晚,所有人都要平等的面对相同的威胁。 饭堂内进行的第二次交流,基于每个人的经历,汇总整合后,包括苏山在内,众人得出的结论是尽快促成言秀出嫁。 无论他们所在的言家,是不是由每个人的工作,以及所处工作环境中存在的小的怪谈组成的大的怪谈世界。 那么这个世界的主体,或者说整个怪谈的主线,一定跟言秀出嫁紧密相连。 其实,关于怎么给出嫁的言秀送上最鲜艳的玫瑰花,苏山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不过这是明天才该去考虑的问题,苏山现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身为厨娘李晓红为什么说谎? 厨房的那些家丁使用过的餐具,非常干净,上面干净得没有遗留一点污渍,油垢。 用光可鉴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据李晓红所说,这是因为花儿在家丁用完餐后清洗了一遍。 要是没这么说,苏山还不会那么快察觉出异常。 因为在中午,李晓红那时候的说辞可是完全不一样,她是准确表达过不曾见过花儿洗碗。 那么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为什么花儿的行动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从不洗碗到洗碗,不同的过程,相同的结果—家丁使用过的餐具异常干净。 那就有意思了,既然那些餐具,即使无人清洗,都是异常的干净。为什么花儿在下午家丁们吃完晚饭后还要洗碗? 所以,苏山更倾向于李晓红说谎了。 至于她为什么说谎,想要遮掩什么,这点苏山还不得而知。 这仅仅只是猜测,因为之后苏山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并细心的观察李晓红的微表情以及肢体动作。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李晓红说谎的蛛丝马迹。 人在说谎的时候,会目光躲闪,有心跳过快引起的脸红,耳朵通红。还有可能是下意识的小动作,摸鼻子,紧握双拳等等。 除非是经过专业的训练,或者是经验使然,不然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在说谎的情况下出现以上的一条,多条表现。 据苏山所知,李晓红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妇,即便再会说谎,也不可能在他这样的专业人士眼皮子底下不暴露出任何问题。 可他确实没有从李晓红身上找到任何说谎的痕迹。 好在苏山并不是那种轻易否定自身的人,在得不到任何线索的当下,他将这份疑惑暂时埋藏在心底,留待之后继续观察。 “不过…”苏山注视着烛火,燃烧的灯焰成为他双眼瞳眸中心处橙黄色的花朵。 “为什么会没人死?”他喃喃自语道。 言家的每个区域,都存在着对应的怪谈,有独属于那块区域的禁忌,危险,这是肯定的。 从每个人获取的纸张上的内容证明了这点。 包括众人一天下来的遭遇。 苏山自己,在上午的那段时间可是连续遭遇了两次致命危机。 徐源所遭遇的危险,更是波及沈正。两个人当中有哪一环出现错漏,不管是徐源答错问题,还是沈正放错皮球,不管皮球,都会导致两个人一起死去。 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可其他人除了受到惊吓,一点不危及生命的伤害外,一天下来,没人死去。 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是苏山非要有人死去才开心,只是因为不合常理。 要说游戏刚开始,难度不会太高,不会出现伤亡,可他自身的经历,徐源沈正的遭遇算什么? 可这又引出对应的悖论,即死游戏不可能厚此薄彼,明明他们三个遭遇了致命危机,其他人不该例外。 除非,有人说谎。 每个人在工作时,基本都是独立的,没有和其他人产生任何联系。 即使有人的工作,在工作时间内,不局限于某处,和其他人之间产生的联系也非常短暂。也就是说,其他人身上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除了他自己,别人无从得知。 内宅例外,因为言秀身边同时存在陆游鱼,薛银月两人,两人可以互相佐证。 那么真的不曾出现伤亡吗? 还是他们当中有人说谎了? 可人如果死了,又如何说谎?还是说…老一套? 苏山眉头紧皱,感到无比棘手。 因为每个人都是分割的信息孤岛,有限的接触只在午休时间,以及晚饭过后,注定他不可能知道其他人身上发生什么。 即使他们真的说谎,他也无从得知。 “梆梆梆。” 门外,传来了敲击竹梆子发出的声音。 苏山反应过来,看向手腕的智能手表,果不其然,亥时到了。 这是独属于更夫韩胤一个人的工作时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173章 小心火烛 站起身来,苏山缓缓地走到窗边。 在入夜以后,屋子的门窗已经紧紧关闭,从里面被苏山反锁。 尽管如此,这些古制的木窗户仍然无法完全阻挡外界的视线。当它们合拢时,半扇窗户与半扇窗户之间依然存在着狭窄的缝隙。只要有人靠近,目光就能够穿过这些缝隙,清晰地捕捉到屋中发生的事情。 同样,从屋中,苏山也可以借助窗户存在的缝隙向外窥探。 他的头凑近窗户中间的那条缝隙,目光落入屋外的世界。 在漆黑的夜色中,那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笼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它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宛如夜空中一颗孤独的星辰。 灯笼里面的烛火熊熊燃烧,亮光透过白色的纸,勉强驱散了一小片的黑暗。 可当烛光触碰到远处的黑暗时,光亮一下子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给淹没,吞噬殆尽。 在烛火照亮的方寸之地,是韩胤亦步亦趋的身影。 两人之间存在着一小段距离,中间被黑暗所阻隔,苏山只能看见韩胤大概的身形轮廓。 韩胤一手提着一个灯笼,灯笼悬在身前,为他照亮前行的道路。同时,也在黑暗中,描绘出清晰的移动轨迹。 在他的腰侧还挂有圆柱形的物体,那应该是削下竹节制成的梆子。 饭堂吃完饭后,回到男厢房之前,苏山还去了一趟库房归还取用的工具。恰巧也就是在那时候,他遇到了韩胤,同时知道了作为更夫的韩胤,晚上所用的工具。 除却带着提杆的纸灯笼,外加蜡烛,还有竹梆子外,剩下的就是用一整块木头制成的小木槌。 “梆梆梆。” 韩胤扬起的右手落下,手中的那支小巧的木槌圆球形的顶部锤击在竹梆子上,发出响声立刻向着四周围的空间回荡开来。 声音清脆,具有非常良好的穿透性,在黑夜里面应该可以传得很远,这是苏山听到时的想法。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敲击竹梆子发出的声音即将消散之际,响起的是韩胤那磁性的嗓音。 这个深沉的黑夜里面,在这个诡异与危险并存的言家当中,因韩胤而产生的响动,都将成为平静湖面上投下的那一颗石子,带起无尽扩散的波纹。 正如他现在,站在窗后,注视韩胤的背影逐渐远去,即将消失在视野中一样。 男厢房那些带着光亮的屋子里面,又有多少人,如他一般,正目送韩胤离开? 苏山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韩胤每一次敲响竹梆子,每一次开口后,会吸引来多少那些潜藏于黑暗中的诡异之物。 毕竟深邃,寂静的黑暗中,任何一点光源,一点刺耳的响动,异于这现有一切的,终将被同化,或者抹去。 说到底,现在苏山只能祝韩胤好运。 希望韩胤如他所想,是他们这一批玩家中,手段最多,实力最强的那一个。否则这么一个黑夜,都不晓得他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山退回桌边,看向桌上的蜡烛,脸上多出了几分思虑之色。 “小心火烛?” 若是在寻常的地方,这句话不会衍生出什么特别的含义。 以如今身处的环境而言,因为建筑多是木制,一旦不小心引燃,会迅速演变成为火灾。 的确是该小心。 苏山从裤兜中取出那张早上在屋中桌下寻找到的纸条,展开来,纸上对应的内容迅速映入眼帘。 【亥时前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窗紧闭,反锁。入睡时,务必吹灭屋中的蜡烛。如果在熟睡时,听到凄厉的叫声,小孩的哭嚎声,可以直接忽略。这是野猫的叫声,只要将附近的那窝野猫处理干净,入睡后也就不会再被打扰。】 现在确为亥时无误,身为更夫的韩胤开始工作,他手腕上佩戴的手表时间也佐证了这点。 按照纸上的内容,苏山早已将门窗紧闭,还将屋门反锁上,上了门栓。 危险应该是来自于夜晚的屋外,而非屋内。 纸张上内容的后半部分出现的凄厉叫声,小孩的哭嚎声,提到与之有关联的是言家存在的那一窝野猫。 不管那是野猫,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苏山不可能不确定屋子的安全就在此准备度过一夜。 回到男厢房自己所居住屋子中的那一段时间,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又在屋子里面里里外外翻找了一番,直到确定居住环境里面没有什么异常才停下动作。 现在让苏山迟迟下不了决心,产生疑问的,也就是剩下的那一句:入睡时,务必吹灭屋中的蜡烛。 这一条,恰恰与刚刚听到的作为更夫的韩胤喊出的话语,出现前后呼应。 既然是入睡时,现在他还没有入睡,人还清醒,自然不需要去吹灭蜡烛。 苏山考虑的是入睡之后的事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亥时已经到了,该考虑的也就是夜晚入睡之后的事情。 虽然纸张上没有标明,必须要他在亥时后入睡。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坚持,不睡觉是可以的。 可白天,根本没有多少让人补觉的时间啊。 一旦在工作中走神,或者打盹,恰巧又被巡逻的家丁撞见,那么会有什么结果不难预知。 况且最为关键的问题,根本不是睡不睡觉,而是蜡烛的作用! 在入睡的这段时间内,蜡烛的点燃与否,究竟会带来什么样变化? 蜡烛的两种状态,导向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未知结果。 这正是苏山觉得棘手的原因,因为未知,因为手头的线索不足以支撑他推导出来一个大概的轮廓。 为什么入睡时,务必要吹灭蜡烛? 他注视烛火沉默半晌,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九点刚过,才到十分。 苏山记住了当下的时间,蜡烛不急着灭,再等一个小时便见分晓。 根据到时候得出的结论,他再做出对应的选择。 现如今,也只能这样。 第174章 变化 目送韩胤远去,徐源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苏山居住的屋子,透过窗户映照出来的光亮在黑夜中是那样的显眼。 “没有吹灭蜡烛么?”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徐源已是心满意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亥时已过,苏山还没有选择吹灭蜡烛,但他也根本不需要得到答案,只需要依样画葫芦即可。 苏山不熄灭蜡烛,他也不熄灭,总之在有参照目标的情况下,作为一个跟随者,可要安全得多。 对面还存在着亮光的屋子并不止苏山居住的那一间,很明显有人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徐源走到屋子的另一边,再度俯下身子,眼睛借着窗户缝隙向外观察。 同样,跟他居住在这一侧的另外两人,他们居住的屋子还向外透出光亮。 除却作为更夫,入夜后只能外出工作的韩胤,男厢房区域住人的五间屋子,明明亥时已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按照纸上的内容去吹灭蜡烛。 基于什么样的目的,徐源还是清楚的,因为他就是这样。 人为什么要从众? 很简单,风险分散。 如果不灭蜡烛,会引发危险,五个人那就是每个人五分之一的概率。 当然,如果是一齐遭遇危险,那当他没说。 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出现才对,对此徐源还是有一定把握。 不是他过于乐观,而是这个夜晚,太过漫长。从亥时开始,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中的晚间九点,到隔天的早晨八点,中间有足足十一个小时。 十一个小时,再怎么样,危险总不会在刚刚开始就降临的吧? 与此同时,隔了大半个言家,坐落在另一侧的女厢房,存有亮光的屋中,有人正向着桌上的蜡烛一步步靠近。 “吹灭蜡烛,吹灭蜡烛,吹灭蜡烛!”李晓红盯着燃烧的蜡烛,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她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奇怪,先是迟疑,脸上挣扎之色很重。等到距离蜡烛越近时,又变成畏惧,并且随着和蜡烛之间距离的缩短,畏惧变得更加的浓厚。 直到最后,她脸上突然出现一股莫名的狂热。 怦怦怦。 李晓红的心脏猛烈跳得不停,一下子快要挣脱心房,从胸膛中跳出。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可是屋中只有她一个人,她自己也觉察不出身上的不对劲。 明明正在燃烧的蜡烛释放的热量有限,以李晓红现在与蜡烛间存在的距离,再如何敏锐,也根本感觉不到细微的温度变化。 可她,却有一种身体在火焰的炙烤当中中,即将融化,燃烧殆尽之感。 正是这种感觉,使正在接近的她产生畏惧,又在逐渐靠近中,转变成为了一种想要尽快将威胁源头给抹除的迫切。 等到距离桌子还有一步的时候,李晓红停下脚步,她低下头,嘴对准了蜡烛,腮帮子鼓起,用力吹出一口气。 “呼!” 劲风带着从嘴中一并喷吐而出的细碎唾沫,一下子袭向蜡烛。 烛火摇晃间,四周一阵明暗不定。 最终,蜡烛被吹灭,黑暗瞬间降临,笼罩了整间屋子。 环顾四周,明明身处在黑暗中,李晓红心底深处,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心安感。 “嗯?吹灭了蜡烛,这么果断的吗?”看到李晓红居住的屋子中的亮光消失,李荔顿觉奇怪。 她不知道李晓红这么果断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但她也不敢轻易去模仿。 剩下的两间屋子,可全都是亮着的。而且她现在并无睡意。 从屋子里面获取的纸张,她也是翻来覆去看过了好多遍,清楚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 在这种环境当中,说真的,一个人很难睡着。 李荔叹了一口气,站直身体。 一墙之隔的外界,每一寸土地都被黑暗彻底占据。 在白天,尚且战战兢兢,何况现在? 在夜色下,现在究竟在酝酿着什么呢? 李荔不知道,甚至于不敢多想。 寂静的菜圃,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不是虫鸣,是比虫鸣更加细微的声响。如果不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这声音也根本不可能捕捉到。 有点类似于泥土与泥土之间相互剥离,掉落于地面时带来的响动。 这个春夏交替的时间,又在菜圃这样种植有许多蔬菜又有大量泥土的空间,可诡异的,没有一点来自于昆虫的鸣叫声。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最小的生命体之一,生态环境的组成部分,远离了这里。 死一般寂静中,唯有泥土的簌簌声越渐频繁。 一只手掌,探出地面。 再是另外一只。 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扒拉住了两侧的土地,用力朝下一撑。 从隆起的土包中,一颗脑袋冒了出来,泥土从头颅的四周掉落,土腥味夹带尸体长时间发酵产生的臭味弥漫在菜圃里。 看不清它的具体面容,只知道有白色的线条在其眼睛的位置游走。因为颜色异于黑暗,这才显得格外突兀。 一只手掌伸在眼前,青灰色的指尖,有发黑的尖利指甲。 食指与拇指轻巧的朝前一探,指甲合拢,白色的线条被从眼中向后挑出,还在不断的扭动,拼命挣扎,然后在指腹间炸裂成为一团腥涩的汁液。 那是蛆虫,以尸体为食,最终选择在脑部,眼珠这样饱满多汁部位安家的蛆虫。 一条一条,随着蛆虫的抽离,那两颗残缺浑浊的眼球,突然动了一下,扫视眼前一圈,最后定定的看向面前的地面,那里存在半个被刻意抹除,却抹除得不完全的脚印。 再是上半身,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散乱的披在身上。 豁开的胸膛中,森白的肋骨与肋骨中,裸露出小半个心房。那里是一颗不知道何时死去,失去生命活力的暗褐色心脏。 紧缩的一团,上面是血液凝固后形成的斑块。 最后是双腿,一个高大的身躯,挣脱原本厚实泥土的捆缚,脱离了深埋的地底。 它朝前踏出一步,赤裸的脚底板落下,和地面残缺的脚印重合。 第175章 辛勤的农夫 这是一具高大的男尸,远比一般人要高大许多。再加上不知道在地里埋藏了多久,微生物在其身上大量繁殖,腐败的气体将皮肤撑开,使其身体变得无比臃肿。 之所以没有完全呈现出巨人观,乃至于最后膨胀到极限,爆裂成为无数的碎块,那是因为埋藏在地底,身体四周围有土壤紧密包裹所致。 大概也因为他还保有行动能力,在夜晚里还时不时从地底钻出,在菜圃中活动的缘故。 当大脚彻底落在地上时,将那枚残缺的脚印覆盖。 “呜。”仅有一个人的房间中,李鸣骤然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发出一声呜咽声。 他的手,连忙捂住胸口。 然而这股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刚只是错觉一般。 李鸣迟疑的松开手,疑惑的低下头,满脸不解。 作为体育生,要是心脏有问题,当初他也根本不会被录取。身体更是因为常年锻炼,科学合理搭配的饮食,十分健康,没有任何隐疾。 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心脏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没有任何预兆。 “该死,难道我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禁忌?”虽然疼痛早已消失,连一点残余都没有遗留,李鸣的表情却变得格外的难看。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个诡异的所在!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应该被忽视,而且还是心脏这种重要的器官。 “呜。”高大的男尸喉咙动了动,它的声带早已经被蛆虫啃食得不成样子,勉强只发得出带有遗憾意味的音节。 张开又合上的嘴巴,发黄的牙齿碰击之下,汁水飞溅,有见到光亮从嘴中钻出的蛆虫被牙齿分成两截。 带头的一半身体,被重力捕捉,笔直坠落。 男尸站在原地的当下,从腐烂的皮肤中,有蛆虫钻出。 扭动的小半截身躯,带着黄褐色的脑袋摇摆。 伴随着“啪嗒”声。 脓包碎裂,腐臭的液体四溅。 不止一只,皮肤的凸起,还未碎裂的脓包也不止一个。 那些先露出头来的蛆虫,每一只的身体都胖乎乎,肥嘟嘟,在男尸上汲取了足够多的营养。 现在脱离忙碌的进食状态,不过是由于男尸移动时身体突然带来的震动。 男尸抬脚,脚下一个新的脚印,取代了原来那枚残缺的脚印。 它整个人像是凝固的雕像一般,保持一只脚抬起的姿势,怔立原地不动。 感应若有似无,脚印存在于每个角落,可仔细去追寻之时,又消失无踪。 寻找不到目标。 它的脚终于落下,向前踏出一步。 脚陷进柔软的土壤中,脚板底下的泥土被压实了,区别于周围。 男尸向前行进,顺着菜圃中分出的田垄与田垄之间的间隔开始游走。 在它的身后,出现了许多由它踩出的脚印。 此时此刻,这具男尸,就像是菜圃的真正主人,一名勤恳的农夫般,四下检视那些种植的蔬菜。 当男尸那浑浊还带有被蛆虫啃噬出的缺口的眼珠,注意到蔬菜上消失的菜叶。 “呜!”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 可因为缺失声带的原因,声音其实很小,根本没有传出菜圃,只在这片小小空间回荡。 心中的怒气得到小小的宣泄后,男尸的注意力又转到面前的蔬菜上。 他毫不犹豫的抬起左臂,上面是腐烂得不成样子的皮肉。 大片的皮肤剥落,裸露出底下坑坑洼洼的青色肌肉。 即使有的地方还有皮肤遗存,但以其皱巴巴凹陷下去的模样来看,内里不知道被蛆虫啃噬成什么样子,还能剩下多少。 事实上就在现在,皮肤上凸显出的正在蠕动的线状纹络,那是蛆虫正在活动的表现。 下一刻,男尸的右手落下,手指上锋利的指甲划破皮肤,深陷进肉里,将一大块肉,连带肉中的蛆虫,给完整的剔出。 男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先不说它脸上的肌肉能否支撑其做出生动的表情,单说不知道死去了多久的它,早已在死去的那一刻,失去了痛觉这种东西。 白胖胖的蛆虫,还在男尸剔下的尸块中拼命挣扎,扭动,试图钻进深处,隐藏自身。 它并没有感知到,栖身的尸块,在双指的夹缝间,已经滑入右手的掌心。 “啪滋!” 男尸右手五指猛的合握,尸块与尸块中的蛆虫,被一起捏得爆开,成为相互混杂,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肉泥! 男尸抬起右手,拳头悬在一棵蔬菜上头,掌心挤压出的腥臭液体,自指缝间一滴一滴向下滴落。 每一滴暗沉的水珠,在接触到蔬菜叶片的一瞬间,都会被蔬菜直接吸收,连多余的一丝水分都没有余留。 “啪嗒。” “啪嗒。” 每一声,都有如雨点在击打叶片。 这棵蔬菜,在一滴滴“雨水”的滋润下,尽情的舒展身躯。 直到掌中的肉泥被榨干最后一丝水分,男尸这才松开手掌,任由肉泥下坠,糊在菜叶上。 它走到另一棵蔬菜前,木然的抬起手,再次向着缺失一大块肉的左臂抓落,再次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继续重复之前的行动,将自身的血肉,化为蔬菜成长的资粮。 每到这时,男尸便会感觉到心脏缺失的那些空洞,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填充,得到一种短暂的满足。 是收获的喜悦?还是亲眼看着自己所培育的作物长成的欣然? 男尸不知道。 它只知道满足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正因为知道心脏被填满是一种什么感觉,它才会在每一个夜晚重复浇灌菜圃中的这些蔬菜,以取得每一次那一秒钟的满足。 即使它这个农夫,用以浇灌的雨水是用自己血肉榨出的尸液,用以滋润的肥料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换过选择。 今天下午刚刚被李鸣摘取了几片菜叶的蔬菜,汲取了来自男尸尸身上一部分蕴含的营养后,在原先被摘取叶片的位置,肉眼可见的,有新的菜叶长成。 叶片,微带湿润,水灵灵的,还朝外散发一种淡淡的清香。 第176章 多出的脚步声 韩胤提着灯笼,独自走入黑暗中。 从一个光明的所在,走进一个未知黑暗的前方。 在他身后,逐渐远离的男厢房区域,房屋中透出的亮光,虽然黯淡,好歹在夜色中还能给人慰藉,指引前行的方向。 至于前方,一片浓厚的黑暗,密布在视野尽头。 左手提的灯笼,光亮不过照亮韩胤周身,以及面前两三步的距离。并且在行走间,灯笼左右晃荡,导致里头蜡烛的灯焰忽明忽暗。 连带着韩胤的脸庞,在火光闪烁间,都变得阴森起来。 韩胤没有回头,人数所带来的不过是虚假的安全感。 别看男厢房有其他玩家存在,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被分割的单独个体,与他现在的处境没有根本上的不同。 人这种生物,向来自私自利,并不可靠。 今天的夜,有些深沉。 漆黑的夜空,只看见伶仃的几颗星星闪烁。 至于月亮,则被厚厚的云层遮蔽,投不下一丝月光。 韩胤走入漆黑的廊道。 斜倾的影子,映照在一侧围墙上头。 “哒哒哒。”寂静无声的夜中,由他踩踏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梆梆梆。” 敲响竹梆子,清脆的梆子声,被两侧的围墙阻碍,转而向着前后扩散开来,传得很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属于韩胤的声音,在梆子声即将消失时响起。 虽然所在的廊道,四周并无灯笼,自然也不会有火烛,可韩胤还是非常尽职尽责。 “哒哒哒哒。”当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是继续回荡的细碎脚步声。 韩胤脸上出现诡秘的微笑,是七分欣喜两分讶异,以及一丝…满足? 很难想象,一个微笑中会有三种不同的情绪交织。 “抓到你了。”韩胤停下脚步。 刚刚的脚步声中,多响了一声。 刚刚,他事实上朝前踏出的四步中,只有前三步,是不加控制,非常自然的行走,由此才会有脚步声。 可是第四步,在有意控制下,他的右脚是脚后跟先着地,再然后是脚底板轻轻落下,直至完全接触地面。 由点及面,动作非常轻,所以没有一丝声响。 是的,韩胤可以确认。 那么第四下脚步声,究竟是谁发出的? 放眼望去,前方灯笼散出的光亮所及之处,看不见其他的人。 至于两侧,高大的围墙阻隔左右,虽然能够容纳五六个人并排行走,但是在这狭窄的廊道内,也仅有韩胤一个人。 但真的是这样么? 在他身后,那视线盲区内,真的没有其它的什么东西存在? 当心中产生相关的系列疑问后,自然而然的,会有想要回头一探究竟的冲动。 韩胤克制住了,他笔直注视前方,没有回头。 【不要回头。】 这是他获得的纸条上,非常突兀的四个字,与此相关联的,再没有丁点其它的信息。 正因为如此,在走入廊道内,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后,他才会刻意的来这么一回试探。 如果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跟随的话,要是悄无声息,那么它现在肯定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不然,它必定要借助什么机会来隐藏自身移动时所发出的动静。 思来想去,梆子声,言语声,还有自己的脚步声。 这些由他制造出的动静,恰恰也是对方的机会。 要不是刻意设计,几乎无法察觉。 因为那脚步声,完全与韩胤移动时发出的脚步声重叠,完全一致,不分彼此。 可惜,那暗中的存在,不曾料想到,冷不丁的,韩胤突然会脚步无声的来上这么一下。 不过就算被窥破,韩胤察觉了身后有这么一个诡异的存在在跟随,他也不可能就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为更夫,从亥时到隔天的破晓时分,他必须在言家四处守夜,巡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此停下。 可是一移动,在韩胤的脚步声中,它又会开始移动,一步步的接近。 甚至于,从刚刚的那声脚步声中,韩胤根本无从判断自己与身后的它之间存在的距离。 或远或近? 韩胤停下的步子又开始向前迈出。 “哒哒哒哒。” 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做法,响起的第四下脚步声还是那样的轻,没有丝毫改变。 按照常理,这时候它应该离韩胤更近了,脚步声应该会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可是没有。 从那声不由自己发出的脚步声中,韩胤无从判断与它之间的距离。 所以说,继续往前走,可能是一步,两步,三步,他就会被追上。 “倒退着走?”韩胤喃喃自语,脑中闪过一个办法。 他当然不怕被它听见,反正这个方法从一开始就不可行。 它在脚步声的掩盖下移动,速度未知。也就是说,只要朝前走,迈开脚步,它就在接近。 朝前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相对的,或者逐渐缩短。 要是倒退,那就是两方都在刻意的接近,中间存在的距离缩短的速度会更加的快。 这可不是什么你前进,它前进,你后退,它后退的拙劣模仿把戏。 只要脚步落下,即便韩胤刻意的没有发出脚步声,但也能听见代表它移动的脚步声。 它在向前。 没有因为被发现,一下子停下接近的步伐。 韩胤不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是在男厢房的时候? 大概率不可能,要是那么早,他都走了好一段路,现在已经被追上。 那就只有在进入廊道的时候,它才出现在自己身后。 廊道是特殊的地形,两侧是高大的围墙,局限在一定空间范围内,声音的传播受到阻碍,才可以听见得到一定放大的脚步声。 “呵,可真是有趣。”韩胤失笑,脸上没有太多恐惧。 要知道,很多时候,都是他刻意的追索死亡。 不过死亡本身,没有告诉他被人追索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现在的本末倒置,错位体验,真是少有的体验,让他兴奋! “呵呵呵呵。”韩胤低低笑出声。 从后面看,他颤抖的双肩,似乎是因为害怕而控制不住。 可他的脸上,却是完全盛放的喜悦。 他毫不迟疑的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入廊道深处。 第177章 没追上? “哒哒哒。” 韩胤的脚步先是很慢,是他刚刚行走时的速度,每一步落下,廊道内都会响起一声脚步声。 脚步声起起伏伏,连续不断,韩胤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的发现而停下脚步。 明明他现在所朝前行走的每一步,不是远离身后的存在,而是让它更为靠近。伴随响起的脚步声都是两声,只不过因为完全重叠,导致人耳没办法从中分辨。 可他完全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连一点应该有的迟疑,畏惧都没有。 每一步踏得是那样的果断,坚决。 甚至于,生怕身后的存在,追赶他的速度会偏慢,韩胤的行走速度逐渐提升。 双脚抬起,跨出,落下,重复往来的频率变得更快。 从走,变成了快走。 “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骤然变得急促。 连手中提的灯笼,晃动的幅度也一起变大。 四周围摇晃的光影,明暗交织。 谁能想得到,他竟然在笑? 韩胤嘴角噙着的笑容,从最初行走之时就存在,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明明脚步声听起来这么急促,在这个只有一个人的廊道里,放在一些恐怖类型的电影,电视剧,游戏当中,妥妥的追逃情节。 同样没人可以从这一幕中联想得到,不是鬼在追他,而是韩胤在追鬼! 当然,想要看到它,还有更快的办法,那就是回过头去。 那不就变得很没有意思了吗? 一瞬间的恐惧,叫什么恐惧呢? 死亡来临得那般的快,大脑几乎连品尝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唯有现在这种,心里产生的被压迫感,被未知存在追索,一步步接近时心理上跟随时间加重的恐慌,所累积起来的恐惧,才是一杯回味悠长的美酒。 如今的每一秒,都值得韩胤细细品味。 大概他所经手的那些尸体中,曾有人,有过和他现在一般的感受吧? 在漆黑的道路上,原本正悠闲的夜跑,享受汗水激发过后的畅快感。但突然,她发觉了在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道路上,出现了另外的脚步声,来自于身后的远方。 一开始,并不在意,甚至以为这是和她抱着一样目的夜跑的其他人。 回头看,也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当前方的道路上,依旧没有出现其他人,包括经过的岔路口,身后的脚步声没有放缓,远离时。内心深处,便会酝酿不安。 她会不自觉都加快脚步,提升速度,试图甩脱身影。 可身后跟随的脚步声,骤然变得急促!不仅没有远离,反而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被追上,奋力的挣扎,却挣脱不开身后那人有力臂膀的钳制。尖锐的指甲,划破对方手臂的皮肤,带出血痕,在指甲内侧多出一些皮肤碎屑遗留物的同时,凶手吃痛之下,不仅没有因为疼痛而放松,反而变得越加的兴奋。 人,骨子里面,存在些许的受虐倾向。一些轻微的疼痛,能够刺激大脑,让大脑变得更加的活跃。 这就像是很多人喜欢吃辣,其实辣不是一种味觉,而是痛觉。吃辣本身所带来的愉悦,其实是来自于产生的痛觉。 她会发出尖锐的悲鸣,试图在这寂静的夜中唤来经过的其他人的帮助。然而咽喉,刚刚发出一声音节,声音还未完全扩散,便被宽厚的手掌堵截在嘴巴里面。 透过紧合的指缝,能发出来的,不过是低低的呜咽声,以及分辨不出完整含义的音节。 她被拖进草丛中,双脚不断蹬踏,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凹陷。 身上裸露的肌肤,更是在被拖行间,被四周围存在的树枝划伤,轻易的在上面留下血痕。 直到最后,一切安静下来,只剩下草丛深处摇晃的枝叶,以及骤然停止的虫鸣声。 也许就在几分钟后,有同样夜跑的人路过这里,但现场已经看不见她的踪影。 与韩胤现在的遭遇,何其相似? 不过世界上有许多比死亡来得痛苦的事情,这是为什么韩胤会讨厌活人的原因。 死亡,是一个生命的终结。但往往人的存在,会让有些死亡变得不再纯粹,没有丝毫美感。 被鬼杀死,会痛苦,会憎恨,但结果不早有所预料吗? 而人,你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甚至连动手的原因都不知道。他们还善于将自身所遭受的痛苦,怪罪到不与之关联的一切上。 甚至于,无缘无故,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便要将他人的幸福,连带肉体乃至精神,全部消灭殆尽,碾压成泥。 不像即死游戏中存在的这些鬼,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死你。 “还没有追上吗?”从相关的记忆脱离,韩胤迅速察觉到了异常。 前方已经可见廊道的出口,再有十几步,他就要脱离出去。可是在快走的当下,明明他移动的速度不慢,可身后的未知存在还是没有追上他, 不合理,韩胤摇头。 要不然,其实它现在就在自己身后。之所以自己安然无恙,那是因为还没有触发它的杀人机制。 这样一想,还真有些寒毛直立的感觉呢。 一个未知的存在,现在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跟随着他的每一步,注视着他行走时的每一个微小细节,虎视眈眈,只待他无意识触碰到致死机制,便要从后面将他扼杀。 意识到这点后,韩胤不再着急与它相遇。 停下脚步,韩胤左臂抬起,将手中提的灯笼悬过头顶。 低头,他看向地面,环绕周身左右的一圈光亮。 他找不到一点它存在的踪迹,唯有右侧的地面上,存在的半个来自于他自身的影子。 也许是完整的一个?总之,因为视线限制,韩胤的视线范围只囊括前方,以及身体左右。 更靠近身后的范围,他无从得知。 要是随便回头,岂不是早早结束一切?所以他还是没有回头。 现在也不是一无所获。 它要是人形的话,身高一定不会太高。 太高的话,那么存在于身遭的光亮,一定会闯进不和谐的影子。 也有可能不是人形。 谁说有脚步声,一定是人的双脚所发出来的呢? 韩胤确信的是,它肯定存在,并非虚妄。 第178章 白灯笼 “梆梆梆。” 韩胤放下举高灯笼的手臂,迈开步子的同时,再一次敲响梆子。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随后他喊出的号子,已经变换了内容。 身为更夫,一更天,二更天…所喊的号子,都是根据不同的时间段产生对应的变化。具体的内容,基本是提醒听到的人这个时间段应该警惕的事情。 “嘭嘭嘭!” 韩胤的话音落下,言家各处,突然响起了关门关窗时的响动。 是书房,是厨房,是饭堂,是正厅。 这些窗户与门并未关上的所在,明明内里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可门窗,却被从内关上,用力撞击一下之后,完美贴合紧闭。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听到韩胤的声音后,突然惊醒,意识到还未关门关窗,赶紧将门窗紧闭。 产生的异响声,不过回荡在所在区域的那片空间中,传不到太远。因此身在男厢房,女厢房的玩家们,包括离开男厢房没多久的韩胤,都听不到与之相关的声音。 “嗯?”韩胤发出轻咦声,看见不远处的微弱光亮一下子消失,他轻轻挑了下眉头,没有任何顾虑的加快脚步,走出廊道。 走出半月型拱门的他一眼便看见,前方檐廊中,挂在两侧瓦檐下用作照明的灯笼,一对一对的熄灭。 从近到远,依次递减,整齐一致。短短时间内,原本称得上明亮的檐廊变成漆黑一片。 类似于声控灯,似乎在他前方,刚刚有人走过,行走时产生的震动点亮了这些灯笼。又在震动声消失之后,灯笼中的蜡烛一下子熄了火。 在微风中,灯笼随风摇晃,烛芯熄灭后,仍有袅袅的黑烟从上方的圆孔飘出。 韩胤的鼻子,还能闻嗅到灯笼中蜡烛熄灭后所散发出的刺鼻气味。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韩胤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他刚刚喊的号子,发觉变化是号子喊出后产生的。 总不可能如此巧合,这些灯笼早不灭,晚不灭,偏偏在这个时候灭。 黑暗中,一点亮光,再怎么微弱,都非常显眼。所以刚刚在廊道内,尽头处存在的亮光一下子消失,他才能够迅速发现。 加快脚步走出来后,正巧看到这一幕。 韩胤提着灯笼,踏上檐廊,停下脚步,朝上望去,“这些灯笼…” 他手中的提灯,再一次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虽然提着的灯笼中蜡烛发散出来的是昏黄的光芒,不过让韩胤看清头顶的灯笼已是绰绰有余。 那是一个白色的灯笼。 他的左臂朝着右侧移动,果不其然,烛光映照出的另一个灯笼也是白色的。 “入夜后换的吗?”问出的虽然是疑问句,韩胤却基本可以肯定这个答案,笃定灯笼就是入夜后发生变化。 他的记忆,没有差到那等地步,白天的事情到晚上就忘记。 何况就算忘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因白灯笼,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言秀出嫁,喜事,用红灯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挂上一圈的白灯笼?这是忌讳! 韩胤向前行走,头顶上的却是一个个白色的灯笼。 白天的时候,言家各处挂的灯笼,都是大红色的灯笼。不止如此,在灯笼上还贴着用红色剪纸剪成的囍字。只不过一到晚上,便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变成了白色的灯笼。 呈现出来的便是韩胤眼前的这一幕,檐廊下挂着一个个白色灯笼,正在随风晃动无比显眼。 “预示除我们之外,全都是死人吗?还是干脆说,这是一场葬礼,根本不是婚礼?”白色灯笼的出现让韩胤很容易联想到其延伸出的相关问题。 再多的,便没有了,韩胤提着灯笼从檐廊下挂着的白色灯笼下面走过,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韩胤所不知道,或者说没看见的是,从他跨上檐廊,从第一对灯笼下面走过开始,变化已经产生。 在他身后,那对原本挂在檐廊两侧,所谓的白色灯笼,褪下了表面伪装,展露出真实的模样。 白灯笼,大脑袋。 那是脑袋,面色惨白的头颅,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所呈现出来的便是绝对的白皙。 无论生前是何模样,现在所剩下的都是绝对惊悚的死相。 他们的头发,被编织成为辫子,缠绕在檐廊上方的木制横梁上,还贴心的打了一个死结,避免因为风太大,而让头颅掉落。 天灵盖正中心,则是被挖出了一个洞,中间是一条黑色的灯芯,连接在大脑之上。四周,满是红色白色混杂在一起的粘稠浆液。 每一次灯芯被点燃,火焰都会炙烤着粘稠浆液,以此为油,燃烧得更加旺盛,更为猛烈! 在韩胤走过的瞬间,落在他身后的这些熄灭的白色灯笼,展露出本来面貌的同时,紧闭的双眼也随之睁开。一双双眼睛,用怨毒的目光注视韩胤的后背。 眼角微有红色的湿润,可因长期被当做灯笼,头颅的脑浆和血液早已被当成薪材多时,再没有多的剩余,可以化作流下的血泪。 包括那正试图张合的嘴唇,从中穿过的丝线,密密麻麻缝合为一体。从肉中长出,将两片嘴唇彻底的封堵住,导致其无法张开,更加无法发出任何一声。 这些头颅,大抵也没办法多作思考,不知道他们仅剩下的只有脑袋,即使嘴唇不被缝合,失去了咽喉部位的发声器官后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们只是重复嘴唇张合的动作,忍受丝线拉扯皮肉的痛苦,想要去吸引韩胤的注意。 可发不出一点声音,又怎么能够引来韩胤的注意? 所以,所有的期望,希冀,在韩胤无视他们,走过以后,全部变为眼中无尽的怨毒。 他们恨不得,将韩胤吞吃殆尽,或者干脆希望他的命运会变得与自己一般,成为这廊檐下的灯笼之一。 即使有的头颅,借助微风开始晃动,想要挣脱束缚落地。无奈辫子实在缠绕得紧,还被打上了死结,使他们悬在檐廊下面,只能作为一个个灯笼存在。 怨毒的注视着韩胤离去,咒骂,诅咒,一切世间最污秽的言语,化为脑中那一团展开的风暴。 从头顶开的小洞中,隐约可见晃动的浆液,足以证明它们在此刻有多么的不平静。 第179章 假的 苏山面前的蜡烛,燃烧的烛焰,突然一下子变得微弱。从一朵,变为小小的一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明明此刻,屋中没有一点风,影响不到它,可蜡烛有若风中残烛一般。 苏山不为所动,没有做出什么应对的措施。 正如他所感受到的一般,屋中无风。蜡烛上蓄积的烛泪,也没有达到淹没烛芯的地步。 那么即将熄灭的蜡烛,只会是其它力量影响的它。 无论做与不做,结果都不会以他的意志产生任何变化。 黑白瞳眸映出的火焰,又突然膨胀,燃烧得更为旺盛,一下子驱散了屋中因为烛火微弱而入侵的黑暗,将那道明与暗的边界线向外扩张。 就像它突然微弱,随时可能熄灭,没有一点预兆。烛芯的再次燃烧,也是一样,完全找不到规律。 苏山眉头紧皱,无奈的摇头,看了一下手表,刚刚十分钟。 他原本还想以一小时作为观察蜡烛燃烧的时限,再以蜡烛烛身在一个小时中消失了多少作为刻度,从而去推算让蜡烛燃烧一晚上能不能够坚持到明天的天亮。 可惜,现在出现这么离谱的变量,蜡烛的燃烧完全没有规律可言,火焰变大变小仅在顷刻间骤然翻转。 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便已宣告失败,根本不用再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测算。 除非他整晚不睡觉,守在蜡烛前,用一整晚的时间,去探明蜡烛的熄灭与否带来的不同变化。在可能的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去吹灭蜡烛。 否则一旦睡下,即使刻意的采取分段式睡眠法,蜡烛都有可能正好在他入睡的那段时间内熄灭。 到时候发生什么,他可能都不知道,在睡梦中死去。 人在睡眠的时候是最为脆弱的,这又是一个灵异力量存在的世界,如魂灵类,它们行动会有动静吗? 当然不会。 好在,这回不是没有动静。 入睡后有凄厉的叫声,小孩的哭嚎声,还有脚步声。只要保持浅层睡眠,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立刻醒来即可。 “那么处于黑暗中究竟会发生什么?”这点苏山很是好奇。 人总是向往光明,只有在光亮的覆盖范围内,才有满满的安全感。至于黑暗,则是罪恶,恐慌孕育的港湾。 “这才是第一夜啊…”没有过多犹豫,苏山的脑袋凑到蜡烛前,用力的吹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屋子中,失去了光源,黑暗突然一下子降临。只剩下从窗户外面,从他人的屋中,隐约照进的一丝亮光。 坏事当然得趁早,越早排除危险越好。 危险当然是有的,所以苏山将桌上的灯盏拿起,连带着那一盒火柴,通通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重新点燃蜡烛,让烛光再度充斥整个空间。 “熄灭了?”徐源在窗前盯着苏山的屋子看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在他感觉到脖子无比酸疼,正活动脖颈的时候,苏山居住的那间屋子一下子变暗。 徐源的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屋子,果不其然,在苏山所在的房间蜡烛熄灭之后,紧跟随着,也有人熄灭了屋中的蜡烛。 徐源没有选择吹灭蜡烛,做出跟苏山一样的行动。 他选择走到床铺边,径直躺下。 早在入夜前,他与苏山已经商量过一遍,决定做对照实验。他的选择,是根据苏山的选择做出相对应改变。 苏山熄灭蜡烛,他点蜡烛,反之亦然。 这样一来,只要他们两个人都能够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那么到时候根据各自不同的遭遇,信息交换一番,就可以得到最后的答案。 入睡时究竟是熄灭蜡烛安全,还是不熄灭安全。 纪泽言早早的躺在了床铺上,睁大双眼,注视上方。 躺了有一段时间了,他还是毫无睡意。 点燃的蜡烛影响不到他,昏黄的光芒落到床上时,已经变得无比黯淡。 主要还是环境的原因,在当下环境中,他的精神始终紧绷,难以放松,进入不到睡眠状态。纪泽言只能努力盯着屋顶,试图酝酿睡意。 他的策略其实很简单,先睡一段时间,然后再来守夜,度过这一晚。 人的睡眠医学上是推荐每天至少八个小时的睡眠,可是人体极限,甚至于是重度失眠症患者,每天的睡眠时间,其实两个小时也就够了。 有些时候,人在睡眠中突然惊醒,不管睡得有多短,也会感觉格外的精神。这是纪泽言经过亲身实验得出的,有些学生,会忍不住在课上打瞌睡,针对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过去吓他们一跳。 他现在想要获得的,正是这一种状态。 纪泽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仅没睡着,反而将本来铺好的床单弄得一塌糊涂。 “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纪泽言一下停住翻身的动作,低下头,用鼻子在床单上嗅闻。 在他们入住前,这些床单应该没有换洗过,但看起来十分干净,没有人用过的样子。 现在用鼻子闻,也闻不到什么汗臭味,以及人体留下的体味。 纪泽言根本不在乎他现在的动作有多么的可笑,反正也没有人看见,他的身子在床铺上缓慢的蠕动,鼻子一寸寸的嗅闻床单。 刚刚似乎只是错觉,等他搜寻过一番后,再也没有闻见刚刚鼻子捕捉到的异味。 纪泽言只好重新躺好,是与一开始一模一样的姿势。 刚刚躺下,他再次闻到了先前闻到的异味。 有点类似于金属生了锈之后产生的铁嗅味。 纪泽言一个激灵,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是木制床榻,是木材用榫卯结构制成的,根本没有一点金属,或者铁的存在! 什么铁嗅味?血腥味还差不多! 纪泽言一下子注意到了身下的枕头,刚刚他还以为是床单散发出的味道,将枕头给忽略过去。 他从床铺上起身,拿起枕头,枕头下,赫然出现一条带血的枕巾。 展开来,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一行血字:假的,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忘记? 第180章 不要忘记! 假的?什么是假的? 是这个言家,言家里面的人? 还是获得的纸张,上面记录的信息? 没头没尾的信息,让纪泽言的脑海里面浮现一连串的问题。 这么一来,或许也就说得通,可以和后面的内容互相呼应。 正因为这些都是假的,才会有不要相信这四个字的出现。 “可是…”纪泽言陷入迟疑,盯着这条写有血字的枕巾怔怔出神。 血字占有枕巾面积的三分之二,鲜血描绘出来的字体笔画,格外的粗壮,颜色更是鲜艳。 鲜血经过氧化后,依旧呈现出一种鲜红色。 难以想象,书写这行血字的主人,是在怎么样的一个状态下笔。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饱满鲜活,在结尾的时候,更加没有出现像是毛笔那般会因为没有及时沾取足够的墨水,出现断墨的情况。几乎与一个字的开端,刚刚书写时一样,没有任何清晰度的变化。 只有足够的血量,才能够支撑起这样的每一个字。 纪泽言拿起枕巾,翻到背面,血透巾背。 纤维吸满了血液,所以从背后看,颜色也没有黯淡多少。 可以想见,这条枕巾上面的血字,写就之力离当下不远。否则这近似于铁锈气味的血腥味,不会还这么明显。 血液暴露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经过,气味挥发得也越是彻底。 拿着这条枕巾,纪泽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对于枕巾的出现,纪泽言充满疑虑。 因为这屋子,他可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 一遍是刚刚入住那会,另一遍是入夜回到屋子时。 两次检查都非常彻底,毕竟这是供以休憩的屋子,安全性容不得有一丝懈怠。同样包括床铺的枕头下面,这有些人总会习惯往下面塞些东西的地方。 从未有一次,他有发现过现在手中的这条写有血字的枕巾! 别说枕巾了,就是头发丝都没有! 偏偏在他躺在床榻上,试图入睡前出现,现在让纪泽言怎么去相信枕巾上的这一刚血字? 假的,什么假的? 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什么? 仅凭这一行字,能说明什么?凭空猜测?让想象力自由飞翔吗? 还有最后的那四个字… 纪泽言眉头紧皱,牙齿紧咬下唇,带来的疼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思路。 “不对,是最后的这个问号。”凝视枕巾上一行血字的末尾,那个问号,纪泽言敏锐的发现异样。 按照书写习惯,包括对应的情绪变化,出现在不要忘记四个字后面的,理应是一个感叹号才对。 可摆在这里,作为收尾的却是一个问号。而且在书写时,还出现了不连贯,断墨,血迹突然变淡的情况。 作为教授语文的老师,对此纪泽言很有把握。 很明显,写到这里时,书写者出现了情绪上的变化,因为迟疑,才导致最后的这个问号出现了种种毛病。 否则前面都写那么多个字了,可见血液,与其而言,并不吝惜。 “不,不对!”纪泽言猛然摇头,他的手指落在枕巾上,触摸那个?号的上端,找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这原本应该是感叹号才对!” 问号的上端,本来是一个小的圆钩,可枕巾上面的这个?号,在最开始书写的位置,也就是符号的起点位,却有一个朝下的小小一点。 在正常书写习惯中本不该出现的小点,让纪泽言看到了另一种解释。 书写者,本来是要写一个感叹号,和之前一般,用感叹号来加强语气,宣泄情绪。可刚刚落下一点,他便忘记了究竟要书写什么,导致在迷惑中,下意识的写了一个问号。 这才会出现,这么一个不和谐的问号。 明明在上一刻,还在告诉自己不要忘记。可在下一刻,却失去了与之相关的所有记忆,连不要忘记什么都遗忘。 更是连一秒前本来要写的符号都改弦易张! 难怪这样的一行字,还要特别记在枕巾上。 还是用血液书写! 足可见书写者,是在怎样的环境中写下这行字。 一定是极为紧迫的情形,可能他身上有伤口,或者干脆他身上的伤口是由自己造成! 以血为墨,这不是主要目的! 是痛楚! 纪泽言紧咬下唇的牙齿,越发用力,嘴中已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 没错!以血为墨,根本不需要用上这么多的血液,特别去写一行字。就如古时候的血书,都是割开手指书写,根本没见有人割腕。 更重要的是痛楚! 出血量多,代表伤口大,持续性的失血,带来源源不断的痛楚。 他在用痛楚,不断刺激神经,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自己铭记所有的记忆,不被影响。 纪泽言似乎可以体会到书写者当时的心境,如果有其它办法,他肯定不会以伤害自己作为代价。 正因为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书写者才会伤害自己,用疼痛提醒自己的同时,连流下的血液都不放过,拿来作为墨水,书写文字,让自己不要遗忘。 可惜的是,他的办法,身体所受伤害的疼痛,具体产生了多少作用,纪泽言不知道。 总之,书写者的记忆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遗失,好像被什么大盗直接闯入脑海中打包带走。导致连刚刚写就的一行血书的最后一个符号,都直接变了个样。 “唉。”纪泽言不由得叹息一声,面色阴沉。 如果书写者,可以坚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就好了,现在的他也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至于看着一行字双眼茫然。 按照后面,基于那个问号展开的推测,纪泽言倾向于相信枕巾上这行血字的真实性。 以至于他可以暂时忽略枕巾莫名出现的过程。 可这有什么用? 上面的信息,根本没有任何准确的指向性。 现在看了,无非是加重心理负担,生怕步了枕巾主人的后尘,成为一个遗忘掉所有记忆的白痴。 “不过也不对啊,按道理来说,失去了所有记忆后,这个人也没有任何的威胁性,总不应该直接消失了才对。”纪泽言喃喃自语。 在言家,他可没见到什么白痴的踪迹。 第181章 他没有回头 现在大多数人都没有走过夜路,那种周围一片漆黑,只身一人的夜路。 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黝黑远方,无论向前迈出一步,还是多少步,完全感受不到距离的变化,看不到终点在哪里。 现在落在后方,曾经走过的路程也是如此。虽然曾经徒步丈量过,但当消失在视野当中时,所存在的便是黑暗的未知。 眼前的黑暗,身遭左右的黑暗,遗落在身后的黑暗,将一个人给包裹起来。每当有风吹过,带起树叶的沙沙声,似乎可以从中听到窃窃私语声。 两旁的草丛,树木摇晃的树叶中,也有来自于暗处窥视的目光。一下扫过,便可让皮肤骤然感觉到一丝寒意,鸡皮疙瘩顿时冒出。 会一直有种感觉,那就是背后有人在跟随,追赶你,让你下意识的想要回过头,去确认现状是否与想象中一致。 韩胤身处言家大宅中,周围没有浓密到遮蔽人视线的树木,更加没有道路两旁,隐约可见隆起的坟头。 唯一稍显安慰的,大概是手中用作照明的灯笼,烛光有些微弱,但也足够照亮前方。 韩胤感受到了视线的注视,来自于身后。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也没有丝毫回头查看的打算。 韩胤手上提的灯笼,随着走动,吹拂过的风儿轻轻摇晃。 有风。 在黑暗中,仿佛连风,都带着沁骨的阴寒。 他的右脸的脸部肌肉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右耳耳垂处,被风吹得痒痒的。这种感觉,从刚刚开始,便持续到现在。 一直有风,盘旋在右耳耳垂附近,抚过皮肤,揉弄上面每一根细小的毫毛。 非要拿什么作比喻的话,有些人可能会有类似的感受。那就是亲近的人,在作弄你时,会俯首在你耳边,轻轻的吹气。 如果是异性之间,那这动作足够亲昵,甚至还有一丝调戏的意味,常常会惹得被作弄者热血上涌,一阵面红耳赤。 现在,韩胤的感觉,就和举例比喻中的例子一样。 普通的风,不可能专注照顾一个部位,还是耳垂后边,这么私密的部位。 何况现在的风,自西向东,韩胤看了一眼手提的灯笼,左右摇晃的灯笼足以证明风向。 他本人行进的方向则是自北向南,在风向明显为西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有稳定从背后吹来的北风? 此时的韩胤当然不会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会有什么美人在他耳边哈气的幻想。 要有,那也会是一个死人。 耳垂边滞留不去的,是冷风,冰冰凉凉,没有丝毫温度。 韩胤还是没有回头。 一些民俗里面,其实有可以借鉴的东西。 类似于,人的身上有三把阳气之火,在走夜路的时候不能够轻易回头,一旦回头会被鬼魂借机吹灭一把火。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没有这三把火,可自从开始守夜之后,一系列遭遇都是有惊无险。在这情况下,不回头,也就成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梆梆梆。” “咚咚咚。” 在梆子的响声中,隐约夹杂一丝异响。 声音很小,一瞬间出现后又迅速的消失,被梆子声彻底的掩盖。 在韩胤身后,有脑袋落地。像是皮球一般,在地面弹跳了一下,便开始朝前滚动,试图追上前方韩胤的脚步。 挂在檐廊上方的众多脑袋灯笼,还在随风来回摆荡,想要试图挣脱束缚。 不过在它们眼中,韩胤已经成为了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离得越远,这些脑袋的动作也变得越发的迟滞。直至韩胤消失在它们的视野中,脑袋们圆睁的双眼终于合上,安安静静的悬在檐廊下方,充当一个个灯笼。只有耳朵,依旧竖起,敏锐的捕捉四周围的声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响动。 在这样的夜色下,若不借助光亮,远远的看上去,一颗颗浑圆的脑袋,还真是像极了灯笼的模样。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韩胤继续往前走,履行自己的职责。 言家很大,以他现在的步行速度,完全走上一圈,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原本的时间用不上这么久,不过从不能回头里面,韩胤琢磨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方面。 不能回头?那么走回头路,也算是一种间接的回头。 他守夜的路线,得进行一番规划,绝对不能够走进死路里面,导致必须走回头路的情形出现。 现在还是挺简单的,对于韩胤而言,白天的空余时间,他已经将言家从内到外摸得差不多了。言家的布局,像是平面图一样,牢牢铭刻在他的脑海里面。 他的路线是从男厢房出发,去到前院,然后经由女厢房,路过菜圃,抵达饭堂,厨房附近。再一路向西,账房,内宅,书房,花园,乐理室,库房,最后回到男厢房。 中间会走挺多冤枉路,刻意的舍近求远也是必须要做的,必须保证去到每一个地方的同时,又不会走回头路。 起码,如果没有出现意外,韩胤会按照当前计划坚决贯彻下去。 一步,一步。 跟随着韩胤的脚步,他的步伐,背后的高大黑影,寸步不离。 它整个人,都像是贴在了韩胤的后背,上半身趴在上方,身体紧紧相连。 可至始至终,韩胤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感觉,没有出现有如恐怖电影里面的情节,当鬼趴在主角背后,或者附在上面,身体会产生的沉重感。 韩胤腰不酸,腿不疼,脖子可以自由活动,除了不能回头。 是了,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背后紧贴的高大黑影。 更加看不到,那附在他右耳侧后方的人头脑袋。 高大黑影右臂屈伸,手中抓着人头的辫子,将人头悬在韩胤的右耳侧后方。 这颗人头,是最早掉落地面的灯笼脑袋,不像是正在韩胤身后奋力追赶的同伴们一样,它离韩胤很近。 近到似乎只要用力,它就可以贴近韩胤的脖颈,张开大嘴,恶狠狠的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可惜,它的嘴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缝紧了,即便用力想要挣脱,除了让嘴唇多出血渍以外,还有就是因痛苦骤然狰狞的脸庞。 韩胤所感觉到的,让耳朵发痒的风,就是来源于此。 不过,不是用嘴,也不是人头在刻意提示他什么。是人头在努力想要挣脱缝合双唇的丝线失败后,从鼻孔里面发出的愤恨吐息。 第182章 他还是死了 不知不觉,韩胤走到了前院。 院中各处悬挂的灯笼,在他踏入之时,早已经和檐廊挂着的灯笼一般,处于熄灭的状态。整个外院黑漆漆一片,他只能借助手中灯笼中散发出的微光,才可以看清周围。 人的眼睛,经过有选择的进化,在黑暗中受到极大的限制。这也是许多人为什么那么惧怕黑暗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黑暗中潜藏的鬼怪,更关键的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没办法看清。 这时候的韩胤也是一样,手里提着的灯笼作用有限,距离一旦拉得远了,他也只能隐约看个大概。 他在院墙边停下脚步,手臂抬起,举高了灯笼,得到一个早有所预料的答案,“还是白灯笼啊…” 又朝前走出一段,再重新查看一番头顶的灯笼,结果依然如此。 前院的灯笼,在入夜之后,和檐廊的那些灯笼一样,变成了白灯笼。 现在韩胤没去到其他地方,不知道其它地方的情况,但已有的证据足以表明,现在的整个言家,所有悬挂在室外的灯笼,全部变成了白灯笼。 生人死界。 如果说红灯笼,代表喜庆,充满鲜活之意。通常出现的喜事的场合,最常见的就是婚礼。 那么白灯笼,则是另一种极端,是新丧,死寂的代表。一般而言,只有家里有人死去,才会选择挂上白灯笼。 传统文化中,两种颜色,一则喜,一则悲,是每个人人生中必然经历的不同阶段。 人的诞生,是由一对男女的结合,从他们踏上婚姻殿堂,或者拿到红本本开始。 而结束,则是在布满消毒水的医院,躺在纯白色床上,由白大褂的医生亲手覆上白布而终。 韩胤脸上还是那般冰冷的表情,几乎没有改变。 对于自己的处境,他早有心理准备。 用时髦的话来说,白天的言家是表世界,有危险,好歹还在控制之中,只要注意,危及生命的概率极低。 黑夜的言家,则是诡异,冰冷。种种异状,都在说明这个时间段的言家,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形态,里世界。 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他推开房门,走出居住的屋子时,一切便已改变。 “危险呢?”韩胤皱眉,对于现在的状况表示不满。 没道理到现在,仅有的危险,还需要他做出具体的行动才会触发。 身后之物,只怕等待得久了吧? 很可惜的是,他还不打算回头。 这种所谓的危险,完全没有那种突如其来的,猛烈得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整颗心脏都要被骇破的恐慌感! 那种无法抵御,无法预知,甚至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它因何而现,自己因何而死的危险,才是即死游戏中最值得去警惕的一类。 韩胤走到外院中间那堵照壁前,照壁两侧,都立有造型一致的石制灯柱。 透过精美的石制镂空灯罩的缝隙,韩胤可以看到其中的蜡烛。 依旧是没点燃的状态,跟前院各处悬挂的灯笼一样。 判断蜡烛点没点燃,完全可以从光亮上看出,本不需要离得这么近。 韩胤想要确认的也不是这点,而是… 蜡烛的颜色。 各处悬挂的灯笼,因为高度原因没办法取下,再加上外面还糊了一层纸,很难分辨内里蜡烛的颜色。 现在则不同,韩胤可以清晰看见,灯罩中是一根白色蜡烛。 白灯笼,白蜡烛,还真是白得彻底。 “言家最近死过人吗?还是这里干脆除我们之外就没有活人?”韩胤目光闪动,径直的向右转过头,看向紧闭的大门。 可惜了,现在没办法出去。要是可以出门,他到门外看一看大门两侧贴着的对联颜色也就清楚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想。这根本不是婚礼,而是一场葬礼! 韩胤抬脚,正准备往前走,继续守夜打更的工作。 冷不丁的,右脚刚一抬起来,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他的脚腕。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将他的脚按回地面,牢牢的控制住。 “这是?”韩胤低头,抓住他脚腕的一只黑色手掌映入眼帘。 这只黑色手掌通体漆黑,竟是连灯笼中蜡烛落在上面的光芒,在落下的初始,便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根本无法使这黑淡却分毫。 在看左脚,仅仅片刻后,也有同样的一只手掌生出,按住脚腕。 两只漆黑手掌,都似从虚空中直接生出,并不见手臂的踪影。 在韩胤没看见的身后,由于他时不时的驻足,包括这一次因为漆黑手掌意外动弹不得,那些追赶的人头,终于追上了他。 更准确点来说,是追上韩胤背后的高大黑色人影。 在火光的映照下,地面上,一个椭圆形的人头影子,飞起,融入到高大黑色人影当中。 每多一个,黑色人影的体积都会扩大,身形不断暴涨。 是在吸收,又像在融合。 而这一切,韩胤再看不到。 此刻,就算他回过头去,所见的也只有一片黑暗。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明明眼皮张开,眼珠子还在滴溜溜转动,可他愣是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事物,有的只有黑暗。 一团深沉的黑暗,覆在了他的眼眶周围,将光线侵夺殆尽。 又在骤然间膨胀,扩大,将他的面部,口鼻,包裹进其中。 这回是窒息,鼻子,嘴巴用力的吸气,也没能夺到一点氧气。 再是耳朵,整个世界顿时一片寂静。 韩胤想要抬手,两只手却如同双脚一般,全都被控制住。 韩胤身后,高大的黑色人影俯视前者的后脑勺。 它伸出手臂,修长的漆黑双臂,从后揽抱住了韩胤的腰肢。 破碎无声,黑影化作黑色的雾气,一下子将韩胤整个人包裹起来。 从一团,再到模糊的人形,黑雾时时刻刻,随着时间的消耗它也在消耗,不断的变化。 它似乎在进入韩胤的身体,试图成为另一个他。 最后,黑雾消退。 一张人皮,在空中随风左右摇曳,轻飘飘的落地。 至于失去了主人的灯笼,在坠地后,内里的蜡烛迅速点燃了灯笼。 一小团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第183章 光?暗 苏山断断续续醒过来几次。 以半个小时为分界线,每半个小时醒过来一次,从而避免睡眠时有些异常情况被遗漏过去。 这就跟多餐少食一样,睡眠时间虽然被零碎的分开,变得不连贯,却并未影响到睡眠的本质作用。唯一的难点只是你能不能强迫自己睡着,又强迫自己醒过来。 对苏山而言,这不是什么问题。 没有异样,包括这一次醒过来,他没有听到什么凄厉叫声,孩童的哭嚎声,包括巡夜家丁的脚步声。 苏山侧身躺在床上,面对窗外,醒过来以后自然而然朝窗外望去,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视线没能从中找到任何东西。 他睡眠时,是浅层睡眠的状态,耳朵捕捉到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人都会立刻醒过来。以牺牲睡眠质量的方式,最大程度兼顾到自身安全。 再加上每半个小时醒过来一次,清醒状态下审视一遍四周,现在看来,他的戒备好像有点大惊小怪,时至现在,这个黑夜异常平静。 连梆子声,守夜打更的韩胤发出的号子声,都早在一个半小时以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他是走得远了,受到距离限制,导致苏山现在听不到因其响起的动静。还是说,韩胤干净利落的死在了这个黑夜中。 到现在,苏山一共醒过来了四次,加起来一共过去了两个小时。 抬起手腕,借着智能手表被唤醒时发出的细微光亮,他看了一眼时间,的确是快要临近午夜的十一点多。 屋外,门前,紧贴门缝的一双眼睛,骤然睁大,只有一片惨白的眼仁死死盯住苏山。 不!更准确点来说,是盯住苏山抬起的左手腕。 它端详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充满戾气的眼睛渐渐变得柔和,且平静。 紧贴门缝,与屋门仅在咫尺之隔的脑袋缩回。 它缓缓向后,退入黑暗中。 微风吹过,卷动雪白的衣角,却被同样白皙的手掌抚平。 行走无声。 屋中的苏山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了另一双眼睛的注视中。 更加不清楚,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外,又究竟借着门缝,朝内窥视了多久。 正如来时一般,它离去时同样悄无声息。 一个,两个,三个… 男厢房两排屋子中间的空地上,此刻正有一个个身着白衣的“人”在汇聚,它们笔直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脸上,厚厚的脂粉涂抹下,依旧难掩面庞毫无血色的脸色。 一个,两个,三个… 屋子里面燃烧蜡烛发出的光亮,打在窗纸上,透过薄薄的一层纸,继续朝外扩散。却突然受到了阻碍,没办法穿透,在窗纸上留下了一团团醒目的人形黑影。 同一间屋子外,不同的位置,同样俯下身来的动作。 门缝,窗缝,透过小小的缝隙,它们殷勤的向内探望。 在看到屋中景象的一瞬,目光在霎时间变幻,死死的盯着。 憎恶,恐惧,怨毒的表情变幻,最后通通消散在紧贴窗户,屋门的动作中。 它们的脸庞,紧贴其上,像是要把整张脸都烙印在上面似的。脸和窗户,屋门间存在的缝隙被不断的朝内挤压,直到最后完全贴紧,连成一体。 这动作本该会发出一些声响,因为随着脸庞朝前紧贴,上半身的重心会随之偏移,身体的一部分重量会压在窗户,屋门上。 可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 紧贴的皮肤,并未随着时间,给窗户,屋门接触的部分带来丝毫温暖,依旧冰冷。 屋中的徐源,酣睡正香,完全察觉不到在他入睡之后,屋外正在发生的诡异一幕。 从坐着等,到躺着等,在百无聊赖中睡意持续酝酿,不知不觉间,他已是睡了过去。 一切不是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些聚集在屋外的人影,也不是一下子全部出现,将整间屋子从外团团包围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一个,到两个,乃至于更多。 当它们踏入男厢房区域时,也曾驻足在其它屋子外边,借助窗户,屋门存在的缝隙朝内窥视。 冰冷的目光,扫视过所有可见的角落,或是遗憾的后退离开,或是贪婪的注视屋中床榻上平躺的身体。 有人,没人,不同的屋子,一样的黑暗。 还有最终一致的选择,它们来到了徐源的屋子外边,身处在黑暗中,窥视屋中酣睡的徐源,以及桌上那盏点燃的灯。 任何的光,出现在黑暗中,除非一下子将黑暗驱散,否则便会源源不断的吸引周遭的黑暗。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亮起的灯火,在黑暗中如此的突兀,才会一下子吸引来这么多的“人”。 明明在屋中光亮的照射下,身形无从隐藏,它们就是驻足不去。 停留许久。 有惨白的手臂抬起,手指在即将接触窗户的一瞬间,瑟缩了一下,朝后缩回。 不知为何,明明存在着无从消解的贪婪,它们的身上却罕见的存在一丝踌躇。 也许是因为存在的光亮? 早已习惯黑暗,与黑暗并为一体的它们,在触及屋中漏出的光亮时,还会畏惧。 又有惨白的手掌抬起,缓缓触摸窗框,指尖在窗纸,镂空雕花上轻轻划过。 是颤抖着的,可以看见窗纸为此在细微震颤。 一只只手臂抬起,一遍遍抚摸,冰冷的寒气顺着夜色,沁入周遭的每个角落。 又有紧贴窗户的脸庞,鼻梁,眼眶,在跟窗上坚硬的镂空雕花摩擦,碰撞。眼睛紧盯屋中,竟是不舍视野中分离的每一秒间隙。 突然,一只手掌,由映照在窗纸上的剪影,一下子成为出现在屋内。 在窗纸上,同样遗留下对应的剪影,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屋外,屋内,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代表它已经突破窗户的阻隔,正在接近徐源。 中间,是轻薄的一层手臂。 整只手臂,在窗户缝隙间,被挤压得仅有一张纸的厚度,可它还是借助狭窄的缝隙,穿进屋内。 那只手掌,顺利进入之后,一下膨胀,不知重新充入的是气体还是血肉,变得更加饱满,立体。 第184章 你朝外看,它看着你 一只只手掌,从窗户缝隙,屋门缝隙,“长”进了屋中。 手掌摆动,五指频频动作,不断抓握,虽然掌中只有一团空气。 随着手臂的伸长,手掌从四面八方缓缓接近徐源。 与手掌一般,后续的手臂在穿过门窗缝隙时,被压缩得如纸般轻薄。在成功穿出后,又迅速的膨胀,扩充成为原先的模样。 烛光映照下,这些手臂投射在墙上,地板,窗上的影子被拉长了,变得扭曲且惊悚。 即使单看张牙舞爪的手掌,也很容易让人头皮发麻,心生恐惧。 幸运的是,徐源在睡觉,看不见这一幕,世界于他而言黑暗一片,静谧异常。 不幸的是,不管看没看见,这些手掌,都在缓缓向前,接近徐源。 在探进屋中一段距离后,似乎是因为距离限制,受到阻碍,手掌纷纷停下,没有继续前伸。但实际上,从外面看,它们靠近缝隙的肩膀,前端也被压缩成为薄薄一片,嵌进了缝隙中。 明明手臂,包括肩膀,都有骨头的存在。即使是传说中的缩骨功,也没有办法改变骨骼的密度,物理性质,从而穿透这种头发丝才能自由通行的狭窄区域。 可要是鬼魂,又根本说不通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鬼魂完全可以无视门窗墙壁,直接穿行进屋中,不受物理限制,完全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 屋子里的手掌又有了新的动作。 一只只手臂抬起,手掌五指并拢,掌心向着左侧。 一下挥动,整齐一致。 紧闭的屋中,刮起了一阵微风。 气流向着前方袭卷,一下子带动桌面灯盏上的蜡烛烛焰飘忽不定,屋中的亮度一下子变暗。 于是,穿进门窗缝隙中的肩膀更进一寸,屋中的手臂向前一分。 手掌再度挥动。 向左,向右,像是海草一样跟着水波来回招摇。 当一只手掌这么开始做的时候,气流微弱,带起的风甚至都称不上风。 可当数十只手掌都这么做的时候,每一点微小气流汇聚,最后形成了一阵风,一阵将蜡烛灯芯所燃起的火焰,都压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的风。 原本称得上明亮的屋子,在这个时刻,已经暗了下来。 屋中角落的黑暗,在光亮消失的一刹那,向内逼近,瞬间侵吞了那些原先被光亮占据的区域。 床榻上的徐源,鼻子动了动。 屋中的风,在吹过蜡烛时,同样也来到了他的身前,撞上了他的身躯。气流在鼻间盘旋,贯入鼻腔,造成他现在的鼻子痒痒的。 小小的影响,没能够唤醒他。 徐源只是抬起手,手掌靠近鼻间,用食指指背擦了擦,驱散了存在的那丝痒意。 众多的手掌,于此刻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手掌的主人,透过窗户,屋中缝隙紧盯着床榻上的徐源。 在看到他依旧闭着双眼,手也在片刻之后放下时。它们的手掌又开始来回扇动。 于是刚刚火焰又暴涨起来的灯芯,再一次被压制。 黑暗在风中步步紧逼,将燃烧的烛火一寸寸的下压,再下压,变为风中在下一刻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 “喵!” 凄厉的叫声,划破这个安静的黑夜。 徐源一下子睁开双眼,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警惕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桌面上的蜡烛,火焰突然膨胀,驱散了四周围的黑暗。 跟随着拓展的光亮,徐源的眼睛捕捉到了黑暗中一闪而逝的白影。 眼睛都没眨,不待等他细看,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是幻觉吗?”徐源眨眨眼,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旁边。 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掐住脸皮,往外一扯。 疼痛感让他越发的清醒,可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可没有半点恍惚。那声凄厉的猫叫声,有着驱散睡意的神奇疗效,他自然不可能因为没睡醒,导致出现幻觉。 “怎么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唉…”徐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个年纪,可不应该说睡就睡,醒着嗨才是主旋律。 还好,他睡着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来不及懊恼,徐源拿起桌面的灯盏,走到门后,细细的检查一番。 嗯,门闩完好无损,从外面不可能打开。 他又走到窗户后面,耐心的一个个检查入夜后关上的窗户。 同样,窗户也没有问题,从外面同样不可能打开。 两者都没有动过的痕迹,那他刚刚看到的白影是怎么回事? “卧槽,不会是鬼魂吧!”徐源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难不成他还和鬼魂共处一室?而且这鬼魂还有喜欢看人睡觉的习惯,还特别害羞,不喜欢被人看见,否则怎么解释睡了一觉安然无恙的结果! 徐源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11:33。 他这一觉看似睡得很长,实际上只有一个多小时。 “那叫声…可真够劲啊…”咂吧着嘴,回味起刚刚听到的凄厉叫声,徐源还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难怪猫在古代被视为不祥之物,就这叫声,虽然依稀可以听得出来是猫叫,可毛骨悚然之感丝毫未减。 如此的凄厉,还是这么一个深夜,在人酣睡的时候… 徐源摇摇头,难怪到了现代,变成公公的猫特别多。 他俯下身,脑袋贴近窗户,眼睛借着两扇窗户中间的那条缝隙向外观察。 外面漆黑一片,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自然也寻找不到猫的踪迹。 乌漆麻黑的,想要从中寻找到一只黑猫,不亚于大海捞针。 就在徐源向外观察的时候,屋中其它方向的窗户外,也有许多双眼睛,借着同样的一条缝隙,在朝里看。 它们看着徐源,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他的后背,一动不动。 在距离更远一些的围墙上,一只黑猫,与夜色一体,轻巧的在墙头上行走,跳跃。 起落无声。 那双莹莹的异色眼瞳中,倒映出屋边一角。 那里,是身着白衣,向内窥视的“人”。 第185章 所见即得 凄厉的猫叫声刚响起的时候,苏山便警惕的醒了过来。 他立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 可以大致判断出猫叫声从哪个方位传来,但也仅此而已。 外面一片黑暗,中间仅有一扇门阻隔,只需要推开它,便可以走出屋子的限制,追寻谜题的答案。 只是错觉,也许看上去并不可靠的木门,恰恰是安稳度过这个夜晚的关键呢? 苏山侧耳倾听,周围很静,如此安静的夜晚里面,连自己呼吸时的气声都可以清晰听闻。 一声猫叫过后,再没有更多的声音传来。仿佛只是有只猫,充满恶趣味的嚎上一嗓子,用来彰显自身的存在感。 从床上坐起身,苏山嘴角多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真是奇怪,白天工作的时候,遭遇的异常连连。怎么一到晚上,一切便都变得平静了。 唯一打破这个安宁长夜的,只有刚刚的那声猫叫。 一声。 这算什么? 每个人居住的屋子,都是安全区吗?只要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入夜之后过了亥时不再出门,便不会遭遇危险? 苏山的右眼是闭着的状态,左眼睁着。 两只眼睛一睁一闭,并没有让他的视线受到多少阻碍。 很遗憾,他这个人平常就是容易想得多,特别喜欢提问题。 似乎即死游戏,在除了第一个更类似于新手福利的游戏中有出现过绝对安全区之外,在接下去他参与的另一个游戏,包括现在这个游戏,都没有提到什么绝对安全区一说。 安全区肯定是有的,不过不可能是由即死游戏设立,而是由玩家在游戏里面探索,经由手里面的信息整合,最后由自己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完成! 原本苏山还寄希望于这个夜晚,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可预知的变化,借此得到更多的信息。 好的,坏的,不论是哪种,都能够继续填补他脑海中那张残缺的拼图。可得到的结果,着实有些让他失望。 究竟是这个夜晚本就平静?还是他的运气比起白天时好上不少,没有遇上? 敲打床沿的手指一顿,苏山心中一个念头情不自禁的迅速滋长。 说起运气… 那么就试试看好了,反正有些东西,总得去尝试一下。 他抬手,三根手指覆盖在紧闭的右眼眼皮上,可以清晰感知到眼眶中眼球的形状。 在这一刻,似乎察觉到苏山即将要做的事情,这颗不属于他的眼珠子,现在安静异常。没有像以往一般不安分的胡乱转动,想要挣脱眼眶,以及连接的那部分神经与血管的钳制。 别奇怪,镶嵌在眼眶中的这颗鬼眼,在发动道具自身所带的技能时,并不需要什么特定的仪式和动作。这只不过是苏山在装上这颗不安分的眼睛后,养成的一种下意识的习惯而已。 “那么就赌运气吧。”苏山没有犹豫,心念一动。 一个念头究竟有多快?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决定这么去做的时候,指尖感触到的眼球,朝上凸起,连带着的是视神经,血管被拉扯后带来的剧痛! 疼! 被眼皮阻隔形成的那片黑暗,逐渐被血色取代。 紧接着有数字从其中浮现出来,剧痛没能影响苏山的判断力,他一下子领会了四个阿拉伯数字代表的含义。 “11:32!”苏山没有迟疑的给出了一个时间。 猫叫声音出现的前一分钟。 右眼视角中,血色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一块块残缺的玻璃碎片。 那是跟随苏山的脚步,在言家大大小小,不为人知的角落,留下的印记。 镜子这种东西,在生活中格外常见,在言家也不例外。 例如他所居住的现在这间屋子,原本也有一块镜子。只不过在苏山入住后,迅速被他肢解,成为碎片,均匀分布在言家的每个区域。 其中一块镜子碎片,在视野中飞来,越变越大,连眼球都能够感受到那锋利的边缘划过时带来的强劲气流。 所有的景象,在一瞬间被割裂,粉碎。 整颗眼球,不受控制的在上下左右转动。 一幕幕光影,在苏山右眼中迅速闪烁。 那是这块身处男厢房,在苏山居住的屋子外面,被靠着墙根放好的镜子碎片,在这一天,到这个时间段为止,所倒映出的一幕幕过往。 这对于苏山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他试图捕捉眼中的闪过的每一幕场景,可光影闪烁间,不仅仅是视觉捕捉不到,连他的大脑都跟不上。 所见的,不过是一幕幕被拉扯变成色彩线条碎块,犹如马赛克般的影像。 最后,影像定格,骤然停下。 那是夜色下的男厢房一角。 时间缓慢向前走动,但影像好像是被定格住一样。 黑暗中,一个个白影,停在屋子外面,一动不动。 如此突兀的颜色,即使光线暗沉,也能被轻易捕捉到。 何况,那还是一间亮着光的屋子。 那是徐源居住的屋子,苏山可以准确的辨认出来。 从他现在的视角看去,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些白影是一个个人,有着人的轮廓。他们半俯身子,脑袋向前贴近徐源居住的那间屋子,不知道是在朝里面看,还是在干其它的什么事情。 影像定格在这一幕。 不对,不是影像定格了,一分钟没这么短。而是这些白影,在屋子周围一动不动。 相比较之下,旁边紧邻的其它屋子,更远一些的住有其他玩家的屋子,从现在的视角,苏山没能够发现它们周围有出现白影。 因为镜子放的距离足够远,所以苏山一次性可以看到好几间屋子外的景象。 而这一切,也都凝固在这一幕,直至在颅内响起的一声镜片碎裂声中,右眼的视野归于黑暗。 “果然,不能点着蜡烛吗?因为烛光,会吸引来它们。”苏山若有所思,他的右眼依旧紧闭,眼球还在不安分的转动。 好在,那种拉扯视神经,血管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苏山下床,缓缓靠近窗户。 “那么它们还在不在?”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在窗前停下,微微低头,左眼一侧平移到窗户缝隙前,朝外看去。 一颗带着血丝的眼珠,出现在窗户缝隙的另一头。 飘忽不定的视线,一下子定住,紧盯苏山。 眼球上的血丝,像是树干蔓延出的枝杈,向着四下延伸。又像是火山快要爆发时,地面出现的条条裂纹,有赤红的火焰即将从中喷溅。 是的,它们还在,就在窗户外面。 第186章 驱离 这么一个深夜,透过两扇窗户中间的那条狭窄缝隙,两颗分属于不同主人的眼珠,看见了另一边的另一颗眼珠。 宛如照镜子般。 苏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缓缓归于平静。然而心头的那股冷意,手背激起的鸡皮疙瘩,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退下去。 他看着祂。 之所以用祂,是因为窗户缝隙外,被另外的一张脸堵得严严实实,而且不是整张,只是眼睛上下对应的脸的一部分。 分不清男女,只能够凭借这颗眼珠上呈现出的血丝,判断眼球本身存在许多的出血点,仅此而已。 连对面是人是鬼,苏山都分不清。 他只是这么望着,那颗眼珠没离开,他也没离开。 强撑眼皮,就那么看,平静的对视。 似乎承受不住如此直接的对视,带有血丝的眼珠朝后平移。 苏山终于看见了笼罩在阴影下的小半张脸庞。 略微苍白,脸颊一侧还带着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运动过后热血上涌带去的影响。 “苏山,你怎么还不睡觉?…”窗外,传来有些熟悉的问询声。 有些印象,没那么深刻,苏山仔细回忆。很快,他找到了熟悉感的由来,这是他听过的,那些家丁其中一人的声音。 家丁? 对这个答案,苏山不置可否。 家丁行走时,是不会发出脚步声的,这点在白天的时候已经得到答案。现在,同样符合条件,自始至终,苏山都没有听到脚步声,根本不知道一窗之隔的外面,这名“家丁”是什么时候来到,又究竟在窗外停留了多久。 反正当他因为鬼眼的所见即得,生出想要去探究屋外状况的心思,并化作具体行动走到窗前,朝外看去之时,家丁的眼睛早已在缝隙的那一头。 谁知道在他看到他之前,这家丁已经在紧闭的窗外向内窥视了多久? 抿起嘴,苏山没打算回答。 他仍旧站在窗前,盯着占据窗户缝隙外全部视野的那小半张脸。 他的左眼球快速的眨动了一下,眼皮在即将合上的瞬间,右眼的眼皮已经张开,保持始终都有一颗眼睛注视,不让外面的这张脸离开视线。 既然看,持续的看,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么自然而然就得继续看下去。 视野中的那小半张脸在苏山看来有些奇怪,说话的时候,脸部肌肉有种僵硬感存在。 “苏山,你怎么没有睡觉?!”见苏山没有回答,家丁重复问道,语气变得格外不善。 他的脸一下子贴近窗户,眼睛再度紧贴在窗户缝隙之外,整颗眼珠朝外凸出,死死的看着苏山。 伴随的还有什么尖锐物体,划过木头时响起的刺耳响动。 苏山还是没有回答,他的头缓缓向后抬起,眼睛离开窗户缝隙所在的位置。 他想到了之前,右眼借由镜子的碎片所看见的一幕。 停在徐源屋子外边的那些白影。 如果此时此刻,徐源像他一样,走到窗窗前,借着窗户缝隙向外看,能否看见同样的一幕? 那些白影,也是家丁吗? 苏山向后倒退,脚步很慢,走得很稳。 “苏山,你…怎么…还不睡觉!”属于家丁的问话声,一字一顿,带着上下牙齿厮磨时的细微响动,竟是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嘭,嘭,嘭。” 窗户摇晃。 苏山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点亮烛火入睡,与吹灭烛火入睡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区别? 两者之间,哪一者更安全? 现在他还没有一个具体的头绪。 徐源亮着蜡烛的屋外,聚集有那么多的白影,那些家丁,总不可能是集体去他屋外团建的吧… 自己熄了蜡烛的屋外,可能没有那么多的白影,但有一个时时刻刻窥视的家丁。并且,在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情况下,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不善,还多出了让人感觉不安的行动。 现在只是摇晃窗户,要是还不回答,那下一刻,他可能就会直接破窗而入了。 苏山看向了其它窗户,在黑暗中,难以分辨这些窗户外,究竟有没有其他的家丁。 除非是像刚才一般,走到窗前,低下头去借着窗户缝隙向外看。 可现在他没有时间。 苏山退到了床边,手向下一伸,已经抓到了放在床头的火柴盒。 “苏山!” 熟练的推开火柴盒,抽出火柴,在火柴盒侧面一擦。 小小的火焰在苏山手中燃起,他的鼻尖已经可以闻到那股火柴燃烧时散发的特殊气味。 “你…” 火柴的火焰,虽然微弱,引燃烛芯,驱散黑暗却是轻而易举。 扑腾一下,蜡烛在床头朝四周围散发光芒,一下子驱散了旁边的黑暗。 家丁的问话声,戛然而止。 苏山拿起蜡烛,借着烛光,快速的扫视过那些窗户一眼。 没有寻找到窗外应该存在的阴影轮廓。 唯一的一个,也在逐渐的远离,变淡,自苏山的视野中消失。 “光吗?”苏山低下头,看向蜡烛燃烧的火焰。 可这说不通… 徐源那里也亮着光,没道理他能把所谓的“家丁”驱离,而徐源不行。 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结果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哼…” 轻轻的吸气声,从女厢房,陆游鱼居住的屋子里面响起。 非常非常轻,几乎与正在酣睡的陆游鱼自身呼吸时发出的声音差不了多少,连呼吸时的韵律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只有吸气声,没有吐气声。 屋子里面一片漆黑,却有两个人。 除了躺在床上的陆游鱼外,在她的床前,还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它低俯身体,跟随陆游鱼呼吸的韵律吸气。 有道白色的烟气,从陆游鱼的头顶飘出,跟随流动的风,被人影吸进身体里面。 一切悄无声息,有条不紊的暗中进行。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李荔居住的屋子,薛银月居住的屋子。 入睡后的她们,床前都有这么一道人影,在轻轻的吸气,从她们身体里面,吸取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第187章 皮 黑暗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正厅。 殷管家迈的步子很慢,明明周围一片漆黑,他还戴着一副黑色厚镜片的眼镜,视力不太好,可在这样的黑暗中,他却可以自如的行走。 不管是迈下阶梯,还是绕开挡在前方没有点燃的灯柱,在没有光亮的前提下,都不曾构成阻碍。 他像是早早知道位置一般,到了影壁的另一头,也就是之前韩胤停留的位置。 掉落在地面的纸灯笼,已经变成了一团还残留余温的灰烬。 掉落的那一刻,其中的蜡烛引燃了灯笼,也在那一刻,绽放出的光亮最为璀璨。只是到了现在,在燃尽可以燃烧的一切后,再度被黑暗扑灭,就此陷进深沉的夜色中。 无视这团灰烬,殷管家低着头,注视不远处,那张遗留地面的人皮,眉头紧皱。 人皮遗落在地面上,皱巴巴的一堆,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这就是人的皮肤。远远看上去,那接近于树叶枯黄时的颜色,还真的会让人以为这是没有得到及时清理的落叶堆。 在周围,也没有什么血液遗留下来。包括原本难以被处理的骨骼,各种脏器,全部不见踪影。 那可是非常有份量的,也是一般杀人事件里面,最难处理的东西。 杀一个人容易,但处理他的尸体并不容易,往往许多人都倒在后一步。 现在摆在殷管家眼前的只剩下一张人皮,其它的东西全部消失殆尽。就好像是在韩胤死去的那一瞬间,他这张人皮下面存在的一切物质,血肉,骨骼,脏器,还有那些储存在身体里面的新陈代谢后的废物,全部被掏空,凭空消失。 仅剩下证明他在这个世间存在过的唯一痕迹,这张人皮。 “不对啊,他怎么会死?怎么能死?”面对这种情况,殷管家缓缓摇头,阴沉的脸上少见的浮现愠怒之色。 现在的结果,绝对不是他想要见到的。连想都未曾想过。 明明… 明明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 夜风有些冷,更冷的是殷管家的心。 他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认真思考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少上这么一个人,哪里再去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在这乱世,人命贱如草芥,男男女女,全部都标上了价格,在路旁任人挑选。但想要从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少不了运气,不是光有钱就可以。更别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要是赶不上时间,那是致命的! “不对。”殷管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眼睛看向地上的那张人皮。 原本浑浊黯淡的眼睛,在这一刻无比凌厉,眼神凶狠。 对于那些不好好在言家工作,不愿意坦然接受自身命运的雇工,他们的下场,没人再比殷管家清楚。 卖命卖命,既然给了钱,还落了契,他们的命从在契书上按下手印的时候开始,便不属于他们自己。再想反悔,就得把命留下。 那些人的死法可以有很多种,但绝对不会有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种! 殷管家弯下腰,伸手,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拎起了人皮。 接触时的触感,非常的温润,那是人皮本身浸润过的油脂呈现出的独特触感。 人皮在他手中,自然有股重量,却还会随着四周围刮过的风,在半空中打着摆子。 殷管家一点也不嫌弃,另外一只手伸出,抓住人皮的另外一端,然后向下一抖,就和平时抖床单被罩一样。 韩胤的人皮,在这时候总算可以看出非常明显的人的轮廓。 脑袋,上身,下身,手脚。 非常干净利落的手法,皮上没有一点破口,可见下刀之人当时剥皮的技术有多么的高超。一刀从后脑勺顺着脖颈到脊背,轻柔的剥开所有的筋膜,顺着肌肉纹理分离连接的皮肤。 全程几乎没有停顿,这种高超的技术,没有常年累月的锻炼,以及足够多的练手对象,根本不可能拥有。 之后的硝制,更是一点错漏都没有,拿在手中,这已经是个很近的距离了,可殷管家没有闻到任何一点血腥味。 “呵。”殷管家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笑意。 皮笑肉不笑,愤怒的火焰从内心中喷勃而出,化为了眼中两朵燃烧的火星。 他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可双手还是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不管再高明的剥皮手法,在将人的皮肤剥离下身体时,都不可能不遗留下血腥味。 这是由人的身体所决定的。 所以这张人皮,根本不可能是最近才出现,而是制作了很久!只有足够久的时间,才能消弥血腥味。 亏他自诩老江湖,没想到在刚一开始,还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认为是出现纰漏。 这根本不是纰漏,而是同行! “画皮?”殷管家一下子联想到画皮一脉,那一脉正擅此道。 刚说出口,殷管家便意识到了其中的错漏,立刻脱口而出道:“不对。” “画皮一脉擅画,更重画,而非皮,他们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剥取整张人皮之事。” 殷管家更加细致的观察起了手上的这张人皮,但上面干干净净,除了皮肤上本有的毛发之外,再无其他的痕迹。 “这种手段,很像是一种刑罚,剥皮楦草。”沉思中,殷管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可是剥皮楦草,呈现出的是袋状,里面也会填充以稻草才是。”更多的疑惑出现在心头,殷管家还是得不出最终的答案。 不过,有什么关系? 这已经足够证明,韩胤没有死。 死去的,不过是一张皮而已。 如此结论反倒让殷管家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死,一切都好说。 想找到合适的人,可真不容易啊。 不管他还有几张皮,都给他剥下来便是。 既然已经卖了命,那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殷管家手中拿着韩胤遗留下的人皮,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 他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一番。 今晚虽然小有波折,不过不要紧,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些人,终将无法逃离他们既定的命运。 第188章 言秀和猫 “唉…” 深闺之中,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女子坐在梳妆台前,膝盖撑着桌面,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同一条黑色的瀑布。 从背后看,依稀可见身形婀娜。 秀气的面容,充满灵气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雾气般,有着浓厚化不开的哀愁。 如果陆游鱼看到这这一幕,便会直接认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的这名女子,正是小姐言秀。 屋子中没有点燃蜡烛,她也没睡。 门,窗,紧闭。 先不说这是一个月黑的夜晚,即便有着一轮明月,月光也落不进屋子里来。所以梳妆台的镜子近在咫尺,照样无法倒映出言秀的面容。 她坐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 在这么一个深夜。 若是为了梳妆,未免太过诡异。 若不是,同样离奇。 毕竟有谁会在这么一个时间段,面对镜子坐着,一动不动,正视前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呢? “小姐,你睡了吗?”门外,突然响起沙哑的声音,有些尖利。 言秀眼神一动,身体不自觉的细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大半。 她捏紧拳头,努力控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反应,没有在这时候再做出多余的动作,导致发出动静。 言秀没有回答,没有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她还是坐在梳妆台前。 明显屋外的声音主人,并没有因为言秀的不回答而离开,反而继续低声问道: “小姐,你睡了吗?” 说话的声音,更轻,话语出口的速度变得更慢。 没有脚步声,但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正在移动。因为耳边捕捉到的声音,每个字说完了之后,下一个字响起之时,都会距离言秀所在的这面更近。 这样尖利的声音,虽然沙哑,还是听得出来是女性的声线。不过,因为刻意夹着嗓子,导致听起来特别的做作。 没错,是她。 言秀再熟悉不过,是朝夕相处的嬷嬷的声音。 她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看来是睡了啊?小姐。”没有得到回应,嬷嬷还是在自己说着自己的话,在自问自答。 此刻,言秀可以感觉到嬷嬷的位置就在梳妆台后面的窗外,仅仅一窗之隔。 好在窗户早已经关上了,她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她。 连呼吸出的气流,都被阻隔,不被另一人所感知。 是长久的沉默,嬷嬷的声音就此消失。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言秀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她还是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肌肉僵直,还伴随有酸楚发麻之感。 可她还是不敢放松,连舒展身体,活动一下都没有去做。 明明这时候嬷嬷已经离开,即便还没走,在墙壁,紧闭的窗户的阻隔下也发现不了她。 “喵!” 凄厉的嚎叫声,在耳朵里面响彻,划破耳膜。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言秀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彩,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一点都没有被猫叫声打扰过后产生的愠怒。 她等了很久了,终于还是等到了,那只总会打扰她睡梦的黑猫,也是她在这偌大宅院里面,唯一的朋友。 可惜她总是接触不到它,身边的其他人都讨厌猫,平时看到就喊打喊杀,根本不让黑猫靠近。只有在这样的夜里,她才有机会听到黑猫发出的叫声,从而知道它安然无恙,还在宅院里面生活。 这已经是一种安慰。 真好啊,可以自由自在的,不管是什么时间,想要去哪个地方,都可以任凭自己的喜好,不用在意那么多东西。可以扑花,追蝶,奔跑跳跃,哪怕是在这么一个深夜,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嚎叫,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言秀想着,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憧憬的微笑。 对她而言,外面那只黑猫,拥有太多太多,对她而言过于美好的事情。 “该死的!”嬷嬷的骂声,打破了言秀的幻想。 很近很近,还是在梳妆台正对的窗外。 原来她还没有离开,只不过因为黑猫的出现,发出的难以忍受的嚎叫声,让嬷嬷选择不再继续隐藏。 这是言秀和黑猫的默契,也是他她一个小小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夜里,如果黑猫发出的是刺耳的嚎叫声,代表屋外有人。反之,如果是温柔的猫叫,则代表没有人。 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嚎叫的时候多,温柔猫叫的时候少。 哪怕有时候发出温柔的猫叫,还没有等她打开窗户,去看看黑猫到了哪里,就会突然变成嚎叫声。 对此,言秀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自由这种东西,在她这里是奢侈的。 “该死的死猫!别让我抓住,抓住了一定要将你扒皮抽筋,挂在树上!”外面的嬷嬷在咬牙切齿诅咒,无比恶毒。 隔着窗户,言秀都能听到她牙齿碰撞时发出的响动,咬牙切齿。 “去!去!去!走开!”嬷嬷的声音开始移动,后面变得非常的微弱,直到不可听闻。 她应该是驱赶黑猫驱赶得远了。 言秀这才站起身,舒展身体,卸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麻木。 她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上到殷管家,下到每一名家丁,都那么讨厌那只黑猫。 有好几次,在白天时,黑猫出现在墙头,她捕捉到他们看到黑猫的时候,脸上出现的凶恶,那是一种恨不得生食其肉的痛恨。 好在黑猫很机警,还很敏捷,好几次在围追堵截中,都可以顺利的逃脱,没有被抓住。这才演变到了后来,众人看见时,大多数时候都是选择将它驱赶出内宅的范围,鲜少再去试图捕捉,或者当场打杀。 凭借对于房间的熟悉,言秀走到床榻前,然后躺下,脑袋枕着柔软的枕头。 这么晚了,她还是一点睡意没有。 睡眠哪里有什么奢侈的呢? 生前不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言秀眨眨眼,望着漆黑一片的上方? 死,那是什么样的呢? 也是像现在这样,是面对一片漆黑的世界吗? 第189章 再见已非昨日人 短暂的波澜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虽然对于这所谓的平静存疑,苏山还是躺回了床榻上。 毕竟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是吗? 他所居住的屋子,不是只有一扇窗户。就算他不睡觉,挨个来回检查,也总会有视野盲区存在。根本保证不了当他透过窗户中间的那一条缝隙观察外界时,在其它位置的窗外,会不会有另一双眼睛正在窥视他。 他也无法确定,在屋外窥视的那双眼睛的主人,要做什么。被这样窥视下去,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恐怖。 一切都是未知。 好在,不是没有办法。 苏山扭过头去,看着不远处桌上的蜡烛,烛火正在跳跃。 保持蜡烛的燃烧即可。 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二选一选择题。 蜡烛没有点燃,屋子里面一片漆黑时,窗外会出现窥视的眼睛。并且因为没有光亮,即使有人站在窗外,所见的也不过是一片漆黑,没有办法进行分辨。 既然这个选择导向的答案是这样,那么很显然,想要避免类似情况,只有做出另外的那一个选择。 “只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苏山注视烛火愣愣发呆。 蜡烛所发散出去的光芒,打在窗纸上,穿透到了外界。只要有人站在窗外,就会阻挡光线,从而在窗纸上留下明显的阴影轮廓。 “二选一的选择题,百分五十的机率,还可以根据不同情况随时变换答案…”无论苏山怎么想,都觉得未免太过于简单。 如果选错就死,那还说得过去。 可是他选错了,不仅没有多大的事情,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这…称得上危险吗? “还有…怕光吗?”苏山有些不确定。 虽然点燃蜡烛之后,一下子将危险驱离。可苏山忘不了眼睛所看见的那一幕,在猫叫声之前,围在徐源亮灯屋子外的那些白影。 要是怕光,它们怎么会围在屋子外边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苏山合上双眼。 夜晚还长。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睡去,不过是假寐。 有了徐源的遭遇,他也得小心自己居住的屋子外会不会也出现那么些白影。 苏山时不时的中途睁开双眼,醒过来,环顾周围一圈。 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起码没人,包括鬼也不可能看穿他的心思,预料他的行动。 直至天明,屋子外头已经蒙蒙亮了,苏山也没有等到那些白影的出现。 他起身,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正好是六点刚过。同时走到桌前,吹灭在下半夜一直点燃的蜡烛。 屋中一下子又陷进黑暗中,不过已经天明,从屋外落进来的光线,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奇怪,怎么没有打更声?”苏山纳了闷了,他一直在等待韩胤的打更声,包括标志性的梆子响。 可就和等待那些白影般,同样没有等到。 现在已经过了六点,再怎么样,身为更夫的韩胤,都应该在五点回到男厢房,这个他一开始的出发之地,敲响最后一声梆子。 寅时,也就是五更,早晨五点,也是夜与日的交替时间,破晓之时。 可现在韩胤没有回来,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他可能已经死了。 苏山还是不愿意这么去相信这么一个结果,毕竟韩胤可是他认为的,他们这些人里面,最强的那一个。 下了门栓,推开门,清晨的空气有些冷,还带着一丝湿润的气息。 昨晚也许下过雨,也许没有,只是清晨的露水? 紧闭门窗的苏山无从得知。 在他刚刚踏出屋子时,紧随其后响起的是来自两旁,开门时的“吱呀”声。 其他人和苏山一样,都迫不及待的在这个时间段,走出那间对他们而言有些像是牢笼的屋子。 远远的,苏山可以从他们揉着眼睛的手,打着哈欠张开的大嘴,以及脸上那化不开的疲倦感,感觉到他们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没有休息好。 谁不是一样呢? 他也一样。 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谁又能心安理得,毫无负担的睡死过去? 要是知道危险在哪里,那还可以有意识的避免,针对性的调整时间。可问题是,一天过去,他们并不知道危险在哪里,还是只能时时刻刻心神紧绷,小心谨慎的去对待周围的一切。 这还只是第一天,疲倦感不会那么浓厚,但要是两天三天四天都这么迟疑下去,谁都会受不了。 包括苏山自己也是如此,断断续续的睡眠,只能够保证最基本的一点睡眠时间。至于睡眠质量,那就不用多说了,连他现在的眼皮,都有一种睁不开的酸楚。 站在门前,当视野中出现其他人的身影时,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夜过去,一夜…无事? 徐源哈欠刚刚打完,身上的疲倦感可没影响到他基本的判断能力,数数这种技能,六岁小朋友都会。 于是,他刚刚张开,正准备打第二个哈欠的嘴巴,硬生生止住了原来的动作。 一个激灵,徐源瞬间清醒。 “不对,少了一个人!” 其他人找出问题的时间,不比徐源慢上多少,都看出了问题所在。 男厢房本应居住六个人,可现在六间屋子,只开了五扇门。 少了的那个,正是昨晚打更的韩胤!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看向韩胤居住的那间屋子。 早有预料的苏山,在刚出门时,扫了一遍其他人,大概判断出他们没有什么事情之后,目光便直接投向了韩胤居住的那间。 现在,他则是干脆跨下门前的石阶,朝那间属于韩胤的屋子走去。 耳边响起的开门响动声,让苏山一下子停下脚步,看向木门紧闭的屋子。 先是一道缝隙,再是迅速扩大,有人推开门,从其中跨了出来。 “韩胤?”苏山的目光聚焦,然后脸上的表情变成诧异。 因为走出韩胤房间的并不是韩胤,而是一个中等身材,偏富态,有着微微凸起小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着一身这个时代常见的布制衣裳,看上去就与那些家丁差不了多少。 第190章 表,里 中年男人在其他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当中回过身去,将屋门关上。 他这才面向众人,踏下石阶,微笑着出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韩胤?!”徐源瞪大双眼,嘴巴张成o型,差不多可以吞下一个拳头。 无论他怎么看,中年男人除了是从韩胤居住的屋子出来之外,身上再没有任何与韩胤相似之处。包括脸,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身高,身材,甚至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中年男人发际线还有些高,头发稀疏。 当然,这是之前。 现在在中年男人开口之后,他也确实可以辨认出来,这是属于韩胤的声音。 “韩胤?你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还是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李鸣的表情基本是和徐源差不多的,吃惊之余,还有许多问题涌现了出来。 “你猜呢?”中年韩胤微微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李鸣的问题,只是微笑。 这是一张很有亲和力的脸,微胖,嘴角总是勾起,十分的温和。再配上一双眯眯眼,即便不说话,不刻意的露出太大的笑容,也能让人出现一种他在微笑的错觉,使人如沐春风。 前后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除了声音以外,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不过声音真的不可改变吗? 不见得。 在苏山看来,韩胤的音色,声线之所以没有发生变化,不过是为了便于证明自己罢了。 没道理一整个人改头换面,却连声音的伪装都做不到。 苏山保持最基本的谨慎,没有因为声音,便直接认定中年男人的身份就是韩胤。 纪泽言在这时候开口,果断问出他心中的疑问,“你还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让我们相信你就是韩胤。” 苏山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这不是多此一举,能活过一个游戏的玩家,其中还可能有人跟他一样中途过进入非强制类型的游戏,其中哪会有什么粗心大意之人? 哪怕有,一轮筛选之下,更多的人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伶仃的几个人,也会在残酷现实教会的经验中,知道侥幸的结局。 这点,从每个人的站位可以看得出来,分布在四方,跟自称韩胤的中年男人有着一段距离,没有试图靠近。 “这点很简单。”面对纪泽言的质疑,和众人隐隐排斥提防的动作,韩胤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一点怒气。 他抬起手臂,撸开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展示给其他人看。 “这总不能伪装吧?” 韩胤露出的,正是每名玩家都拥有的那一块智能手表。 “暂时可以相信你。” “只是暂时吗?也行。”韩胤不以为意,反正玩家们在游戏里面互相猜忌也是常态。 “所以你在打更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死过一次了吗?”苏山开口,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夜晚,在他的认知中是最危险的时间段。这从纸张上所记录的亥时之前必须回到各自的屋子,将门窗紧闭的信息中可以窥见一丝。 若对纸上的信息依旧存疑,其实在工作分配上,也能够在侧面证明。 夜晚只有一个打更人,只分配了一名玩家在这个时间段工作,无疑说明即死游戏刻意的在控制不让太多玩家夜晚走出屋子,参与到工作中。 至于死过一次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是源于小小的猜测罢了。 以眼前的男人是韩胤为前提,那么一晚过后,他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也就是说之前的那副青年的形象,已经在夜晚中损坏。 不是死?还能是什么? 只是苏山不知道,韩胤究竟是用什么办法逃过了死亡,以现在这副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打更的时候…”韩胤的眼睛努力睁开了些,终于不再是那种眼角含笑的状态,他开始回想昨晚所遭遇的一切,“一开始其实很正常,倒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我无法确定脚步声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脚步声?”苏山连忙追问。 其他人全都竖起耳朵,认真在听。 至于韩胤为什么可以逃脱死亡这种问题,韩胤的默认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收获,没人会蠢到再去探究。 在即死游戏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是在走出男厢房之后,到了和檐廊中间间隔的那段两面有围墙的廊道才察觉到脚步声的存在…”韩胤简略说了一遍察觉脚步声异常的办法,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至于脚步声什么时候出现,脚步声的主人又究竟跟了我多久,这些我都不知道。”对此韩胤并不遗憾,因为在今天晚上,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到解答。 “接下去就是白灯笼,你们跟我走。”韩胤向着男厢房左侧的出口走去,沿着他昨天晚上的行进路线。 距离上工还有段时间,而且言家是不提供早饭的,所以他们不用去饭堂。 苏山带着徐源几人跟上了韩胤的脚步,中间仍旧间隔了一段距离。 走出男厢房,进入廊道,一行人行走时的脚步声,因为空间的关系,在耳边回荡得特别清晰。 再结合韩胤所说,不得不承认,没一点神经质,当时还真不可能察觉脚步声的异常。 穿过半月形的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檐廊。 喜气的红色灯笼,挂在两侧瓦檐的木梁下,此刻正随着微风轻轻来回转着圈。 天色还未大亮,灯笼中的蜡烛看似经过一夜的燃烧,现在已经榨干了最后一点蜡炬,彻底的熄灭。 韩胤走上檐廊,在第一盏灯笼下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与夜晚截然不同另一种颜色的灯笼,开口道:“那时候这些灯笼都是白灯笼,而且在我踏进檐廊前,便已全部熄灭。现在,都已经烧没了。难道是阴燃?” “是号子的内容?还是时间?”苏山望着檐廊挂着的一个个红灯笼陷入沉思,不外乎是这两者。 若不是听韩胤所说,谁能想象得到,在小姐的大喜之日前,言家这些喜气的红灯笼在夜晚时竟会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而且正如韩胤所说,这里的蜡烛在他来到之时已经全部熄灭,里面的蜡烛又怎么可能烧没了? “真是鬼地方!”李鸣站在廊柱旁边,愤愤的捶了柱子一下,上面经过雨打风吹变淡了的漆,是那样的碍眼。 “鬼地方?可能我们还真的是在一个鬼地方也说不定。”李鸣的话,给了纪泽言提醒。 “白天,红灯笼,是不是代表生的一面?也就是阳界。” “入夜的亥时之后,出现了的白灯笼,是不是代表死?也就是死界?”纪泽言说出了他的猜测。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一直沉默的沈正这时候开口了,顺着纪泽言的思路延伸下去,“白天的危险程度较低,周围的一切比较正常,也就是正常的世界。入夜过了亥时之后,种种诡异变化的产生,包括骤然熄灭了的变了颜色的灯笼,代表此时的世界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不正常世界。” “表世界?里世界?”这强烈的既视感,不禁让徐源联想到一款游戏里面的相关设定。 “可以这么说。”对于几人的说法,韩胤都可以get到,这与他原本的想法不谋而合。 “发生对应的变化吗?”苏山喃喃。 他想到了那一分钟内,镜子碎片里面映照出的,他的眼睛所看见的围在徐源屋子外的白影。也包括,窗户缝隙外的那颗带血丝眼球。 “那么…那些白影,便有可能是入夜后不正常世界中的不正常家丁。” “什么白影?”徐源看向苏山。 “猫叫声出现前一分钟,徐源亮光的屋子外,围着许多的白影。”猫叫声是非常明显的一个时间点,苏山相信那时候即使有人睡得正香,也会被猫叫声惊醒。 “什么?猫叫声一分钟前?白影?”徐源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时候他的确在睡梦中,否则一定不会遗漏这么明显的线索。 “该死,那个时候我在睡觉!” 苏山反问一句,“睡觉?那时候你在睡觉?” “是啊,怎么了?山哥。” 苏山没有说话,思绪飘到了其它地方。 那时候,围在徐源亮灯屋子外的白影,是因为徐源睡觉后才聚集在一起的吗? “白影…?”韩胤琢磨着这两个字。 以及,昨夜在前院时,那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瞬,漆黑一片的眼前,闪过炽烈白光。 那是不是也是白影? 第191章 一团迷雾 至今韩胤仍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杀死了自己。 那个时候,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在短短时间内,五感中的四种感官全部被剥夺。 看不到,听不到,闻不见,摸不着。 在快要死去的前一秒,他看见了光,充斥整个视野的白光。 更多的便没有了,只要慢上一秒,他便会真正死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已经死过一次。 那种窒息感,空气一点一点从肺里被挤压而出,直至最后一丝都不剩。从里到外,每个毛孔都在渴求新鲜空气的注入,却求而不得,余存下的绝望是如此的令人印象深刻。 细细品味,余韵悠长。 “卧槽,这样一说,我还真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里面了!”徐源拍着自己的胸膛,听完苏山的讲述,不禁后怕不已。 话说回来,他也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女,不至于睡个觉,也要有一堆人在屋子外面偷看吧?当然了,也有可能那是一群女鬼见到小鲜肉时做出的不理智行为。 “亮光?你是点燃蜡烛睡觉的?”沈正很容易的从苏山与徐源说话时的字里行间抓到关键。 “对,对照实验嘛。”徐源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至于生气,甚至于去怪罪苏山?怎么会。 百分五十的概率,点燃蜡烛睡觉的决定是他自己下的,没人逼迫。再说,不也有惊无险吗? 虽然这惊,是在现在才给到他。 “我们睡觉的时候,都是按照纸上的信息,熄灭蜡烛。难道说。纸上的内容确实是真的,如果睡觉时忘了熄灭蜡烛,就会遭遇到危险。”结合徐源的遭遇,沈正提出自己的看法。 在睡前,他也有趴在窗前,透过窗户缝隙查看其他人屋子的经历,所以对其他人睡觉时熄没熄灭蜡烛十分清楚。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徐源没有事情不是吗?”李鸣在一旁附和,心直口快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很容易让别人曲解成为另一番意思。 不过现在没人在意这个,眼前所有人都在思考,当务之急是能不能寻找到有利于他们存活的信息或者规律。 “不对。”苏山缓缓摇头,他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之前,被猫叫声惊醒后,他没有去到窗前,向外投去那么一眼。那么现在,他肯定也和沈正是一样的想法。 可是他看到了,自己熄灭蜡烛的屋外,那颗同样朝内窥探的眼珠。 不得不说,也许这是一种缘分。因为换一个窗户,苏山可能就看不见它。 “在猫叫声之后,我被惊醒,没有点燃蜡烛的情况下走到窗前,顺着窗户缝隙,看到了同样停留在窗户缝隙另一头的一颗眼珠。后面我看到了他的小半张脸,有些陌生,无法辨认。” “有人?还是鬼?在看我们?!” 从苏山的遭遇联想到自身,众人的表情变得精彩至极,心中更是浮现一股悚然之意。 没道理苏山是那个例外,很有可能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同样被窥视了很久,只不过没有发现而已。 苏山的这番话其实也有漏洞,那就是他既然能看到猫叫声响起前围在徐源屋子外的白影,没道理看不到其他住人的人屋子外的情况。 不过没人傻到会直接问出来,每个人都有秘密,贸然刨根问底,最后只会搞得谁都不好看。他们只需要确认苏山所说为真即可,至于他是用什么手段,什么办法,那不重要。 “不对啊,那这样一来,岂不是说不管是点燃蜡烛睡觉,还是熄灭蜡烛睡觉,其实都不安全?”沈正眉头紧皱,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前者危险性更大,后者危险性稍小。 “两相其害取其轻?那么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沈正看向苏山,暂时按下这个不管,他更好奇的是苏山发现那颗眼球后的处置方式。 肯定有可取之处,不然苏山不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我点了蜡烛。” “点蜡烛?”沈正一愣,深深看了苏山一眼。 纪泽言与韩胤,几乎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想到了苏山做出这般选择的理由,非常简单的排除法。 “然后他走了。” “没道理啊,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点燃蜡烛睡觉,会有白影围在屋子外。不点燃蜡烛,又会有东西在外面窥视。结果点燃蜡烛,还能驱离危险,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哪怕是最迟钝的李鸣,都看出了这其中的问题。 “不矛盾,如果徐源屋外的那些白影,和苏山屋外窥视的“人”分属不同的个体呢?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的怕光,有的不怕光。”纪泽言将这两种出现的情形,归结为光对于不同诡异存在产生的影响。 徐源连连摇头,纪泽言说的话有道理,可细想下又存在问题,“不不不,我可以确定,在我听到猫叫声惊醒后,没有看到屋子外有什么东西。如果有白影,除非是完全透明,只要有形体,在烛光的照射下,它也必然会在窗纸上呈现出阴影。” “而且在之后,我还特别走到窗前,向外瞄了几眼。既是为了找猫的方位,也为了确认周围情况,并没有看到什么。”为了加强说服力,徐源紧接着补充道。 “也就是说那些白影消失了?嘶…”倒吸一口凉气,纪泽言的表情变得非常纠结。 明明现在有这么多的信息,可是知晓之后,反而让他变得越来越迷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的确为实,可是人类的眼睛是有自身的局限存在的,包括思维也是,都有盲区。”结合自己前面出现的侥幸,苏山没有那么快的下结论,反而继续向徐源询问道:“你是只在一个方位透过窗户缝隙朝外看,还是有移动位置,不放过任何一个方位的窗户?” 经过苏山这么一说,徐源这才惊觉他思维上存在的误区,连忙点头道:“对的对的,因为我只是凭借对于猫叫声传来的大概方位,去到那边的窗户,并没有检查所有窗户外面的情形。所以是有可能,我选择的窗户外,没有白影的存在。” “这些东西,我们完全可以在第二个晚上想办法再入验证。”韩胤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讨论。 “我其实更好奇的是,是不是猫叫声救了徐源?或者说,救了你们所有人?” “这么一说,的确有这种可能。”沈正点头,对于韩胤口中的你们没有产生太多的感触。 韩胤那时候不在男厢房,在打更的工作中死掉了一次。 “如果没有猫叫,我想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刻意查看屋外的异常情况的吧?”沈正说道。 他没有说没有猫叫声,就不会有人中途醒过来。沈正采用的是分段式睡眠法,将睡眠区分为不同的时间段,中途多次醒过来查看周围情况。 这点倒是与苏山不谋而合。 “嗯。”苏山点头。 他本来就在等待入睡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异常情况,倒是等到了猫叫,没有等到屋外的脚步声。 “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明的是,在我的获取的纸张上,有明确说明让我去捕杀出现在花园中的黑猫。再结合大家纸张上都有的入睡后的注意事项,我们听到都猫叫声,会不会与那只黑猫有关?干脆根本不是什么野猫,就是那只黑猫!”这是苏山早有的猜测。 再结合当前的情况来看,其实可以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 “这些家丁怕猫?或者说,夜晚的里言家,那些可能是家丁又可能是其他什么的东西,它们怕猫。要不然也说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家丁,连一只黑猫都杀不死,黑猫再有灵性都是一样。” 这当然不是妄言,苏山已经杀死了一只狡猾的大黑鱼。 再有灵性的动物,哪怕它有能与人类媲美的智慧,但只要不是真正的人类,那它自然不清楚什么叫做尔虞我诈。 第192章 会合 “接下来就是前院,也就是让我死过一次的地方。”韩胤抬脚,向前院走去。 其余的信息暂时按下不表,那么多的疑问,也不是光靠傻愣在原地,冥思苦想可以得出答案。苏山和其他人,跟上了韩胤的脚步。 “事实上从男厢房,到前院的这段路,种种诡异显现,但是并不致命。”韩胤一边走,一边不忘述说着自己的经历。 也许不按纸张上的信息提醒行动,当时回过头,可能都走不到前院,立刻就死。 这仍旧是个未知数,对韩胤来说,当时不回头,严格遵守纸张上的提醒,他还是死了。还是完全没有预兆的那一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又哪来的什么办法避免死亡? 倒不如那时果断回头,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用注定的死亡,去换取一个问题的准确答案,物有所值。 “罢了罢了。”韩胤摇头失笑,短暂的患得患失之后,变成了看淡的豁达。 没有获得答案的问题,仍属未知,还去想它干嘛? 马后炮实是人生常事,先不说能否事事如意,但说提前预知,要有这等能力,又何必在即死游戏里面苦苦挣扎? 思索间,已是来到了外院,韩胤停在影壁边,昨晚停下脚步的位置。 对于眼前一幕,他早有预料,可当真正看到时,内心还是难免产生波动。 地上非常干净,他那张替命的人皮,不见了踪影。 包括提灯也是,昨晚的灯笼,在他死去之后,应该从他手中掉落。一旦灯笼接触地面,里面的蜡烛便会随之倾倒,火焰引燃糊灯的纸,连带着里面的竹制灯架都会燃烧殆尽。 是的,烧得一干二净没错,可是灰烬呢?总有燃烧剩下的灰烬会遗留下来。 再退一步,假设灰烬被风吹走,那也不是无迹可寻。 火焰在燃烧的时候,会炙烤地面铺设的石板。纸灯笼燃烧,到燃烧殆尽的这段时间,足够在上面留下显眼的痕迹。 可在韩胤眼前,哪里有被炙烤过留下痕迹的石板? “没了,昨天晚上我就是在这里死去的,只不过现在一切痕迹都没了。”韩胤的手指向干干净净的石板,回身向跟他走到此处的其他人说道。 苏山仔细一看,的确如韩胤自己所说,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异常的痕迹。 “大概是被清理过了。”他说。 视角余光捕捉到另一头出现的人影,苏山本来还以为是约定早晨在前院会合的陆游鱼四人,却不想出现的是那些家丁。 一名名家丁,走出走廊,进入了前院。 从外表看来,没从他们身上发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在看到苏山一行人时,家丁们也没有催促一行人尽快工作,而是在前院四下走动。 “走,我们去女厢房找其他人。”苏山看了身旁的其他人一眼,提议道。 现在前院里面多出了这些家丁,再讨论一些问题已经不适合。 这可不是什么隔墙有耳,而是到处都是耳朵。 “嗯。”其他人见状,纷纷咽下本来想说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一夜过后,信息整合,家丁们的形象已经变得格外危险。 要是套用之前那套表?里世界的说法,现在的表言家,这些家丁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可谁又说得准? 能尽量不接触,那就不接触。 更不用说徐源,他可是玩过经典的《寂静岭》游戏,脑子里面装了很多不知道用不用得着的“经验”。 要是即死游戏,也玩起《寂静岭》的那一套,现在白天的表言家,可安全不到哪里去。里世界随时有可能入侵,重置一切,将周围化成里言家。 前面讨论太过激烈了,他所知道关于《寂静岭》表?里世界的信息及规则还来不及跟其他人说。 “希望她们不会有事吧。”向女厢房走去的时候,纪泽言不免有些担心。 沈正也有一样的担忧,在踏入走廊,远离前院那些家丁之后,他这才开口道:“我们因为韩胤的事情,一路走走停停,耽误的时间还是很多的。正常来说,薛银月她们四人,早起后按照约定来前院会合,怎么都不可能比到得我们晚。” “可能有其它事情耽误了也说不定。”李鸣倒是乐观,往好的方面想去了。 “但愿吧,唉…”沈正叹了一口气。 从几人的对话中,苏山可以揣摩到他们内心的心理活动,这是真的担心。 既担心住在另一边女厢房的陆游鱼四人,也担心自己。 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是他们没有危机意识,不会想到坏的方面。是陆游鱼四人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也就代表他们会遭遇一样的意外。 理所当然的不希望她们遭遇意外,这也是对自身美好的祝愿。 好在忐忑不需要持续多久,还没有到女厢房,在半路上他们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陆游鱼四人。 “陆游鱼同学!”远远的,徐源便开始挥手。 “徐源同学。”陆游鱼同样挥手致意,顺便跟苏山以及其他人问好:“山哥,沈正大叔,纪老师…你们早上好…” 话才刚刚说完,她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诸位早安。” “早安…” … 被问候到的众人也不吝惜回应,有礼貌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尤其是这一声早上好,又有谁不愿意听到呢? 那代表成功活过一天了啊! 等到走近了之后,苏山看见陆游鱼四人也是一脸疲倦,眼眶周围存在黑眼圈,连眼睛都呆滞了许多,明显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这不奇怪,他自己都状态,也仅仅是比她们好上一点罢了。 苏山的视线扫过在末尾的李晓红,一下子停住。 “咦?”他在心中轻咦一声,默默多看了一眼李晓红,这才收回视线。 倒是有个例外,李晓红的精气神都很不错,从面色上看,仅仅苍白了一点,没有前面三人脸上的疲倦感,以及面容变化。 人不可貌相,李晓红在这种环境中还能休息好,还真是个人才。 不带贬义。 第193章 差异 “怎么样,你们那边晚上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有没有猫叫声?亦或者是脚步声?”纪泽言当先开口问道。 “猫叫声?脚步声?”陆游鱼还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得太死了,并没有听到所谓的猫叫声。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同住女厢房的其他人,出声询问:“你们有听到猫叫声和脚步声吗?” “没有。” 薛银月三人,齐齐摇头,都是一样的回答。 她们在睡觉的时候,的确没有听到什么猫叫声,脚步声。要是按照纸条上的信息,猫叫声那么凄厉的话,也不会有人毫无觉察。 脚步声也是如此,在深夜,屋外回荡有脚步声,那同样是非常瘆人的声音,没人会遗漏。 “没有猫叫声?脚步声?”纪泽言一愣,耳中听到的结果,完全和他们男厢房的遭遇不同。 “你们听到猫叫声和脚步声了吗?”李晓红的反应弧有些长,此刻才反应过来。 “猫叫声有,脚步声没有。”好心的徐源回答了李晓红的疑问。 苏山一挑眉头,事情倒是变得有趣起来了,他心中萌生了一点小小的看法。 “结合我的发现,不难看出,在夜晚的时候,男厢房的我们其实都遭遇到了危险。猫叫声的出现,明显和危险有关,可能是在提示我们,也可能是纸条上所谓的野猫本身就有追逐危险的本能。” “住在女厢房的陆游鱼她们没有听到猫叫声,可能是她们没有遭遇危险,所以猫没有出现在女厢房。当然,这也是基于比对得出的结论,具体是不是这样子还是存疑。”苏山还保持最基本的谨慎,话没有说满,不会轻易去盖棺定论。 一切都是基于想象,必须还要有实证从旁佐证才行。 “你这个说法可能性很大。”纪泽言闻言点点头,他比较认同苏山的这个说法。 沈正在脑海中默默比对一番,同同样倾向于苏山得出的结论,“嗯。” 男厢房,女厢房,除了位置不一样,居住的玩家性别不一样外,基本没什么不同。即死游戏也不可能重女轻男,基本对于玩家都是一视同仁。也就是说男厢房,女厢房,都有遭遇危险的可能,一半一半的概率。 两者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之前经历过的那个晚上。所以说,猫叫声根据危险出现还是具有极大的可能性。 “至于脚步声…”沈正沉思一下,给出一种可能性,“会不会脚步声只是障眼法?根本就没有。而且,大家都注意到了吧,那些家丁走路非常轻,根本没有声音。” 眼见面前薛银月四人都是一脸懵的状态,沈正也不等她们问出口,直接将众人刚刚在男厢房以及前院交流过的信息,详细的一一复述了一遍。 听完沈正的讲述后,陆游鱼李荔不由得看向了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韩胤。 刚刚初见面时,她们还以为这是跟随在苏山几人身边的一名家丁,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不见踪影的韩胤。 浓浓的庆幸弥漫心间,陆游鱼和李荔深深知道,要是换她们去打更,现在已然死去。她们可没有如韩胤这般,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薛银月与李晓红的表情倒没有太大的变化,目光仍是不免在现如今的韩胤身上逗留几秒,这才看向其他人。 “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李荔迫不及待的问道。 在她看来苏山几人可比她厉害得多了,她自己基本对一切都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不像苏山几人,一夜过去,竟然掌握了如此多的信息。 更别说是韩胤这类人,在她眼中可谓神奇。 “晚上的事情先不用去考虑,从现在到入夜后的亥时,还有差不多十五个小时。白天的言家虽然较为正常,可也不能大意,相信各位在工作中肯定遇到了诡异之事了吧?”苏山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人,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连陆游鱼,薛银月也不例外。 前者和嬷嬷接触时,接触到了隐晦的危险。后者鲜少交流,苏山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即便在言秀身旁较为安全,那也是相比较他们,不可能不存在危险。 在即死游戏中,没有谁可以完全豁免危险。除非是有通天的智慧以及足够的运气,在危险之发生之前提前找到生存之路,否则什么时候死去都不一定。 “好好工作,活到晚上,只有活到晚上,我们才有机会去考虑晚上的事情。”苏山说。 换成在现实的其它地方,这番话,更像是一名压榨员工的老板会说出口的言语。 可在这里,在言家,工作几乎等于生命。 那些家丁一遍遍的重复,时不时从他们工作的场所边走过,说是巡逻,实际上为了什么,没人知道。 说不定,只是为了找到有人偷懒的证据,工作中的疏漏,好名正言顺的杀人!这可能是触发家丁杀人的条件。 “嗯。”众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一天过去,活过了一天,不代表他们可以在第二天顺利存活。 接下去还有第三天,第四天…直至言秀出嫁后一切才以结束。 苏山抬起手腕,看了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距离上工还有一段时间。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工作的地方预备着吧,该拿的工具记得拿。”苏山不忘叮嘱一声。 能提前到,自然要提前到。这可不是现实世界里面公司的打卡,迟到了不过是扣工资,是有可能会死人的! “明白。”在场也没有笨到连苏山的言外之意都领会不了的人,互相道别后,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唯有韩胤不一样,他是晚上工作,白天可以尽情的休息。 目送众人离开,韩胤逗留原地,默默思索。 “白天我要去哪里看看呢?” 半夜打更死过一次后,接下来的时间内,他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 大抵是死过一次的缘故,这一夜的工作直接免除,他不出门继续打更也没有遭遇危险。 不然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睡眠这种东西,早在那时候补充完毕。 第194章 你退后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苏山干脆顺着原路返回。 由前院,经由男厢房到库房的这条路,会比走女厢房近得多。 回到前院,院中三三两两的家丁四下走动,正在活动身体。 对于苏山短暂的离开后又回到前院,家丁们仅仅瞥过来一眼,便不再关注,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这么冷漠,对于其它东西毫不关心的表现,有了前一天相处的经验,苏山并不奇怪。 这些家丁只关心工作,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们的,也是够敬业。 穿过前院时,苏山故意走的影壁内侧,目光紧紧在一名家丁的身上停留。 在发现后者对于他的行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时,苏山这才放下心来。他侧过头去,正厅的门已经大开,不过里面没人,但见两排太师椅整齐排列其中。 很奇怪,殷管家自从他们刚到言家时出现过一次,接下来全程不见踪影。反倒是剩下的两名丫鬟,哑姐和花儿,虽然苏山同样没有见过她们,可在其他玩家的嘴里还能时不时听到。 大概是因为身份不同吧?作为管家,殷管家无须亲自出马来监督他们,只需叮嘱家丁一声即可。 比起殷管家,苏山对于素未谋面,从未出现过的言秀的父母,也就是言家的主人,主母充满更多都好奇。 他们可是没有露过哪怕一次面,包括其他玩家也是如此,在言家工作,走动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二人,仿佛他们只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 明明他们的女儿,言秀都要出嫁了,哪怕是再不受宠,这可是关乎脸面的事情。怎么都该出现才对。 摇摇头,苏山没有在前院逗留,加快脚步离开。 “嗯?”前一脚刚离开前院,苏山便发现身后有一名家丁跟了上来。 即便苏山因为发现家丁后放慢了脚步,他也同样放慢脚步,一点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放弃当前的行动。 目光相互接触,对视间,家丁眼中无比冷漠,没有多少情绪,是一汪深潭,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苏山。 包括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一直维持面无表情的状态,没有做悄悄事被发现后应该产生尴尬的自觉。 若不是苏山多留了心眼,在离开前院时不忘回头看一眼,不然都发现不了会有家丁跟他离开。 倒不是说他小心谨慎立了功,实在是这名家丁一点掩饰都懒得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跟上来。 如果他懂得掩藏形迹,拉开距离,躲在视野死角跟随,不这么光明正大的话,想要发现这名家丁将会无比困难。 家丁行走时,可是不会发出脚步声,几乎如鬼魅般。 想要通过声音来判断他的存在,根本不可能。除了用眼睛去眼见为实之外,几乎没有太好的办法去发现他。 苏山故意加快了脚步,速度一提起来之后,他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变得非常清晰且急促。 既然家丁如此光明正大,苏山索性随了他的意,行走时头扭向一侧,将家丁的一举一动纳入双眼。 只见家丁的行走速度,因为他行走速度的提升,相对应的变快了许多。都到这个时候了,家丁的双脚践踏地面,快速起落间,依旧没有发出脚步声。 这和苏山预料当中的一模一样。 不过,苏山的目光一动,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究竟是模仿,还是有什么我若不知道的限制存在呢?”嘴唇无声的张合,苏山没有发出声音,言语却在他的脑海里面回荡。 于是他一下子放慢了脚步,速度由快变慢。 行走速度骤然的变化,没有给身后跟随的家丁造成任何阻碍,他的速度也一下子变慢。 见状,苏山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家丁同样停下。 苏山歪头,左手环抱腰间,手背支撑右手立在面前,食指轻轻触摸鼻子一侧。 他盯着家丁,寄希望于从家丁身上看出点什么。 苏山什么都没有看到。 正因如此,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那么接下去就是更进一步的试探。” 说是一步,实际上苏山只朝前踏出半步。 然后他便看到和他间隔有一段距离的家丁,向后退了半步。 苏山继续往前走,家丁便继续朝后退。 没有继续试探下去,不是因为苏山不想,而是他终于在家丁的双眼捕捉到情绪的波动,那是名为愤怒的火焰。 要是继续下去,也许这名家丁身上会发生可怕的变化,苏山可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实际上现在试探出的线索,已经足够支撑一个答案的大致轮廓。 重新转回身去,苏山也不管身后这名家丁,继续朝库房走。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跟着自己,至少现在没有危险。 模仿? 不不。 如果是模仿,家丁不可能单纯只模仿他行走的速度,要知道他刚刚可是故意做了挺大的手上动作,可是家丁视若无睹,完全不在意。 话又说回来,真的模仿,也不可能从第二天开始,而且是模仿步频这种随时随地可以根据自身意愿改变的东西。 所以答案,其实是距离。 他和这名家丁,两人之间存在的这段距离。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非固定不变。可身后的家丁会不断根据他行走速度的变化而变化,维持间隔距离的不变。 那是条明显的分界线,家丁似乎不愿意踏进来,刻意的站在界线之外。 这点不是现在才出现,仔细想想,在第一天进入言家时,他除了在家丁检查的时候近距离接触过他们,之后其实一直和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段距离。 带他去库房领工具的时候,领着他到花园,到饭堂的时候。 那些时候很不明显,他与家丁之间的距离大概一米左右,没有像现在这般,中间间隔四米。 当然要不是现在的遭遇,苏山也不可能联想到前一天这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微小细节。 “到底是什么?畏惧?厌恶?” 人下意识的远离其他东西,无非基于这两种心理。 畏惧? 怎么可能倒反天罡,家丁怕起他们来。 厌恶? 或许有可能,但存在的干扰项太多。 可惜他现在已经和其他玩家分开,暂时没办法从他们身上获取答案,从而去了解这是不是单独在他身上出现,还是每个人都有遇到过。 苏山的行动列表里面,又添上了新的一笔,亟待确认的信息。 第195章 鬼怕人? 一路走到库房,进入库房后,苏山大致扫了一眼,库房中摆放东西的位置没有变化,所有的一切都还保持前一天的模样。 包括在一排木架的最下面一层,不同颜色的六颗皮球好端端的摆放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其身上曾经拥有的危险性。原本在这里会摆放上第七颗皮球,徐源的脑袋,不过徐源与沈正的相互拯救,避免了这一情况发生。 谁也说不准现在六颗皮球在这里不动,在某个时刻,会不会突然滚落到某人脚边。 拿上工作时必须要用到的几样工具,苏山从库房另一侧的门直接离开。 在他身后,跟随的家丁停下脚步,目送苏山离开。 这一幕,苏山自然不可能遗漏。 “这是因为看见我拿工具,知道我要去工作,所以选择不再跟了?这么说来,我们这群人工不工作,对于家丁们来说真的非常重要。”苏山若有所思的点头,暗暗记下了这点。 那么不工作,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苏山的脑海里面,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不是没来由突然产生的,早在此前,他的心里面就已经种下一颗萌芽的种子。 不工作?当然不可能,一旦被发现,风险太高。 消极怠工,自然可行。 家丁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他,就如现在。哪怕是巡逻,那也是打的突击检查的意思,不会长久停留在花园外面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这就跟有些老板丧心病狂的在工作场所安装监控摄像头一样,虽然装了,但他也只是时不时看上那么一眼。 家丁的做法与这有异曲同工之妙,主打的都是心理压迫,让人不敢偷懒,专心致志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种种思绪在脑中产生,不知不觉间,苏山已经走到了花园门口。 他没有急着进去,停留在外面,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上工还有一段时间。 苏山有仔细校准过手腕上佩戴的智能手表时间,倒不是他不相信即死游戏出品,而是在【送嫁】这个游戏中,时间非常重要。 他校准的其实是智能手表和言家之内那座时钟的时间,避免两者间存在延迟,或者哪一方走快了的情况。 带上几样工具,苏山向书房走去。 工具留在原地其实也不安全,说不准会被谁拿走之类的,还是随身携带最安全。毕竟这些工具,可是他在家丁的注视下从库房中拿出来的,要是还不回去,家丁只会来找他。 来到书房门口,书房的木门紧闭,苏山也不着急,站在原地等待。 因为位置问题,徐源的速度会比他稍慢一些,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没多久,苏山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徐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徐源在看见苏山的时候,连忙加快脚步,走近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山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问你一件事情。”苏山没有过多的寒暄,反正两人实际上也才分别了不过十分钟左右,他直入主题发问:“昨天你应该也有和家丁接触过,嗯,我具体指的是沈正带着你的脑袋回到书房救了你的那一段时间,在被救回后,你们是被家丁抓个正着吧?” “嗯。”徐源连忙点头,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件事。 他当时已经说得足够详细了,难不成苏山在他之前的叙述中找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那么你还记得当时那名家丁,有靠近你们吗?”苏山继续问道。 事实上在昨天的时候,当他们第一次去饭堂,都是在家丁的带领下。苏山依旧记得很清楚,他们二人汇合时,两名家丁走在前面,和他们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不是多此一举,凭借这点根本没有办法直接下结论,武断的认为他和徐源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情况。 因为当时两个人都在场,结合刚刚的情形,是有一定的概率,因为他在的因素,两名家丁才刻意拉开距离。 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不管有多小,那也存在那种可能。苏山现在要做的正是排除可能性,得到一个可以笃定的答案。 “那时候…”虽然不知道苏山现在提起这个干什么,徐源还是配合着展开回忆,脑中闪过之前经历过的一幕幕片段。 “那名家丁一直站在门外面,没有进入书房,更别提靠近我们。”徐源十分笃定。 因为当时一系列的遭遇太过惊险,所以徐源记忆非常深刻,很容易的就回想起来,当时家丁出现的一幕,乃至中间那一段到家丁离开后的过程。 “这就对上了。”结合徐源的经历,再加上他自己,苏山已经抓到了家丁这一系列异常表现所遗留下的尾巴。 怎么说呢? 其实可以追溯到很早,早到昨天早上他被一名家丁带到库房取工具,又被带着去到花园的时候。 无论哪一阶段,那名家丁,其实跟他都存在一段距离,不过只是正常社交距离,一米开外,所以当时他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 除此之外,就是另一点。 家丁在抗拒和他们接触的同时,也不愿意踏进他们的工作场所。 例如他的花园,例如徐源的书房。 若是巡逻,怎么都该进来走一走,看一看,不至于停留在门口看几眼便离开。 这实在和他们本身巡逻的用意,有着本质上的冲突。 “怎么了,山哥,你发现什么了吗?”徐源仔细观察苏山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声的问道,生怕打扰到他的思绪。 苏山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徐源。 不只是徐源,等到上午工作时间结束,中午和其他人在饭堂会合之时,他也会将一切告诉给其他人,并从他们身上获取更多信息,好做最后的确定。 “怕?怎么可能!”徐源一脸不可置信,倒不是他不相信苏山,实在是这个猜想太过离谱。 这些家丁,在他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 “鬼怕人?从来都只听过人怕鬼,什么时候听过鬼怕人啊!”徐源心里面从来藏不住事情,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 “而且就算是厌恶,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好让他们厌恶的呢?”他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徐源的疑问,同样也是苏山的疑问。 突然间,少年的脑子里面浮现了一个有点离谱的猜想。 他看向苏山,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山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叫做: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第196章 肥料 是的,鬼。 在徐源的认知当中,这些家丁就是鬼。 即死游戏里面,再正常的人,徐源都会下意识的把对方当作鬼来看待,更何况言家里面的这些家丁越来越不正常。 至少现在他们有些表现出来的方面,充满诡异。 “鬼怕人七分?”苏山琢磨徐源所说的这一句话,发觉还真是有点意思。 “嗯,对,传统民俗里面,都有说过胆子大的,阳气旺的,鬼神难近。”作为一名网瘾少年,徐源玩的游戏里面包括了恐怖游戏,接触到了许多这方面的信息。 他的思路没有停下,而是向前延伸,继续说道:“而且各类影视剧作品,包括游戏,里面的鬼要杀死一个人,都是从惊吓开始。有些艺术加工的成分存在,但也从侧面证明,鬼想要杀死一个人并不容易。” 所以这就是苏山为什么愿意和其他人分享手中掌握的信息的主要原因,人的思路,往往因为自身的原因,看待事物的角度被局限住。这时候要有其他人加入,不管他的思路正确与否,总能给予他启发。 正如现在一般。 苏山微微点头。 徐源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套用在他们的遭遇上面,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这些家丁在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会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可能是畏惧,可能是厌恶,具体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阳气。 不过也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例如… “在进入言家前,那些家丁可是对我们贴身搜查过,如果是因为阳气,那个时候的他们为什么就可以接近?” “而且话又说回来来,可能有未知因素影响阳气的涨跌,但也不可能仅仅一夜过后,便实现成倍增长,家丁和我之间存在的距离多了一倍有余。” 提出问题,找到答案,质疑答案。 “是啊,这样就解释不通了。”徐源皱眉沉思,他没有找到什么有力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论断。 “时间差不多了,该进去工作了。”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苏山提醒道。 “哦哦,好。”徐源连忙点头。 苏山则回过身,返回到花园。 花园中的空地上,隆起了一个个明显的土包,密密麻麻。 要是从高空俯瞰,像极了佛陀头上的肉髻。但在苏山眼中,这就是一个个坟包。 一只只手臂,从土包顶端探出,整只小臂已经快要完全裸露在土包外面,还有肘部没有露出。导致了每一只青灰色的手臂无法自如的屈伸,也就没有办法利用手掌。去扒拉土包上方的沙土,加快自身脱困。 否则以现在每个土包中都探出两只手臂的状况,脱困的速度不要太快。 毕竟对于土包下掩埋的尸体来说,它们可没有体力的限制,更加感觉不到疼痛,只会一遍遍的突破泥土的桎梏。 这一幕没有超出苏山的预料,早有心理准备。 “这样算来时间倒是差不了多少。”苏山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道,心中有数。 他是在昨天下午下班前,用铁铲将花园中的空地,那些土包微微隆起的地方重新平整,夯实过一遍。 到现在十二个小时过去,坟包中埋藏的尸体堪堪露出一大截小臂,速度可以说是缓慢至极。 当然,如果肘部脱困,必然会加快尸体从坟包中钻出的速度。 苏山走到鹅卵石小道的边缘,没有急着去解决现下的这一幕。 他的眼睛在坟包与坟包间平整的地面上搜寻着黑猫走过留下的梅花脚印,不过他没有找到。 “没有来过,还是脚印已经被破坏了?”苏山看向隆起的坟包顶端散落的泥土,黑猫要是在上面经过,遗留下的脚印很快会被泥土掩藏。 从坟包的大致规模,其中手臂露出长度来看,也都相差无几,至少苏山看不出来,有没有尸体因为黑猫经过而变得活跃,加快脱困的进度。 “咚,咚。” 两声钟鸣,一前一后,回荡在苏山的耳边。 他放下手中的各式工具,拿起铁铲,高高举起,用力向着距离最近的土包拍下。 “嘭!” 铁铲与骨肉接触,发出无比沉闷的响声。 原本暴露于外的手臂,像是遭遇了天敌一般,朝下猛的一缩。 一铲落下,苏山眼睛眨也不眨,毫不客气的再次扬起铁铲,向下继续一拍。 “嘭!” 早上的工作量大得很,昨天需要三下才能将探出的手臂拍回土包中并夯实土地,现在的话,起码需要四下。再加上坟包数量有些多,所以这根本就是体力活,需要非常强大的上肢力量才能坚持下去。 可也不要紧,中途不是没有能够休息的时间。 幸好土包中尸体探出的两只手臂距离很近,苏山一铲子可以将其一起覆盖,不然的话四下变八下,那是双倍体力的付出。 不用担心会有尸体脱困的情况出现,那是之前没有得到手臂具体脱离土包的时间时才会有的担忧。 现在他人已经在花园里面,由近到远,只需要保持一个固定的频率,去开拓可以让脚安全踩踏的道路,以供在坟包中穿行就行。 清理出一个十字的道路,将坟包区域分成四块。 四块区域中,不管哪一块坟包中的手臂肘部脱离限制,加快脱困的速度,他都可以从容的用铁铲送它们继续安息。 事实上,只要可以克服心底的恐惧,做起现在的事情来还是非常轻松。 在摸清土包中尸体的规律后,它们的威胁近乎没有。 这不过是一具具会动的尸体罢了,深埋地底,在无数泥土的挤压下,连脱困的速度都是如此的…缓慢。 说起来苏山还得感谢当时杀完人后,将尸体埋在地底的凶手。要不是这个凶手,或者当时尸体埋得浅一点,现在他这个园丁想要展开工作,也会相对应的变得困难许多。 将尸体埋藏在花园,连苏山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凶手可能真是个爱花之人。 这么多的肥料,花园中的土壤只怕格外肥沃。 绿植,花卉,生长得这么旺盛。 但也正是如此,才让苏山找到了许多线索。 第197章 骗局 尸体埋在土里,土壤层隔绝了空气,抑制各种腐败细菌的生长,因此比暴露在空气中腐烂的速度要更慢。 在苏山看来,这些尸体全都是在近期埋下的,最多不超过两个礼拜。 时间一久,便会腐烂,这可不符合这些从土包中探出的手臂呈现出的状态。 “嘭。” 思考中,苏山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现代法医学发展到现在,对于人的尸体在各类环境中腐烂的速度,都有一整套非常详尽的数据。通过尸检,可以大致判断出死者是在大概的哪个时间段遇害。 当然,在即死游戏这种诡异的环境中,不能太过依赖现实世界的那些经验。 任何一名法医,绝然看不见他现在所看见的这一幕,这些会动的尸体手臂。 有一部分凶手,在环境因素影响下,处理尸体采取的都是就近原则。也即,埋藏尸体的位置,选择的都是最为熟悉环境中的一处。 其中就有把尸体埋在家中树木,或者灌木下面的例子。 所以要是看见一棵树,远比周围的树木长得要茂盛,高大许多,那么在它的成长过程中,可能获得了来自他人的馈赠。 机械的重复一遍遍相同的动作,随着坟包消退,留下一块平整的地面,苏山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一开始苏山以为花园是一个巨大的坟场,可在去过菜圃后,他便改变了观念。 同样有土,同样栽种有植物,只不过用途不同,为什么菜圃没有与他所在的花园一般,出现一样的情况? 明明这也是个埋尸的好地方,甚至在苏山看来比花园还适合。 充斥在口鼻间的尸臭味,浓烈至极,每一刻都在摧残苏山的嗅觉器官。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菜圃有没有施肥的习惯,按照一般情况,若是施肥,还是按照传统沤肥的方法,那么那臭味绝对可以将尸臭味给掩盖下去。 那么答案其实很简单。 苏山停下手中的动作,重重喘息几下。眉头微皱,在尸臭长时间的侵袭中,臭味已不像是一开始那般浓烈得使人窒息。 他看向不远处的绿植,视线逐步移动,最后停在更远处花圃里种植的那些花卉上。 早在回到花园之初,苏山就已经注意到这些绿植,包括花卉,叶片出现泛黄,枯萎。仅仅一夜过去,它们便呈现出与昨日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需要浇水? 但当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后,苏山便觉得没那么简单。 稍微休息了一下以后,苏山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刚刚夯实平整的土地上,扬起手上的铁铲,对着不断招摇,造成土包顶部泥土簌簌掉落的手掌拍下。 “嘭!” 先将这些土包处理完,才能去处理那些绿植,花卉缺水的问题。 苏山继续在花园中埋头忙碌,一声声沉闷的响声在铁铲挥动间响起。 他前行路线前方的土包,在铁铲敲击之下,迅速消退,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一次次,一个个。 大量的体力消耗,造成他呼吸节奏的紊乱,从口中发出抑制不住的大声喘息。 就这样继续了好一段时间,苏山用铁铲将眼前最后一个土包拍成原样,回首望去,身后狼藉但平整的地面。 “终于结束了。”苏山不由得感叹一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因为这频繁的体力劳动。 放下铁铲,抹去额头的汗珠,苏山走到一株灌木前,停下来观察。 除开泛黄,枯萎的叶子外,在底部的土壤上,多出了许多落叶。 若说枝叶增长,以现在苏山看来,满园的绿植,花卉并没有修剪的必要。 可要说没影响,那可未必。 纸张上的信息,让他将修剪下来的枝叶埋进土里。现在虽然不必修剪,也没有什么修剪下来的枝叶,但这些落叶便不需要埋进土里吗? 很遗憾,关于这点,苏山没有从纸张上得到任何指向的线索。 苏山朝前走,缓慢的踱着步子,每到一株绿植前,他便会停下脚步观察一圈,这才向着下一株走去。 最后,他停在花圃前面,注视花圃中种植的那些花卉。 之前单看那些绿植,还不明显,但当看到花圃中按照颜色整齐排列的花卉时,在视觉上便能够给人非常直观的感受。 整齐一致。 没错,整齐一致的展现出来叶片泛黄,花朵枯萎的状态。 按照正常来说,花园坐落在言家挖掘出的景观小河旁,这里的土壤再怎么都不可能缺水,即使是花圃在离小河更远的另外一侧。 不是缺水?那便只能是缺营养了。 造成植物出现以上情况的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可无论哪种,在苏山的认知里面都有些离谱。 花园中埋藏有这么多的尸体,哪怕是还未腐烂,可这里的土壤营养富集程度也不是其它什么地方可以比拟。 那么,纸张上相关联的那条信息,很有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苏山转身走向河边,顺道拎起水桶。 在大黑鱼死去以后,小河对他再无威胁,虽然时不时在河面上还可以看见一个个气泡,不过那也只是普通鱼类吐出。 站在河边,苏山拿着水桶舀了半桶水,然后提着这半桶水原路返回。只不过走到一半,在鹅卵石小道的范围内,他便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 浇水?收集枯枝落叶埋藏在植物下面? 这两个问题,都可以视为同一个来看待,都是为了给花园中的植物提供生长所需的元素。 那么想要得到答案,其实也简单,做个严格控制变量的实验就行。 只不过苏山做实验的对象,不是花园中的植物,而是… 苏山提起水桶,右手托着水桶底部,将桶口缓缓朝前倾斜。 极细的水流从上方落下,溅打在土壤上。 苏山及时的调整了水桶倾斜的角度,让更多奔涌而出的水流重新回到水桶中。 他低头,紧紧盯着湿润的土壤,身体一动不动。 花园的土壤下面除了植物的根系还有什么? 是尸体。 看起来好像有意埋藏在花园土中,用作植物肥料的尸体。 但谁是谁的营养可说不定。 苏山的目光突然一凝,在他的注视下,湿润的土壤动了。 第198章 此消彼长 面前的这块土地,明明刚刚才平整夯实过,土壤下掩埋的尸体本该不会再动才对。可现在,却已经可以看见最上方的泥土在一点点的松动,向着四周围滑落。 而这变化,全都是接触到水之后产生的。 正常的土地表面。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外,接受太阳的暴晒,吹过的风带去表面存在的水分,所以会板结,变得坚硬。 这时候,想要挖开它,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以及体力。 这也是为什么,埋尸往往一个人很难完成的主要原因。 从上到下,每挖掘一点,几分米,耗费的体力会随着深入的距离成倍增加。 所以在没有任何机械工具帮助下,往往尸体都会埋在两米到一米中间的范围,甚至还要更浅,在接近地表的位置。 这也造成,如果埋尸现场在野外,周围还有食腐动物,仅靠野兽的双爪,容易在短时间内让尸体重现天日。 但如果在前一天,或者更短时间内下过雨那可不一样。土壤因为雨水冲刷,浸透湿润以后,会变得松软。 这时候再去挖掘,便格外容易得多。 如果有生活经验,或者热爱摆弄花草树木,对于这点应该颇有心得。 还不止如此。 水在花园这里的作用,并不单单使土壤松软,加快底下尸体脱困的速度。 如果只是这样认为,那只能看到最表层的线索。 因为苏山从水桶中倒下的水,在有意控制下,才几十毫升,最多不超过四十。 这么一点水,只能停留表面,根本渗透不到底下。 苏山看见的,是因为水,而再次动弹起来的尸体。 原本那些尸体,从土里向上,想要钻出,形成了一个个隆起的土包。最先出现在地表的是它们的手掌,再是手臂。 一旦遭受攻击,也就是他对准手掌拍落的铁铲,尸体残余的本能,会让它缩回地底原先的位置。直至当遭受攻击的那段记忆随着时间消弭,尸体才会重新尝试脱困。 从而在中间,形成一段安全期。 在这段时间内,花匠不必担心花园中的尸体脱困,造成群尸乱舞的危险局面。 他可以放心的在休息时间去吃饭,在夜晚回到住所睡觉。 虽然视线被土壤阻隔,但仅凭表层泥沙松动,已经足够支撑苏山的论断。 在没有地震,周围没有大的震动的前提下,吃了水的泥沙不可能凭空松动,向四周滑落。 何况还仅有这一处,接触了水的这块土地。 苏山将水桶放在一边,没有急着拿铁铲去遏制土中尸体的躁动。 在他之前前几任的花匠中,如果有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只注意到花园中的绿植,花卉需要叶片泛黄,枯萎,需要浇水。并且这般去做,那么一夜过去,等他再次回到花园时,面对的便不会只是探出土包动弹的手掌。 而是尸体,脱离了泥土束缚,可以自由行动的尸体! 那么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要是再阴暗点去想,花园中埋藏的这些尸体,可能其中正有曾经照料过它们的花匠。只不过当时他是给它们浇水,而现在,他成为了它们之中的一员,它希望有人也来给他浇水。 苏山绕开湿润的这块土地,走向花圃。 按照现在已有的线索,他可以得出结论,花园的土地,在接触过水后,底下的尸体会在十二个小时内脱困。也只有这样,这才能对他这个花匠造成生命威胁。 并且这时间,应该还会随着土壤的湿润程度出现相应缩减。 苏山走到花圃前停下。 花圃里面分布有小径,供人行走进去,近距离接触各类花卉,同时便于花匠进行打理。 他再扭头看向距离不远处的一株灌木。 任何一名花匠,都不可能对空无一物的土地浇水。浇水的目标只能是花园里面的这些绿植,花卉。 最先脱困的尸体,绝对不可能是空地下的尸体。 早在来到花园之初,苏山就有怀疑过,花园空地下埋藏有尸体,这些绿植,花卉下面不可能没有。只不过在他的观察中,并没有发现两者下面的土地有任何隆起的情况。 至于挖掘?苏山不敢这么去做,他无法确定要是被巡逻的家丁看见这一幕,会被视为正常工作范畴,还是触碰到对方的禁忌。 现在有了花园土地接触到水之后产生的变化,那么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花园中的这些绿植,包括花卉,甚至是几棵桃树下面的土地,都埋有尸体。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按照纸张上的内容去浇水,将泥土浇得湿透,那么它们就会脱困! 掀开植物底下的泥土,破坏深植在它们身体上的根系,破土而出! 尸体脱困带来的威胁只是一方面,真正致命的是花园中的植物被破坏,代表的是他这个花匠在言加存在的理由随之破灭! 浇水?把泥土浇得湿透? 不! 现实这么去浇水,可以说无比妥当。 可在这里不行! 在言家的花园里面,不能够按照纸条上的相关信息去浇水,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浇水的时候,要将水均匀的洒在植物的枝叶上。 有些水花避免不了洒落在泥土上也没有关系,只需要让植物吸收到更多的水分即可! 这是去过的菜圃给苏山的灵感! 植物与肥料的关系! 还是那个问题,同样有土,为什么菜圃没埋藏尸体? 菜圃底下其实有尸体,可种的菜足够多,而且时不时收获,导致源源不断的从地下埋藏的尸体中抽取营养,抑制了尸体的活动,所以不会出现花园隆起土包这种异动! 可尸体又不是单纯的肥料,它也有最基础的本能。 于是尸体和植物,形成了一种共生的关系。 苏山退后,来到桃树底下,他没有看见树下有任何落叶。 包括抬头之后,四下搜寻,他同样没有看到泛黄,枯萎的枝叶。 这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 尸体与植物,分处共生关系的两端。 前者依靠后者保持活性,残余最基础的生物本能。 后者则从前者身上汲取成长所需的营养,稳定生长。 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两者中,有一方长,必然有一方消。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一夜过去,那些绿植,花卉竟然同时出现泛黄,枯萎的情况。 那是因为隆起土包变多,尸体脱困进度增长的原因。 随着尸体的自主程度增强,它们可以反向从植物身上掠夺营养! 所以身为花匠,在这段关系中,苏山他要做的其实非常简单。 不能让尸体压过植物。 要让植物长,从而让地底埋藏的尸体消,以达到保全自身,制造安全环境的目的。 第199章 辛勤的园丁,忙碌的工作 当抽丝剥茧,明了那隐藏至深的答案后,接下来苏山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 成为一名园丁,好好的照顾花园中的这些植物。 走回放置水桶的位置,拎起水桶,苏山几步来到距离最近的一株灌木前,重新放下水桶,一只手探进水桶中,手臂向上一扬。 冰凉的河水自五指缝隙间落下,许多落在了水桶里,难免还会有水滴散落在水桶四周的地面上。不过有了宽厚的掌心存在,一部分的河水朝前泼洒,落在灌木上,湿润了枝叶。 同样,即便苏山采取这种泼洒的办法,也还是会有水珠在植物的枝叶上凝结,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向地面,被土壤吸收。 不过苏山并不在乎,他只需要保证植物吸收的水是大部分,落在土壤上的水是小部分即可。 要是有水瓢那就更好,可惜现在是在工作时间,苏山没有办法去到库房,挑选合适的工具干活。但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到中午,乃至于之后每一个早晨,从库房中取用工具时,他都会把水瓢加入到必用品中。 泼洒完河水,苏山退后一步,注视灌木周围的土壤。 经过他刚刚那一番操作,这株灌木周围的土壤多出了几分湿润。 仅此而已。 土壤没有松动,沙土没有向着四周围散落。 一切又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明明同样是土,又在同一片区域,灌木周围的土地却与花园空地不同。 在这底下有尸体,也有植物的根系。 洒落土壤的水分,不足以让尸体对抗根植在其身体中的植物根系,从地下脱困。 因此苏山浇水的办法虽然繁琐,看上去蹩脚,在这里却是格外的有效果。 只要供给给植物足够的水分,让它们旺盛的生长,从尸体中抽取更多的营养,那么尸体异动的几率就会变得微乎其微。 解决完这株灌木,苏山又拎着水桶,走向了下一株。 他就这样忙碌,勤勤恳恳,一点都不马虎。 这应该会占据他之后在花园工作时间中的大部分,每一个夜晚过后,都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景象。 想要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 尸体只能抑制,以现如今花园中的植物数量,状态,可以压制尸体的异动,但要让彻底消除尸体的影响,基本不行。 这还是在好好照料植物的前提下,他得使出百分百的力气去保证这一个对他最有利的平衡,直至游戏结束。 苏山开始洒水,重复之前的动作,用手掌充当水瓢,对着枝叶泛黄,枯萎的植物泼洒水桶中的河水。 在刚刚经历过重体力劳动,手臂酸疼的情况下,宁愿多来几次,苏山也要控制着不让更多的河水泼溅到地面。 他的身影,随时间的经过,出现在花园中的每一株植物前。 水没了,就在河边去打水。 周而复始重复枯燥乏味且单调的工作。 在这过程中,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巡逻的家丁从花园门口探进半个身子,凝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在看到他只是在忙碌工作,连回望一眼的时间都无暇去做,家丁这才转身离开。 从家丁的角度去看,苏山现在就是一名辛勤的花匠,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家丁从出现,到离开,苏山对此一无所知。 家丁走路无声,凭借听觉,自然不可能觉察到他们的存在。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每一名玩家都知道,所以在工作时间谁都不会大意。 又忙碌了一段时间,苏山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长长出了一口气,“呼。” 他放下水桶,反手不断捶打着背。 一顿忙碌,腰酸背痛。 不过还不能停下,他的工作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并不是结束。 苏山缓慢的踱起步子,往回走,开始检查之前浇完水后的绿植,花卉。 这既是休息,也是一番检查,以此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绿植,花卉底下的泥土,虽然微微湿润,可以看见因为水分凝结在一起的泥块,却没有出现苏山一开始发现的微小动静。 底下的尸体,都十分安分,充当它们原来的身份—肥料,而不是反向从植物身上汲取生机,从而使自身活跃,尝试挣脱束缚。 这也是这些土地的最大不同,因为种有植物,在保证植物茁壮成长的情况下,便可以有效镇压尸体的异动。不像是花园中的空地,只要时间一过,本能又会驱使尸体继续朝上挖掘,试图脱困,重见天日。 现在苏山只希望不要下雨,这种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一旦出现,等于让他这个花匠陷入绝境。 维持现状,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走到一棵桃树下,苏山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葱葱郁郁的树冠,不由得叹息一声,“可惜了。” 桃树不用浇水,不仅树下没有落叶,在肉眼可及之处,那些枝干上,苏山也没有发现什么泛黄,枯萎的叶片。 以树木的根系而言,地上能看到的不过是一棵树,但地底下的树根究竟能向周围蔓延出去多远,那可是个未知数。 几乎每一棵桃树的周围,都是安全区,即便旁边是一无所有的空地。 这点,在每一次花园中土包隆起,变成坟场模样时就可以看得出来。 桃树周围没有土包。 或许环绕桃树周围一圈的地底下也有一具具尸体,但以树木的生命力,想要形成如今这三米多的高度,所需要的营养,只怕地底的尸体已经被桃树树根洞穿,成了树根穿过的一具枯骨。 桃树自然不需要可惜,他是在可惜花园中没有种满桃树。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有些过于天方夜谭。 即死游戏不可能给予他如此安全的环境。 苏山自嘲的笑了笑,一部分想法过于天真,总会不受控制的冒出来那么一下。 短暂的休息过后,又得开始忙碌了。 他走向之前放下工具的地方,抓起笊篱。 处理完了浇水的事情,接下来就是那一些枯枝落叶。 好在苏山也早有了处置它们的办法。 第200章 严禁明火 【花园中的绿植,花卉,若出现枝叶增生的情况,必须修剪齐整。修剪下来的枝叶,不用焚烧,务必埋在对应绿植下。】 这是当初苏山从纸张上获取的信息,上面关于枯枝落叶的处理方式写得非常清楚,埋在对应的绿植下。 与纸上信息不同,现在苏山视野中可见的枯枝落叶,并不是因为枝叶增生,由他修剪后产生。是自然从绿植,花卉上面落下。 摆在苏山面前的问题非常简单,那就是是否按照纸上的信息,给这些枯枝落叶分门别类,按照所属,埋在本体下方的土壤中。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不能。 纸上的做法,无非是收集枯枝落叶,埋进土中,借由土壤以及微生物的作用进行分解,充当肥料。 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和苏山之前想到的埋尸做肥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将植物看作是人形生命的话,无疑从它身上掉落的那些枯枝落叶,等于是残肢碎肉。 这么一形容,也就变得很直观。 不难理解纸上特意提及埋在对应的绿植下,美食界有句老话叫做原汤化原食。绿植脱落下来的部分,蕴含它们损失的那一部分养分,物归原主后,虽然提供的不及损耗的多,好歹也是种聊胜于无的补充。 走回灌木前,苏山用笊篱,开始在地上扒拉起来,用笊篱,收集灌木周围的枯枝落叶,将它们聚集在一起。 根据纸张上的内容,他所愿意,跟随去做的也仅有这一部分。 之前已经想得足够明白了,还有相同的例子,浇水的部分存在,那么怎么去做,几乎不用多想。 纸上关于这一段的信息,说不了对错,苏山只是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罢了。 土壤中不只有植物的根系,还有尸体。 土壤接触水之后,地底埋藏的尸体产生异动,代表一定程度上,水可以给尸体提供养分,增强尸体活性。 花园中的这些植物,和植物所在地表下的尸体,中间维系的平衡无比的脆弱。 现状表明,除开桃树之外,其它的绿植,花卉,可能是因为体积,还是其它什么的原因,并不能稳定镇压其下对应的尸体。这代表在这段关系中,这些绿植,花卉处在弱势的地位。 一夜过去,产生的枯枝落叶,不过是最初期的表现。 由于泥土阻隔,苏山看不见地下深处产生的变化。好在花园的空地,一段时间过后隆起的土包,从中探出的手掌,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启示。 一旦让植物下尸体吸收的养分多了点,那它随时可能打破平衡,掘地而出! 水如此,用来充当肥料的枯枝落叶也是如此。 这两者,都是影响平衡的关键因素。 苏山面前,用笊篱收拢起来的枯枝落叶不多,只有薄薄一层。 这让他的行为,显得是那样的愚蠢,颇有种大炮打蚊子的既视感。 在日常的农耕,种植活动中,并不只有将枯枝落叶埋在土里,任它在自然环境中随着时间缓慢腐烂发酵成为肥料的这种办法。 这是较为偷懒的做法,而且也有不确定的危险性。 枯枝落叶上可能有病虫害,这么埋进土里,有可能对植物产生危害。 苏山一手抓着笊篱,另一只手探进裤兜中。 之所以想到这些,不是苏山有多热爱花匠这份工作,而是存在的相近不确定性。 一盒火柴,出现在了苏山的手中。 这是居住的屋子里面配备的,用来供他们在入夜后,点燃屋中的蜡烛。 现在,火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烧。 没错,就是烧。 农耕活动中,会把秸秆,或者其它收集起来的枯枝落叶,集中焚烧,制成草木灰,从而消除可能存在的病虫害等威胁。 在苏山这里也是一样,焚烧之后,形成的草木灰,他会根据对应的情况,之后再做出进一步的选择。 不是简简单单弄成草木灰后,便万事大吉。 苏山把火柴盒换了只手,抓着笊篱的左手手掌,并不影响再多出一个小小的火柴盒子。 大拇指推开火柴盒,他的右手伸出,从中抽出一支火柴。 火柴盒里面的火柴数量有限,苏山也不知道用完了之后后续会不会提供,所以必须省着点用。 之所以不先把花园中的绿植花卉周围的枯枝落叶,事先收集成为分别的一堆,是因为苏山对于自己的办法还有一丝疑虑。 不过很快,这一丝疑虑便会得到解答。 只要眼前这小小一堆枯枝落叶燃烧起来,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可以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苏山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火柴杆,将红色的火柴头靠近火柴盒盒身的擦纸。 “嚓。” 火柴划过。 有淡淡的白烟,还有火柴引燃时的味道,不过火柴没有引燃出现火焰。 风,受潮,甚至是运气,都有可能是没有点燃火柴的原因,火柴存在这样的偶然性并不奇怪。 现在嘛,花园中没有风,火柴较为干燥,能说得通的只有运气原因。 抬手,面色不变的将指间的火柴掉换了个头,苏山的手一扬,火柴再次朝下划落。 “苏山,你在干什么!” 苏山的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声音之大,连身处书房的徐源都听到了声音,注意力被吸引,靠近窗边,向着花园投来关切的目光。 在声音出现的那一秒,苏山停下手上的动作,火柴按在擦纸上,没有摩擦,自然也不会燃起火焰。 他转过身去,只见身前,一名家丁气势汹汹的向他走来。 面色阴沉,表情不善,这也是苏山第一次在一张扑克脸的家丁脸上,看见其它的表情。 虽然此刻,他的处境有点不妙。 “花园中不能有明火你不知道吗?这些枯枝落叶,要是走水了,你可承担不起!”家丁质问道,眼睛紧盯苏山双手中分别抓的火柴盒和火柴。 在苏山诧异的目光中,家丁越走越近,最后竟然站在他的身前,一步左右的位置。 伸出手,家丁一把从苏山的手中夺走火柴盒。 “鉴于你的表现,火柴我就没收了!” 对此苏山没有反抗,他只是紧皱眉头,思量现在家丁区别于之前的行为。 短短几十分钟过去,为什么同样都是家丁,现在的这个,却能够靠自己这么近? 苏山想不通。 “不要做超出工作范围之外的事情!记住你的身份!”夺过苏山的火柴,在留下这么一句看似叮嘱,实则警告的言语后,这名家丁直接转身离开。 离开的速度,和他到来时一样的快,家丁很快消失在苏山的视野里。 花园外,苏山看不见的角落,家丁停下脚步。 从抓着火柴盒的三根手指往下,手背,手腕,裸露的皮肤上多出了许多黑色的斑点。 斑点还在继续向上蔓延,从衣袖上缓缓浮现。只不过越来越少,越来越淡,在即将超出小臂范围时,已经停止了蔓延的趋势。 有点点黑色的灰,从黑斑附近飘落,微不可见。 家丁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脸上早已恢复了之前平淡漠然的神情。 他将火柴盒变换了一下位置,用另一只手去拿取,这才离开此地。 第201章 那些不经意间暴露的信息 家丁离去后,苏山还在原地站立不动。 “真是奇怪啊。”他低头,看向右手两根手指中间捏着的,仅剩下的那一支火柴。 那名家丁刚刚夺走的是那装满火柴的火柴盒,至于剩下的苏山手中的这支,估计因为知道失去火柴盒后苏山没有办法再引燃火柴,所以剩了下来,没有将其一起拿走。 “严禁明火吗?”苏山喃喃自语,摇头苦笑。 离开的家丁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他原先的打算,在此刻全然落空。失去了火柴盒以后,靠手里的这支火柴,他是怎么都没有办法点燃地面的枯枝落叶,从而将它们变成草木灰。 苏山回头,看向书房方向。 果不其然,在书房窗后,是张望的徐源。 转过身来,朝徐源挥挥手,向他示意了一下,苏山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那一小堆枯枝落叶上。 无计可施? 不见得。 苏山在没有火柴盒了之后,不代表别人没有,例如徐源,他在书房,和花园仅仅一墙之隔。只要需要,苏山完全可以跟徐源借用一下,完成刚刚没有完成的行动。 不过苏山不打算这样做,他有很大的概率能够确定,要是重复之前的行为,极有可能又会有家丁出现,制止他的行动,并夺走火柴。 从家丁表现就可以知道结果的事情,何必因为愚蠢再去重蹈覆辙? 苏山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失望的表情,诧异过后,是了然。 这名家丁能够靠近他,而且还是跟之前其他家丁所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无非有两种可能性。 将手上剩下的那支火柴放进裤兜中,苏山双手握持笊篱,将地上的枯枝落叶朝着灌木旁边扒拉,让其贴近灌木。 刚刚为了引燃,避免枯枝落叶燃烧后的火焰灼烧到灌木,他刻意在两者中间预留了一段安全距离。 现在既然没办法将枯枝落叶制成草木灰了,自然又得绕回到老办法上去。 埋,按照纸张上的信息,把枯枝落叶给埋了。 大方向上没错,小方向还可以进行修改。 做完手上的事情,苏山放下笊篱,朝后走去,去拿需要的工具—铁铲。 一:这名接近他的家丁,具有特异性,和那些不敢靠近他,刻意和玩家保持距离的家丁不同。 二:这名接近他的家丁,和其他家丁其实一样,之所以会接近他,完全是因为他即将点燃火柴。 这便是苏山从刚刚那名家丁一连串行为中,窥探到其背后隐藏的东西。 苏山停下脚步,弯下腰捡起铁铲,走回原地。 那时,因家丁出现以及家丁的行为,产生诧异之余,他没有任凭情绪控制大脑,依旧在尽力收集各种微小细节。 第一点可以大致排除,苏山比较倾向于第二点。 那名家丁,急,太急了。 从出现,夺走他手中的火柴盒,到离开,短短的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其中,家丁靠近他,和他处在面对面的距离,十秒也无。 家丁行为表现出来的,和他的态度,以及口中所说的严禁明火的严厉措辞不一样。 本来苏山还以为他会遭遇惩罚,结果这名家丁就那么走了。 是的,他快速的离开了。 明明火在言家,应该是禁忌,至少花园范围内,严禁出现。结果苏山受到的最大惩罚,不过是被没收火柴盒。 那么很有可能,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因素,促使这名家丁连惩罚他的时间都没有,急着离开。 “靠近我吗?”苏山真的很好奇,靠近他们这些进入的玩家,究竟会对家丁产生什么影响。 还有就是…火。 明明不愿意靠近他们这些玩家,日常生活中还刻意保持距离,可在他即将点燃火柴之际,家丁抛弃了过往的坚持,靠近了他,只为制止他点燃火柴。 接触的时间很短,不,用接触来形容并不准确。 他们最靠近的时候,也不过是指尖与指尖,中间一个火柴盒的距离,根本没有身体上的接触。 但从家丁出现,接近,到离开的短短几十秒时间里。 这点时间,足够证明火在其中的关键性。 “火吗?”苏山拿铲子铲土的动作一顿。久久没有进行下一步,整个人像是一尊凝滞住的雕像。 昨晚的遭遇,今晨的发现,刚刚家丁怪异行为背后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信息… 有一条线,可以将它们串联在一起,指向明确的那个答案。 “火啊。”苏山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些家丁不是人,毕竟人可不会怕火。但要说它们是鬼,也不一定,两个游戏的经历,他可没有遇到过这么温和的鬼。 连触碰到禁忌,它们所畏惧之物,他都没有受伤,乃至于有生命的危险。 他该没事吗? 不会有人希望自己有事。 可在这种应该有事的节骨眼上他没事,这种感觉,着实是奇妙,还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平复了一下脑中纷乱的思绪,苏山用铁铲从地面上铲起了薄薄的一层沙土。然后均匀的洒在堆放起来的枯枝落叶上面,依旧只有薄薄的一层,大概盖住即可。 没必要挖,必须刻意弄个坑将枯枝落叶埋起来。 他现在的做法,也是埋,只不过埋得特别浅。 这是苏山的备用计划。 未虑胜,先虑败,他在做某件事情之前,总是习惯性的会多弄几个备用计划,从而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和纸条上提供的信息相比。 可他刻意把枯枝落叶埋得如此之浅,本就是很有针对性的举措。 枯枝落叶放着不管不行。作为花匠,他本身就有维护花园环境的职责。 当成垃圾扫掉也不行。按照先前的那个想法,枯枝落叶存在着绿植本身的一部分养分,将其扫除之后虽然地下的尸体没办法争夺养分了,可绿植同样失去了养分回流的机会。 那么只有距离,将枯枝落叶埋得浅一些,距离地表更近,离地下的尸体更远。从而保证在两方的争夺中,让绿植获得更多枯枝落叶产生的养分,而尸体获得的较少。 第202章 麻烦你们走回去 做完了手上的事情,苏山没有选择去处理花园中其它位置的枯枝落叶,而是站在原地,双手柱着铁铲,注视那层盖住枯枝落叶的土。 他等了会儿,从埋下去,到等待的时间流逝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异常发生,格外平静。 不,其实是有的。 苏山目光一凝,抬起头来,直勾勾看向灌木一角。 原先那里有叶片泛黄,叶子尖打着卷,最边缘的位置已经枯死。 距离成为落叶,从灌木上落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苏山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上面出现的一点绿意。 从叶片枯黄的位置出现,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却是一种由死转生,好的迹象。 他的视线继续在灌木中移动,搜寻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苏山突然一顿,又是长久的注视。 原先光秃秃的一截枯枝上,长出了小的芽朵。 “竟然长出了新芽吗?”有了实证,苏山终于可以放下心。 眼前种种,无疑证明他的选择没有任何错误。 “不过还真的很有意思啊,这不就是以形补形?”苏山喃喃自语道。 知道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什么吗? 想到了一种非常传统的说法,以形补形。更通俗点说,吃啥补啥。 眼睛不好? 多吃点眼睛。 用脑过度? 吃吃脑花。 觉得最近有点力不从心了? 吃腰子,啃鞭类,无论是烤的,还是用其它方式烹调。 这株灌木,很好的体现了这一说法。 叶片泛黄,枝桠光秃秃的,还有一些落叶? 没事的,以形补形,吃啥补啥,把它掉落的那些,重新用土盖在枝干旁边即可。效果那是立竿见影,特别有效。 即死游戏里面发生什么苏山都不奇怪,包括这违反植物学的一幕。 弯下腰去,捡起放在一旁地上的笊篱,苏山走向下一株灌木。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确认无误之后,便可以开始埋头苦干。 用笊篱,将每株灌木周围的枯枝落叶收集起来,拢在一起,不让它们互相混杂。 谁身上掉的,等下再重新吃回去,属于永动机了这是。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有些许的波折,好在结果挺好。 感觉顺利之余,苏山不免还是有些奇怪。 花园中存在着风,十分轻微的细风,仅够皮肤感知的程度。运气好,或许在落叶落下之时,它还能推动半空中的落叶向前移动一丝。 当落叶坠地后,便犹如在地上生了根发了芽,任微风如何吹拂,一动不动。 似乎,花园中的风,从未喧嚣过。 苏山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有些什么其他的说法。 身体可以停下,那是因为身体疲惫,可大脑不行。 这便是忙碌之余,短暂休憩的间隙苏山给自己找的另外工作了。 他这个花匠,今晨从踏进花园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忙碌,包括现在也是。 先是平整,夯实土地。再是现在的施肥,给花园中的枯枝落叶找到合适的归处。 工作不同,但一致的是苏山那在花园各处移动的忙碌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等苏山彻底结束手头的工作后,上午的工作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他停下来休息没多久,便听见午时的钟声响起。 苏山呼出一口气,将工具拿好,放在凉亭内。又在正对工具的正对面,细心的放下一块碎镜片,这才放心走出花园。 自从第一次带路后,家丁大概默认了他记下路线。于是昨天下午,现在,他都没有见过家丁在下班的钟声响起时,出现在花园门口。 走出花园,苏山有既定的路线,先去书房门口找徐源会合。 书房门口等候的徐源,在一见到苏山时,连忙迎了上来,出声问道:“山哥!之前在花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吓死我了!” “一点小小的意外罢了。”苏山答道。 他看了徐源一眼,还是先将心中的猜测暂时按下不表,之后等到饭堂时再一起说。 没道理风险全由他们这几个人来冒,其他人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怎么样?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吗?”在看到徐源完好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苏山大概可以猜到他那边挺顺利的。现在特意提出来,不过是填补走到饭堂这段路程的空余时间。 “顺利!”一提到这个,徐源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连之前本来还要问出口的问题都忘了。 “嘿嘿,山哥,你的办法真好!按照你给的思路去读故事,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徐源感觉一切都好,就是嘴里干巴巴的,不太舒服。 挺费口水,他在心里默默补上这么一句吐槽。 “是吗?”苏山不像徐源这么乐观。 他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那可不一定。” “不一定?”徐源一愣,听不懂苏山这么说的意思,旋即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昨天你读故事以后,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吗?”没有正面回答徐源的问题,苏山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遭遇上。 “我记得!”徐源连连点头,他怎么会不记得?而且记得那叫一个深刻! 话说出口,他想到了什么,脚步不自觉放慢许多。 等到回过神来,苏山已经走出去好一段了,徐源连忙加快脚步,小跑着追上。 “山哥你是说有没有事情,还得看其他人那里?”徐源尝试问道,这是他刚刚才想通的事情。 “没错,你只是个读故事的,你的危险,来自于书房中出现的不知道由谁提出的问题。怪谈故事中,遭遇危险的主人翁从来都不是你。”苏山淡淡说道,看得十分透彻。 要是其他玩家知道这点,只怕生撕了徐源嘴的心思都有。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内宅附近。 差不多同一时间,陆游鱼与薛银月一前一后从门内走出。 苏山看向她们二人,视线又先左再右,平移向站在拱门两侧的健壮仆妇身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总之,站在拱门门口两侧的仆妇,正巧和拱刚门中心处走出的陆游鱼和薛银月,间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指的不是前后,而是刚刚走出来一瞬间的左右距离。 两人的路线几乎重叠,因为是一前一后,都是从拱门正中间走出来。 想要证明这是巧合,还是刻意保持的距离,挺简单。 在陆游鱼和薛银月走到自己面前时,苏山适时开口说道:“陆游鱼,薛银月,可以麻烦你们两个人,一起并排跨过拱门,走进内宅一次吗?” 第203章 那一米的距离 “走回去?”陆游鱼刚刚站在苏山面前停下,一下子听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段话,不由得傻愣了半晌。 “对,没错。”苏山肯定的点头。 “好吧。”虽然不知道苏山要她走回内宅是为了什么,不过陆游鱼还是非常干净利落的转过身去,正对刚刚走出来的拱门。 小事而已,不过几步的事情。 薛银月没有多言,向前一步,跟陆游鱼并排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哪怕她不愿意跟人接触,但还是遇到许多的人与事。一段时间下来,薛银月大概已经摸清了苏山这个人的做事习惯,明白他在获得什么的时候,自身也可以同样获取对应的信息。 例如现在。 这才是为什么薛银月愿意做出尝试的原因,她在好奇踏出这么几步,跨过拱门回到内宅后,会得到什么。 否则她又何必去冒未知的风险呢? 别看只有短短几步,刚刚从内宅走出来的时候无事发生,但谁也不知道走回去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虽然概率极低就是了。 陆游鱼看了身边的薛银月一眼,尝试性的朝前踏出一步。 在她身侧,薛银月也在陆游鱼刚刚抬脚的时候立刻抬腿跟上,连抬起的脚用都是同一只,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相差无几的触及地面。 以她们现在的行动看来,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的不同两个人。 两人并排,向内宅的拱门走去。 苏山则紧紧盯着这一幕,注意力小半放在她们二人身上,更多的则在仆妇身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徐源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努力的睁大双眼,也想要从中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站在拱门两侧,负责守护内宅的两名健壮仆妇见状,没有阻止陆游鱼和薛银月两人。 也就是她们两人的身份了,都是女性,还在内宅工作。 据李荔所说,她送饭菜来内宅的时候,都要在拱门外等候,等到身为贴身丫鬟的陆游鱼来接过饭菜送进去,自己不能随意踏入。 李荔都如此,更别说身为男性的自己了。 所以这件事,只能陆游鱼和薛银月去做,其他人都不行。 在陆游鱼,薛银月靠近拱门,抬起脚,踏入内宅时。 苏山的眸光一动,已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和家丁一样…这么说来,言家里面原本究竟有多少活人?”苏山的脑中浮现一个问题。 今晨从家丁身上,捕捉到存在的异常后,在走到这里时,苏山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守卫内宅的仆妇上。 两人的职责,几乎与家丁相同,只不过负责的方向不一样。 一开始,陆游鱼和薛银月走出拱门的瞬间,两名仆妇并没有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连脚步都不曾挪动。 那时候,苏山还以为她们和家丁不同,是人。 可当注意到拱门的大小,以及陆游鱼与薛银月从内宅出来时的站位,他便一下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这才有了现在要求陆游鱼,薛银月回到内宅,再走一遍的奇怪要求。 就在刚刚,陆游鱼与薛银月并排踏入拱门,进入内宅的一瞬间。在她们靠近时,拱门两侧的仆妇,双脚动作细微的朝旁挪动了一丝。 平常难以觉察到,可在苏山有意的观察,等候下,却是如此的明显。 陆游鱼又走回了苏山面前,停下脚步,询问道: “山哥,还需要再走一遍吗?” 不只是进去是并排,就连出来时,她和薛银月两个人都是并排走出来。 她们不知道苏山在做什么,却不妨碍在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的情况下,将苏山的要求一丝不苟的贯彻到底。 “不用了。”苏山摇头。 单是两名仆妇挪动脚步的瞬间,便已足够说明一切。 这当然不会是巧合,就是站累了,想要滚动一下手脚,却也不可能那样的整齐一致,还是两名仆妇同时向各自远离拱门的方向挪开脚步。在这之后,尽职尽责的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一动不动。 她们身上表现出来的特质,和那些家丁一模一样,连其本质都是相同。都在害怕,或者是厌恶,有意的和他们这些刚进入言家的新丁保持距离。 “山哥,你让我们这么做,是…”话还没有问完,陆游鱼瞄了一眼身后的两名仆妇,连忙把剩下的话语重新咽回肚子里。 “走吧。”苏山没有多说什么,得到了结果之后,也不愿意在这里多作停留,顺着廊道,向饭堂走去。 徐源,陆游鱼,薛银月三人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前往饭堂的路上有些沉闷,徐源与陆游鱼几次忍不住心中的求知欲,想要开口。可放他们看见低头,默默数着自己步子的苏山时,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自按捺住迫切的心情。 苏山不是不愿意分享他的发现,而是他还存在许多疑虑。 一个问题解答之后,又有更多不同分支的问号从中浮现,说的正是苏山现在的这种情况。 整个言家,到底有没有一个真正的活人? 包括花园地下埋藏的那么多人的尸体,至今他们的身份,苏山也不知道。 这些非人的存在,那些家丁,仆妇,他们的危险之处究竟是什么?玩家在言家里面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会造成异变,引来杀身之祸? 家丁仆妇,不是人,那它们又是什么? 是没有实体的鬼魂?可没有实体,又怎能用手从他手中夺走火柴盒? 是由意志支配的失去活性的尸体?除了有些沉默寡言之外,还能正常的交流。并且他们的脸色,肤色,眨动的眼睛,根本看不出来是一具尸体。 还有昨夜发生的种种,今晨突然和他拉开更长距离的家丁。 包括他现在的发现,家丁和他们这些玩家接触时间隔的一米左右的距离。 这一米的距离,看似触手可及,却非常关键。 其背后,隐藏非常关键的秘密,极有可能关系到他们的安危。只要可以掌握它,那么在还不知道言家存在的危险究竟为何的情况下,好歹在面对那些家丁的时候,他们可以保护自己。 尤其是在夜晚,深夜悄无声息徘徊在屋外的身影。 它们就是家丁。 第204章 没门 十人最后又于饭堂相聚,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见到其他人安然无恙,徐源紧握了一下拳头,精神不由得为之振奋。总算在他读怪谈故事的时候不会再有人遭遇危险,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苏山很早之前就有叮嘱过,所以徐源没有发出声音,让其他人知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坐在长凳上,苏山环顾四周,两张桌子坐了个满满当当。 目光习惯性的从其他人身上扫视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他想要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好吧,见到其他人安然无恙,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不过苏山并不乐观。 一天半过去,有惊无险。除了韩胤之外,其他人似乎没有遭遇过什么致命的危机,至少没有如韩胤一般,直接死过一次。 幸亏也就是韩胤,换成其他人,苏山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在一模一样的情形下生存下来。 以他所知,跟在在同一辆列车上纪泽言等人,底牌也就是可见的那一些,寥寥无几。在那种情况下,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再加上自身的遭遇,苏山对于现在十人都还存活,由衷的感到疑虑。但从其他人的表情,身上,他并没有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每个人都很正常,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一眼看过去,除开对于前景的担忧外,倒没有多大的情绪流露。 饭菜摆满整张桌子,有荤有素,有热有凉。 看得出来,即便在如此环境中,李晓红也在尽量让众人吃得好一点。 谁都没有先动筷子,而是看向纪泽言。在这么一个地方,有过前一天的经验,谁都无法确定面前一桌饭菜的食材来源。 除了纪泽言,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让他们安心的动筷子。 “中午的这些菜和肉,都是可以吃的。早上我记账的时候,报过账了。”纪泽言知道其他人在担心什么,将自己所知的信息告知。 “报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早上的时候你应该到过大门吧?运菜的马车就是停在大门门口的,当时我还看到装菜的竹筐被从马车上搬下来。”韩胤适时的插进话来。 “对。”纪泽言点头,对于韩胤知道他的行踪并不感到奇怪。 早上正式上班没多久他就被家丁通知得到大门门口去点菜,报账,所以他刚去到账房就马不停蹄的又赶往大门。在到达前院之后,有看见过韩胤的身影,那时韩胤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对方的身份,让他在白天的行动不受限制,可以随心所欲的在言家进行探索。 苏山若有所思的看向韩胤,从韩胤和纪泽言短短的交谈当中,他捕捉到了奇怪的地方。 事实上昨天抵达言家的时候,他就奇怪这一点,只不过当时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远不是巧合这么的简单。 “这就奇怪了,运菜的时候竟然从大门运进来,怎么都说不通。而且言家这么大的宅子,没道理只有大门,没有侧门,后门。” 果不其然,韩胤和和苏山想到了同一个点上。 在这么一个时代,尤其是像言家这种高门大户,肯定有一套固定的规矩存在。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到家庭,大到国家,都有规矩。 如果说是进步些,顺应时代潮流,客人来访时大开中门迎接,那样去还能理解。 可是连菜都要从大门运进来,那就有点奇怪了。 先不说大门的重要性,单说位置,也不应该。 厨房可是处于言家的右下角,距离连接大门的前院有好一段距离,从这里搬运肉菜过去,得费不少功夫。按照正常来说,怎么都有供仆人通行,运送日常物品通过的小门,后门存在,可言家竟是只有一个大门。 再再退一步,言家没有那些老旧的规矩,家丁也把搬菜视作锻炼。 可是倒夜香呢?总不会连收粪水的车,也是停在大门口吧? “没有后门,韩胤你可以确定吗?”纪泽言不免再度追问一句。 “没有,我已经在言家里面走过两圈了,除开内宅和正厅之外,其它地方都去过,没有找到后门。”韩胤郑重答道,虽然从他现在这张笑眯眯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郑重就是了。 这点从韩胤与纪泽言就菜从大门运进来展开交谈时,苏山早有预料。 韩胤在察觉问题之后,肯定已经去寻找过后门,不然不会在交谈中提到言家没有侧门,后门这件事。 韩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他人白天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有四下走动,探索言家的时间。 这点时间,对于探索来说是足够了。可是因为时间关系,一些特定时间段发生的事情,他们没有足够了解的机会,自然没办法进行针对性的深入探索。 例如纪泽言,如果没有韩胤特意提醒的,他估计会直接忽略这点细节。就算他发觉了,也不会这么快可以确定言家除了大门之外没有其它的门,还得吃过午饭后利用午间休息时间去查找相关线索。 得到结果后,等下次所有人再聚集一起,告知这条信息的时候,那就得再等晚饭时。 这样一来,时间就浪费了。 沈正抚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面色凝重的道:“言家的布局,能入不能出么?想要出去的话,除非翻墙,或者从大门出去,不然没有其它的选择。” “有点多此一举了。”苏山轻笑着摇头。 “早在列车上获知游戏信息后,上面就有明确提及到,我们得等言秀婚礼完成后,才被视为通过游戏。所以哪怕言家随处可见的都是门,也不会有人傻到在言秀的婚礼连开始都没开始的时候逃跑。”没有用上疑问的语气,那是因为苏山知道所有人的心思。 包括他也是。 如果能跑,早就跑了,没必要留在这里。 有明确通过游戏的条件,即死游戏也没有必要让言家除了大门以外没有其它可供离开的门,再提升逃跑时的难度。 “是提醒吗?”苏山低下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瓷碗,陷入沉思。 既然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那么它的存在,总要有其它的理由吧? 苏山身旁的其他人,也都是冥思苦想的模样。 他们的看法,基本和苏山趋于一致。 即死游戏可不是人类,会因为情绪,激素的分泌,跳跃的神经,莫名其妙的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第205章 一样,不一样 思考了一番后没有头绪,众人暗暗将这点记在了心里。 现阶段,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怎么样安全的活到言秀的婚礼结束,其它的事情都得看后稍稍。在保证自身安全前提的情况下,尽可能促成言秀的婚礼尽快举行,那就再好不过。 离开? 那是优先程度比较靠后的选项了。得在前两者保证有把握之后,再去考虑。 面对满桌的食物,经过一上午的忙碌后,苏山已经饥肠辘辘,不过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 以纪泽言和韩胤对话作为引子,他开口,向其他人说出了自己的发现:“我这里有了新的线索,那些家丁,因为某种原因,刻意的和我们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不敢靠近。而且那种疏远的距离,还会因为未知的因素而提升。” 没有废话,苏山向其他人展开来说更多的线索,从早上身后跟随的家丁,到他询问徐源时得到的答案,以及刚刚让陆游鱼和薛银月进行的试探。 包括现在,在向其他人阐述的时候,苏山也是在寻求答案。 纪泽言陷入沉思,开始仔细回忆起和家丁的点点滴滴。 昨天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早上的可不会。在被家丁通知到大门处去,之后的点菜,报账,难免和家丁产生接触。 那一慕慕,开始清晰的浮现脑海,很多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也在这一刻被留意到。 纪泽言终于确认道:“如果这样说的话,还真的是这样。” 纪泽言回忆的时候,其他人下意识的同样开始回想,跟家丁短暂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在苏山点出了其中的关键后,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难怪!”徐源这才知道为什么之前苏山会特意向他询问这个问题,而他当时在仔细回答时已经确认过了一遍说出的答案。包括之后,在内宅拱门前,提出让陆游鱼和薛银月重新再走一遍的突兀请求。 当时看上去莫名其妙的,现在想来,无非是确认一遍那两个仆妇是否和家丁相同。 “我也是,虽然我的身份是家丁,但都是一个人巡逻,被有意排斥出他们那个家丁群体。而且平时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沈正如此说道。 他都这样,更别说剩下的其他人。 他们纷纷点头,都表示自己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没有例外。 “但是按照这个思路的话,岂不是说嬷嬷的危险程度更高?甚至于她是区别于普通家丁的存在?”陆游鱼举起手来,像是课堂上向老师提问的学生般。 她清楚记得当时被嬷嬷拧了一把之后带来的疼痛,那种皮肉的亲密接触,毫无距离。 “哦?”苏山挑了下眉头,看来陆游鱼接触到的嬷嬷,是个例外。 就是不知道,这种例外还有没有… “那么其他人呢?除了家丁,仆妇之外,你们有没有和言家里面的其他人有过近距离接触?”就这一点,苏山向其他人发问。 他现在可以确认是,家丁与仆妇,都是一类的存在。这是他自己亲自得出的结论,最差也是在他亲眼见证之下验证确认过的信息。 言家是家丁最多,然后是他们这些被分配到不同岗位上的玩家,最后是小姐,管家,两名丫鬟以及内宅的嬷嬷。 至于男主人,女主人? 应该只是个符号,至少完全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现阶段,在嬷嬷有异的情况下,苏山不由得怀疑起其他人。 他们也许是人,也许正如陆游鱼所说,是危险性更高的存在。 “丫鬟哑姐,她和我接近过,在我送食盒去内宅的时候,是由她接过内宅,再送进去的。”李荔口中出现了新的人物。 “接过食盒么?”纪泽言点头。 毫无疑问,这就算是近距离接触了,比起家丁有意跟他们拉开的一米距离,远要近得多。 “如果哑姐是这样,那花姐应该也是一样。”苏山做出判断。 “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也已经非常接近。” 在场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汇聚,落在了陆游鱼和薛银月的身上。 “那小姐言秀呢?她有没有和你们近距离接触过?”沈正发问道。 其他人甚至都没看见过言秀,不知道她的容貌,高矮胖瘦,只有陆游鱼和薛银月可以接触到。 苏山直接看向薛银月,至于陆游鱼,早在昨天,他就有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陆游鱼已经给过回答,她并没有贴身侍奉言秀的机会,都是那个嬷嬷在做。 在众人的等待中,薛银月缓缓张嘴,轻声说道:“有。” “在练字的时候,我有过手把手,教言秀写字的经历。” “那么剩下的就是那个殷管家了。”在韩胤眼中,一切非常清晰,甚至他可以果断的下结论,“大概率那个殷管家也是一样,是区别于普通家丁的存在。” “特殊npc?”徐源给出了个非常贴切的形容。 “也有可能是精英怪和boss也说不定。”纪泽言补充道,他也没少玩游戏。 “不知道殷管家这些人会怎么样,有怎样的危险性,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沈正把歪了的话题重新带回来,说到了关键点上,“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些家丁刻意和我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很有可能,这就是让我们安然无恙度过夜晚的关键。” 韩胤挠挠头,觉得有被沈正的话伤害到。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杀死。 即便知道了家丁跟玩家保持距离的原因,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在夜晚需要走出屋子打更。都不在屋子,那些屋子外的家丁,自然跟他没有多大关联。 “对。”这点苏山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如此在意家丁刻意保持距离的真正原因,正是因为这点。 入夜后,徘徊在居住屋子外的那些无声身影。 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到出现在另一头,带有血丝的眼球。 现在还只是停留在屋子外,在黑暗中朝内窥视的程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突破那一层薄薄的屏障,进入到屋子中来。 关门,关窗。 墙壁,门窗,能够阻止他们吗? 第206章 阳气!烟火气! “其实我怀疑那些家丁怕火。”这时,苏山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是的,仅仅是怀疑,他还没办法确认。 仅凭猜想还不够,差最后的一步。 “怕火?”沈正有些奇怪苏山的重点怎么会放在火上边。 “要是火,是有可能。”他首先对苏山的怀疑表示肯定,紧接着也提出自己的疑问,“可还是那一句话,多此一举。家丁怕火,没有道理还将火柴给我们,要知道进游戏的时候,除了随身佩戴的智能手表,以及兑换的游戏道具,其它携带随身物品全部被即死游戏没收,暂时保管。” 所谓的暂时,不过是即死游戏安慰人的说法。 能活着离开游戏,那就是暂时保管,要是死了,人都没了,什么物品都没用。 “但是禁止明火,这点隐藏要素没人知道吧?”苏山环视左右一圈,从他人脸上看到的只有迷惑,以及摇动的脑袋。 “包括我们在进言家时,没有人告诉过我们这点。同样囊括各自房间获得的有注意事项的纸张,纸张上也没有记录相关的信息。”苏山思路十分清晰。 相关信息没必要隐藏,所有的工作里面,也只有厨房的李晓红有机会接触到火。其它的人的工作里面,有一些沾边的也只有韩胤而已,他在晚上去打更时需要提着灯笼。 这点其实和其他人没有不同,因为每个人在入夜后,在居住的屋子中都会点燃蜡烛。 唯一接触到火,使用火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一个时间段。 苏山比较不一样,获得的纸张上没有要他燃烧枯枝落叶,他是在觉得这样做有问题之后,才依照自身意愿去行动,属于小概率事件。 “嗯。”纪泽言闻言默默点头。 徐源,陆游鱼等人同时陷入沉思当中。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况。 无论是沈正的论点,还是苏山的论点,听上去都有道理。 “首先我们得意识到火的作用。”徐源开口。 他起先是没有意识到的,或者说还处于摸索的阶段,火也只是附带,用来点燃蜡烛的介质。直到一夜过去,清晨和苏山等人就昨夜的信息展开交流时,才有点意识到了火的作用,不过当时还懵懵懂懂。 现在嘛,他也没多大理解,因为这其中存在悖论。 “山哥,你是明确提到过的吧?一窗之隔,外面出现窥视的人,在你点燃蜡烛出现火光后他便消失无踪。而我这边的话,我是一夜没有熄灭蜡烛,可你还是看到了围在我屋子旁边的白影,那这样就出现问题了。” “也许是殷管家那些人,和家丁?”刚刚说完没多久,陆游鱼现在还记得两者之间的差别。 话才刚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言语里面的自相矛盾之处。 “不对啊!家丁和我们接触的时候,我们身上只是带着火柴盒,根本没有点火,为什么他们会不敢和我们靠近,刻意保持距离?” “关于这点,徐源提到过很有意思的东西,给了我启发。”苏山看向徐源。 “我?”徐源眨眨眼睛,一脸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抬起手用食指指着自己,不确定的再次问道:“我吗?” “对,是你。”苏山很肯定的回复。 家丁不只是单纯怕火,还有另一种意义上的“火”。 “你曾经说过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这一句话。” “对啊,这句话怎么了?”徐源还是不解。 纪泽言豁然抬起头,看向苏山道:“你是说阳火?” “阳火?”沈正琢磨着这一句话,他已经知道苏山指向的是什么了。 见还是有人没反应过来,韩胤好心的解释道:“挺多中式恐怖类型的影视剧,游戏里面,都有提到过类似的概念,人身上有三把火。一把在天灵盖,两把的分别在左右肩头,统称为阳火。” 停顿了一下,韩胤继续往下解释:“走夜路时,如果听到背后有什么异常的响动,千万不要回头,回头的话,可能就会被暗中窥伺的鬼魅吹灭一把火。人的阳气因此变弱,鬼魅也会得到接近的机会。等到第二把火,甚至是第三把火灭了,人便会有性命之忧。” “也就是说,家丁的确怕火。是怕现实的火焰,也不只是怕现实的火焰。还有我们身上的阳气之火。所以在和我们接触的时候,即便我们没有点火,他们会刻意保持距离,不敢接近。” “原来如此!”李鸣在一旁听得真切,恍然大悟。 韩胤说得非常浅显,再怎么迟钝的人,这时候也完全反应了过来。 “是的,阳火。”苏山轻轻点头。 徐源的提醒只是引子,在花园即将点燃火柴时,突兀出现的家丁,以及其口中严禁明火的警告也是提示。 严禁明火,明明他们周围没有明火,为什么家丁会不敢接近? 那便很明显,在他们的身上有超乎常规意义的火焰,看不见,摸不着,存在于概念上,也就是阳火! 这就说得通,为什么没有明火,家丁还是不敢接近他们! 还不只是如此! 苏山的思绪飘到了更早时候,在前往库房拿取工具的廊道上,那和他拉开了好一段距离的家丁。 那已经不叫刻意了,而是故意!故意到他根本忽视不了,直接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 是因为他清晨起来,阳气不足吗? 不,完全不是。 要将手头的线索结合起来来看,便会得出非常有意思的结论,也就是苏山为什么说家丁怕火的原因。 “我跟你们说过清晨去库房在廊道上发生的事情,那时候我便在奇怪,为什么那名家丁会比平时还远离我。这件事情让我一度为之迷惑,推翻了之前许多得出的结论。” “哪怕是用阳火来解释也解释不通,因为刚起床时,人的阳气是处在低谷的,再怎么都不可能像平常一样,能让家丁因为害怕离的更加的遥远。直到严禁明火给了我灵感,为什么不会是因为火呢?” “从醒过来,在屋子里,走出来男厢房会合,包括后面到前院,我都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但仔细想想,我做的事情里面,真的没有与之关联的行为吗?”虽然是在询问,但苏山其实是在自问自答。 “不,其实是有的啊。我在清晨醒过来后,离开屋子前,吹灭了后半夜一直燃烧的蜡烛,身上沾染了烟火气!正是这一丝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烟火气,在那些家丁的鼻子里,却像是粪便一样恶臭,哪怕是跟随,都要拉开比平时还要远的距离!” “是畏惧,是厌恶,阳火,烟火气,双重叠加之后,是让那名家丁加倍远离的效果!” 第207章 动用!又见冥币! “如果你说的没有错,那这样我们不就安全了?”李荔眼睛一亮,听完苏山的话,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原本对于前景的担忧,随之散去了不少。 “还不能够掉以轻心。”纪泽言不像李荔那般盲目乐观。 有过一个游戏打底,多少积累了相应的经验。 在【夺命速递】那个游戏里面,他曾以为无限接近谜底,可以安然离去。却没有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大的变故,只差一点,便得葬身码头。 “言家可不只有那些家丁。”他提醒道。 “没错,殷管家那些人身上存在的问题,我们都还没有摸清,连一个着力的抓手都没有。再说家丁,怕火也不过是我们现在发现的表层线索,可能还有什么深层的规则隐藏也说不定。”沈正附和道。 纪泽言和沈正的话,无疑是给李荔泼了一盆冷水,连带着其他人因为苏山的发现而火热起来的内心,也不由得冷却下来。 苏山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倒是省了他开口提醒的功夫。 过分乐观不可取,凡事最忌半场开香槟,谨慎才是在每个人在即死游戏中最亲密的伙伴,也是赖以活下去的关键。 “吃饭吧,饭菜都凉了。”苏山说了一句,拿起碗,站起身,从饭桶里面用饭勺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说都凉其实不准确,桌上本身就有一些凉菜。 凉菜比昨天多了一道,还是荤的,凉拌猪头皮。 有纪泽言背书之后,苏山再动筷子已经没有心理负担。 其他人盛饭的当下,他已经夹起菜送入嘴中,还扒了一口饭。 牙齿咀嚼食物,味蕾感受到的滋味,让苏山不由得看向李晓红。 对方今天稍显沉默,全程都只是听他们说话,没有开口。不过这也正常,薛银月也是差不多的表现。 倒是这饭菜的味道,比起昨天好上许多。 昨天的饭菜只能说不难吃,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中规中矩,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但是今天的午饭,已经可以称之为美味了,不是特别好吃的那一种,却足够让人在吃饭的时候因为滋味感到心情愉悦。 明显在工作岗位上经过一天的磨合后,李晓红开始胜任起厨娘这份工作来。 放在现实,一天的短暂时间,除非有过相关工作经验,否则谁都不能够达到如此条件。 可在这里,却十分正常。因为苏山也感觉到了变化,在花园工作的时候,那份在进入游戏之初,由即死游戏植入的关于花匠的记忆,与他本身,融合得更加彻底。 原先,在看到那些花卉,灌木时,苏山还得消耗几秒的时间,在脑海中那段花匠的记忆中搜寻,才有相对应的一些资料浮现。 现在的话,几乎是一眼看过去,关于眼前的绿植,花卉是什么品种,平日里面照料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的相关事项,直接浮现脑海。 那份花匠的记忆,正在真正的被他拥有。 苏山对此还有疑虑,说不上开心,也没有多少抵触。 他还分不清这背后有什么其它的含义,还是这就是即死游戏给他们的福利之一。 只要从这次游戏中顺利存活下来,除开原本的收获外,还可以获得一份工作记忆,掌握新的技能? 饭堂中,时不时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发出,还伴随有轻轻的牙齿厮磨,咀嚼的声音。 除此之外,没有交谈。 该说的话,在吃饭前就说完了。不像昨天一样,每个人初到陌生环境,关于周围的一切,有太多发现,太多想要述说的言语。 当然,也许还会有人有新的发现,新的线索,就和苏山刚刚一样。却也不会在现在这么一个时候,毕竟在言家还得待上一段日子,有许多东西,可能还未显现。 或者可能显现了,被不经意的忽略。 总之,今天这顿午饭,在有苏山带来的重大发现,以及李晓红提升的手艺面前,格外的美味。连带着,众人的胃口都好上了不少。 等到停下筷子后,饭桌上的菜肴被一扫而空,只剩下了一些淋漓的汤汁。 按照惯常,吃完饭后,李荔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其他人则纷纷起身,走出饭堂,准备趁中午这段时间再去言家探索一番,寻找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一群人走出饭堂的时候,看到了从走廊另一端,向着饭堂这头走来的两名巡逻的家丁。 在众人午休时分,言家的家丁依旧三三两两的在各处巡逻。 现在在饭堂外面看见他们,不是什么过于奇怪的事情。 两名家丁的目标,其实并不是饭堂。 午休时间,对于刚从饭堂走出来的玩家,家丁完全视而不见。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过是有固定的路线,从饭堂门口经过而已。 这点,苏山也知道。但他目光一动,装作因家丁的意外出现感到意外,脚步放慢了些许,落后了众人半个身位。 在靠右的身侧,他的右手自然而然的插入兜中。 等到再抽出来时,在食指与中指间紧合的指缝中,半张冥币夹在其中。 一瞬间的落后,又在右手插入兜中抽出的一瞬间,苏山同时加快前行的脚步。 微微向左边拉开了些距离,他从李鸣的身侧擦肩而过,半边身子挡在了李鸣的斜前方。 在李鸣转头看来的刹那,他的注意力以及目光,都放在苏山的上半身,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擦身的那短暂的一秒钟,一张不属于他的纸钞,已经被苏山塞入了他的左腿裤兜中。 那张花花绿绿的冥币,在李鸣裤兜中露出了小半角,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天字的半端。 这一切在悄无声息中发生,苏山的手指甚至连李鸣的裤子都没有碰触到,便已经做成了以上的事情。 类似的技艺,在扒手这一行当并不少见。 欧陆那些知名旅游城市,扒手集团往往都是两两作案。一个人吸引目标的注意力,可能是兜售商品,问路,总之在目标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另一个装成路人的同伴已然得手,全程受害者对此一无所知。 有职业道德点的,拿完钱包中的纸币后,还会将钱包还回目标裤兜里面。同样,拿和还,都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发生。 任何技艺,无论好坏,只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练习,有那种赖以为生,不做这个我就活不下去的认知,都能够超乎他人的认知。 像其中的高深者,剥生鸡蛋,可以做到将蛋壳剥离,而不损伤里面的蛋膜一分。 比起他们,苏山这不过是入门级的手法。 做完以上事情后,苏山的身体向旁边让开了更多的位置,不再遮掩李鸣左腿,故意挡住不远处两名家丁投来的视线。 是的,家丁看见了。 两名家丁万年不变的步伐,不再维持正常巡逻时的速度,变得急促而迅捷,直直向他们跑来。 不带一丝波澜的眸子里面,此刻满是贪婪。 直射出的炽热视线,向下垂落,紧紧盯着李鸣左裤兜中那张露出小半个角的冥币。 第208章 飞蛾扑火 时间,地点,正合适。 还有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机会不多见。 若是正常的试探,苏山会提出他的想法,再和其他人进行公平交易,让其冒着一定的风险去做成此事。 有过被李鸣坑骗一次的经历后,苏山便直接不做如此考虑。不管李鸣是出于什么原因,向他隐瞒菜圃脚印的问题。他反正记住这点,并且牢记! 之前是没有适合的机会,现在再好不过,立刻要让李鸣还回来! “不对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两名家丁怎么了?”几乎在家丁提起速度跑过来的时候,立刻有人注意到了异常。 除开李荔李晓红二人外,剩下的其他人此刻都在饭堂外,这是苏山给自己下的第二把保险。 如果李鸣在他的刻意做局之下,和家丁接触之后没有发生危险,结果必然皆大欢喜的。 李鸣没有事情,自己肯定开心。 他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结果,作为实验品的李鸣还可以二次利用,不是一次用完就损毁的耗材,苏山又哪里会不开心? 再退一步来说,即便出现了意外,局面不可控制。在场的玩家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风险被他人分担,苏山个人只需要承担其中微小的一部分罢了。 就在众人仔细分辨两名家丁究竟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因为其它不知道的原因做出如此行为时,彼此之间间隔的那段距离已经被快速缩短至一半。 到这时候,再看不出家丁是冲他们来的,那便是有眼无珠了。 跑动的方向,明显是向着停留在饭堂门口的他们,而不是其它方向。 陆游鱼本能的转过身,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就要逃跑。 “这不是个好机会吗?正好实验一下,火对于这些家丁究竟有没有威胁。”徐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伸手探入裤兜中,一脸跃跃欲试。 听到徐源的话,短暂思索过后,纪泽言放弃了逃离的想法,点头道:“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 两名家丁,不多。 比起一个人在账房工作的时候,门口走过一名家丁的情况好上不少。 那种情况想要实验苏山的推论正确与否,自己一个人就得面对所有的风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也不过是两个人被两名家丁追赶。 原本起了逃离想法的李鸣,见纪泽言都这么说了,也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两名家丁的目标,反而底气十足。 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足够保证在危险发生时,可以将身边的其他人都甩下! 沈正,韩胤,同样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们也没走。 薛银月则是至始至终都维持那一副平淡的模样,从脸上看不出多少的畏惧。 连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陆游鱼,在朝前跑出十几步之后,发觉其他人都留在原地,连忙停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很谨慎,没有靠近,有意识的给自己预留了一段逃跑的空间,回过身,紧张的注视前方。 其他人不走,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山,他更不可能走。 在看见徐源将手伸进裤兜里面,拿出火柴盒的时候,苏山心知不妙。 徐源的举动,无疑破坏了他的计划。但苏山丝毫不生气,这点意外,在他看见两名家丁后临时产生并实施的计划中,早有考虑。 他在饭堂中说出那一段猜测后,没有徐源,还会有其他人去进行实验,以此来肯定火在这场游戏中对家丁的重要性。 无须阻止,解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苏山从来想要测试的也不是火能不能对家丁产生伤害,甚至于去消灭他们这点。 他所要知晓的,是他们本身,由他们身上阳气凝结成的看不见,触摸不到的阳气之火,究竟能对家丁造成多大的伤害。 至于前者,徐源所想要实验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会成功。 苏山现在看不见其他的的家丁出现,大概是因为徐源只是拿出火柴盒,没有打开,从中拿出火柴并试图点燃的打算。而只要徐源这么做了,立刻会有家丁出现,前来制止。 所以他所要做的,是比徐源的动作更快! 在徐源搞砸这一切之前,在更多的家丁出现之前,去亲手触摸到问题的答案。 苏山毫不犹豫的抬起脚,迎着接近的家丁跑去。 李鸣只是个引子,单纯的,吸引家丁,如肉包子予狗一般意义的引子。 平常想要接近家丁其实不简单,那一米的距离,虽然保护了玩家们,却也是一层无形的屏障,间隔开了玩家与家丁的接触。 从家丁悄无声息出现在花园中,在背后以极快的速度夺走了他手中的火柴盒,并迅速离开后,苏山就知道想要抓住他们着实不简单。 正常情况下,他想要触碰到家丁基本上不可能。 至于不正常的情况,就是当下的这种。由苏山利用冥币,刻意制造出来的“机会”。 冥币这样道具,对于已死的存在,拥有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在接触到冥币之前,它们的眼中可以说只有冥币,也唯有冥币! 正常人想到的是怎么利用冥币对于已死存在的吸引力,从而创造逃跑的空间与时间。 至于苏山,他可不会单纯认为冥币只有这样的一个作用! 它可以用来逃跑,但也可以用来制造接触已死存在的机会! 是的,接触! 想要证明阳气的之火的存在,还有比亲手触碰家丁还要直接,还要客观的办法吗? 苏山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种狂热之色。 是与家丁脸上一样的贪婪,却也是一种,对于真相的纯粹追求。 这种抽丝剥茧,即将亲手触碰到中间那颗名为“真相”果实的感觉,着实美妙。 先得到的那些,不过是吸引苏山的开胃菜。 是的,哪怕现在苏山不做如此的选择。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接近两名家丁,他也早有收获。 两名家丁以奔跑的姿态向着李鸣跑来,本身足以证明他们并没有什么超常规,非物理性质的移动能力。 否则的话,现在他们,速度肯定比所有人还要快,已经触碰到了李鸣裤兜中浅露一角的冥币。 第209章 灰飞烟灭! “山哥!”眼见苏山冲出,徐源惊叫一声,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正准备抽出火柴盒。 “等等!”纪泽言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伸出一只手,搭在徐源的手掌上,制止了他的行动。 不只是纪泽言,沈正也同时发出了声音,做出一般无二的动作。 他们两人,想到一块去了,都回忆起苏山在饭堂中曾经提到过的细节。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身后,生怕苏山遭遇危险,陆游鱼拉开了腰间萝卜挎包的拉链,她的火柴盒存在挎包当中。 但陆游鱼探手进去,要拿的可不是火柴盒,那样太慢! 她拿取的,正是苏山偷偷放进李鸣裤兜中的冥币。 冥币,陆游鱼也有,是少女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至于拿出冥币,吸引来家丁之后该干些什么,她其实没有考虑得那么多。 比起眼睁睁看着,她更希望去做些什么! 身后传来的叫声,阻碍不了苏山前行的脚步。 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飞速接近的两名家丁,再无其它。 与苏山一样,那两名家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鸣左边裤兜中露出一角的冥币,完全忽略了正在靠近的苏山。 换在平时,他们已经朝后退去,或者干脆变换位置,和苏山保持一米左右的间距。 这是注定的相遇,在苏山有意控制下的双向奔赴。 近了,更近了。 在两名家丁即将跨入一米范围之际,苏山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抓向对方的肩膀。 时间卡的正好,有了冥币的吸引,家丁在拿到冥币之前,不会轻易停下脚步。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更像是那一名从斜前方跑来的家丁自己把肩膀送进了苏山的手中。 苏山张开的五指抓下,手掌一瞬间和家丁肩膀的接触,指尖传来的触感有些奇怪。 不待他细细感知,下一刻,苏山眼睛的瞳孔一缩,一抹惊诧取代了脸上的狂热。 断了! 这名家丁的臂膀,直接被他扯离身体! 失去一条手臂的家丁,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满心满眼的被那张冥币吸引,越过苏山,冲向后方不远处的李鸣。 苏山曾经设想过无数当他的手触及到家丁的身体之后出现的可能,唯独没有设想过眼前这种,硬生生将家丁一条臂膀从身体上扯下的场景。 他的确是用了点力气,不过那一点力气仅能对家丁前行的速度产生一点阻碍,不足以将臂膀和身体分离。并且,这条撕扯下来的臂膀,伤口处竟诡异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液流出。 不待苏山细察,他的手掌竟然抓了个空! 原本被撕扯下来,应该停留在他手中的这条臂膀,宽厚的肩头,竟在转瞬间,染成了灰褐色。仅仅只是手掌稍微一用力,直接在苏山掌中粉碎成灰,径直掉落。 眼疾手快的苏山连忙伸出左手,弯腰去捞,不待他的手指接触到剩下的手臂。 在他的注视之下,连同手臂被一起撕扯下来的半截衣袖,原本的青灰色,逐渐褪去原来的颜色,只剩下了灰,纯粹的灰。手臂只是稍微触及了地面,从手指往上,在刹那间,整条手臂化作齑粉。 所以他捞取的左手,捞了个空,反而手臂挥动时产生的劲风,呼啸着扇飞粉末,使得粉末飞扬。 唯有剩下苏山站在原地,牢牢紧攥拳头,不曾松开。 “你们干嘛?为什么要等等,会死人的你们不知…”徐源吼叫的声音,在看见前方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幕后,突然戛然而止。 连拿着火柴的手臂,在这一幕的影响下,试图挣脱的力道都在悄然消退。 “卧槽!” 补上未说完的一句话的是两个大大的,足够表达他现在情绪变化的卧槽。 在后方不远处,看见苏山没事,陆游鱼默默的松了口气,将即将从挎包中取出的冥币塞回了萝卜挎包里。 “不用再点燃火柴了,没事。”纪泽言和沈正对视一眼,各自松开了搭在徐源左右手掌上的手。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对于他们的冲击同样不小。 事实摆在眼前,足以证明,苏山之前的推论完全正确。 这些家丁不止怕火,还怕他们,每个人身上的阳气之火! 高兴之余,两个人都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 没道理这两名家丁突然发了疯似的朝他们冲过来,连朝他们冲过去,后来近在咫尺的苏山都不管不顾。包括现在其中一名家丁在失去了一条手臂之后,依旧还是没有改变前行的方向,向着他们而来,还有最后五六步的距离? “冥币么?”从两名家丁的古怪表现上,纪泽言和沈正,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这件道具。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用了冥币,冥币又是放在哪里,干脆是某个人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接触之后,悄无声息的分开,彼此之间多出了一分隔阂。 现在还不是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有两名冲来的家丁需要处理。 可因为脑中产生的那个猜测,两人又都默默停下脚步,想要看看两名家丁究竟为谁而来。 “阳火?嘿嘿,阳火…”韩胤嘿嘿一笑,扭动了下脖子,迎向冲来的家丁。 他挡在其中一名家丁的前行路线前,张开双手,脸上带着十分亲和的笑容,用自己宽广的胸怀,去迎接家丁的到来。 一步,两步。 在家丁撞入怀中时,韩胤的双手猛然合上。两条手臂从左往右,从右往左,环抱家丁腰间。 口鼻气息喷吐间,韩胤可以清晰的看见眼前家丁的五官扭曲,脸上原本的血色正在迅速消褪。 然后那张脸极速下坠,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啊咧?”韩胤保持双手环抱的姿势,低下头去,只见家丁的脑袋落在一团灰烬之上。 在接触的一瞬间,整颗脑袋直接崩解,成为新的飞灰,覆盖在原本的灰烬上头。 至于身体? 哪有什么身体? 韩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抱到了没有,双手空落落的感觉,明显像是抱了个空。 大概是他阳气太盛?或者太过热情? 总之,悄无声息的,这家丁就在他的怀中,灰飞烟灭了。 “卧槽!”这一幕让徐源发出了第二声惊呼,跃跃欲试的他,朝前踏出一步,准备迎向另一个断臂的家丁。 好不容易有这种消灭诡异的机会,他也想要来上一拳! 比他更快的是李鸣,这青年脸上充斥着暴虐,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中跳跃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给我死!”怒吼一声,他向来到的家丁挥动拳头。 拳风落处,那颗家丁的脑袋,在他的拳头下被打爆,成为怦然破碎的一团粉末。 散开后,被地心引力捕捉,缓慢的下落。 李鸣犹自不解气,对着家丁无头的身体肆意挥舞拳头。 一拳,一拳,又一拳。 他发泄心中的怒火,将好友周麓离开后感受到的无助,痛苦,一一加诸在拳头上,此刻便要这鬼东西来尽数偿还! 第210章 它是什么? 缓缓张开五指,掌心朝上,苏山注视掌心中的小小一团灰烬。 轻若无物,几乎感受不到一点重量,如果不是视觉捕捉,很容易忽略。 灰烬与寻常事物燃烧过后剩余的残灰并无两样,顶多是分解得更加彻底一点,没有大块的残骸余留。 察觉到微风吹拂,苏山手掌的四只手指竖起,遮挡自前方吹来的微风,避免手中的这团灰烬融化在微风之中。 他还在仔细回想,回想之前触碰到家丁肩头的那一幕。 真实感受的触感,肯定是有的。 苏山的确触碰到了,可太过短暂,短暂到触感还未经过神经具体后反馈到大脑,家丁的肩头便在他的手中化成飞灰。连带之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捞取,也捞了个空,只能看着剩下的那截手臂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同样灰飞烟灭。 “不是魂体。”虽然无法从触感上分析出什么来,但有过那瞬间的接触,足够让苏山得出以上结论。 至于家丁的实体… 究竟是尸体,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现在苏山只有一个还未成形的猜想。 所谓的阳气之火,再怎么炙热,也没办法将一具尸体烧得连骨头都不剩。那可是一两千度高温的焚尸炉都做不到的事情! 普通的火葬场,平常都不会单开一炉,只烧一具尸体。焚烧之后存留的骨灰,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灰烬,还会有许多骨头遗留。即便打点到位,焚烧时间足够,剩下的骨灰,其实更类似于砂石,是固体颗粒。 焚尸工或者家属捡拾不干净的话,很容易混进下一炉里。 因此家丁是尸体的选项可以直接排除,毕竟家丁的那只手臂消失得太快了,几乎比易碎的玻璃还要脆弱。 玻璃碎裂后,还有大块的玻璃碎片,最不济也有细碎的玻璃渣,不像家丁的身躯,仅仅是与他的身体产生接触,接触的位置直接化成灰。 其所存在的痕迹,正在快速的消失。 视线偏移,苏山看到遗留地面的一团灰烬,在微风的作用下,最上层的灰烬被带走,消散在风中。 他的视力自然没有好到可以捕捉到每一粒微小的灰烬,但家丁手臂消失后遗留地面的麻团灰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目光重新聚焦在右掌掌心,苏山终于是抬起了手掌。 有过短暂的思考,即便判断有风险,但他还是决定去做。 再想像这么轻易的弄到样本,可不容易。知道家丁怕火,怕每个人身上的阳气之火,不等于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清除家丁。 这也是为什么,在看到徐源玩拿取火柴后,苏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以身入局前去试探的原因。 何况风险这玩意,只要人活着,那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包括在家中躺着不出门也是如此,指不定会有一颗陨石直接砸落也说不定,就是概率比什么入室抢劫要低得多就是。 凑近了,苏山用鼻子轻轻嗅闻掌心中的这一小团灰烬。 没有油蒿气,焦臭味,足以证明家丁不是尸体。但也没有其它的气味。 蛋白质,油脂燃烧过后的味道可是极具刺激性,轻易忽略不了。 至于草木,燃烧过后也有气味萦绕。 苏山自嘲一笑,阳气之火和普通的火焰,具有相同的特质吗?以及他刚刚所见的一幕,真的是燃烧吗? 两个问题,显得他现在的举动像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闻了,没有明显的气味,苏山伸出舌头,舌尖在手掌上方掠过,舔带起了一点灰烬。 在接触唾液的一瞬间,那点灰烬直接融化,和唾液融为一体。 苏山品味之下,灰烬没有特殊的气味,也没有特殊的味道。 一无所得? 也许。 莽撞? 游戏中的饭菜都吃了,也不用在乎这么一点灰烬。 风险嘛,自是早有考虑。 淡定的挥了挥手,掌中剩余的灰烬混入风中,转瞬消失殆尽。苏山轻笑一声,回过身去,看向身后的其他人。 在韩胤和李鸣身前,苏山发现了两团更大的灰烬,那两名家丁最后的下场,不难得出。 两团灰烬和他身旁的那团灰烬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过因为体积不同,遗留下的灰烬面积也不一样,消失的速度远比苏山身旁家丁一条手臂变成的灰烬要慢上不少。 毁尸灭迹的善后工作是不用做了,四周围本身存在的微风,完美的胜任起了这件工作。如果还想加快进度,甚至还可以补上两脚,跺踩时的产生的劲风会让灰烬消失得更快。 苏山朝众人走去。 “山哥!”徐源一脸崇拜的看向苏山,满眼都是小星星。 刚刚那一幕着实精彩,有种过山车似的刺激感。 在少年看来,即便有人能像苏山一样推导出问题的解法,却不可能如他一般,以身犯险,亲自验证! 一顿发泄过后,李鸣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见苏山过来,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说不清楚对苏山是恨,还是什么的情绪。 两人,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由苏山一人编导。 面对众人,苏山表情不变,没有一点心虚,欺骗人后产生的不安感。 只要没人看见他将冥币塞进李鸣裤兜的那一幕,哪怕是有人猜出两名家丁如此不管不顾冲过来的原因是因为冥币,却也没办法知道罪魁祸首就是他。 是的,没人知道。 每个人现在的表情,反应,都呈现在苏山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异样。 甚至他还感受到纪泽言,沈正怀疑的视线,有过那么一瞬,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照常如故。 苏山的行走的步伐不变,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没有变过一丝。 能够看穿别人是否正在表演的人,本身就善于表演。 他在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开口道:“怎么,不先离开这里吗?” 做完坏事后,不管会不会被发觉,当然是得离开现场,规避相应的风险。 他可不是那些做完案后,还会混在案发现场周围的围观人群中,欣赏自己作品的神经病。 第211章 无动于衷 “离开这里?” 等到苏山朝前走出一段后,在场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发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在几人注意力飘忽的瞬间,从李鸣身边路过时,苏山的手再次如闪电般伸出。两根手指轻巧的探进李鸣的左腿裤兜边缘处,一夹,一抽,手掌连带双指中夹带的那张冥币,一起回到了他自己的裤兜中。 速度之快,等到其他人的目光跟随落在苏山的身后时,只捕捉到他将手揣进裤兜中的景象,根本看不到先前从李鸣裤兜中夹取冥币的一幕。 徐源看了一眼地上快要彻底消逝的薄薄一层灰烬,再等上几秒,在微风的作用下,连这点痕迹都要消失。那些四散的飞灰肉眼完全捕捉不到,更别说去寻找。 所谓毁尸灭迹,连王水都没有这般彻底。 不过他还是能够理解苏山为什么会这样说,即死游戏的游戏里面,存在太多诡异力量。 哪怕连灰都不剩了,你也不知道会不会残余冥冥中的联系,让其它的家丁,或者是殷管家那些人来到这里。 徐源急忙快步跟上苏山。 “李鸣,我们走。”纪泽言略一思考过后,招呼了李鸣一声,向着另一条道路离开。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对于这场即死游戏中的队友,他多出了许多不信任感。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当那个人冒险决定去试探时,其实已经将所有人置身在了危险里面。万一家丁不像苏山推论的那样,怕火,还怕每个人身上的阳气之火,或许刚刚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死定了。 因为冥币,那张不知道被放在谁身上的冥币! 可惜的是,纪泽言刚刚寻找了一圈,并没有从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里面寻找到那个始作俑者。 苏山,像。 可他第一个冲出去,有如此谋算的人,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境,所以苏山的可能性稍低。 剩下的其他人,全都有嫌疑。 不知道是不是伪装得太好的缘故,纪泽言从他们的身上没有找到疑点。 因此在这么一个时候,他还是跟其他人拉开点距离为好,免得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算计。 选择相信李鸣的原因非常简单,不只是李鸣是上一次游戏中他的亲密战友,还因为在纪泽言看来,李鸣的脑细胞不允许他做出这些算计。 想要验证非常简单,离开到一个除他们两个之外无人的所在,让李鸣拿出进游戏前购买的冥币验证一下数量就行了。李鸣总不至于,以身为饵,把冥币放在自己身上,让家丁看到吧? “啊?好。”李鸣看了一眼其他人,没想那么多,径直跟着纪泽言离开。 沈正遭遇了纪泽言一样的困惑,他同样没有看出,究竟是谁策划了这一幕切 不管本意为何,当那个人在不告知其他人的情况下,贸然做出如此选择,已经带有恶意。 现在是其他人,那么下一次又是谁? 会不会变成他? 从纪泽言选择分道扬镳开始,沈正察觉到了不妙的气氛在他们这群人当中蔓延。 也许有人还看不透这点,但当看透之后,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的那时,便再没有所谓的信任可言。 在这么一个危险的环境中,身为人类,不互相抱团,还要分心去小心提防他人,彼此之间相互算计,可以说无形间提高了游戏难度。 “呼。”沈正呼出一口气,事情已经发生,再想这些没有多大的作用。 他没有选择离开,在看见苏山行走的方向后,产生的疑问,让沈正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所谓的离开,竟只是返回离这里不远,他们刚刚走出来的饭堂? 薛银月默默跟上几人。 她显得沉默,却总在这种时刻,没用多久,便做出选择,大抵也有自己的考虑。 看了一眼纪泽言和李鸣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苏山几人离去的方向,韩胤低垂眉眼,脸上流露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有趣。” 仔细回想,刚刚的那一幕的确离奇。 没人故意引动家丁,他是不信的,毕竟家丁不会轻易靠近他们。 可,那又如何? 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唯结果论,过程不用考虑太多。 虽说,被人算计的确让人很不爽。 耸耸肩,在不同行走的两个队伍中,韩胤选择人多的一方。 不是为求人数多寡的安全感,而是他也好奇,两名家丁这般悄无声息的死去,会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的改变。 “山哥,我们不是要离开吗?”没走几步,发觉目标是原先离开的饭堂后,徐源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啊,是离开。”苏山继续朝饭堂走,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所谓离开,其实不用离开得多远,从廊道到饭堂,已经是长场所的变化了。哪怕到时候被找上门来,我们才刚刚吃完饭不是吗?” 用某些人的方式,这可以是一层心理上的博弈,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在这里,他们要面对的,大概率不是人。即使是人,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苏山做出如此选择的依据,还有更深层次的第二层原因。 言家的这些家丁们,他们的判断方式,基本上是用眼,目视。 每个人在工作的时候,时不时会看见巡逻的家丁,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家丁需要用眼睛,去判断每一名玩家究竟在不在工作,以便做出对应的决定。 鉴于现在每名玩家在工作时都异常敬业,没有被家丁抓到偷懒的间隙,因此并不知道这些不敢靠近玩家们的家丁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惩罚手段去应对这一幕。 所以啊,只要不被看见,那就没有事情。 言家的这些家丁,两天的接触,观察下来,全都有些呆板。相较于正常人,少了许多灵动,没不可预知的偶然变化。 他们,就暂时还用他们吧,具体苏山还不知道家丁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更像是基于某种他所不知道的运作逻辑,规则,在言家中工作,以及负责监督玩家。 要是智慧程度再高,懂得隐藏自身,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线索可不会如此轻易被发现。 要是猜测错误,那在饭堂,和在其它位置有什么不同? 终究还是逃不掉,走不出言家大宅的范围。 苏山回到饭堂里,还在收拾桌子的李荔,看见一群人回来,十分的疑惑。 手头上的事情让她非常忙碌,没有多问什么,自顾自的忙着。 苏山在饭堂入门一侧,挑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从他现在的视角看出,可以看到刚刚一切发生的地方,地面早已没有灰烬存留。 只要有家丁,或者是言家中的其他人过来,便无法逃离他的视野。 跟随苏山回到饭堂的众人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向着苏山注视的方向投去目光。 有人猜到苏山在等什么,有人猜不到,却不妨碍他们在等相同一件事情发生。 时间,一点点流逝。 饭堂外的廊道上,还是空空如也,久久不见有人过来。 “无动于衷吗?是不知道,还是说…根本不在乎?”见此情形,苏山不禁皱眉沉思。 第212章 还有疑问 “那不就是说我们可以大杀特杀了?一点点清除这些言家家丁,反正他们也不管,也不找过来,只要动手的时机选择好,这样一来入夜后就不用再担忧那些出现的白影了。”徐源说着说着,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兴奋,跃跃欲试起来。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前一个游戏里面被那些码头工人追得上天无能,入地无门,还在这个游戏里面遭遇过不可测的危险,经历过无能为力的绝望时刻。现在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一个可以大杀特杀的机会,太过难得! “虽然没有找过来,但不代表他们就不管了。也许是因为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消失的家丁没有达到一个量级,总之,如无必要,还是别想着把这些家丁全部处理干净。”沈正在一旁提醒道,没有像徐源一样乐观。 他们现在所窥见的不过一部分答案,还没有探明全部。如果贸然的对那些家丁动手,引发新的变化,得不偿失。 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每个人适应工作,在工作之余继续于言家探索,寻找每个有利于在这场游戏中生存下来的线索。他们身上的火柴,包括自己本身,那是在家丁产生威胁的时候用来保护自己的底牌。 平时能不掀开,还是尽量不要掀开。 尤其是火柴,胡乱使用会引来家丁,导致火柴被收取。哪怕到时候冒险对收取火柴的家丁动手,可谁也无法保证,出现的家丁会只是一个。 阳气这种东西… “阳气这种东西,按照概念来说,可是会被消耗的啊。”苏山提醒了徐源一句。 除开沈正所说的那些,还有一样根本的关键,阳气的消耗不可能毫无限制。 “用迷信点的说法,从早上到正午十二点,这段时间人的阳气最盛。一旦过了正午,阳气便会逐渐消退,在入夜之后,到凌晨零点跌到谷底。这也是大概在入夜之后,为什么那些家丁敢于接近我们,在屋外窥视的原因。” “再加上人天生阳气强弱不同,如果用一点少一点,在短时间内不能够恢复,那在这时家丁很有可能就会敢于接近你,并且对你造成伤害。” 以上这些,就是苏山对于阳气的理解。 因为种种条件,他们自是不可能肆无忌惮。 现在每个人身上的阳气,可以凝结成为看不见的火焰,威慑家丁,在必要的时候将家丁燃烧殆尽。 可平常薪火的燃烧,都需要不断的往内填充薪柴,以此保证火焰熊熊燃烧。 没道理阳气之火,没有如此限制,可以时时保持强盛燃烧。 不仅他们不知道怎么补充阳气之火,尤为严重的是,他们看不见阳气之火! 阳气的强弱不知道,有没有消耗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也不知道! 如此,怎能放松大意? “明白了。”徐源重重点头,有点遗憾,但他知道在这即死游戏里面,终究不可能像是他玩过的那些游戏一样,四下乱杀。 “山哥,那按照这样来说,我岂不是更危险一点?”陆游鱼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男女之间,女性相对阳气会比较弱吧?” “是的,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地方。虽然早上会合的时候,听你们说女厢房夜晚一切平静,但是该小心的最好还是小心一点。最好入睡的时候,点燃蜡烛,不要吹灭,用火焰来保护自己。”在回答陆游鱼疑问的同时,苏山也给出了他的建议。 人在入睡后,体温降低,心跳也会趋于缓慢,可以说是整个人的身体机能,都会在这时处于谷底。很难说,这时候阳气会不会受到影响。 加上时间,性别,种种因素下,女厢房居住的陆游鱼四人,危险程度要比他们居住男厢房的这些人要危险得多。 女厢房的一夜无事,可能不是侥幸。按照已有的信息来说,苏山只能暂时认为是他们男厢房在入夜后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才能让女厢房的四人度过平静一夜。 “嗯。”陆游鱼牢牢将苏山的叮嘱记在了心里。 “但是一直有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一直在旁边安静一起等着,听着苏山几个人谈话的薛银月缓缓开口。 她的眼睛非常深邃,看上去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即便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多少的情绪流露。 “按照你们今天早上说的,苏山你看见深夜时,围在徐源亮着烛火屋子外的那些白影。那么这里有一个问题,至始至终都绕不过去,那就是为什么,徐源的屋子在存在火光的时候,那些家丁还敢于围在屋子外窥视。” “徐源,你是童子吧?”薛银月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童子?”徐源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理解了薛银月口中的童子是什么意思后,整个人闹了个大红脸。 除开陆游鱼还在疑惑不解,其他人都领会般的看向徐源。 在他人目光的注视下,徐源的脸涨得通红,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承认道:“是…是的。” “按照民间的说法,童子的阳气最足,就连童子尿都具有辟邪的作用。不仅如此,至今还有些地方,还有童子尿煮蛋,认为童子尿中具有非常高的营养价值。”说到相关话题的时候,薛银月还是一脸平淡。 陆游鱼这才明白,薛银月口中的童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于是整张小脸和徐源一般变得通红无比。 “我奇怪的点是,一个童子的阳气,应该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强盛吧?这么一个人,即使在深夜时,入睡后阳气消退,但在烛火点燃,有火焰的情况下。怎么还会出现苏山所说的那种情况?那么多的白影,围在他的屋子外?” “总不能,他们都是冲着徐源的童子尿,想要煮蛋去的吧。”薛银月的笑话很冷,冷到没有一个人能够露出笑容。 她的疑问,正是苏山的疑问。 在知晓火与阳气,对于家丁有怎样的作用后,这个疑问更是被无限放大。 除非,那些白影,不是家丁。 在几人聊这些话题的时候,韩胤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 夜晚可以安稳待在屋子里面的可从来不是他。 第213章 家丁数目 一番交谈后,引申出又一个疑问。 在这数十分钟的等待中,迟迟未见有人过来。 这般等待,不是没有意义。 言家中其他人来与不来,分别指向不同的答案。 反而不去等,才没有得到答案的机会。 “每一次都需要废脑子,脑细胞消耗这么多,唉…”徐源伸出手揉揉太阳穴,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每次都是这样,一环套着一环,一个疑问得到解答后,又有新的疑问需要解答。连开心的时间都如此短暂,就如现在,刚刚他还以为从此不用再去畏惧那些家丁,但是几句话过后,他就熄灭了脑中刚刚产生的想法。 一旁的陆游鱼颇为赞同的点头,在这种时刻,她常常都在为跟不上别人的思路而苦恼。即便有些吃力,但还是要努力跟上其他人的思路,自己开动脑筋。 如此环境中,总想着去依靠他人,自身不试着成长起来可不行。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列车上的那段时间,是那样的幸运。但要是当时没有遇到苏山,徐源二人,她可能就死了。 而那,不过是从列车上到车站的短短距离而已。 少男少女,脑中各自浮现不同的念头。 苏山善意的笑笑。 是啊,心力相比较体力的消耗,更为复杂。 要是能直来直往,一切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来了。”沈正突然开口提醒道。 “哦?”苏山立刻侧过头,向廊道看去。 正如沈正所说,两名家丁走入苏山的视线范围内。 缓缓的走近刚刚另外两名家丁化为灰烬的位置,那里空无一物,但在几十分钟之前,那里曾经存留两名家丁死去后残余的灰烬。 两名家丁的脚从上面跨过,步伐不变,行走的速度不变,不见有放慢。从走近,跨过,到离开,这两名家丁除了在经过饭堂门口的时候,朝着饭堂中的众人投来一眼后,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离开,远离苏山的视线范围,再也看不见。 “看起来他们不是因为之前那两名家丁的消失过来的。”直到这时,沈正才开口说道。 “对,这只是一次例常的巡逻罢了。”苏山点头,下了结论。 时间间隔得这么久,真有感应,他们不会这么晚才出现在这里。 从走近之后,两名家丁的表现同样可以看出这一点。 对于同伴的消失,他们一无所知。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时机,环境合适,杀死家丁不会有任何后果?”徐源参加进了讨论之中。 不过这回,他也没再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了。虽然他是童子,阳气很足,但当知道那个阳气会有消耗的可能性后,他果断熄了大杀特杀的心思。 “要不就是察觉不到,要不就是不在乎。”这是最开始苏山的嘀咕,韩胤听到了,现在再拿出来,依旧适用当下的情况。 现在又两名巡逻的家丁出现,平静的离开,不过是真正给这两个可能性提供可靠的依托。 “但愿是前者,而非后者。”连苏山都避免不了会有这样的侥幸。 可他依旧,还是得设想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发生。 “不在乎…”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山不由觉得无比棘手。 这些家丁,究竟是什么东西? 消耗品?还是… 他有必要想办法,找个机会,去数一数当前言家中的家丁数量,看究竟是减少了,还是其它的不同情况。 “既然得到结果了,剩下的时间还有一点,我们就分开行动吧。”说了一句,苏山站起身来。 现在在饭堂中继续等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有必须要确定的东西需要去了解。 苏山走出饭堂,徐源和陆游鱼牢牢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沈正目送苏山离开,看见其离开的方向正是之前纪泽言离开的方向后,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了然。 “家丁数量么?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 一开始进入言家的时候,沈正有数过当时看到的家丁数量,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字。可他并不能够确定,当时看见的家丁,就是言家所有的家丁,数目没有任何的出入。 这也就是苏山之所以和纪泽言从同一个方向离开的原因吧? 想要得到家丁的真正数量,一个个数不实际,会有不完全的情况。唯有一个地方,可以轻易了解这点,还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账房! 账房的账目,会记录日常的开支,其中包括了每个在言家工作之人的俸饷。上面就会相应的记录下每名家丁的名字,也就是名录,随便数一数,就知道家丁的具体数量。 “要不要跟过去呢?”沈正只是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做得这么明显。 虽然因为之前的突发情况,他对于其他人也都产生了一定的不信任。可在这种信息上,没人会傻的进行隐藏,他也只需要有机会的时候,再找纪泽言确认一番就行。 正如沈正所想,苏山的确是在找纪泽言,为的正是这个目的。 言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纪泽言离开几十分钟之后,不知道他的去向,再想要去寻找他,不免有些困难,需要一点运气。 进入游戏时手机被即死游戏收缴,佩戴的智能手表通讯功能也被禁用的情况下,在这个宅院中他没办法和其他人进行远程通讯。 徐源和陆游鱼不知道苏山要干什么,但他们还是跟在苏山身后。 三人一路走到了菜圃门口,苏山停下脚步。 “徐源,陆游鱼,你们一个人从菜圃路口到女厢房那里走下去,到前院,男厢房。另一个人从菜圃这里往上,路过饭堂,往账房那里去。十五分钟以内,遇到纪泽言的话,就把他带回这里来。” 三个人一起寻找,还不如各自散开,每个人负责一条路线,找到纪泽言概率也会更大一点。 “明白。”徐源,陆游鱼脸色一肃,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找人这种小活,他们还是做得来。 何况现在还不是在工作的时候,休息时间,没什么危险。 第214章 她有问题 言家其实不大,想要走完各个地方,半个小时以内可以轻松达成。 三个人都出去寻找也没有什么寻找不到这一说法,每个人走不同的路线,涵盖整个言家各处的范围,找到纪泽言不过是时间问题。 之所以定下十五分钟这一时间,是因为现在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暂时找不到纪泽言,还可以留待下午饭堂会合时再去询问。 不过到那时候,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数字,还得等到明天中午。 是的,苏山从来不会单纯的相信一面之词,还会通过另一方面去验证信息的准确性。 现实如此,在这里也不例外。 十五分钟后,苏山返回菜圃门口,他选择的路线上,没有碰见纪泽言。倒是碰见了一回巡逻的家丁,不过彼此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十分正常。 正是这种正常,让苏山感觉到平静水面下蕴含的激流。 而这,也是他迫切想要去探知的疑问。 苏山抵达菜圃门口没多久,便看见了徐源返回,后者身边并未看到纪泽言。 “山哥,没找到。”走近了之后,徐源摇头道。 “那等等陆游鱼吧。”对这个结果,苏山也不失望。 应有之义,就是碰碰运气,不去做什么都不会有。 没等多久,也就是一二分钟,陆游鱼从另一头的走廊出现,身边跟着的,正是在路上碰见的纪泽言,李鸣两人。 “山哥。”陆游鱼走到苏山身边,自觉的站好,很高兴终于帮上了忙。 纪泽言停下脚步,看向苏山,开口问道:“苏山,你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有什么事情?” 能不急吗?带路的陆游鱼这小姑娘,就差跑起来了。 “急?”看了陆游鱼一眼,苏山收回目光,直入主题道:“刚刚我们在饭堂里面等了几十分钟,发觉两名家丁的消失,没有引发什么后果,连专门来查探的家丁都没有一个。” 前一句话听完,纪泽言一怔,反问道:“你们没离开?” 等到苏山的话说完后,他的注意点没再放到苏山一行人竟然偏向虎山行的选择上,而是转移到了更重要的地方。 “没来?是因为不知道吗,还是不在意?”这是纪泽言本能的想法。 “不知道。”苏山坦然的摇头,能知晓这点,已经是冒一定风险的收获了,要能再继续深入向下挖掘一层,那这点风险微不足道。 “所以?” “言家中的家丁的具体数目,作为账房先生的你,应该知道吧?”苏山道出了他找纪泽言的真正目的。 “数目,你是说…”纪泽言的眼睛接触到苏山那肯定的目光后,脸上闪过了然之色。 “之后对比一下家丁数量的确是个好办法。”他肯定了苏山的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在遇到陆游鱼,被告知苏山正在找他后,纪泽言愿意放下正在进行探索,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主要原因。 从苏山这里,他总能得到关键信息。 这也是从第一次游戏中打下的良好基础,换成其他人,有过先前的情况,纪泽言还会犹豫,怀疑其目的。可对于苏山,纪泽言愿意对他抱以更多的信任。 先予再取,又有什么人会拒绝如此诚意的交易? “二十四个,言家的家丁是二十四个。”不加思考,纪泽言给出了准确的数字。 账房里面存放的账簿有很多,想要全部记下来犹如天方夜谭。可只要有意识的选择,进行筛选后再进行记忆,那难度便会减轻许多。 恰好,关于家丁的数量,这是纪泽言选择第一时间记忆的几项之一。言家中的这些人,可是他们在言秀出嫁前,需要相处度过许多时日的,若是连具体的数量都不知道,岂不等于一无所知? “二十四名家丁么?那么现在剩下的也就是二十二名了。”苏山缓缓道。 简单的算术题,小学生都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惜了,距离发俸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月,不然就能知道现在究竟有多少家丁了。”纪泽言有些遗憾,从苏山向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知道目的为何。 如此一来,还需要特别找到一个时机,能够数清楚现在所有家丁的时机才行。 纪泽言颇感棘手,因为每个人在工作时间不能够轻易离开所工作的场所,工作时间之外,由于家丁都在巡逻,保持移动的状态,想要找到一个所有家丁全在一起的时机不好找。 苏山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抬起头来,向纪泽言道别:“那行,如果有进展的话,之后再联系。” “好。”纪泽言英道,目送苏山带着徐源与陆游鱼离开。 虽然不知道苏山要用什么办法去确认现在家丁的数量,但他这边,也会想办法进行确认。 “纪老师…”苏山离开后,李鸣凑到了纪泽言身边。 “你啊。”纪泽言无奈摇头。 关于菜圃中的脚印,其实李鸣这边有遇到新的问题。可由于之前李鸣故意在苏山面前隐藏了脚印的信息,导致他现在不仅在苏山面前没办法开口,在众人会合一起的时候,也没办法提起。 这就导致所有的问题,全部都需要李鸣一个人去面对才行,危险亦然。 苏山重新回到了饭堂,更准确点来说,是和饭堂一墙之隔的厨房。 之前饭堂中的其他人,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见了踪影。 李荔在收拾完饭堂后,已经离开,应该是去取内宅中的饭盒了。 厨房中只剩下一个因为饭点已过,显得无所事事的李晓红。 在发现苏山三人的到来后,李晓红疑惑的看向前者,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想要请你在下午饭点的时候,确认一下过来吃饭的家丁他们的具体数量。”苏山道出来意。 在他身后的徐源和陆游鱼对视一眼,都被苏山的小心谨慎给上了一课。 “数量?二十四个。”几乎是在下一秒,李晓红立刻给出答案。 “你确定?”苏山有些狐疑,但以李晓红的表现来说,这个数字应该不会有出入。 编织谎言需要时间,进行思考时,会有停顿,可李晓红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代表这是一个已知的答案,也就只有在事先知晓后,才能回答得这么的自然,快速。 “我…确定?”不知为何,在此时,李晓红脸上反而出现了迟疑的表情。 如此异样,苏山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 “你是在饭点,那些家丁进入饭堂时数的,还是在他们吃饭时数的?”苏山继续追问道,一边仔细留意少妇脸上的表情。 “在他们吃饭时数的。”李晓红答道。 这次她的回答十分正常,苏山也没有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异常的微表情。 看起来,应该是昨天吃完午饭后,李晓红被他说服,选择在下午饭点,也就是晚饭时,偷偷观察了一下当时家丁们吃饭的情况。家丁的数量,不出意外,正是在那个时候得出。 可李晓红,为什么在早上会合时,在刚刚吃饭时一点都没有讲起?直至此时,当他询问到相关内容的时候,才松了口。 心间的疑问更深,苏山只是隐藏,没有问出口,反而问出了他之前就留意的问题,“那些家丁,你看见他们在吃饭了吗?” “我看见了,吃得可香了。”李晓红坦然答道,不自觉舔了一下嘴角,好似刚刚没有吃饱,还在垂涎美味可口的饭菜一般。 不是说谎,苏山遗憾的收回目光。 除非经过特殊的训练,或者经验累积,否则普通人说谎的时候,不仅脸上会有微表情,身体上也会不可避免出现一些小动作。据他所知,李晓红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不具备说谎如喝水这种能力。 可苏山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不止在于李晓红这个人,还在于她的回答。 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苏山开口道,“二十四,那是昨天的数字了。我想请你确认的是今天晚饭时,这些家丁的数量,行吗?” “没问题。”李晓红没有推诿,直接答应。 “多谢。”苏山礼貌的道了声谢。 只字片语间,他已经确定,李晓红确实在昨天晚饭时,按照他的提议,观察了一下饭堂中进餐的家丁。 真有问题,肯定跟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包含昨天晚饭时他从李晓红身上抓到的那些疑点,还有他现在觉察到的不对劲,一切都是在那之后产生。 第215章 确认 苏山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在李晓红注意力转移的当下,他突然向前一步,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李晓红的手腕。 事发突然,李晓红根本意识不到苏山会突然来这么一招,直到手腕被苏山的手掌抓住,处在五指的包裹间,她才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的扬起没被抓住的右手,便向苏山的脸颊落下,“流氓!” 预想当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李晓红的右掌在落下的时候,同样被苏山的左手抓住了手腕,牢牢控制住。 身后,徐源和陆游鱼早已张大嘴巴,完全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演变成为眼前的这一幕,明明刚刚才要离开。 有过对苏山的了解,两人没有肤浅的将苏山而今的举动看成见色起意后的动手动脚,都认为有更深的含义。 两只手,掌心接触到的皮肤,都特有女性肌肤的细腻之感。 苏山的大拇指下意识沿着李晓红手腕的肌肤向下,继而向上来回几下摩挲。 不管是他的大拇指,还是李晓红被摩挲触摸到的肌肤,都变得火热滚烫。 “你!”李晓红气得发抖,身体更是出现了应激之后的鸡皮疙瘩。 这一切苏山都感知得到,毕竟他现在和李晓红之间可以称之为肌肤之亲。 刚刚突然的动作下,李晓红扬起手要给他来一巴掌的反应有些过度,不过不是不能理解,否则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便抓住落下的手掌,守护住自己的脸颊。 再接下来,一切就都无比正常了。 不管是李晓红的反应,还是她的表情,以及现在正和手掌产生亲密接触手腕肌肤。 现在的李晓红情绪变幻,比起之前,变得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是人啊。”苏山心中发出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在为猜想落空而遗憾,还是在为李晓红没与家丁一般而感到庆幸。 “抱歉,我只是验证一下,看看你有没有问题。”苏山诚恳道歉,缓缓松开手的同时还在一边解释道。 他依旧在观察李晓红的面部表情,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她的两只手掌上,能尽量不挨上一巴掌,还是尽量不要为好。 “问题?什么问题!”李晓红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衣服遮掩下的山峦此刻正在剧烈起伏。 “害怕你也变成那些家丁而已。”苏山退后两步,站定了,又向李晓红进一步解释。 鲁莽的举动,源于脑中的的一次异想天开。 经过验证,排除那个危险可能后,苏山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不过依旧解释不了,为什么李晓红身上会出现这么多反常之处。 李晓红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苏山的举动都格外的无礼,导致她直接下达了逐客令:“既然没事的话,那你们就尽早离开这里吧。” 连常常跟在苏山身后的徐源,陆游鱼两人都吃了挂落。 苏山最后看了一眼李晓红刚刚和他手掌接触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不仅余留有缓缓消退的鸡皮疙瘩,还有因为激荡情绪,体温上升后遗留的淡粉颜色。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徐源陆游鱼连忙跟上。 “真是的…”李晓红嘀咕一声,两只手交替揉着手腕。 炙烫的温度还残留不消,可见苏山刚刚手掌捏得有多用力! “山哥,你是怀疑她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和那些家丁一样吗?”走远了以后,徐源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在徐源和陆游鱼面前,苏山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也没必要遮掩,刚刚发生的一幕,包括他说的话,两人看见了,也听到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明白了,所以山哥才会采取触碰手腕的方式,一旦李女士真的和那些家丁一样,立刻就会暴露。”陆游鱼联想到之前廊道上两名化成灰烬的家丁,完全明白了苏山一系列举动背后的原因。 要是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与家丁一般的存在,相应的,能伤害到家丁的东西,同样能够伤害他们。 少女快走几步,从跟在苏山身后,变成了和苏山并排行走。 她眨眨眼睛,大大方方的伸出皓腕,出声道:“既然有怀疑的话,干脆先检查一下彼此,排除嫌疑。” 苏山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少女。 “还有我!”另一头的徐源也来到了苏山旁边,同样伸出一只手,横在苏山身前。 作为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伙伴(徐源自认为),此时此刻,依然如此。 “好。”没有说太多的话,苏山伸出双手,抓在了两人的手腕上。 这不仅仅是排除徐源陆游鱼两人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也是在排除他自己的嫌疑。 如此环境中,无人可以确保自身从头到尾都不会出现问题。就像他怀疑李晓红一样,也许他在某些时刻。也变得与李晓红一般无二也说不定,才会两个人都没问题。 一秒,两秒,三秒,一切如常。 苏山缓缓松开双手。 徐源,陆游鱼各自收回了手臂。 除了接触到的皮肤,因为体温差,感觉到有些烫之外,再没有什么异样。 “那山哥,我们现在去哪里?”松了一口气后,徐源连忙问道。 “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去找李荔,我还有问题需要确认。”向内宅的方向走去,苏山的目的非常明确。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信李晓红,虽然之前双手触摸产生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 向着内宅走出没多远,三人看见了提着食盒朝这边走来的李荔。 “嗯?你们三个有什么事情吗?”看见苏山三人向自己走来,在她身前停下脚步,阻挡去路,李荔随之驻步,不免奇怪的发问。 “有些事情想向你确认一下。”开口的同时,苏山还朝前抬起一只手臂。 “确认?”李荔越发的狐疑,确认事情为什么会抬手,不该说清楚具体来确认什么事情才对吗? “为了避免我们在不知不觉间,身体产生不可逆的变化,变得跟那些家丁一样,所以我想先确认一下你有没有问题。”苏山开门见山的道。 “这样么?”李荔没有犹豫的伸出手,和苏山的手掌握在一起。 “这样可以了吧?”她试探问道。 “可以了。”苏山松手,缩回手来。 天马行空,异想天开的想法,有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但不过是握手而已,几秒钟的消耗,哪怕仅为心安,未尝不可。 “昨天晚饭过后,那些家丁吃完剩下的餐具,是你洗的吗?”为了避免李晓红起疑,苏山才会特意寻找这个私下的机会和李荔接触,询问。 “餐具?”李荔不晓得苏山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可她还是老实答道:“虽说我负责清洗餐具,但是那些家丁用餐过后的碗筷盘碟,十分干净,根本也用不着清洗,大概有人提前洗过了。” “既然不是你,家丁既然用过餐具,那你认为是谁洗的餐具?”苏山追问。 “花儿吧?李晓红她是厨娘,没有必要清洗餐具。倒是花儿,最开始,是花儿负责给那些家丁做菜的,应该也是她顺手洗了餐具。” “但是你没看见对不对?”苏山敏锐觉察出了李荔不确定的语气,还有遣词用句中透露出的某些信息。 “而且你说最开始,难道后面变了?” 跟苏山交谈时,李荔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一样。 “对。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在井边清洗餐具的时候,看见过花儿交给李晓红一份菜单,应该是菜单吧?然后就离开了。本来中午的时候,给那些家丁吃的饭是花儿做的饭,但是到了下午的晚饭,就变成了李晓红了,反正我没有看见花儿回来进入过厨房,倒是哑姐来提了两个饭盒。” 在李荔,李晓红两个人不同的说法中,苏山更倾向于相信李荔。 由此,足以说明,李晓红的确在说谎。 可最令苏山想不通的是,明明这种信息,没有隐藏的必要啊! 谁做的菜,有没有洗碗,谁洗的碗,是什么很关键的信息吗? 在完全可以确认家丁不是人的当下,要不他们吃的不是普通的饭菜,要不就是有怪异的进食方式。 结合家丁吃完饭后,用过的餐具异常干净,根本无须清洗这点,加上最开始在饭堂时经由徐源提醒后才闻到的,他以为是从厨房传来的燃香香气。 其实,答案已摆在眼前。 食香者,鬼神! 唯有鬼,才需要燃香进食,才能将饭菜吃个一干二净,连料汁都不放过的地步。 问题就在这里,李晓红为什么要隐瞒? 刚刚他已经确认过,其身体没有异常,没有变成家丁中的一员! 她完全没有必要,没有动机去隐瞒这点啊! “真是,扑朔迷离。”在心中暗道一声,苏山暂时将李晓红身上的疑点归到旁边,眼睛看向李荔手里提的食盒。 “食盒里面装着的是残羹剩饭吗?”他问。 “当然是,不然还能有什么东西。”李荔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尤其当苏山问出那一句,“能不能看一下?”,她脑中的荒唐之感几乎不可抑制的在疯长。 “看吧看吧。”李荔倒也光棍,直接抽离食盒上方的顶盖,露出中层的一层笼屉。 里面,摆放的精致碟子上,还有没吃完的半数剩菜。小巧的瓷碗里,同样剩余下的小半碗米饭,可见用餐者饭量极小,浅尝之后便已停筷。 第216章 那些遗落的,终被拾起! 按照那套餐具使用的理论,毫无疑问,言家小姐言秀是人。她还保持需要饮水,进食的生理需求。会因为食欲,喜恶,导致食物出现不同程度的余留。 不像是那些家丁,格外贪婪,连一粒米饭都剩不下来。所使用的餐具才会格外干净,无须清洗,崭新如初。 那么现在需要确认的只剩下殷管家,两名丫鬟,内宅的嬷嬷这几人。 时间有限,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接触其他人,尤其是检查殷管家几人使用过的餐具。 苏山看向李荔,李晓红有异的情况下,所能够托以探查重任的不过剩下李荔一人而已。 恰好,李荔也有所求。 “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李荔心知苏山等人肯定有什么新的发现,才会有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和问答。 “当然。”苏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他正求之不得。 再次看了一眼佩戴的智能手表上的时间,时间所剩不多,苏山只能长话短说,捡重要的告诉李荔。 信息有所筛减,没必要将他对李晓红的怀疑告知李荔,引起恐慌的同时也不利于他接下去继续甄别李晓红身上存在的问题。 听着苏山的讲述,李荔瞪大双眼,心中惊讶,佩服两种情绪交织,疯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在饭堂中收拾餐具,走到内宅拿取食盒的这一段短短的午休时间,苏山竟然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人与人的差距之大,不禁让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向李荔说明一番后,苏山这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仔细留意一下殷管家等人的餐具使用情况。” “要确认他们是人是鬼吗?”听苏山一番介绍后,李荔哪里还不知道检查餐具的用意。 关于这点,根本不用再费时间去确认,她立刻就能给出答案。 “殷管家三人,有剩菜剩饭余留。平时都是哑娘送过来的,也是食盒,然后我进行清洗。” “倒是那个嬷嬷。”提到那个嬷嬷时,李荔难免有些迟疑,但她还是继续说道:“送到内宅的食盒只有这么一个,米饭也只有一碗,我也不确定嬷嬷有没有吃。毕竟食盒中的菜肴,足够两个人享用还有余。” “明白。”点点头,苏山颇觉意外,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这就有意思了,殷管家几人竟是区别于那些家丁。不免让人好奇,他们在这场游戏中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存在的意义又是为何。 要是血肉之躯,那可好办得多,易碎而孱弱。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苏山向李荔道别,带徐源和陆游鱼向前走去。 午休时间,他过得异常的充实,颇多收获。 虽然诸多疑问还是得不到解答,但刚得到的那些信息,足够将他朝最终的答案推进一大步。 从来没有谜题,可以一蹴而就得到答案。 “注意那些家丁,不要和他们产生太多的接触。”在和徐源,陆游鱼分别告别时,苏山向他们叮嘱了同样的一句。 “明白。”少男少女仔细记下了苏山的话。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苏山会这么特意提这么一句,明明在这时候,害怕的,不敢接触的会是那些家丁才对。 时刻保持一米的距离,若没有动用特殊的手段,完全接触不到那些家丁的好吗! 回到花园,停在门口,苏山不禁摇头失笑。 最后的叮嘱,更像是那些喋喋不休的老父亲一般。 具体说来,知道家丁所惧怕,能伤害其之物之后,家丁的威胁直线下降。 但苏山的担忧不是没有缘由,李晓红身上产生的变化,最大可能是在那个下午,她在厨房,窥探饭堂后产生!否则没办法去解释,在晚饭交流时,为何她的言语中会出现错漏,甚至于是说谎。 这才是苏山最后刻意叮嘱徐源,陆游鱼两人的真正原因。 “等等…”苏山怔在原地,脑袋随着视线落处在做移动,停顿。 目光无所安放,驻留在围墙,墙头瓦檐,又朝上飞跃,抓取了天幕一角。然后辞笔直下落,随着一旁造景小河中的水流移动,到亭阁,到桃树,最后定在那一株灌木上的茂密枝叶。 之前所发现的每一处微小细节,按照对应的时间节点,在他的脑中进行排列。 先是经由徐源提醒后,他在饭堂中闻嗅到的燃香香气。 再是厨房灶台发现的三柱香,看起来不常用的灶台,烟囱和灶膛没有长期烟熏火燎遗留下的黑灰。 所以他产生怀疑,建议李晓红找个机会探查一下饭堂中用餐的家丁,导致昨天晚餐交流时,李晓红身上出现异样。 然后深夜,围在徐源这个童子居住的屋子周围的一个个白影。以及白天,畏惧他身上带着的阳气,烟火气,远远跟随的那名家丁。 是他在花园点燃火柴时,不知不觉靠近,冲上来上走火柴的家丁。 是在他的手掌下,由肩头化灰,整只掉落地面成为灰烬的手臂。 家丁应该远离他们才对,只因他们本身就是对家丁最有利的武器。 李晓红身上本不应该出现异样,徐源屋外本不应该出现那么多白影。 “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一切发生?”苏山向自己发问。 “被我触摸后并无异样的李晓红,徐源在入睡时,消减的阳气,这两样真的能够作为合理解释的依凭吗?” 苏山的右眼开始一阵阵抽疼,他合上右眼眼皮,抬起手掌,紧紧捂住眼眶。 脑中似有闪电划过,劈裂头颅。 于是疼痛越加深刻。 “数量,是数量…数量啊!”他咬牙切齿的道,牙龈处可见流出的血液。 “是家丁的数量!” “蚁多咬死象,群豺可驱狮!” 量变引起质变! 疼痛不仅没有影响到苏山的思考,反而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 他的左眼一片清明,眼中燃烧一朵看穿迷雾后的旺盛火焰。 所谓的畏惧,伤害。 火焰,阳气。 在数量面前,不值一提! 第217章 我…非人? 在言家平常不能使用明火,除了一些特定的身份,时间。例如厨娘李晓红,例如入夜后。 他所见的那一幕,徐源屋外的那些白影,并非无迹可寻。 火焰,包括自己本身,一定程度上的确可以保护自己。 正如他在花园中试图点燃火柴时,出现的家丁。 火焰是家丁畏惧的源头,同样,也是吸引他们的源头。 因为具有威胁,所以才要第一时间掐灭啊! 那些聚集在徐源亮光屋外的白影,为此而来! 这才会出现徐源屋外被白影围住,而他在点燃蜡烛后,借着烛火映照,透过窗户观察屋子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阴影轮廓。连之前,他从窗户缝隙中窥见的那一颗眼珠的主人都悄然隐去。 这是因为在男厢房的家丁,全部都被入睡后,没有按照纸上记录的信息吹灭蜡烛的徐源吸引走的原因! 否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何至于此? 所以,他所见的真的就是全部么? 苏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质变之后,在其它的时间,真的没有家丁进入过徐源的屋子吗? 右眼的疼痛缓缓消退,苏山松开捂住眼眶的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右眼疼痛的缘故,还是现在推测所知的信息,他的后背已是冷汗津津。 这样看来,入夜后睡眠的那段时间,远比预料中的还要危险。 吹不吹灭蜡烛,都无法阻碍家丁的靠近。 除非有人像徐源一般,连入睡后也不吹灭蜡烛,让蜡烛保持整夜的燃烧,去吸引多数的家丁。这样一来,其他人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呵,所谓的牺牲。”苏山嗤笑一声。 这…真的就是有效的解法吗? 在花园门耽误了一下时间,距离上班时间所剩无几,苏山干脆踏进花园中。 经过一上午的劳作,工作基本上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了一些收尾的工作。 当然,这并不意味苏山接下去就无事可干。收尾工作完成后,他很快又得处理那些隆起的土包,将它们夯实成为平整的土地,为入夜后不在花园的时间做准备。 苏山朝凉亭走去,准备拿上工具继续开干。 在清楚每样具体的工作事项后面隐藏的危险以及相应的处置方法后,花园中的工作现在对于苏山而言不仅变得重复而繁琐,还十分枯燥。 相对来讲,枯燥可以保证安全的话,又有哪名即死游戏的玩家会去拒绝? 这就和现实一样,人之所以选择去工作,不是因为有多热爱,而是为了简单的生存二字。 拿上几样工具后,苏山开始工作,处置上午没有处理完全的落叶,将它们按照一早探明的办法进行浅浅的掩埋。 几十分钟过后,苏山放下手中的铁铲,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目光投向花圃中的玫瑰花丛。 手上的工作完成了,但还有必要的工作需要完成。 想要尽快离开,只有凑齐相对应的条件,尽早让言秀出嫁。 其他人那里的进度苏山还没问,就算问了,他也必须先处置好自己如何去得到最鲜艳的玫瑰花的问题,才有去帮助其他人的时间。 这件工作,苏山真心实意的想要去完成,可不带一点强迫性质。 苏山顺着花圃中开辟的小道走到玫瑰花花丛前。 翠绿的叶丛中,点缀紧闭的花苞。 和正常玫瑰花的颜色没有多少差别,顶多是由于还处在花苞期,合上的花叶颜色没有如同盛开的玫瑰花一般艳丽而已。 距离盛开的日期,应该也就是在这几天了。从花苞的形状,色泽,苏山可以判断出来。 玫瑰花盛开的时间很重要,但是怎样得到一朵最鲜艳的玫瑰花更重要。 这个要求在苏山看来过于宽泛,什么样的玫瑰花才能被称作最鲜艳玫瑰花? 完全没个标准。 玫瑰花花丛中还未开放的花苞有许多,具体开放时间也不固定,不会出现在同一时间段全部盛开这种现象。不是一锤子买卖,还给了苏山试错的成本。 而现在,苏山自然是来试错,试验脑中的那个想法正确与否。 苏山抬起右手手腕。 什么样的玫瑰花才最鲜艳? 殷红若血。 玫瑰的红,若血一般,如此便可称之为最鲜艳吧? 他的左手探进左边裤兜中,摸到了藏在其中的一块碎片锐利的边缘。 想要达成这个条件,并非没有办法。 常见玫瑰花的颜色,只有寥寥几种。其它什么号称稀有的颜色,除开一些是通过和其它蔷薇属的花朵杂交而成,剩下的全是在玫瑰花生长过程中进行人工干预后产生。 粗暴点的是染色,要是稍微讲究点的,会弄水溶性的色素,注射进玫瑰花的花茎中。随着色素在玫瑰花生长时被吸收,长成的花朵也会如人所愿变成指定的颜色。 苏山的灵感,来源于此。 按照普通的做法,在这个地方,他弄不到色素,自然没办法给玫瑰花染色。 好在,玫瑰花最鲜艳的颜色,没有指定什么特殊的颜色,所要的无非是红玫瑰。 红色,恰好每个人身上都不缺。 从裤兜中,苏山摸出了一块边缘锐利的镜子碎片,拿在手中。 言家花园里的一切都不寻常,他可不相信玫瑰花就是那种普通的玫瑰花。 既然它们可以从地底掩埋的尸体身上汲取营养,那么自然也可以从他这个人身上汲取营养。 不过这是苏山有意识,有选择的去进行主动的给予。 例如现在。 将镜子碎片锐利的一角对准右手掌心,苏山眼睛眨也不眨,左手抓着镜子碎片快速移动,在右掌中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苏山眉头紧皱,整个人的表情变得阴沉至极,眼睛死死的右手掌。 除了那道从虎口处裂开到另一侧手掌边缘的伤口外,在他的手上,并无鲜血! 一丁,一点,都没有! 他可以清晰看见破开的皮肤,以及伤口暴露出的柔软组织,可就是没有血!所见的一切,全部都是惨白。 肉都是泛白的,毫无血色,连放过血的猪肉都比不上。 早在镜子碎片划破手掌,没有察觉到应有的疼痛出现之时,苏山就心知要糟。 如今摆在眼前的一幕,确实糟糕得无以复加! 就连大量失血过后的尸体,都不可能如他一般,伤口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连一丁点血液都不存在。 所以,他现在这是成了什么鬼东西?! 第218章 为何还不走? 内宅中,言秀的闺房内,薛银月手中拿着一本书,缓缓来回踱着步子。 她时不时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手中书本翻开的书页,记下上面的文字,然后开口轻轻朗诵。 这就是她的日常,身为家庭教师的日常。 在她身前,作为唯一学生的言秀坐在书桌后面,正在认真听讲。 桌面上的花瓶中,插着几枝开得正艳的花朵。 几缕烟气,从摆放的香炉中袅袅上升,盘旋在屋中。淡淡熏香香味,弥漫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并不刺激。 不远处的案桌旁,陆游鱼守着一壶茶水,身体站得笔直,像极了军训时候练习站姿的样子。 不,比那时候还要认真。毕竟站姿不标准,被教官发现了不过是训几句。而在这里,要是被远处的嬷嬷看到错处,可不只是被训几句这么简单。 远处的嬷嬷同样站着,身形挺拔,站姿标准,两只手交叠,放在右腰一侧。她的表情十分严肃且认真,细看之下,有种不怒自威的凌厉感。 光是从面相去看,就知道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嬷嬷紧盯正在上课的小姐言秀,从薛银月口中念诵出来的书本内容,那些关于一名女性怎么去约束自身的行为准则,让她听了之后,不自觉的微微点头,发自内心的产生一种认同感。 《女诫》,这是薛银月现在手中拿的这本书的名字。 她不知道为什么言家在让她教授言秀一些较为现代化的知识时,还会附上这种已经不知道落后时代多少年的封建糟粕。可因为身份,她又没有办法去拒绝,只能够按照书本上的知识内容去进行宣讲,照本宣科。 什么感悟?不可能有的。 哪怕是神经病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一个精神健全的人,又怎么能被几百年前古人的思想所束缚住? 明月虽曾照古人,古人何见今时月? 连现如今她所见的明月都看不到,做古了的古人根本没有资格来指指点点! 这一切,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假借古人之名,来行自己所愿之事! 薛银月看得清楚,可惜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嬷嬷的注视下,她不能够多说什么。只能希望现在书桌后的小姐言秀,可以不受影响,能够自己思考,得出对于自身有益的感悟。 “奇怪…”薛银月的声音一顿,脑中突然产生的思绪让她感觉到一丝惊诧。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感性?明明和言秀没有多大的交集,对方的存在更类似于游戏中npc的角色,不知是善是恶,她再怎么都不可能生出为之担忧的情绪。 偏偏,这不该产生的情绪,在这时候产生。 “咳咳。”薛银月咳嗽了两声,用来掩盖她这一刻出现的异常。 陆游鱼立马心领神会的端上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茶,一杯给薛银月,另一杯给言秀。 这算是小小的休息时间。 一旁的嬷嬷见状,也只能强忍着不悦,没有跳出来横加指责。 尤其是当她的注意力,被门口响起的叩门声吸引的时候。 “叩叩。” 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内宅言秀闺房中的宁静。 嬷嬷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在看到出现在视野中的人是哑娘后,她的面色不由得变得无比阴沉。 嬷嬷朝门口走去,在哑娘面前停下,胸中的那些言语还未出口之际,她的目光越过哑娘,看见哑娘身后站着的殷管家。所有的不悦在这一刻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嬷嬷恭敬的低下头去。 “殷管家。” 门口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屋内薛银月和陆游鱼的注意。 “嗯。”殷管家先是点了点头,后又看向屋中看向这边的两人,开口道:“我有事找陈嬷嬷,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 薛银月,陆游鱼两人闻言,马上将目光挪开,却又稍稍竖起耳朵。 两天以来,这是她们看见的唯一踏入内宅的男性。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帮助主人管理家宅的管家,殷管家的身份地位已经脱离了普通仆人的范畴,有进入内宅的资格十分正常。 “陈嬷嬷,我有事情找你。”殷管家站在门口,向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看了一眼屋中的三人,发现陆游鱼,薛银月两人都十分规矩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想想门口到屋中不过一段距离,不会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后,她从顺的应了一声:“是”,跨出门槛。 “薛老师,这一句话的意思我有点不明白,可以请您好好讲解一下吗?”言秀手指着书桌上书本的一行字发问。 “嗯?哪句话?”拿过茶杯的薛银月,还没有喝一口,便将茶杯重新放在一旁等候的陆游鱼捧着的托盘中。 她其实并不口渴,喉咙也没有不舒服,刚刚的咳嗽不过是为了让自身讲课时出现的停顿变得合理罢了。 向前几步,走到书桌旁,薛银月扭头顺着言秀手指停留的位置看去。 “喏,薛老师,就是这里。” “哦,这里啊。”薛因月低下头去,似乎因为言秀指出的书本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可她的注意力,实际上全部都放在隔着裙子,在大腿上划动的那只手指上。 那是言秀的手指。 指尖正在她的大腿上一笔一划,轻轻的划动,书写什么。 言秀面前的书桌正对着她,由于距离缘故,薛银月走到书桌旁的时候,就近走到了右侧,书桌靠内的一角。继而,她的下半身被书桌遮挡,一同被遮掩的还有言秀的右手。 从门口向内看,并不能够窥见书桌下发生的一切。 即便在这个时候,薛银月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有一副微微沉凝,正在思考的模样。 不多时,她开口道:“这是说,女人的修行,没有比恭敬更重要的了。平时的话,应该要注意不要太过于刚强…” 哪怕门口,不知道听着殷管家说什么,时不时点头的陈嬷嬷,借助交谈的间隙,回头看来,却也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竖着耳朵,想要偷听到些什么的陆游鱼,也没有能够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些单独的字眼,例如“是”,“好”,“明白”,没有丝毫作用。 薛银月嘴上还在释疑,可心中完全是另外的一副模样。 “为?” 从言秀手指在大腿上划动的轨迹,单凭触感,薛银月辨认出来,她书写的是一个为字。 “为什么?”言秀书写的第二个字的单人旁出现后,薛银月几乎猜出了完整的第二个字,以及之后的第三个字。 可等到第二个字写完,她才发现言秀书写的是一个何字。 想来这位小姐,明白这般没在陈嬷嬷眼皮子底下的时机难得,没有浪费时间,而是选择尽量书写笔画少,容易辨认的文字。 第三个字,还是挺好辨认的,是一个还字。 第四个字,依旧秉持以上的风格,是一个不字。 最后一个字,笔画稍多,但也多不到哪里去。从笔画的书写,横竖撇捺间,薛银月辨认出来,那是一个走字。 似乎生怕薛银月还不理解,书写完毕后,言秀还加上了一个问号。 “为何还不走?” 感知到言秀的手离开了她的大腿后,薛银月也没有继续拖延时间,顺势给讲解画上了一个句号,结束了讲解。 她缓缓的退后,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薛银月在医院治疗的那些年,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最专业的心理医生,也休想透过她的面部表情,微小的肢体动作,去窥见一丝其内心世界的真实模样。 可薛银月的内心,此刻已是惊涛骇浪! “还?” “为什么是还字?如果是第一次书写,按照语义,还有周围环境,这个还字,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如果是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的话,为什么我会没有任何的记忆?” “是…写错了么?” 第219章 错乱 错? 当然不可能错。 言秀抓住难得的机会,费尽心思的给她传递信息,怎么可能传递错误的信息? “薛老师,那您可以继续说下去吗?”言秀像是一个好学的学生般,开口询问之后的内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清澈,像夏夜晴空中的星星一般明亮,不含一丝杂质。 很多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理应不会说谎。 以此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想法过于美好及武断。 有时候轻信,往往带来惨痛的结果。 这也是薛银月为什么内心摇摆不定的主要原因。 “好。”薛银月点头,微笑捧起书,继续念诵上面的内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愿意笑,会愿意对薛银月露出笑容。 当笑容浮现脸上时,薛银月内心由衷的感觉到一阵错愕。 这种自然而然的举动,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可她分明和言秀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地步才对。 内心的活动,没有影响到薛银月的照本宣科。她的工作非常简单,可以细致一点授课,也可以如现在一般,粗犷一点授课,全凭自己的喜好。 眼见薛银月又开始讲课,端着托盘的陆游鱼默默走向一边,站定了。 自然的行动,让她缩短了和屋门的距离,从而在屋外的对话进行到结尾时,听到了简单的两个字:快了。 “快了?”陆游鱼暗自记下了这两个字。 仅仅只有这两个字,哪怕加上之前耳朵侥幸捕捉到的单独字眼,也没办法组织成完整的一个句子。更加不知道,这快了,究竟是在说什么,是什么快了。 想不清楚,那就不想了,少女非常清楚她的定位,不会为难自己。她要做的其实非常简单,利用丫鬟的身份,尽可能收集更多内宅的信息,将这些信息一字不落的汇总交给苏山。 用比较流行点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工具人? “明白。”点了点头,陈嬷嬷目送殷管家和哑娘离开,然后转身走回屋内。 惯例的扫视一圈,在发现陆游鱼身体一颤,站得越加笔直之时,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对陆游鱼的表现满意至极。 “你在干什么呢?”问话声从苏山身后幽幽的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没有吓苏山一跳。 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花园里面,除了他以外,也就是那些在宅院中四处巡逻的家丁们。 苏山内心毫无波澜,左手紧攥成拳头,将那块镜子的碎片完美的隐藏其中。 他十分淡定回过身去,但当苏山看见出现在面前的那张大脸时,眉头止不住一跳。 近,太近了。 近到苏山可以看到家丁脸上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家丁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毛孔,更加没有汗毛的踪影。 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向下一瞥,旋即收回。 因这一幕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中用理直气壮的声音向眼前的家丁解释道:“我在查看花卉的生长情况,这是花匠的必要工作之一。” 只要给自己的行为找好合理的解释,将之与工作联系上,搪塞家丁轻而易举,不是问题。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等等…经验之谈?”脑中产生的思绪,让苏山只觉得无比陌生。 什么经验之谈?虽然他摸索出了和家丁的相处细节,可真正在工作时,需要跟家丁进行解释的机会不多,今天不过也才第一次而已。 再加上昨天的,左右不超过三次,哪里来的经验之谈? “原来如此。”这名家丁接受了苏山的说词,连声音都变得正常了不少。 他退后两步,拉开了和苏山之间的距离,转身,脚步无声的离开此地。 目视家丁离开,苏山心中的不祥之意变得越来越浓厚,几乎使他窒息! 刚刚家丁和他他之间的距离,可谓是触手可及!相距不过是一只手掌横放时的距离。 远远不同于之前的一米,如此的近,用近在咫尺去形容也不为过。 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苏山的脑中,关于这一切,竟是一点与之关联的记忆都没有。 明明上午,家丁还刻意保持与他之间的距离。 中午,在他的刻意设计之下,两名家丁悄无声息的被玩家身上的阳气之火,炙烤成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在现在,在周围没有大量家丁存在的情况下,单单一名家丁,靠他靠得如此之近! 先前验证过的那些信息又算什么? 这些疑问,同样囊括了他自身。 对于什么时间变成如今的这一副鬼样子,苏山一无所知! 还有莫名其妙产生的思绪,脑中浮现的所谓经验之谈,如此的陌生,却又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 “是我的记忆出现问题了吗?还是整个时间线,全部错乱了?”喃喃自语着,苏山突然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 掌心处,那条伤疤依旧存在,却不像一开始那般骇人。最边缘的角落,靠近虎口,尾指指骨下的伤口,皮肤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只剩下了小小一条白线。 超乎常人般的自愈能力,伤口处没有血,感觉不到疼,这便是苏山的身体。 “嗯?查看花卉的生长情况,对,查看花卉的生长情况。”苏山急匆匆转过身体,弯下腰,查看起花卉的生长情况。 当他的视线划过受伤的右掌时,他的面色一番变化过后,表情严肃的站直了身体。 查看花卉的生长情况,不过是搪塞家丁的拙劣理由,又不是第一次了。 “等等…为什么是个又字?”苏山只觉得无比荒谬,明明这个理由才是第一次使用,怎么他会用又字去形容? 想不通,但现在还有需要确认的事情,苏山的注意力转移到刚刚他所做之事上。 伸出手掌,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脖颈上的一层皮肉,用力的一捏,一扯,一旋。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仿佛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久违的疼痛感终于出现,即使苏山后来松开了手,仍能感觉到脖颈刚刚被手指捏住的位置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痛感才彻底消失不见。 第220章 脖子以上还活着 小腿,大腿,小腹,胸膛,肩膀,整个四肢和躯干,现在是一种感觉不到痛感的情况。 苏山刚刚便是在确认这个,在右手掌用镜子碎片划开一道口子,没有血液,没有痛感出现后,察觉自身不对劲的他,立刻对自己的身体展开检查。 事实上,当手掌的异常出现时,苏山早有心理准备。再检查一遍,确认情况是必要的措施,不能够光凭臆想下结论,何况身体是他的身体,无须别人的同意与否,做些痛感检查再轻易不过,费不了多少时间。 在他的检查之下,四肢和躯干,都是一致的状态,没有痛感存在。 明明他握手,松手正常无比,四肢灵活自如,大脑还维持对于身体的控制,可就是没有痛觉。 不,甚至比那还要更糟糕点。 因为苏山自己做过膝跳反应的测试,正常的生理反射依旧存在,导致他没有像给手掌开一道口子般,在这些个身体部位留下那么长的伤口,避免给之后的行动造成影响。 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得过于保守了。 松开左手手掌,掌中镜子碎片的锐利边缘,因为刚刚手掌紧攥的力量过于大,深深嵌进掌心中。 苏山面无表情的伸出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抓住镜子碎片,朝上一拔。 和他现在右手掌心中存留的伤口一样,镜子碎片在左手掌心留下的伤口,同样没有流出一点鲜血,没有一丝痛感。 不止是这里,其它身体部位也是一样。 苏山将镜子碎片放进裤兜中。弯下腰,掀开裤腿,小腿上那道浅浅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条小小的伤疤。但在他的注视下,这条伤疤也很快的开始愈合,直到最后一点痕迹消失。 伤口太浅,愈合的速度比右手掌的伤口快得多。 他又站起身,掀开上衣一角,腹部也有一道伤口,与小腿的伤口一模一样。 这些没有痛感的部位,流不出一点血液,皮肉都是泛白的状态。但是皮肤,皮下脂肪,更深层的组织,却是纤毫毕现。 伤口越长,越深,自愈得也就越慢。反之,自愈得也就越快。 这点,倒是和人体本身的机制一致。可苏山身上伤口自愈的速度,是平常伤口愈合速度的十数倍! 不如漫画中一些特殊英雄的伤口愈合速度,可也极其恐怖。 这种能力放在往常,苏山想都不敢想。包括现在,它出现之时,更是一丁点的喜悦都没有。 世间任何的馈赠,都有价格!你不知道,只不过因为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苏山所窥见的那一丁半点的异常,足够证明他现在所接受到的馈赠,是坏非好。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人生来便唯二受自身支配之物,为何会出现如此变化!什么时候出现的变化? 这种变化,润物细无声般,悄无声息难以被察觉。 如若不是试图要用鲜血去浇灌,培育出最为鲜艳的红玫瑰,用镜子碎片划开手掌,苏山到死都发现不了身上产生的异变, 试问哪一名玩家,会随便让自己即死游戏中受到伤害? 指不定关键时候,一个细微的伤口,都有可能成为主导生死的关键因素!一滴渗出的鲜血,都会引来诡异之物的关注。 直到测试进行到脖颈时,苏山还没有动手,被突然出现的家丁所打断,现在才得以验证。 脑袋倒是不用,午休时间临近尾声,他站在花园门口时,右眼还传来过一阵剧痛。 苏山现在只是确认一下情况有多糟糕,身体的异样蔓延到哪一种程度。 的确如他所想,糟糕至极。 从脖子再继续往上,连他的大脑,都要变成和身体一模一样的状态。 到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怎样的一个人。 或者,根本不是人? “非人吗?”苏山若有所思,倒是还有另外的一个可能,让他开始思考起来这种概率有多大,“又干脆这其实是一种逐渐死去的过程?一种难以被玩家察觉的诡异死亡方式?” 联想到的可能并非不存在,就和他刚刚在身上进行的实验一样,验证的方法其实非常的简单。 有点风险,不过不大,可以控制,比起结果而言微不足道。 苏山弯下腰,捡起放在地面的铁铲,霍然回过身去。 他的目光,落在十步之外的一个隆起的小小土包上。 花园中随处可见的土包,便是验证脑中想法的绝佳之物。 没有犹豫,苏山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出了花圃,踏在鹅卵石小道上。没有停下脚步,他又继续向前,抬起右脚,精准的落在土包上头。 按照土包下,所掩埋尸体的特性,他这一步落下,泥土中的尸体手掌,早该破土而出,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脚掌。 可是没有! 隆起的小土包没有任何的变化,更没有尸臭味弥漫的手掌破土而出。 这结果可跟苏山之前遭遇的一幕,截然不同。 土包没有变化,随时间的经过,缓慢的隆起,已不再是一大清早被苏山夯实,平整过一遍的平地。 里面的尸体,自然不可能有变化。 指向的结果唯有一个—那就是他,是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他的身体死了,某种程度上跟死物差不多。 早在第一天,苏山就破解了这些存在于花园中土包的秘密。它们对于已死之物,不存在任何的感知,苏山这才在脚掌被尸体手掌抓住的情况下,用手中的铁铲解脱了束缚,转危为安。 “非人?”苏山深吸一口气,明明他还能感觉到胸腔的扩张和紧缩,可实际上,这具身体,早已死去。 是啊,非人。 死去的一团肉,还能称之为人吗? 已死的身体,用他理解不了的方式自由的活动,还受大脑的支配,苏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称之为人。 大概可以,人之所以为人,是时间,记忆,所知所行,从出生迄今为止所有的认知构成的灵魂作为主导。 就是说,他现在还算是个人,从脖子往上还活着,可也离死不远,是个快死的人。 第221章 奢望 身体的异常变化,只让苏山联想到一个人—陆游鱼。 她身上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被内宅嬷嬷捏过的手臂位置不再能感受到疼痛,那部分的皮肉跟坏死了一般。 不同的是,她手臂的那部分皮肤会呈现出青紫色,让人一眼看出不同。 不像苏山的身体,皮肤与往常一般无二,光凭眼睛,根本无法察觉到异常。 最为关键的一点,苏山十分肯定,他在言家,绝对没有和言家原来的这些人接触过! 一个都没有! 陆游鱼手臂出现一部分坏死,原因主要是因为她在丫鬟的位置上,工作时产生错漏,从而被嬷嬷找到理由借机惩戒。 但他不同,身为花匠,花园几乎是一片他的自留地,平常工作不会受到其他人的诘难。更不用说惩戒,这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不说家丁原先和他之间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单说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都靠那么近了,家丁依旧没有触碰到他。或者说,不敢来触碰。 排除家丁,剩下的只有殷管家几人。可实际上,不管是苏山在言家日常活动时,还是在工作范围内,他们之间的交集几乎没有。 这也是苏山为什么用类似这一说词,他和陆游鱼身上出现的问题看起来相似,却又存在诸多不同。 如果说是在他所不知晓的情况下接触产生的异变,非要找那么一个时机,苏山只能将其锁定为入夜睡眠时那一段不清醒的时间内。 收回踩在土包上的右脚,苏山重新走进花圃中。 放下铁铲,他望着眼前的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怔怔出神。 如今身体的情况糟糕至极,尤其对于这一切的发生,苏山没有任何的感知。不知道身体的异变从什么时候开始,异变的速度具体又有多快,更加别谈怎么去遏制这种异变。 之所以现在还存有我这个概念,可以思考,肯定是因为身上出现的这种不明原因的异变还未蔓延至大脑。他的时间,真正来说,犹若风中残烛,所剩无几。 饶是苏山平常可以用局外人的视角,平淡的去看待周围一切发生之事,此刻也不免感觉颓丧,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不对。”苏山摇头,双眼远比平时还要明亮得多,他继续喃喃道:“一天半的时间,这未免太快了些。再者,即便异变再如何隐秘,我也不可能一点都觉察不到。” 不是苏山自大,而是自信! 如果这种异变真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先兆,那这一次的游戏难度,根本不符合它标注出来的难度星级。 试问没有意外,在外力的介入下,有多少人会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遭遇和他一样的情况,这点可以之后在其他人身上找寻答案。 现在苏山决定把关注点挪回来,挪到玫瑰花上面。 从裤兜中摸出镜子碎片,苏山抬起手,将镜子尖锐的一端对准脖颈,缓缓划下。 要不是脸,要不是脖子,在其它身体部位“死”去之后,只余下这两者还具有活性,有痛感,能流血。 至于为什么选择脖颈,而不是脸,完全是因为脸上的伤口容易被人窥见,脖颈的伤口隐秘一点。 在不清楚脸上出现伤口,被言家的家丁看见后,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可测的连锁反应,苏山只能选择脖颈下手。 脖颈,看上去是个脆弱部位,似乎动哪里都不行。 可只要对于人体的结构有过了解,避开主动脉,喉管,那就不成问题。苏山所要的,不过是在皮肤浅表割开个小口子,取一点血液而已。 这种伤口,不会有多大的出血量,在1—5分钟的时间内,受血小板和凝血因子的作用,伤口便会自行止血。 冰冷的锐物,在皮肤上划动,皮肉被分割带来一阵刺痛。再然后是温热的血液渗出,凝结成为血滴,欲待向下滚落。 在它们的前进路线上,一根手指早已等候多时。 血液滴蓄在指尖,不多时,苏山移开手臂,平移至一株玫瑰花的花苞上,手掌向下垂落,注视着被地心引力捕捉,在指尖移动,缓缓坠落的晶亮血珠。 血珠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准确滴落在玫瑰花苞上。 “啪嗒。” 在苏山的注视下,血珠在接触花苞的一瞬间,便被花苞直接吸收,连一点多余的血渍都没有遗留下来。 花苞与血珠产生接触的位置,原来淡红的颜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深了些许。如果没有旁边花苞原本的一圈用作对比,根本区分不出变化。 好在,效果是有的,只是不明显。 苏山手掌保持原有的姿势,在他的等待中,又有一滴血珠落下,准确的命中先前的位置。 花苞产生颜色变化的范围,朝周围扩散了一圈。 比起水,地底埋藏的那些尸体给它提供的养分,鲜血的效果几乎立竿见影。 按照苏山的目测进行估算,整个花苞大概吸收十滴鲜血,颜色便会全部变深。 这并不意味着他只需要付出十滴鲜血,玫瑰花苞颜色产生变化,到开放,中间又要多少的血液? 还是未知,他现在只知道血液对于生长中的玫瑰花的确有效。 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可苏山的表情依然严肃。 要的不是一朵,而是一束。 具体多少朵才能称之为束? 人体失血1000ml时,会陷入失血性休克。 在身体完好的情况下,试着浇灌出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不无可能。 可在如今,完全是种奢望。 仅余的正常脖颈,头颅,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大的出血量。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从厨房那里下手,看看能不能用其它动物的血液来代替。 再不行,只能开启众筹模式。 找到能储血的工具,从其他人那里弄来血液,聚众人之力从而浇灌出所需的鲜艳红玫瑰花束。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之所以说是最理想,是因为苏山还没有弄清楚身体这种状态的具体机制。 失血太多,引起大脑休克,停机。 那是身体正常,健康的时候。 至于现在,他仍能记忆思考,身体正常的部位只剩脖子往上。 失血破坏了这种平衡之后,只会导致两种结果。 一种毫无影响,另一种则是致命的大脑休克,停机。 一半的概率,除非不顾一切的赌徒,否则谁又能拿命去赌? 第222章 遗留 当下的实验只是浅尝辄止,苏山没有深入去测试以他剩下的正常脖子及头,可以榨出多少的鲜血。 一旦出现意外,花园中仅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必死无疑。 不,不对,就算有他人在,也是必死无疑。即使血型相同,在没有输血等一系列医疗器具情况下,面对这样的情况任谁都是束手无策。 更别提,也许其他人早就和他一般模样,可能还会更糟。 正所谓自顾不暇,现实全球七十多亿人口,仍有血荒。他们这里连他一起算来只有十个人,他还是那个确定之后不正常,也不“完整”的人。 苏山摇摇头,虽然现在知道给玫瑰花浇灌血液,可以让玫瑰花尽早开放,使花朵颜色变得更加鲜艳。可存在的那些问题摆在眼前,短时间内解决不了,至少现在不行。 他的注意力,终于转回到了自己身上。 关于自身的变化,他绝对不可能觉察不到。 回想从踏入言家的那一刻,到如今,所有在言家中度过的时间,一切记忆历历在目。 “一天半,一天半的时间,未免还是太快了啊。”这个想法一直出现在苏山脑海里,他只觉得一阵荒谬。 并非他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只因他在言家中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除了有限的几次试探外,就是遭遇过的危险了。 怎么都不应该,如此快速的将他朝死路上推才对。 苏山心中有股迫切想要找到其他人验证的冲动,只要在其他人身上,他也发现一模一样的异变,足够推翻他脑中关于过去一天半的时间概念。 一个人,触碰到游戏中的禁忌,死路,从而出现以上变化,那还可以解释得过去。 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是更多,那就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了。而且还全部都是在这一天半的时间内发生,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即死游戏还不如让列车沉海来解决他们来得干脆。 “也许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至少,是一部分的我,拥有一部分记忆的我。”苏山难免对自身产生怀疑。 他所深信不疑的记忆,深信不疑的时间,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苏山没有选择查看智能手表,上面有时间,没有日期。进入每个游戏的时候,日期一栏都会变成马赛克,直到回到列车上,或者回到现实才会恢复正常。 大概是因为时间流速的问题,总之没有办法通过即死游戏赠送的智能手表在游戏中确认日期。 他伸出手,手掌捏成拳头敲了敲脑袋。 指骨与头盖骨碰撞,发出“邦邦”的响声,还有随之蔓延的疼痛。 “证据,我需要证据。但只要是你的话,一定会遗留下什么的对不对?”苏山又开始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他口中的“你”,其实就是他自己。 以此方向为前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要不是花园,要不是分配给他居住的那间屋子。一处是白天,一处是晚间,不同的两个时间段,同样的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自己真要遗留下些什么,只有从这两个地方去寻找。 环顾四周,在苏山眼中,花园中可以留下信息的角落有许多。 地表土壤? 用手指,身边任何的工具,都可以轻易的在上面进行书写,留下信息。但放眼望去,并没有痕迹遗留。 何况这样做太过明显,不止他能看到。其他人,包括家丁这些都能看到,他绝对不可能留下如此破绽。 所以花园中,那些太过显眼的位置可以直接排除。 地底下,也不可能。 首先他没有纸张,笔墨。其次在什么地方撕下布料,用鲜血书写同样不行。 血液能被花苞吸收,地底埋藏的尸体自然也行。 现在的他明白这点,另一个知道得更多的“他”,不可能忽略。 苏山抬脚走到最近的一棵桃树旁,围着树干绕了一圈,着重观察背阴处。 镜子碎片他不缺,留下刻痕不成问题。 没找到期待出现的痕迹,苏山转向下一棵桃树。 寻找过花园中每一棵桃树后,一无所获。 苏山便将视线放的更远。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凉亭,支撑的梁柱也是木材,和桃树同理。 于是他向凉亭走去,踏入亭中,抬眼在支撑的四根梁柱上寻找起来。 还是没有。 看起来,“他”非常的谨慎,又或者是其它的原因,导致没有选择将信息留在这些地方。 苏山游离的视线,在接触到凉亭中间的石桌时,一下子定住,聚焦其上。 从石桌表面看,桌面光滑,有积年累月使用自然留下的少许划痕,更多的没有了。 可是桌面下呢? 苏山至今记得他在男厢房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里,在桌子背面找到的纸张。上面记录有许多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错误内容,却反而让他借此判断出了许多陷阱,从而有惊无险的度过危险。 向前几步,苏山俯下身,伸出手探进石桌下,用指尖在石桌背面细细触摸。 不放过每一寸的空间,极其耐心的进行摸索。 “嗯。这是…纸!”在摸索到石桌背面正中心时,苏山的食指指尖,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那是纸张的质地。 没有急着揭下,苏山继续摸索,才发现这不是一整张摊开的纸,是经过刻意折叠后的纸。 他在大脑中仔细回忆手指刚刚触摸到的纸张大概轮廓,那似乎是…船的形状。 纸船? 将手探入纸下,朝前一点一点的缓慢推进。 似曾相识的一幕,几乎就在念头升起的同时,苏山的指尖触摸到了坚硬之物。 没错,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是米! 煮熟后的柔软米粒,在压力一点点的作用下,被碾成将碎未碎的状态,粘连在纸张与石桌背面,牢牢将纸固定住。 因为是折纸的关系,也不再是之前用米粒粘连四角的方式。 苏山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的指甲尖,缓慢从米粒与石桌背面的那一侧进行剥离,只有这样才不会对纸张造成损坏。 有过一次的经验,再来一次,他已是驾轻就熟。 待到彻底将纸与石桌背面剥离,苏山收回手,定睛一看,被他捏在指间的竟是一艘… “纸船?” 第223章 过程最重要 一张普通的白纸,经由折叠后,变成的一艘普通的纸船。 从外表看来,没什么特殊之处,苏山特意将拿在手中的纸船仔细端详了一圈。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遗留下的文字,符号。 伸出另一只手,苏山用双手拆开纸船,将纸船还原成最开始的模样—一张白纸。 无论正面反面,即便举起来,透着阳光在上面仔细寻找,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只有一片空白。除了折叠时,遗留下的折痕外,再没有其它。 仿佛这纸船,出现在凉亭,用米粒特意粘连在石桌反面,没有任何的意义,最多不过是个恶劣的玩笑。 但苏山知道,当纸船被他找到的那一刻开始,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其实不言而喻。 “为什么没有像我在男厢房屋子里找到的那张纸一般遗留下信息呢?找不到笔?” 念头刚刚在脑中生出,便被苏山否决,他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既然找得到纸,理所应当也有笔才对,纸笔向来不分家。” 从男厢房居住的屋子中寻找到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的文字,足以证明笔不是获取不到的东西。 那么现在,刻意隐藏起来的纸船,将其恢复原样之后有如玩笑般的空白,这就很有意思了。 “而且…这一模一样的隐藏方式。”苏山的视线朝旁边偏移,落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男厢房居住的屋子中的桌子,凉亭内面前的石桌,再加上对纸张一样的隐藏方式,很难说其中没有一丝关联。 可… 苏山脸上出现了迟疑的表情。 “我吗?” 两张纸都是他隐藏起来的,不无可能。可这其中,存在非常大的一个破绽。 那张记录有规则信息的纸张,如果是他自己所留,没道理会遗留下那么多的陷阱,简直是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 另一个可能性,相对就变得可靠不少。 男厢房屋中的纸,是在他之前的言家雇工,或者什么人留下。 花园凉亭石桌中的这张纸,“他”隐藏在同一个位置,不过是便于此刻的他联想,从而寻找。 “那么这纸船究竟代表着什么呢?而你,又要告诉我什么?”苏山转过身去,把玩手中的白纸。 他面对花园的入口,从他现在的位置向前望去可以十分清晰的看见花园入口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之前有家丁突然出现在身后,而他毫无觉察,直到家丁出声后才发觉的遭遇。 “纸。”无论怎么看,苏山手中的纸都是一张白纸。 既然没有文字,那么承载信息的,只有纸张本身。 苏山双手按照折叠纸船的步骤,对准原来的折痕,开始将手中的白纸折叠成它最初的模样。 不多时,一艘纸船出现在他手中, “纸船。” “承载的信息…承载的信息…”看着手中的纸船,苏山不住的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璀璨。 “是过程?是过程对不对?由纸折叠成的纸船,如果还想要,我还可以将它折叠成纸飞机,千纸鹤等等…”苏山开始拆解手中的纸船,将纸船恢复成最初的纸张,又将其叠成一架纸飞机。 那个另外的“他”,想要告诉他的信息,苏山在这一刻全然知晓,接收到了。 曾经,苏山还在为言家中的家丁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感到疑惑,从其畏惧火焰的特性中衍生出许多答案。 至于后面的惧怕阳气其实并不重要,涵盖的范围实在太大,具体指向哪者,完全没有头绪。 畏火不同。 当初苏山一共列出了三个可选项,一者纸人,二者草人,三者木偶,在三个选项中摇摆不定。 别看言家的家丁与人没什么两样,可仔细接触下来,便会发现他们不像正常人类那样鲜活。行为刻板,程序化,连表情都是一贯的木然,并不生动。 一个两个还能解释得过去,但是全部都是这样,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而他列出的三个可选项,除了类人以外,同时具备畏火,且在燃烧后会在短时间内化成灰烬的特性。 无疑可以解释得通,之前那两名家丁灰飞烟灭的结局。 现在,手上的纸船,上面所承载的信息非常的简单,便是直接了当的告诉苏山答案, 由纸化船,对应由纸化人。 再加上深夜时分,经由鬼眼瞥见的白影,将答案彻底的锁定在纸人上。 白天,所见为人。 一旦入夜后,家丁们便会恢复成本来模样。 这才会出现,他所见的白影,以及白影围在徐源屋外的一幕。 纸可远比稻草,木头,要畏惧火焰得多,可以说是一点火星就着。 苏山现在手中的纸飞机,是纸船恢复成纸张后,又经由他双手折叠而成。 若单单只关注纸,纸船本身,很容易忽略掉更加关键的信息。 变化,由纸变化成纸船的过程。 只要想要,只要你会,那么你可以将纸船折叠成其它东西的模样。包括但不限于纸船,纸飞机,千纸鹤,元宝等等… 就是说,不单单是由纸人幻化而成的家丁,言家中存在的其它东西,很有可能本质也是由纸幻化而成。甚至包括这一整个言家,视线范围之内所见的一切。 很奇怪,为什么在日常的接触当中,没产生任何异常对不对? 例如现在。 苏山向旁边走了几步,伸出手,抚摸凉亭一侧的一根柱子。 触感冰凉,漆面光滑,手指划过的位置,在他的眼中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按照推论,应该在阳气之火的灼烧中化成灰烬才对。 矛盾吗? 一点都不矛盾。 家丁是活的,如柱子这般,是死物。 正如他现在手中的纸飞机般,接触当中,没发生其它的情况。 要是这纸飞机,能够在没有作用力的情况下,自由起飞,那么必然是另一种结果。 当然苏山更愿意相信,纸质的存在只是一部分,否则所遭遇到的许多东西便无法解释。 想要彻底的盖棺定论,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解决办法。 苏山走到小河边,站定了,左手探进裤兜中。 等待,接下去只需要等待即可。 第224章 正确的方式 苏山在等家丁。 既然疑问由家丁而起,自然得从家丁身上寻找答案,就如他之前所做的一样。 只要确认答案,那么他就无须再去确认一番如今的家丁数量,便可以彻底断定,这些家丁就是消耗品! 随时随地可以重新补充,不管死多少,都不会心疼的消耗品! 说白了,现在手里拿的纸飞机,到这一刻,苏山依旧保有最基本的怀疑,不敢彻底相信。 即便它给予了如此多的灵感,可在这之前,他有过在男厢房屋子内,找寻得到的那张“好心人”留下的馈赠的经历。 天平的另一端是自己的生命,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花园门口空空荡荡,久久未见有家丁出现。 苏山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心中难免有些焦躁。只因非人化的进程进行到了脖颈的位置,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还是在他不清楚身体异常变化蔓延速度的情形下。 与之相对的,是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延缓这种进程,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在某种因素会加快这一进程。 总之,剩下的时间不多。 巡逻家丁的路线,时间,因为不是固定的,所以苏山没有办法确认家丁出现的时间,只能这样等着。 走出花园,寻找家丁的话,也行。在知道自身有毁灭家丁的能力后,家丁早已构不成什么威胁。 主动去寻找,总比被动等待来得快,但苏山不能这样去做。 他深吸一口气,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沉得下心,保持一个冷静的大脑。 身上的阳气在此时能不消耗,最好不要再去消耗。 道理格外简单。 身体的异变,导致阳气衰减,家丁都可以靠近他身边。 关于自身阳气的消耗,苏山其实没有太多的记忆,唯一能记得的,不过是之前的那一次试探。 暂且按下这点不谈,岂不是说明,这两者直接挂钩? 身体异变进程越严重,阳气衰减越厉害。 又或者,主次颠倒过来。 因为自身阳气衰减得厉害,造成了身体异变严重。 所以啊,他只能在这里等待,不能主动出击,等一个可以确定的最终答案。 把玩手里的纸飞机,苏山突然扬起手,将纸飞机朝前掷出。 纸飞机在半空中飞行,盘旋,最后滑翔,接近水面。 在苏山的注视中,纸飞机尖锐的头部扎进了水中,紧接着是机身。整架纸飞机落入水中,底下浸湿了,可还浮在水面上,跟随坠入河中那一刻产生的波纹打着旋。 一时半会儿还沉不下去,但只要等纸张吸满了水,整架纸飞机向下再沉一点,被泡烂不过是时间问题。 随手的行为,没有耽误苏山太多的时间,很快他的目光又对准了花园门口。 在这过程中,那放在裤兜中的左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来过。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等待的同时,苏山不是什么都不做。 在这过程中,苏山时不时用右手抚摸脖颈,在连接肋骨的那一段,毫不留情的用手指在上面狠狠一掐。 熟悉的疼痛传来,让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很好,身体的异变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继续朝上蔓延。 至于时间在这其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是不是最关键的因素,还得看接下去的监测。 终于,苏山等到了他的目标,出现在花园门口的一名家丁。 “来了。”苏山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左手的手臂肌肉却早已绷紧,眼睛更是紧紧盯着家丁的一举一动。 它不知道是路过,还是本身向着花园而来,这些都不重要。 当这名家丁看见站在河岸边不动的苏山时,原本平缓的脚步骤然加快,向苏山冲来。 急促的脚步,没有传出任何脚步声。 家丁见到他之后的反应,一举一动,早在苏山的预料之中。他还考虑到了家丁走路无声的特性,知道耳朵不能信任,从而选择用双眼盯着花园门口的方式。 当前一幕,和他脑中模拟出的场景如出一辙。 意外并不是没有,这名家丁奔跑的速度,快了许多。 从花园门口到凉亭旁边河岸的这段距离,仅仅用了四秒便轻松跨越,再有一秒,它便能够站在苏山面前。 小小的意外,没有使苏山的表情产生一点变化。 只要不是瞬间移动到他的面前,当家丁还得用奔跑的方式才能接近他的那一刻,结果已经注定。 “你…”家丁还未停下脚步,嘴中便已发出质问,只不过刚刚吐出一个字之后,那狠狠盯住苏山的目光,便直接转移到了苏山扬起的手中。 更准确点来说,是苏山手中那张从裤兜中抽出的冥币。 此刻,家丁的眼中,只有这张冥币,从口中发出一声渴望的低吼后,它毫不犹豫的探手抓向苏山的左手掌。 只不过苏山比它的速度更快,从裤兜中抽出冥币,左手一攥将冥币揉成纸团,再丢向河中,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当冥币脱手的一刹那,原来冲苏山而来的家丁,立刻变换了目标,追向变成纸团正向河面坠落的冥币。 变成纸团后,冥币对于家丁的诱惑力丝毫不减,满心满眼,都只有冥币的模样,再无其它。 它跟随冥币抛出的轨迹,身体轻盈的一跃而起,两只手笔直伸出,在冥币即将坠落的瞬间,将其攥在掌心。 家丁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声,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不复之前的疯狂。 可当它看清周围的环境,身处的位置后,眼中清明立刻化为歇斯底里的恐慌。 家丁的双手,不断挥舞,在半空中想要扒拉什么,所握的不过是一团又一团的空气,完全制止不住身体的下坠。 先是脚,双脚接触水面,穿的黑底布鞋一下被浸湿,变得烂乎乎。 然后小腿,与河水接触的一部分,变得湿答答。但因为靠上侧的一部分还未沉入水中,所以还没有彻底的被水浸烂。 再是身体,一下子砸入水中,激起朝周围扩散的波纹。 原本一个人落入水中,在怎么都会有声音发出,但家丁的这一过程,无比寂静,甚至没有多余的水花。 “咕噜,咕噜,咕噜。”苏山听见了传来的气泡碎裂声。 在水面下有小小的气泡升起,于接近水面的一瞬间炸裂。 或许这是面朝下坠入河中的这名家丁,最后发出的呼喊。 唯有这几个气泡,再无更多的声响,动作。 苏山所能看见的不过是家丁浮在水面的背部,可随着水流的渗透,这一部分正在快速的下沉,很快就得沉落到水面以下。 于人,水火无情,于家丁而言,亦是。 不过人遇上水火,好歹还有挣扎的机会,家丁却是一点都无。 毕竟,它们是纸,纸人。 不管是纸扎为人,还是裁纸为人,纸的本质注定它在水火面前,无能为力。 用火会被阻止,当火柴在白天出现那的一刻,家丁会循着冥冥中的感应而来。 用水也是,必须有如冥币一样的道具,让家丁自寻死路。 两者各有各的难处,却都无一例外,是消灭家丁的正确方式。 唯独不能用自身的阳气。 阳气有限,而纸人幻化成的家丁,很有可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消耗品。 每用一次,便离死亡更近一步,等于慢性自杀。 第225章 遗失 相较于它1枚愿望铜币的价格,冥币着实好用。 这点,正和日常生活中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一样,往往在很多时候发挥出不简单的效用出来。 使用冥币,必须讲究方式方法,至少也得对试探之物的本质有个最基本的猜测才行。真要以为凭借冥币,随便去排查周围存在的危险,很大几率会把自身搭进去。 能让你看见的,自然看得见,无须隐藏。不让你看见的,自然有不让你看见的理由,贸然扯下面纱,捅破了那一层遮掩双方的纸,可不意味着一切还能如常。 苏山忍不住将手探入裤兜中,用手指,捻动冥币的一角,像个守财奴一般一张张数着。 财帛动人心,与其说他是一个守财奴,但与即死游戏中的这些已死存在进行对比,便不算什么。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啊。”苏山摇头失笑,脸上的笑容刚刚显现,没有维持多久,他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 “怎么会?” 裤兜中的冥币,用手指数过一遍之后,数目不对! 为了应对这一次的游戏,在进入游戏前,在列车上,他可是花费了15枚愿望铜币,从▓▓商店兑换了足足15张冥币以备不时之需。若非中间自主选择参加的那次游戏【迷藏】,从中得到丰厚的回报,他根本没有那个财力去购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相应的花销必不可少。在一件小的事情上是这样,何况还是与性命相关的大事上? 像个守财奴般,抠抠搜搜,一点一点计较得失,甚至于异想天开,妄想什么都不付出就会有大的收获,最后只怕连性命都要失去。 掉入河中,在河水的浸泡下身形变得单薄,衣服,身体都出现相应破损的家丁就是如此。盲目痴愚的追寻那张冥币,即使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冥币,命运却早已注定。 除了购买的15张冥币,再加上从【夺命速递】这场游戏中余下的一张,他进入这场游戏时,身上总共有16张冥币。 直至不久前,用在李鸣身上引诱家丁的那张冥币,因为家丁没有接触到,事后顺利回收,所以没有消耗。 这点从侧面证明苏山知晓冥币道具信息后的判断,所谓的一次性消耗道具,不过是针对大多数情况的描述。事实上冥币可以算作是可循环使用的道具,只要在花出去时,顺利收回来,那它就还可以使用第二次。 至于第三次,第四次? 能够收回来做第二次使用,这种机会非常难得,凶险程度不亚于虎口夺食。 一般情况下,当你试图从一个人手上夺走属于他的钞票时,怎么都得挨上一拳。而想要冥币的,从来都不是人。 不是每次游戏,都能够遇到像言家的这些家丁纸人,这种短板明显的存在,还可以找到消灭它的办法并成功实施。 像【夺命速递】这种入门级别,连星级难度都无须标注的游戏,哪怕再度经历一次,苏山都从未想过丢出去的冥币还能回到手中。 苏山看了一眼河中逐渐显露出原来模样的家丁,那种纸经被水浸泡过后,呈现出的糊烂状态。以纸为原材料的冥币,此时想必也是一样的状态,再想回收循环使用,只怕不行。 “何况…”苏山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他的身体,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态,还未可知。 糊纸为人,裁纸为人尚且可行,凭什么人就不能化纸? 想到这里,苏山暂时放下对于冥币去向的疑问,向河边又走了几步,在距离河水极近的位置停下,俯身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河水表面。 一触即收,待他直起腰来时,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挲,微润的湿意扩散在指尖扩散开来。 苏山全程盯着,眼睛一眨不眨,待看到上面的水渍蒸发干净,指尖的皮肤毫无变化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没有化纸。 苏山索性再次俯下身去,将整只手掌探入河水中,来回搅弄水流一番。 再缩回手来时,看了一眼手掌,漫不经心的甩去掌上存留的水滴,这回总算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解决了一项刚刚想到的隐患后,苏山重新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消失的冥币上。 因为冥币不能见鬼的特性,他特意选深裤兜的裤子,更是将冥币掩藏在裤兜深处,从不轻易取出。就差没有将冥币如纸钞般,放进钱包中取用,只是想到使用冥币时还得多出一道程序,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身上的冥币数量,一直都没有变化过,直到刚刚使用掉了一张。也就是说,他现在裤兜里,应该有15张冥币才对。 可数过一遍之后,苏山才发觉裤兜中的冥币竟只余下9张! 整整有6张冥币,不见踪影,离奇消失! 要不是恰好起了心思,去数裤兜中的冥币,他都发觉不了这点! 不可能被人偷,苏山有这个不被人偷的自信。 至少不可能被活人偷走。 至于死人,还是纸人… 思虑几秒后,苏山缓缓摇头,还是不可能。 先不说它们有没有看见藏在裤兜中的冥币,就是看见了,以冥币对于这些存在的诱惑力,不可能使它们克制,才仅仅拿走6张冥币!还是在不伤害他这个如小儿持金的冥币拥有者的前提下。 活人,死人,都没嫌疑,总不可能是凭空消失吧? “不,不对!其实还有一个人!”苏山想到了遗漏的思维盲区,不禁哑然失笑。 还有一个人,一个活人,可以接触到裤兜中的冥币。 就是他自己! 但是,在他的脑海之中,没有任何关于取用冥币的记忆。 唯二的两次,一次是将冥币放进李鸣裤兜中作为诱饵的一次,还有一次是刚刚诱使一名巡逻家丁下河的那次。 总共两次,合计起来,不过才消耗了一张冥币而已! 还有6张冥币,整整6张冥币的消耗,关于这6张冥币怎么消耗的,苏山完全记不起来。 “时间线错乱?” 脑中的念头刚刚生出,便被苏山直接否决,“时间线的错乱,并非穿越时空,总不可能连一个人身上携带的东西都会发生改变。再怎么样,在这个时间段的这个我,理应且只有消耗了一张冥币。” “排除掉这个选项,那么剩下的另一种可能,就是记忆!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这才会将相关的信息遗漏,而且遗失得还是如此干净,就连努力回想,都回想不到一点相关联的东西。” “究竟我失去了多少记忆?什么时候失去的,又是怎么失去的?” 思来想去,除了怀疑自己失去过记忆这点,其它的,苏山竟是一无所知。 第226章 隐藏最深的关键信息 清晨到现在,破解花园中存在的难题,发现那么多隐藏信息的喜悦,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苏山站在原地,左手攥成一个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中,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遗失比遗忘更可怕。 遗忘,至少你还知道自己大约忘记了什么。 遗失,则是完完全全丢失了那一份记忆。 记忆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丢了多少,一概不知。 要不是后来发现的线索,都在指向这个可能性,苏山都完全发觉不了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 这本该是一件极好解决的事情,哪怕不知道遗失的那部分记忆的内容,但大脑中凭空消失一部分记忆,仔细寻找过后,总该会有一份线索。 这就像人在吃过饭后,你会记得去吃饭,再回忆桌上的菜。哪怕忘了其中的具体一道菜,之后结账,大概花了多少钱,都会有相关记忆。 中间记不清名字的那道菜,记忆中的空白,便会显得无比突兀。 苏山审阅过自己的记忆后,完全没有从他的记忆中寻找到什么突兀之处。 从抵达言家,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内,相关记忆衔接得非常顺畅。时间,每个人,每件事,仔细回想,历历在目。 更加可怕,让他担忧的一个现实是,他裤兜中凭空消失的6张冥币。 真要试探,用不了这么多的冥币。 他两次试探,仅用了一张冥币。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危险,需要抛出冥币,获取一丝逃离的机会。 整整6张,也就是说,可能是一次足够致命的危机!或者至少有过整整六次的危险情况。 要是前者,那还好说,代表他的记忆没有缺失得那么多。 若是后者,遗失的记忆,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苏山眉头紧皱,按照他现在的思路往下继续进行,便会得出一个悖论。 “那个“我”既然选择留下线索,必然知道记忆遗失的情况,才会做出相应的举措,给后面失去这一份记忆的我,留下线索。包括我会失去相关这一份记忆本身,他也有所预料。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只留下一张白纸?最不济,留下几个字眼,也能给予充足的信息。” “但他却一点不留,全靠意会。”这是苏山最不解的地方,意会最难理解,哪怕是他,在从石桌下找到纸船时,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纸船背后的含义。 这是第一层,将纸折叠成纸船的过程,指向了言家家丁的本质。 往下还有另外隐藏的一层信息,纸船,指向水,引出纸与水的联系。由此才衍生出苏山刚刚用冥币,将家丁引向河中,以此来消灭家丁这一行为。 看起来一切顺利,可要是意会出现纰漏,之后的这些必然不会出现。 很多人都玩过传声筒的游戏,一句话,通过许多人的传递,传递到终点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许多错误。 知道内容尚且如此,遑论这种没有内容的? 苏山是有自信,但没有到近乎到自大的地步,会仅仅因为信心,忽略意外与风险。 这么不谨慎,可不像他。 “所以这代表了什么呢?”苏山转过身,走向鹅卵石小道。 缺失的6张冥币的下落,不用去想了。关于这一部分,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没有与之关联的记忆。 既然想不起来,再多费那些功夫也是徒劳。 就和考试一样,遇到不会做的题目,总不能死磕,及时止损,先解决那些能够解决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脚踩在鹅卵石小道上,苏山缓步向前。 虽然家丁巡逻的时间不固定,但不用担心其他巡逻的家丁在这时候闯入花园,据苏山观察,一前一后至少有十分钟的时间差。 “没笔?”苏山看向了自己的手。 “没墨?”没墨还有血,他相信那个拥有更多记忆的自己,身体状况不会比现在的他还要差。 他再看向桃树,最不济,可以从树干上刮下些树汁,用来纸上书写。 视线朝下偏移,苏山看向了地面的土壤。 土也可以,无论是用手指沾点泥沙,还是兑点水混合成泥水,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在白纸上留下印迹。 既然纸不缺,笔墨不缺,那么… 苏山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答案脱口而出:“字,是字,字有问题!” 只有想得足够深入,才能发觉隐藏的这第三层信息。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之前那张在分配给我的屋子里面的纸张,上面的信息,很有可能不是什么上一任的花匠留下,而是我!是我留下的。”苏山不由得想起之前的结论,现在看来,他错得很离谱啊! 仅留下一艘折叠的纸船,在白纸上不留字,这代表“我”试过留字,并清楚知道留下文字存在的问题。再结合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本身,极有可能那些失去的记忆中,包括了在男厢房留下带字纸张这件事。 苏山毫无顾忌的直接走出鹅卵石小道,踩在花园空地上,整个人蹲了下来。 现在的他,无论是脚,还是手,都属于死物,引发不了地下埋藏尸体的攻击。 想要探究这一番猜想正确与否,再简单不过。 苏山伸出手,用一根食指,在地上缓慢书写。 书写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第一天,初进言家时,在分配的那间屋子中,寻找得到的纸张上的一条规则。 不过,是经由他确认过,得出的准确答案。 【花园中有时候会出现隆起的小土包,拿起铲子将其拍平即可。若出现的不是小土包,而是探出地面的手掌,处理方式详见第一条。请注意,不要踩踏到小土包,要是不幸踩中,又被探出地面的手掌抓住,被抓的那只脚不能动,要用铁铲,或者其它死物,小心隔开手掌,从而使脚脱困。】 苏山是这般构思书写内容,也是这般去书写,出来的内容却是… 【花园中有时候会出现隆起的小土包,拿起铲子将其拍平即可。若出现的不是小土包,而是探出地面的手掌,处理方式详见第一条。请注意,不要踩踏到小土包,要是不幸踩中,又被探出地面的手掌抓住,不可使用铲子,要用自己的腿一下一下的将地面的手掌践踏回泥土中。】 与当初获取的纸张上一模一样的内容! 第227章 错的是我! 明明手是苏山的,书写的内容更是早已在脑中预设完毕,他也知道每个字应该怎样去书写。 可心中想的,和真正写出来的,竟是出现了差别。 在这其中,苏山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更加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人,抓住他的手强迫书写这种诡异之事发生。 书写的过程,流畅,自然,毫无阻滞。直到写完之后,他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篡改的只有最后一行字的内容,苏山看了看自己的腿。 当初纸张上记录的内容其实并没有错,现在的他,确实可以用腿,将地下伸出的手给一下一下的重新践踏入土中。 从另一方面来说,确实是错了。初进言家的他还是血肉之躯,按照这个信息去做,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这字迹…”苏山看向地面他所留下的整段文字,只感觉陌生无比。 用手指,跟用笔写字,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书写方式,写出来的文字会有所差别。但,一些书写习惯,笔画细节的呈现,不管书写工具怎样,都不会改变。 现在从整段文字的字里行间,苏山找不到自己本该遗留下的痕迹。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进行书写一样,写出来的字,包括内容,个人风格,都出现了变化。 苏山伸手探进另外一个裤兜,从中取出折叠工整的纸张,将其平摊开,拿在手中。对照上面相同的一段文字,一个字,一个字,逐句和地面上刚刚书写完毕的文字进行比对。 果不其然,从一些文字的细枝末节,书写的习惯上,苏山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特征。即便拿去做笔迹鉴定,很大的概率,专业机构也会给出这些文字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答案。 “难怪,我还以为这是上一任,或者是哪一任花匠工作时,留下的提醒。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纸条上陌生的字迹竟然是我自己所留。”直到此刻,苏山此刻才恍然大悟。 若不是因为完全陌生的字迹,他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字都辨认不出? 正是因为陌生,他才会做出纸条是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人所遗留下来的这种猜测。 同样迎刃而解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个拥有更多记忆的“他”,为什么要用纸条,留下如此多的陷阱,用来坑害自己。 现在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是文字! 基于文字所遗留下的信息,都会因为某种原因被篡改,成为既定的信息。便如他现在面前,由自己亲手在地面留下的这段文字一般。 明显因为这点,那个拥有更多记忆的他,才会选择在凉亭石桌下,留下那一艘由空白的纸张折叠成的纸船。让现在的他,全靠脑补进行意会,因为即便是留下文字也没有用。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发现问题所在后,仍选择将一开始,那张布满错误信息,存在一个个不同陷阱的纸张遗留下来,其实是用作提醒。 未知才可怕,有纸张上的信息,起码还能够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并且还可以从上面所记录的,关于遇到各种情况的应对方式中,找到蛛丝马迹,进而推导出正确,安全的应对措施。 像苏山之前,在花园中遭遇那些危险时,就是通过这一点,从而规避危险,保证了自身的安全。 事实上,除开应对方式中,时不时夹杂错误的答案,陷阱外。纸张上记录的那些规则,的确是忠实的将工作时可能出现的诡异状况一一点明,没有隐瞒。 自己,永远最懂自己。 在这个危险的陌生环境中,玩家们连对其他玩家都不敢做到完全信任,更何况一张不知道来源的陌生纸张?没有人会盲信的,那是对于性命的不负责任。 “为什么会这样呢?”苏山重新将纸张折叠成方块,放入裤兜中。 一个问题得到解答后,还有新的问题,环环相扣,他又有新的疑问。 “那可以改变文字的诡异力量,既然能够将信息改头换面,曲解成为致命的错误信息,为什么还会允许留下正确的答案?明明它就应该是要致我于死地的啊!”回忆种种,苏山不相信那股诡异的力量会如此仁慈,给出这么多的甜头。 “甜美的毒药?九假一真,这倒是有可能。” “也许它是要故意留下些正确信息,用作诱饵,让人相信以后,抽冷子来一记狠的?”这样一想,苏山不由得点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对,不对。”苏山猛然摇头,低下头,双眼紧紧盯着地上那行字的最后一段。 他将内容念出声来:“请注意,不要踩踏到小土包,要是不幸踩中,又被探出地面的手掌抓住,不可使用铲子,要用自己的腿一下一下的将地面的手掌践踏回泥土中。” 错吗? 这句话是错的吗? 苏山的身体出现微微颤抖,他从中找到了被忽略的细节。 “对的,这是对的啊!”苏山的脸色格外的难看,他彻底认清了现在的处境。 这应对方式,对于初进言家那时候,身体还未“死去”,还是正常的他而言,是错误,致命的陷阱。 可现在呢? 出现尸体手掌探出土包,如墓碑一般矗立的情况,他即便脚踩踏下去,被手掌抓住,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只需要按照纸张上记录的应对方式,将手掌重新践踏回泥土当中就行。 现在的他,脖子以下就是死物。夯实,平整土地,完全用不到铁铲了,用脚即可。 “这是你想说的吗?” “不不不,这不是你想说的,这是诡异力量述说,呈现出来的。” “花匠的工作方式么?属于花匠的正确工作方式?那么在我之前,那个花匠究竟是谁?是个什么东西!”苏山霍然抬头,双眼中满溢莫名的神采。 是了,是了,纸张上留下的规则信息,被诡异力量纠正的文字,根本无错。 错的是他! 或者说,错的是刚进言家时,那个鲜活的他。 这份工作守则,其实是给死去的他准备的! 又踏出一步,苏山感觉现在的自己越来越接近最终答案。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第228章 第八天 “给死了的我准备的工作守则?就这么确认,我一定会死吗?”苏山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他活动了下脖子,可以听见左右扭头时,脊椎拉扯着发出的咯嘣声。连带肌肉绷紧后,传递而来的一种微疼的撕扯感。 很好,在后面的这一过程中,身体的异常变化,没有继续蔓延。 虽然他距离死亡,变成一个自己根本不知道,也无从判断具体模样的东西,仅剩下一个脖子加一个脑袋的距离。 可他还没死不是吗? 苏山咧开的嘴中,两排洁白的牙齿,闪烁森寒的白光。 人只要不彻底躺进坟墓中,就还有机会,哪怕只是一点。 站起身,他向前抬起一只脚,脚尖在地表来回移动,将地面遗留的字迹擦拭干净。 身体的异变不知道可不可以逆转,但现在,对于行动,其实没有多少影响,他还能够自如的控制身体,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更加别说感受不到疼痛,不会流血这一点。真遭遇危险,只需要保护好脑袋和脖子。至于身体的其它部位受创,根本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不瘸腿,影响逃跑的速度就行。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个非人的存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既然这纸张上的工作内容,是由那个拥有更多记忆的“我”所留下,上面原先他所想要告诉我的内容,在诡异力量的影响下被曲解,改变成为我死去之后的工作守则。” “那么,今天的时间…真的是我来到言家之后的第二天吗?”苏山环顾四周,花园中的景色落入眼帘。 桃树,各处的灌木,包括中间土地隆起的土包,还有不远处的花圃,以及由鹅卵石铺就,穿插其中的鹅卵石小道。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从初进花园,到遭遇到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成功破解谜题后对于花匠各项工作的驾轻就熟。甚至于,他已经找到了浇灌玫瑰花的办法,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过的最鲜艳的红玫瑰。 脑中的记忆,紧密相连,时间线非常完整,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全都历历在目。 本不该怀疑自己才对,尤其是对于没有人可以影响,篡改的记忆。 可人不行,不代表,言家所存在的诡异不行。 “既然如此,在我初进言家时,怎么可能在分配的屋子桌下,发现这张纸张!要知道,那时候的我,才刚刚进言家啊,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可以自己给自己留下信息作为提醒。” 因为那时候的他,才刚刚踏入言家,到达这个地方的时间估计连十分钟都没有! 诸多信息,线索,在苏山的脑中交错,激烈碰撞,迸发带有灵光的火花。 他为什么认为时间线错乱?原因就在这里。 现在,因为身上缺失的冥币的缘故,代表站在这里的这个“他”,根本不是所谓的进入言家第二天的苏山。否则这个时间段的他,再怎么样,身体都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通过未来,其它走得更远的时间线,的确可以改变过去,亦即现在。可这一切没办法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发生,两个自己不可能活在同一时刻。 “现在真正的时间…究竟是多少…”苏山不住的低声喃喃。 时间很重要,如果现在不是他进入言家的第二天,又究竟是第几日? “不对,我肯定会留下线索。既然选择留下纸张,留下纸船,代表我已经发现了异常,知道记忆正在不断发生变化,这才会故意留下信息。从而让后来,现在的,这个缺失得更多的我,在完全失去相关记忆时,还能通过这个信息去发现这个事实。”苏山的脑子动得飞快。 还是那句话,自己永远最懂自己。 如果一个人,不是健忘或者老年痴呆,需要靠日记来记下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他写日记,必然抱着写给别人看的目的。 同理,没有必要,他又怎么会留下这些提醒自己的线索?这一切不正说明,那个拥有更多记忆的“他”,其实也在失去记忆,从而才会选择将已知的线索遗留在这些角落,避免忘记之后再捡拾不到。 苏山开始回忆,虽然对于现在是否是进入言家的第二天,他有了深深的怀疑。但迄今为止,所拥有的记忆仍旧可以相信。 从获取的纸张内容上,可以说明这一点。 而他,终于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从脑中记忆阁楼的角落,找到了当初,初进言家时,和现在裤兜中装着的纸张一同在桌下,发现的刻痕。 那是一道道长短不同,深浅不一,用指甲在木材表面不断来回摩擦,硬生生刻印出的痕迹。 “既然纸张是我所留下的,那么这刻痕,很有可能,也是我所留下的啊!”苏山抬起左手,注视手指上的指甲。 指甲是由角质层和其它组织构成的复合结构,在摩擦木材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损耗。 但很可惜,由于平时注意修剪指甲,他的指甲很短,再加上进入游戏前根本没有仔细留意指甲的长度,他根本无从判断指甲长度是否有发生改变。 不过,没有关系,仔细寻找一下,他还是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山双手掌背向上,五根手指并在一起,平举在眼前,视线在不同手指的指甲盖上缓慢的移动。 没有对比,自然找不到。 一有了对比,结果非常的明显。 左手的指甲,比起右手的指甲稍长一些。 右手的指甲从大拇指往下,到无名指,指甲变成短短的一截,贴近指缝的肉。最后剩下的尾指不同,尾指指甲的长度,跟左手尾指指甲的长度基本一致,没有出现太大的差别。 尾指不经过特殊锻炼,很难发力,不难得出,桌下的刻痕,实际是由右手的其它四根手指留下。 “六?”苏山实际当时也有猜测过桌下的六道刻痕是有什么含义,日期,时间,数量,都在他的猜测范围内。 结合他现在明显失去记忆的情况,时间,数量,这两者可以直接排除。唯一剩下的那个,也就是真正的答案。 六天! 那是他所留下的,关于日期的刻痕! 一道刻痕,便是代表过去的一天。 昨天,他认为的初进言家的第一天,因为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导致即使发现刻痕,因为不知道其中含义,没有留下第七道刻痕。 而今天,他所认为的到言家的第二天,真正日期,其实是到言家的第八天! 他已经失去了整整六天的记忆!关于过往,只能够从这些留下的线索中,零碎的拼凑出一些真正的信息。 第229章 最后的保险,也是最后的… 苏山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具体的六天出现之后,难免还是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那可是六天! 足足有六天的记忆,全部遗失。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六天当中做过什么,遭遇过什么,发现了多少有用的线索。 相当于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六天的空白,而且是关系到性命,至关重要的六天时间。 额头有冷汗淌落,划出一道湿润的水迹。 连心都是冰冷的。 哦,不对,苏山突然反应过来。 所谓的心跳,所谓滚烫的血液,在他这一副身体上,早不知道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冷却。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右手,不管那根沾染了些许泥土的食指,用手掌抚摸自己的半边脸颊。 如此的冰凉,毫无一丝温度。 “嗯?山哥这是在做什么呢?”书房的徐源又又又一次抬起头向花园看来,这一幕落在眼中,不由让他心中生出疑问。 徐源并未强求自己去理解,明白苏山每一样举动背后的含义,正如更早之前看到的其它不同几幕一般。苏山总会有这样做的道理,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在书房认真履行工作职责的他,在闲暇之余,总会时不时的便会朝花园看上这么一眼。每当看到苏山的时候,不管苏山当时在做什么,都可以让他变得更加的冷静,底气更足。 就在徐源的准备移开目光,进行其它工作的时候,苏山突然看向了他。 徐源的身影,落入了苏山眼中。 花园与书房,不过一墙之隔。 距离很近,大多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两个人都可以互相看到彼此。 苏山没有犹豫,在徐源诧异的目光中,抬起脚,跑向书房正对花园的那一角窗户。 按道理来说,他本不该如此着急,在工作时间内,冒险去接近徐源。 距离下工时间,还有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到时候完全有的是时间让他去验证心中所想。 可苏山等不了了。 现如今的状况,不冒险不行。 他们失去的,可是整整六天时间啊! 记忆的遗失,不可能就此中断。他必须在再一次失去记忆前,尽量搞清楚,还原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好是能够找到摆脱一切的办法。 否则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等到现在的记忆遗失后,他都没办法确定还能不能找回这些! 苏山奔行的速度很快,脚步轻盈,呼吸平稳而规律,完全没有因为奔跑而产生一点变化。 身体的异常情况,直观反应了出来。但这,是他突然意识到身体的异常之后,从而发生。 在这之前,他完全意识不到身体呈现出的异样,工作时会感觉到累,肌肉会疲劳,连脊背都会流下热汗。就好像之前是陷入了催眠之中,连常识都被置换一般。 记忆的遗失,不可能是那种一下子将一切清除干净,恢复成最初的模样。若是这样,他根本没有遗留下任何信息,用作提醒后面自己的机会。 最有可能的解释,记忆的遗失非常规律,甚至是呈阶梯式递减。 从远到近。也就是说,他最先失去的记忆,大概率是失去的那六天记忆里面第六天的记忆。 然后是第五天,第四天…直至连第一天,真正初进言家的那天记忆都失去。 以至于,他认为昨天,也就是身处言家的第七天,是初进言家的第一天。 苏山的脚步突然一顿,整个人硬生生的停下前冲的势头。 “对这一切,殷管家等人不可能不知情,甚至他们连剧本都早已打磨好,愿意陪着我们再来过一遍。” “但是,身处第七天的我,记忆明明已经清除过一遍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眼前一黑,突然出现在驴车上的相关记忆?那明明是遗失的六天记忆中,属于我真正进入言家第一天的记忆啊!早该随着那一天的记忆被清除,彻底消失才对!” “等等…即死游戏,是即死游戏!”当即死游戏四个字出口的时候,苏山便发现,不是不可以解释当前的问题。 关于即死游戏的记忆,没那么容易遗失。这才导致,那一天中的其它记忆都清除了,但早晨被即死游戏送进游戏时,驶向言家的那辆驴车上的相关记忆,还留存至今。 环顾四周,苏山下意识的开口道:“这地方…” 殷管家几人的剧本,只在言家范围之内! 言家范围外,至少是初进游戏的那段时间,他们影响不了!或者说,让记忆出现遗失的那股诡异力量,轻易动摇不得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 那是最后的保险!即死游戏所给予的最后仁慈!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切势必到了尾声的阶段,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失去的记忆,跟身体的异变…是挂钩的吧?”苏山开始将手头上的线索进行串联,联系在一起,“记忆的遗失,包括身体的异变,不可能一蹴而就,肯定都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是以天为单位。” “如果存在的诡异力量足够强大的话,身体的异变不可能不从头开始,直接结束一切。身体异变的正确顺序,应该是先从手足,四肢开始,蔓延上身体,最后到达大脑。” “同样也包括清除记忆,诡异力量足够强大,直接抹去一切,让我连留下线索来提醒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不就行了?” 身体的异变,包括记忆,都已经到了临界点,苏山清楚知道这点。 也许是半天,也许是一天,最好的情况无非是一天半。 当他的大脑跟身体一般异变,很有可能,他最后的记忆,关于过往人生的经历,包括即死游戏的信息都要被抹去。到那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我”这个概念存在。 苏山的行为,突然跑,又突然停下的动作,让徐源看得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这是在干啥?”徐源没敢发出声音,只敢在心底嘀咕。 正在他疑惑的当下,苏山又动了,直直的向他所在的书房窗口跑来。 这回徐源总算清楚,苏山是冲他来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第230章 死打工只会害死你自己 苏山停在了书房靠近花园这一角的窗外,和徐源仅仅一墙之隔。 大开的窗中,徐源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苏山怔怔发呆,小声开口问道:“山哥,你这是?” “验证一条重要的信息。”对于徐源,苏山没有隐瞒,直接道出来意。 “验证?”虽然不知道苏山具体要验证些什么,徐源还是非常配合的点了下头马上回道:“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山哥你尽管说。” “接住。”苏山向徐源抛出一样东西。 下意识接住之后,徐源才发现落在手中的是一条常常在一些女孩子白皙手腕上看见的红绳手链。 娘里娘气的,换在以前,他可能会这么觉得。 可他现在手里拿的这条红绳手链,不是什么用来装饰,寄托美好愿望的普通饰品。这是即死游戏中的道具,进入这次游戏前,众人停留在列车上停留,互相交换手上资源时,苏山从薛银月手上用愿望铜币购买。 具体的效果他不清楚,苏山没说,他也没问。 “戴上它。”苏山紧接着说道,内心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 道具买来就是要用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保证徐源和他自己的安全,这是必要的付出。 他挑了挑眉头,仔细观察徐源的一举一动。 “哦。”徐源没有一点犹豫的将这条红绳手链戴在手腕上。 “然后在你脑海中想象,将自己的手伸出窗外的场景。”苏山继续指挥徐源的行动。 还是搞不清楚苏山究竟想做什么,徐源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按照苏山所说,在脑海中想象手伸出窗外的一幕。 苏山的眼中,出现和描述中相同的影像,徐源将手伸出窗外,他的半截手臂停在花园的范围内,无事发生。 一瞬间后,影像破碎。 在苏山眼前的仍是站在书房窗后的徐源,他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刚刚他所看到的,是未来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 虽然掌握的信息中,对于玩家与玩家在工作时,产生区域交互后会出现什么危险,没有明确的的指向。但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苏山还是选择使用道具,用来规避风险。 尤其是在徐源对于巡逻家丁的间隔没有进行计算的情况下,他也得防备后者那里出现意外。 原本戴在徐源右手手腕上的那条红绳手链,无火自燃,整条手链在刹那间化为飞灰。 “好了,睁开眼睛,把手伸出窗外。” 徐源睁开眼睛,顺从的抬起手,朝前伸出之时,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本手腕上的红绳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事实上徐源懵逼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善,反而变得更懵了。 苏山没时间和徐源解释得这么多,他必须在下一次巡逻的家丁到来前,从徐源身上得到他想要收获的东西。 一把抓住徐源的手臂,苏山狠狠的在上面用力掐了徐源一把。 无须徐源回答,苏山从徐源的脸上,已经看到了他要的答案。 剧痛之下,哪怕徐源可以忍受,他的表情也不可能不发生任何改变。 “果然。”一时间,苏山不知道是喜是忧,后者的比例会更大一些。 以小窥大,当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时,他还不能够确定其他人身上是否有同样的情况。 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徐源。 至于其他人… 怎么可能还会有侥幸? 没那么多意外的,不过是再确认一下而已。 和其他人一天半的相处,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要是有人不受影响,在己身无法脱离的情况下,不可能不去集合其他人的力量,甚至是把其他人当作消耗品去使用,用来创造机会。 毕竟,其他人一无所知不是么? “卧槽!”徐源一下子叫出声,差点压制不住音量。 他一下子将手臂的状态,和陆游鱼的遭遇联想到一起,“我这是…和陆游鱼一样手臂坏死了?!” 可他明明,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工作,连和其他玩家身体发生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更加不可能和那些家丁接触!别说那上了更年期,可能还绝经了的嬷嬷!她都只在陆游鱼的描述中出现过好不好! “把上半身探出来。”苏山没在意徐源的内心活动,干脆的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卧槽!”徐源这下子彻底不淡定了。 “山,山哥,我自己来还不行吗?”他弱弱的问了一声。 一想到除了手臂,身体的其它地方同样出现了类似情况,徐源就有些接受不能。 “行。”苏山却是一口答应。 原先他还得去确定徐源是否还是那个徐源,这才提出一系列的要求,更是用道具对他进行试探,顺便最大可能的保证了两人在这过程中的安全。 现在验证过后,证实徐源还是那个徐源,他也不必再用手去感受。 “你用你最大的力气,去捏肩肌的位置。”生怕徐源没办法理解,他用了更加准确的描述,“就是肩头那部分的肌肉。” 徐源郑重点头,收回右手,按照苏山指示的那样反手捏住了肩头那块的肌肉,用尽全身力气朝下一捏。 “嘶~”徐源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因为肩肌传来的剧痛一下子变得扭曲。 “好了。”苏山开口示意徐源停下,好看的眉头却一下子皱起。 徐源身体的异变状态,竟然会比他要好上一些。 难道因为徐源是童男?苏山不由得想到之前薛银月提到的部分,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现在,把手放在你胸前的皮肉上,再用力捏。” 徐源立马按照苏山所说去行动,一捏下去,他的心立刻凉了半截,连脸色都变得无比惨白。 “连…连上半身这胸前的位置,都坏死了?”徐源嘴唇嗫嗫,被这现实打击到现在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手臂朝下继续移动,小腹,大腿,小腿,这些地方全都不信邪的捏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把仅存的侥幸打得一点不剩。 “只比我好上一点,看来不是童男的原因。”苏山低声喃喃。 当徐源捏胸前皮肉时没有反应后,他便没有再去关注其对于身体其它部位的疼痛检测。 没有必要,从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出发,其他人检测身体疼痛反应,其实从脖子开始就可以了。 “那么究竟为什么,徐源会比我好上一点?”苏山陷入沉思,开始思考起他与徐源之间的差异。 他们两个人,除了身份不同,工作内容不同以外,其它地方基本没有差异。 他在花园工作时遭遇过的几次危险,的确比徐源遭遇过的危险要多一些。 “不,不对。”苏山否认了危险次数多寡造成两人身体异变进度不同的可能。 失去的那六天时间中,他不信他们没有遭遇过危险,用这来解释过于牵强,之前无从去确定。 “那么…可以确定的其实只有…阳气的多寡!”苏山的目光蓦然一动。 他和徐源,两个人其实有不同的地方。 他曾经接触过家丁,至少是一条手臂! “话又说回来,身体异变产生的原因,真的是和消耗的阳气有关吗?”苏山本能的开始质疑。 阳气的多寡,也许是造成他们两个人身体异变程度不同的原因,但最多可能只是一部分原因,不可能是主要因素! 还是因为缺失的那六天的记忆,六天里面,种种意外交织,总不可能他和徐源两个人的身体异变进度,会呈现出诡异的一致吧? 所以,让他们身体产生异变的,只可能是同一个原因! 阳气多寡变数太多,并且在他们知道可以借助自身阳气之火消灭家丁后,关于怎样去使用自身的这一武器,所有人都是呈保守态度,至少都明白不可能无限制去使用。 相应的,如无必要,没有人会去追着家丁杀。所以阳气多寡,不可能是造成身体异变程度如此一致,即便有差距,也只是从肩膀,到脖子间这一点微小差别。 究竟什么,让他们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异变,轻易发觉不了呢? 这一定,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情,因为平常,所以没办法发觉,润物细无声的改变。 “难道是…”苏山看向徐源,视线将他和他身后的书房一角囊括其中。 他们每个人在言家中,所扮演的角色身份不同。日常行为中,也有许多不同之处。 唯一相同的只有… 工作。 是的,工作。他们一天当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工作,日复一日。 家丁的巡逻,为的也是监督他们好好的去做好身份对应的本职工作。 连死后,都还拥有一份工作守则。 连上面的第一条都是:【身为一名花匠,在面对相关的工作内容时,不能说不。】 可这是死后的工作守则啊!也就是说,他在活着时,去做好花匠身份相关的工作时,只会更快的害死自己。 “难怪,难怪即死游戏要刻意的给我们身份,还让我们扮演好各自的身份。”苏山的身体,因为这恶毒的陷阱,隐隐的颤抖起来,“当我们以为这是在言家暂时生存下去的凭依时,加上巡逻监督的家丁,只会认真的去工作,借此扮演好自身的角色。” “更加恶毒的是,这是阳谋!即便是被识破了,但巡逻的家丁,工作场所中存在的诡异,都会迫使玩家继续进行工作!因为这真的是,让我们在言家暂时生存下去的凭依!” 知道了真相后,苏山依旧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在立刻死,还是苟延残喘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而已。 家丁大概率是无足轻重的消耗品,玩家的道具,身上的阳气之火有限,不可能无节制的来应对巡逻的家丁。 至于用摸鱼的办法,摸鱼也是工作啊!应付巡逻家丁到来的那一段时间,难道不工作了? 还包括花园中地下埋藏的尸体,花圃中种植的玫瑰花。前者,苏山怎么敢让它们从地下爬出来?后者,那是他脱离这个游戏的关键! “山,山哥!”徐源突然惊叫一声,打断了苏山的思绪。 他瞪大双眼,手指着苏山,身体如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没有一点迟疑,苏山一直放在裤兜中,抓着一张冥币的左手立刻抽出。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从身后,伸出的两只手臂。 手掌牢牢的按在了他的脸上,覆盖住了眼眶周围。 苏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第231章 不打工只会死得更快 苏山正准备抽离裤兜的左手顿住了。 不只是按在眼眶周围的双手,就连他的后背,现在都被一具身体紧紧贴合。 “嗤…” 他的耳边响起轻微的声响,有点像是滚烫的油锅,突然往里面倒入冷水,冷与热在一瞬间接触,水蒸气蒸腾后发出的声音。 眼前突然的黑暗,又突然有丝丝光亮透过黑暗落下。 旋即扩大,两只手掌化成的遮住眼睛的黑布,变得破破烂烂。更多的光亮出现,一下子撑开,直至占据苏山的全部视野。 他的眼前,复归光明,可以看见对面书房窗后呆滞的徐源。 点点黑色的灰烬,在半空中飘荡,还未落地,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根本无须回头去确定来者是谁,苏山借此一下子判断出来,站在身后他身后的来人,是言家的家丁。 至于现在? 水泼进滚烫的油锅中,除了蒸腾成为水蒸气,还有哪一种可能? 双眼又能视物的当下,后背和另一具身体抵近产生的贴合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且只有一个后果。 家丁的身体,跟他的手掌,手臂一般,化作飞灰。 苏山的眼睛向下看去,瞥了一眼右手手腕上佩戴的手表上的时间,心中一惊。 巡逻的家丁,出现的时间更快了。 而这样的改变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一下子找到答案。 从他利用冥币,将家丁引入河中,消灭家丁那一次开始。 更准确点来说,源头可以追溯到他在花园中闲逛,寻找自己遗留在花园中的线索。那是一段他没有进行工作的时间,所以巡逻家丁出现的速度才会稍快一些。 等到现在时,几乎是刚到十分钟的界限,新的家丁便已巡逻而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询问他为什么不去工作,直接从身后靠近他,发动攻击。 要不是徐源,他根本发觉不了。 虽然徐源的提醒着实慢了些,即便他及时的反应过来,也快不过行动的家丁。 徐源默默的合上张开的嘴巴,挠挠头,少年尴尬一笑。 电光石石间发生的一幕,让他过于紧张了,忘记了他们身上的阳气之火其实是消灭家丁的有利武器,根本无须担忧苏山遇到危险。 家丁如飞蛾扑火一般,在火中化为灰烬,连一丁点存在都无从遗留下来。 “只是这家丁未免太大胆一些了吧?怎么就敢接近我们?” 几乎在这个念头刚刚生出的时候,徐源就惊讶的看见窗外的苏山反手用两根手指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下端,用力一拧。 不止经历过一次相同动作的他,自然知道苏山现在在做什么。 只是… 徐源不明白苏山的身体坏死程度,竟然比他还要严重,已经蔓延到了脖子! 他不信邪的伸手再次向肩头捏下,还是那块肩肌,发力之后,传来的是熟悉的疼痛。 “嘶。” 少年吸了一口凉气的同时,是深深的不解。 苏山的双指向脖颈上方移动一寸,捏住皮肉,用力一拧。 这回,总算是感受到疼痛了。 这其中代表了什么,他一眼看穿。 “果然啊,如果我不工作,这些巡逻监督的家丁出现后,发现了这个事实时,就会直接对我发动攻击。而且无论我用办法,是利用冥币,还是其它什么道具,或者干脆是用自身的阳气之火去消灭他,再下一次,家丁只会来得更快!” 身上的道具有限,不是可以尽情的毫无顾忌去使用。 阳气之火也是一样,每一次使用,都会加深身体异变的程度。增速的幅度虽然很小,始终都在加速自身的死亡,积少成多之下,也很可怕。 无论选择去工作,还是对抗这些巡逻的家丁,两条路都是死路。区别只是前者稳定而缓慢,后者暴烈而快速。 难怪,之前他认真工作的时候,鲜少看见过巡逻的家丁。 包括之前在食堂之外,对巡逻的家丁发起试探后,再在同一地点遇到巡逻的家丁,都是在几十分钟以后。 工作时间,非工作时间,家丁的重视程度不一样。 只要玩家在工作,监察的家丁巡逻的时间非常固定,保证玩家因为工作身体在缓慢的异变就行。即使有玩家在这时间内偷懒不去工作,对于神出鬼没,走路没有半点声音的家丁而言,抓不抓得到只是时间问题。 一抓到,家丁就会对玩家发动进攻。 玩家不去消灭家丁,家丁也会自己消灭自己,用自身的毁灭,来加速玩家身体异变。就像按下了快进键,当这名家丁毁灭,下一名家丁已经在路上,向着这里赶来。 那些家丁,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基于变化产生的针对机制。 对抗只会让玩家死得更快。 苏山放下手来,开口说道:“回去工作。” “啊?”徐源一愣,话题跳跃得太快,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回去工作,其它的事情等傍晚下工了再说。”苏山再度重复一次。 这回徐源总算听清楚了,虽然心中还有许多解不开的疑问,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苏山,老实的转过身去,投入到身为书童的工作中。 苏山则是回身,向铁铲放置的地方跑去。 不对抗,老实工作,也是死,至少死得不那么快。 想必,在那失去的六天的记忆中,他这个花匠还是称职的,没有做过多少太过激烈的试探。 “那么,因为工作时间不工作,对抗家丁后产生的变化其实可以抵消。至于抵消的办法,无非就是让下一个加速赶来的家丁看到我在认真工作即可。”苏山在奔跑的时候还不忘思考,脑中思路非常清晰。 纸人,能有什么思考能力? 要是这些家丁拥有分辨的能力,拥有智慧,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苏山拿起铁铲,面向花园入口的方向,开始最基本的工作,平整空地上隆起的土包。 他需要明确知道,第三名家丁出现的时间,好计算出一个准确的时间缩减幅度。从而得出,一个完整的刷新周期。 如果用徐源喜欢的游戏来作比喻的话,苏山现在的行为,相当于是在弄明白家丁的仇恨机制。 第232章 陆续补充 重复做着之前的动作,即便知道在言家工作是在慢性自杀,苏山也不得不这样去做。 铁铲在他的手中,举起,挥落,重重拍击在隆起的土包上。 无论是选择去强行对抗那些家丁,让抵达花园的家丁有来无回,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他都得拿起铁铲,来应对隆起的土包。 没得选择,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在局势恶劣至此的现今,他没办法再去赌那么一丝侥幸。 土包中埋葬的尸体,对于活物有所感知,会针对土包上方踏过的活物进行攻击。 苏山现在的身体百分之九十,都可以称得上为死物,因此土包中的尸体对他视若无睹。可他还是不敢放任土包中的尸体脱困,因为没办法确定,这些尸体脱困后,会不会将他锁定成为目标。 身体百分之九十死去了,可还有那百分之十还活着啊! 将土包中的尸体放出来容易,要是有万一,再送回去可不容易。尤其是当,他面前的花园空地上数目众多的土包,和乱葬岗的坟包数量不遑多让。 一下,两下,三下。 挥舞铁铲时,还是一样的动作,可每一下的拍击,变得十分的缓慢。 苏山有意为之,反正都是工作,拿出一个基本的态度来就行了,又不是之前,对于一切还一无所知的状态。 每平整一个土包,他就会停下来,像是休息一般长出一口气。明明在知道身体的真实状态,遮掩的迷雾散去后,苏山的身体早已失去了那些最基本的生理体征。 感受不到疼痛,不会疲劳。 歇息的短暂空隙里面,他的手指总会落在脖颈处,在坏死的位置朝上一点,用力一捏。 每一次带来的疼痛,总会让苏山感觉到一阵心安。 这当然只是形容词,毕竟现在的他,有心跟没心其实没多大的区别。 连续几次捏拧过后,苏山脖颈的那一片,变得无比通红。 “还真是润物细无声啊,异变的速度,竟是如此让人难以察觉。”他不是没有收获。 好几次对脖颈的检查,累加之下,在原来的基础上,异变不过向上蔓延了一丝丝。要不是后来改用食指,用指甲在脖颈皮肉上划过,根本察觉不到细微的改变。 微不足道的一丝,积累之下,足够可怕。 花园中的土包,数量不是一个两个。 与此同时,在紧密观察身体状况之余,苏山的一部分注意力,还放在花园门口,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去看手腕上智能手表显示的时间。 他已经学聪明了,工作的时候,面向花园门口的一侧。这样子一来,眼睛的余光可以将花园入口处囊括,家丁出现时再怎么悄无声息,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会被捕捉到来时的踪影。 突然有家丁闯进了他的视线余光内。 “来了。”苏山暗道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铁铲朝下拍击。 “嘭!” 这一下,格外的卖力,铁铲结结实实的砸在土包上头。 那名巡逻而至的家丁,就那样站在花园入口处,一动不动。看见苏山的动作,还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转身离去。 他转过身后,苏山抬起右手,手腕上佩戴的智能手表显示的时间,和他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五分钟…也就是说只要有一名家丁在玩家工作的场所消失,那么下一名家丁出现的速度会是原先速度的一半,变得越来越快。甚至可能,当家丁消失到一定数量时,到来的就不会只有一个,会是两个,可能还有更多。”苏山没有忘记之前遇到过的两两巡逻的家丁。 他的情绪难免出现波动,遗憾的自语道: “可惜了,没办法得到家丁补充的具体时间。要不然,谋划一番,必要的时候,可以将这些巡逻的家丁一网打尽,制造出一个绝对的空窗期。” 有些想法,就是如此的胆大,要不是客观因素影响,不是不可能完成。 冥币这种道具,对于已死存在的吸引力是一致的。不管来的有多少,扔出一张与扔出一沓,从根本上没有不同。 苏山至今还记得在那个满是工人的码头上,他扔出一张冥币之后,众多工人鬼魂追逐的身影。 那时候没办法消灭那些工人鬼魂,这时候可不一样,家丁的短板格外明显。畏水怕火,他只需要重复之前的办法,控制好时间,朝河中丢去一张冥币,就可以让一群家丁前赴后继的自取灭亡。 “而且这些家丁,过于呆板,行动逻辑有非常大的漏洞。对于同伴的消失,他们具有一定的感应,这才会赶过来查看一番。却流于表面,仅仅只是确认我还在工作,不会就同伴的消失做出其它的行动。”苏山目光一闪。 他越来越肯定,言家的这些家丁,根本就是纯粹的消耗品。 你消灭多少,他还会出现多少,区别只是快或慢。 将手头的道具,包括自身存在的阳气之火用来消灭他们,除非必要,否则极不划算。 陆陆续续,更多的线索以及信息得到补充。 苏山停下手中的动作,拄着铁铲站定不动。 家丁具有一定的危险,可规避,短板明显,称不上致命。 隐藏得更深,让人在悄无声息中缓慢死去的身体异变,现在才察觉,太晚了,好在还有一点时间。 苏山相信,肯定还有更加致命的东西被他遗漏。但很可惜,关于那六天之中,他究竟发现了多少线索,知晓了多少信息,现在的他,连十之一二都没有掌握。 凭借现在手头上的这些东西,他真的可以活过这一次游戏吗? 苏山深深吸了几口气,现在就连胸腔都不会扩张了。 无论再怎么迫切,他都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么一个时候,绝对不能够再出现任何错误。 “那么接下来…只能继续等了。”他自语道,举起铁铲,继续手头上的工作,按部就班的去完成。 然后再稍微注意一下,下次巡逻的家丁到来的具体时间,看是否恢复正常。 第233章 终将成为它 这一次,当巡逻的家丁再度出现时,已经是三十分钟过后。 依旧无从判断他巡逻间隔时间的规律,不过苏山好歹知道一点,当玩家工作时,巡逻的家丁巡逻时间也是正常的,至少是二十分钟的间隔。 只要不是利用现在手头掌握的这些方法去杀死家丁,巡逻时间的间隔只会长,不会短。 即便是中途,因为一些原因,意外,杀死了家丁之后也没有关系。对付这种程序化的生物,只需要让下一个循着踪迹到来的家丁看见你在工作,就可以恢复正常。 看似呆滞,近乎于傻,其实不然。 进入言家的玩家们,早死,晚死都是死。家丁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自身的工作,根本无须多大的变化,让玩家二选一即可。 花园中的土包完全平整完毕之后,苏山放下了手中的铁铲。 他一手扶着脖子,脖颈左右活动了一圈。 【送嫁】这个游戏,最恶心的点就在这里,饱含恶意。 当玩家看见这个名字,包括游戏后面给出的信息,思路会被下意识的带进沟里。再进到游戏之后,更是得到了婚礼可以提前举行,只要满足婚礼上面的诸多要求的信息。 基于这点,为了快点完成游戏目标,安全返回,每名玩家都会在由身份衍生的工作中,为了推进婚礼的进行,尽职尽责。 完全料想不到,越主动,越是想要去逃离,却是将自己朝死路上狠狠推了一把。 在完成手上的工作之后,苏山身体的异变程度又加重了一点,蔓延上了脖颈。大概从肩头往上,占据了脖颈有两根手指的面积。 这还只是一部分的工作,不是全部。 这八天时间里面,他的身体,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朽坏,死去。类似于被虫子蛀空的大树,从外表上看还十分正常,可内里,早已被啃食一空。 积少成多之下,苏山要是再找不到解决,逃离的办法,那他就得死在这里。 可这谈何容易? 苏山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快到下工的时间了。他也没打算趁这时间,去料理花园中的其它事物,加速自身的死亡。 要没有失去那六天记忆,身体的异变,再如何悄无声息,总该有察觉到的机会。 这和当时陆游鱼的身体状况一模一样,即使没有被苏山发觉,后续她如果在碰触到相关位置时,也能够察觉异常。 在那失去的六天记忆中,他肯定有发现不止一次的发现过。 其他人那里,可能也是一样的状况。 可那又如何? 连白纸黑字承载的信息都被扭曲,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发现得再多,最后也要遗忘得一干二净。 苏山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落下了多少的记忆。 在那逐渐遗忘的当时,最开始如果没有注意到,很多东西忘记了之后,就很难重新捡拾起来。就像他获得的自己所遗留的那些线索,如果可以,那个拥有更多记忆的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更多的线索,用来提醒后面那个记忆遗失得更多的自己。 可是他没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些个他,拥有较多的记忆,不过是相对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他而言。 当察觉到记忆遗失的情况之时,再试图补救,已经太晚,在这之前不知道失去了多少记忆。 就如他自己现在,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种种发现,推导出了真实情况,只怕而今都被蒙在鼓里,还傻傻的认为这才刚刚进入言家,一切刚开始。 谁能想到,什么刚开始?已经要结束了,他都快死了好不好! “等等…”苏山突然一怔,手扶着脖子一侧,歪着头,久久没有变换过姿势。 工作,身体的异变,再到记忆,似乎可以用一条线给它串联起来。 首先,他们这些玩家的工作,是基于在列车上经由抽取,获得的身份。每个人的工作,基于在言家当中拥有的身份展开,包括相应的工作范围。 放下扶着脖子的手,苏山的头移动回原先的位置,双眼放空:“纸上的规则,关于我这名花匠,死后的工作守则。” “身体的异变,在工作中缓慢进行。包含记忆,也在这一过程中,陆续失去。” “那么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岂不是妥妥的天命打工人?不知疲倦,不辞辛苦,全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中的花匠。”苏山抬起手,手掌紧攥成拳头。 死去的身体,不是没有优点。 感知不到痛苦,用不完的体力,不被种种生理条件束缚。 缺点嘛,就是再也享受不到身为人时所拥有的那些快乐,连一丝触感也无。 苏山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当异变蔓延到脑袋之后的状况。 他会失去味觉,嗅觉,听觉等等… 在那时,连本能都没有。而那张,属于死后的他,一名花匠的工作守则的纸张,会派上用场。 他会记下上面的内容,将其铭刻进脑海,成为永不磨灭的记忆。按照上面的内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去完成花匠的工作,成为言家中一名合格且尽职尽责的花匠。 “按照这么来说…难怪,难怪会是这样的一种死亡方式。足足有八天的时间,换成是其它的游戏,这时候玩家就该死得一个嗯呀不剩了!”苏山看出了,这一次游戏背后的良苦用心。 几乎是咬着牙,硬生生从牙缝中蹦出声音,“可真是,良苦用心啊…” 那些家丁,尽职尽责的家丁是否就是他们未来的模样? 所谓的纸人,究竟是纸的部分多一点,还是人的部分多一点? 它们凭什么,就不可能生前为人呢? 就像现在,他身体的异变,正在进行的非人的演化。也许就是在将他,往和家丁一样的方向变化。 尽职的家丁,尽职的他,共同组成一个言家。 读起来非常顺口是不是? 苏山竟还有心思,给这一句话压了个韵。 然而他也知道,再不去试图改变这一切的话,他终将成为它。 第234章 释疑 一声,两声,三声… 声声钟声回荡,代表着一天工作的结束。 离开花园时,苏山不忘拿上早晨带进来的各式工具。 刚走出花园没多久,还没有到书房门口,便看见徐源焦急的向他跑来,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可见之前,隔着一扇敞开的窗户,在交流中发生的一幕幕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山哥!”徐源跑到苏山面前,叫了一声,满脸的急切。 心头有太多的问题,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从哪一个先问起。只好用挠头掩饰此刻的尴尬,露出傻傻的笑容。 “嘶…”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体的不对劲,此刻又直观的感受到了。 花园与书房,虽然毗邻,可外围联通的走廊,还是绕了一圈的。他跑过来,三四十步,由于脚步急促,怎么着心跳都应该会快上一些才对,包括呼吸也会出现变化。 可他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身体依旧好好的,如此状态,哪怕去跑个马拉松都不在话下。 “走吧,路上还有时间,可以边走边说。”看徐源憋了许多问题的样子,苏山淡淡开口,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前走。 徐源转身,连忙跟上:“山哥,我们的身体…” “死了。”徐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就被苏山直接打断,他向来都是这么直接而干脆,“我们的身体,正在向死亡的过程演变,而这样的结果,相信刚刚你已经亲自感受到了。用更准确的话来说,虽然我们还没有死,但距离死亡,不过是连着脖子的头颅的这一段距离。” 不用缓和,苏山选择直接撕开这血淋淋的伤疤。现实就是这样子,无论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它都已经发生了。 唯一的区别只是,你是愿意接受着去死,还是不愿意接受,试图去寻找到一丝改变的机会。 徐源默默点头,他早有心理准备,问上这么一句,不过是再度确认一番。 真是奇怪,身体这么大的变化,若不是被苏山提醒,他竟然一点感知都没有。明明,这是他的身体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身体又怎么会去欺骗自己? 徐源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山哥,为什么身体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这变化只是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大而已,实际上,改变是由时间一点点累积而成。只不过先前的我们,不知道,忽略,遗失了而已。” “啊?”徐源张大嘴巴,满脸的不解,“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忽略,这种至关重要的信息,谁忽略得了啊!后面的遗失又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问题,有如连珠炮一般,从徐源嘴里发出。 “为什么不可能呢?徐源。我们遗失了六天记忆,整整六天的记忆啊。” “什么?”徐源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变得茫然无措。 “六天的记忆?!明明我们这才进入言家的第二天啊!”不是他不相信苏山,而是这着实太过于不可思议,让人无法接受。 “嗯…怎么说呢?”苏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全盘托出,他的经历并不能复制,让别人来理解,过于的难。 实际上,他的手中有证据,还是非常直观的证据去指证这一切,而且经得起推敲。 不知不觉间,一路的你问我答,两人已经到达了内宅的门口。 苏山瞥了一眼门口的左右两侧的健壮仆妇,适时的闭上嘴巴。 徐源看到苏山的表现,若有所思,明智的选择暂时按捺住内心的迫切,没有继续追问。 此时,陆游鱼和薛银月,正从门口走出。 在发现苏山和徐源的时候,两人立刻朝他们走来。 四人重新汇集。 向厨房方向继续走出一段,等到内宅门口落在身后,守在门前的健壮仆妇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影子的时候,苏山这才重新开口。 “徐源你还记得在男厢房屋子中,所发现的记有诸多规则的纸张吗?” 徐源下意识的点头,道了一声:“记得。” 对陆游鱼与薛银月而言,这番开口过于突兀,两人本来有新获取的信息想要告知。见状,只能选择倾听,稍后另行告知。 “我们都曾怀疑过,那可能是先前在言家工作的人,有意留下来的,是善意的提醒。可后来的经历,又证明,那些人,满满的恶意,留下来的纸张上记录有诸多的陷阱,欲置人于死地。” 环顾一圈,见众人脚步未停,全都在认真倾听,苏山这才继续说道:“那如果说,这满是陷阱的纸张,其实是我们自己留下来的呢?”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徐源连连摇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明明行走在平地,但他还是被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比他知道之前的身体在欺骗自己,还更加的让人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 他怎么会留下那种带有陷阱的纸张,这不是想让自己去死吗? 仅存的理智,在告诉徐源这不可能。可苏山这个人,相处下来,他没有把握的话,不可能乱说。 陆游鱼,薛银月,说话的时候慢了,在看见徐源的表现后,两人都默默的闭嘴不谈。 该问的,该说的,徐源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首先,你们就不奇怪吗?屋子的分配方式。我们所分配到的屋子中,每个人获取到的,都是关于自身身份工作范围内的信息,各种禁忌。也就是说,这种分配,其实是非常刻意的,将我们分配属于各自身份的屋子里面去。” “至于纸张上的内容,接下去肯定有机会,如果你们能拿到笔墨,或者是用其它的方式进行书写,书写出在工作当中,出现各种情况的正确应对方式。那时候,你们就会发现,出现的内容,是和纸张上所记录的某一条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所谓的善意,无论怎么书写,最后遗留下来的,是被曲解,改变的信息。” “那么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现在的我们看纸张是陷阱。但实际上,如果存有疑虑,设想出诸多可能,甚至用相反的思路去思考纸上的规则,便可以大大增加你存活的几率。” “要是单纯是陷阱,又何必多上这么一出?” 第235章 还字引发的遐想 徐源似懂非懂的点头。 “我知道你,包括你们,都还心存疑虑,不过不要紧。”苏山从来不试图去靠口才说服别人,事实胜于雄辩,有些时候,解释还不如摆在眼前的事情。 “有机会的话,你们按照我所说的办法,去实验一番就行了。那张纸,你们都没丢吧?”这句疑问,向着三人发出。 “没丢。” “那么重要东西,怎么可能丢掉?” “对。” 三人的回答基本一致,那张纸张,到现在都被好好保存着,没有丢失,更别谈破损。 上面留有许多信息陷阱的同时,还有不少真实的信息,在他们每个人的工作中,都曾经遇到过。真真假假,单纯只是陷阱的话,纸张早被撕碎,随意的丢弃了。 这点倒是和苏山料想的一样,好坏并不影响纸张上承载的信息,上面说明了许多问题。或多或少,对于他们能够生存到现在,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不然,怎么可能人手一张?肯定还有人发现了记忆正在遗失的情况,告诉了他人,这才会出现每个人选择利用纸张,笔墨,将所知的关于工作的信息遗留在居住的屋中桌子下,静等那个失去更多记忆的自己发现。 虽然,纸张上的文字被扭曲,变成了跟原本内容相左的信息,也不妨碍后来发现时,众人按照上面的内容,寻找到相关联的蛛丝马迹。 “到饭堂去之后,你们可以试试看,按照我先前所说的办法。将你们在工作中,遇到危险时,正确的处置方式书写下来。再拿出那张纸张对照一番,你们便会发现字迹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一直安静倾听的陆游鱼产生了些许迷惑。 “是我们的字迹,变得跟纸张上文字的字迹一样吧?” 少女清楚记得纸张上的那些相关内容,包括那些文字的形体,自然曾经比对过一番。上面的字,跟她的完全不同,否则当初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得出纸张是曾经在言家工作的前辈故意遗留下来的结论。 既然原先纸张上的字跟自己的不同,按照苏山的说法,也只有书写过后,他们的字变得跟纸张上的文字一样的这种可能性。 “明白了。”似懂非懂的状态并不妨碍徐源现在点头,反正都说得这样清楚明了,到时候亲自上手验证一番就行。 要单纯全凭臆测,肯定说服不了他。可苏山不同,每一次都能给出方法,让他们自己去验证,根本不可能骗人。 见苏山和徐源的交谈告一段落,陆游鱼适时的开口道:“山哥,下午在内宅的时候,中间有一次殷管家过来,找了陈嬷嬷一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找到机会偷偷听了一下,不过因为距离较远,只听到快了两个字。” “快了?”缓慢行走的苏山一怔,不由得停下脚步。 放在往常,他不会多想。 单纯的凭借这两个字,怎么可能还原出殷管家和陈嬷嬷交谈的全部内容?只会瞎想,强行把自己带进沟里。 可现在… 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让苏山多想了起来。 快了。 快结束了吗? 于他们的身体而言,于殷管家等人而言,似乎一切都快结束了。 身边的三人,跟苏山一同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昨天殷管家没有到内宅去过吧?”苏山开口问道,在明知众人缺失了六天记忆的情况下,他没有傻到去追问更久远的天数。 “没有。”陆游鱼很肯定的回答道,她记得非常清楚。 “快了…”苏山沉吟不语。 对殷管家出现在内宅,他没有多大的意外。在这种时代,管家基本是依附于主人家存在,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有可能,殷管家的父亲,其实曾经也在言家工作过,是老殷管家。 这就是所谓的家生子,对主家忠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作为替主人管理府中大大小小事务的管家,他能进入内宅再正常不过。 “时间不对。”细想之下,苏山找到了问题。 “时间不对?”三人不由得一致的看向苏山。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婚礼快要举行了?”算算时间,苏山觉得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基于那个快结束了的猜测,衍生出来的一个荒谬的想法,快了的另一重含义。 冲突吗? 一点也不。 他们死了之后,言秀的婚礼也会照常举行不是吗? “关于这点,我在言秀那里,也获得了线索。”薛银月终于开口。 “什么?”苏山一愣,情绪旋即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那可是言秀,绝对的主角!她的存在,不仅关系到婚礼的顺利举行,还关系到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陆游鱼眨眨眼,她不记得薛银月有和言秀说过什么悄悄话啊?明明都在上课,她可是全程都陪在旁边。 少女突然眼睛一亮,意识到还有个被遗漏的微小细节。 有时候,传递信息,并不需要用声音去传递,还有其它的办法。 而机会,不是没有… 果然,薛银月接下去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 “陈嬷嬷跟殷管家在言秀闺房外交谈的时候,我给言秀解答疑问时,在外面两人看不见的死角,言秀用手指,在我的大腿上缓慢划动,书写下了五个字—为何还不走?” “似乎,言秀对于我们还留在言家,发自内心的感觉到疑惑。所以,她不得不借着难得的机会,隐秘的给我们传递信息,好提醒我们好快离开。就好像,她对于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十分清楚一样?”讲述时,薛银月还是不太确定这五个字背后的含义,但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那时就在她的脑海中疯长。 “还?不会是言秀的婚礼,早就举办过了吧?” 而在一旁的苏山,眼睛像看到无比喜爱之物般,散发熠熠的光彩。 为什么不可能? 婚礼为什么不可能已经顺利举办过了? 他们遗失的,可是整整六天的记忆啊!在那六天之中,也许,言秀的婚礼早已顺利举行。 那可是一个还字! 证明言秀不可能是第一次让他们离开,至少也是第二次,否则用不到一个还字。只不过关于这点,已随着薛银月更早的记忆被遗落,消失无踪。 第236章 一致 “这么说来,还真的有可能。”薛银月听完后,当下不由得产生如此一个想法。 那代表她们就可以忽略掉所有的过程,直接结束这一次的游戏。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眼睛一睁一闭,一切难题全被解决。 “但是啊,言秀真的可信吗?”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么一个问题摆在薛银月眼前,如何解答?谈何信任? 即便,有些时候,她会从言秀身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但所谓的亲近感,常常骗人,这就和病房里面哄人吃药的那些护士小姐一样。 旁边的徐源听了苏山和薛银月的对话,一阵心潮澎湃,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后,他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他们要如何确认,言秀话的可信程度?虽然按照逻辑来说,言秀没有什么欺骗他们的必要,可这里是即死游戏的世界啊! 换在现实,轻信付出代价之后,还有让人吃一堑长一智的机会。但在这里,只需要一次,直接万劫不复! “可是…我觉得言小姐还是可以信任的。”陆游鱼单纯凭借感觉,没有多少的底气,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感觉吗?”苏山看了少女一眼,对她的说法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抵触。 感觉这种东西,十分玄妙。有些时候,凭借感觉,甚至去相信感觉,会有出乎意外的收获。 纯粹的幸存者偏差,出来现身说法的,永远都是那一小部分的幸运儿。那些倒霉的,又怎么可能把心中的疤再次揭开来让其他人看一遍?被狠狠的嘲笑一番? 如此环境中,跟着感觉走,足够幸运的人可以度过99次危险。可只要有一次失误,直接死亡! 现在摆在眼前的其实就只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言秀传达出的信息是否可信?第二个是如果言秀说的是真的,他们又要怎么离开言家? 总不可能从正门进,出去的时候还从正门出吧?几个问题摆在眼前,着实棘手。 “好了,我们继续走吧。”小小耽误了一下,苏山跟身边的三人说了一声,抬脚向前行去。 “其实我是比较倾向于相信言秀说的话。” 跟在苏山身边的陆游鱼,听到这话时,眼睛不由得一亮,但前者的下一句话,却让少女产生的那股被认同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是直觉,主要是我觉得言秀没有必要刻意编造谎言来欺骗我们。明明我们已经没有相关联的记忆了,距离死亡不过是一步之遥,本身就会在悄无声息中死去,何必还要这么明显的提醒一番?” “没有记忆?距离死亡一步之遥?”陆游鱼听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这里面又什么关联,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倒是薛银月若有所思的点头,当时言秀用了一个还字,就算是谎言的话,也代表这是说的第二次。但她,却一点相关的记忆都没有,脑海中全无印象。 还有对于言秀,那种莫名其妙产生的亲近感,怎么可能在认识还没有两天的她们之间产生? “这个我知道!”徐源连忙抢答道。 “山哥刚刚就说过了,我们前面失去记忆的那些时间段里面,肯定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所以才会遗留下些有信息的纸张,藏匿在居住的屋子中,用来提醒后来的自己。可,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连曾经留下过这么一张纸的记忆都忘记掉了,还以为这是其他人留下的提醒,陷阱。” “至于距离死亡一步之遥…你们可以掐一下自己的脖子,如果能够感觉到疼痛的话,那就朝下移动一点,再掐一下,到时候你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相关的流程,徐源早已经历过一次,现在介绍起来堪称驾轻就熟。 有徐源开口,把话都说完了,苏山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是吗?”陆游鱼狐疑的看了徐源一眼,又看到苏山点了头,这才按照徐源所说,伸出手,往脖子上一掐。 疼! 被手指掐住的位置传来的疼痛感,让陆游鱼的疑惑更深,总不能她身体的其它部分出现了像之前被那个陈嬷嬷掐过之后一样的情况,坏死了吧? 可她明明,没有被掐过啊!除了一开始的那几次,在采取了正确的应对方式后,再没被陈嬷嬷找过茬,借机教训过哪怕一次。 薛银月做出了和陆游鱼同样的动作,双指朝脖子掐下时,她感觉到了疼痛,但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修长的手指再度向下移动,再落到锁骨时候,抓住那里的皮肉,朝上一扯。 这回,那万年不变的平淡表情,终于出现的变化。 不是疼痛带来的痛苦神色,而是诧异。 另一边,陆游鱼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只不过这回迎来的是具有冲击力的现实。 “不可能啊!身体的这个位置,怎么会坏死,一点疼痛都没有?”陆游鱼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信邪的继续往下,用手给身体带来一次次疼痛,试探着每一个部位,然而身体反馈出的结果,没有改变过。 一旁的徐源深以为然的点头,同样的疑惑,当初他也有,比陆游鱼的更多。 陆游鱼是现在才知道这个信息,他不一样!知晓身体的具体情况过后,那一段在书房的时间,他整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吗?! 等到两人情绪缓和之后,苏山才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我才会说,我们失去了记忆。而且在失去记忆之后,我们会下意识的忽略掉一些正常的情况,类似于常识置换。” 陆游鱼和薛银月的情况,早在苏山的预料当中。 两人跟徐源差不多,情况都比他更好一点,这让苏山更加坚定了先前的判断。 至于其他人那里,再好不过跟三人一般。至于坏的话… 苏山相信,自己应该不会是那个上限,他宁愿自己就是那个上限。 可要是有那般糟糕的情况,就代表危险,一直都在身边。 第237章 吃饭 由于在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等苏山四人走到饭堂门口时,其他人已经坐在了里面。 “咕噜。”苏山耳边出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是他自己的,也有徐源,陆游鱼,薛银月三人的。 有如平静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般,徐源,陆游鱼脸上出现了惊怖之色,他们从未有这么一刻,真切的感受到身体的异样。 “我…”徐源刚刚张嘴吐出一个字,一滴口水便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淌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笔直坠地。 地面上出现了相应的一点水渍。 此刻的少男少女,饥肠辘辘。 苏山同样。 想要吞吃些什么来填补内心空虚的一股饥饿感,在他的脑中盘旋不去。 好不容易,他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去追寻那道盘旋在半空中,缠绕不去的香气。 很香,很香,很香。光是轻轻嗅闻,口中就开始分泌大量的唾液,馋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胃口大开。 苏山的视线,从门口透进饭堂中,看见了摆放在木桌上的各色菜肴。 虽然它们是吃食,但很明显并非那股异常诱人香味的来源。 他的视线朝右偏移,窥见了饭堂连接厨房的小门一角,鼻子轻轻抽动,贪婪的吸食随风飘来的香气,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的抽动,露出了享受,满足的笑容。 等到苏山意识到时,强行收敛,嘴角还是难免微微翘起。 再看徐源,陆游鱼两人,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享受,满足,还带有急不可耐,想要得更多的贪婪。 欲壑难填。 单单只是香气,还不够填满那份空虚,还想要更近,还想要更多。 至于薛银月,苏山看了一眼,她的状态和自己差不多,控制得很艰难。 厨房里面有什么? 自然不会有菜肴,此刻该上的饭菜,都在饭堂中。 那么只剩下的唯有… 苏山脑海中浮现灶台处,三柱香插立其上。持续燃烧的一幕。 “可真香啊。”他的心中暗赞一声,察觉到口中的唾液越来越多,连忙又吞咽了一次。 “奇怪,他们怎么还停在饭堂门口,还不进来?”饭桌旁,李荔奇怪的出声问道。 “也许是饿的?”沈正不确定的回答道。 突然,他的额头一突,从苏山几人的举止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徐源竟然用掌背,正在擦拭嘴角。 沈正狐疑的低头看看,桌上的菜肴,即使现在的李晓红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厨娘,以她的厨艺,顶多让这些菜肴变得可口许多,完全达不了让人失态的地步。 正在他踌躇的当下,苏山四人踏进了饭堂。 跨过门槛时有点慢,再到后来,越走越快,很快坐到了此前一惯落座的位置上。 吸… 令人沉醉的香气,吸摄时感觉通体舒泰,伴随着一种发自内心产生的满足感。 呼… 浑浊的气体飘散在四周围的空气中。 苏山迫不及待的连忙又是一吸,香气满溢,直入胸怀。 顾不上说话,如此反复几次,他才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不再任由本能操控理智。 身体上那部分存在了的空虚感被填补了许多,苏山缓缓呼吸着,对于饭堂中存在的香气,不再那么迫切的需求。 因为谁都没有说话,此刻的饭桌上,十分沉默。 “你们怎么了?”先前的一幕幕,没有逃脱纪泽言的眼睛,他直接开口问道。 “饿?”苏山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桌上的菜肴。 似乎,大约,他根本不需要筷子来着? 不知怎的,他有这样的一种直觉,桌上的这些饭菜,他可以去吃,不过不是用常人一般的方式。 “是吗?”纪泽言挑了挑眉头,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脸上表现得不动声色,暗暗观察起一同过来的四人。 纪泽言的怀疑,苏山自然知道,不过他这一刻没时间去关注其它。 “意识遮蔽吗?还是认知修改?”他想起之前吃过的三餐,额头沁出冷汗。 之前在饭堂用餐的时候,他们真的吃过桌上的饭菜吗? 或者说,他们认知中的吃饭,真的是用嘴吃的吗?就像是他刚刚直觉中所揭示的预感一般,桌上的饭菜,似乎只需要轻轻的嗅闻,便可以直接品尝其美味,将里面蕴含的营养吸收殆尽。 环视了周围一圈,苏山的视线缓缓移动,从他人脸上扫过。 除开他们四人以外,现在坐在这里的其他人,要正常得多。 但在他的眼中,这才是反常之处。 “下午的这些饭菜,应该也在账上吧?”苏山看了一眼纪泽言,询问一句。 “没问题。”纪泽言答。 没有像之前一开始先进行讨论,苏山拿起筷子,说道: “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先填饱肚子再说。” 筷子伸出,他夹了一片菜叶放进了自己的碗中。 有他先动筷子,接下去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先谈事情,还是先吃饭,并无什么本质上差别。 在众人纷纷动筷子的时候,徐源和陆游鱼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筷子上也夹着一部分菜肴,只是吧,饥饿感不似之前那么迫切,让他们有机会在现在去思考之前出现的问题。 停顿的当下,落入眼中的一幕,让两人瞪大双眼,连筷子上夹着的菜掉在了桌上都浑然不觉。 纪泽言,沈正几人,筷子上夹的是菜,却并未送入嘴中,而是放在嘴边。很快,两根筷子间夹的菜,上面的色彩迅速褪去,在瞬间,风化,粉碎,粉末消失得干干净净。 “怎么了,怎么还不吃?”纪泽言看了一眼两人异常的表现,视线顺着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筷子上。 刚刚夹的菜被送进了嘴中,筷子头上只剩下一些沾染的汤汁。 “真是奇怪。”在心里面暗暗嘀咕了一声,纪泽言的牙齿继续咀嚼刚刚因为开口说话,暂时含在嘴中的菜。 这… 见此诡异的一幕,徐源和陆游鱼两人哪有话说? 两人各自重新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呸!” 下一刻,少男少女,两人动作整齐一致侧身弯下腰,的向着桌边的地面,吐出了刚刚入嘴的菜肴,面色难看至极。 第238章 得见真实 少男少女吐出口中的食物,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难吃。 一般的食物,哪怕再难吃,都会有味道,例如咸,甜,酸等等…但他们刚刚吃在嘴中,牙齿咀嚼之下的食物,味觉传递来的却是没有味道。 一丝一毫的滋味都没有,如同生嚼木屑般,没滋没味不说,口感也非常差,这才赶紧吐掉。 两人的表现难免被其他人注意到。 “有这么难吃吗?”李晓红嘀咕了一声,夹了一筷子的菜,送入嘴中品尝了一番,发觉味道一如往常,发挥没有超常,也没有失常到刚入口就不得不吐掉的地步。 苏山看着桌上的其他人腮帮子动弹,牙齿咀嚼,摩擦,像是平常吃饭一般。 可他们的嘴中,哪里有食物?只不过是他们认为到自己在吃。 实际上,食物夹在筷子间,没有送入嘴中,在几人的呼吸中,肉眼可见的迅速灰飞烟灭。 纪泽言几人认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改变,导致明明手上有异常奇怪的举动,但在他们自己的眼中,记忆里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幕。 也许是更早之前,身体发生异变的时候? 又或者,认知改变只是一部分,几人眼中所见,产生的记忆,来自于更久远之前,曾经发生的过程。 苏山明白自己的身上,曾经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当他意识到身体发生的异常,明白记忆出现的问题时,被掩藏的真实一幕,便在他的眼前掀开一角,露出了本来模样。 同理,徐源,陆游鱼,薛银月三人,现在的状态与他一致。 “呛,呛到了,咳咳…”徐源掩饰性的咳嗽几声。 由于想不到太好的理由,陆游鱼也跟着咳嗽了两声。 “呛到了?”沈正看了两人一眼,理由太过牵强,演技拙劣,几乎不用多想,一眼知道有问题。 其他人怀疑的目光,纷纷投注在徐源,陆游鱼的身上。 纪泽言和李鸣交换了下眼神,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 少男少女面对当下这种情况,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好在,苏山此时开口,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们看我。” 他手中的筷子夹起了菜,举在嘴巴前边一个手掌左右的距离。 鼻子轻轻嗅闻,随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香气,菜肴的香味一下子飘进鼻腔里面,连带着还有心间泛起的滋味,那是原本只有用舌头去感受,品尝才能得到的味觉感受。 这就是另一种区别于正常方式的吃,现在他们异常的身体,打开的正确进食方式。 食香者—鬼神。 香的存在意义,不是单纯提供香火,还有联通,联系之意。 平常的供品,都要事先燃香,才能让受祭的鬼神,吃到你所供奉的各类食品。 香燃,席开。香尽,席散。 正如许多人所说的,你没看见,怎么知道鬼神没有吃? 也许,人眼所不能视之处,烟雾缭绕中,供桌上的食物早已经在另一种方式下被吃个精光,只不过没人看到而已。 现在,从厨房中飘出的香气,起到的正是这种作用。 难怪之前,每次在吃饭时,苏山都能够闻到燃香散开的香气。那是因为,没有香,他们就不能吃! 筷子上的菜叶,绿意在转瞬间褪去,凋落成为成形的灰烬,混杂在四周围的空气中,消失不见。 “你!”纪泽言霍然站起身,但屁股刚刚从椅子上抬起,他又强迫自己坐了下来。 眼前这一幕着实惊悚,让他的心跳都不由得停跳了一拍。一瞬间的恐慌过后,理智回归,纪泽言知道苏山现在虽然看起来不正常,但能在他们面前表露出如今这副状态,代表他的状态没有那么糟糕。 坐在旁边的李鸣早跳了起来,刚要跑时,发现纪泽言不动,连忙伸手去扯后者的肩膀,想要带他一起离开。 “纪老师,快跑啊!” 一下子没有扯动,无奈,李鸣长叹一声,选择抛下纪泽言,朝饭堂门口跑去。 李荔下意识也做了同样的选择,远离现在变成龙潭虎穴的饭堂。 两人向门口跑出去几步,在察觉行动的只有彼此二人时,回头一看,才发现除了纪泽言之外,沈正,李晓红,韩胤三人也都好好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至于徐源,陆游鱼,薛银月,另外的三个人,早不在他们考虑的正常范围中。毕竟这三个人跟着苏山一起进门,可能早已变成了一般的模样,尤其刚刚其中两人还有过奇怪的吐掉食物的动作。 苏山放下筷子,面对众人微微一笑,浑然不觉他这样的笑容在其他人眼中显得多么的诡异。 见此一幕,沈正心中反而一定,开口问道:“你还是正常的?” “现在还正常,但是之后那可不一定了。”苏山坦然答道。 他的行为稍显鲁莽,在眼中所见自己为常,他人异常的情形下,很容易有意外发生,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也是因为纪泽言,沈正,韩胤三人在,他才会采用这么直接干脆的举动。 倒是李晓红,有些出乎苏山的意料,面对这种情形,她竟然没有成为仓惶逃跑的第三人。 似乎察觉到苏山的目光,李晓红看了苏山一眼,朝他轻轻点了下头。 “很奇怪吧?但很可惜,有这样状况的,不仅仅只有我们。”说话间,苏山嗅闻空气中充斥的香气,只有这样,才能抑制身体中存在的那种空虚感,能够正常的思考,不被渴求的情绪左右。 “难道…”纪泽言一下子听出苏山话中的言外之意,目光从苏山四人身上收回,看向了另一张桌子旁坐着的沈正,韩胤,李晓红三人。 “其他人也一样?” 其他人当中,当然包括了他自己,还有站在原地,不知道跑为好,还是回到原位为好的李鸣与李荔。 “是啊,你们也一样。”苏山点头,刚刚吃饭时,他全部看过一圈,所有人无一例外,吃饭时,都在吸食食物,而非放进嘴中咀嚼吞咽入肚。 区别只是,他们能够看见,而纪泽言等人,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做的异常举动。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这两天中发生了那么多不合理的事情。包括早起前往菜圃时,那在半路远距离跟随的家丁。 很可能,他眼中所见,跟真实发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一幕,来自于更久远之前,不知道何时曾经发生过的经历。只不过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与遭遇,导致曾经的经历突然闪现,替换了本有的记忆。 “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苏山站起身,双腿朝旁挪动,走到了纪泽言身边。 “放轻松,不必担忧。”不知是对纪泽言说,还是对不远处吞咽口水的李鸣说,苏山抬手向纪泽言的脖颈伸出。 指尖触及皮肤的一刹那,纪泽言身体打了个冷颤,他可以感受到触及皮肤的那股冰凉,没有一点体温,像是尸体一般。 纪泽言身体的本能反应,没有逃脱苏山的眼睛。 哪怕到现在,纪泽言已死的身体,在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情况下,都还保有正常身体该有的反应。 感觉得到累,饿,甚至还会疼,各种生理状态。 这种虚假,会一直维持,直到一个人真正死去。那时候,所谓的虚假,便会成为真实。 想要打破它,在应该的时刻,得见真实,需要让自身认识到身体存在的异常。 手指掐落。 从纪泽言脖颈皮肤对应位置泛起的淡粉色,苏山知道纪泽言的状态跟徐源三人相差无几。 于是,手指下移,再度掐落。 “嗯?”纪泽言发出了惊疑声。 第239章 一一排除 他没有感受到疼痛,明明苏山的手指,就那样悬停在脖颈与锁骨中间存在的那条凹陷中。 纪泽言相信,此刻苏山的手指,肯定是用上了力量,就和刚刚掐他脖颈上的皮肉时一般无二的力道。可是,他没有任何的感觉,一点都没有。甚至于如果不是眼睛朝下去瞟,凭借触感,他根本感知不到苏山手指的碰触。 纪泽言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 如果说一开始,他不知道苏山想要做什么,配合也不过是相信苏山的举动不是没有缘由。那么现在,纪泽言完全理解了苏山的做法。 他的身体,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连疼痛都无法感知。 纪泽言表情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脱四周其他人关注的视线。 “你的身体,现在感受不到疼痛吧?”苏山松开手,继而拍了拍纪泽言的肩头,问了这么一句。 纪泽言点头,连忙对着自己的身体上手实验起来。 一点一点的用手指去掐,拧,用疼痛刺激身体的每个部位,和当初徐源的选择一模一样。 可惜的是,他注定失望。 苏山越过纪泽言,来到了沈正身边。 见状,沈正放下了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疑惑的问道: “我也要吗?” “当然。”苏山肯定的回答,和之前对纪泽言所做的一样,伸出手,两根探出的手指向沈正的脖颈掐落。 对于怎样去快速的试探一个人身体的异变程度,苏山早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以脖颈作为警戒线,根据个人的反应,向上或者向下,得出一个最为清楚的答案。 现在待在这里的人,基本上身体异变程度相差无几。会有差别,但差别不大。 果不其然,沈正这里,他身体的异变程度,跟徐源,纪泽言差不多。 凭借已有的信息,苏山基本可以将所有人身体的异变程度划分为三个梯队。 他自己是第一梯队,现今异变最为严重的那一批。 再然后是陆游鱼,薛银月两人,稍次,情况比他好上一点。 接着,就是沈正,徐源,纪泽言,他们的状况又比前者好上一些。 “怎么了?现在还不肯相信我吗?”苏山抬头,看向还傻傻站在不远处的李鸣,李荔二人。 “哦,哦。”两人应了一声,看现场并无危险出现,总算放下心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事实上,我们的身体,早在不知不觉间,被诡异力量侵蚀,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苏山边解释,边来到了韩胤身边。 早在苏山来到前,韩胤已经用疼痛刺激过身体一遍,不过他还是坦然的接受苏山的试探,对于其落下的手指并不抗拒,任由施为。 “这种侵蚀,总不可能是快速而暴烈的吧?如果在仅仅两天时间内,我们的身体就已经变成了这样子,那这未免和游戏难度不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韩胤一言道出了其中的关键。 苏山沉默,没有回答,按照先前的步骤,在韩胤的脖颈位置施加力量,观察着他周围皮肤呈现出的生理反应,还有疼痛产生时的表情。 哪怕没有得到回答,韩胤脸上浮现的淡淡笑容都没有消失,他看出了苏山这种亲力亲为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心中默道一声,“试探么?也就是说,在我们这些人里面,你怀疑有人的状况已经无比糟糕,到了非人的地步了对吧?苏山。” 当一个人在做你认为的没有必要的事情时,那么他一定有其它的用意。 韩胤环顾四周,在场的所有人尽收入眼底。 光从看,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就像刚刚,谁又能凭借眼睛,看出他人身上,自己身上所存在的问题呢? 在苏山一个个的让在场众人感受疼痛,从而对每个人身体异变状态进程进行归类的时候。 其他人那里,短暂的惊诧过后,在此基础上,各自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 例如纪泽言,重新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中,大口咀嚼。 他的表情,变得格外难受,连忙吐掉嘴中的食物。 反倒是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连馋虫儿都在一瞬间被勾起,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呼…”是满足而又惬意的叹息。 纪泽言总算可以理解,为什么徐源和陆游鱼,先前会吐掉送进嘴中的食物。 与此同时,一股挥之不去的荒谬感产生。 明明,在几分钟之前,食物还吃在嘴中,被他吞吃入肚。几分钟过后的现在光是咀嚼,便格外痛苦,更不用说吞咽。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将食物吞咽入肚。 纪泽言的目光向着旁边偏移,只见沈正学着最开始时,苏山那让人心脏都漏跳一拍的行为,夹着一筷子的菜放在嘴边。 肉眼可见的,上面的菜,褪去原先的色彩,成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脸上浮现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们以为苏山几人不正常,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在做着不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先前的不正常,被诡异力量影响,他们下意识的认为正常。 当那个最大的不正常,那个异常的自己被揭破后,一切通通露出本来面目。 韩胤检查完之后,苏山走向李鸣。 又一个。 现在的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他身体异变的进程,会比徐源等人快上一线。 是损耗的阳气之火,追溯到先前在饭堂外的廊道上对家丁展开的试探。 韩胤的身体状况,跟他同处一档,属于第一层,状态比他还差上一点。源于那时候他碰触到的不过是家丁的一条臂膀,而韩胤所针对的是家丁剩下的整个身体。 阳气之火的差异,成了现在身体异变状态的差异。 那么…现在的李鸣,状况应该会是最糟糕的一个。 苏山站在李鸣背后,按照先前对待其他人的方式,一样施为。 果不其然,李鸣身体的异变,已经达到半个脖颈往上还多,比之韩胤更差! 在场的所有人,足以排出一个大概的死期顺序。 李鸣,韩胤,他,从上到下,最先死去。 苏山走向李荔。 男人,女人,他所用的力度都是一致,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一说。 伸手,施加力量,再收回手,凭借对于脖颈的观察,苏山将李荔归于第二梯队中,跟陆游鱼,薛银月两人,同一批次死去。 “好像居住在女厢房的人,身体异变的状态格外的一致?”苏山不由得产生些许联想,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因素造成这一结果的产生。 他们居住在男厢房的这些人,除了他和韩胤,李鸣之外。剩下其它剩下的三个,身体异变的状态也是一致,却又比李荔三人要好上一点。 要是没有对家丁发起的试探,用自身存在的阳气之火去消灭家丁,也许他们居住在男厢房的这一批人,状态应该并无差别。 男厢房,女厢房,总不可能因为男女,产生不同的难度变化。 这其中存在的差异,苏山突然想到,猫叫声惊醒的宁静夜晚。 女厢房则是一夜安眠。 苏山最后来到李晓红身边,这是他最终的目标,最为怀疑的一个人。 原本检查身体异变状况,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任何一个人,对自身动手就能得出结论。他之所以做出如此选择,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不信任! 他怀疑他们这些人里面,早已有人死去。 当其他人一一排除之后,最后剩下的只有李晓红。 第240章 成为真正的…一份子 先前在给其他人进行检测的时候,苏山就有暗暗留意李晓红这边。 经他之手检测过的每一个人,每通过一个,都是在给后面的人无形中制造心理压力。要是心里有鬼,难免会在越来越迫近的情形下,露出一些马脚。 毕竟,再怎么完美的表演,身体的机能反应,总是无法强行控制住,轻易去遮掩。 在医学上,从低到高,疼痛被分为十级。 最为轻微的是被蚊子叮咬时产生的疼痛感,这是第一级。 然而即使是这种最为轻微的疼痛,也会触发人体的本能反应,狠狠的给怎样来上那么一下。更不用说接下去递增的疼痛感,每上一级,人体的正常生理反应也会对应的变得更加的激烈。 如果是像他现在异变了的这部分身体一般,那就感知不到疼痛,自然而然不会有后面的那一部分本能的生理反应。 刚刚在其他人身上放手施为,施加疼痛的同时,苏山也在其中寻找没有这部分本能反应的人。 从纪泽言到李荔,这其中每一个人,感知到疼痛出现的反应各不相同。 或是肌肉绷紧,或是下意识的进行躲闪,都在合理的范畴之内。 最后只剩下了李晓红。 打草惊蛇,如果李晓红是那条蛇,苏山无疑是失败的,李晓红并没有因为他的行动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李晓红没有问题。之前从她身上所发现的种种异常,全是产生的误判。 这种想法,在苏山脑中一掠而过。都到这时候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其他人都还沉浸在知晓自身真实状况产生的复杂情绪中,并不知道刚刚苏山的一系列行动,还有更深层次的试探意味。 苏山伸出手,按在了李晓红的肩膀上。 李晓红没有太大的反应,很平静的配合。 还是从脖颈开始,按照之前他人身上的同一个位置,苏山的双指掐落。 他没有感觉到李晓红的身体因为疼痛产生的本能反应,而且手指离开后,在那掐落的位置,也没有看到泛红的皮肤。 跟李荔,陆游鱼,薛银月三人的状况差不多。 她们这几个人,身体异化的程度,基本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李晓红看了一眼其他人,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在她之前,其他人身上所呈现出的结果,注定她不可能是那个例外。 苏山的手指朝李晓红脖颈的上方移动,再度掐落时,他的眼睛紧盯手指接触的位置。 入眼的一幕,让苏山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直觉之前的种种猜想便要成真。 李晓红的脖颈处的皮肤还是那样的雪白,没有因为手指的掐动,造成血液的淤滞,从而让皮肤泛红。而她的身体,也没有表现出感受到疼痛的反应。 她的身体状况,比陆游鱼三人,还要糟糕得多。 深吸一口气,苏山的心脏本该在这时候怦怦跳动,此刻却平静得很。 早已死去的身体,连带心脏,已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甚至不被限制。面对任何的情况,只会心凉如水。 这回,苏山的双手没有继续在李晓红的脖颈处游移,而是朝上移动。两只手掌,一左一右,从两边脸颊,扶住了李晓红的脑袋。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苏山的动作,沈正看了过来,一脸疑惑。 人的脸庞,由于毛细血管众多,所以紧张,害羞,生气时,常常出现脸红的情况。 同样,如果给脸颊来一巴掌,捏一下,那么也可以非常容易的分辨出来。 苏山捏了李晓红的脸颊一下,微侧开头,目光随之落在李晓红半边白皙的脸颊上。 还是没有。 她的脸颊白白嫩嫩,可见平时护理之多。可也就在之时,这种白皙在苏山的眼中,成了一种死人才会拥有的空洞的白。 霎时间,苏山产生一种冲动。只需要用双手,他那扶住李晓红脑袋的两只手掌猛的发力,向同一个方向拧转。 他的耳边就会响起清脆的脊椎骨骼碎裂声,李晓红的脑袋也会再无支撑,软塌塌的耷拉一旁。 理智占据了上风,让苏山没有做出如此鲁莽的行为。他深知,这样的伤势,对于人来说是致命伤。 可现在的李晓红,还能算人吗? 身体都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身体,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伤势,被轻易的解决掉。 如他现在的身体,用镜子碎片,在手掌切割开一道伤口,不仅感知不到疼痛,没有鲜血流出,还能活动自如。 同理,死去的身体的其它部位,也是一样。 那些能对常人产生影响,致命的伤势,在这一副身体上全都算不上什么。只要不是攻击现在仍然正常的脖颈和头颅,或者说造成断肢类型的伤势,就决然影响不到正常活动。 苏山松开手,没有继续向上试探下去。李晓红身体的异变都已经到了脑袋,用病入膏肓来形容都不过。 极有可能,现在坐在这里的她,都不能够称之为她,应该用它来形容。 这就可以解释,之前李晓红身上存在的那一些问题。 她很可能,不是现在,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它,成为了言家中真正的一员。 是啊,真正的一员。苏山的心中,蓦然有了明悟。 他走回原先的位置上,重新落下,完全没有发现一旁沈正脸上流露出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来,原来是这样子…”更多的线索浮现在苏山的脑中,不断的进行组合,串联。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他们在言家,没有遭遇过多少实质性的危险。 那些禁忌,在工作场所工作时所遭遇的诡异,都属于有迹可寻的类型,只要用心思考,留意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便可以得出正确的应对方式。 包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成为了“它”的李晓红。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危害性,除了话比较少,回答问题时有些答非所问,再没有其它问题。 要是抱有恶意,身为厨娘的它,完全有一百种方式,早早的杀死他们这些人。哪怕用毒不行,厨房的菜刀,那可是便于劈砍的利器。 突然袭击之下,砍断他人的脖子不成问题。 更别说身体异化的现在,体力,力量,早已不受限制。 之所以所有人都还安然无事,完全是因为,言家需要他们“安然无事”。 一点点的侵染,一点点的异化,在工作中,逐渐成为自身身份所属的人物,成为言家真正的一份子。 李晓红,成为了一名厨娘,仅仅只是厨娘,不是其他的,以伤害人为目的的妖魔鬼怪。 这才是真相。 否则所遗忘的记忆,理所应当全部失去才对,不可能还有那些关于工作的记忆留存至今。这也就可以说清楚,为什么即死游戏在分配他们各自身份的同时,还会给予他们各自身份所拥有的工作记忆。 “不,不对。”苏山睁大双眼,他终于发现自己过于武断,所犯下的一个错误! 一开始,他以为脑海中的工作记忆这是即死游戏为了让他们便于扮演,不让言家中的其他人起疑做的准备。 可…要是…这一份所谓的身份相关的工作记忆,根本不是即死游戏给予的呢? 要知道,记忆是会骗人的,尤其是在许多记忆早已遗失的现在! 他怎么能够笃定,拥有的这一份工作记忆,不是他在言家这几天工作中积累下来的? 他们以为是即死游戏让他们做好本职工作,扮演好各自的角色,融入到言家中。 可实际上,这是言家的目的!让他们胜任自己的工作,在不知不觉间死去,异变成为言家真正的一份子,在这里,不知疲倦的按照既定的路线工作,生活下去。 第241章 饱食 和李晓红之间存在的那一层窗户纸,苏山暂时不打算捅破。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现在的李晓红,即便真正成为言家的一份子,一名厨娘,她的主要工作都还是在厨房这边,跟他们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接触。 换成沈正的话,结果反而会恶劣得多。他是家丁,日常的工作中负责监察言家各处他人的工作情况,还会在其他人消极怠工的时候出手制裁。 这点,从那些原来的纸人家丁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换一个人,可没有那么好应付。 纸人家丁畏惧水火,哪怕是他们的身体异变进程临近尾声时,光凭身上的阳气之火,仍旧可以造成伤害,消灭它们。 可关于他们自己,这一批进入游戏中的玩家,真正成为言家的一份子之后,究竟有什么弱点,要用怎样的方法去伤害,消灭,苏山全然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们异变的身体,不像纸人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在面对李晓红这个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危害,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这样子存在的一颗定时炸弹的时候,苏山没有选择主动的去解除,提前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不能。 谁都知道定时炸弹,到了时间就会爆炸。但有一个好消息,在它爆炸之前的时间,都是安全时间。要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进行拆除,等于是自寻死路。 “对了,李荔,你数过的家丁数量是多少。”苏山抬起头来,向李荔询问道。 在更早之前,认定李晓红身上存在问题后,他曾经特意找过李荔一次,要求李荔在那些家丁晚饭聚集之时,趁此机会数过一遍他们的真实数量。这点,对于身为丫鬟的李荔应该不难。 “数量的话,我仔细留意过,应该是二十个。”李荔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二十个?这数目不对啊,之前在饭堂外面,两名家丁消失,怎么着也应该是二十二个,怎么还多消失了两名家丁?”和脑海中的记忆一比对,纪泽言提出异议。 “这数目没有错,因为我又在花园中解决了两名家丁。”在苏山眼中,李荔给出的是十分准确的数字。 “结合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当一名家丁消失后,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进行补充?”沈正的注意力从李晓红身上转移到了现今这条信息上。 他向李荔重复确认一遍, “你可以确认吗?” “我可以确认。”李荔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脸肯定,仿佛生怕别人不相信一般,她继续补充道:“每一名家丁的相貌,身材,都是不一样的,很好区分。而且他们来饭堂进餐时,是在我们还在工作的时间内,所以分为了两个批次。一批在食堂进餐,另一批应该在继续巡逻工作。” “那这样岂不是说,如果我们需要的话,可以主动的制造出一个让所有家丁全部不存在的机会?从而在不受限制,不会受到追击的情况下顺利的离开言家!”徐源两眼放光,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这也就是在徐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晓红一下子扭头,看向了前者。 这点异状,没有逃脱苏山的眼睛。 更准确一点,她不是在徐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投来关注。而是,在这一句话临近尾声之时,才有了反应。 他之所以在明知李晓红彻底非人的情况下,还挑起这个话头,无非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确认李晓红的状况。从她的身上,窥探出一丝,对于言家真正一份子而言的禁忌。 亦即,让这颗定时炸弹提前引爆的关键因素。 很显然,她对于其它的话题,不感兴趣。就连讨论消灭家丁时,都是不闻不问的状态。直到,那四个字—离开言家出现,这才引来了她的注视。 那么,对于厨娘,亦或者他们这些即将成为言家真正一份子的花匠,更夫,书童…而言,所存在的禁忌,便是离开言家。 说,会引来注视。 要是更进一步去做,那么所面对的便不会只有一个还安然坐着的厨娘李晓红。 一提到这个,徐源简直思如泉涌,有说不完的计划:“我们…”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其它的东西。” 他的发言,被苏山强行打断。 话题的转变过于生硬,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只是现在的这副身体,好似不必进食。 不管饿不饿,是不是有食物需要去消化,同样需要消化的还有信息。 再者,不必进食,那也未必。 苏山自己体会过身体的那种空虚感,以及被垂涎欲滴的贪婪情绪影响的理智,这些都是影响。 心理的饥饿,比之生理的饥饿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刚刚吸食过一番香火,借着弥漫饭堂空气中的香气“吃”了一点食物,不过是缓解了一点。现在情绪翻涌间,苏山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咕噜。” 苏山完全控制不住,身体所流露出的本能行动。 自然而然的分泌口水,自然而然的喉结上下移动,渴求那一份可以填补空缺的甜美。 想要重新让理智占据上风,从容的控制身体,现在至少需要填补身体中存在的这股空虚感。 也许是胃,也许是心灵上的空白。 总之,在身体绝大部分已经异化,变成非人的当下,仅靠不完整的脖子,以及对身体发号施令,是控制中枢大脑所在的脑袋,已不足以自主行动。 明知是毒,在还没有毒死自己之前,也得坦然吞吃入肚。 所谓饮鸩止渴,莫过如此。 没有拿起筷子,苏山完全用不着餐具,他索性伸长了脖子,脸正对着桌上距离他最近的一盘菜。 深深吸气,伴随这香气,一同被吸食的还有菜肴本身的滋味。 桌上的那盘菜,靠近苏山这一边盘子边缘的菜,原本的色彩,全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剩余的只有毫无生机的灰。而在之后,更是连盘中凝固成为原本形态的灰,都一点一点的漂浮在空气中,再难以被肉眼看见。 苏山不知道,它们是就这样混杂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跟随着他鼻子吸摄时产生的气流,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唯一知道的是,随着吸食,身体中的存在的空虚被逐渐填补完整,从精神上感受到一股逐渐饱腹之感。 以及,异变程度再次加深的身体。 脖颈上还能够感受到疼痛的位置,又再度缩小了一圈。 这是苏山一边吸食,一边伸手,手指掐着脖颈上的皮肉感知到的情况。 工作,进食,看起来,只要身处言家当中,他们就免不了加深身体的异变进度。 很小的改变,一点一滴积累起来,到了如今,是迫近的生死危机。 肯定还存在加速身体异变进程的因素,否则解释不了为何李晓红会是他们这些人里面,第一个悄无声息中死去的人。 是的,死。 现在李晓红虽然还好好的坐在这里,但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少妇李晓红。 她的人生,她的记忆,全部都被替换,成为了言家希望她成为的模样—一名厨娘。 这样的活,还能称之为活么? 不过现在,不是让苏山探究哲学,以及那背后隐藏加速身体异变进程因素的时候。 身体的控制权,在饱食一顿后回归,苏山又可以不受影响的自如活动。可随之发散的思绪,带来一个可怕的想法,不断在脑海中盘旋呼啸。 那部分异变,坏死的身体,理所应当的不属于他。 那么其背后的主人,还会允许他离开言家吗? 或者说,他的身体,愿意离开吗? 第242章 有意无意 行与不行,还得试试才对。 苏山直起腰来,平静的看向其他人。 填饱身体中存在的那股空虚感之后,对于身体,他重新恢复了百分百的掌控。存在于脑海中的念头,此刻不含杂质,不会生出不必要想法,从而影响思考,让思绪变得滞涩而复杂。 勘破了那层虚假,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相同的一幕。所有人进食,都是靠鼻子进行吸食,嘴巴彻底成为了摆设,不再具有原先的作用。 自己眼中的他人,他人眼中的自己,全是同一模样。自然不会再生出视他人为诡怪的心思,避免任何不该有的情况发生。 虽然身体的异变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断加深,可苏山并不着急。 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急。 身体的异变,是非常缓慢的一个过程。 苏山已经回过味来,想要洗去他们原本的记忆,身体的习惯,多余的情绪,让他们真正成为言家的一份子,这里的一员,必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否则不会足足用了八天的时间,才达到如今的成果。 身边就有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存在,李晓红之所以快他们一步,身体异变得彻底,连个人的意志都被抹去,肯定是在言家工作生活的时候,做出了什么加快异变进程的事情,触碰到了所谓的禁忌。从而,她成为了他们当中,第一个被异化之人,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厨娘。 本来之前苏山还说李晓红做的饭菜比一开始做得可口得多了,完全没有想到,饭菜的可口,是建立在她整个人彻底改变的前提之下。 想想也对,现在的都市人群谁还自己做饭?大都是外卖或者出去吃,最不济可以选择流水线生产的预制菜,热一下就行。 李晓红在前面,他们所遗失的六天记忆中,做的饭菜必然可口不到哪里去。也就是到了第七天,也就是他们认为初进言家的那一天,昨天,她所做出的饭菜都是规规矩矩,可以入口的程度。 直至今天午饭时,李晓红做出的菜突然变得可口了许多。 苏山便可以很直接的得出结论,李晓红彻底异变,真正成为言家中一员的时间,必然是在昨天晚饭时,到今天午饭前这一时间点。 这当中,李晓红做过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苏山看了一眼李晓红,她双眼微闭,一脸沉醉的吸食饭桌上的食物。 不… 他突然想起来,在这中间,李晓红曾经做过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是他让李晓红留意,探查之事。 正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李晓红开始变得古怪起来,许多说辞,都与先前对不上。以至于,苏山认为她在撒谎,开始怀疑起了她。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是撒谎。所说的完全都是事实,基于一名言家厨娘身份出发的事实。 “该死!”在心中暗骂一声,苏山眉眼低垂,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浮现通红的血丝。 任何探查,都有代价。但是经由自身之手,出现这么大的错漏,他还是不能接受。尤其,他还是那个在悬崖上,推了李晓红一把的人。 虽是无意,造成的结果却直观的摆在眼前。 复杂的情绪交织间,苏山呼出一口气。 没有多少时间去后悔,惋惜,他迅速调整心态,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 “那么李晓红身体异变得彻底的时间,还得往前推才行,是昨天晚饭时,但是是那些家丁在吃晚饭的时候。在她探查的过程中,必然发生了意外,导致她身体的异变进程,比之他人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是被家丁发现吗?被发现之后,遭遇围堵,难以避免的和家丁产生接触?从而导致身上的阳气之火快速消耗,加快了身体异变的速度?”在苏山脑中,浮现的想法虽然后面带着一个个问号,是疑问句,在他看来,可能性极大。 因为昨天,是来到言家之后的第七天!根本不是所谓初来的第一天。 他让李晓红有机会进行探查的思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时间以及地点。 七天这个时间段,他们身体的异变程度到了尾声,仅余的阳气之火变得非常微弱。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仍旧可以伤害到家丁,让他们感觉到些许的畏惧。 可这是饭堂啊…两批家丁轮流吃饭,一批有十二个人。当十二名家丁聚集在一起之时,单人有若风中残烛的阳气之火,怎么可能还能保自己安然无恙? 也许在身上的阳气之火熄灭,身体彻底异变前,李晓红还让几名家丁灰飞烟灭,但也无济于事。 她还是死了,所遗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躯壳,以及名为李晓红的言家厨娘。 苏山这才会说,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前者更加关键。 如果是真正初进言家的第一天,身体尚未异变,阳气之火鼎盛之时,十二名家丁的灰飞烟灭,阳气损耗带来的影响大概不过小腿的五分之一。 好在从李晓红这件事情上,苏山不是没有收获。 家丁的重新补充,至少是以几个小时为单位,甚至是天。 可惜当时他没有留意准确的家丁数量,不然现在不会才得到家丁补充的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 诸多念头生灭间,苏山沉思的当下,其他人纷纷就餐完毕。 单论脸色,没谁的脸是好看的。知道身体真实的状态后,没有精神崩溃,已是不错的结果。但要说坦然接受,那就更加不可能。 谁愿意失去自我,留在言家成为这里的一员? 桌上摆放的碗碟,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光,无须再去清洗一番。 在场众人,现在无比接近那些家丁。 “言秀的婚礼还没有完成,我们的身体就变成了这样子,现在怎么办?”李鸣当先开口,打破了场中的沉默。 徐源本想回答,但看见苏山微微摇动示意的头,连忙紧紧闭上嘴巴。 陆游鱼,薛银月同样看到了苏山的小动作,谁都没有在这时候道出他们在路上交流过后获得的重要信息。 “唉…”纪泽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面对这种情况,他完全束手无策,脸上满是无奈和不甘。 沈正没有说话,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想要看看刚刚的猜测是否正确。 至于韩胤,那张和气的圆脸上,永远洋溢的都是那种温和的笑容。连当下的处境,都没有改变其所呈现出的状态。 李荔看看苏山所在的那张桌子,又看看自己面前桌上所剩余的餐具,终于还是站起身,开始收拾起碗筷。 她很想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尽快寻找到逃离之法。但一想到不做,可能死得更快,只能认命般的按照往常继续进行工作。 李荔开始收拾起餐具之后,李晓红同样站起身,走向联通厨房的小门。 目送她进入厨房后,沈正这才压低声音,看向苏山,出声询问道:“这回可以说了吧?李晓红身上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收拾餐具的李荔一个激灵,拿在手中的瓷碟差点摔落在地面,好在她及时抓住。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她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这个李晓红,已经不是正常的李晓红了。”苏山回答得非常言简意赅。 在说话时,他朝厨房投去一眼,没有看到李晓红这才彻底的放下心。 有些话,不好当着李晓红的面说,但她离开后这种限制就没有了。 “什么意思?”纪泽言眉头紧皱,低声追问。 “她的身体异变完全,现在彻底的成为了言家的一名厨娘。换种说法,那就是死了。” 第243章 完整 “死了?” 不只是纪泽言,当苏山这话一出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纷纷身体一震,由衷的感受到死亡迫近的危机。 “怎么会死呢?明明刚刚她还好好的和我们在一起,现在不过是去了厨房,怎么就死了?”李鸣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然而他实际心里很清楚,所谓的好好的不过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 他们这些人看上去不也是好好的?事实呢?事实就是在无人察觉的状况下,大半的身体变得不正常,没有人可以例外。 “那么那些家丁呢?那些家丁也算是活着吗?”苏山没有正面回答李鸣的问题,转而将话题转向那些家丁。 “我们肯定是区别于那些家丁的,只不过这种区别,应该是形态的改变。真正来说,在身体异变彻底之后,我们与那些家丁其实并没有两样,都会失去自我,成为按照既定逻辑行动的程序的一部分。在言家里面,工作,生活,某种程度上实现一种另类的永生。” 苏山想到了即死游戏,于是他的思绪延伸得更远,继续补充道:“到时候,可能还会有下一批的玩家进入到这个游戏当中。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他们面对的会是一个更完整的言家。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在言家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还是顺利逃脱。” “按照你的意思,现在的李晓红,就是未来的我们。如果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身体的异变,迟早会变成和她一个样子对吧?”沈正冷静的问道。 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苏山的动作,心里面早有相关猜测。当真相揭开以后,有了心理准备,对于这个结果变得不再是那么难以接受。 “对的。我们会失去自我,完全以言家为中心,成为现在所拥有的身份本身,日复一日,认真的去做好每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苏山答道。 手中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现在的他关于这一切,在脑海中构织出了一条非常完整的的脉络。 “关于我们在言家的身份,由此所展开的身份范畴以内的工作,其实我有两个猜测。一则,这是即死游戏的陷阱,从一开始,我们就落入网中。扮演好抽取到的身份,认真工作的每一个当下,都在亲手加速自己身体的异变,将自己朝死路上猛推一段距离。” “工作跟我们的身体异变有关?”当苏山一句话说完后,纪泽言适时的插嘴问道。 “是的,有关。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在言家中,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遵循“规矩”,十分谨慎的去探知周围存在的一切,可为什么身体还会不可避免的遭遇异变?”苏山不可避免的想到陆游鱼,李荔,徐源这些人。 自己身上出现问题,在他预料当中。但像陆游鱼,李荔,徐源这几个人,鲜少去做超出工作范围以外的事情,身体的异变程度也与他相差无几,仅仅少上一线,那就离谱了。 这表明,所有人的身体异变,最起码都有同一个因素在影响。 “工作,工作中遭遇到的诡异。到了饭点,进入饭堂吃饭时,闻到的燃香的香气。以及不可避免的和家丁发生接触时,因消灭家丁,产生的阳气损耗。这些,都是加速身体异变的因素。” 没有把话说死,苏山知道肯定还有遗漏的东西存在。 综上所述,全是白天进行时。那么夜晚呢? 夜晚相对的,肯定也有加速他们身体异变的因素存在。不过很可惜,失去了那么多的记忆,光凭度过的一天夜晚,并不足以他从中找到相关的线索。 “难怪,难怪那些家丁,一直都在巡逻,提醒我们好好工作。我还以为是怕我们偷懒,所以来监督,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徐源这时才恍然大悟。 “敌人想让我们做的事情,一定不可以去做。反之,他越不想我们去做的事情,那就越要去做。”陆游鱼总结得非常精辟。 其他人微微点头,结合自己在工作时的遭遇,很容易得出就是如此的结论。不然没有其它的可能,造成现今的身体异变。 “所以要偷懒?不要太认真的工作?”碗碟收拾到一半,李荔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把手上的碗碟重新放回桌子上。 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摸最开始苏山手指掐上的肩胛骨的位置,皮肉扯动之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明明就是这个位置!相同的一个位置,现在的她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异变朝上蔓延了! 完全无需询问,李荔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没用的,效果不能说没有,但也约等于无。”苏山打碎李荔不切实际的幻想,同样的想法他也有过,还进一步的试验过。 “巡逻的家丁,为的就是杜绝这种情况出现。他们走路无声,所以你不盯着门口,难以察觉他们的出现。一旦偷懒被发现,就无法避免与家丁接触,由此阳气之火损耗,身体异变的进程会猛涨一截。” “两相其害取其轻,为了杜绝意外的发生,反而是工作较为安全一点。” “可是不对啊,这才仅仅只是第二天,身体这异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这是根本就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吗?”纪泽言意识到了这里面存在的一个严重的问题。 “真的是第二天吗?”苏山似笑非笑的看向纪泽言。 “你是说…”纪泽言一愣,脸上神色变幻,好不精彩。 沈正则还对之前苏山没有说完的猜测念念不忘,继续追问道: “那第二个猜测是什么?” “二则,那些所谓的身份,根本不是由即死游戏赋予,而是言家给予。言家,在让我们记忆消失的同时,又在里面加入了些许东西,修改了对应认知,还让我们将谬误,当作真理。从而在死路上,一骑绝尘,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正在步步接近死亡。”苏山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竖起,比了个二。 无论哪个猜测,不变的是存在的满溢的恶毒。 “那现在究竟是第几天?”对于事实,纪泽言接受得挺快,立马问道。 “第八天。” “第八天了?难怪,难怪我会获得那么一条枕巾,上面莫名其妙的用血字书写:假的,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忘记?”之前纪泽言对那条带血枕巾还满是疑问,现在和苏山所说的一联系,一切竟然说得通! “是吗?看来你还给自己留下了更多的信息。”苏山一怔,旋即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在之前,纪泽言可从来没提到过有这么一件事。 “我?” “对,我们在各自居住的房间内,发现写有诸多禁忌的纸条,实际上是某一个时间段,当我们发现言家的部分真相后,明白会失去这部分记忆,自己给自己留下来的提醒。”苏山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如纪泽言一样,留下了更多的信息,现在想来,应该也有。 不过其他人不说,他也不知道。 “失去了记忆么?”从刚才开始,韩胤一直都沉默不语,直到此刻他才长舒一口气。 “果不其然,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而在另一边,苏山看了一眼厨房后,发现李晓红没有动静,这才放心的向其他人去完整讲述自己的发现。 将在路上,同徐源,陆游鱼,薛银月三人叙述过的内容,捡重要的再说过一遍。还有最最重要的,薛银月的发现,来自言家小姐—言秀的提醒。 韩胤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忍不住的低声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自语道:“婚礼完成了?那么现在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啊。” 他抬头,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抽离,眼睛变得空洞无比。 第244章 逃离 一名少年,站在墙角,抬起头,仰望被高墙阻隔开的那一角天空。 此刻的男厢房内,空无一人。 少年身材高大,尤其一双修长的手臂,正常的垂落在大腿两侧,可至膝盖。在那一双手掌上,存留有厚厚的老茧。 他长得唇红齿白,独有一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看上去就跟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差不了多少。脸上总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黑白分明的眼眸四处查看周围的环境,从中透出的精光,证明这名少年并不简单。 “果然如我所想,一部分相关的记忆被抹去了。”少年低声自语。 他低头,抬起左手,抽出夹在右臂中的那本大部头。 拿在手中,右手紧跟着抬起,翻开厚重的封面,食指快速的轻触,一页又一页的书页被快速翻动。 翻过的书页,有的是一片空白,有的则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不知记录着什么,四周围投落的光线在接触到上面的文字时,竟显得黯淡了许多。 书页的颜色,不像正常的书籍那般拥有洁白的纸质,反倒呈现出一种显得肮脏的黄褐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存放得太久,原来洁白的书页在时间的作用下变成如今的模样,还是从一开始,用的就是那种质量比较差的纸。 更奇怪的是,明明像少年这样子高速翻动书页时,掀起的气流,总会不可避免的带出脆响声,可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手中这本书,书页跟封面一般,远比普通的书籍要厚上许多。在翻书时,指头落在书页的边角,用力翻动,也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的褶皱。 反倒是少年的食指,翻动时跟书页接触的指头,竟泛起了一层油光。 少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中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突兀的出现了好几行的空白。在后面,又断断续续的有文字浮现,和那些小段的空白混杂在一起,让人看得极为不舒服。 正中的标题,是明晃晃的两个大字—韩胤。 再下面的内容,则是出生日期,血型,身高等一系列的个人数据。之后就是大段的人生经历,具体到韩胤这个人小时候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原因,被狗咬到这种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上学,恋爱,工作,详尽记录每一个人生阶段,笔墨着色抓住其中生活的每一个瞬间。可以说,这些文字,就是韩胤到目前为止的全部人生。 任何人,通过这本书,翻到对应的内容,都可以透过上面的文字,去了解一个真实到完全赤裸的韩胤,不带一点隐藏。 正是这样的人生,却诡异的出现了空白?韩胤怎么可能忽视? 在所有玩家中,他是最先察觉到记忆出现问题的那个人,只因文字不会骗人。 真要具体来说,韩胤发觉这点的时间,没比苏山早太多。 哪怕如他,没有必要时,也不会翻阅手中的这本人皮书。 就算正常取用,都是根据由前到后的顺序取用,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上面所记录的关于自己的人生,会出现空白这种诡异的情况。 还是直到稍早一些时,他在取用出这具皮囊的时候,发现靠前的书页,出现了缺失的情况。而在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过相关的取用记忆,由此进行追索,才发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 所以当苏山在饭堂中,阐述发现时,他才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第八天,确实是第八天!因为他足足失去了七具皮囊,现在手中的人皮书当中的大半内容! 这代表,每一天打更,守夜时,他都要死一次! 一次是一具皮囊,换成其他人,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关于苏山的那两个猜测,韩胤更倾向于这是即死游戏的不安好心。只有即死游戏,才会清楚他的底牌为何,针对性的赋予他打更人的高难度身份。 换成言家中的诡异力量?是,它能修改玩家的认知,抹去记忆,但他手中的人皮书,同样也是诡异物品!那些记录其上,自己人生中出现的空白,正是两种不同的诡异力量相互碰撞后产生的结果。 韩胤的心很疼,每一具皮囊来之不易,想要收集到每一具皮囊背后的相关人生,更是难上加难。他费劲功夫,不过是收集了十八具皮囊而已,其中更是大半残缺,不经用。 不过现在不是什么心疼的时候,只要自己能活下来,那么付出的这些代价全都值得! 当苏山说出薛银月的发现时,他便明白,离开的机会到了。 失去记忆,明显和言秀的婚礼挂钩。 只有让他们失去记忆,他们这一行人才不会想到要去逃离,从而死在这里。 【接下来交给你了,我会暂时沉睡。】 在书页上浮现这么一句话,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所说一样,在后面还附上了韩胤说这样的三个字。 “明白。”韩胤,或者说是少年,脸上漫不经心一敛,认真的自语道。 在他手中的人皮书,突然无风自动,被翻覆的书页一页页的重新合上。 最后连封面都盖上之时,少年拿着这本大部头,张开双臂,舒展了下怠惰的身体。 “这是我的新收获吗?”手举大部头放在眼前,少年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疑惑之色。 没纠结多久,少年拉开裤腰,将手上这本大部头书籍别在小腹前面,用衣服盖住,“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不管了,先走再说。” 少年扭动手腕,脚腕,脖颈,认真的在做准备工作。 面前的这堵高墙,在他这种善于攀爬,翻墙入户的此道好手面前不是什么不可以翻越的天堑。 常人眼中,面对这样的墙壁,往往注意它的高度,忽略了墙面存在的那些浇筑时留下的凹凸不平之处。通常这些位置,都是让手掌,手指进行抓握,双脚蹬踏的攀爬点。 倒是最上方的瓦檐,没有多少的着力点,难度挺大。 少年向后退去十几步,拉开了和高墙的距离,留出了一段蓄力助跑的路程。 他深吸一口气,低俯下身体,在心中默默的倒数,“1,2,3。” 当3字落下,少年的身体窜了出去,在距离墙面还有半米左右的时候,身体高高的跃起。 借助那股上冲的势头,他的手与脚,准确的落在了墙面存在的凹陷处。脚尖朝下一蹬,身体轻盈的朝上窜升一段。 明明是个人,但少年此刻轻盈得像只猴子。 “糟糕!”少年话音未落,右手抓了个空,好在身体维持住了原本的重心,这才没有摔落。 上头的瓦片,难以避免的掉下一块,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声音在此刻空旷的男厢房中,向外回荡得很远。 一瞬间,言家各处原本巡逻的家丁,像是收到了什么感应般,脚步飞快的向着少年所在的男厢房位置赶来。 少年向后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亡魂大冒,骂出了声音,“尼玛。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还带飞檐走壁的?”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些院墙,屋顶,竟是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好在少年心理素质极强,面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时,仍旧牢牢挂在墙上,没有摔落下去。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收起心中的轻视之心,原先草率的临时计划被迅速修改。 少年明白,要离开这里,不冒一点风险不行了。 他的双腿,猛的朝下一蹬,借助这股上冲的势头,双手猛然打落墙头的那些瓦片,在身体即将坠落的时候,抓住了真实存在的墙头。 在他身下,传来瓦片碎得一地稀里哗啦的声音。而他并不停留,面对四米左右的高度,直接跳下,身体在空中迅速调整为应对摔落的专属姿势。 别在少年小腹前的那本大部头,书页缝隙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扯由人皮缝制而成的书页。 人皮被拉扯成为长长的一条,一端夹在大部头的书页中,另一端,则迅速的向墙头的言家落下。 如同角力。 就在人皮绷紧到极限的一瞬间时,不堪重负的发出“啪”的一声,随后一声凄厉惨叫响彻四周,连带半空中飙射散放出团殷红血液。 鲜血洒落,纷纷扬扬。 大半截人皮,在半空中飘扬,缓缓下落,坠向言家的土地。 第245章 统一意见 韩胤的行动,无人知晓。 饭堂这边,当苏山将婚礼可能已经完成的猜测说出来后,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除开提前知道这件事情的徐源,陆游鱼,薛银月外,剩下的其它四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说是惊喜吧,更近似惊吓。 任他们想象力再如何丰富,都想象不到,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安全担忧,忧虑该怎么阻止身体异变的进程,如何去尽快促成言秀的婚礼,好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下一秒,可以离开的消息就这样摆在了眼前。 从地狱到天堂,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让他们的心神都还处在惊的过程中,没有回味到喜这一层面。 “可这要也是一个陷阱怎么办?一个杀死我们的陷阱。”回过神来,李鸣提出异议,脸上没有丝毫喜色。 他不是不愿意听到好消息,只是这好消息未免来得太过蹊跷一些。 再者,几次三番的吃过即死游戏的堑,又怎么会继续犯先前的那些错误?本质上,李鸣是不太相信他们可以就此离开。 “陷阱的可能性不大。”不待苏山开口,若有所思的纪泽言回答了李鸣的疑问。 “按照苏山所说,包括我自己获取到的信息,我们失去记忆的概率非常大。所以极有可能,我们曾经促成了言秀婚礼的进行,在后续的时候却遗忘了。” “没有道理啊,纪老师。如果我们曾经促成了婚礼的举行,除非记忆是在一瞬间消失,不然我们不可能不去选择离开这里。”李鸣下意识的反驳道,并不因为回答问题的是纪泽言,就忽略他言语中存在的漏洞。 “你也说了,选择离开。离开言家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或许我们曾经试图离开但是失败了,所以不得不选择留下,等待机会。结果就在等待机会的过程中,记忆再一次消失了,以至于后来的我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纪泽言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有着固定的频率。 “其实还有另一个证据,能够作为佐证。”沈正参加进了讨论中。 “我们的身体异变速度,相较于两天的这个时间节点,实在是太快了。按照这种速度,进入【送嫁】这个游戏的我们,必须要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探明言家存在的危险,促成言秀婚礼的进行,并找到安全离开的办法,才可以顺利的在第三天结束前,离开这里。” “这怎么可能啊…”李荔愣愣的站在一旁,他的自言自语,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乃至于当下,在有人将话掰开来说的时候,她都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思维速度。更别说两天时间去做这么多的事情了,她连现在手头工作中的禁忌都有搞不清楚的地方哪有空余时间去思索出那么多问题的答案! 沈正没有受到李荔的影响,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苏山所说,失去记忆这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现在并非是我们进入游戏的第二天,而是第八天。八天这个时间,还衍生出另一个问题,【送嫁】这个游戏中的诡异存在想要杀死我们的话,时间,机会,有得是。为什么会对我们采取这种身体慢慢异变,要慢得多的方法?” “是不想吗?还是不行?” “对的,所以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在已经八天的现在。如果是陷阱,它会在开头,中段出现,绝对不会再接近尾声的这么一个时间点,再来这么多此一举的一招。要知道,现在的我们,距离彻底死亡,非常的接近了啊…不论陷阱的概率多么的低,就算是陷阱,我们还有得选择吗?”纪泽言接住了沈正的话头,继续朝下说道。 两个人颇有一唱一和的架势,在解答李鸣疑问的同时,还将现今的局面摊开了说得非常清楚。 进,还有一线生机,退,现在身处厨房的李晓红,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徐源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自己的脖子。 是啊,蝼蚁尚且偷生,狗急尚且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当然,这不是在形容他们是那些蝼蚁啊,狗啊,兔子啊什么的。只是在说动物在危急万分的情况下,都知道奋力一搏,何况他们这些号称万物灵长的人类? 身体异变的速度虽然慢,但按照这种速度进行下去,他们也很难活过明天,也就是第九天。所以说,再不行动,真的就没机会了。 “是啊,我们没得选择。”李鸣的声音变得无力且低沉,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样。 “那么我们这就算统一意见了?”在几人激烈讨论时一直没开口的苏山终于出声问道。 “统一了。”纪泽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嗯。”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 “那我们接下来在入夜,要求我们回到居住屋子的亥时前集合,可能今天晚上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苏山没有半点危言耸听的意思。 饶是他平时考虑事情总喜欢往最糟糕的局面去想,但眼下局面,足够的糟糕,无须再去居安思危。 身体异变,看起来不可逆,无法阻止。现在仍是脖颈位置,还在朝上蔓延。一旦蔓延至脑袋,会有什么影响,谁都说不准。 一晚上的时间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 尤其是在苏山对于夜晚的危险,所知并不多的情况下。 所以,唯有在亥时前,赌上所有的一切,抓住机会离开言家。否则,无论是谁,都要变得跟李晓红一般。 在其他人讨论的时候,苏山一直在观察厨房的动静。里面的李晓红非常正常,在做一名厨娘应该做的事情,对饭堂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正是如此,犹显恐怖。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人生来不同,这没有选择。唯有灵魂,等重。 这是如死亡一般,从一开始就被赋予的平等。 如果失去了自由的灵魂,余留下一具身体,那与死有何差别? 毋宁死。 这是好听些的说法。 实际点的,那就是必须趁现在身体完全异变的人还没有增多,尝试去逃离。 每个人在身体没有完全的时候,都能作为武器,伤害到那些家丁。如果成为了言家当中的一员后,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成为麻烦本身,就连这么一点利好他人的机会都会消失。 最直接,关键的影响因素,是苏山自己本身,他身体的异变情况,属于众人中的第一梯队。除了李晓红之外,未来会是第一批死去的人。 拖得越久,他离开\/幸存的机会越渺茫。 “首先,那些外面巡逻的家丁,必须处理掉。”苏山开始向其他人透露行动计划。 在来到饭堂的路上,包括刚刚,他一直都在脑中构思一个完整计划,到现在已经构思得差不多了。 细节还需要完善,包括有些地方,都还存在风险。但一切不可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想冒险,那就代表一事无成。 “处理掉?你总不可能让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消灭那些家丁吧!那不是死得更快?”李鸣一听就不干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还会对消灭家丁而沾沾自喜。但当知道去消灭家丁后,自身损耗的阳气之火会对身体异变产生影响,他就开始顾虑重重。 “其实还有其它的办法…”苏山正想详细的说出吸引,消灭家丁的办法时,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打断了之后的话。 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的韩胤,原本一只手柱在桌面上,撑着额头,脸朝下,似在一边聆听,一边思考。但他的脑袋,突然一下子失去支撑,向下垂落。 这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开始。在这之后,他的身体,像是皮球漏气了一般,迅速的变的消瘦,干瘪了下去。其中的骨骼,脂肪,肌肉,血液,好似凭空消融,再支撑不了他的身体,只余下身体前后的皮肤在失去这些东西之后紧密的贴连在一起。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整个过程无比短暂,从他的身体出现异样,到被发现,成为一张人皮,不过是短短的十数秒的时间。 这让苏山他们即将展开的逃离计划,在还未开始前,便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246章 坏消息,好消息 “啊!” 李荔猛的发出一声超过声音分贝的尖锐爆鸣声,下一刻她突然回过神来,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向饭堂中和厨房相连的那一个小门。 幸好,李晓红没有从中走出来。 相较于李荔,其他人看见这一幕,虽然害怕,极度的恐惧,好在知道身处的周围环境,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李鸣的身体像是筛糠一样止不住的颤抖,好几次想说些什么,但牙齿不断上下打着颤,让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见证死亡,就在眼前,注意不到的眨眼间发生,而且死亡方式还是如此的诡异。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人皮,垂落在桌面上。身体,以及双腿的部分,则在桌面下,随风上下来回飘动。 其他人的情绪大都一致,现在还能够坐在椅子上,已经是极度镇定的表现了。换成初进即死游戏时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在一声尖叫后四散逃离。 苏山迅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韩胤遗留下的人皮,站起身,没有走过去检查,而是朝后几步,走到和小门平行的位置,向厨房看去。 果不其然,厨房中没有李晓红的身影,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厨房。 之前苏山还以为对方因为彻底成为言家一员的关系,在厨房中认真工作,现在看来并不是,至少不完全对。 或许她之前的确在认真工作,又因为某些原因,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厨房。 苏山转头,看向韩胤人皮的位置,在其他人还没有整理好情绪的时候,沈正已经上手检查起了人皮。 看他那娴熟的动作,苏山打消了过去检查的想法。 说实话,他并不认为韩胤死了。 对方可是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区别只不过变个人,变一副模样而已。 至于现在…对于韩胤的能力,光靠这一张人皮,让苏山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之前所看到的那一个个韩胤,可能都不是韩胤,又或者只有一个真实的韩胤。 不同的人皮,不过是为了伪装,保护自身的一层层保护色。 “李晓红不在厨房了吗?”因沈正正在上手检查人皮的关系,纪泽言的目光一转,注意力落在了苏山身上。 他大概l可以猜到后者行动的动机。 “不在了。”苏山摇摇头,返身走回桌旁。 “那么他未必就是死了。”纪泽言同样想到了韩胤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耐心等待沈正检查结束。 “为什么不可能是死了?”陆游鱼在徐源身旁悄悄的问道。 徐源明白少女脑子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弯来,低声解释道:“看一件事情,不能片面的去看,要把其它相关联的信息放在一起,结合去看。首先,刚刚和我们相处的韩胤,不是一开始我们在列车上遇到的那个韩胤的模样。甚至于,在列车上的那个韩胤的模样之前,他还可能有过非常多的别的样子。” “已知,他遭遇危险时,现有的样子会发生改变,变成陌生人的模样。那么,可以将他手中掌握的力量或者还是道具,看成是替身术一般的东西。在遭遇致命危险时,可以像蝉,或者螃蟹一般,蜕掉身上的“壳”,从而达到替死的目的。所以说,现在死的不是我们眼中的韩胤,并非那个真正的韩胤,死掉的不过是一张皮蜕而已。” “明白了。”陆游鱼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一直闪躲,不敢看向韩胤那张皮所在的方向。 换成正常的身体,她的心脏在这时候应该跳得厉害,可现在平静得很。异变的身体,让她的耐受能力大大增加,连大脑都在一开始的嗡鸣,一片空白过后,恢复了正常。 明明会畏惧,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奇心像是猫的爪子在她的心肝上挠动,痒痒的,促使少女的眼睛总不自觉的向前移动。 尤其是在看到沈正像是在挑选衣服将人皮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查看时,陆游鱼又会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迅速移开视线。但最后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再一次投去关注的目光。 “这皮,经过鞣制,防腐工艺非常不错。”人皮拿在手中,进入工作状态后,沈正没有出现畏惧,恶心等感觉,有的只有对于生命本身的敬畏。 这与他的工作有关,作为主管刑事案件的警探,漫长的工作生涯中,遇见过比这还惨烈的现场多得是。 相比较之下,手中的人皮,更近似于艺术品般,不像是普通的凶案中出现的受害者遗骸,凌乱且血腥。 “开口小且隐秘,代表人皮的制作者十分熟悉人体的生理结构,并且善于解剖。而且他一定还有制作标本的相关经验,只有大量的经验累积,才会懂得怎样去养护这样的一张人皮。” 人皮表面十分光滑,要不是身体异变后,失去了触感,沈正相信他现在手指在接触的时候,指尖会是一种温润的感觉。但眼睛透过不同的角度,可以看见人皮的皮肤上泛着一层油光,可见平时养护到位的程度。 凡是真皮皮具,日常都需要养护,他相信人皮也不例外。 “这上面的衣服和裤子,这些服饰,都由油彩所画,如果不是亲手触摸,光靠看的话,还还真的像真实的衣物。也就是说,在完整剥下人皮,经过鞣制,防腐处理后,制作者本身,或者他的同伙,肯定又很高的美术功底,才可以在上面描绘出彩画。”沈正想象了一下手中这张人皮展开时的样子,还真的就是一件衣服,类似于皮套。 往身上一套,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网络上边,皮套人只是一句戏言。可在即死游戏中,套上一层皮,变成另外一个人并非不可能实现之事。 “从人皮上面,没办法判断韩胤现在的生死。”沈正放下人皮,略微停顿,继续开口说道:“至少以前面发生的事情而言,我们不能够确定韩胤究竟有多少底牌,还有多少张皮。我个人更倾向于韩胤没有死,毕竟现在我们看见的只是一张人皮。” 沈正面无表情,他不知道韩胤怎么弄到这些人皮,总之因为职业的缘故,对于这个人,他没有一点好感。真要调查,也是之后的事情,他还得活下去才有机会去做。 “真是该死啊!”纪泽言面色阴沉,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瞬间吸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要不就是一个人逃了,要不就是死了。现在所有的家丁,估计都被吸引到了一起,现在我们根本没办法去确定,他的行动会不会导致之后我们逃离的难度骤然上升!” 李鸣举双手赞同, 气得牙痒痒,“没错!按照正常情况,不管韩胤是逃跑成功,还是逃跑失败,当有人这么去做了之后,对应的言家肯定会加强戒备,盯着我们,不让我们离开!” “不过也有好消息不是吗?”苏山倒有不一样的看法,至少他现在得出面来安稳人心。 “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在空闲时间段,只要不试图逃离言家,做出相应的举动,就不会吸引家丁。厨房中消失的李晓红,就是证据。” “不管韩胤是逃了,还是死了,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在说明我们现在逃离的正确性。言秀的婚礼,必然早已举行,否则无法说明那些家丁对于我们逃离这件事情会有那样大的反应,连异变成为言家一份子的李晓红都被吸引离开,纵容我们这些人留在饭堂中,除外一个毫无监管的状态。” “虽然这监管有些可笑就是,毕竟不管是谁试图离开时都会被它们察觉。”苏山无所谓的笑了笑,眼中有晦暗的光芒隐藏在眼底深处。 他淡淡开口,声音变得异常冷漠:“若有必要,我们可以用一个人去吸引这些家丁,其他人借此机会逃离。” 第247章 合则利 苏山如此直白的话,在场的人听闻之后,面色变化间,心中难免咯噔一声,纷纷各自暗中留意起来。 其中以李荔更甚,几乎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还剩下的人,纪泽言与李鸣相熟,更别说苏山和他身边的少男少女三人。包括沈正,也与薛银月认识。只有她,在这当中属于独自一人! 要真有如此情况,李荔完全有理由相信,被推出去的肯定是孤立无援的她。 沈正脸上带着些许玩味,抬起刚刚和韩胤遗留下来的人皮产生接触的右手,靠近鼻尖,轻轻嗅了嗅。 没有臭味,有的只有淡淡的油脂香气。 他不知道苏山突然说起这个的原因是为什么,但总不会是为了真正推出一个人去当替死鬼,吸引全部的家丁给其他人制造机会。 真正的阴谋不会诉之于口,还是正大光明的这般去说。毕竟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根本无法保证被推出来的那人会心甘情愿的当一个提线木偶,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反倒是同归于尽,死也要拉一个,多拉一个就是赚这样的情节更有可能发生。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拉一批打一批,在私下里联合,采取哄骗的方式,让一无所知的那个人成为诱饵,以尽可能的减少中途可能发生的意外。 “如果有人以为真的会如此简单的话,那他就错了。”苏山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一点都不在意刚刚的话给其他人心中埋下了多深的刺。 早晚都会有人想到这一层,甚至你都摸不清,现在带着震惊面容下的他人心思,是不是早有此种准备。 人本质都是利己的,这是生物共同的本能。你根本无法保证,在面对危险时他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不管做什么都有可能。 苏山不是那么智浅的人,看似行之有效的办法,实际上没多少效果。从始至终,这都是一条死路,不过是为言家再添一员,给他们这些活人树立新的敌人的愚蠢举措。 “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所有的家丁都会被吸引。其次,就算所有的家丁都被吸引了,因为距离的远近,在时间上,我们把控不了那么精准,可以在所有的家丁都被吸引到一处的时候,掐住机会展开逃离。” 有些话,早点说明白为好。有些不必要的念头,在萌芽阶段就掐灭才是正确的选择。苏山相信,在场的人活过一次游戏后,都不傻,知道怎样去取舍。 对于人性的熟悉程度,让他选择在这时候给其他人打一针预防针。 事实上,李荔现在就处在从地狱,升上天堂的状态中。这种情绪的骤然变化,让她差点一下子控制不住,大口大口喘气。 刚刚她还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嘛,虽然还会有担忧,却已不像一开始那般的恐惧。 而这,不过是在苏山寥寥数语中产生的变化。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现在面临的状况是,一旦试图逃离,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得面对至少两名的家丁。已知阳气之火在与家丁接触时会损耗,在面对单独的家丁时是如此,要是面对更多家丁数量时,损耗得只会越多,越快。”苏山不是危言耸听,从前夜透过窗户缝隙中窥见徐源屋外的情况,再到后来明了家丁本质后,他已经把握到与家丁对抗时的一些必要举措。 “家丁聚拢一起时,驱使它们活动的诡异力量处于聚合的状态,这个状态下的家丁,对于火,阳气之火的畏惧程度都会降低。这点,其实从我们记忆中,初进言家时那一幕可以得到验证。那时候的家丁,可是针对我们每个人进行过搜身,结果并没出现灰飞烟灭的状况。” “明明都是家丁,为什么会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必然是因为两者之间,存在根本性的不同。进入言家时在大门前接受搜身检查时,那时候有大量的家丁聚集。在饭堂之外,被我们消灭的家丁只有伶仃两个。数量,是数量的不同,导致相反的结果产生。” 纪泽言沈正等人,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点头。 他们也很奇怪这点,套用苏山的话后,正好可以解释清楚。 “不过你之前提到过,言家中的诡异存在对于记忆的影响,有没有可能那段记忆其实是属于言家制造出来的记忆?”不是纪泽言喜欢找茬,实在是性命攸关,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至少它轻易动摇不了我们对于即死游戏的认知,连相对应的记忆都影响不了。否则的话,其实我们最先被影响,抹除的记忆应该是最久远的那部分记忆,而非最近。”对这点苏山同样有自己的看法。 既然可以抹除记忆,它为什么不采取简单干脆的办法?让他们忘记为何而来,因何而在?从源头上,断绝他们这些玩家离开的念头,自然而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还要离开这么一说。 那答案就简单得多了,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被纪泽言的提问打断了一下,不过不要紧,苏山仍能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同样,为了避免遭遇类似的情况,我们也需要抱团。这就像是一点火星,单独存在的时候是火星但是当更多的火星聚集起来的时候,便会成为火苗,甚至是火焰,从而起到和家丁抗衡的结果。” 话虽如此,苏山清楚明白一个现实。那就是如今的他们,即便抱团,能起到的作用不会太大。 如果是从一开始就明白这点,家丁面对他们,肯定是退避三舍的状态。 至于现在?当每个人身体异变到尾声之时,所残余的阳气之火,哪怕是聚集在一起,顶多就是火苗,有限度的保护自己。不太可能成为火焰,只要谁敢于靠近,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灼烧殆尽。 沈正捋了一遍苏山的逻辑后,发现无懈可击,赞同道:“有道理。” “其实我们抱团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在已知我们损耗阳气之火会加速身体异变的状况下,可以有意识的去控制每个人阳气之火的消耗,避免谁因为阳气之火消失,从而彻底异变成为言家中的一员。”徐源看出了苏山的另外一重用意。 现在可不是顾惜每个人阳气多寡的时候,只有将力量整合在一起,才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再去斤斤计较的话,当有人完全异变,那等于又少了一名队友,多了一个敌人。 “分担伤害吗?”连平时鲜少接触游戏的陆游鱼,都找到一个贴切的词语用来形容这种行为。 “对。”想说的话有人帮忙说出了口,苏山自然不需要再去重复一遍。 既然聚集在一起,有这么多利好点,又何必分开? 苏山选择先去挑破有人心中可能存在的小心思,就是避免意外的发生。 所有人现在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至少在制造逃离机会这点上,诉求相同。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内讧,导致分崩离析,不会是苏山想要看见的一幕。 即使有人真的蠢到还有其它心思,想要利用其他人,选择蛮干,这不是苏山所能控制的。他能够做的到的,就是团结大多数,用众人的力量去求得一线生机。 既然话都说得这么透了,接下去苏山自然不会再有所顾虑,开始向众人道出最为详尽的计划。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利用冥币,人为的制造出一个家丁完全消失的环境,本来李晓红没事的话,厨房外面的水井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只能将地点转移到花园…” 第248章 连锁反应 在韩胤离开后,重新变成空无一人的男厢房区域,多出了许多人。 屋顶上,墙头上,那些身影站立在上头,面向韩胤攀爬逃离的高墙,一动不动。 从这些身影穿着的衣服,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出来,他们是原本身在言家各处的家丁。 在韩胤将逃离的行动贯彻到实处时,它们第一时间察觉,并向着这个方向赶来。与平常脚踏实地的在地面上巡逻不同,那时它们展现出的是出乎意料的敏捷,乃至于,攀上墙头,高墙与高墙之间,一个个屋顶上轻巧的跳跃,奔行。 然而,仓促之下,即便它们的行动再如何快速,也快不过早有预谋的韩胤。 当韩胤的身影消失在言家当中时,所有朝这方向赶来的家丁,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突然静止不动。 直到片刻后,它们才重新落回地面,不再向着韩胤消失的位置赶来,反而分散开,两两一组,占据了言家每一条廊道。向苏山一行人现在聚集的饭堂区域,开始了新一轮,更加密集的巡逻。 这其中同样包括了李晓红,在她眼中多出了几分灵动的亮光,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脚步不停,只是变换了方向,匆忙向饭堂赶去。 不久后,男厢房区域,出现了新的人影。 殷管家缓缓踱着步子,踏入此地。 明明刚刚不在现场,未曾看见发生的一切,他却像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一般,绕过了中间的几座屋子,走到了后面被遮蔽的墙角。 殷管家停下脚步,那张老年斑与皱纹相互交错的脸庞,此刻上面的每一寸纹络,变得越加深刻。 他的鼻子轻轻抽了抽,空气中存在的淡淡血腥味,仍未散去,缠绕在鼻尖,十分鲜活。 殷管家微仰起脑袋,黑色圆框眼镜下的浑浊眼睛,此刻直射出骇人的目光。 他的视线,跟随墙上所遗留的印记,一点点朝下移动最终停滞,久久未曾移开。 从墙头向下,一整片墙壁,到地面,存在斑斑血点。因为刚留下不久,所以血点还未彻底凝固,表面还遗留些许湿润。 墙角的位置,更多的血液遗留,浸湿了一大片的地面。 浸泡在血液中的是一张撕裂的人皮,人皮表面,细细的毛孔中渗出薄薄的一层血色,凝结出了大滴晶莹,赤红的血珠在上面滚动。 十分凄惨的一幕,面对的这样的场景,殷管家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变得越发阴沉。 他弯下腰,伸出了手。 原先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此刻显露后,戴着的纯黑色皮质手套,格外的显眼。 一左一右,殷管家的双手各自提溜住了人皮的两端,然后直起腰来,将人皮朝前一甩。 “啪。” 他跟抖衣服似的,把人皮一抖,所掀动的猛烈劲风与人皮一碰撞,便发出了如此响声。 连带本来人皮上的血珠,都在这一抖之下,脱离了人皮表面,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后方的墙壁之上。 跟雨点一般,在墙上绽放开来,留下或大或小的红色斑点。更有甚者,血珠便一次垂落,拉扯出了一条向下的红色线条。 此刻,韩胤遗留下的人皮,在殷管家眼中显露出最完整的模样。 大体完好,只是皮肤,仍能看出一个人的大致轮廓。手,脚,身体的皮肤,一体相连,十分完整。 从人皮的细节上,殷管家可以感受到制作者的用心程度,如此细腻,人皮的制成跟艺术品差不了多少,达到足以收藏的地步。 有些人喜欢打猎,往往会将猎物的皮剥离,经过硝制,防腐处理后,当成战利品一样收藏。从狐狸皮,到狼皮,熊皮,乃至于虎皮,屡见不鲜,珍稀程度与猎取难度呈正比。 人皮,当然也不例外。 类似的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例如有些游牧民族,会取下战败对手的头颅,制成酒器,溺器。 人可以将动物视为猎物,同理,人与人,也是猎手与猎物一般的关系。 有些是心理上的征服,有些是生理上的征服,例如他现在手中拿着的人皮。 以皮为衣,殷管家之前的猜测得到印证,这人皮,不是画皮一脉的手笔。 唯一破坏这一份美感的是那一份撕裂,完整的人皮上面出现了重要的残缺。 不见头! 由脸皮,头皮组成的脑袋皮肤,突兀的消失了,空空荡荡。 唯有那一份鲜血淋漓,还遗留在人皮上面。撕扯断裂的皮肤周围,不规则的残缺加上裸露的皮肤组织,最为直观的显露出残酷的氛围。 “呵呵。”殷管家干干的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他又抑制不住的放声大笑,剧烈起伏的胸膛,真让人害怕他突然背过气去,活生生笑死。 殷管家松开手,手中的人皮径直落地,跌落尘埃。 下一刻,抬起的脚,没有丝毫犹豫的践踏在上面,白底黑面的布鞋在上面用力碾动着。 每一下,脚所踩的人皮位置,都在与地面发生摩擦,皮肤组织撕裂得更加厉害。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流露出的只有彻头彻尾的愤怒。 明明此刻还在笑,还是大笑,但殷管家的表情,眼睛,没有一丝笑的意思。 笑声渐渐的低了下去,殷管家收回了脚,原先白底黑面的布鞋,此刻的鞋底已被染红。 “好。”他赞叹了一声。 “先不说你能不能逃掉,但也提醒了我,现在的手段并不保险。要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那还真会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呵呵。”殷管家轻笑。 他虽然在自言自语,但也是在交谈,跟韩胤所遗留的这张人皮对话。 “你能觉悟,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能。原本这一切,都应该在无病无痛中结束的,可惜了。”感叹一声,殷管家也不知道在为谁感到遗憾。 他重新弯下腰去,捡起人皮。 既然有现成的材料,那可不能浪费。 殷管家拿着这张人皮,不紧不慢的走出男厢房区域,显得一点都不着急。 此时此刻,那些分散在言家各处廊道上的家丁,就没有殷管家身上的悠闲。 原先的它们,巡逻时也有固定不变的移动速度,但是此刻它们行走的速度变得快上了许多。许多家丁在走着,走着的时候,甚至还会突然莫名其妙的突然离地悬空十几公分,朝前飘上一段。 正常情况下,它们与人一般,哪怕本质不是人,都还遵循冥冥中的规则或者指令。可现在,韩胤逃离的举动,就像平静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了重重波澜,导致现在的家丁连装都不装。 现在哪还是巡逻?明明是在刻意搜寻着什么。 当大半的家丁汇聚在饭堂之外的时候,面对空无一人的饭堂,这些家丁竟是毫不迟疑,成群结队的向着其它的区域展开搜寻。它们所走的道路,虽然因为位置的关系,与来时有所重叠,但实际上,它们却有所选择,将搜寻的重点放在了那些来到饭堂时不曾路过的廊道中。 四散的家丁中,有人突兀的停下脚步,站在饭堂外,没有如家丁一般离开。 李晓红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淡淡的疑惑。 她的脑子,转动得并不快,眼睛仍在一寸寸的审视现在空无一人的饭堂。 “香的味道…怎么…没有了?”李晓红发自内心的感觉到奇怪。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与其说没有,倒不如说空气中的香气变得很淡,还有移动的轨迹。 是…风? 李晓红的脖子跟随着香气的轨迹缓缓的扭动,然后她猛然睁开眼睛,遥遥看向远方的一处。 第249章 香气之后 徐源手中拿着的三炷香,燃烧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最上方,燃烧剩下的香灰,没有立刻掉落,反倒是形成了一层保护壳,包裹住了中间的那点火星,大大减缓了香燃烧的速度。 实际起到的效果非常有限,只因现在的少年,不是静止不动的状态。他小跑向前,持香的右手再怎么都没有办法保持稳定,加上移动时产生气流和迎面的风交汇,凝结成为外壳的香灰保持没多久,便从香上掉落,散落在四周围的空气中。 余下香上的一点火星,最初黯淡的燃烧着,但当外层形成保护壳的香灰散落后,被风一吹,随即变得越加明亮,燃烧得也更快。 以现今这短短的一截,香很快就会燃烧殆尽。 徐源不知道苏山让他在离开的时候带上厨房这一小截快要燃尽的香的原因是什么。但他知道,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缘由存在。 苏山没有解释,那是因为时间不够,从他们现在一行人小跑的状态可以明显的那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所以哪怕那颗好奇心再如何旺盛,他都没有多问。 大抵这就是少年人的行动力,什么事情都是先做了再说,其它的东西之后再去考虑。 因为紧跟前方其他人奔跑的脚步,徐源没有回头的机会,自然看不到身后存在的一幕。 答案就在他的身后,那所踏足,刚刚经过每一个瞬间。 三炷香燃烧,上升的烟气,被迎面的风拖带着向后,混杂融合,留下了一道人眼难以窥见,长长的移动轨迹。 仿若是指引,从饭堂开始,到经过的每一条廊道,烟气成为穿梭其中不被阻断的线条,清晰的标注出了一行人移动的路线。 现在这条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缩短。 原来寻找他们踪迹的家丁,几乎不用去看,于空气中寻找那一条香气遗留下的轨迹。 凭借本能的指引,潜移默化间,家丁被聚集在一起。 鼻子每一下贪婪的吸取,都有香气进入它们的身体,令其心旷神怡。 明明家丁们的身体当中,就没有心这种概念。可每一下闻嗅到香气,类似的感受变得越加的深刻,令它们在冥冥中,拥有类似于人的体验。 可能是越缺失什么,就越渴求什么,对于空气中存在的香燃烧之后剩下的香气,家丁们贪婪的进行追寻。就连原本根植在它们模糊意识中的目标,都在悄然之间发生不可避免的偏移。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家丁,歪打正着,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追寻苏山一行人遗留下的痕迹。并且,连移动速度,都变得越来越快。 而这不过是空气中消散的香气带来的作用。 毕竟香燃烧留下的香气非常有限,跑得慢了,距离近的一部分香气便会被其他的家丁嗅吸进身体之中,彻底消失。所以想要吸摄到香气,得到那一份满足,它们就得比其它的同伴更快,再快一点,才可以从中脱颖而出。 苏山带着纪泽言一行人快速接近内宅门前,当两名仆妇出现在眼中的时候,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用以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这条路线,是距离花园最近的路线,即便知道中途可能存在拦路虎,苏山依旧没有改变选择。 两名仆妇,很好解决。 反倒是预想中因韩胤的离开,可能产生的最糟糕的情况,要是绕远路,不可预知的变化,耗费的时间也就越多。相比较之下,倒不如付出些代价,用自身的异变进程,换取时间以及空间上的优势。 当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苏山早已有所觉悟。 在他身后,足足还有七个人。 每个人分担一点,足以应对路上遭遇的危险? “如果那两名仆妇拦路的话,不要犹豫,第一时间消灭它们。”奔跑中,苏山提醒了身旁的沈正一句。 “明白。”与苏山并驾齐驱的沈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 他们一点一点接近,缩短了与两名仆妇之间存在的距离之后,见明明众人的脚步声如此清晰,引不来仆妇的半点关注。苏山松一口气之余,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 都到这个时候了,两名仆妇究竟是对一切一无所知?还是内宅中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它们寸步不离的去守护? 很显然是后者,之前从厨房中消失的李晓红,正好和饭堂中韩胤褪去伪装剩下一张人皮的时间碰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是巧合,足以证明,当有人将逃离的想法化为真正的行动时,言家的这些家丁仆役都能够感知得到,针对赶去阻止。 可惜,他们早没有机会,去探知内宅中存在的秘密。只能按照原有的计划,进行下去。 既然两名仆妇不阻止,苏山自然不会在去节外生枝。他的脚步没有变化,带着身边的众人,从内宅门前快步跑过,在极短的时间将其甩在身后。 距离最终目的地—花园已经极近。 哪怕转过拐角,在他们前行道路前面,都没有遇到哪怕一个家丁。 这样的遭遇,让苏山越来越笃定心中的那个猜测。 由于韩胤的逃离,原先处在言家左半区各处的家丁,全都被吸引,向着韩胤选择离开的位置聚集。 身体在奔跑中,一点没有影响苏山转动的大脑,扑腾的热气从口鼻中发散。 判断家丁的位置其实非常简单,来自于日常的对于一些小细节的观察。 这也是苏山为什么在带领一众人等离开饭堂前,刻意让徐源带上插立在厨房灶台上的三炷香的主要原因。 言家中的这些家丁,进食时间比他们要早上一段,分别在不同的时间段。估计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让他们这些还未成为言家中“真正”一员的外来者,发现家丁身上的端倪。 每一次用餐时间,赶来饭堂的路上,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遇到过从饭堂离开的家丁。也就是说,早在他们前往饭堂前,家丁们就已用餐完毕,远离了饭堂。 之所以说是远离,那是因为苏山在进餐时,进餐后,挺长的一段时间,在饭堂周围都没有遇到过巡逻的家丁。这点从记忆当中,那一次刻意制造出来,试探并成功消灭了两名家丁的过程中可以分析得到。 要是其它家丁就在周遭,那么它们绝不可能在之后那么长的时间才赶到现场。 经过反推,苏山得出在他们进餐时,家丁处于言家左半边区域的结论。 至于为什么是左半区?之前苏山还没有头绪,但当他勘破那层笼罩眼前的认知迷障,在饭堂外面闻嗅到让他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去渴求的香气时,答案摆在眼前。 是香。 以香为食。 香燃烧时散发的香气,他这个身体尚未异变完全,还存有理智的人,尚且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那些遵循规则而存在,没有理智,不会思考的家丁? 它们受限于本能,只会被香所吸引。 由此,足够解释为什么当他们在饭堂用餐时,基本不见家丁在临近区域巡逻。 一旦家丁在周围,当它们来到饭堂之时,便再也隐藏不了它们的本质。 包括现在,从前往花园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名家丁。凭借这点,苏山可以大致判断出韩胤逃离的区域。 左半区靠近大门周围的区域,只有这个位置,相对远离花园。造成他即使让徐源带上三炷香,成为黑暗中行走的灯泡,想让家丁追寻而至,它们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及时赶来。 第250章 需要笔仙回答的问题 短短的一节香,插立在花园的地面上,面对花园门口的廊道。 不时还有青烟袅袅升起,香的燃烧快到尽头,彻底熄灭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原本手持这炷香的徐源,在香离手后,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去,此刻正和陆游鱼几个人一起在花园各处收集那些地上的枯黄落叶。 “在花园中不用担心发生意外,该有的危险虽然还存在,不过现在对于我们不会产生任何威胁。”苏山的声音遥遥传来,回荡在干活的几个人耳朵里面。 “那些手真的不会从地底下伸出来抓我们吗?”徐源大声反问。 话说出口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之处。 徐源曾在书房窗后真切的看见过花园地底突然探出一只手掌抓住苏山脚踝的一幕,记忆十分深刻,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提心吊胆。 可这担心,没有必要,要是在早些时候,同样的这个问题还有问出口的需求。 现在? 现在他正脚踏实地,和花园的土地亲密接触着,还走出了好一段路。地下要真的有手探出来的话,不至于到现在都不动手。 “不会。”苏山没有朝徐源投去多余的视线,斩钉截铁的答道。 “现在我们的身体已经死去,在一定程度算得上它们的同类,所以不必担心会遭遇到花园地底埋藏的那些尸体的攻击。” 其他人早已经在捡拾树叶,真该担心不至于到这个时候再来担心。 不过苏山进行刻意的解释还是非常有必要,当意识到真的不会发生危险后,负责捡拾落叶的几个人注意力高度集中,捡拾落叶的速度提升了好大一截。 看向身旁的沈正,苏山刻意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之前徐源跟我说过你救他时的经过,关于那支笔的存在,在我知道后,我让徐源刻意的隐去了这一部分的内容,没有透露给其他人。” 虽说遗失了整整六天的记忆,包括一些基础的认知都被篡改,乃至于遮蔽。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实实在在的存在,并非虚妄,最多不过是记忆出现错乱,镶嵌在错误的时间段。 沈正在救徐源时使用的道具,是可循环使用的这一类型,属于压箱底的底牌。投桃报李,既然沈正愿意掀开底牌去救徐源,苏山自然不可能随意的向其他人透露沈正所拥有的道具信息。 沈正眼睛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不语。 苏山并不在意沈正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继续朝下,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说:“现在有个问题,需要你去询问那支笔,答案可以作为我们之后行动的支撑。我知道使用道具肯定有代价,可能还与问题本身难度有关,所以这个问题没有到你无法承受的地步。” 那支粉色兔子自动圆珠笔,包括沈正在使用圆珠笔所念叨的言语,经过徐源的转述,苏山大概能够判断出来其大概的作用范围。 笔,笔仙。很多人喜欢玩这个禁忌游戏的原因,是寄希望于笔仙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究竟这世上有没有存在笔仙?它回答的问题又是否属实?现实世界中一切存疑。但在这里,只于想象中存在的灵异事物,拥有真正的诡异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达成使用者的所想所愿。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沈正淡淡的问了一句。 询问的同时,他心里其实早做了决定,右手揣在裤兜中,摸到了那支寄宿笔仙的少女心粉色兔子自动圆珠笔笔身。 “很重要。”苏山肯定点头。 现在徐源等人正在做的事情,牵扯到他对于言家本质的一个认知,属于猜测。 由于是猜测,没有准确的答案,所以他才需要沈正手中掌握的灵异道具来给他一个答案。 现在虽然还没有一个答案,但是时间紧迫,苏山这才让徐源等人先捡拾起之后要用的落叶。要是等得到答案后再去行动,所能使用的时间将被压缩到极限,再想从容的完成布置估计够呛。 “这样么?”沈正深吸一口气,没有再问,抓着粉色兔子自动圆珠笔的右手从裤兜中伸出。 由于其他人都在忙,他们两人更是背对的状态,所以无人察觉到沈正手中这支圆珠笔的存在。 苏山附耳过去,在沈正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那个需要依靠笔仙去解答的问题。 说实话,依靠诡异存在,灵异力量,苏山心中始终存有一种淡淡的不信任感。但在这个即死游戏中,单凭人本身的能力去应付周遭的一切,连苏山都感到力不从心,捉襟见肘。 唯有以诡异对诡异,以灵异对灵异,才能死中求活。 要是按照正常的剧本,在现在时间高度紧缺的当下,他根本没有去确认另外一个猜测,从言家逃离的另一条路的机会。可有了沈正,有了他手中的那支充满少女心,却寄宿有诡异笔仙的粉色兔子自动圆珠笔之后,他便多了一个机会,另一种可能! 说完简短的一句话后,苏山直起腰,双手伸进裤兜中,手指捻住冥币的一角,一张一张的数着冥币的数量。 最后的确认而已,虽然之前已经数过好几遍,但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得杜绝任何一个意外发生,哪怕再小的可能。 沈正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刚刚从苏山手中说出的每一个字,现在还在他的耳边盘旋不去,像是魔音一般。他知道这个时间节点上,苏山不可能问出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来。 可这个问题,怎么说呢?着实不可思议,是非常大胆的猜测。 到现在,沈正总算知道苏山为什么要让其他人收集花园空地上存在的落叶了。 他猜错了目的,前面的方向没错。 可这怎么可能? 沈正本能的觉得离谱。 诡异的是,过一遍脑子,细想之下,他突兀的生出怎么会不可能的念头出来。 单这个问题本身,就让沈正感到矛盾。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个问题,需要笔仙来回答。 之前苏山肯定试图探究过答案,但是没一个准确的结果,或者结果不如他所想。这才会不死心,将希望寄托在笔仙上面。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沈正淡淡一笑,没有多问一句,更加没有犹疑。 跟苏山等人选择抱团的理由有很多,当抱团之后,包括停留在花园中的现在,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一条路走到黑,要不就是死,要不就是活。 正像苏山之前在饭堂中提醒过的,抱团之后,遭遇家丁的围追堵截也不怕。可以依据每个人身体的异变程度,充分的利用,保证每个人在与家丁对抗,阳气之火产生损耗后,还有其他人可以替补上去。 要是一个人,几个人,坚持的时间不可能更多,很快会被淹没。 至于分散逃离,在韩胤连一句提醒都没留下,选择抛下其他人逃离的现在,基本不可能实现。 沈正再度深吸一口气,脑中一片清明。 他抬起右手,大拇指按下自动圆珠笔顶端的笔帽,咔哒一声过后,锋利笔尖弹出,正对脖颈。 嘴角轻轻抽搐,连眼皮都在这一刻,控制不住的跳动。而这,不过是沈正想到笔尖刺入身体当中后产生的疼痛,身体本能抗拒时的反应罢了。 那种疼,让他这一个铁血硬汉都有些吃受不起。 下一刻,自动圆珠笔的笔尖狠狠刺入脖颈中。 笔尖是那样的冰冷,刺进温热的血肉中,瞬间沈正的脖颈应激的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有鲜血从伤口位置喷溅而出,还未彻底的散放,已经牢牢的被自动圆珠笔吸引,一下子吸附在了笔身。 淡淡的红光透过笔身浮现,那一层妖异的血色洒落在沈正的脖颈肌肤之上,仿若染上大片淋漓的鲜血。 可现在沈正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他咬牙,忍受着那一股剧烈的疼痛,低声问出了那个问题。 第251章 棺材 言家正厅的门大开,坐落在前院,正对的影壁阻挡了任何想要便内窥探的目光。 实际上从左右仍旧可以窥见正厅入门一角,但是想要看得更多时,除非是绕过影壁,走进正厅中,否则没办法看清其内环境。只因正厅是如此的幽深,从大开的门外透射进去的光线,只到达了门后几寸之地,再不得寸进。好似最深处有浓厚的黑暗,正张大嘴巴,贪婪的吞噬任何冒进的光亮。 左侧连接廊道,通往男厢房的拱门中,殷管家的身影从内走出,手上拿着那张缺失了头颅皮肤的人皮。 他走得不急不缓,保持着不变的速度频率。 明明在浑浊的眼中,呈现出花园的一幕,正在忙碌的几个人,可殷管家丝毫不着急。他并不意外这一幕的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当中。 既然亲眼所见,自然无动于衷。 不过… 走动间的殷管家身体一顿,耳朵动了动。 他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一刻,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被发觉了,他竟是在其中两个人正在交谈的时候,没有听到具体交谈的内容。 其中一个是叫苏山…是叫苏山是吧?殷管家回忆起当初卖身契上的姓名,一下子确定,心绪难免浮动。 在这一群人当中,无疑这个叫苏山的花匠最不安分,麻烦得很。前面许多事情,都是由他搞出来的,包括一些隐秘的信息都被探知清楚。 终究只是小小的意外而已,不管苏山是人才还是绝境逼迫下激发的潜力,从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既定的命运已无法扭转。再多的挣扎,不过是给他短暂而枯燥的往后余生,增添些解乏的乐子。 殷管家脸上浮现些许的笑容,岁月的痕迹堆砌成的皱纹越发显得深刻。 之所以愿意容忍,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人身为财产,还因为他们本身就极为难得,何况其中还有人才,表现出非凡的能力?这些,都是财产增值的表现啊。 作为替主人家管理资产的管家,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的呢?就算是一点磕磕碰碰,他也会伤心的。 转瞬间殷管家的脚步频率恢复正常,他笔直的走向正厅,在跨过门槛时,一股阴冷瞬间蔓延至全身。像有什么滑腻的触手,在身上抚摸,吸取他的身体自外界带来的热量。 但他没有停顿,笔直的踏入正厅中。 甫一进入,所有的光源落在身后,前方阴暗昏沉的正厅中央,一排排太师椅左右对称,依次排开。 正厅两侧,存在大量用来采光,通风的窗户。即便此时未开,但也该有光线透进来,驱散厅中的黑暗,可是没有。 所有的光线,局限在窗户一层,再更进来时,一下子消失,与阴暗融为一体。 窗上,贴着红纸裁剪成的喜字,是常见的婚礼时用来布置,装饰用的剪纸。 空旷寂静的大厅中,上方布置有许多红色的缎带,还有大红色,用布编织成的红花,粘贴在四周围的墙壁上头。 那些坐落在太师椅中间的小茶桌,放着精美的瓷碟,里面摆放红色糖纸外衣的喜糖,用来给到场观礼的宾客以甜蜜的滋味。 可瓷碟中满满当当的糖果,明显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地板上,红色的玫瑰花花瓣散落一地,从门口,铺设了一条花瓣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正厅中央。每一瓣玫瑰花花瓣都还鲜艳欲滴,摘下来的时间并不久,至少时间就在这几天。 奇怪的是,满地的花瓣上,只遗留了一个人从上面走过的痕迹,依稀能够辨认出的脚印。这点,从右面,那些被压成薄薄一层的玫瑰花花瓣上可以看到,尤其是在将其与周围存在的花瓣进行对比这种感受会更加的明显。 若是不久前举行过一场婚礼的话,一对新人从上面走过,怎么都不可能留下这样伶仃的行进轨迹。 可要是没有举行过婚礼,玫瑰花花瓣怎么都不该在这时候洒,更加不可能在上面留下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因为于这样的森严的高门大户而言,首重规矩,在布置的时候,不会有人敢于在细节上出现一点错漏。 可惜苏山不在这里,可能他曾经看见过,然后忘了。又可能,时间不对,他来过,可那时候没有这一幕。还有可能,他从始至终,都无从得知正厅中的布置,否则的话,几乎不用思考,便能够从眼中所捕捉到的一幕幕场景找到那些存在的矛盾之处。 正厅中的装饰,明显要制造出喜气洋洋的婚礼氛围,可在这阴暗的环境中,一点喜气的氛围都没有,反倒显得阴气森森。 殷管家站在入门的位置不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之中弥漫一股奇怪的味道,是大量花香,和臭味混杂在一起产生的复杂气味。 香气极淡?不,准确点来说,花香的味道多,可依旧没办法将那股弥漫的臭味压制下去,以至于会让人觉得香气少而寡淡。 那是一种令人反感的臭味,能从生理上给人带来不适感。可闻到这股味道,殷管家不仅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不适,反倒是原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那张老脸上,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颜。 加上脸上原本存在的皱纹团成了一团,于是他这一笑,便如一朵菊花般。 “少爷。”殷管家低低的呼唤了一声,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之处,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该展露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情绪,殷管家连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 顺着他的视线,只见两排太师椅对着的正厅中央,本该空旷的位置,摆放着一口异常大的红色棺材。 棺材正中,上面刻有一个囍字,由漆料加上金粉,涂成金色,闪闪发亮。 上方的棺材盖紧紧的合上,由外面,并不能够知道究竟有没有人躺在里面。但是从空气中存在着浓厚到异常的香气都掩盖不了的臭味中可以判断,里面必然有一具尸体。 只有尸臭味,才能在棺材毫无缝隙,连棺材盖都紧密闭合的状态中,从四角边缘缝隙处仅仅钻出一点点气味,便给嗅闻到这股味道的人带来生理不适感。 殷管家弯下腰去,对棺材深深的一揖,腰背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到极限也似。 数秒过后,他直起身来,向左侧最下角的一张太师椅走去,故意绕开了地上的花瓣。 婚礼结束的现在,他也遵守主仆本份,没有做出逾越之举。 这是独属于少爷的婚礼,玫瑰花花瓣铺就的花径,只有他一人能走。 太师椅一旁的小茶桌上,除了摆放喜糖的瓷碟外,还有正厅中存在的其它茶桌上面没有摆放的物件。 一把剪刀。 在茶桌桌下,周围还有来不及清扫的细碎白色纸屑。 殷管家坐在太师椅上,一点不在意上面是否还存有血污,将人皮放在双腿膝上,缓缓摊开。 左手伸出,正要拿取放在小茶桌上的剪刀,殷管家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缩回了手。 “也罢。”苍老的面容上多出几缕思索之色,片刻后,他已经做了决定。 暂时将人皮放在一旁的小茶桌上,殷管家重新站起身,转头走向身后。 有人逃离,虽然不知生死,毕竟算是离开。而这,不过是源于他的疏忽,一点点的自大所造成。 为了避免还有类似超出意料的事情发生,殷管家决定从此刻开始,做出改变。 “咳咳。”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在正厅角落的阴影处,有四双脚突然踏出,走进了殷管家的视线之中。 新的家丁。 在这四名家丁背后,那些阴暗的角落中,影影绰绰,分辨不出具体还有多少人站在里面,只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个矗立的笔直身影。 第252章 不信任 花园中的徐源等人,按照苏山的指示,将地面上的枯黄落叶全部收集起来,堆放在花园的入口处。 那些从手中纷扬落下的枯叶,没有一点水分,干燥至极。 在被苏山吩咐去捡拾落叶时,联想到他曾提到过的家丁的本质,几人其实脑海中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当需要他们将落叶堆放在花园入口位置时,竟是没感觉到多少的意外,与脑海中的猜测完美贴合。 是火,纸怕火。 没人比徐源更清楚这些落叶究竟有多么易燃,这是完美的引火物。 在收集的时候,几乎是手指的力量稍微大一点,叶子就会碎裂成为更为细小的碎片。可以说是风干到了极致,根本无须火焰,只要一点火星就着。 更让徐源纳闷的是,枯黄落叶的由来,未免太快了些。几乎是从灌木上掉落的短短十数秒间,原来还有一丝翠绿颜色的碎片,正以飞快的速度凋零,等到落地时,彻底失去生机。 不过也好,现在不是什么追根究底的时间。 徐源十分清楚,一片,几片叶子,或者一捧枯叶,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用杯水车薪形容也不为过。 易于燃烧也是个缺点,燃烧得太快了,根本阻挡不了家丁多少时间。 以家丁的畏火程度,他也不认为会有家丁傻傻的冲过火线。 家丁只需要等,等一会儿,等火焰熄灭之后,冲进花园即可。 好在,花园中的地面本就存有不少的枯叶。在他们收集枯叶的时候,那些灌木,包括坐落花园中的几棵桃树,还有叶子不断掉落。 凋零的速度太快,源源不断的制造着新的枯叶,一点一点的让他们积累起可以阻挡家丁更久的枯叶堆。 “真是奇怪,明明是都不是秋天,这几棵树怎么让人感觉快要死了似的?”徐源嘀咕了一声。 抬起头,视野中存在的那几棵桃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子掉落的厉害。纷纷扬扬,像是下起了由叶片组成的雨一般。 肉眼可见上头的树叶,稀疏了很多。 给徐源的观感,就如中年人的头发一般,再如何小心的护理,用梳子细致的梳弄,每一次总会掉落得更多,不可避免的朝秃顶更进一步。 枯叶堆挡在花园入口处,只要点燃,升腾燃烧的火焰,迅速可以形成障碍,消灭任何敢于靠近的家丁。 又因为聚集成了堆,量变引起质变,徐源不清楚枯叶堆可以持续燃烧多久,但总归然后他们喘息的时间不会少。 徐源捡拾起不小心沾染在衣服上的枯叶,将它扔向前方的枯叶堆中。 多一片叶子总是好的,最起码还能多持续燃烧一秒不是? 环顾了周围一圈,徐源还有很多疑惑,但那些疑惑又突然变得不重要了。毕竟人都已经在这里,从一开始他选择相信苏山,怎么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再去质疑。 晚了。 徐源摇摇头,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秒便直接消失。 哦,对,还有枯枝。 他从身旁快步跑过的陆游鱼怀中看见了收集的树枝,这才想起来,花园中不只有落叶,还有枯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易燃的枯叶,加上比起枯叶来燃烧时间更久的枯枝,最起码当火焰燃烧时,不会出现徐源脑海中想到的,由于枯叶燃烧得太快,从而让家丁冲进花园来的场景。 花园另一头,靠近后方的围墙边上,纪泽言和李鸣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比起徐源几人,他们手头多了一把笊篱还有一柄铁铲。 同样是收集枯枝落叶,他们收集效率,比起纯用手的徐源几人来说快得多,也轻松的多。 花费的是一样的时间,可在成果上,那可截然不同。 相对于花园入口处的那由枯枝落叶组成的小坟包,在他们面前,堆起的是一座小土丘。并且随着时间的经过,这座小土丘的高度以及面积,还处在不断的扩展当中。 李鸣手持笊篱,扒拉地面的枯枝落叶,将它们笼到一个位置。 之后再由纪泽言用铁铲,铲起来,运送到同一个位置堆放。 在纪泽言开始新一轮运送,正准备用铁铲铲起地面的枯枝落叶时,李鸣终于忍不住出声质疑道:“纪老师,没道理啊,让我们把枯枝落叶堆在这里做什么?要堵那些家丁,不应该把所有的枯枝落叶都堆到花园入口去不是吗?” “既然选择了合作,听苏山的总不会有错,他也在花园里,不可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纪泽言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 “何况你凭什么认为单靠花园入口就能够阻止那些家丁进入?虽然那些家丁是纸人,畏火,火焰对于它们而言是难以触碰的禁忌。可这也意味着,这些家丁的身体远比正常人类要轻得多,对于常人来说难以攀爬的围墙,屋顶,对它们来说没有多大的难度。”没见过家丁如他口中所说一般行动,但不妨碍纪泽言认定这样的可能性不高。 总体而言,他是有些悲观的,纸人给他的想象空间实在太大。 “要是局面再恶劣点,来一阵大风,兴许你还可以看见在半空中滑翔,对你发动空袭的家丁。” 幻想了一下纪泽言口中所说的场景,李鸣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发自内心不想见到那样的一幕。 现在他大概明白苏山为什么会让他们在花园中另起一堆,本意应该是备用,用来应对纪泽言设想中出现的极端情况,避免意外发生。 可… 李鸣转头看了一眼由他和纪泽言两个人再加上工具一番努力之下,枯枝落叶堆成的小土丘所在的位置,刚刚生出的信任瞬间荡然无存。 “纪老师,不对啊,这落叶堆的位置不对!堆在墙角,靠围墙那么近,如果是为了抵御家丁可能从围墙外攀爬进来,不可能只在这么一处堆放啊!要是说在花园中建立第二道防线,用作阻碍家丁前行的利器,那也不对!” 李鸣的脑子动得飞快,更多可疑的细节接连不断的浮现。 “再说了,为什么是花园?这花园根本就是绝地,我们在这里没有退路。要说攀爬围墙,墙头这么高,即使叠人梯都很难过去,更别说下面给人当梯子的几个人会不会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 他脑袋再次偏转,看向一墙之隔的书房,那里窗户紧闭,同样不适合作为一条退路。就算身为书童的徐源,在离开书房时将窗户虚掩上,到时候他们可以从窗户进到书房中去,转移阵地逃离。 可这未免异想天开,书房距离花园实在太近,拉开这么一点距离,很快就会被身后追赶的家丁追上。 “纪老师…你说会不会…”蓦然间,李鸣脑海中出现一个可能的想法,他幽幽的道:“实际苏山有离去的办法,就和前面离开的韩胤一样。他之所以说什么抱团增加生存几率,不过是哄骗我们!特意选择的花园,不过还为了将我们聚集在一起,从而吸引所有的家丁过来,他好趁机逃离!” 在这种环境的逼迫下,连往日阳光开朗,不善于思考的体校生,都变得腹黑而阴暗了起来。 “你说的当然这个有可能。”纪泽言首先对李鸣提出的设想表示肯定。 旋即,他一语点出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但我们现在没有选择了啊李鸣,先是韩胤不发一语直接逃离,难道你会将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言家中存在的这些鬼东西上面吗?” “比起这些,我反倒更相信苏山多一点,最起码他还是个人。” “哦,不对。”纪泽言意识到言语中的错漏,找补道:“我们很快就连人都不是了。” 第253章 独自 沈正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整张脸毫无血色。 笔尖刺入脖颈中的粉色兔子自动圆珠笔,最上方用作装饰的那一只小兔子,颜色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从原本的粉色,逐渐变深,到现在,整只小兔子身上的粉色皮毛,变成了鲜艳的赤红之色。尤其是两颗小小的眼睛之中,突兀的出现了血光,亮晶晶的,多出了几分生命力。 整只笔笔身,红色的血液从下往上流动,布满密密麻麻的如血管般的线条。好像活过来了一般,正在吮吸沈正身上中的血液,每一分血液带来的是生机的灌注。 短时间大量的失血,尤其是在身体异变之后,原本供血的心脏不再进行工作,大脑的血液得不到及时有效的补充。沈正眼前一阵发昏,眩晕感传来,他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这才没有倒下。 好在,脖颈处感受到的吮吸感,渐渐的变得微弱,直至消失。 沈正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空气进入到喉腔中,带来的冰冷感,让他的大脑一凛,清醒了许多。 他心知到了尾声阶段。 幸好到这里结束,否则沈正明白,再继续下去,没有新鲜供血的情况下,他的大脑会因为血液不足进入休克状态,并在短时间内脑死亡。 而对于笔仙的询问,一旦开始,就必须进行到结束。中途不管有意无意的打断,试图终止仪式的进行,都会让笔仙愤怒不已,从而导致道具的限制解除,从而招开杀身之祸。 这点跟许多有笔仙内容的电影电视剧小说一样,所以除非献上作为祭品的血液足够,达到和问题价值等重的地步,否则怎样都是死。 要不被笔仙活生生吸干血液,要不被愤怒的笔仙杀死。 沈正安静的等待,下一秒,他的耳边响起了悦耳娇俏的女声:“对。” 一时之间,沈正出现片刻的呆愣。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笔仙开口。 可从来都没有笔仙开口的情况出现啊!不管还他自得到这支寄宿有笔仙的自动圆珠笔开始,还是从其它渠道,各种作品了解到的信息。 笔仙笔仙,不用笔写字,那还叫什么笔仙? 如此异常的情况,打了沈正一个措手不及。 他立刻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能让笔仙开口的原因,必定是这个问题本身,这才有开口的情况出现! 至于那个对… 沈正浑身发冷。 事实上他的身体,在认知恢复正常后,早感受不到冷热。可现在他的大脑,却硬是产生了如此感觉。 环顾四周,入眼的花园中的一切,再正常不过的景色,带给沈正的却是一种绝望的观感。 霎时间,他有一种被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注视之感。 对了,还有无数只耳朵! 怎么逃?逃不掉的!因为无处可逃! “怎么样?”眼见沈正竟然出现了失神的状况,苏山不得不开口问道。 沈正转过头,面对苏山,没有说话,表情难看的点了点头。 现在他终于知道,刚刚苏山为什么会刻意的压低声音,显得那样的小心。 按照现在已知的信息下去梳理,沈正的大脑像是触电一样嗡嗡作响,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这样啊。”苏山出乎意料的平静,脸上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连惊讶都没有。 他现在大概清楚,当初为什么一番试探之下,得到的却是一个与笔仙截然不同的答案。 笔仙说谎了吗? 不,笔仙没有说谎。 错的其实是他,他没有将家丁身上的一个因素考虑进去,才会得到一个错误的答案。 现在才知道这个答案也不晚,至少在最后时刻前,他提前准备好了破局的关键。 苏山看向墙角边干活的纪泽言,李鸣两人。 希望他们的工作成果,足够的多,多到可以量变质变。 当然,他们这些人不能闲着,必须给后方的两人制造出足够多的时间。 被苏山淡定的状态所感染,沈正从失控的情绪中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怎么做?”他由衷的感受到了一股迫切感,不愿意浪费每一分每一秒,需要找点事情来做。 不管是分散注意力,还是为他们这些人的生存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总之,做些什么总比不做的好。 “去纪泽言和李鸣那里帮忙吧,这边暂时不需要你们。” 说完后,苏山快步走向花园入口处。 他挡在返身正准备运送新一批枯叶的徐源身前,伸出手,直接了当道:“徐源,惊吓盒子,火柴我都要。” “啊?”徐源连忙停步,也不问苏山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直接从裤兜中掏出两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苏山的双手手掌上。 火柴还好,惊吓盒子那可必须小心。即便是在递给苏山的过程中,徐源都始终保持让有箭头的那个方向,对准无人的方向。 这样发生意外,不小心触碰到盒子顶部,惊吓盒子开启之后,由于面对空无一人的方向,盒子也吃不了人。 眼看苏山接过两样物品后,徐源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山哥,那冥币,冥币要吗?我这里还有三张冥币,如果需要的话你也可以拿走。” “不用,我的冥币够用,你的冥币留着自己以备不时之需。”面对徐源的信任,苏山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虽然他的话满满的都是槽点,很容易让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啊?不用?”一旁凑过来,本来也想问问苏山需不需要冥币的陆游鱼张开的嘴变换了内容,没有问出本来的问题。 “没错,必要时你们可以取出冥币,能扔多远扔多远,给自己制造逃离的机会。”提前给少男少女打了预防针,苏山其实并不知道他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如此情形下,换作他人还好,与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情谊存在,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合作关系。可一直跟在身边的徐源与陆游鱼,无论如何苏山都不可能在这么一个时候拿取他们手中的冥币,用来增加自己的存活几率。 人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陆游鱼,你将手中的枯枝放下,就到后边去纪泽言那里帮忙吧。”苏山道。 “啊?这里不需要我吗?” “对。” 得到苏山肯定的答复后,陆游鱼乖乖的跑到花园入口堆砌成的落叶枯枝堆前,将刚刚收集好的枯枝混入进去,然后转身奔向后方。 “还有你,徐源你也是。”苏山又点了徐源的名。 少年嘛,还是有许多英雄情结的。后者本来还满心沉浸在和苏山并肩作战,一起断后的幻想中。听到苏山的话后,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的视线接触到苏山的眼睛,试图挣扎一番的言语没有说得出口,如陆游鱼一般,步了对方的后尘。 “李荔,薛银月,你们两个人也是。” 站得稍后一些的李荔,本来还担心自己会成为断后的人选,正在担惊受怕之时,耳朵传进来的话,有如天籁,瞬间使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难道他要独自面对那些家丁?”李荔非常肯定自己的猜测。 有点敬佩,还有些不忍,李荔的情绪非常复杂。 她定了下心神,抱着怀中一堆的枯叶,快步跑到入口处,在最后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薛银月深深看了苏山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非说危险,只是看起来危险。以这游戏中苏山的表现,她可不认为,他在决定留下来时,没有想到那些存在的危险。 就算苏山另有所图,薛银月也不决定留下来,跟他站在同一战线。 人多有好处,人少也有好处。 “累赘吗?还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薛银月低声喃喃。 第254章 围困 苏山一个人站在花园入口前,前方是徐源几个人辛苦收集而来的枯枝落叶。 他将手上的惊吓盒子放进裤兜中,暂时还用不到。 留在手上的火柴也是如此,拿在手中,他没有急着点火引燃落叶堆。 两个不同的盒子,各有各的用处。决定来花园时,苏山已经预想到之后可能遭遇的一切,包括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方法。 虽说点火可以更快速的引来家丁,不过现在时间极度紧缺,能拖更久,那就拖得更久一点。只要没看见家丁,苏山不会轻易引燃枯枝落叶堆,让它们化为一堆燃烧的火堆,用来阻挡家丁的前进。 他耐心的等待,默默在心中数着时间。 现在一个人身处在前方,说实话苏山心中并无多少的畏惧。 这种事情,他交给其他人不放心,只有自己来做,才能够保证一切顺利进行。 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实际没有多久,一名家丁闯入了苏山的视野当中。 当它向自己奔来的那一刻,苏山便知道,由韩胤逃离带来的恶劣改变,就此而生。 原先在这个时间段,属于下工后的休息时间,家丁不会主动接近玩家,任由他们在言家当中自由的活动。除了一些不能踏足的地方,例如正厅,内宅之外,其它的地方基本不设限制。 这才有了每一次下工吃完饭后,在言家里面进行探索,试图找到更多信息的惯例活动。 苏山的动作并不慢,当看见家丁的那一刻,他直接抽开了火柴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火柴,自然而然的在侧边划动。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家丁。 嗤的一声,火柴引燃后独有的香气萦绕在苏山的鼻尖,他径自将带着小小火焰的火柴丢进面前的枯枝落叶堆中。 极度干燥,易燃的枯枝落叶,在接触到火柴头上带的火焰时,一下子被引燃,旺盛的燃烧起来。 中间间隔的火焰,扑腾的焰峰中,苏山看见更多的家丁向着花园冲来。最开始看见的那名家丁,原来跑动时极快的速度,在火焰燃烧起来的一瞬间,直接变慢,远远的便停下了脚步。 炙热的温度,烧得中间的空间隐隐扭曲。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扭曲的空间造成视线受阻,苏山双眼捕捉到最近的那名家丁身上,衣服正在融化,成为身体上斑斓的颜色。 原来它们所穿的衣服,根本不是衣服,更不是纸衣,而是直接在上面涂上颜料,画成了衣服的模样! 平常还好,由于家丁畏水畏火,轻易不会接触两者,所以根本发现不了它们身上衣服的猫腻。而一旦周围温度过高,原先涂在它们身上凝固的颜料,便会融化,恢复一些原本的模样。 在苏山的注视下,最靠近的那名家丁,在身上用颜料涂就的衣服逐渐融化时,开始向后退却,越退越远。 这名家丁的身后,更多赶过来的家丁,都是远远的驻足不动。原来那张万年不动的扑克脸上,多出了几分人性化的厌恶之色。 不知道是厌恶正在燃烧的火堆,还是空气中逐渐升温的温度,亦或者是空气中,弥漫的枯枝落叶的烟气将原先变得若有似无的香气给彻底掩盖的原因。总之,这是苏山第一次,在这些家丁脸上看到如此直观的情绪变化。 连苏山都在迅速燃烧火堆的逼迫下,向后退了几步,这才感觉到那股炙热感稍稍冷却。 苏山与家丁们,隔着中间的火堆遥遥对望,谁都没有动。 又是短暂的平和,可只要中间的火堆熄灭,那么虎视眈眈的家丁们绝对不可能畏惧不前。 所以,这不过是虚伪的表象罢了。 不经意间,苏山眼睛向下一瞟,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双手掌背上多出了一些不知何时出现的水渍。 由于身体异变之后,触感几乎没有,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察觉到这点小小的变化。 “是在融化吗?”苏山翻过手掌,果不其然,在他的掌心,同样存在大团的水渍。 大概是汗? 换成以往,这样的想法没有错。 可身体异变的当下,死去的身体连血液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多余的水分,来留出汗液?说什么苏山都是不信的。 他抬起手来,做出了一般人不会去做,只在某些具有怪癖的人群身上,才会出现的小动作。 苏山将手指伸进嘴里,用舌头轻轻的舔舐了一下指头。 微咸,还有一种滑腻之感。 苏山分辨出来,那是油。 从动物身上,包括人身上,都有大量的油脂存在。古时候,更是有一种残酷的酷刑,唤作点天灯,将灯芯经过肥胖者的肚脐眼,插入他的体内,最后点燃。这样由于肥胖者本身身体中,尤其是腹部积攒大量的脂肪,在油脂的作用下,灯芯就可以持续不断的燃烧,大放光明。 现在经过炙烤后,苏山身体皮肤上竟然析出了油脂,这让苏山怎么不将这与自身的遭遇联系起来? “那就证明,我们异变之后的身体,的确非常的独特,才会让人如此费尽心机的惦记。”苏山自言自语道,否则没办法解释清楚,言家中存在的诡异力量,为什么会用上格外麻烦的方式,让他们一点点的死亡。 肯定是因为他们有用,有超乎自身认知之外的价值。 正常人,在发现危险端倪的时候,首先选择的是扼杀它。 经由笔仙确认后所得知的那个答案,苏山相信背后存在,不是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愿意容忍他,甚至是纵容,让他了解那么多的信息。直到韩胤逃跑之后才选择露出真面目,掀开言家的真相,不过是为了不放他们离开。 “离开还真的是底线啊…”苏山淡淡的道了一声。 言家背后的存在,最终的目的是留下他们。恰好,现在他们的身体异变到了关键时候,又在韩胤逃离的刺激下,干脆什么都不装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最后只需要让他们一直呆在言家就行。 “但让我永远的留在这里,又怎么可能?” 苏山霍然看向火堆外,处在连接花园门口廊道上的家丁,密密麻麻的排开,细数之下,数量与他最开始的估计没有多少出入,全部的家丁都在这里,共有二十名。 起先,人数少的时候,最先抵达的家丁退后了一段距离。当更多家丁出现之后,它们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到现在二十名家丁全部出现之后… 苏山的眼睛一缩,看见家丁们齐齐向前跨出了一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代表家丁对于火焰产生的本能畏惧,当数量多起来之后,逐渐衰减!以至于它们,现在敢于向前踏进一步,接近猛烈燃烧的火堆。 看上去,幕后存在,并不满足于将他们这群人围困在花园中,让他们无处可逃。他要用更加保险,彻底的方法,例如将所有人用绳子捆缚起来,彻底限制住行动。 聚集起来逼近的家丁,就是明证。 又是一步。 缕缕白烟,不知从何而来,竟直接在火堆与这群家丁中间升起,飘散在半空之中。 光凭视觉,苏山不能够探究明白这些白烟的本质为何。 再是第三步踏出。 呼的一下,正在猛烈燃烧的火堆,上面扑腾的火苗,竟是一瞬间摇晃,颤抖不已。 “这是…”苏山像这些家丁般,尝试向火堆靠近一步。 脸颊所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炙热,竟是不像一开始那般,温度稍稍降低。而这,正是聚集成群的家丁们逼近后产生的变化。 第255章 冲出 眼前所见的一幕,苏山并不陌生。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不久前的那一个深夜当中,围在亮着光徐源的屋子外的那些白影,一个个家丁。 曾经苏山为此感到迷惑过,他与徐源,做出同样的选择之后,所呈现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当他点燃蜡烛,屋中亮起烛火之后,在外窥视的家丁立刻远离。至于徐源,屋子外却有那么多的家丁驻留。 百思不得其解后,他终于在众多相同之处中,找到了那个不同的点。 是数量,数量的多寡,最直观影响到这些家丁的是—他们对于所畏惧之物,弱点,从心态,到行为的变化。 不敢接近,畏惧,变化成为接近,甚至于,试图去将所畏惧之物扼杀,从而消除这个弱点。 徐源屋中的烛火,从入睡之后便没有熄灭过,像是一个通了电的灯泡,在黑暗中大放光明。 起初,徐源肯定是最安全的,因为家丁的畏惧,所以没有任何一名家丁会选择去靠近他所居住的那间屋子。这时候其他家丁的目标,是他们这些熄灭了蜡烛的玩家所居住的屋子。 由于数量增加之后,使家丁们从心态上发生改变,扼杀威胁的念头大过了畏惧本身,继而家丁们围在徐源的屋子之外,变成他那时所看见的诡异一幕。 至于那时候家丁为什么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大概是其它屋子都在那时候,在相差无几的时间中亮起烛光。 或许,还因为猫叫。 凄厉的猫叫,惊醒了沉睡中的众人,这才导致家丁没有完成本该在入夜,众人入睡后应该达成的目标。 否则就如同现在一般,聚集起来的家丁,竟敢朝火堆走来。 这与蜡烛点燃之后出现的烛火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的火堆阻挡不了家丁们前进时的脚步,那时候众人屋中的小小蜡烛又怎么能够阻挡? 是因为他们醒了,可以看见,所以那些家丁才会选择离开。而这,不过是让他们这些玩家没办法过早找到答案,从而明了身体的变化,从而影响到让他们成为言家中真正一员的计划。 所谓的伪装,不到最后一刻,当然不可能掀开。 现在,当它们肆无忌惮的展现出本来面目时,意味一切走到了最后,临近尾声。 那群家丁还在逼近。 燃烧的火堆,火焰跳动得越加频繁。 到这时,苏山总算看清楚了,产生白气的源头是什么。 每一名家丁身上,都有丝丝灰色的气雾散溢出来,直直升入半空中,汇聚在一起。 颜色发生转变,从灰,到黑,朝火堆飘来。 在临近火堆的一瞬间,突然有白气生出。 这感觉,就像是夏天暴晒过后的水泥路面上,朝上洒落水流。冰冷的水与滚烫的地面一接触,水分蒸发之后产生的变化。 只要一次次泼洒,水分蒸发时带走水泥地面的热量,一点点进行削弱,最后滚烫的水泥地面的温度会不可避免的下降。 猛烈燃烧的火堆,面临一模一样的情况。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炙热温度的下降,让苏山额间炙烫出的汗水变得更少,存留时间变得更长。 一开始火堆燃烧时,由于过高的温度,苏山不得不像那些家丁一样退后几步,没有站在距离火堆更近的位置。他拉长了距离之后,仍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火气,燎动脸颊的毛孔,向里面钻行。 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 火焰燃烧得再猛烈,苏山都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反之则是像现在一样,此消彼长之下,堵在花园入口廊道前的家丁便有了靠近的机会,可以一步步逼近,逐渐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苏山不知道火堆还可以撑多久,他必须改变现状,不能够再任由家丁靠近。 好在,他这里有有足够扭转局势的道具,这也是可以改变家丁行为,让它们盲目追寻的事物。 苏山的手伸进裤兜中,手指摸到了冥币光滑的纸面边缘。 他注意到家丁所站的位置,有前后之分,不是整齐的站立一排,这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虽然他的理智,并不认为“各个击破”能够实现。可只要有削弱家丁的因素,哪怕再小的利好,都是绝好的消息。 他高高的抬起了右手,双指中间,一张花花绿绿的冥币向不远处的家丁们展示印刷精美的钞面。 冥币上,头戴旒冠的威严男人,好似正在招手,无声间向家丁们传递一个信号:“来呀来呀快来呀,拥有它,你就能够氪服一切,在死者的国度中占据一席之地!” 无声的言语,最为致命。 当冥币出现在家丁们视线的一瞬间,所有的家丁齐齐微仰起脑袋,双目紧紧盯着苏山手指中间夹的那张冥币。 一张,只有一张冥币,注定在场的二十名家丁里面最后只有一个能够获得。 但那又如何? 先不说家丁有没有理智,会不会思考。就算是会,当能使鬼推磨的冥币出现之后,所有与理智相关联的一切,都在眨眼间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渴望,占有! 比之香火更甚。 香火仅能填满肚子,冥币不同,或许它真的可以在死者的世界当中购买到一切死者所需之物。 这就像一块包装完整的面包掉落在地上,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弯下腰去捡拾。可当掉落地面的是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时,没有多少人会拒绝这一份额外的收获! 家丁们向苏山冲来。 在这一刻,它们眼中没有其它,连苏山,包括他的手臂都消失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张冥币! 几乎与家丁们同一时间,苏山转身向后退去,跑向花园中的那条造景小河河边。 他无须回头去看家丁们的反应,只需要专心注意脚下的道路,避免忙中出错的极端情况出现。 过往使用冥币的经历,早让苏山认识到冥币的魔力。 他知道,所有的家丁一定会跟随他的背影,脚步,笔直的冲来。 除非冥币有主,否则它们会无视周围的一切。 以身为饵,这是苏山的第二步计划。 明知家丁数量可能产生质变之后,他没有盲目的认为仅靠火堆就可以阻挡家丁们前行的脚步,不止像徐源想到的火堆燃烧有时间限制的问题。 在苏山未曾看见的身后,跑在最前方的三名家丁靠近了火堆,不过几步的距离。 更多的白气,袅袅上升。 火堆噼里啪啦的作响,火星四溅,激荡的火焰幻灭不定,时而高涨,时而低落。 三名家丁身上的一切都在融化。穿戴的衣服,头发,容貌,在高温炙烤之下,通通再无法维持最初的状态。 霎时间,三个仍能看出人形轮廓,脸上却是空无一物的白影,冲进了火堆当中。 瞬间,火焰便将它们吞噬。 在燃烧的大火中,三名家丁仅仅坚持了片刻,人形的轮廓便在火焰中彻底消失殆尽。 “卧槽!”徐源看到这一幕,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顿了半晌。 忙碌着的众人,本就时不时关注花园门口的情况。现在徐源的这一声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通通向花园门口看去。 苏山看不到,他们可看得分明。 一名名家丁,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前赴后继的冲进火堆中。 几个身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融入了火堆中。 可逐渐的,火堆的火焰开始变得微弱。 第一名冲出火堆的家丁出现,它的全身各处有持续燃烧的火焰扑腾着。 在冲出火堆几步之后,他突然摔倒,双脚的小腿位置,蔓延的火焰还在一步步向上,吞噬它的双腿。 可仍不能阻挡它向前的步伐,只不过这回靠的是手,家丁正用双手不停的在地面扒拉向前,蛄蛹前行。 第256章 燃尽 家丁的眼中只有那张冥币,完全无视正在逐步崩坏,毁灭的身体。 那燃烧的火焰,在它的身上一开始燃烧的速度很慢,火焰也不大。可随着时间经过,每一秒钟过后,火焰噌的一下快速燃烧,越来越旺盛。 以纸做成的身躯,在这一刻,成了火焰燃烧的薪柴。即便原来的火焰脱离了火堆,可也不会就此熄灭,反而是在家丁身上极速燃烧。 很快,在地面蛄蛹前行的家丁,停下了爬动的动作。它的下巴撑着地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远处苏山手中举高的冥币。 不是它不想继续往前爬动,而是身上的火焰,蔓延到了上身,大半的身体成为灰烬,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由灰烬涂出的黑色线条。 两只用来扒拉地面,拖动身体前行的手臂,连接的肩膀也在火焰燃烧之中化为灰烬,直接断开。 火焰还在手臂上持续燃烧,迅速吞没了整条手臂。 最后剩下的小半个身体,从肩颈部位往上,全在火焰中化为飞灰。 在它的身后,又有家丁穿过火堆。 前面消失的四名家丁,在这世上遗留的最后痕迹,全在火堆后面不远处,不同形状,份量的灰烬洒落地面。 看得见的前车之鉴并不影响这名家丁紧随其后,跟上它们的步伐。 它过火堆之后,火焰同样在它的身上燃烧。 比起最开始在穿过火堆时,在火堆中间便燃烧殆尽,融入火堆,成为燃烧火焰中一部分的那些家丁,它的状况要好上很多。 比起前头第一名穿过火堆的家丁,尤有胜之。 它的双腿,因为穿过火堆时,距离火焰更近的关系,沾染上了火焰,火焰在上面燃烧。可并不像前者一般,在刚迈出火堆时,两条腿小腿位置已经化灰,从而支撑不住身体,整个摔倒在地面,靠着双手向前爬行。 这名家丁的双脚仍旧维持正常状态,奔跑的每一步,都有新的灰烬落下,零零碎碎的残缺陆续出现。 包括身体上面,布满了零丁的火苗,朵朵火焰燃烧,由局部,开始向全身蔓延。 在它奔跑时掀动的劲风,无意间成为火焰燃烧的催化剂,不仅没有熄灭火焰,反而使得火焰燃烧得越加猛烈。 它成了一团奔行的火焰,拥有人形的轮廓。 虽然很快之后,这名家丁步了前面那些家丁的后尘,彻底在火焰中燃烧成为灰烬。可它终究和前面的家丁出现了不同之处,走出了更远的距离。 苏山跑到小河边,回过身的时候,所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前面的情形由于背对的原因,他没能看出,但可以从地面遗留的灰烬中窥见一二。 到现在的这名成为火炬后,仍能继续奔跑的家丁时,苏山从它的状况中嗅到了非常不妙的气息。 火堆中燃烧的火焰,肯定不如一开始猛烈了,不然的话,这名家丁在穿过火堆时,早已在火中化成灰烬。后面根本不能穿过火堆,并且在成为人形火炬之后,还能继续奔跑出一段距离。 如此结果,不是不能预见,苏山正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在拿出冥币之后,果断的撤退,远离火堆,来到了第二重保险,花园中的小河旁边。 又有家丁穿过火堆,掀动的劲风中,火堆燃烧的火焰晃动不止。 它的身上同样带着火焰,比起前者,身体各处燃烧的火焰变得更少! 虽然一名又一名的家丁如同飞蛾扑火般。扑向火堆,试图穿过火堆时,直接化为灰烬,可它们并不是飞蛾。 飞蛾扑火,一只又一只,寻着光与热而来的飞蛾,并不能够对燃烧的火焰本身造成影响。那吞噬飞蛾的火焰,只会在支撑其燃烧的薪柴烧完后才能熄灭。 家丁们更像是水! 一名又一名的家丁,似杯水车薪! 可杯水,不是不能够熄灭火焰,只要数量足够,一次又一次不间断的持续泼洒,燃烧的火焰总会被层层削弱,直至彻底熄灭。 再者说,在苏山眼中,这些家丁不是所谓的水。 水在泼洒的过程中,如果数量不够,或者火焰燃烧得过于旺盛,温度太高时,在还未泼洒到火焰时,直接会蒸发成为水汽消散。 倒不如说,这些家丁身上,支撑它们如人类一般活动的诡异力量,在接触火时,有类似于水一样的效果。 苏山大约能够知道这种力量是什么,无非是类似于民俗中的阴气一类,阴寒的诡异力量。 否则没办法解释这些家丁在畏惧水火的同时,还会畏惧每个人身上由阳气化成的阳气之火。 纸人的本质,畏惧水火实属正常。 那么畏惧阳气之火,只会基于同样的理由。 阳气之火,同样可以伤害,消灭它们。 不过伤害的并不是它们以纸剪裁出的身体,而是那一股在它们身体当中产生力量,使整具身体如人类般自如活动起来的阴气。 阴气一失,家丁再无支撑,身体自然毁灭。 同理,在身上的阳气之火和家丁身上的阴气产生碰撞,有了损耗之后,玩家身体的异变程度会相应上升一些。 但阳气无法补充,至少苏山还没有想到补充的办法。而这些家丁,如果没有相应补充的方法,又怎么会一股脑的堵在花园入口前? 毕竟它们的本质是纸,纸随处可见,属于易消品。唯一难得的,只有它们身上的阴气罢了。 这才是苏山原本的目的,在不消耗自身阳气的情况下,利用水火去达到消灭家丁,消耗阴气的目的。 在苏山的注视中,又有两名家丁,倒在冲向他的道路上。 倒于地面,身体上仍有余火汹汹。 它们还未彻底“死去”,微仰的脑袋,和前面那些化为灰烬的同伴一般,死死盯着那张冥币。对于冥币的渴求,让未彻底化为灰烬的身体时不时的还能颤动一下。 从拿出冥币到现在,已有八名家丁倒在穿过火堆,向冥币奔来的道路上。 除了最开始的三名家丁,在火堆中被烧成灰烬,连身体都成了其中燃烧薪柴的一部分。之后的家丁,基本都跑出了火堆的范围。 由此,连最后一分补充都失去。 前面每一名家丁最后的结局,都是一般无二,在火焰的灼烧下,被烧成灰烬。 对于人而言,火焰无情,对于它们,这些纸人,同样亦是。可它们的死亡,不是没有效果,产生的作用几乎无须等待,直观的出现。 到了这个时候,苏山不奢望那堆由枯枝落叶燃烧后形成的火堆,还可以继续坚持多久。 事实上,火堆中的火焰,到这时,成了小小的一团。虽然还在燃烧,但无论怎么看,都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当后面的家丁从上面跨过时,火堆最后余存的火焰,一下子熄灭。只剩下了些许白烟,残余热量,袅袅上升。 可随着跨过的家丁越来越多,最后上升烟雾都消失了,连那堆带有余温的灰烬,里面的热量都一下子被掠走,彻底成冷却。 现在苏山面前,在没有火堆作为盾牌,在阻挡家丁的同时,继而去消灭它们。 家丁面前,通往那张冥币的道路上,再没有阻隔,一片坦途。 足足还剩下十二名家丁,迈着同样急促的脚步,位置由于到来的时间有先后之差,无一例外全都齐齐向苏山奔来。 面对当下的处境,苏山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冷静的默默估算与家丁之间的距离。 身旁的小河虽小,是用来造景观赏的流水,可埋葬这十名家丁依旧足够。 第257章 一锅端 苏山举高了的右掌,猛的合握。 冥币被攥在了掌心之中,团成了一个纸团,消失在了冲来的家丁视野之中。 当家丁们的视线中,失去冥币的踪影后,瞬间从盲目追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过它们的速度并未减慢多少,不管冲着人而来,还是冲着冥币而来,区别不大,都在接近苏山。 唯一发生的改变,是家丁们的目标。 从一股脑向苏山冲来,变得分散,各有各的目标。 片刻发生的变化,早在苏山的预料之中,对此他并不意外。 将冥币攥在掌心,捏紧团成团,为的不是让冥币短暂脱离家丁的视野,从而起到拖慢它们速度的原因。 苏山的手掌松开了三根手指,掌心中仍有两根手指环握住变成纸团的冥币一半,使其不会从掌心中掉落。 仅有这一半,当家丁注视到之时,脑中却再也没有其它的念头,齐齐变换了方向,急速朝苏山冲来。 冥币对于已死存在的吸引力,不会因为眼睛看到体积的大小而发生不同程度的衰减。包括现在,将冥币团成一团皱巴巴的纸团,连上头花花绿绿的图案都看不见之后,它也依旧吸引了家丁的全部目光,乃至于全身心的奔来。 阻止这种吸引力,除非使冥币彻底消失在已死存在的视线范围内。 有些人或许会存有侥幸,想要利用冥币出现,消失,从而去戏耍那些已死存在,省下一张冥币的消耗。 这般天真的行为不会成功,先不说已死存在的目标本来就是你,有没有冥币的存在,不过是优先程度不同。就是原先已死存在的目标不是你,当冥币出现又消失之后,那些已死存在不会全都似傻子一般,联想不到产生变化的原因。 苏山之所以将冥币捏成纸团,为的是—扔。 现在风向正好,风自西往东,从花园这一侧吹向小河这一侧。 风力就稍稍小了一些,微风。 这种情况下扔出去的冥币,由于体积质量问题,飞不了多远便会落下。苏山要的是让冥币飞得足够远,在半空中停留得更久,吸引更多的家丁进入河中。 为此,冥币必须变成纸团,只有这样才能达成目的。 所有家丁再一次全部向他奔来,他们之间存在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大截。 最直接的变化,是家丁接近后,苏山感觉到了冷。 耳朵,脸颊,像是被寒风吹拂过一样,寒毛直竖。 尤其是耳朵,由于耳朵脂肪少,毛细血管丰富,对于温度的变化更加敏感。 至于身体其它的部位,已经死去,毫无知觉,自然感受不到这种变化。 小小的发现,让苏山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量变引起质变。当家丁数量发生不同程度上升时,汇聚的阴气越多,一些原本其弱点所在,开始变得不那么明显。 甚至苏山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在这个状态下,他们根本无须接触家丁,就会因这阴气存在,从而造成自身阳气的损耗,加快身体异变! 家丁们更近了,当它们接近到距离苏山六步的范围时,这正是他给自己设下的安全界限。 毫不犹豫的,苏山向着小河中心,抛去了由冥币团成的纸团。 纸团高高的抛起,一名又一名的家丁,掠过苏山的身侧,完全无视了他。它们的身体在靠近河岸边,接近河水时,同样高高的跃起,扑向正从半空朝下掉落的纸团。 苏山退后几步,漠然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幕。 这一幕,他并不陌生,之前也曾亲手炮制过。只不过那一次仅有一名家丁,远不如现在这般壮观。 正因为有过类似经历,苏山知道这些家丁远比常人要轻盈,敏捷得多,连跳跃都可以在半空中保持一段滑翔的姿态。所以他投出纸团的角度,距离与高度,全是经过精心计算的结果。 前赴后继,前方的家丁刚刚跃起,后方就有家丁跟随着迈出了脚,当它同样跃起时,又有下一个家丁来到同一个位置上。相差无几的动作,无视对于它们来说远比火焰要可怕得多的河水,为了同一个目标。 实际上,如果它们还有些许的理智,就可以从身处的位置上明白,能够拿到纸团那张冥币的,只有跑到最前方,当先跳起的那一名家丁。其余人,不仅连碰触到冥币的机会都没有,反而要一个个沉迷在水中,连身体都被河水浸湿,泡烂。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对于已死存在而言是如此,对于人来说也是如此。从古至今,从来不会缺少为了看得见的利益,盲目愚钝之人。 他们的下场往往凄惨,可再怎么凄惨,同样会有后来者。 这边的家丁,由于数量的原因,自然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但也正是因为数量限制的关系,这才让苏山得以从容应对。 否则数量一多,先不论花园入口处的火堆起不到消耗的目的,就是以冥币作为诱饵,驱使家丁们自寻死路的目标都要夭折。 总有家丁拿得到冥币的,而当冥币入手,有了归属之后,再不复那令已死存在疯狂的魔力。剩余的家丁,便会清醒过来,将目标转移到他身上。 在这期间,冥币虽多,他却不可以取出另一张冥币。有新的冥币显露,家丁便会出现分流的情况。 幸好家丁的数量有一个明确的上限,补充还需要时间,苏山暗暗松了口气。 在花园的另一侧,因家丁冲向苏山一幕,不由得放慢手中动作,揪心看着的徐源几人。当看到家丁们转而一个个想不开般投河的情形,前后转变之大,让他们不由得张大嘴巴满脸呆滞。 “那是冥币吧?”李鸣愣愣无语,他注意到了苏山刚刚拿在手中抛出的纸团。 虽然纸团看上去皱巴巴的,由于高速飞行,更是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但他还是清楚那就是一张冥币,只有冥币,拥有这种吸引力。 因为在他身上也有,那是在列车上众人进游戏前交流时,苏山主动分享给他们的信息。由于价格便宜,经过一番思考后,李鸣还是买下了两张。 可他从未想过,一张只需要一枚愿望铜币就可以兑换的冥币,竟然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 “是冥币。”纪泽言点头,同样为这一幕而震撼。 看来在即死游戏里面,不能够以道具的价格去衡量其作用。在关键的地方,用上关键的道具,有时会起到非同寻常的效果。 徐源的视线迅速在那跃出的背影中移动,一下子数出了当中的数量,惊喜的道:“十二个!是十二个!而且现在外面也没有看见家丁进来,这是要被一波端了吧?” “嗯嗯。”一旁陆游鱼点着头,同样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前一刻,当他们看到家丁突破火堆时,还在为自身的安危担忧。 后一秒,家丁们冲着苏山去了,她的担忧随之转到了苏山身上。 再到现在,所有的担忧烟消云散。 陆游鱼自问她在即死游戏里面,表现得并不怎么好,可她不会傻到,连家丁畏惧什么都看不出来。 水火无情,人所畏惧的,这些纸人成为的家丁同样畏惧,更甚。 “那现在我们还要继续收集这些枯枝落叶吗?”双手当中一捧枯枝落叶的李荔插话问道。 “要,不要停,继续干。不管苏山那边结果怎么样,我们必须积累足够多的枯枝落叶,在苏山没发话的时候,就得一直收集!”沈正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只是嘴上这么说,他还干了起来,注意力迅速从苏山那边转移。 他知道为什么苏山会以身犯险,也知道现在时间多么重要,必须抓紧每一秒钟,收集远比足够还要多得多的枯枝落叶。 否则,逃离言家的机会渺茫! 第258章 弄巧成拙 正厅那些角落中,更多的人形轮廓从黑暗中逐渐浮现,那是一具具直立纸人。 惨白的身躯,光秃秃,空洞无物的脸庞,看上去粗劣不堪,就像是扎纸匠学徒练手的作品一样。甚至于,连多余的装饰都懒得弄上去,只能大致从轮廓上看得出来是一个人形,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像这类作品,就是免费送给别人,别人也不会要。可它就是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言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之中,还出现在正厅这么重要的场所之中,未免过于奇怪。 不过从正厅左右两边的黑暗中都有纸人浮现,从中走出这一点来看,它们已经在正厅中的黑暗中不知道无声矗立了多久。而那些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黑暗中,不知还有多少纸人矗立其中。 这些奇怪的纸人,一步步走出,动作显得笨拙而机械。可随着更多的步伐迈出,它们走动时的姿势,变得越来越娴熟,开始有了人走动时的模样。 直到最后,它们开始变得完全和人一般,除开走路悄无声息之外,其它的地方一模一样,并无差别。 并且,在它们动作变得越发像人时,白惨惨的身上,有色彩突兀的显现。仿若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从虚空中蘸取颜料,在上面涂抹,绘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不只是一个纸人,而是这些一齐走出,的纸人身上,身体全部在同一时间,开始了变化。 鞋子,裤子,衣衫,这些衣物,无须穿戴,本来空无一物的惨白身体,便于涂抹,想弄出什么便可以直接画出些什么。 原先光秃秃,只有平面的所谓脸上,同样开始变得有鼻子有眼起来。人所应该拥有的一切,纸人也开始拥有。 包括最基础的身体肌肤,惨白的颜色过于突兀,更是开始变向着常人所拥有的肌肤颜色开始转变。 “嗯?那是…”太师椅上端坐的殷管家发出了轻咦声。 那张失去血色的老脸,变得更加的阴鹫可怖,在周围阴暗光线的衬托下,几乎只需要一眼,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他心中的不安感变得越加的浓厚,原本在他看来万无一失的局面,开始向超出掌握的方向演变。 第一批补充的四个家丁,不够。 第二批补充的八名家丁,来不及。 只因花园中剩下的那十二名家丁,当它们脱离掌控,再无法去驱使,跃向小河时,它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意外,又是意外。 这意外未免太过多了些,从那张纸币上,殷管家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 这群人,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怎么都不像是穷困潦倒到会去卖身为奴之人。 他呼出一口浊气,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强自忍耐心中的那股不适感。 那些朝门口走去的家丁,身上的化了一半的颜料,凝固以后,再没有新的补充。包括皮肤也是,有的位置黄,有的位置依旧是一抹惨白,无比怪异。 它们脸上的五官,更是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缺失。 原本正常的脚步,在这一刻,变得急促,双脚快速踏出,飞快离开正厅。 在这之后,又有十二个纸人从正厅左右的黑暗中走出。 没有多余的变化,没有多余的动作,这些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跌跌撞撞向着正厅门口跑了好几步。 身体左右晃动的幅度,让人怀疑它们会不会随时摔倒。可每当身体快要摔倒时,它们又总能在最后一刻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不使自己跌倒。 就这样,这些拥有白惨惨身躯,空无一物脸庞的纸人,跌跌撞撞跑出去一段路后,熟悉了这一具身体,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 高高抛飞于半空中的那团由冥币捏成的纸团,在坠落,还未落进河中之时,被那名最先跃起的家丁一把抓在手中。 得到冥币的同时,它的身体也在不可避免的向着河水下落。 此时此刻,亦如彼时彼刻。 苏山的设计之下,家丁正在重复之前那一名因冥币而落进水中家丁的命运。 至于最开始那一名家丁的身体?大概是被水泡烂了,反正在小河中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更多的家丁,在冥币被同伴抓住之后,恢复了正常。 可这无济于事,它们的身体同样高高跃起在空中,不止无法变换方向,就算变换方向了,也没办法回到距离好几米的岸边。 花园中仅存的十二名家丁,时间上或有先后,奔向既定的结局却无有不同。 当家丁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接触身体的一刹那,伴随砸击水面的响声,水花轻溅。 声音不大,只因家丁的身体不似其它重物。 可接连不断落入河中的家丁,一连串的响起的落水声此起彼伏,构成了浩大的声势。 许多家丁在半空中还能做出抗拒的动作,试图去避免落水的命运。可当与水接触的一瞬间,河水进入它们的身体,将面水的那一侧浸得湿透之后,身体便直挺挺的漂浮在河面上。 乍看上去,这跟河面漂浮群尸的诡异场景出奇的一致。 只是因为是纸,这样的场面不能够持续多久。很快,当河水完全渗透进家丁身体后,这些家丁的身体将在河水中水流的搅动下分解成为无数碎片,消融在水中。 如此场景之下,苏山呼吸突然一窒,瞪大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漂浮河面上家丁身体中的一具。 此时,那具本应该和其它家丁一样在河面上漂浮的身体,竟是缓缓的直起了腰,抬起了身体! 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使苏山愣在当场。 水性再好的人,都没办法在水面违背物理性质的完成这样的一幕。 即便那名家丁是纸人,它的身体远比人来得轻盈,可以漂浮在水面上。 可那是纸啊!纸怕水!除非特制的纸张,否则纸只会漂浮在水面一小段时间,然后就会被水浸湿,沉入水面以下! 之前同样的家丁,它身上的遭遇,足以说明这些家丁并没有如特质的纸张般,有防水,遇水不沉的作用! 现在这一幕,完全超出预料之外。在此之前,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那一名孤零零的家丁,不仅直起了腰,抬起了身体,它还在站起!从水面上站起! 双脚踩踏在水面上,没有陷入,浮于水面之上。 在它的身体周围水面上,却漂浮一具又一具家丁的身体,正在随着河水的流动而招摇。 “那是…”苏山猛的记起了这名家丁的身份,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这名家丁,是十二名家丁冲得最快的那一个,是第一个拿到冥币的家丁! 是冥币! 只有这一点,与其它家丁不同! 苏山探入裤兜中的手,迟迟没有抽出,他还在迟疑。 为什么同样两名家丁,拿到冥币后,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仔细回忆之前与现在,拿到冥币的两名家丁的不同,终于在微小细节处发现了问题。 之前的那名家丁,它是在接近水面时,才拿到的冥币。 这名家丁不同,他是在半空中拿到的冥币,之后才落入水中。 时间上的些许不同,造就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中间的一段极短的时间,让家丁因为冥币产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等等…纸人,是已死存在吗?”苏山惊觉自己从一开始,就遗漏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因为家丁的外表,他将家丁当成了人来看! 可纸人本身就没有生命,又何来的已死?何况它是非人,又怎么会对冥币产生浓厚的兴趣? 唯一能够解释的只有…吸引家丁的不是冥币的价值,而是纸! 冥币的材质! 第259章 被迫 正厅中的殷管家,霍然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 察觉到硕果仅存的那具纸人身上产生的变化,他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从未有想到这么一个意外发生。 “着实让人不可思议啊。”他下意识的低声喃喃,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原本失去血色的脸庞更是浮现出一股潮红,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看到那些家丁倒在冲过火堆的路上时,他的脸色没有变化。 看到苏山拿出一张纸钞,吸引了所有家丁冲向河水时,他的情绪略有起伏。 前两者加起来,都不及现在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 他隐隐看到了苦思多年,不得寸进的技艺再进一步的希望。 “原来是纸张,原来是纸张。”嘴里重复这一句话,殷管家脸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似笑似哭的奇怪表情,情绪复杂。 殷管家从未想过,限制住自身纸人技艺的竟是小小的纸质问题。又或者说,他曾经想过,但不曾知道,在这世上,竟还有不惧水的纸张。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那些纷乱且多余的思绪从脑中清除。 要是再早个几个月,再怎么样,倾尽一切殷管家也要去追寻,用尽所有办法。是抢是夺,亦或者是交换,无论怎样都要让自身的技艺再上一层楼。 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 让自身裁剪出来的纸人,无惧水火,这是他们这一脉根植于骨子里的最高追求。 否则为什么所有的纸人,都是由活人烧给死人? 那是因为纸人天生有所局限,畏惧水火,哪怕不管不顾放在一个地方,都会因为温度,时间的变化,出现朽坏。因此只能在它最完整,最好的时候,烧给死人,才能够将心意传递下去。而只要他得到新的纸张用来裁剪纸人,即使那是纸钞,他都可以制作出能够侍死如生,常伴主人身侧的纸人。 若是早一点知道,他又何必走这么多弯路? 何必手染无辜者的鲜血,走这一条天地憎厌的…歧路? “可惜啊。太晚了,都太晚了。”殷管家轻轻摇头,当他看向正厅中央摆放的那一口棺椁时,心间一点迟钝的尘埃被尽数拭去,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最初花园的家丁消耗过快,他后面才让那些没有上色完全的纸人向花园赶去。 现在看来,倒是做了无用功。不过那时候,他又何曾想过这一幕呢?真是意外连连。 附着在纸人身上的一缕思绪,最初的波动之后,开始遥遥接收殷管家的指令,去接管,控制这名家丁的行动。 可在一瞬间,殷管家整个人却怔住了,他从纸人的身上感觉到隐隐的一股抗拒之意。使得他在控制的时候,显得无比滞涩,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控制自如。 “生…灵?纸中生灵?!”纸人身上产生的这点变化,殷管家的震惊不比刚才的小,犹有过之。 这代表,纸人开始真正的向活物转变!只要调教得当,那以后这纸人完全不需要再按照制作者设定的指令行动,更无须去控制它,它可以根据周围的情况改变行动模式以及应对方式。简而言之,就是拥有了智慧。 每一名手艺人,经其手制作出来的作品,都如他的孩子一般。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让那些并不完整的纸人走出大厅时,殷管家会抱着一种强自压抑的情绪。 作品距离真正的孩子,始终还有一段距离。 当作品出现灵智时,这所谓的距离,便不存在。 这一点灵,就如同懵懂的婴儿般,是一张纯粹的白纸,任尔涂色。 可惜还是晚了,这是殷管家第二次心中出现遗憾的情绪。 这点灵智,太过脆弱,当殷管家彻底下定决心之后,所有的抗拒都在一瞬间被压制。他的念头,彻底接管了这一具纸人的身体。 之所以没有将纸人身上产生的那点灵智掐灭,大概是身为父亲的最后一点慈爱,让他没有对自己如同孩子般的作品下手。 河面上的家丁缓缓转过了身,双脚踩踏在流动的河面上,既不下沉,也不随波逐流。它的手脚缓缓抬起,又缓缓落下,每一个无意义的动作在苏山眼中都如同放慢几倍的慢动作。 看上去滑稽,可笑。 此时的苏山,脑中产生的戒备在此刻攀到了峰值。 他缓缓向后退了几步,速度不快,生怕刺激到这名家丁。 没有意义? 与其说是没有意义,倒不如说这一幕,在苏山的认知中,更像是在熟悉新的身体,熟悉这一副拿取冥币之后,产生不可测变化的崭新身体! 说不可测并不准确,单从眼前看来,现在的家丁无惧水,很大概率也无惧火!这对于纸来说是天敌的两样,在现今,对于家丁来说不痛不痒。 这正是苏山如此戒备的原因!水火,唾手可得,是消灭家丁最直接的工具。 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在他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牌还能够去打,打出来还能够有效。 用身体?家丁无惧水火之后,只怕他们身上的阳气之火,产生的效果也得变得微乎其微! 用冥币?本身冥币就不能够用来伤害家丁,真正起到消灭家丁作用的还是水火。在明知冥币被家丁获取后,可以增强前者,他现在又怎么敢再去使用冥币? 焉知拿到冥币的家丁会不会再一次增强?! 至于惊吓盒子…这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对付家丁的! 苏山脑海中闪过对当下处境的应对方式,一个个想法出现后,又一个个被否定。 无从预料到当下这种意外的发生,自然不可能提前准备好什么备用手段,而这仅仅是一个微小疏漏产生的连锁变化,致命的意外! 花园的另一侧就是纪泽言一行人,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一旦离开这里,他们就再没有机会逃离了。 时间看上去很长,实际上很短。 不待苏山想出办法,那名家丁一下子抬起头,双眼猛的看向苏山。 它的眼中,竟有一丝光芒,眸光中倒映出苏山整个人的轮廓。 下一秒,家丁的一只脚踏出,脚尖踩得水面微微下陷,它的身影朝前冲出。所到之处,水面上接连荡起一个又一个的波纹,互相碰撞之下,又有更多的波纹产生。 快!苏山的双眼一缩,当下只有这么一个感受。 这速度比原先的那些家丁要快得多,当初的家丁要有这速度,冲过火堆只怕都不会沾染到火焰。 立刻死,还是之后死,两者之间,苏山选择了后者。 拖延时间,只有先活下来,才有机会去考虑之后的问题。 左右两只手,各自从裤兜中掏出了不同的事物。 一者惊吓盒子,一者冥币。 这原来是为成为言家一员的李晓红而准备,现在苏山不得不提前拿出来应对当下的危机。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掌中停留惊吓盒子的左手笔直伸出,右手拿着冥币,啪叽一下按在惊吓盒子顶部。 他的耳朵可以听见惊吓盒子内部,传来的弹簧下陷的微小动静。只要他的手一松开,那么盒子就会立刻打开,吞噬掉面前的所有物体。 至于上面的冥币… 冥币从来只是一个引子,诱饵。 当冥币出现之后,家丁的目标,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转移到了冥币上。 即使另一头的殷管家,再怎么试图去操控家丁的行动都无济于事。也就是在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改变纸人,甚至让纸人拥有灵智的物品,竟然是一张花花绿绿的小小冥币。 上面天地银行四个大字,随着视野的拉近,十分清晰。清晰到即便殷管家从没有见过类似形制的冥币,他也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260章 吞噬 殷管家的视线全部聚焦在苏山掌心中的那个盒子上,一刻都离不开。 不,更准确来说,是他控制下的纸人。究竟还能不能算控制这还两说,殷管家现在只能看,而不能控制纸人的行动。 纸人的视线,聚焦的也并不是苏山左手掌中的那个盒子,而是在他右手间,久久不放,贴着盒子的那张冥币。 虽然不知道苏山要干什么,但殷管家心中本能的产生不妙的想法。在如此情况下,拿出这么一个盒子,又用冥币特意将纸人家丁吸引过去,其用意不言而喻,肯定有所倚仗。 即便是知道有问题,明知不能让纸人家丁过去,可殷管家还是无能为力。当冥币再一次出现,吸引住纸人的那一刻,注定他没有办法再操控纸人家丁半分,只能任由它奔向那张冥币,还有光明正大摆在面前的陷阱。 家丁来得很快,几步的距离,一晃而过。 很奇怪,这一刻苏山脑海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心中波澜不惊。 左右两只手掌稳稳抓着惊吓盒子和冥币,一点颤抖都没有。 身体异变,向着非人的状态转变之后,多余的生理反应全然消失,导致从未有这么一刻,苏山完全的掌控住了自身。 家丁伸出了手,一把朝着苏山手掌压在盒子上的冥币抓下。 正是在这一刻,苏山及时的松开了手,任由家丁拿到了冥币。 他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刻,连冥币,都是为了吸引家丁去到惊吓盒子正前方。 在苏山的手刚离开,家丁拿到了冥币的时候,咯嘣一声,在弹簧的作用下,绑缚在惊吓盒子上的彩带自己落了下来,盒顶掀开。 一双苍白,毫无血色的细长手臂,从惊吓盒子敞开的口子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家丁,将它朝盒子中扯落。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不止苏山没有反应过来,连家丁,包括家丁身上操控家丁的殷管家的念头都是一样的茫然。 这双手,像是在惊吓盒子中隐藏了许久,排练了许久,为的就是这么一刻。 近在咫尺的苏山,终于看清楚,冥币在家丁手掌接触的一瞬间,竟是直接融进了它的掌心之中。 类似于吞噬?毕竟冥币的主体也是由纸构成,家丁本是纸人,两者按照一定概念来说是属于相同之物,自然可以融合,加强。 可这一切,全在手臂抓住家丁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不管家丁吞噬了这张冥币之后,变得更强了还是什么,它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苏山左手掌心中敞开了口子的惊吓盒子跌落。 这是非常诡异的一幕,明明盒子是那样的小,装也装不下太多的东西,一个巴掌大的小巧玲珑之物。 可却能够伸出一双成人的手臂,而且在之后,硬生生的,又往里面装进去了一个“人”。 虽然家丁是纸人,可体型就摆在那里。这样的体型,在惊吓盒子前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先是头,再是身体,四肢。身体的每一部分,接触盒子的瞬间,直接没进漆黑的盒子中,完全不被体积限制。 过程十分自然,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毫无阻滞。 这一幕,如一个脑筋急转弯。 将大象装进冰箱里需要几步? 需要三步,打开冰箱门,把大象塞进去,然后关闭冰箱门。 明显将大象塞进小小的惊吓盒子中,同样只需要三步。 从苏山的视角看过去,下方敞开的惊吓盒子中,漆黑一片。视线根本无法穿透其中,更加没办法看清盒子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深,就像是一个不可见底的深渊,连光线落进去都被直接吞噬。 最后是脚,当家丁的脚消失在盒子口时,那一双苍白细长的手臂再次伸出。关节,手腕,以诡异,超乎常人想象的姿态扭曲着。 这一次,这双手不再是来抓取面前之物,给予其比之惊喜更甚的惊吓。 它的手指,轻轻捻起两侧彩纸的两个角,将盒口从外朝内重新盖上。 极有礼貌的一幕,就像是有些人,出门的时候,总会记得把门轻轻给带上一般。 这可不像是它最开始出现时那样,仓促而鲁莽,不给人太多的反应时间。 连散落四周的彩带,在盒子重新封闭之后,自己飘飞起来,绕了盒子几圈,重新打上了非常漂亮的蝴蝶结。 这一切都在苏山的眼前发生,发生在他的左手手掌中心的方寸之地上。 正厅中的殷管家打了个寒颤,突然惊醒过来。 被漆黑占据了所有的一双眸子,里面的黑色渐渐褪去,等到殷管家的眼中重新浮现正厅的一角时,他的表情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最后看见的一幕,是黑,深邃到连心灵都要一起覆没的漆黑。 好在最后一刻,他的心神和纸人之间的联系及时中断,不然附着纸人身上的心神进入那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殷管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温热的液体,从鼻间流下。 抬手拭去,殷管家将手拿到眼前,入眼的是鲜艳的猩红。 口鼻间,弥漫腥甜的铁锈气息。 他将口中的鲜血,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却止不住还有一缕鲜血从嘴角淌落。 准确来说,当纸人落进盒子中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才不惜受伤,也要中断和纸人的联系。 这种预感,早已预示会发生什么。 意外,意外,还是意外。 饶是老谋深算的殷管家,都在这一刻感觉到了疲倦。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大厅正中摆放的棺木时,这一份疲倦,化成了眼中的坚定。 “少爷…” 花园中,入眼所见之处,再没有一名家丁存在。 最后的一名家丁,得到冥币增强的家丁,消失在了惊吓盒子中。只余下河中,那些渐渐被泡烂,再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纸张。 手拿着小巧的惊吓盒子,苏山耳朵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啃噬声。 可细听之下,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吓盒子暂时是没办法使用了,苏山晃动了下盒子,发现还是没办法从动静上探知里面的情况,于是将惊吓盒子重新塞回裤兜中。 他的动作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盒子,使盒子打开。 吞噬了一名家丁之后,惊吓盒子没办法继续吞噬其它的什么。 也许是消化?总之,惊吓盒子没办法在之后发挥作用。 苏山倒是希望刚刚听到的啃噬声,从惊吓盒子中传来,这证明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啃噬进入其中的家丁。而不是像道具注意事项里面介绍的那样,被惊吓盒子吞入之物,还有脱困的可能。 这样一来,代表他们遭遇的危机,不过稍稍好转了一些,根本没有完全改善局面。 只要惊吓盒子里面的家丁脱困,危险只会来得更加的猛烈,且难以抵御。 因为刚刚那名家丁,获取了第二张冥币。 而他现在,身上的所有手段,几乎用光了。 除了剩下的冥币,一颗苹果,还有就是从未被人知晓的鬼眼。 零零散散的道具,各有各的用途,缺陷却出奇一致,没办法去正面对抗家丁。 别看现在家丁全没了,局面似乎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可苏山从没有忘记,始终记得还有另外一个危险存在—李晓红。 她也是言家的一员,最新加入的一员,而且只怕比这些家丁还要难缠许多。 从徐源那里取来的惊吓盒子,本来就是为了应对李晓红。 现在用在了出现的另一个意外身上,导致接下去李晓红出现时,面对她,苏山手中没有能够压箱底的手段。 越不想什么事情发生,越会发生什么。 苏山所不愿意看见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花园外的廊道上。 第261章 言家的真相 李晓红本该早点出现,但她没有。 不是因为行动速度比那些家丁要慢,而是故意,她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才出现,等到这个所有家丁将苏山所有手段逼得尽出的时候。 她不知道苏山还有没有其它的手段,当所有家丁全部消失之后,再不愿意,她也必须在此刻出现。否则放任苏山等人在花园之中,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意外。 李晓红靠近一侧的围墙缓缓前行,脚步不急不缓,没有因为花园中家丁的消失而加快脚步,也没有因为畏惧而放慢脚步。 走动间,自有一种固定的频率。 现在的她,虽然还是一副李晓红的外表,可真正来说这不过是皮肉的表象,内里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属于过去那名少妇的记忆,过往的人生,早在身体异变蔓延至大脑时,随着整具身体的真正死亡消逝。 最后余留下的不过是言家当中一名厨娘的全部,以及远胜于那些家丁的智慧。 否则李晓红不会故意落在后面,直到此时才出现。 那些家丁要有如她一般的意识,无须全部,就足以给花园中的苏山带去更大麻烦。 可惜那些家丁没有。 李晓红真切的知道她与那些家丁之间的差别,她与它们,从来不同。普通的家丁,不过是消耗品,而她,才是组成言家的真正一部分。 边走,一边伸出的右手手指指尖在一侧的围墙墙面上随着她的走动向前轻轻划动。 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举动,实际上在李晓红眼中打开了一扇窗。 透过这扇窗,即便视野受限于位置,可她的目光依旧可以穿透厚厚的围墙,窥见花园中发生的一切。 她看见苏山向着停在围墙前捡拾了高高一堆枯枝落叶的众人走去,他的嘴唇微动,却没有传出一点言语。 下一秒,众人间有人掏出了火柴盒,点燃火柴,扔向了面前的枯枝落叶堆。 早已失去所有水分,变得极度干燥的枯枝落叶堆,在与火柴接触的一瞬间,瞬间被引燃。不过片刻,枯枝落叶堆立刻熊熊燃烧扑腾起的火焰,炙烤得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 李晓红眼前所见的一切,在一阵阵扭曲摇晃中,骤然变得模糊不清。 那种感觉与老式电视机,突然出现雪花屏,信号接收不良的情况差不多。 在她眼中出现了火,从两点小小的火星,腾的一下成为占据眼眸的火焰。 触电般收回了手,明明李晓红的手指触碰到的是墙面。并未接触到火焰。可她白嫩的手指,指尖竟是出现了一点焦黑,像是被火焰炙烤过一样。 凑近了,还可以闻见存在于指尖周围,极淡的肉被炙烤之后传出的焦香味。 “那是…”正厅中的殷管家睁大双眼,太阳穴附近浮现粗大的青筋。 抓着太师椅两侧扶把的手掌,骨节也在一时之间泛起了青白之色。 他本以为花园中,那些人收集形成的第二个枯枝落叶堆,是用来抵御家丁最后的手段。 现在则是再无侥幸,殷管家长叹一口气,明白这群只差一步就会按照自己所想,成为言家一份子的人,看穿了言家真正的真相。 他始终想不明白,隐藏至深的这一层,是什么时候露出破绽,又是什么时候被看穿。 明明以他的设置,有人即使看出些什么,去试探也不会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甚至于,他所得到的信息,会将他的思路引到截然不同的方向,从而进入一条死路。 殷管家实在无法想象,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进行了确定。要是没有确认,可不会出现如今的这一幕,如此干脆,赌上一切的行动。 花园,本是死路。 可要任由火焰这样继续燃烧下去,所谓的死路将不复存在。 霎时间,那些赶往花园,没有面孔,身体更是没有任何特征的家丁,速度暴涨。迅捷的身形,活像是半空中飘忽的白色幽灵。 必须要阻止,阻止火焰继续燃烧! 比这些家丁更快,因为距离更近,李晓红出现在了花园入口处,她向着火堆旁一行人缓缓走来。 还是那样的行走速度,从未改变过。之前的那一份焦灼变成了此时的稳重,不急不缓。 “山哥,李,李晓红来了!”眼尖的徐源一眼看到了李晓红,连忙向苏山通风报信。 面对现在披着李晓红模样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说话时,他难免出现了结巴的情况。 李晓红行走的速度不快,可她给予的却是实实在在,沉甸甸的压力。 “我们怎么办?”沈正将手伸进裤兜中,出现了些许迟疑。 冥币他也有,那是在列车上时,经由苏山之手兑换得到。但有过刚刚发生的一幕,是否再拿出冥币来进行使用,他有深深的迟疑。 不是冥币的价值,只是沈正无法确定,现在使用冥币会不会使危险程度增加! 至于寄宿有笔仙的自动圆珠笔,那可不是什么攻击性道具,起不到多少作用。 “火吗?”扑面而来的热意,使纪泽言联想到了最开始时在花园入口处发生的一幕。 他尝试伸出手去,远远的,手掌在火焰的炙烤下,并未有任何异样。直到,他的眼睛看见了手掌周围渗出的如同汗珠似的液体。 不说当下没有引火工具,就是有,只怕他也未必可以如愿。 他们不是纸人! 李晓红同样不是! 异变的身体,变成了谁都无法探知清楚的状态,不像是家丁那以纸塑成的身体,畏惧水火的同时,连他们身上的阳气之火同样畏惧。 就说现在她果断的朝他们冲了过来,这也不是害怕以上那些的架势啊! 面对当下只有一个人的李晓红,李鸣眼睛一转,提议道:“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分散逃跑,反正她就只有一个人,追也只能追一个。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决定,看谁运气比较差。” 没待其他人说话,陆游鱼指着身侧的围墙墙面,眼中满是惊诧,“你们看!” 周围的其他人不知道此刻陆游鱼在说什么,目光还是下意识的朝着陆游鱼手指的方向一瞟,所见的一幕,顿时让他们明白苏山选择花园,又选择在此处堆放枯枝落叶的用意。 距离枯枝落叶堆极近的墙面上,在火焰的炙烤下,竟然出现了焦黑色。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一股纸在燃烧时产生的气味。 要知道那可是墙啊!石墙! 普通的石头,即使用火去烤,那也得长久的炙烤才能让石头表面变色。更别说,想要让石头崩裂,得多高的温度,根本不是一个两个火堆可以实现的目标。而且石头再怎么炙烤,用多高温度的火焰,它都不可能散发出纸燃烧时才会散发的气味! 除非,这所谓的石墙,是纸,而非石头! 或者说,并不只是石墙,还有他们眼中所见的这一切,亭台楼阁,全部都是纸,以纸造就! 至于花草树木,流水土壤,皆是这一份虚假当中承载的真实,用来迷惑他人表象。 所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除了沈正与苏山以外,他们早在前面通过笔仙确认了这个信息。否则苏山早就决绝的离开,不至于还留在花园当中,死磕到李晓红到来。 整个言家范围内,只有花园,花园这里才有充足的引火物。也只有花园,在能够刻意制造火的同时,还有本就存在的小河! 河水不是井,井口太小,容纳不了多少的家丁,并且由于视野遮挡,后面的家丁很容易失去冥币的视线。至于河,如果不是冥币造成的意外,它本可以成为完美的杀场,埋葬所有的家丁。 这一刻,众人看到了言家背后的真相,这李晓红故意放慢脚步只为了让他们忽略的信息。 于是李晓红再不刻意控制,一下子放开身体,疾奔而至! 第262章 曾经的选择 “工具。”面对冲过来的李晓红,苏山提醒道。 “什么?”沈正几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苏山说的是什么。 “拿上那些工具作为武器。”苏山重复提醒了一声。 沈正这才反应过来,苏山口中的工具,指的是放在墙角的锄头。 这是原来苏山在花园时工作所用,现在除了做农活之外,似乎还多出了另外的作用,可以作为武器。 沈正拿起了锄头,双手紧握锄柄,站在了通往火堆的必经之路上,牢牢紧盯前方。 他不知道火堆需要烧多久,才能够烧穿这一座纸塑的大宅。在此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非人的李晓红接近火堆,影响他们的计划。 在场的众人之中,他正值壮年,身体处于巅峰,职业还是一名警探,这种事情自然当仁不让。 但手中多上了一把武器,明明比刚刚赤手空拳的状态要好得太多,沈正却没有多少的底气。 这可是一个诡异的世界,武器?就算是能够携带枪械,口径再大,只怕也无法对这些诡异之物造成多少伤害。 现在手中的这把锄头,聊胜于无,起到的安慰效果反倒多于实际作用。 纪泽言,李鸣,同样手持工具,默默的跟上了沈正的脚步,挡在火堆前面。 即使李鸣之前有所腹诽,对苏山的决定存有太多的不信任,可当墙上的变化落进眼中的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苏山。 只因苏山站在最前方,最接近李晓红的位置,只要李晓红靠近,他也会第一个受到攻击。 三把工具,各自落在不同人的手中,被当成了武器。 按照之前的流程,下午这个时候,苏山都会将几样工具重新放回库房中对应的位置。 可在决定逃离后,再将工具放回去没有任何的意义,反倒是留在手里,多少还能起到一点作用。 苏山默默的将指缝间夹着的那张冥币收回裤兜中,他深吸一口气,脑中一片清明,心知无法避免和李晓红的碰撞。 早在视野中出现李晓红的那一刻,苏山就取出了冥币,用以试探。即使之前冥币与家丁接触,产生了超出预料外的变化,可在手中的牌差不多已经打完的当下,时间能拖一点,就拖一点。 立刻就死,还是之后再死,其中的差别苏山还是知道的。就算李晓红变强,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这其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时间正是苏山所试图争取的东西。 意外只会出现一次,解决了因冥币发生变化的家丁后,苏山敏锐察觉了两件一样事情当中的不同。 同样是家丁,同样盲目追寻冥币落水。 一个没有变化,在河水中浸泡烂透。另一个,则连原本的弱点—水都奈何它不了。 乍看之下,没有区别,其实答案隐藏在细节之处。 造成迥异结果的原因,是先后。 最开始那名家丁,它是在入水之后,拿到的冥币。 因纸的防水性极差,在接触河水的一瞬间,它就“死了”。 另外一名家丁,是在冥币入水,它的身体入水前,拿到的冥币。所以在入水后,其实它的身体早已因为拿取到的冥币发生变化,变得不再畏水。 同理,在使用冥币的时候,务必不要计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只要李晓红被冥币所吸引,他就会将冥币当成纯粹的一次消耗品来使用,在李晓红接触到冥币的时候,将冥币丢进火堆中,从而杜绝像之前一样的意外发生。 可李晓红的视线,没有任何偏移,就算是短暂接触到冥币,也会很快移开。没有像之前的家丁一样,在看见冥币的时候,立刻不受控制的被冥币吸引。 无疑,这让苏山的想法落空。 同时更让他确信,他们异变的身体的特殊性。 不同于纸人,纸人虽然也是死物,却也不能称之为已死存在,纸本身就没有生命。 已死的存在会被冥币吸引,李晓红不受影响。那就代表就算是他们的身体彻底异变后,不能够称之为死亡,而是一种介于非生非死间的特殊状态。 其实,这一点苏山早就知道了,在一个多小时以前,现在不过是再度确认一番。 实际上,苏山做的事情,远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冷酷得多。 一个多小时以前… 同样的花园,在短时间内第三次赶来的家丁看见正在工作的苏山后,原本紊乱的巡逻时间重新恢复正常。 “离开…”苏山默默思索。 他看向花圃中那片玫瑰花所在的位置,以现今的身体情况,只怕再想用血浇灌出最为鲜艳的红色玫瑰来,难度很大。似乎,提前让婚礼举行,变成了一种根本无法实现的奢望。 可…真的是如此吗? 失去的记忆那么多,对于之前做了什么事情,做了多少事情,苏山全然没有准确的记忆可供参考。唯一可以窥见一二,也就是从纸张上自己亲手所留下来的那些规则,工作中的禁忌。 遗落记忆中的自己,过得远要刺激得多,遭遇的危险全部都写在了纸张上头。 那些文字之中,就包括了答案! “让婚礼提前举行?既然都留下了准确的提示,包括相应的办法,当时的我怎么又可能不去做呢?”苏山脸上露出了诡秘的微笑。 是啊,既然知道怎么让婚礼提前举行,当时的他,怎么可能不去做? 很多事情,不是你忘记了,就没有做过。 不管纸张上的内容,是他在一段时间内收集得到,还是多个遗落了记忆,不同时间段的他接力补充,都只证明一点。“他”必然知道记忆遗落的相关情况,在这种情况之下,又怎么会着救命稻草般的让言秀提前举行婚礼的要求不去完成? 要知道,记忆是会遗落的啊!无论哪个时间段的他,都不可能对此视若无睹,而是会将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在此情况之下,苏山不信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在这种逼迫下,他做事会更加的果决,更加激情!只因就算是自己,但他也不可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后面的那个遗落相关记忆的自己身上! 既然他现在还在这里,还停留在言家中,也就代表他没有达成最鲜艳的玫瑰花的要求。亦或者…他达成了,其他人也达成了,在他们全部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婚礼已经提前举行,只不过随着相关记忆的遗失,在现在他们的记忆中,言秀的婚礼处于还未举行的状态。 短暂思考片刻后,苏山有了决定,他要冒险。 不是毫无根据,在列车上时,即死游戏给出的游戏相关信息中,并没有提到任何离开言家会遭遇危险的强制规则。这也就是说,玩家离开言家,所遭遇的危险大概率不是即死游戏所给予,而是游戏之中,所存在其它的危险来源。 对此苏山还是有一定的把握,他所拥有的这一只鬼眼,足够让他在危险发生之时顺利逃脱。 苏山的右眼,眼中突然浮现一幕幕不同的图影,那是一片片镜子碎片,倒映出的不同场景。 他在言家各处故意放置了不少的镜子碎片,同样包括言家以外,在来言家时,驴车经过的路上。 最后,苏山的视线定格在言家之外,所看见的一角土路。 没有丝毫犹豫,苏山右眼眼眸一动,定格的画面突然在眼前越变越大,直到占据整个视野。 伴随镜片的碎裂声,苏山的整个身影没入其中,消失在了花园里。 第263章 无法逃离! 是一种灵魂被抽离之感,身体短暂的出现失重的状况,好似虚浮的飘荡在半空之中。 眼皮连眨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转瞬间,苏山的眼前完全变了一幅景色。 从言家的花园,到言家之外,开始的那条通向言家的由碎石子铺成的道路。 这一切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如同快速切换的幻灯片,从上一幕切换到下一幕,不过仅仅一个瞬息。甚至于,当你试图去捕捉中间的过程时,所剩下的不过是单纯的一个快字而已。 “这就出来了吗?”站在碎石子路上,苏山前方是不知道通向哪里的道路,两旁的树木随着微风吹过树枝轻轻的晃动,影影绰绰间是沙沙的声响。 回过头去,言家大宅无声的矗立在身后不远处,大门紧闭。 挂在门檐下的大红色灯笼,正在滴溜溜的转动,仿若正在送别。 苏山的离开,没有引发任何的变化。 原本困住他们这些玩家的牢笼,依旧还在这里,但里面的囚徒,已经少了一个。 说来也对,对于轻而易举的逃离言家,连苏山现在都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如此顺利的过程,连眼睛一睁一闭都不需要,仅仅只是一秒的时间,他就离开了言家。 这种结果,苏山之前完全想象不到,更何况还身处言家中的其他人? 不管是那些家丁,还是家丁背后的人,包括己方的玩家们,谁又能够想象得到? 快,实在是太快了。 难怪在即死游戏里面,获取道具的难度极高,尤其像他现在拥有的这一颗鬼眼,可循环使用的道具。单说移形这一能力,跟瞬间移动差不了多少,只要有意的在各个角落放置包括镜子碎片在内的反光物体,遭遇危险时瞬间逃离完全不在下。 正如苏山现在所做的一样,在其他人还在言家里面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已经顺利的逃离了言家!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有一颗鬼眼。 苏山默默的转过头来,面无表情,没有太多的情绪展露。 这算不得抛弃,因而他内心中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包括道德层面上更是如此。 徐源,陆游鱼都很不错,最起码作为队友,能够给予信任。可他能救得了他们一次,两次,苏山不可能每一次都能救下他们。 命只有一条,在连自己性命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还想着去救别人,那是愚善。苏山自然不可能在如此情况下还重新返回言家,既然已出来了,他不打算再回去。 他离开了言家,却还没有任何游戏完成的提示,苏山心知这可能跟距离有关系。 现在他虽然已经离开了言家,可还身处于言家的周边范围之内,所以还不能够返回列车,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苏山抬起脚,便要往顺着碎石子路向外走去,将言家大宅甩在身后。 可在这一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流露出一种超出预料之外的神色,冷汗一下子从额头渗出。 他低下头去,眼睛死死的盯住自己的左腿。 左腿和他的眼睛一样,死死的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无论苏山心中抬脚的念头再如何强烈,大脑频繁的一次次向左腿传去抬脚的信号,可他的左腿就是那样,一动不动!就好像这条腿有了自己的意识,知道拒绝,懂得说不了一样。 既然左腿不听大脑下达的命令,苏山的视线朝右略微偏移,落在了右腿上。 他尝试性的,想要去抬起右腿。 可右腿的状况跟左腿一样,一动不动,完全不听大脑的命令! 两只脚,牢牢的紧贴地面,连一丝抬起脚来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地上有胶水? 当然不可能。 最关键的问题,肯定跟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关,苏山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最为核心的一点。 他的身体,实际上是异变过,坏死了的身体!刨除还是脑袋后的这一具身体,究竟属不属于他,还得两说。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实属正常。 毕竟大脑还正常运转,可身体部分已经坏死,跟全身瘫痪一模一样。 不过全身瘫痪的患者可不能够像他现在一样还有站立的能力,苏山更愿意将自己现在身体的情况看成植物人。 植物人是由于脑死亡,无法控制正常的身体。 他不一样,他是大脑还正常,但身体在另一种层面上实现了脑死亡的状态。 又或者干脆他的想法完全不对,是另外一种可能。 他的身体,在异变之后,实际上没有坏死,而是…变成了别人的身体!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窥破一切后,他失去了身体的知觉。无论用什么方式,试图激起身体,包括痛觉在内的一系列本能反应,最后全都以失败告终。 这就好比你在别人的身体上又掐又咬,带给他人的痛苦,施暴者又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那现在要怎么样离开?”苏山重新抬起头来,望向碎石子路通往的尽头。 原本这一二百米的距离,慢悠悠的走完都花不了几分钟。可在双腿动弹不得,连抬起脚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下,远离言家,完全是一种无法达成的奢望。 苏山嘴中泛起一阵苦涩,亲身经历过之后,他现在才明白,离开言家,其实并不简单。 即使他用了鬼眼的能力,省略了走出言家大宅这一过程,可真到要离开时,却在这最为关键一步上卡住。 明明距离离开,只有最后这一步。 从希望,再到失望,最后是绝望,递减之下,负面情绪几乎是几倍到十几倍的增加。饶是苏山心理素质再好,可当这一刻真正发生之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脑中的思绪纷乱,变故却没给苏山任何消化的时间。 就在当下,他的脚突然抬了起来。 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时此刻,显得那样的弥足珍贵。 苏山脑中萌生出一点意外,惊喜,才刚刚出现惊,还未到喜这一步的时候。接下去的变化,带来的残酷现实,将所谓的喜悦,给击溃得片甲不留,扼杀在最初的萌芽阶段。 他起了脚,可脚,并未朝前落下,跨出离开言家周边范围的一步。 而是在另一只脚的支撑,配合之下,在原地转了一个身。 从背对言家大门,变成了正对。 几乎不假思索的,苏山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上下两排牙齿,突然咯咯的摩擦碰撞起来。 他是离开了言家,属于他的大脑,自始至终贯彻了这一念头。 可他的身体,不想离开。甚至于,在他使用鬼眼顺利脱离言家,想要顺着碎石子路远离言家大宅的时候,终于显露狰狞的一面,制止住了苏山的意图。 现在的他,或许用它来形容会更加的合适。 相比较整具身体而言,还未异变的脑袋,包括作为指挥中枢的大脑微不足道。 正常情况下,身体由大脑指挥。可当不正常的情况发生之后,例如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空有智慧的大脑也是无济于事。 真正的行动,具体每一个指令的实施,最后都需要身体去完成。 无论苏山愿不愿意,他的身体,不容许他拒绝,自顾自的抬起脚来,向言家紧闭的大门走去。 先是慢,一步一步向前缓慢的行进,似乎正在熟悉身体的一切。到后来,走出几步之后,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至于到最后,竟是迫不及待的奔跑起来,飞奔向言家大宅。 这种感觉,便如离家多年的游子,归心似箭的要去回到家中一样。 可在苏山眼中,越来越接近的言家,哪里是什么家?那里可不会有什么温情脉脉在等待着他! 第264章 充当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再短暂的时间,所能够浮现的回忆足够的漫长。 苏山的记忆,停留在了不受控制的身体奔跑向言家的那一幕。 在那之后,哪有什么之后? 从他离开言家的那一刻开始,要是用常规的方法回去,不用想,苏山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结果。 于是乎,怎样出来,怎样回去。 他控制不了身体,可脑袋还属于他,镶嵌在眼眶中的鬼眼也属于他。用上同样的办法,苏山回到了言家的花园中。 一番行动之下,除了付出两次鬼眼【移形】的使用次数外,看似他什么都没有获得。可正是这样的经历,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之余,更让苏山真切明悟了自身的处境,这才会在与其他人汇合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提出逃离的计划。 这中间少不了由其他人那里获得的信息作为补充,但真正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的还是异变的身体。言家门外的遭遇,足以证明异变的身体的不受控。 身体尚且如此,要是这种异变蔓延到脑袋,最后的净土,那才真的无药可医。 原先苏山还不懂这种变化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当发现了李晓红身上的不对劲之后,答案实则就在眼前。 他们正在逐渐成为言家真正的一份子,从身体,到精神。 还能控制身体,那是异变没有蔓延到大脑,包括他们现在还身处言家当中。一旦脱离言家,踏上言家之外的土地,无论你多么想要逃离,身体都会自己走回言家,走回这个无论生死都无从脱离的家。 有点类似于地缚灵的概念,你觉得身体还是你的?不,它早已不属于你,所有权更换为了言家。 伴随残酷现实浮现的是刚到言家时殷管家所说的那一句话,生是言家的人,死是言家的鬼,那时候苏山以为这不过是比喻。现在看来,这一句话完全是对于他们未来的一番预测。 但…怎么甘愿?如何甘心? 为奴为仆,任何一个正常的现代人都不会给自己套上这种枷锁!何况还是以牺牲自我为代价。 李晓红现在这副模样,真的还算是活着吗?这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苏山虽然还没有解出最后的谜题,怎么样在不伤害自身的情况下和言家进行切割,却不妨碍他做出最后一搏的选择。 走一步算一步,之后的事情,自然等问题出现了之后再去解决。而一旦现在的机会失去了,他们就再无机会。 最起码他们得先击倒这一些想要阻止他们离开的“狱卒”,逃离这所困缚自由的监狱,否则一切休谈。 第一步都做不到,何谈接下去的第二步? 面对冲过来的李晓红,苏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只有猎人面对猎物时的冷静与冷漠。 他很清楚李晓红的目标不是他,也不是身后七个人当中的某一个,而是火堆! 当火堆燃起来的那一刻,无论她最初的目标是谁,都会将优先级转移到火堆上。只因这整个言家,包括他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由纸裁剪而成。 火焰一时之间,不会对周围一切产生任何伤害,但是长时间之下必然会有某种变化产生,而这种变化,是生存在言家当中的这些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苏山曾经试探过,言家的家丁是纸人,为什么言家不可能是纸做的房子?可惜无论他是用身体触碰,还是用什么办法去测试,所得到的都是一个相反的答案。 最开始他没有怀疑,可是后来,在发现家丁,那由数量积累起的质变,变得不再畏惧火焰,包括人身上的阳气之火,这种怀疑变得越来越深。直到刚刚,他让沈正使用了他的灵异道具,将这个疑问抛给笔仙后,得到的准确回答无疑验证了苏山的猜想,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量变引起质变,言家比单个的家丁,比所有家丁加起来要大得多。 火焰,包括他们身上的阳气之火,能够给言家带来伤害,但那种伤害短时间之内无法带来任何可视的改变。又或者,不是没有发生改变,只不过那种改变,体现在另外一些他们所看不见的位置。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李晓红的反应,她身上所浮现的微小细节,那种故意要隐藏些什么的刻意,还是被苏山抓到了。 基于一个简单的道理,敌人越不想你去做的,你就越要去做。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苏山低俯下身体,将重心前移,右脚重重的向下一踏,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窜出。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生怕速度不够快,直接迎向了冲过来的李晓红。 一切的行动,都经过缜密的计算,包括现在看起来冒险的行为。 张开的双手,在接近李晓红腰间的时候,猛的合拢,双手十指牢牢的抓扯在一起,如同老虎钳般闭合。 李晓红前冲的势头一滞,速度不可避免的减缓了下来。 可现在擒抱住她的苏山心中还既喜且惊,喜的是他的猜测没有错,李晓红异变的身体,区别于普通的纸人家丁,还是血肉之躯。 换成普通的纸人家丁,在他的身体与其接触的一瞬间,阳气与阴气产生碰撞,两相消耗之下家丁也会化为飞灰。可现在的李晓红身上,完全没有出现这种问题! 这本就正常,否则永远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的时间,一步步的让他们的身体异变。若只是为了相同的一批家丁,制造出那种畏惧水火,阳气,有着诸多弱点的造物,着实不需要这么麻烦,费这么多功夫。 在李晓红的身上,苏山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跟一具尸体一般。可诡异的是这具名为李晓红的尸体,身体竟是柔软无比,保持惊人的弹性,跟活人差不多。 更加值得庆幸的是李晓红没有表露出什么超乎想象的诡异能力,那种无从琢磨,难以抵御的杀人手段。 苏山忧的是,明明他这一个正常男性,加上一小段的蓄力冲刺,还刻意用上了擒抱,可呈现出来的效果远不如他最初所想! 李晓红的身体,竟然只是晃了晃,前冲的势头因他这一抱,加上将全身重量挂在她的腰间,速度仅仅减缓了一丝! 旋即,苏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后退,被李晓红带着向后退去。 他全力的阻碍,换来的只是一丝的微不足道的改变,还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嘭!” 下一刻,苏山耳朵中响起了沉重的闷响声,他的身体因为后背传来的一股巨力,整个人矮下了一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角余光捕捉到下落的手臂影迹,又让他对于自己现在的遭遇心知肚明。 李晓红正在用她的手掌,重击他的脊背,试图甩脱掉他这一块前进路上绊脚石。 正因如此,苏山抓着李晓红的腰肢牢牢不放,他知道不管阻碍有多小,他确实成为了李晓红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否则现在的李晓红全然可以将他给忽略掉,不必再费上这么一点功夫,还得分心处理他! 换成还正常的身体,苏山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必然已经吐血。那种沉闷的响声,可以想见李晓红用的力度有多大! 好在,现在他的身体,异变得只剩下一个正常的脑袋。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与李晓红一模一样,身体完全无视了物质层面上带来的伤害。 包括但不限于没有痛觉,所受的伤害不会影响行动,有不受限制的体力等等。 苏山双手还在发力,双脚更是绷直了,用脚尖抵住地面,拼命的想要给李晓红制造阻碍。 从他刚才擒抱住李晓红的位置,到如今的位置,花园的地面上被他的双脚犁出了两道深陷入泥土当中的沟壑。 不待苏山多想,在视角余光中,他看见李晓红扬起了手臂,手掌向着他的脑袋拍落! 第265章 菜刀 身体异变之后的李晓红,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杀伐果断。面对昔日的队友,拥有共同命运,挣扎在即死游戏中的苏山,下手毫不留情。 比之那些按照既定程序行动的家丁,在她的身上,多出了一丝独属于人的智慧。而这份智慧,不含任何的感情,不会被情绪左右,只会在面对各种情况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最优解。 例如现在。 重击苏山脊背之后,并不能够甩脱这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立刻瞄上了苏山的脑袋,这还没有异变的身体部位。几乎就在瞄上的瞬间,李晓红毫不犹豫的选择动手,不带一丝迟疑。 无论这一掌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那都不是李晓红所考虑的,她在乎的只是更快去到那堆火堆前面,制止它继续燃烧下去。 至于苏山的性命,那是靠后的东西。不,又可以说,这些前面所需要顾虑的事情,反而在此刻无须去考虑。 都到最后一步了不是吗?过去那些时日,日复一日的工作,积累的工作经验,逐渐成为了身体当中的一种本能。 要是苏山在这时候死亡,还在计数的时间便可以直接结束,跨越过那一段身体异变的时间进程,从此刻开始她的身边又会多出一名新的同伴,一名真正为言家全心全意工作的花匠。 因此当苏山余光捕捉到李晓红拍落的手掌时,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体的突然停顿,这正是为了让扬起手臂能够蓄积足够的力量所做的准备。 拍落的手掌,夹带劲风呼啸! 留给苏山的反应时间几乎没有!为了延缓李晓红前进的速度,他低俯下身体,拦腰擒抱住李晓红的动作,等于是将自己的脑袋送到了对方的手下。 “嘭!” 闷响声出现,苏山的眼皮被这耳朵响起的声音刺激得忍不住一跳,但本该紧随而至的疼痛与嗡鸣,包括眩晕感,哪一个都没有到来。 仔细回想,苏山才赫然发现,刚刚响起的声音并非肉与肉,骨骼与骨骼的碰撞声!而是肉体凡胎和坚硬金属之间发生的撞击,否则声音不会如此的沉闷。 毫无疑问,是身后的其他人出手了!不然苏山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在这时候帮助自己。 只有他们,共同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会在此时此刻,因为同样的命运做出一致的抗争。 察觉到李晓红身体的一滞,苏山怒吼一声,双手再次用力, 努力的推动李晓红的身体。 明明都是一样异变的身体,凭什么他的力量,竟会小于李晓红,只能起到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 强烈的怒气翻涌中,苏山脚下那两条沟壑终于不再向后移动,他的双脚深陷进泥土里,终于在与李晓红的角力中,第一次占据了上风。 移开铁铲,看清铲面存在的凹陷,纪泽言仍是忍不住内心的震惊。 这可是铁!金属与血肉的碰撞,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谁能想象得到? 好在,李晓红不是全然无事,纪泽言看见了她刚刚和铁铲碰撞的右手掌上面,几根手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应是刚刚在和铁铲的猛烈碰撞中,断折了。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纪泽言手握铁铲铲柄,直至此刻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早在看到苏山冲上去的时候,纪泽言心知不妙,连忙跟了上来。正好在李晓红这一掌击向苏山的脑袋之时,及时的用铁铲拦住了这猛烈的一击。 在纪泽言身后,沈正冒了出来,身形突然拔高,双手间紧握锄柄。 锄头高高的扬起,呈现出农时农夫做活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挥动动作。 下一秒,锄头落下,模糊的影迹中带起呼啸的劲风。 这一刻,沈正双眼冰冷。 作为一名警探,他本有保护普通民众的责任。这一点,即便在即死游戏中,也不曾改变过,只因信仰如血肉般根植于这一副身体中。 可此时下手,他没有任何犹豫,一点迟疑也无。 李晓红模样未变,可真正的内里,只怕早已是非人! 他并不迂腐,更加知道此刻的“李晓红”不死,死的就是他们这些还有一部分为人的玩家!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让非人的李晓红“死去”,却并不妨碍他按照对于人体结构的了解,针对弱点下手。 尖锐的锄刃,准确的命中了李晓红的脑袋,额头的位置。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锄刃直接击碎了那一层人身体上最坚硬的骨骼,深深的嵌入当中。 这一幕,正跟农夫锄地时一样。只不过农夫锄头之下,挖开的是结实的土壤沈正的锄头下,挖开的是李晓红的脑壳。 沈正满眼赤红,眼中浮现通红的血丝,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疯狂之色。 他的双手,犹自不肯放松,还在拼命的用力,在锄头上施加一股向下的力量。他要将卡在李晓红脑门上的锄刃,送进李晓红的大脑深处,最好将她的大脑搅个稀巴烂。 如此残忍的行为背后,全因如今的李晓红非人! 在她的脑门处,环绕嵌入其中的锄刃周围的是骇人的伤口,但没有一点血液脑浆流出。在受到如此重创的情况下,李晓红依旧保持身体站立,没有就此倒下。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轻眨了一下,视线旋即落在纪泽言与沈正身上。 在她身下,苏山还在发力,竟是感觉被他拦腰抱住的李晓红像一堵山一样,一动不动。 经过刚才一连串攻击,三人合力之下,不过是让李晓红停下了奔向火堆的脚步。 这一刻,李晓红的注意力终于从燃烧的巨大火堆上转移。 她真正的将面前的三人视为了必须清除的阻碍,只有这样子,她才能够接近火堆。而这正是她与那些纸人家丁最大的不同,不会去刻板的遵循既定的规矩,有自己的思考。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非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又是人。 右手手掌,脑袋遭受的重创,全都没能让李晓红就此停下。 在她的身上,全然失去了生死的概念。 致命的伤势,除了伤口看上去非常难看之外,根本影响不到她的身体。 右手手掌明明手指指骨断折,仍能捏成一个拳头形状,向身前的纪泽言眼眶打来。 “让开!让开!”李鸣边往前跑,一边疯狂大叫,脑中的恐惧随着升高的分贝飘散消失。 他倒拿笊篱,原先柄杆的一端向前。 在他前行道路上的沈正,纪泽言,听到身后的声音,连忙向旁边让开了一个可供通行的身位。 包括苏山,他也松开了手,退后几步,远离了李晓红。 纪泽言正好避开了李晓红打来的拳头,扇击在脸上的拳风打得脸颊生痛,要是被一拳击中,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凄惨的下场。 “嘭!” 笊篱柄杆戳中了李晓红胸部正中央,锁骨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李鸣是怎么挑中的这个位置,李晓红的上半身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控制不住的向后仰起。连带她手臂做出的攻击动作,都在这一击之下,被尽数破坏。 “啊!”划破耳膜的刺耳尖叫声从李荔口中不断发出,她一边向前跑,从眼睛,鼻子里面不断飙出眼泪和鼻涕。 明明她的嘴唇正在不断颤抖,但拿着菜刀的那一只手,却出奇的稳。 矛盾的两面,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展露,不知为何,竟是出奇的融洽。 李荔几乎只落后李鸣几步,在她身边,赤手空拳的徐源,陆游鱼两人速度更是不慢太多。 胆子小到会被吓死的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他们这些面临绝境的人! 明明脑中还会迟疑,可当真正下定决心之后,身体反而比大脑更加坚决,将行动贯彻到底。 少男少女两人,像是被苏山启发了灵感一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一左一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各自抱住了李晓红那因为上身仰起而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 刚刚电光火石发生的一切,全落在两人眼中,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 异变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 至于正对李晓红的李荔…她手中的菜刀,向前划出一道半圆,光线落在刀刃上折射出的寒光,消逝在李晓红的脖颈间。 时间凝固,一切突然慢了下来。 第266章 肢解 谁都没有想到李荔身上会带着这么一把菜刀,可仔细一想又无比的合理。她作为一名丫鬟,时常在厨房帮厨,日常接触到菜刀再容易不过。 在这么一个危险的环境中,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上那些诡异之物,在危险的促使之下,偷偷藏起一把武器,用来防身十分十分正常。 要不是在这一刻,李荔主动拿出菜刀来,只怕还无人可以窥破在她的身上藏着这样的一把利器。 菜刀从李晓红的脖颈间划过,皮肉在菜刀的刃锋前,几乎没有形成任何的阻碍,被径直分开。尤其李荔手中的这把,还是厨房日常使用的菜刀之一,时常用磨刀石磨砺保持最锋利的状态。 皮肉被轻易分开之后,连带下面的喉管软骨也被一划而开,出现均匀的分层。 外面的风,顺着李晓红咽喉部位出现的缺口灌入,和喉管之间的空气一接触,在细碎的缝隙当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从伤口处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构造,以及那泛白的皮肉。 时间在这里停滞,李荔的嘴唇嗫嗫颤抖着,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因为害怕而紧闭上双眼。 从一名朝九晚五的都市丽人,到现在成了一名手持凶器,下手毫不迟疑的凶人,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甚至于李荔现在脑中还有不可置信之感。 虽说现在她知道面前的李晓红不是人,可那一副人的面孔,没那么容易忽略。 物伤其类,李荔并不是什么以杀戮为乐的杀人狂魔,做到现在这一份上,主要还是环境所迫。 纷乱的情绪交织,最后化为持刀收回的手。 她的手太稳了,稳稳拿着手中的菜刀,大脑的思绪没有影响到身体具体的行动。 刚刚菜刀划过的角度,用上的力度,全部刚刚好,就好像千百次练习过一般。可只有李荔知道,她平时工作原因,做饭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在大都市里面杀鸡宰鱼这种事情根本无须亲自上手去做。 她只是那般去想,身体就忠实的执行起了大脑的命令。 就如同徐源,陆游鱼的觉悟一样,李荔也有类似的觉悟。 那种绝望之下,选择消极等死的玩家,也有。只不过很多连第一关都踏不过去,死在了更早的时候。 每一次的即死游戏,都是一次筛选。心智不够坚定,头脑不够聪明,身体不够好,乃至于运气稍差一点的玩家,全都被筛了下去,成为万千在现实世界,在普通人眼中因意外死去之人。 继续留在即死游戏中的,或许各个方面不会是最顶级的那一种,但只要有机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便如现在,所有人所做的一样。 “不要迟疑,她不会死的!”见众人似乎都被这突发一幕惊得出现了片刻的呆愣,苏山连忙出声提醒。 “啊?”徐源张大嘴巴,下一刻回过神来,发现他抱住的李晓红的左手,正在猛烈的挣扎。 另一头,陆游鱼面临的是同样的情况,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的李晓红的右手,一样的挣扎,试图挣脱她的控制。 李鸣用笊篱柄杆顶了李晓红一下后便直接朝旁边退开。看了一下手中的笊篱,他所找到的正确使用方式,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阻碍一下李晓红的行动而已。至于更多的,由于武器的限制,他就做不到了。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鸣现在难免后悔,早知道他在离开饭堂前,也去厨房看一看,最少也能够顺到一把合用的菜刀。 他索性扔掉了手中的笊篱,张开双手朝前扑去,抱住了李晓红的双腿,补足了这最后一块短板。 加上自己,三个人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李晓红身上,李鸣不信李晓红还能动弹! “啊!”李荔再度尖叫一声,丝毫不管因为剧烈运动散落的头发,持刀再度欺身上前,在李晓红挣扎的时候,又是一刀下去。 “咄!” 刀刃与骨骼接触,发出的是像劈砍在菜板上的声音。 李荔手中的菜刀,斩落在李晓红脸颊一侧,依稀间可以看见飙射的细碎骨飞出。 这一刀,一样在李晓红的身上留下醒目的伤口。 可比起李晓红额头,那个被锄刃硬生生砸得凹陷,凿出的坑洞来说不值一提。 这个伤口才足够的骇人,足够的致命,在沈正闪身让开一个身位之后,随之拔出锄头,李晓红的额头便裸露出一个空洞。常人受到这样的重创,内里暴露出来的被伤害到的脑组织,血液混合脑浆晃荡,早连抢救都省了,可以直接抬到火葬场进行火化。 可所有人都知道,有着一副常人模样的李晓红,并非人。身上所受的这些足够让她死好几次的伤势,完全无法影响到她,她还好生生的站立,眼睛扫视过众人。 与那目光一接触,便如同被毒蛇盯上,阴冷且危险。 冷不丁的,苏山在旁边提醒道:“脖子,把她的脖子砍断。” 观察之后,他明白凭借他们这些人手中的所谓武器,对于李晓红来说根本无伤大雅。所能够做到的不过是在她的身上遗留下骇人的伤口,不能真正的对李晓红造成伤害,甚至于是杀死她! 至于用火? 怎么可能?李晓红并非是那些家丁,本质为纸,畏惧水火。 连自己的身体状态苏山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搞清楚李晓红的身体状态?总之苏山可以确定的是大部分的伤害,对于他们异变的身体都无效。 包括火焰也是,除非是那种几千度的高温,可以一下子把人彻底熔化的那一种,那才是有效的攻击。 可惜他们没有,身后的火堆虽然还在旺盛燃烧,给他的后脖颈带来一丝滚烫的气息,可这犹显不足。 连周围的这一切都还未发生改变,火堆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将李晓红吞噬殆尽? 此时此刻…唯有…肢解! 苏山的话语,让举高菜刀,又要再一次劈砍而下的李荔找到了主心骨。她没有迟疑的按照苏山的指引,手臂迅速变换姿势,将菜刀刀刃的刃尖对准李晓红脖颈上已有的豁口,斜斩而下。 菜刀再次准确的命中了李晓红的脖颈,即便李晓红处在挣扎之中,可李荔依旧准确命中了最初她李晓红脖颈上留下的那道伤口的中心位置,菜刀嵌入得更深,卡在了脖颈正中。 “沈正,纪泽言,肩关节!用你们手中的铁铲,锄头的刃尖处,把她的两条手臂卸下来!”只有李荔一个人犹显不够,苏山又叫上了另外手拿合格武器的两人。 铁铲,包括锄头,都有一头尖锐的刃,可以起到和菜刀一样的作用。 无须再多做解释,几乎一瞬间,沈正与纪泽言两人,明悟了这其中的原理。 两人分别手持锄头,铁铲,将尖锐的那头对准李晓红双手的肩关节,用力的刺落! 金属与骨骼的碰撞声,一下子划破耳膜。 最外围的皮肉被轻易的分开,可里面坚硬的骨骼,还是让李晓红的双臂没有因此断裂。 沈正与纪泽言两人没有停顿,收回各自手中的工具,举高到足够的距离,再度挥落! 两人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既然常规的物理伤害,对于李晓红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那就只有麻烦点,将她大卸八块,把身体肢解,分成单独碎裂的肉块。 这样一来,即使她还是不死,可失去行动能力,包括伤害人的能力之后,他们就可以直接将其无视! 在几人像是残忍的连环凶手一般,努力工作的时候,苏山突然怔在原地。 周围的场景,包括声音,尽数远离,剩下的只有脑中那一个显现轮廓,逐渐变得清晰的念头。 是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个办法呢?能够脱离言家,不被束缚的解法! 第267章 达成 现在才想通这其中的关窍,苏山难免心中郁闷。要是早一步想通,之前的行动不会做了无用功,白白浪费了两次鬼眼的使用机会,导致现在想要逃脱的难度大上了许多。 不过就算当时想通,也没有机会就是了,苏山很快恢复了过来。 没有合适的工具,想要达成目的难如登天。机会更是早已溜走,现在再想逃离言家,没那么简单。 在他想来,韩胤只怕没有成功逃离。关于言家大宅的这一层,若非不是亲身经历,加上沈正拥有的道具上的笔仙助力,只怕他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韩胤知道的决然不可能比他再多了,仓促的逃离,哪怕可以走出言家,背叛的身体也会一步步的重新走回去。 之所以没有把话说死,那是苏山不知道韩胤底牌具体的底细。要是他更换皮囊,可以连那一具异变身体给彻底更换掉,脱离言家不成问题。 苏山看向墙角的火堆,火焰正在持续的猛烈燃烧。 通红的火焰,在他的眼中跳跃不定。 看似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墙壁上被炙烤出的黑色印记,却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问题。 时间,需要时间,等待火焰给这一座宅子施加影响。引发大火,将这一切焚烧殆尽,或者烧出一条可供逃离的道路。 一旁的薛银月,看到局势被控制住之后,没有贸然加入进去。她动作不停,还在持续收集周围的枯枝落叶,将它们填充进火堆当中,让火堆的火焰保持旺盛燃烧。 场中的众人,正在合力肢解李晓红。 徐源,陆游鱼,李鸣三人,或抱手,或抱脚,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控制李晓红的作用。 他们牢牢抱住了李晓红的手脚,在李晓红不停的挣扎之中,一刻都不敢松懈。 由于角度问题,他们只能够从苏山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其他人现在正在做着什么。 伴随着砍剁的声音响起,这种明悟变得越加的深刻。尤其每一次声音出现,在他们控制之下的李晓红的身体都会跟随着颤动一下,好在并无鲜血洒落,否则他们现在肯定是酣畅淋漓,沐浴在滚烫的鲜血之中。 不过声音,像是附骨之蛆般在耳边不断响起,萦绕不去。那种利刃剁砍在皮肉中,和骨头碰撞产生的响动,还是令他们头皮发麻,整个人为之战栗。 不是任何人都能够碰上这样的事情,尤其还是亲身经历,成为其中的一员。 徐源更加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凶手之一,就像是那些电视剧,电影里面演的一样。不过区别是,作为主角的李晓红,并非是什么受害者,相反,她才是恐惧的源头。 李荔一下拔出菜刀来,李晓红脖颈咽喉部位被她砍出来的伤口,直接扩大了一圈,深达正中。 剩下的一半,还和脑袋粘连,固定住了头颅,没有使脑袋一下子从脖颈上掉落,完全不是李荔脑中所想的结果。 她哪里能知道?人的身体固然脆弱,杀死一个人非常简单,可想要毁去这一具脆弱的身体却远要困难得多。 如脖颈咽喉这种脆弱的部位,可以说划开即死。不说主动脉损伤引起的大量失血,就说伤到气管,那也是会让一个人在得不到及时救治的情况下死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部位,也有脊椎骨相连。在脊椎骨前方的则是大量的肌肉与软组织,这些都起到了保护的作用。 所以即使李荔用的力气很大,手中的菜刀锋利无比,前后两次劈砍,并没有让李晓红的脑袋和身体彻底分离。 顶多是李晓红现在的脑袋变得格外的轻盈,再小的一个扭动,都会带起整个脑袋的大动作,不过最后总会被剩下的大半个脖颈固定住。 有些事情,做了第一次,第二次,接下去再做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甚至因为经历过两次,得到了经验之后,第三次再去做时,便信手拈来。 李荔现在也是,几乎在拔出菜刀,留下足够加速的空间之后,拿着菜刀的手掌再一次挥落。 更快,更猛! 瞄准了李晓红脖颈上的那道伤口,不管她现在挣扎的动作,准确的再次命中。菜刀菜刀没有半分阻碍的顺着之前砍出的伤口继续深入,再一次将伤口扩大! 直到最后,抵在了坚硬的脊椎骨骼上,再不得寸进,这才停了下来。 李荔的手稳得出奇,明明是一双用来敲击键盘的白嫩手掌,可在斩首这种事情上异常的熟练。这也就是异变了的身体带来的变化,不然换作平时的她,决计做不到现今的程度。 拔出菜刀的过程略显艰难,可李荔还是一只手抵住李晓红的身体,用力的将菜刀从李晓红的脖颈中拔出。 这时候李晓红的脑袋,靠着脊椎骨和身体相连。 这是李荔眼中最后的阻碍,她毫不犹豫的再次挥刀而下,刃尖命中了脊椎骨中间的一节。 在骨骼的脆裂声中,李晓红的脑袋飞了起来,落地以后,在地面上骨碌碌的滚动了好几圈,最后才停了下来。 不过离开了身体似乎对于她的脑袋没有多大的影响,仍能看到那双眼睛不住的眨动,盯着不远处燃烧的火堆。 李荔砍下李晓红的脑袋前,沈正,纪泽言两个人也在做着一样的动作。 分离由骨骼连接的身体并不简单,即便用手中的铁铲,锄头的刃尖,一次次的重击在相同的部位,他们也做得艰难。 难怪一些有类似情节的电视剧里面拿着凶手都会提前准备好大量的工具,包括锤子,斩骨刀,锯子等等,用来肢解所用。 一下不行,那就两下,两下不行,那就三下。沈正与纪泽言无所谓体力的消耗,他们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体力这一说法,只要不能达成所愿,那就重复这一次次的行动。 金属与骨骼接触,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一连串的响声没有止尽。 沈正与纪泽言的手同样稳得出奇,就好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计一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境,情绪的变化,根本影响不到身体。 即便是李荔已经将李晓红的头砍了下来,那颗脑袋在视线之中抛飞落地,两人都没有任何停下手中动作的打算。 真正有威胁的不是李晓红的脑袋,而是她的双手。 如果砍下脑袋有用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李晓红的身体应该倒下才是。 可是没有,李晓红无头的身体还站立原地不动。不仅如此双手双脚,还在不停的挣扎,试图脱离徐源三人的束缚。 如此情况下,他们怎么能停? 不仅不能停,而且沈正与纪泽言,下意识的加快了动作,每一次挥落手中的工具,都用尽了全力! 突然一下,徐源感觉整个身体落空,他整个人摔在了地面上。 反应过来之后,他朝怀中一看,只见双手抱住的是一整条完整的手臂。手臂的臂膀处,格外的凄惨,皮肉早已划成乱糟糟的一滩,露出了内里惨白的骨头。 在他身边的陆游鱼,也是一样的情况,抱着一整条手臂还在发呆。 沈正与纪泽言,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李晓红的双手和她的身体分离。 “啊…”看见怀中的手臂手掌五指还在动弹,陆游鱼尖叫一声,扔连忙开了这只手臂。 手臂坠落在地面上,五指竟是动弹起来,在地面上一点一点朝前挪动,试图拖动整只手臂前行。 下一秒,一只大脚落下,将手掌踩得深陷进泥土中,脚尖又用力的重重碾动了几下。 第268章 界限 苏山抬起脚,低头看向被踩进土坑中的手掌。 坑中的泥土被不断动弹的指头向后扒拉,明明指节上的皮肤经过苏山大脚的碾动,皮肉变得模糊一片,可它还在试图爬出这个小小的土坑。 一整只手臂遗落在土坑外头,所有的重量全部压在还能够活动的五指上,导致手指的每一次移动都格外的缓慢。 以这种速度,放着不管,手臂想要抵达不远处的火堆不说遥遥无期,至少短时间内无法达成。 可有苏山在场,他惯于扼杀每一分的可能性。 他抬起脚,向着小土坑中的手掌,用力的践踏下去。 即便手掌地底下有泥土作为缓冲,可以卸掉一部分的冲击力,可当苏山的脚践踏在手掌上时,还是有骨骼碎裂的噼啪声响起。 一下,两下,苏山的脚用力的一次次践踏。 坑底的手掌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五指指骨断裂了多少根,在苏山脚抬起来的时候,它始终还在活动。只是再怎么活动,都避免不了它在被践踏之下,越渐深陷进土坑之中。 苏山不是在做无用功,他的本意不是什么将手掌的骨骼踩得碎裂,让它无法活动。 被砍下来的手臂,正常情况下手指还能动,那是残余的神经反应,解释得通。要是像眼前这种,可不是常理可以去解释,也不是正常方法可以处理。 看见深度差不多之后,苏山的右脚不再向下践踏,而是停留在小土坑边缘,将周围的泥土挪入土坑中。 一点一点,将手掌给掩盖在泥土之中。 这和原来花园空地隆起的那些土包的处置方法一模一样,不管是探出一只手掌,还是探出一截手臂,只要将其重新践踏进地底,由泥土覆盖起来即可。 死物与死物,死去的身体去接触会动的尸体,哪怕只是部件,现在也无须担心会被下方的手掌抓住脚。 “腿!还有腿啊!”李鸣撕心裂肺的叫出了声音。 原先李晓红两条手臂还在的时候,由徐源和陆游鱼分别抱着,李晓红的身体在挣扎的时候,需要对抗他们三个人施加在其身上的力。 当李晓红的双臂被砍下来后,连带抓着手臂的徐源和陆游鱼猝不及防的跌倒,这样一来,原先三个人对一个人的局面瞬间变成了一对一。 李鸣怀中紧抱的双腿,用力的挣扎起来,他只能死死的抱住,才让身体没有被一下子甩脱。可耳边回荡的分明是李晓红的双脚在踢击时,命中胸膛传来的响动。 每踢中一下,李鸣的身体都会随之颤动一下。不是痛苦,而是李晓红的脚蹬踏在他的胸膛之上时,借此产生的一股推离的力量。 李鸣从未有这样一刻庆幸他的身体不是正常的身体,换成常人的身体,被这么踢几下,只怕都要剧痛难忍。根本不能够像他现在这样子,没有所谓的疼痛一说,不管被踢多少脚,只要死死抓住不放手就行。 李鸣一声呼喊过后,离他不远的徐源,陆游鱼立刻反应过来,马上低俯下身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各自抓住了李晓红的一条腿。 徐源怀中的那条手臂,在这过程中被直接抛在地上。 多上了他们两个人之后,李晓红双腿的挣扎立刻变得困难无比。别说挣脱了,现在连抬起脚来都是问题。 一旁的沈正,纪泽言,手持铁铲,锄头,两个人做出同一个动作,抬高了手。 他们抓准角度,手中的工具再度挥击而下。 趁你病,要你命! 既然失去头颅,双手之后,犹自站立不倒!那么索性更干脆点,把两条腿也给卸了,将所有的可能性尽皆扼杀! 空气中的焦臭味越加明显,区别于枯枝落叶燃烧时散出的草木气息,现在鼻间萦绕的是一股纸张燃烧时的气味。仔细分辨,还是可以分辨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苏山环顾周围一圈,将四周景色纳入眼底,一些难以被觉察到的变化也在这时候被他抓住。 远处的墙上,出现了焦黄的斑点,正在逐渐蔓延。 上面的色彩,也在随着时间的经过,逐渐加深,变黑。 这原本是现在被火堆炙烤的那面围墙的变化,不应该出现在相隔十几米的另外一面围墙上。 再者,这面围墙周围并没有任何的火源,墙面不应该凭空的焦黄,变黑,出现这种被火焰炙烤时才产生的变化。 这点微小的变化的出现,顿时让苏山一颗心落了下来,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头,起码确定了办法的有效,不是在做无用功。 一整个言家,就是一座阴宅,那种用纸扎成的阴宅。 只不过常见的阴宅,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再大也无法与真实的房屋去比较。但在这里,它真正成了一座宅院,一座高门大户,可以让人在其中生活。 从生,到死的一座活人禁地。 活人踏进来,在这里面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呼吸的瞬间,身体都在由生转死。当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无法逃离,只因身体的某一部分,早已成为这里的一分子。 如同他在言家门外的遭遇,离开言家之后,身体又本能的走回言家,无视本是支配者的大脑。 存在于这里的阴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们这些玩家的身体。 不管是消极怠工,还是认真工作,实际上的差别也就是快慢而已。只要还身处言家之中,变化就在潜移默化中持续。 可这些都无法改变,它本质为纸。 再多的阴气,全都无法改变这个本质。 因为还要烧,这座宅子最后还得烧掉。 纸人家丁,他们这些活人,明明应该是言家大小姐,但却哪哪都奇怪的言秀。这一切联系起来,只让苏山的思绪向一个方向延伸。 殉葬,又或者…阴婚! 古人讲究事死如生,这才会有活人殉葬,配阴婚的这种事情出现。 诡异的即死游戏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实现。 那么这不知道服务何人,一整座装满活人,死人,纸人的阴宅的存在再合理不过。 苏山走向火堆,他的表情格外的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相比于所有的家丁聚集在一起,这一座阴宅在质量上犹有过之,只有这样才能承载本应该是弱点的水,火。还包括他们这些,身上带着阳气的人。 实际上,言家大宅每时每刻都处在一种消耗当中,只不过远远没有达到其上限。 否则日常的触摸,都会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正和他们触摸时会导致家丁灰飞烟灭一样。 可是没有,哪怕苏山当初故意试探都没能找到一点破绽。 那种改变,不是没有,只是他们看不见,体现在别的地方。 现在苏山看到了,这意味如今的言家快要到达临界线,以至于连本应该隐藏的变化都没有遮掩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准备再加上一把火。 事实上每个人都应该是一把火。 若是薪柴,只有最猛烈的燃烧,将所有的能量绽放殆尽,才能拥抱自由。 言家廊道中,一个个白影正在飞速的向前移动,向着同一个方向。 身高,体型,全部一模一样。当临近结束时,它们甚至连最开始的一点小小的伪装,差异都不需要。 包括那张空无一物,没有五官的圆形脑壳,光秃秃的,所遗留下的只有骇人的空白。 它们的速度本应该更快,只是在所经过的廊道上四面焦黑的斑块密密麻麻遍布在上头,时不时还有突兀窜动的火星。 正是这些意外因素,导致它们的速度不如一开始那般快速。 第269章 引火烧身 扑面而来的热风拂过脸颊,每一个细小的毛孔,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滚烫直往内里钻动。急剧上升的温度,压榨身体剩余的水分,咸湿的汗水一滴滴的渗出,在额头上形成了大片的汗渍。 热浪滚滚,滚烫的汗水根本没有冷却下来的机会。苏山可以感觉到汗珠在额头朝下滑动一段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所存留的那股湿润感都被炙烤,蒸发了个干净。 因为上升的温度,汗水从毛孔中渗出,又因为同样的原因,蒸发消失。 如此循环不断,苏山越离火堆越近,脸颊上的汗液从出现到蒸发的时候变得越发的短暂。 连原来拂面的的热风,随着距离的缩短,带来的不再只是单纯的温度上升,而是一种痛感。那是皮肉被烧灼之后,痛觉神经传来的危险反应。 因这疼痛,苏山的大脑正在疯狂示警,极力想要阻止苏山继续往前走,试图纠正他此刻危险的行为,远离带来伤害的火堆。 趋利避害,这是生物的本能。 人总是本能的远离那些危险的事物,又或者在危险到来时,在大脑的控制下自主开启防御机制。 种种的行为,都是为了生存。 即便此刻,苏山的脑袋所能够觉察到的一切,身体全然没有任何感觉。可光是一个脑袋所能够感觉到迫近的危机,已足够大脑疯狂示警,开始一次次的嗡鸣,对理智做出警告。 在此前提下,苏山没有改变原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前走。 本能与理智,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拿到了控制权。 火焰在眼眸间跳跃,从原来的一朵小小的火苗,逐渐变成占据整个视野的火堆。 酸楚的泪水,止不住流出,给眼睛带来片刻的冰凉。 靠着眼皮高频率快速的眨动,才能够抵御热浪的炙烤,让苏山看清眼前。但即使是这样,他眼中所见的一切仍不可避免的变得模糊,出现了重影。 乃至,毛发被烧焦的气味缠绕在口鼻间,还带着一点点皮肉油脂被炙烤后产生的油蒿味。 苏山身体上没有被衣物阻隔,裸露出的皮肤上的毛发,根根卷曲。从末端,一点一点的焦糊,逐渐向一整根毛发蔓延。 每一次呼吸,呛人的气味总会追随稀薄的氧气涌入鼻腔中,以至于连湿润的鼻腔,都出现了一种被火烧燎的感觉。 “咳咳。”苏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终于在火堆前方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 可如此近的距离,每一次噼啪声响起时,那骤然涨高的火焰,焰锋难免从他的身遭划过。 薛银月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此时此刻的苏山,脑中难免生出疑问。 她看不懂苏山在做些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节也不需要取暖吧? 何况如此近的距离,取暖?不把自己烧着就不错了。 像她往火堆时不时的添加收集的枯枝落叶,都还保持一段距离,没有站得这么近。怕的就是引火烧身,身上的衣物不小心被火焰引燃,连带身体被炙烤。 虽说身体异变了,好歹也是自己的身体不是?哪怕脱离游戏,在列车上可以修复,谁也不愿意多出一份不必要的损耗。 在薛银月纷乱的思绪中,她突然瞪大双眼,视线聚焦在苏山伸出的手上。 那只右手,探进了火堆升腾起的火焰中,任凭四周的火焰怎么炙烤,都一动不动。 空气中弥漫一股诱人烤肉的香气,无论薛银月愿意不愿意,都在朝她的鼻子里面钻。 任何肉类,当其中的油脂被火焰炙烤的时候,都会发出类似的香味,人肉也不例外。 只是这股可以挑逗味觉的香气,很快变成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火焰并不满足于炙烤苏山的右手,他手臂上的毛发,皮肤,皮肤之下的油脂,都被火焰给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顺着手臂往上蔓延。 人的身体,准确来说也是引火物,可以成为火焰的一部分。体脂率越高,身体中的脂肪越多,助燃的火焰也就越发旺盛。 这也是为什么,当有人深陷火场时,身上的衣物被烧光后,火焰还会在他的身上驻留很久的主要原因。 苏山右臂之上的皮肤,早在燃烧中变了模样,被烤成了焦黑色,再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上面的每一寸皮肉,在火焰中隐隐扭曲,烧灼的每一寸逐渐融化,成为正燃烧的火焰的一部分。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厨师在进行烤肉一样,因为拙劣的技术,控制不住火候,导致食物烤过了火候,变得焦臭。以至于,还有烟雾从中飘飞。 “奇怪吗?”苏山微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薛银月。 火焰正在他的右手臂上熊熊燃烧,当触及到其身上所穿的衣物的时候,蔓延得很快了。几乎只是瞬间,火焰便从苏山的右手臂,窜动到了上身,又再继续往下,朝还未开拓的双腿蔓延。 “真正说来,言家并不只是包括这一座宅院。”苏山抬起火焰还未触及的左手,用手掌拍灭锁骨附近的火焰,制止火焰朝上蔓延。 身上一点疼痛也无,这一副不属于他的身体。 “还包括我们,这一些言家的一份子。既然我们是言家的一份子,那么伤害自己,那也是在伤害言家,加速言家大宅崩毁的这一过程。”他眨眨眼,在眼眶中转圈的眼泪还未落下,已然蒸发干净。 “你是说…”薛银月不是傻子,四周围墙墙壁上出现的可疑痕迹,都是被火焰烧灼后才会出现,可明明那些地方与火焰没有任何接触。 包括苏山现在的行为,他口中那些言语透露出来的信息,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没错。我们现在的身体就是言家延伸的一部分,如果不将这一部分身体舍弃,我们永远都离不开这里。”开口的时候,苏山耳朵里面回荡的是殷管家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话:生是言家的人,死是言家的鬼。 身体异变到最后一步前,不及时窥破这一层,只会真正成为言家中人。就像李晓红一样,当异变入脑,那便再无扭转的机会。 身体异变,成为言家的延伸出的一部分后,只要脑袋还正常,身体没有踏出言家,这一副身体还会忠诚的执行来自大脑的命令,只因它是言家一份子的身体。 可当异变蔓延至脑袋,影响到大脑,到那时候,就会直接失去自我。所思所想,全都站在言家的角度,为言家而生,为言家而死,真正成为自开始所赋予的身份中人。 是花匠,是账房,是厨娘,是家丁…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但命运会在那一刻汇聚在一起,有且只有一个结局。 跟随着这一座阴宅,阴宅中的纸人,或许还有活人一起,作为殉葬的事物一起在火中燃烧殆尽。 何况…真的是言家吗? 苏山漫不经心的挥动右手手臂,带起的劲风并未扑灭手臂上的火焰,反而起到了助燃的作用。 既然言秀是活人,还有意给他们做出提醒,那么这所谓的言家其实并不存在。甚至,言秀根本就是受害者之一。只不过她的身份,要比他们这些后来的仆役高上许多,是女主人的身份,才能够保持活人的身体,拥有所有的记忆。 可这何其残忍? 言秀不是死人,身体不曾异变,意味着人所能感受到的世间的痛苦,都会在最后一刻到来。 苏山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墙壁,再一次看见言家大门前挂着的牌匾。 曾经,那里挂着的应该是写有殷府的牌匾才对。不应该是字体金漆像是刚刚涂就上去,闪闪发亮的言府牌匾。 殷管家姓殷。而这个时代,管家常常都是家生子继承,所以这里其实是殷家。 对吧,死去的殷家少爷? 第270章 散布 向死人问话,还是向一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人问话,自然得不到回答。 苏山也不期待得到回答,已死的殷少爷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引发这一切的诱因,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他。 除了已死的殷家少爷,剩下的人当中,只有殷管家的地位最高,答案隐隐浮现眼前。 结合其鲜少出现在他们面前,每次出现的时候必然有家丁陪伴的情况,作为幕后黑手的殷管家,本人应该是最为脆弱的一环。只有这样,他才会刻意的隐藏自身的踪迹,不和他们这些人产生过多的接触,以免被抓住机会。 苏山嗤笑一声,现在才想通这一点太迟了。 哪怕殷管家是最为薄弱的一环,在不知道对方身处何处的前提下,想要去寻找根本不可能,更何况苏山并不以为殷管家就毫无还手之力。结合那些纸人家丁来看,类似的消耗品,难道不能够提前储存? 利用水火,环境中存在的有利因素,将家丁消灭到出现真空。这已是胜利。没必要苛求到完全杜绝后面家丁的出现,现在时间成为最关键的因素,一点浪费都是在浪费自身的生命。 “山,山哥!”当李晓红两条腿也被卸下来的时候。徐源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隙,结果刚站起身来,看到的就是苏山身上着火的一幕。 这一幕随之落在了其他人眼中,众人脸上呈现出的表情各不相同。 唯有一点,他们知道苏山不可能无的放矢。毕竟不会有人傻到,会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还是被火生生烧死这种死法。 “我们也是言家的一份子,是组成部分之一。”苏山没有解释太多,道了这么一句。 火焰在他的身体体表燃烧,烧得周围的空气隐隐扭曲,黑烟不断升起飘散在宝龙中。 升高的温度,导致脸颊,包括脖颈还未曾异变的那部分皮肉都处在一种炙疼当中。 苏山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狰狞,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不断跳动,强自压抑传递至大脑的疼痛感。他必须时不时的伸出左手,拍灭试图朝上蔓延的火焰,来避免尚且存活的那部分身体免受火焰的侵扰。 “这样吗?”沈正一愣,难怪苏山会做出如此自残的行为,为的是加速这座宅院崩毁的过程? 这样说来倒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火堆只在相邻的一片围墙燃烧,造成的影响却不只出现于那面围墙墙壁之上。这座宅院是一体的宅院,一处受到的伤害,其它地方同样受到相应的影响。 “可是这副身体要是烧坏了怎么办?”李鸣还是无法理解苏山的举动,跟不上他的思路。 “没事,可以用愿望铜币去修复。”有过类似经验的沈正解答了他的疑问。 “你的身体?”苏山轻轻翘动嘴角,李鸣的话有些过于想当然了,谁说这具身体是属于他们的? 他的笑容,在脸颊因疼痛而忍不住抽动的肌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怪异。 “这身体现在就不属于你,再怎么珍惜,它都不会是你的身体。”苏山以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言语中似乎还有未尽之意。 这时候没人去探讨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这个问题由徐源提了出来, “山哥,那我们需不需要复刻你的行为?” “当然。”苏山毫不犹豫点头。 “越多的一份子积累伤势,这座束缚住我们的牢笼也会崩溃得越快。” 一个人不够,那就再加一个人,再不够,就继续加,直到突破这座阴宅所能承受的上限。 “没事的,只要控制火焰燃烧的区域,不让它朝上蔓延到未曾异变的脖颈和脑袋即可,身体是感受不到痛苦的,毕竟它早已死去。至于没有异变的那部分,炙烫所带来的痛苦,还需要你们忍受一下。”他难得出声安慰众人,从心理层面上减轻其他人的紧张感。 “明白。”沈正略一思索,没有迟疑的走向前来,越过苏山,走向苏山身后的火堆。 四周围围墙墙壁上所呈现出来的那种被烧灼的黑斑,速度还是太慢了不知道多久才会燃起火焰,将这些阻挡他们的障碍给燃烧殆尽。若是用上他们的身体,能够加速这一过程出现,未尝不可。 反正关于自己身体的状态,沈正再清楚不过!假如在这时候还惜身,简直是愚蠢至极。 何况火焰,它的作用也许不是这么的简单… 沈正双腿踏进了火堆中,任由火焰灼烧下肢。 一滴滴汗水从额头淌流下来,他的脸颊在火焰的映衬下变得通红无比,伴随着的还有被火焰烧灼的炙烫痛感一波波的传递至神经中。 疼! 不过沈正并未在火堆中站得太久,当火焰附着在裤子上持续燃烧时,他便退出了火堆。 接下去只要任由火焰顺着裤子朝上燃烧,迟早连他身穿的衣服都要被点燃,身体沐浴在火焰当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然后是薛银月,她依照苏山,沈正一般施为,重复他们引火烧身的行动。 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对于当火焰蔓延上身体之后,在火光中逐渐暴露出的姣好的身体轮廓没有一点羞耻感。 命都要没了,还要羞耻做什么? 反正当衣物被烧没了以后,火焰会是另一层衣物。而当皮肤都被烧得焦黑,乃至碳化了之后,相信无人会会有观赏的兴致。 眼见一个两个都这样去做了,剩下的几个人,再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纷纷奔向火堆。在心里面不断给自己鼓气,说服自己,小心翼翼的让那部分坏死的身体沾染上火焰。 四周围墙墙面上,黑色的斑点浮现得越来越多,互相粘连在了一起,形成大块大块的丑陋疤痕。细看之下,可以看见墙面上那些细小的孔洞中,有丝丝缕缕灰色烟尘袅袅升起。 时不时有黑色的墙灰,簌簌掉落一片,砸在地面上,坍塌成为灰烬。 空气中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不再局限火堆周围,而是花园的一整片空间。 苏山缓缓走向李晓红被分解成好几块的身体,这些身体碎块即使零碎的分布在不同的位置,可仍能看到被截断那部分身体呈现出来的肌肉层在蠕动。 停下脚步,苏山弯下腰去,伸手抓起那截五指还在动弹的手臂。 “呲…” 他燃烧的手掌接触手臂上的皮肉,立刻传来了一声烧灼的响声,还有肉被炙烤的香气跟烟火气混杂在一起涌入鼻腔中。 火焰顺着苏山的手掌传递到了李晓红这一截被砍断的手臂上,他手抓这截手臂继续前行。 现在的李晓红,和他们那部分完全异变的身体一样,属于言家的一份子,苏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苏山像是行走的人形火炬,只有脖颈以及脖颈以上的脑袋没有被火焰侵蚀,还看得出人的模样。至于以下的身体,完全被火焰所覆盖,整个身形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他所行走的地面,留下了黑色的脚印,那是脚掌的油脂烙印在沙土上的痕迹。 更是有被火焰烧灼得彻底的外层皮肉,一遇到风,直接从他的身上掉落,彻底变成了炭灰。 连手指指尖,在皮肤剥落之后,都隐隐露出了底下白骨。 不过苏山并不在意这些,他沉默前行,将身上的火焰一点一点散布出去,使李晓红那些分离的身体部位燃起同样的火焰。 直到…花园的门口出现白影,一下子涌进来白色的人形轮廓向着他冲来。 第271章 贴身 纸人的出现,自然不止苏山注意到了。 “卧槽,有完没完了啊?”徐源怪叫一声,视线飞快在那些纸人身上移动,数出大概数量的同时脸彻底的垮了下来。 “不会再杀几遍,还是会出现吧?这样一来,我们耗都被耗死了。”一想到和纸人接触之后会加速身体的异变进程,李鸣的脸皮抽动不止。 这代表不管他们怎么做,怎样去应对,对方只需要用简单的一招来解决。只需要源源不断的派出纸人,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其他几人的心态基本和徐源李鸣差不了多少,当纸人出现的那一刻,意味他们之前的成果微不足道,仅仅让那些家丁消失了一小段时间。现在再度出现后,再去消灭,只怕结果还是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些纸人是家丁的前身,在场的没一个人会是傻子,连这样简单的一层都看不穿。 “装都不装了吗?呵。”面对冲过来的纸人,苏山冷笑一声。 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考虑中,消耗品之所以是消耗品,肯定是简单易用,再造不难,并非不能够复制。 相反,反倒是他们这些外来者,殷管家千辛万苦,生怕碰着,伤着一样,想方设法的让他们的身体产生异变,逐渐成为殷家一份子的行为,越发显得他们弥足珍贵。 细想之下,他们这些人在此地遭遇的那些诡异,看似危险,可真的有过一次酷烈而直接的致命危机? 没有过一次,除了韩胤以外。 但韩胤没有死。正因为他没有死,所以他才会遭遇危机,从而死过一次。 “如此的仓促,连最基本的伪装都不做了,将一切暴露在我们眼前,看得出来你很着急啊,殷管家。”抬起手,苏山的右手捏住的李晓红的小腿跟随着被举起,小腿连接的大腿正对冲来的纸人。 火焰在一整条腿上燃烧,贪婪啃噬每一寸的皮肉,又和苏山的手臂相连成为一体。 苏山知道殷管家可以听见的,可都到这个时候了,听不听得到又有什么影响?这可不像最初他和沈正交流那个问题一样,需要压低声音,刻意控制音量,还用动作辅助去完成交流。 那时,怕的就是他们的目的被窥破! 至于现在?何妨! 那个最为脆弱的一环,殷管家此时此刻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眼前。 从花园入口出现,冲来的每一名纸人,身上光秃秃的一片,连一点特征都没有,只能够从轮廓上勉强看出一个人的形状。这和之前的家丁不能够相比,之前遇到的每一名家丁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立体,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和人一般,惟妙惟肖。 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一点问题。如果不是在苏山在和它们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在细微处发现不对劲,因为那天然对于火,对于人的畏惧,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就是纸人。 “不。”苏山目光一动,注意到冲在前方的几个纸人,和后方纸人的区别。 最前方的几个纸人,身上还能够看得到一点不完整,试图描绘,却又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中断的痕迹。可见殷管家曾经还试图去伪装这些纸人的外表,让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些许之前家丁的模样,不过后面却不得不停下了这种多余的行为。 这一点,从最前方的几个纸人身上,到后方的那一群纸人身上,对比格外的强烈。 那些更多的纸人,身上光秃秃一片,只有纸的惨白,也唯有纸的惨白,这是为什么苏山现在称它们为纸人,而并非家丁的原因。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明明脸部肌肉由于疼痛还在本能的抽搐,可他笑得格外开心。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他们这群人对不对? 仓促之中,想要阻止他们,殷管家自然没有时间再去给这些纸人描绘什么,做多余的表面功夫。 正是如此,才印证了他们行为的正确性啊! 别看这些纸人气势汹汹的冲来,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但苏山知道它们的目标,现阶段并非他们这群人! 两相其害取其轻,这是站在他们的角度。 站在殷管家的角度,两相其害去其重。比起他们这些人,现在危害更重的其实是那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堆,那苏山拖延了许多时间,才点燃的大火堆。 火堆还在源源不断炙烤着这一座阴宅,局部造成的伤害显而易见。本体承受之下,连那些不曾接触到火焰,远离火堆的角落,都出现了被烧燎之后才会有的印记。 只要敌人想做的事情,那就不能够让他完成。 就像先前他在李晓红前进道路上所做的事情一样,成为一颗绊脚石。 引火上身的这些火焰,为的就是现在。 纸人冲到苏山身前时,还没有等它越过,李晓红的大腿立刻砸在了纸人的身上。 火星四溅,洒落的火点接触到纸人身体的时候,一下子在上面带出细碎的火焰燃烧。 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上升,在半空中缠绕不定。 只不过这一种影响是相互的,大腿上密布的火焰一阵摇晃不定,不如一开始燃烧得那样的猛烈。 苏山并不在意,继续挥动大腿,又在纸人身上留下新的火点。 既是焚身的火焰,亦是护身的武器。 当这一个纸人从苏山身旁越过之后,身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在它不断奔跑往前的过程中将纸人的整个身体燃烧殆尽,最后余留下来的不过是跟随气流向下沉淀的纸灰。 又有纸人紧跟其后而至,单是靠近之时,苏山就能够看见他身上的火焰和纸人身上携带的阴气在空气中碰撞,消散产生的烟气。 一腿挥落,腿骨重重击打在右侧那个纸人的胸口,将火焰染上它身体的同时,还将它打了一个踉跄。 另一侧,苏山毫无顾忌的伸出手去,左手五指张开,掐住了另一个正准备从左边溜走的纸人。 手掌猛的一合,五指用力一握,纸人的脖颈在苏山的手中扭曲成为紧皱的一团。又在他掌心火焰的灼烧下,整个脖颈都被烧空,剩下掌心中的一团灰烬。 纸人的脑袋失去支撑,缓缓飘落。空洞的脖颈缺口处,正有火焰沿着伤口向它的身体内部蔓延,但它的身体不曾停止前进,还在继续向火堆所在的位置奔跑。 在身上有着一层燃烧火焰的存在下,苏山早已无惧和这些纸人贴身肉搏。 与纸人接触之时,会有阳气消耗,导致身体加快异变的进程。但有火焰,那便不同。 火焰与纸人身上的阴气接触,会先于阳气消耗,由此可以避免身体阳气的损耗,一定程度上起到保护自身的作用。 这可不是什么臆测,更多的来自于最开始那些家丁,冲破挡在花园入口处的火堆时的观察。 卷动的风,带起卷动的阴气,如冰冷的雨点,让花园中炙热的温度下降了些许,但却冷却不了苏山身后其他人脑袋中涌动的热血。 血液不知道是不甘寂寞,还是因为被身体上存有的火焰给烧炙得滚烫,竟是躁动,沸腾不止。 不同的人,不同年龄,性别不同,眼睛不同,同样的是眼中燃烧相同的一朵火焰。 那是不远处苏山留下的背影,在火焰覆盖之下的后背呈现在他们眼中的模样。 到了这一刻,非生即死。 在生死选择中,人会变得非常纯粹。 哪里还有多少畏惧?有的只有一个个冲出去,挡在纸人前进道路上的橘色身影。 第272章 该走的时候 当两股不同的力量,在花园中汇聚,碰撞在一起时,整个花园可见的视野中密布一层雾蒙蒙的灰。 烟气跟散落的灰烬,缠绕一体,在半空中缓缓漂浮。 一者为阴气,拥有让死物如生人一般活动的诡异能力。在靠近时,会消耗生者的阳气,使生者的身体一部分缓慢向着尸体转变。 一者为火,人间至阳之物,可将邪祟焚烧殆尽的火焰。炙热而冷漠,不管靠近的是人,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都会一视同仁的点燃。 纯粹的对立,苏山一行人身上的火焰,既是身上披上的战衣,在保护自身的同时,又是攻向纸人的武器。 众人所做的,无非是将火焰传递出去,让身边的纸人身上沾染上火焰。 身上的火焰在这过程中难免有所损耗,却不妨碍那些纸人身上的片面火焰,向全身开始蔓延。 更多的纸人,身体轮廓完全被火焰覆盖,变成了一团人形的火焰,在身上逐渐开始损耗的阴气支撑下,它们仍能继续向前奔行。只不过随着时间越久,前行的距离越多,所谓的人形在燃烧的火焰中逐渐崩塌,消减,最后变成了砸落地面的一团火焰。 剩下的那部分身躯,还在地面上燃烧,供做火焰生存的土壤。直到连最后的身体碎片也燃烧殆尽后,火焰才就此熄灭。 阴气虽然可以起到消耗火焰的作用,却改变不了纸人天生畏火的缺陷。由此,只要纸人的身体沾染上了火焰,火便可以在纸人的身上持续燃烧,随着纸人阴气的消减烧得越来越旺盛。 花园地面上遗留下的一团团灰烬,正是纸人行进时,身上被焚尽的身体部位掉落下来的灰烬。 即使现在的纸人数量再度恢复,聚集起来导致阴气强盛,可苏山这一群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火焰,是一把把被点燃的火炬。 以身为柴,身体中存在的油脂,起到了助燃的效果,让他们身上的火焰燃烧得无比猛烈。 本来早到了从脖颈往上蔓延,连手掌拍打都无济于事,无法阻止的地步。可当纸人出现以后,苏山等人阻止纸人的前行,身体不可避免的和纸人产生碰触,火焰在与阴气的碰撞中不断消减,正好免去了仍归属于他们自己的脑袋被火焰灼烧的隐忧。 恰是一举三得。 沈正没有顾忌的对那种纸人使出了擒抱的手法,这是日常中应对犯罪分子才会使用的格斗技能。现在用在纸人身上,不过变换了使用对象,效果远比用来对付人要好上许多。 人的身体,再怎么擒抱,最多是造成骨折。纸人可不一样,沈正的身上多上一层火焰之后,擒抱之下,那些被他的手掌控制住的部位,和身体接触的位置被烧空,纸人直接四分五裂。变成了地面上一截一截,燃烧的不同肢体。 沈正这是在刚刚才想通了火焰焚身之后的三种好处,他不知道苏山在引火烧身时是不是自己想到了这些。如果是这样,那苏山未免太过可怕,在一步还未走出时,就想到了接下去几步的问题,还有相关的解决方法。 他轻呼出一口气,现在口鼻的吐息都夹带着一丝烟火气。 花园的纸人越来越少,可供窥见的窗口一个个接连不断的熄灭,漆黑下去,坐在正厅太师椅上的殷管家脸色早已变得铁青。落在扶手上的手掌,紧握扶手,凸起的青筋之下是泛白的指节骨骼。 他身后角落中,那些矗立在黑暗中不动的一排排纸人,几乎是花园里面每消失一个纸人,从中就有一个纸人站出来,向正厅外跑去。 随时随地补充,源源不断有纸人加入前去花园的队伍中。 似乎不虞担忧纸人会被清空,可殷管家阴沉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善的意思,他清楚知道,来不及! 从正厅,到花园,有一段路程。 而且现在,各处的道路对于纸人来说,不是任由通行的一片坦途! 殷管家的眼中,出现了现如今殷家各处的场景。 那一幕幕,墙面剥离下来的黑灰中,是闪着红光的火星。小簇的火焰,在原先围墙的墙面上浮现,在那些房屋上方堆叠的瓦片中冒出了头。 燃烧附带的烟气,朦胧了他所能见的视野。 火,到处都在着火,远比他最初准备的那场大火要来得早上许多。 在他的设想中,这场火必然来到,只不过是在精心挑选的这些殉葬品,每一个人都符合条件之后。 仔细想来,似乎从一开始一切就不对劲,意外频频。不过最终,那些意外都被纠正,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先的的轨迹。 可任凭他怎么小心,都未曾想过,在最后一环,在这些人所能够安稳度过的人生中的最后几个小时里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这里开始,一切滑向了无法阻止的深渊。 “咳,咳。”殷管家用手捂住嘴巴,整张老脸出现了异常的潮红之色,他再控制不住,用力的咳嗽了两声。 声嘶力竭的咳嗽声,带着他那单薄的身体剧烈震颤了两下。 等到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下来时,殷管家捂嘴的手掌指缝间隐约可见猩红,在他的口鼻里,更是有腥甜的馥郁芬芳涌现。 悄无声息的围墙上又有大片的墙面剥落,化成细碎的灰烬。 扔掉手中火焰熄灭的大腿,苏山自己手臂上的火焰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随时都可能熄灭。 下方的皮肉呈现出来的是一种被烧烤透了,与木炭放在一起,都区分不了的炭黑之色。 苏山没有动弹,但身体上还是有大片大片的灰烬洒落。 那是皮肉被焚烧后,分解出的屑末。 任由前方伶仃的纸人越过他,苏山没有伸手阻拦,在他的身后还有可以托付的其他人。到这个地步,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抬起手,苏山用食指,轻轻触摸自己的脖颈,缓慢的朝上移动。 被烧灼得透了的食指,自带灼人的温度。 直到食指即将触及到下颚时,他的肌肤才有了灼烫的痛感。 快了,再继续往上,脑袋都要不可抑制的开始异变。 抬眼望去,苏山看见四周围围墙墙面上,那些种在当中,燃烧的红色花朵,是那样的亲切,可爱。 他一直在等待它们出现,在花园中一连串的所作所为,为的也是更快的看到它们。 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这些纸人,都是殷家的一部分。任何伤害你我,那归属于殷家部分的行为,都会加速殷家崩解。 还在燃烧的火堆亦是。 殷家这座阴宅,自有所能承受的上限。 平常看不出来,没有显现,是因为在其承受范围之内。 而当短时间内,大量的伤害行为聚集在一起爆发之后,突破上限,就会导致眼下的这种情况。 这个束缚住他们的牢笼,暴露出真实的一面,且在迅速的坍塌之中。 “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苏山轻声说道。 距离苏山更近一些的徐源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走?” “对,现在就可以走了。”苏山提高音量,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能否顺利逃脱,且看这一搏!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在其他人注视的目光中,苏山转身,面对花园内侧的那一面围墙,抬起脚,整个人跑向那面围墙。 略微炭化的身体,奔跑得无比艰难,向前的每一步,他的身体总会掉落下一些原先的身体部分。好在刚刚焚身的烈焰再怎么猛烈,短时间内都无法达到那种连人带骨头都给烧成碎末的程度,所以苏山还能动,还能跑。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就这样,整个人硬生生的撞向了那面围墙的墙壁。 第273章 临门一脚 预想中的“咚”的一声之后,脑袋撞击在坚硬墙壁上,被结实的墙面拒绝,且遭受重创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堵平时看来难以跨越的围墙,在苏山的野蛮冲撞前,传出了一声皮革破裂的声音,被撞出了一人多高的洞口。宛如墙粉般的黑色粉末随风飘扬,还有四溅的火星在宝龙中闪耀得越加明亮,又在空气中逐渐冷却。 苏山的身影消失在围墙上被他撞出的那个大洞中。 大洞四周不规则的边缘处,丝丝缕缕火焰燃起,向还算完好的墙面蔓延燃烧,继续扩大这个可让一人通行的洞口。 这样的结果,既出乎徐源几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四周围围墙的状况,如此明显的异状,不是没人看到。再普通不过的石头,扔进火中烧它个好几小时,都不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除非是那种工业用的高温,可以将石头烧得崩裂,乃至于融化。可视野中的围墙,有的附近甚至都没有火源,又怎么会被火烧?烧得墙面的表层都剥落,变成了黑灰也似的粉末,更连暴露出来的墙体中都有火光闪动。 如此场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其它的一些东西。 “没错,这是阴宅,跟那些纸人家丁一样,是由纸制作成的宅子。”沈正开口,解答了众人没有宣之于口的疑问。 他摇摇头,经由晃动,让自己有些晕眩的头脑变得更清醒一些。这个答案是笔仙给出的答案,也是他和苏山一开始想要隐藏的信息,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再隐藏也没有必要。 “走吧。”沈正没有迟疑,抬起脚,大踏步向着苏山离开的的方向追去。 作业就摆在眼前,要是连抄都不会抄,未免太过于蠢笨。 沈正后面,徐源,陆游鱼,纪泽言几人,每个人都奔跑起来,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行人的脚步踏得飞快,离开言家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的速度不快。正所谓归心似箭,只要离开这里,只要不是在即死游戏中,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好,都可以称之为家。 穿过围墙,他们踏入的是围墙之外的廊道。 在花园中还没有太多感觉,来到廊道之后,地上铺就的石板上出现了烧灼得痕迹漆黑一片。跟围墙上的情况一样,也有火苗从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中挤出来,像是野草一样,富有生机的燃烧着,越烧越旺盛。 入眼的一切,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大片大片斑驳的墙面都在剥落。落下的黑色余灰中,呛人的灰色烟气升起,萦绕在半空,遮蔽了一部分视野。 此刻仍归属于自己的脑袋,脸颊,耳后的肌肤,可以感受到正在逐步上升的气温。在离开花园,身上的火焰也即将熄灭之际,仍然持续往外流淌的额头汗珠正是明证。 沈正的脚步一顿,目光随之掠过,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另一头的围墙墙面上看见了一个大洞。没停留多久,他立刻顺着苏山所遗留下来的明显踪迹继续往前追去。 其他人同样紧紧跟在沈正的身后,就像他追寻苏山离去的踪迹一样。 此刻,这座原本困住他们,坚不可摧的牢笼,出现了众多的破绽。无论有没有门,脆弱到极点的围墙,再也阻挡不了往外逃奔的身影。 只要想,哪里都是门。 找准一个方向,闷头往前冲,用头,用身体撞碎任何挡在前方的阻挡之物。只要往外一直跑,不停下,终究可以看见这方小天地之外的世界。 身后的花园内,剩下的几个纸人,冲进还在燃烧的火堆之内,带起火焰摇晃。这点微不足道的波澜,仅仅持续一个瞬息,立刻消弥在熊熊火焰中。 苏山行人已经离去,但添入其中的那些枯枝落叶,没这么容易就被焚烧干净。 单独的几个纸人,身上的阴气投入其中,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压制火堆的火焰。更别说去熄灭火焰,让阴宅的阴气有重新积聚,修复大宅诸多破损的时间。 烟气朦胧中,殷管家看见了苏山等人离去的身影,火焰真正存留于他的视野之中。 “呵呵呵呵…”殷管家突然低声笑了起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唇齿间更是飞溅出许多带血的唾沫星。 他的笑声如同夜枭的叫声一样凄厉,在正厅中摆放的那副棺材的映衬下,更加显得阴森恐怖。 “想走?你们以为真的可以走得掉吗?”他松开捂住口鼻的手掌,抬起来,视线随之落在上面。 手心处,是大片猩红血迹,其中可见小块的碎肉。 殷管家此时的笑容无比狰狞,血水混合口水粘连在齿缝间。 “你们逃不掉的,逃不掉的。”他喃喃语道,竟有一种强烈想要见到这些人逃生升天那一刻的冲动。 想必,在他们自以为希望就在眼前,然而来到的却是残酷现实时,想必那种声嘶力竭的绝望,肯定会是最为彻底的吧? 一层,两层,三层。 苏山撞碎了层层挡在前进道路上的围墙,黑灰带着火星掠过眼前,划出的轨迹带着独属于火焰的炙热。 危险还是有的,来自于撞出大洞之后,崩塌的墙面碎块。 已死的身体自是无惧,可还归属于他自己的脑袋,一应五感自是不缺。皮肤,包括毛发,都有沾染上火焰的风险。 不过这些在苏山看来都不是事,找准方向之后,只要足够坚决,低下头来埋头往前冲,冲的速度够快就行。 这就跟手指飞速穿过打火机点燃的火焰是一个道理,速度够快的情况下,火焰根本没时间烧灼人的指头,施加不了伤害。 至于目的地? 自然是阴宅之外,只要一直往外面冲,总可以抵达。 又一堵墙,被苏山撞出了一个洞。只不过他在冲出去之后,看见一览无余的景色时,立刻停下脚步,毫不犹豫的转身,通过那个他在围墙上撞出的大洞,回到了大宅的范围中。 这是最后一堵墙,在墙面上破了一个大洞后,已是随便任由他人进出。 踏出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也没有被阴宅同化,彻底留在这里成为殷府一员的危险。 苏山却停在了这么一个时候,临门一脚他跨了出去,又自己收了回来。 沈正看见苏山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追不见人,他还以为跟丢了。他的目光越过苏山,当看见苏山身后的那个敞亮的大洞的时候,脸上立刻浮现喜色。 那是一片,自由的原野,也是他在这个游戏中所追求的最终目标。 但…沈正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特别等他们的话,苏山没必要站在围墙这边等,理应站在围墙外面,大宅之外等才对。 沈正前行的脚步变慢,直至最终彻底停下。 徐源连忙刹车,看看沈正,又看看苏山,发出了轻咦声:“嗯?” 陆游鱼,薛银月,纪泽言,李鸣,李荔五人,几乎也在差不多的时间抵达。 “纪老师,出去,我们可以出去了!”李鸣抑制不住兴奋,叫出声来。 他立刻就要越过停下脚步的几个人,向围墙上那个透出光亮的大洞走去。 “等等。” 一只大手落在了李鸣的肩膀上,制止住了他的行动。 李鸣回过头一看,只见沈正表情凝重的对他摇了摇头。 “纪老师,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啊!只要出去,出去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李鸣满心疑惑,要不是第一场游戏中在和纪泽言相处中积累了足够的信任,他肯定立刻挣脱离开,不可能再多说这么些话。 纪泽言没有多说,只是向着旁边努了努嘴。 其他人停下了脚步,谁都没有动。 第274章 骤杀 要问迫切,每个人离开的意愿都是一样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没道理就在这里停下,尤其苏山还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比所有人都要远快得多,要不是他主动停下,都没那么轻易可以和他汇合。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推断,他停在这里必有缘由,所以其他人都跟着停了下来。即便是在这个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的时刻,即便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只有几步的距离。 “菜刀。”苏山低声说了一声。 声音虽低,在周围火焰燃烧时发出噼啪暴响声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听清。 李荔不知道苏山这时候提到菜刀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走上前去,非常诚实的交出了自己手中的菜刀。 菜刀的边缘处,劈砍过骨骼之后,刃锋变钝,略卷了起来,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的锋利。但到了这个地步,菜刀依旧是非常合格护身武器,她这才会在肢解李晓红以后,仍然没有丢弃,携带在身边,直至此时被苏山提起。 接过李荔递来的菜刀,苏山随意瞄了一眼,木制的刀柄经过火焰的熏燎,变得乌黑。刀刃在劈砍后,出现了卷刃的情况,不过依旧是一把合用的武器。 “菜刀,这时候要菜刀做什么?”李鸣凑上前来,对苏山此刻停在围墙边,拿起一把菜刀的行为十分不解。 苏山没有过多的言语,反身对着李鸣就是当头一刀! 不只是李鸣没有想到,一旁的纪泽言等人,谁都没有想到苏山会毫无征兆的动手。 没有防备,加上苏山的动作实在太快,自然无从抵御。直到菜刀嵌进李鸣的脑壳中,他才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 “啊!” 从惊讶,到不解,悲愤,各种情绪交织下,李鸣脸上呈现出来的不只有一种表情。最后又都尽皆散去,变成了深深的疑惑。 似乎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何苏山会选择动手杀死他。 其他人愣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不明白,苏山为何在这时会对身旁的同伴痛下杀手。 虽然乍一看,更像是李鸣自己凑上前去,但是没有道理问个话就遭至如此杀手! “苏山…你!”纪泽言冲上前去,他不可能看着李鸣被杀而无动于衷。 只不过还没有等纪泽言动手,苏山就用另一只手摁住李鸣的肩膀,右手硬生生的将嵌进其脑壳的菜刀拔了出来。 李鸣的身躯,在苏山左手推出的力道的作用下,整个身体再支撑不住,朝后栽倒。 扑通一声过后,李鸣整个人仰天倒卧在地面上,身体还在不住的抽搐,但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只是哪怕连身体残存的神经反射都消失了,他的双眼还瞪得老大,迟迟不肯闭上,死不瞑目。 “有…有仇吗?”真正的凶案现场就发生在眼前,徐源却只憋得出这几个字。 陆游鱼小脸煞白,前面大家伙为了逃出游戏团结一致的一幕还历历在目,结果现在立刻开始了自相残杀,这种情节可比什么影视剧来得富有冲击力得多。 薛银月的注意力不像其他人都放在苏山身上,她看向李鸣没有动静了的尸体,默默思考起来。 苏山在这时候动手,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不过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一些,李鸣要真是他们逃离路上必然的阻碍的话,为什么之前又会和他们一同奋战?可是有好几个纸人,在花园时被李鸣阻挡,在他那焚身的烈焰中烧成灰烬! 李荔瑟缩身体,躲在几人背后,大有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的倾向。反正一堵围墙摆在面前,不从苏山身后撞出来的洞口逃离,她也可以自己撞出一条逃生之路。 可一想到菜刀现在在苏山手里,她就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转化为行动,生怕引起苏山的注意,步了李鸣的后尘。同时李荔不由得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随便把菜刀交出去。 “他不会也像是李晓红一样异变了吧?现在变成了言家的一份子,阻止我们逃出去?”李荔非常小声的嘀咕道。 沈正面色一沉,谨慎的盯着前方,视线在苏山身上来回扫视。 不用李荔提醒,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时机未免太过巧合,恰恰是在苏山带领他们排除万难,即将离开言家的这一刻,他的身体异变完全,变成了和李晓红一样的状态。 可能吗? 咽了一口唾沫,沈正目视气极了的纪泽言举起拳头向苏山打去,他的双手已然捏成了拳头,如果真是最坏的那种情况,他将会立刻介入,从苏山的刀下救下沈正。 至于苏山手中的菜刀? 菜刀这种冷兵器,作为一名警探,平常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如非必要,沈正自然有多远跑多远。不过现在,锋利的菜刀,真正对异变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有限,不会造成正常身体被砍伤后可能出现的大出血,只要注意别被砍中最为关键的脑袋即可。 苏山抬起左手,张开的手掌准确的将纪泽言朝他打来的拳头捏在掌中,牢牢的攥住。 “够了。”苏山言语间不带一丝温度。 他拿着菜刀的右手垂在身体一侧,没有动用的意思。 注意到沈正的视线,苏山把右手别在身后,隐藏起了菜刀。 沈正暗暗叹息一声,看来他是没有夺刀的机会了。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就是现在的苏山还能够交流,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成为言家一份子的模样。 “够了?你杀死李鸣,还说什么够了?”纪泽言怒极,脸上露出冷笑。 “是了,之前那一次两名家丁莫名其妙的冲过来,就是你的手笔吧?苏山!” 这么一想,所有的一切在纪泽言眼中都变得合理了起来!肯定是苏山知道李鸣曾经故意隐瞒了关键信息,想要害死他,才会有现在的举动! 这种记仇的程度,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但我有必要在这时候,在你们面前特意营造出这样的氛围来呈现这一幕吗?”苏山完全没有被质问所影响,平静的反问道。 纪泽言一愣,对啊,如果要立威,没必要田园这么一个时机特意立威。以苏山两个游戏一直以来的表现,根本无须立威,就可以让人为之信服。 除了李鸣是个例外,痛失好友的心情纪泽言可以理解,但对于李鸣的一些行为,要是纪泽言能够提早知道,必然会进行阻止。 纪泽言的态度有所松动,连紧握的拳头都不再那么的有力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发问道。 “当然是必要的理由。”苏山没有多说,解释没有用,还是得用可见的事实来说服纪泽言,“退后。” “嗯?”纪泽言挑眉。 “相信我就退后,马上给你答案!”苏山大声重复了一遍,旋即松开左手。 纪泽言一滞,终究还是对苏山过往有目共睹表现产生的信任占据了上风,他决定再相信苏山一次。 于是,纪泽言缓缓向后退去,和苏山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至于其他人,全都睁大眼睛,屏气凝神的准备去迎接苏山即将给出的答案。 下一秒,苏山给出的答案非常直接,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竟然又是一菜刀砍落,正中李鸣的脖颈。势大力沉的一刀。直接使菜刀刀刃切开了大半截脖颈,深达脊骨,被坚硬的骨骼阻挡。 “装,还装什么?我该说你是仆役李鸣呢?还是殷管家?” 第275章 一出好戏 松开持刀的手掌,苏山直起腰,神色淡漠的扫视了周围一圈。 所有人的表情,神色的每一个变化,都落入他的眼中。 刚刚苏山那一句话一出,众人脑中下意识的闪过的一个想法是—不可能。 在逃跑时,李鸣全程跟跟他们在一起,没有脱离过视线范围。 在这之前,在花园中对抗那些纸人,异变的李晓红的时候,李鸣的表现堪称英勇。要是他像苏山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仆役李鸣,是殷管家,在那个时候根本无须和他们一同奋战,反而应该全力阻挡才对。 不相信之余,苏山的话却又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根植在他们的思想之中。任何一点动摇,多一点的思考时间,都像是阳光和雨露,加速那颗怀疑的种子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真的没有那种可能吗? 答案是否定的,只要越想,众人就越发不能够肯定李鸣现在的身份。 不过再多的疑问,当看到躺在地面上死不瞑目的李鸣尸体的时候,转而变换成的是愧疚的情绪。 李鸣人都已经死了,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个时候的他,又怎么可能听得到苏山的话?就连辩解一句都做不到,还不是任由活人编排! 他们竟然在此时此刻怀疑起一个死人,实在是太过离谱。 “你,你竟然…”纪泽言睁大双眼,被气得整个身体不断发抖,紧咬的牙关发出牙齿厮磨的声响。 他万万没有想到,苏山给出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简直如同糊弄小孩的答案。 要只是这样,纪泽言还不会生气到这种地步,整个人快要被怒火占据。 糊弄人就算了,苏山竟然还继续朝李鸣的尸体挥刀,做出这种侮辱尸体的行为! 倒是沈正,眼睛一凝,看到了之前被忽略的微小细节,反而相信起了苏山的判断。 李鸣是不是由殷管家所控制,他不确定。但是李鸣变成了仆役李鸣,成为了言家真正一份子这一点,他现在可以确定。 眼见为实,答案就在苏山的动作里,在李鸣那被刀劈砍过一次的脑壳上,在那菜刀嵌进去大半的脖颈中。 没有鲜血啊!再短的时间,现在总该看到伤口流出鲜血来了吧? 没有一点鲜血,足够说明一切! “你这混蛋!”暴怒的纪泽言再不想听苏山所谓的答案,整个人朝苏山扑了过去,就要和拿刀的他撕打在一起。 不知道是被苏山当成小孩子糊弄而愤怒,还是看到李鸣死后也不得安宁,此刻盛怒的纪泽言理智全无。 好在一旁的沈正及时抱住了纪泽言的身体,将他拦了下来,这才阻止了事态进一步的发展。 “放开我!”纪泽言试图挣脱沈正的怀抱,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山。 沈正不知道纪泽言是真的没有看出端倪,还是被气晕了头,总之他没有松开任何松开手的打算,而是一直劝解道:“冷静,冷静。” 苏山并不打算结束,或者说从始至终,剧本都在按照他所料想的那般进行。 不管其他人是不是看出了不对劲,纪泽言,沈正的行为是本能,还是刻意进行表演。总之,到这一步,似乎所进行的一切格外的完美,符合每个人的期待。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殷管家。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可不会按照殷管家打的如意算盘去进行下去,苏山之所以愿意陪着他演上这么一出,纯粹是因为时间,菜刀不够锋利的缘故。 下一刻,苏山抬脚。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出乎他人的意料,谁都无法预料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没有任何征兆,迅捷的一脚,猛的向着李鸣的脖颈踩落,对准的正是嵌在半截脖颈正中的菜刀刀刃! 正是在这个时候,地上失去所有生机的尸体,本应该不再动的李鸣,身体竟然动弹了起来!他反手向地面一撑,准备借力让身体动起来,躲开苏山这向脖颈而来的一脚。 但苏山怎么可能让他躲掉?出人意料,就是让他人想不到,正因为想象不到,所以无法做出及时的应对,也就要比他人更快! 李鸣的反应已是慢了许多,他的脖颈仅仅向着旁边挪动了一点点,并没有改变苏山右脚向下下势大力沉的一脚! “咄!” 切碎什么的声音,李鸣的脑袋和身体,自脖颈处分离,成为不同的单独个体。 跟沈正纠缠在一起的纪泽言突然不再挣扎,一声大喊:“动手!” 沈正像是触电般的松开了纪泽言的身体,两个人动作一致的扑向地面的李鸣,默契十足。在那无头的身体即将站立起身之际,又将其硬生生的压得紧贴地面。 苏山则是俯身,在李鸣的右手即将摸到地上的菜刀时,险之又险的将菜刀拿在了手中。 兔起鹊落的一幕,看呆了徐源,陆游鱼,李荔三人。 他们不仅开头没有猜中,过程没有猜中,连结尾都是一头雾水!任猜破了头,也猜不到本来还义愤填膺,恨不得打苏山好几拳的纪泽言,怎么会突然调转枪口,一致对付起了地上的李鸣? 只有一点没有异议,那就是李鸣如苏山所说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非人! 看看那被两个成年男子压在身上,还在不断挣扎的李鸣吧,他可没有头! 没有头的一具尸体还能够挣扎,这种情况只在之前彻底异变了的李晓红身上看见过。 倒是薛银月,算是看出了点端倪。 苏山的种种行为,针对的都是李鸣背后的,他口中的殷管家。不管是最开始突然爆起动手,还是之后和纪泽言发生的一连串冲突,都是有意为之。 包括纪泽言也是,最初他的反应肯定是真的。只不过后来,他从某些细枝末节上看出问题,领会了苏山的用意,也就将错就错的跟着苏山继续表演下去,直到最后大戏落幕才露出真容。 还包括沈正,他也是个重要的配角。那时候拦住纪泽言的一幕非常灵性,充分渲染了紧张的情绪,营造出了一种其他人也可能会因为内讧被拖下水的可能性。 至于这出戏演给谁看,在薛银月看来,自然是演给彻底成为言家一员的仆役李鸣背后的殷管家看。 既然殷管家控制之下的李鸣,愿意陪着他们演这么长的一段戏,一起对抗纸人,对抗异变的李晓红,如此隐藏自然有着极深的图谋。那么他也就越不可能轻易的暴露,这也就有李鸣被砍中脑袋之后,顺水推舟倒在地上变成尸体的一幕。 紧接着就是纪泽言和苏山的内讧,这戏码起到了麻痹殷管家的作用。让他深信控制之下的李鸣没有暴露,安心的继续让李鸣充当尸体,静等他们内讧消耗。 可殷管家未曾想到,情绪涌动得最为丰富之人不只有当事人,还可能是演员。 这是一出戏,针对他的一出好戏。 殷管家被骗了个彻底当醒悟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反抗,不仅仅头颅被直接砍下,连剩下的身体都被牢牢的压制住。 现在别说起身,连那深远图谋还能不能实施都是一个问题。 至少薛银月觉得,殷管家输得不冤!有苏山这么一个洞穿人心,将人性算计个彻底的对手,不输才奇怪! 正厅中,殷管家再压制不住胸口的那腔热血。 “噗!” 一口老血自口中喷吐而出,化作一团血雾,让整个空气中都弥漫一股血腥之气。 他的脸色快速变化,由红转青,最后是惨白,整个脸色迅速的灰败下来,就连气息都变得萎靡。 第276章 接下去…是谁? 满嘴的血水,血液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淌落,在下巴遗留下一条淡红色湿润的血迹。 殷管家没有伸手去擦拭,任由血液聚集成为血珠,一点一滴坠落在衣服敞开的领口处。 比起胸口处传来的阵阵心绞痛更让殷管家在意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何时暴露出破绽,从而被察觉,以至于让对面牵着鼻子走,特别演上这么一出戏来针对他。 身体完全异变的两个人,平行的两条路线,一明一暗。 明的是李晓红,关于她的一切已然暴露,自然没有隐藏的必要,所以她跳出来阻止那一行人离开。 暗的是李鸣,当察觉到这一行人已经触摸到了部分真相之后,殷管家才会选择让李鸣隐藏下来,用来应对可能的意外发生。 由于两人异变之后,要远强于纸人,殷管家特意分出了两缕心神去控制,引导他们行动。包括在花园那时候也是,由于明知道不可能阻止苏山一行人离开,他选择让李鸣更深层次的隐藏下来,甚至不惜让其参加进了肢解李晓红的行动当中。 原本一切进行得非常完美,哪怕到被揭穿,脑门被砍了一刀之后,他都没有让李鸣反抗,反而是顺势伪装成尸体。之后,是顺理成章的内讧,这是殷管家乐于见到的,也是他选择让李鸣不做出任何反应的主要原因。 哪曾想到,这根本不是内讧,而是故意演给他看的一场好戏? 等待之下,隐藏起来的底牌李鸣,不仅没有起到应该有的作用,反而是脑袋被砍了下来,同时身体更是被压制住,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 接下去事情的发展,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花园中那时对待李晓红的复刻。 殷管家看得很清楚,虽然李鸣的脑袋滚落在一旁,仍不妨碍他透过李鸣的眼睛,看到苏山拿着菜刀对现在地上那具无头的身体做的事情。 是不知何时露出破绽的疑惑,是计划落空的悲愤,是被愚弄过后的狂怒,还有愧对老爷夫人托付的愧疚,种种情绪交织,这才是他压制不住体内伤势的主要原因。 不过殷管家并没有放弃,他的眼中还存有一丝光亮。 “还有机会!我倒是要看看,在身体都不愿意离开的情况下,你们要怎么离开这里!”殷管家面色狰狞的咬牙自语道。 纸人接连被消灭,加上附着在李晓红,李鸣身上的心神受创,导致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无能为力,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只要离开殷家就会不受控制,自己返回殷家的身体上。 只是不知为何,殷管家隐隐有一种不安感萦绕在心头。 似乎从某个时候开始,所有隐藏起来的秘密就被洞悉,导致在苏山一行人逃跑这件事情上,他一直疲于奔命,没办法有效做出应对。这一连串的经历,让他现在没办法肯定最后的底牌是否真的可以产生效果。 火焰,在宅子内各处燃烧,出现在种种平时不可能出现之处。乍看之下,好似是盛开的一朵朵红色花朵。 这使得空气中的温度再一次向上攀升,很快这将不适合待人。以火焰的蔓延速度,如果整个宅子完全燃烧起来,到时候别说护住完好的脑袋,都得开始担心起整个身体会不会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成灰烬,跟这座宅子一起衰亡。 火焰的逼近,没有使苏山停下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他正在肢解李鸣的身体,按照之前李荔,纪泽言,沈正三人对李晓红所做的一样,将李鸣的无头身体分成单独的五个部分。 只有这样,才可以杜绝任何意外的发生导致他们之后不会再受到阻碍。 在队伍中这颗地雷爆炸前将其排除,就是为了保证接下去弹幕可以顺利离开。 当然也有坏处,苏山可以感受到他们这些人里面奇怪的氛围,那是不信任的因子在发酵。李鸣的暴露,无疑在,说明其他人也有完全异变,步其后尘的可能性。 对于这点,苏山毫不担忧。 若还有异变成为殷家真正一份子的人,在李鸣被他从中揪出来的情况下,不可能无动于衷。 毕竟一个人,两个人可是不同。 第二个人会隐藏,那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要是还有第三个人,那一开始又何必隐藏? 压制一个完全异变的人,都需要最少两个人一起动手,才能压制住。 要是有三个人异变,凭借其他人的力量,可没有能够压制的把握。 “不用担心,现在我们这里面没有其他完全异变的又一个人存在。”知道没有多少效果,可苏山还是开口安慰道。 手起刀落,他手中的菜刀,顺着李鸣手臂肩肘关节的缝隙砍落。 苏山比起李荔,更加清楚人体结构,知道怎么更高效的去肢解一个人。 骨头与骨头之间存在的缝隙,更方便刀刃深入。切断了其中连接的韧带之后,达成肢解的结果也会变得更加的轻松。 一味蛮干的话,力气现在他们倒是不缺,只不过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才取得想要的成果。 一刀,又是一刀。 苏山的手稳得可怕,刀刃每一次都准确的命中先前刀刃的落处,所劈砍出来的缝隙之中。 水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滴落在石头的同一个位置,尚且可以穿石,何况是苏山这样子向着同一个骨头缝隙挥落的全力以赴的每一刀。 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迅速的被扩大,连接的韧带更是早已断开,不过短短时间,李鸣的一只手便被苏山从他的身体上砍下。 将这只手指还在动弹的手臂踢到一旁,苏山没有停下的打算,开始向着李鸣剩下的另一只手挥刀。 从手,到脚,苏山利落肢解李鸣的场景铭刻进在场的其他人脑海中,成为不可能磨灭的记忆。 虽然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来得血腥,可苏山这种不发一语,沉默挥刀,并且还是如此干净利落的动作,反而比起前者更有冲击力! 心理上带来的压迫感十足! 徐源几乎是不停吞咽口水,目视苏山将李鸣肢解。 在这期间他想了许多,怀疑苏山是医生,怀疑苏山是屠夫,怀疑苏山是经验丰富的连环杀手。总之,没人能做到如苏山一般,面不改色的去肢解另一个人,虽然那只是一个拥有人类外表的“人”。 陆游鱼则是两眼放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地方,直到耳边没有再传来刀刃和骨头碰击时的声音,她才松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苏山。 地面上只剩下被肢解分离的六块身体部位。头,上身,双手,双脚,被分割开之后,远远的,各自待在不同的方位。 可它们,还没有失去活性,还在不停动弹。像在挣扎,又像是在努力想要重新聚拢在一起。 不过从地面冒出来的火焰,让这些身体部位的挣扎显得更加的困难。 当染上火焰之后,最初的小火苗,经过皮肉中油脂的助燃,扑腾一下转变为覆盖整个部位的火焰。在火焰的炙烤之下,皮肉可见的变得焦黑,几乎可以想见接下来的一幕,必然会有身体组织变成的灰烬从中掉落。 苏山直起腰,抬高了手,借着周围火焰带来的光亮端详手里的菜刀。 菜刀刀刃上,出现了几个小小的缺口,不过不妨事,还可以继续使用。 能砍就砍,不能砍,靠着划割,也可以达成所愿。 确认工具没有问题后,他这才平移视线,看向身前的众人,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开口,淡淡问道:“那么接下来,你们谁来?” 第277章 本意 “我们…谁来?”徐源在发问的时候难免迟疑,说话时还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山一眼。 话说到这时候,将李鸣揪出来后,事情不是告一段落了吗?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苏山还会特意来说这么一句话,就好像他们之中还有谁和李鸣的状态一样。 其他人表情各异,此刻还是摸不着头脑。 明明之前苏山还告诉他们众人中另一个完全异变的人,让他们不用担心。结果到这时候,又说出了自相矛盾的一句话。 纪泽言有些不懂了,好歹他是那个从细节看出蛛丝马迹,从而迅速接上苏山戏的人。 那时候气是真气,愤怒是真愤怒,却不妨碍他的理智尚存,从地上李鸣的“尸体”上发现不对劲。 现在没被情绪左右,他本该更容易看出苏山的用意才对,但纪泽言完全猜不透苏山说这句话的动机,莫名其妙的。 要是众人中还有异变之人隐藏,没必要将这种话摆在台面上来说,如此打草惊不了蛇,反而会让毒蛇隐藏得很深。 要是没有,又何必特意提这一话茬? 都到最后一步了,还排除了队伍中的隐患,现在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才对,围墙外的世界近在眼前,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而已。可看苏山挡在洞口前的样子,分明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纪泽言缓缓摇头,满心疑惑。 就像他想不出李鸣是什么时候彻底异变的一样,他也猜不透此时的苏山究竟脑中的真实想法。 “哎呀。”李荔急得直跺脚,眼见快要逃离的时刻,突然来上这么一着,实在使她心焦。 有心想要越过苏山冲到外面去,可看到落入苏山手中的菜刀,李荔的理智立刻让大脑放弃了这个鲁莽的想法。 现在离开很简单,不简单的是一些行动要是引来了误会,那可解释不清。以其他人对于苏山的信重来说,李荔相信如果苏山像是肢解李鸣一样将她肢解,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无奈,李荔索性把话说开,直接问道: “那你总得说说理由吧?接下去谁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是要做什么,又要我们干什么?” “不会是…我们没办法轻易的离开宅子的范围吧?”陆游鱼手指着苏山背后围墙上那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尝试性的道。 少女的想法格外简单,既然在拔除隐患之后,苏山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肯定有离不开的理由。 “是这样么?”沈正颔首,看向苏山。 “不。”苏山干脆的否定,手中的菜刀刀刃反射着冷芒。“离开宅子的范围不是什么难题,难点在于怎么样去断开和这座阴宅的联系。” “联系?”纪泽言敏锐抓住了苏山言语中的关键,心知这才是苏山这异常行为背后的原因。 “是啊。就像李晓红,李鸣一样,当身体完全异变之后,成为这里的真正一员之后,他们会本能的按照各自拥有的身份,在宅子里面做着对应的事情。这个时候的他们,彻底没有逃脱的希望,连脑海里面都产生不了一丁点相关的念头。” “其实我们也是一样的。” “一样?怎么个一样法?”纪泽言直觉自己抓住了些许脉络,连忙追问道。 一旁的沈正听到苏山所说,陷入沉思,低声喃喃自语道:“一样?要是说哪里是一样的话,那就只有异变的身体了。只不过区别还一个完全异变,我们异变不完全而已。这样说来的话…” 苏山的话,包括完全异变的李晓红和李鸣之前的种种行为,都给了他灵感。 “成为言家真正的一员,现在的我们虽然还没有达到这一程度,可其实距离相差不远。真正来说,我们这些人身上,也有真正属于言家的那一部分。” “是身体,是身体对吗?苏山。”沈正霍然看向苏山。 “对,是身体。”苏山没有继续隐瞒。 “异变之后的身体,在宅子的范围内,因为我们的大脑还没有异变的缘故,受大脑的支配,我们还可以进行控制。但当踏足宅子以外的范围,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往回走,回到宅子内。只因归属,我们现在的身体其实并不归属于自己!” 他本不该解释这么多,脑中那个完美的解决方式,可以杜绝身体的隐患,让自己脱离此地。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救不救他人其实也在一念之间,随手可为的事情。既然是举手之劳,苏山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何况他也是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走到这一步。 有来有回,方是正道。 一番话说完,正厅中的殷管家已是面如死灰。 究竟在什么时候,这条隐藏至深的信息,竟然暴露。明明这是要逃出殷府范围后才能够得知的消息啊,可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又有谁能够有机会逃脱出去? 殷管家不解,所以纳闷,所以整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他已然想到,苏山的倚仗,逃脱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可现在他的状态,包括着起火来的殷家各处,火焰阻断了纸人追索的道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群人逃脱。 “少爷…”殷管家的脑袋低垂下来,竟是老泪纵横,满脸的愧疚。 苏山的回答,解答了在场其他人的大部分疑问。 这么一来,苏山停在围墙前,不仅仅是为了排除李鸣这颗定时炸弹,还因为他们根本做不到逃脱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疑问浮现在在场其他人脑海之中。 苏山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包括徐源,陆游鱼在内,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一点。苏山之所以知晓这一点的原因,肯定是他,比起他们认知中最早逃脱的韩胤,更早的去尝试过逃离,并且顺利逃出宅子! 否则,都在宅子范围之内,又要从何处得出这条信息? 哪怕是多智近妖之人,他也没办法凭空联想出与之关联的一切! 唯有教训!失败过一次,得到的教训! 沈正不想去深究这一点,人性本就如此,同甘共苦尚且不能够,何况是同生共死。苏山现在还能留在他们身边,带他们走出困境,还在这最后时刻道出这一点,其实已是殊为难得。 至于苏山口中的办法,当听完前因后果之后,沈正脑中早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你是想要把我们肢解了吗?”沈正问。 身上有创口,生出腐肉,自然要将腐肉给剔除,这样伤口才能够愈合。 同样的道理,异变了的身体,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和那折磨人的伤口腐肉一模一样。不将这部分身体切除,那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肢解…原来如此。”纪泽言总算明白苏山最开始那一句你们谁来的真正含义。 原来是在问,谁去当李鸣之后那被肢解的第三人。 “可这样我们不会死吧?”李荔觉得苏山说的很有道理,包括提出办法也有可行性,但她还是在迟疑,害怕。 这种事情,一旦出现意外,她就死了。 何况只剩下脑袋,又要怎么跑呢?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谁来当第一个试验品,谁愿意当试验品,这点非常重要。”苏山表现得十分坦然,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本意。 要是只有一个人,他会直接这样去做。但旁边有其他人存在,他便不会这样去做了。 他提供了那么多的信息,可不是来让其他人安然享受,连一点风险都不用去冒的。 第278章 我来 “试验品?”试验品这三个字在徐源耳中有点刺耳,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接着问道:“那么就是说有风险咯?” “在这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出门时,甚至包括你喝水也有可能被噎死。”苏山自然知道其他人的担忧,却没有多大安抚的意思,而是不咸不淡的答道。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现实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非自然死亡占据其中相当一部分。运气不好的人,连多活一秒都是错,走在路上从高空都会落下一块砖头砸死你。 这就是所谓的风险,人只要活着,其实就是在冒险。 “但这其中有个漏洞,你要怎么保证在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情况下,离开宅子的范围可以顺利逃脱?”沈正接受的速度很快,他没有和苏山纠结试验品的问题,反而是就这个办法提出新的疑问。 “就是把脑袋当球踢,施加在上面的力道总有用尽的时候,当停下的时候,脑袋可不会自己往前滚。” 闻言,苏山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沈正心中下意识的咯噔一下。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这一具身体,包含脑袋在内,是属于你的呢?”苏山反问道。 殊不知,此刻他的言语像是平静水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瞬间引发波澜。 “不是我们的身体,连脑袋都不是,这句话怎么说?”纪泽言连忙追问道。 他们异变的身体归属权在谁,这点毫无疑问。但要说连脑袋,承载他们过往所有记忆,意识的脑袋都不属于他们,这点又从何提起? 苏山的意识飘得有些远了,回到他曾以为是初进此地的那时候。在分配给他的男厢房屋子的门旁,挂着的刻有庚午两字的木牌。 那两个字让他纠结了很久,始终搞不清楚其背后的含义。 直到知道它们的身体,在异变变更所有权之后,在脑中产生的那个大胆的想法的帮助下苏山才明白了庚午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他们异变后的身体,不属于他们自己,但要是,现如今的整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呢? 庚午,庚午,天干地支之一,也就是所谓的命格! 他们这几人,在男厢房分配房子时,看起来杂乱无章,无迹可寻。可事实上,有一条隐藏的脉络贯穿始终。 那就是命格!每个人分配的房子,都是按照自身命格去分配。 亦即,让拥有相应命格的玩家,住进挂着刻有对应命格木牌的屋中。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殷管家就不是随意挑选的人,而是按照命格,特意挑选的他们这批人。 正因如此,一切进行得才会如此的缓慢,润物细无声的改变,为的只是将他们变成真正属于殷家的一份子。只因,命格难得,失去了这一批之后,再想找到同一批命格的人又不知道要耗费多久的时间。 这才是为什么,他们没有被直接杀死的原因。 “你还记得我们进入即死游戏后,第一次的游戏场景吗?”苏山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乘坐列车抵达码头的那一次?”纪泽言怎么会不记得?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么这一次,我们进入游戏时…你还记得最初的那一刻吗?”苏山接着道。 “你是说当时一黑一明,视野光线的变化?”被这么一提醒,纪泽言顿时想了起来。 “没错,真正产生变化的时刻应该是那一刻。对于我们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真正的时间,或许已然足够将我们的识,转移到另外的一具身体上面去。” 如此一来,脉络变得非常清晰,足够解释与之关联起来的一切。 “按照你的意思,也就说,只要我们斩断与阴宅有关的部分,那部分异变的身体,逃出宅子,在宅子之外,那么脑中的意识就会回到我们真正的身体当中?”一旁的沈正听完之后,思考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 “大概率是这样。”苏山答。 他不能够完全保证,只能说成功的概率很高。 “如此的话,倒是值得一试。”沈正点头,要是苏山说得太过于肯定,他反倒会质疑。 现在一切说透之后,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在于你愿不愿意去冒险,敢不敢去冒险。 想明白之后,沈正身上其实没有多大的负担,直接开口道:“要不然从我开始吧。”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不是他就是别人,既然其他人没有开口的意思,那就他来。 他现在裤兜中还放着那只寄宿有笔仙的自动圆珠笔,丝毫没有拿出来询问的意思。 无非是或者否,但现在一场游戏中问题的次数太多,问题的代价也就越高,这给他带来的伤害,乃至于死亡是实打实,无须存疑。 “你吗?好。”苏山没有多问,既然有人愿意在这时候站出来,他不可能拒绝。 再者,时间其实不多了。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从墙壁上,石板上窜出的火焰涨得越来越快,大有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倾向。 再不离开,他们最终的下场,也是死在这里,被大火活生生的烧死, 至于能不能如殷管家所愿,死后还能常伴,服侍那一位殷家少爷,只有天知道。 沈正走到苏山面前,深深的弯下腰,低下了头,在他面前露出了后脖颈。 从苏山的位置朝下俯视,可以清晰的看见沈正后脖颈突出的一节脊椎的骨头。 这个姿势,有点类似于古代刑场砍头行刑时,引颈待戮的犯人的姿势。非常便于刽子手从后方,干净利落的一刀断头。 可惜苏山手中拿着的并不是鬼头刀,他也不是什么世代从事这一行业的专业刽子手,臂力还是有所差距。 至于痛苦?大概不会。 伸出左手,苏山的手指在沈正的皮肤上摸索,时不时剪平的指甲朝下一刺,伴随的还有他的询问:“会疼吗?” 沈正知道,苏山这是在寻找他身体中异变的那部分和未曾异变的那部分身体中的界线,好便于接下来动刀。 “不会。”他平静答道,好似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这里呢?”苏山的手指往上移动了些许,再次出声问道。 “会。”这回沈正总算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苏山的手指却是往下移动了一些,在沈正后脖颈皮肤上划出了一条无形的线。 没必要刻意追求角度,要是出现失血,以现今他们脑袋所拥有的血量,一旦失血,短短时间内就会演变成致命危机。尤其是沈正,在之前他询问过笔仙之后,苏山是亲眼目睹他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面容的。 直到此时,沈正的脸上都没有再恢复原先血色,也就是脑袋在失血后,得不到新血液的补充。 再者,苏山的其实非常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要的不过是让异变的身体没有办法阻止他们逃离,返回殷家大宅而已。当砍下脑袋后,其实目标早已达成大半,以剩下脑袋而言,仅存的肌肉,根本没办法自己滚回殷府。 他不过是在尽量的将沈正还存活的脑袋这一部分。和殷家之间的关联尽量断开,避免意外的发生。 所以苏山才会选取,在沈正后脖颈肌肤可以感受到疼痛的那一部分,向下一点的位置下手。 深吸一口气,炙热的空气随着苏山的呼吸涌进鼻腔中,他的双眼却无比清明。 抬起右手,他手中的菜刀高高扬起,刀刃对着刚刚手指指甲在沈正后脖颈勾勒出的那条无形的线。 一刀落下。 第279章 第三种情况 徐源等人屏气凝神,睁大眼睛,眼皮眨也不眨的盯着这一幕。 明明在苏山刀下的是沈正,他们却要比沈正更紧张得多。 全因沈正一人的安危,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安危。 要是沈正出现意外,就代表苏山的办法无效,那么接下去众人面对的将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无人可以逃离,只要苏山所言不虚,任他们绞尽脑汁也都想不出一个离开这里的办法。 所以哪怕跟沈正没有多大的交集,不管是谁都不愿意他出现意外,全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他平安无事,祈祷接下来一切如他们所愿,顺遂无恙。 迅猛的一刀落下,苏山手中菜刀的刀刃准确的砍中了沈正后脖颈上那条由他手指勾画出来的无形线条。脊椎骨,凸起的骨头与骨头,中间脆弱的连接点。 一刀两断! 可能是沈正这一刻姿势的原因,可能是苏山挥刀的动作太大,积蓄的力量足够的原因,总之种种因素叠加之下,沈正的头,连带一截脖颈,从原先的位置落下。 没有坠落于地面,苏山另一只手从刚才开始就是抓住沈正头发的状态。在将沈正的脑袋砍下来之后,他仅是简单的做了一个提起来的动作,就避免了沈正的脑袋由于没有脖颈的支撑掉落地面,和土地亲密接触的窘境。 至于沈正的身体,则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站在原地呆立不动,保持弯腰俯身的动作。 “这是成功了吗?”徐源忍不住问道。 在他问出口之时,才发现这问题问得有些多余。 脑袋和身体分离之后,沈正的眼睛竟是还在眨动,没有因为离开身体就失去生机。 并且,脑袋之下附带的那小半截脖颈的断截面,没有流出一点鲜血。有的只有清晰可见的断面,那些皮肤之下的肌肉,分布的血管,喉管,以及背后的白惨惨的骨骼。 “那么接下来怎么做?”沈正嘴巴一张一合,由于声带没有被破坏,现在的他还可以正常的发声。 说起来现在仅剩下一个脑袋的感觉,出乎意料的还不错,只要忽略视角的变化即可。就是没办法自如的滚动,脖颈在被砍断之后,剩下的小半截脖颈的肌肉,没有办法支撑脑袋转动。 现在他自己是没有任何行动的能力,所以现在,用待宰的羔羊来形容也不为过。 究竟比起之前而言,实际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具身体名义上只是归属于他,真实的所有权,早已发生变化。 正如苏山所说的一样,沈正在知道身体异变之后,其实一直有着这样的隐忧,害怕身体突然在某个时刻不受他大脑的控制。 一直没有出现以上的情况,不代表没有。 这就是在为什么他愿意选择去相信苏山,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怎么做?”苏山提着沈正的头,果断转身,面对围墙上那个被他撞出来的洞口。 沈正此刻也看到了洞外的景色,那是他们一直都想奔向的远方。 苏山突然问道:“你怕疼吗?” “疼?接下去跟疼痛有关吗?”沈正被问得一头雾水。 直到此刻,苏山身后的众人才敢上前,接近苏山。 毕竟他之前的表现,着实是过于疯癫,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要是不如我预想的那般,接下去你肯定会感受到疼痛,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 “哦哦。”原来是预防针,沈正心想。 突然,他的脑袋开始以非常规律的速度开始前后晃动。 视角忽上,忽下,来回不停变动。 旁边的其他人看得更清楚,苏山前后摆动起来的左手,带起被他提在手中的沈正脑袋一同跟随移动。 谁都不知道苏山做出这个动作来是为了什么,动作十分的简单,还非常好理解。可因为答案太过于简单,以至于显得有些离谱,所以没人信。 苏山手臂前后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他手下的沈正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越发频繁的晃动,导致他的视线开始变得虚浮,连头脑都开始有一股眩晕感涌现, 变大的动作导致众人脑中那个离谱的想法成真,分明这就是一个要扔出什么东西的动作,才需要手臂前后摆动,以此来不断靠速度积蓄力量,从而可以让扔出的东西飞的得更远。 他们也终于明白,苏山之前问沈正那一句怕不怕疼是为了什么。 废话!那是脑袋!平时磕着,碰着一下,就疼得要死,更别说苏山做出这种一看就是要把沈正的脑袋扔得远远的动作了。 疼都是次要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脑震荡,脑出血,那可是直接要命! 说实在的,他们都有些搞不清楚苏山的脑回路,仅仅只是因为沈正是试验品,就如此大胆的用他做实验?不考虑他人死活? 只是众人,包括徐源,陆游鱼年纪不大的两人在内都清楚的知道,他们没有资格去指责苏山什么。站在沈正的角度,其实他们和苏山没有太大的差别。 “1。”苏山开始倒数,算是最后给沈正缓冲的时间。 按照他的猜测,接下来无非出现两种情况。 沈正的脑袋被扔出去之后,他的意识跟最初他们进入这个游戏中一样,在一暗一明中,回到了列车上那具真正的身体上。 第二种则是沈正的脑袋重重的落在外面结实的土地上,会疼,会遭遇不可测的伤势,总之,他会远离殷府范围。 不是彻底远离,而是尽可能远离,不然苏山没必要特意去将沈正的脑袋尽可能扔远点。怕的就是距离殷府太近,要是殷府中有纸人,或者其它的什么,干脆殷管家亲自动手,那他们的脑袋就得被重新提溜回来。 到那时候,就剩下一颗脑袋的他们,只要不是别人把手自己伸进他们的嘴里,是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人摆弄。 做如此选择,亦是无奈之举。 这背后的风险,只能让沈正一个人去承担。 “2,3。”当苏山数到三的时候,他手臂突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一下子将沈正的脑袋,透过围墙上破开的那个洞口,高高的向前抛飞出去。 沈正感觉自己在飞,他的脑袋确实从此刻开始一直在飞。 耳朵旁边,呼呼的冷风灌进他的耳廓,口鼻间,不由得一时间飙出了眼泪,鼻涕。 眩晕感稍轻,但他的整个所能看见的世界,都在一阵天旋地转。 能看见蔚蓝的天空,也能看见黄色的土地,还有那些陪衬的各类树木杂草。还时不时能够窥见后方的那座大宅,破了洞的围墙里面站着的苏山几人。 不过,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身形变得越来越模糊。 沈正心知,他应该是飞得很远了。 椭圆的脑袋,加上一小截脖颈,这可不就是球吗?只要足够用力,球可以被扔出去很远。 哪怕到时候落地了,余势不止,他还能够在地面上向前滚动好一段距离。就是沈正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是因为撞击,导致昏厥。亦或者是,在疼痛的刺激下,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清醒? 总之,哪种结果看起来都不会太好。 “咚。” 沈正的脑袋撞击在结实的物体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的脑袋咕噜噜的向前滚动,最后又和前方的阻碍进行了亲密的接触,最终停止。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殷府之外。 围墙破洞这边的苏山,看见了这一幕,脑中涌现不可思议。 这是超出他预料之中的第三种情况。 第280章 终幕 那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苏山设想过多种情况,他有想过殷管家会出现在宅子外,想过纸人家丁,想过殷家剩下的其他“人”,却从没过出现的会是他—老牛头。 这个他们初进游戏时,用驴车将一行人送到所谓的言家大宅门前的老人。 他出场的戏份,仅限于这一次,在之后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跟甲乙丙丁一样的路人角色,普通平凡到之后苏山的脑海中从未有一刻浮现过他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当这名常常面带愁苦之色,腰背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得佝偻的老人出现之后,苏山才终于记起。 其他人的反应基本和苏山一模一样,任谁都想象不到,这一刻老牛头会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明明他出现得是这么的突兀,难以想象,大脑清楚的知道老牛头的出现极不正常。可当看见老牛头以后,脑中莫名的出现另一种感觉,觉得他本应出现在这里,本该就站在那里。 这种感觉,无比的诡异,哪怕明知不对劲,可它还是绕过思考,直接产生作用。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老牛头抬起头来,那张经过风吹雨打留下深刻印痕的黝黑脸庞上,浮现独属于他这类人的淳朴笑容。向众人表现自己的温和无害,以及亲近之意。 “这老头不对劲啊。”徐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明明是一张笑脸,他却莫名的打自心底战栗。 李荔牙齿打着颤,明明这个季节的温度没有冷到牙齿控制不住打颤的地步,可她的上下两排牙齿还是不由自主的连续碰击。 “是友是敌?”她已经分辨不出来老牛头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是坏了。 “沈大叔呢?沈大叔怎么样了?”陆游鱼踮起脚尖,朝前张望,可由于视野问题,没能看见沈正现在的具体情况。 老牛头的身旁,停着一辆熟悉的驴车,那辆众人曾经乘坐过的驴车。 沈正的脑袋就落在平板车上,之前那声闷响,是他的颅骨和坚硬的木板碰撞以后发出的响声。 他的脑袋在落在平板车上时,余势不止,继续朝前滚动了好几圈,直到撞击到最里侧的车壁才最终停下。 由于距离太远,加上沈正脑袋的角度,苏山一行人没能够看清沈正的表情,自然没有半分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沈正的状况如何,从而分辨老牛头对他们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老人就这样站在那里,毫不在意众人此刻脑中的复杂的思绪,默默的注视着众人。 在他身边,拉车的驴子晃动尾巴,低下脑袋啃吃地面上的绿草,周围的一切全然与它无关。 沈正一直没有发声,纪泽言不免起疑:“要是沈正现在状态正常的话,他早该提醒我们了。” “无非是生与死两种结果,要是留在这里,我们必死无疑,往前一步还有一线生机。”薛银月倒是洒脱,看得很开。 现在周围的温度,上升得越来越厉害了。再继续停留下来,迟早他们也得跟那些事物一样,在火焰中燃烧殆尽,在世上最多不过遗留下被烧灼得焦黑的人骨。 “薛银月说得很对。”苏山没有太大的反应,走到这一步他们早已没得选择。 他凝视老牛头那张和乡间老农差不多的脸庞,来时的匆匆一瞥,他未曾想过在离开时还会再次看到。还是老牛头,还是那一辆驴车,唯一出现变化的只有他们的身体。沈正只剩下了一颗脑袋,其他人当然不可能例外。 首尾,竟是在此时此刻,巧妙的相互呼应起来。 “接下来是谁?”苏山将老牛头抛在脑后,回过身去,看向了其他人。 “我吧。”徐源向前一步。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区别不大,反正都是一样的过程和结果。 少年的脖颈情不自禁的扭动了几下,一只手搭在上头轻轻抚摸。 反正不会疼,刚刚全程他都看在眼里,只要苏山保持对沈正挥刀时一样的精准,刀刃不去触及未曾异变的部分,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反倒是活下来的话,这种被砍头的经历可是非常难得。 大概是年轻,对于生活体会得还不够多,没有太多的欢喜,没有太多的悲伤,连带对于死亡徐源都没有足够的敬畏。 他走到苏山面前,弯腰低头,做出跟沈正一模一样的动作,便于苏山挥刀。 苏山伸手,手指在徐源的后脖颈上不时点落,指甲刺入肉中,询问徐源是否能够感知疼痛,从而决定具体的出刀点。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没有片刻迟疑,一刀斩下,徐源的脑袋被苏山提在手中。 他的身体站立不动,保持之前的姿势,和旁边沈正遗留下来的身体成为凝固的雕像。 “诸位,我就先走一步咯!”少年此时还有有闲心跟其他人道别,眼珠子灵动的不住向周围看去,被人提在手中的视角着实奇特。 不过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也没有什么再开口的机会。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准备的动作,徐源的脑袋直接被转身过去的苏山用力朝外一抛。 包括徐源自己在内,谁都没有想到苏山会如此的直接。 之前扔出沈正的时候,还有摆动手臂来积蓄动能,到徐源这里的时候直接变得干脆而直接。 唯有苏山自己知道,这同样是测试的一部分。 之前被扔出去的沈正脑袋不正常,飞的距离着实太远,远比他料想中的还要远。这在苏山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以他的臂力做不到这一步。 包括沈正脑袋的落点,正好落在毛驴拉的那辆平板车上,未免太过精准。 想要验证这点,其实非常简单,做对照实验即可。 苏山注视徐源的脑袋,飞向远比他预想中还要遥远的远方,而且在空中的飞行的抛物线,最后的落点,明显是那辆停留的驴车之上。 到这一刻,结论其实显而易见。 “咚!” 徐源脑袋准确的命中平板车,在闷响之后,脑袋朝前骨碌碌的滚动,最后和沈正的脑袋并排停在同一水平线上。 “老牛头?”苏山嗤笑一声,这一刻他的眼神格外的犀利,看透了那一具平凡而衰老身躯之下的真正本质。 普通的npc? 不,他的表现早已超出一名npc正常的范畴。 试想一下,他们这些玩家平时进出游戏,靠的都是列车接送。而当列车的职能,被一辆驴车所取代的时候,你能说那名牵驴的老人是什么简单角色吗? 苏山大致可以猜到老牛头的真正身份,如果他所料不错,老牛头应该是列车给他们分配身份时响起的男声主人,那名剧团成员! 如此,苏山再无疑问。 他转身问道: “速度快点,接下去谁来?只要赶在宅子被火完全吞没前离开,我们就真正通关这一次游戏。” 火焰熊熊燃烧,这一座最后本该在火焰中化成灰烬的阴宅,焚尽的命运提前了一段时间来到。 到处都是火,所见的一切,扑腾的火焰在尽情释放光和热,驱散了原本这一刻应该降临的黑暗。 后宅中,言秀倚着窗边,眼睛透过窗口,看见曾经阻隔视线,限制她脚步的一切障碍在火焰中化成飞灰。 炙热,滚烫,疼痛,伴随火焰加诸在身上的一切,她仍无动于衷。 姣好的面容下,剩下的只有漠然与平静。 如此命运,早在被逃难的父母卖给殷家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唯一不同的是,她在临死之前,可以看见辽阔的天空。 虽然橘红色占据了视野的大部分。 不是漆黑的棺木。 是迎面自由的风。 虽然夹带火星,滚烫到她忍不住咳嗽。 不是扼住喉咙,逐渐稀薄的空气。 即便对于接下来自己的遭遇,会如焚烧的纸一般被烧成灰烬。她早有所预料。 可这总比在棺木中,骨肉烂尽,要来得好上许多。 至少化成灰之后,会有自由的风带她去那一些想看看不到,想去去不了的地方。 而且… 言秀低头,臂弯中的黑猫,亲昵的蹭着她的身体。 于死,她其实并不孤单。 素未谋面夫君的父母,为的也不过是这一个黄泉路上不孤单,不惜用上人殉。 言秀身后逼近的火焰中,有黑衣少年的身影浮现。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 其实有些陪伴,一直存在,贯彻始终。 第281章 作家 “嘀嗒,嘀嗒,嘀嗒。” 巨大的落地钟,钟表上秒针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随之响起的声音每一次都在准确的告诉他人时间的消逝。 然而,这座建筑显得寂寥无比。 光线透过落地窗,洒落一侧。明亮却不刺眼,温暖而不炙热,宛若是一层金黄色的轻纱。 一个个书架整齐排列开,上面摆放密密麻麻的各色书籍,一眼望过去犹如书籍的海洋,望不到边际。 每排书架旁,还靠边放着可移动的折叠木梯,方便读者用来取下书架最上方那些难以接触到的书籍。 整个空气中,弥漫一股木材的香气。也许是木制的书架带来的,也许是那数不尽的书籍汇聚出的,不说沁人心脾,至少不讨厌,有点好闻。 这是一座图书馆,远比它的占地面积以及收藏对比要强烈得多的是这一刻的空旷,整个图书馆内空无一人。 没有读者,连一名工作人员都看不到。 “沙沙沙。” 在秒针走动时传来的嘀嗒声中,夹带非常细微的沙沙声,不仔细分辨几乎分辨不出来。 似乎是有人正在翻动书页,又像是有人拿笔书写着什么,笔尖和纸张表面摩擦响起的声响。 循着声音,绕过一排排书架,可以看见座椅上的一个背影。 进入建筑中没有取下的宽沿帽,一侧的帽沿处,有片未曾落下的油绿草叶,叶片的边缘微黄且卷曲。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衬衫,外搭一件黑色的马甲,从背后看过去可以看见他那宽厚的脊背,以及被衣服所束缚仍无法遮掩的肌肉。 男人正伏案书写什么,手中拿的一支羽毛笔,时不时停下来,用笔尖沾取一下旁边的墨水瓶,待笔尖吸饱了墨水,他这才继续书写下去。 在他笔下的所摊开的纸页上,是早已干透的一大段笔迹。 屋外树影婆娑,微风穿过枝叶间,带起枝叶摇晃。 沙沙声落入图书馆内,跟笔尖接触纸张表面响起的沙沙声巧妙融合在一起,变成了细腻而温和的乐章。 男人不紧不慢的书写他的故事,将那舞台之上发生的一幕幕,用文字书写,记录下来。 最后,它会成为锚定的故事,永远被收录在这一座图书馆当中。与那书架上一排排不同颜色,不同封面的书籍一样,成为他的收藏之一。 人世间的许多故事,无论喜悦,悲伤,是平凡无奇,或是波澜壮阔,若无一支笔终究不过是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消磨殆尽,无人问津。 唯有笔和纸,能将那些出现过的故事,一一记录下来,呈现在他人面前。 这就是他的工作之一。 当然太过无趣的故事,没资格出现在这里,他连一点记录欲望都没有。 恰恰,这一次的故事不错,值得他去记录与收藏。 男人抬起头,轻轻的叹息一声,显得是这样的孤独。 正和故事中,那名女主人公一样。 他的容貌非常普通,普通到将他放进人群中,他都会是普罗大众中难以分辨的一员,擦肩而过时连记忆点都没有的那一种。 可只有这样男人才可以化身万千,成为每个故事中的旁观者,甲乙丙丁,那些在故事中,不仅仅是出现,连消失都悄无声息的人。 “咕噜噜。” 有气泡炸响,声音将处在那种孤独情境中的男人惊醒。 “真是败坏心情啊。”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重新落笔。 羽毛笔在纸上寥寥几笔,添上了结尾,等到最后的句号落下,书写的故事终于完整。 男人呼出一口气,将羽毛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站起来身,回头向气泡音出现的地方看去。 一旁的长木桌上,一字排开好几个大玻璃瓶,瓶中是清澈透亮的液体。 一颗颗不同模样的头颅,浸泡在液体当中,分别在不同的玻璃瓶中上下浮沉。 时不时的,有气泡从头颅的口鼻中冒出,在玻璃瓶中炸裂,那些气泡音就是这么出现在男子的耳朵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排开的八个玻璃瓶中,装有七颗头颅。 或男或女。 透明的玻璃瓶,包括其中清澈的液体,清晰的将每颗头颅的容貌展现出来。 那是苏山,那是徐源,那是陆游鱼。 是沈正,纪泽言,韩胤,李荔,薛银月。 八个人的头颅,一个不少,全部浸泡在玻璃瓶中。 每颗头颅都是眼睛紧闭,合上的眼皮不曾睁开,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可要是细看,就可以发现,那扩张又缩小的两侧鼻翼,极有规律。跟人在睡觉时一样,虽然意识陷入沉睡,但身体还是本能的在呼吸,保持身体的活性。 每个玻璃瓶瓶口都是敞开的状态,空气可以自由进入,不受阻碍。但由于液体的存在,苏山几个人的头颅又没有腮,此刻连肺都没有,说能够呼吸又显得格外奇怪。 不过这一切都与男人无关,他一步一步走向前去,最后停在长木桌前。 玻璃瓶中的每颗脑袋,他并不陌生。 他们是单独的个体,又是他笔下故事中的一部分,是那些生与死,不同情节产生,交织的最初驱动源。 这一次的故事还不错,男人的心情也很不错。 虽然不是悲剧结尾,生还的人数比他预想中还要多上不少,可只要过程足够精彩,其它的细枝末节就变得不重要了。 毕竟那些大人们,喜欢看的就是中间的这一过程。 何况站在一名文学爱好者的角度来看,悲剧结尾往往是一名作家无能的表现,需要用悲剧去让人感动,深思。 只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悲剧?歌颂苦难的,往往从不知苦难为何物。 男人一顿,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他抬头,看向那些整齐林立的书架,排列整齐的一本本书籍。 可惜啊,喜剧收尾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嘀嗒,嘀嗒,嘀嗒…” 秒针继续往前走动,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过长了些,没有再继续停留,而是向面前的玻璃瓶伸出手。 他的手通过瓶口,伸进玻璃瓶中,手掌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粘稠的液体。再继续下沉后,他的手掌五指张开,准确的抓握住了苏山的天灵盖。 这时,紧闭双眼的苏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皮微动。 可还不等他的眼皮睁开,意识从混沌中苏醒,“噗”的一声,男人的五根手指指头向下陷落,洞穿了苏山的头盖骨。 更多的气泡从玻璃瓶中涌出,瓶中原本的液体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途径,透过男人五指洞穿的孔洞向苏山的颅内空间涌去。 苏山的眼皮继续颤抖了两下,终于还是停止挣扎,没有睁开。 男人慢慢抬起手,双脚朝右侧挪动,走到另一个玻璃瓶前。 同样的手臂,同样探进玻璃瓶中的动作,张开的手掌向徐源抓落。 在“噗”的一声轻响中,徐源重复经历苏山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 至于装着苏山脑袋的玻璃瓶,不知何时,透明的液体早已变得浑浊一片,可见粘稠的絮状物质在其中漂浮。 风穿过图书馆,在书架中穿行,越过一本本书籍,在最开始的书桌前掠出。 风带起一页又一页的书页翻起,又落下,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翻阅墨水才刚刚干透,新鲜写就的书籍。 最后,封面合上。 封面上的图案,是倚着窗台的女子。 在她臂弯里,亲昵磨蹭的黑猫,异色的眼瞳正朝书外看来。 后方燃烧的火焰中,红色的嫁衣在火焰的映衬下显得越加鲜艳欲滴。 旁边则是这本书的名字。 《送嫁》—作家。 第282章 苏醒 苏山猛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车厢。 柔和的灯光投射下来,一切与离开时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过往的经历,好似一场梦境,梦醒之后了无痕迹。 他的后背倚在车座靠背上,保持端坐的姿势,看起来刚刚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身体并没有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所产生的酸疼,反而发自骨子里面感觉到舒适,整个人格外的精神。 冥冥中苏山还能够回忆到苏醒过来前的一些模糊感受,他曾经徜徉在温暖的海洋中,那是有如婴儿安稳沉睡在母亲羊水一般的过程。令他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舒适,安全感十足,以至于中途好几次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看周围的一切,大脑却次次消极怠工,乃至于清醒了些许时间后,意识又恢复了之前混沌的状态。 直至,他在此刻睁开双眼。 抬起手来,苏山的手掌几下抓握,对于身体久违的掌控,让他松了一口气。 之前在大宅里面,当窥破了那一层被修改的常识障碍之后,他便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 不是没有,那时候他的身体还能够按照他的意愿行动,但那种感觉,任何有一丁点掌控欲的人都不能够忍受。 看过提线木偶没有?他那时候的状态就和提线木偶差不多,意识不能够感觉到身体动了,只能够看见身体在动。 身体明明按照大脑传达的意识在行动,可他的大脑却一点回馈都没有,这就像是提线木偶与操偶师之间的关系。 在他对面,小方桌间隔开的空间,一模一样的车座上,徐源,陆游鱼两个人闭着双眼,坐在车座上,睡得正香。 端坐的姿势,并不影响到他们的睡眠。两个人微仰着头,脑袋时不时向下一点,脊椎所承受的巨大压力没有能够让两人苏醒。 他们的胸膛极有规律的上下起伏,表情平静而柔和,看得出来就算不是好梦,但也是一场好睡。 以彼见己,苏山很容易联想到之前在还未苏醒过来时,他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对于徐源和陆游鱼的安危,他并不担心,现在他们还没有醒过来,不过是由于时间问题,或早或晚都会醒。 毕竟,他是最后一个离开殷家大宅的人。 关于殷家的回忆,凝固在他的头颅掉落在围墙之外的一幕,在那之后,周围快速掠过飘忽的景象,直至他的脑袋重重落在木板车上。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中,直到此时才重新苏醒。 如此一幕,与开始时何其的相似,都是在光暗变化中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连接送的人都是同一个。 直起腰来,苏山向周围看了一圈,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其它车座的位置看见了另外两人。 李荔,纪泽言同样还在沉睡中。 除此之外,并无他人,他没有看到沈正与薛银月。 有最初相遇时的一幕,他们的安危不是什么秘密,大抵是回到了他们所乘坐的列车上。 “唔。”徐源睁开惺忪的眼睛,片刻的恍惚过后,他晃晃脑袋,像是要把脑中浆糊给晃荡出去一样。 这样做确实有作用,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在列车上,面前还坐着苏山。 “山哥,我们回来了?” “嗯。”苏山点头,淡淡应道。 少年连忙伸手抚摸自己的身体,检查起来各个部位,在发现都没有问题之后,他喜笑颜开,怪叫一声,猛的攥紧拳头,“哈哈,我又活下来了!” 徐源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中回荡开,如同信号一般,还在沉睡的陆游鱼,李荔,纪泽言三人,在片刻后,纷纷从沉睡中苏醒。 一样是片刻的呆滞,紧接着就是幸存下来,无法用言语去言说的喜悦。 纪泽言的情绪则更多些,有喜悦,寂寥,以及悲哀。 第一个游戏中,他所拉起的小团体,在游戏结束后,仅仅幸存下来了他和李鸣两个人。 现在,连李鸣也死了。 周麓死去以后,他还可以按照其所遗留下来的信息,替周麓完成遗愿,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替他照顾那对孤儿寡母。 李鸣死后,他也同样可以替李鸣在一定程度上,在经济方面给他的家丁一定的经济补助。不过似乎是早有预感,李鸣在第二次进入列车前,用第一个游戏中所获得的愿望铜币,给他的父母留下了一笔钱。 人总是会成长的,这种环境中,只要不是歇斯底里,最后都会明白一些什么。有的人是挥霍,但更多的人,是想为身边还活着的人多做一些什么。 纪泽言无声的叹了口气,下一次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但第三次游戏的难度肯定还会继续上升。到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生还。 但要是自己死了,想必是没人可以替他造成遗愿,这点纪泽言心知肚明。 他站起身来,看向苏山。 这一次要不是苏山,只怕他们这一群人,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每一天过去,会遗忘关于之前的记忆,这代表他们即便有时候可以察觉异常,可只要没有抓住关键,当一天过去以后,一切归零,重新开始!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他们遗忘了整整七天的记忆,连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 只有苏山,不仅是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而且行动力十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领他们逃离。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晓红,还有他身边的李鸣,两个人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套上了游戏一开始所赋予的身份,成为言家中的真正一份子。苏山要是稍迟一点,他几乎无法想象会不会有第三个人,还是有第四个人,甚至是更多的人,遭受厄运。 纪泽言离开座位,顺过道向前,在苏山的车座旁停下,郑重的道了声谢:“谢谢你,苏山,这一次要不是你的话,只怕我都活不下来。” “对啊,苏山,谢谢你。”跟在纪泽言身侧的李荔紧随其后的说道。 两人选择性遗忘了苏山曾独自一人,远比韩胤逃跑的时间还要早的一次逃离的事实。 最后他们活下来了不是吗?只要活下来就行,其它的细枝末节,在生存面前,都可以直接忘却。 人,还是不要太过认真的好。 “都是大家的功劳,真说谢谢的话每个人都有份。”苏山看向二人,无论他们真情实意也罢,还是为了之后打好关系也罢,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事实正如他所说的一样,真该谢谢的话,其实每个人都该感谢的是自己。 要是一个人能够逃离的话,苏山早就离开了,不会傻傻的继续留在殷家和其他人同生共死。 正是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没办法创造出足够安全离开的空间,他才会拉上其他人。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其他人掌握的信息,最后成功脱逃。 所以苏山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更加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人的道谢,同样不会被世俗的道德所束缚。再来一次,要是一个人可以逃脱,他还是会选择自己一个人。 虽然让信任自己的徐源,陆游鱼死掉有些可惜,不过人嘛,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名为人的耗材。只有自己活下来,才有继续一切的机会。 至少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够轻易的死在这里。 “叮。” 就在这时,众人身上的手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提示的铃音。 第283章 那些恶意 铃音响了一下,非常短暂,但对于它的出现原因,众人早已心知肚明,纷纷各自拿出手机查看了起来。 【玩家成功存活,获得四十枚愿望铜币。】 手机上app弹出的那行字,算是一种慰藉,至少在游戏中顺利存活下来以后不是全然没有回报。以这四十枚铜币而言,能够做到的事情太多了。 是在现实中享受一番,还是购买大量道具用以应对下一次游戏的展开,这四十枚铜币都足以让人达成所愿。 然而,在场的少男少女,因为年纪小,对于金钱没有太大的概念。钱财对于他们而言,仅仅是一个数字罢了。 比起未来无限的可能性,在即死游戏中获取的这些反倒更像是限制。他们有无限的可能,不像那些一眼看得到边的人,唯有搏命,以性命作为赌注,去获取那些可能他们一生都获取不到的东西。 李荔,纪泽言虽然是社会人,但两个人都有稳定的工作,在经济上没有什么问题。依靠正常工作积累,完全可以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 何况就算是葛朗台一样的人物,爱钱如命,有钱拿没命花这也是种悲哀。 至于苏山,能再活一次,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收获了。愿望货币的存在,更像是意外之喜,但他也不是为了愿望货币而活。 可以称道的也就是愿望货币能够实现愿望这点了,但这点更像是一条悖论。 太容易实现的那就不叫愿望,而愿望越难实现所需要的愿望货币的品质越高,越多。 苏山从一开始看到这所谓的愿望货币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恶意满满的设计。 愿望货币只能从上往下兑换,这意味着更高品质的愿望货币,只能从高难度的游戏中获取,没办法靠积累愿望铜币向上兼容。 以现今这些游戏难度,苏山自己所经历过的,最后的奖励都是以愿望铜币结算。 刚刚结束的【送嫁】这个游戏难度就已是高的一类,只差几个小时,他们就会全军覆没在里面。就算是这样子,成功存活下来之后,获取的主线任务奖励是四十枚愿望铜币。 愿望货币的数量,质量,明显与游戏难度挂钩。苏山真不敢去想象,奖励愿望银币的游戏难度会是多么的高。 可见,有些愿望只怕玩家们连实现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在获取所需愿望货币的过程中死在游戏里面。 可你又不得参加,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欲望,不管愿意不愿意,即死游戏都会推动你继续前行。 明明是从【送嫁】这游戏中生存下来,拿到奖励,应该高兴的时候。可看着手机app上显示的信息,众人心中满是复杂的思绪。 苏山继续向下看去,一行血字格外的刺眼。 【支线任务: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使游戏人物生疑,失败,无奖励。】 任务失败的文字提示,格外的刺眼,然而看着这行字,苏山的内心中却毫无波澜。只因这是彻头彻尾的陷阱,是即死游戏针对他们投下的饵料! 要是为了那十枚愿望铜币的奖励,认真的扮演自己的角色,只会死得更快! 仔细回忆之前的种种,不难看出,从一开始,即死游戏就故意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 从一开始抽取身份的环节,到之后就找的支线任务的内容,都从心理上不断暗示他们,必须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不只是可以获得奖励,更重要的是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看最后的那几个字,不使游戏人物生疑。 虽然没有给出更详细的信息,但人的思维是会根据想象自己向后扩展,继续延伸的。 生疑?如果没有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游戏人物生疑了会怎么样?是不是就会被识破身份,从而遭遇危险? 在关乎自己性命安全这一问题上,没有玩家会粗心大意,自然而然的他们会从进入游戏一开始,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即便有玩家存疑,但在之后工作的环境中,没有发现扮演好自己身份会有相应的危险之后,再加上时不时巡逻,监督工作的家丁们,最后一丝疑虑也会打消。 认真工作,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还有机会获得额外之喜,那十枚愿望铜币。 不认真工作,没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仅会被巡逻,监督工作的家丁抓包,有暴露的风险,还会失去获得十枚愿望铜币的机会。 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之后的结果对比如此的强烈,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 恰恰,即死游戏希望的就是玩家们选择前者! 只因,玩家们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得越深入,身体异变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玩家们各自所要扮演的角色在殷管家眼中,从来都不是秘密。因为他们在游戏中的身体前身,本就经过精挑细选,之后才进入的殷家。包括各自的工作,在殷家中的身份,想必都是根据各自的命格,才去妥善安排。 为此殷管家还特意安排了那些纸人家丁巡逻,监督众人工作,为了保证众人可以按照预想中的进度融入进各自的身份中去。 但他又怎么可能想到,类似的事情,即死游戏早在旁边给其打了配合,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巡逻的家丁都没有抓到任何消极怠工的情况。 【送嫁】这个游戏,以苏山现在的视角看来,其中之一的危险点就在即死游戏一开始苦心孤诣设下的陷阱中。 第二个危险点,就是只要进入阴宅范围,身体就会开始不可逆的异变。 实际上当他们踏进殷府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已经开始了缓慢的死亡。 那可是阴宅,死人居住的宅院。虽然它存于阳间,还没有按照其所存在的意义,烧给已死的殷少爷。可只要活人生活在里面,身体的阳气就会不可避免的被消磨,以至于最后成为类似活死人的状态。 身体的异变,实在太过于细微,难以察觉。 没有受伤,根本感知不到那一部分的躯体早已失去知觉,没有对应的痛觉,甚至不会流出鲜血。 可话又说回来,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又有哪个玩家会让自己轻易的受伤? 即便是这样子,即死游戏也没有放过他们,还故意设下陷阱,加速他们身体异变的进程! 扮演得越像,越贴合自己的角色,身体异变的进程越快。而这种异变又是逆转不了的,等到玩家们发现,早已不可挽回。 就像他最后那时候一样,在利用鬼眼的能力离开宅院范围后,双腿会不可控制的走回去。 在那时砍掉腿也是没用,失去了双腿,还有双手,还有身体,这些属于殷家的部分,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返回殷家,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如果当脑袋都异变了以后,那就更加不可能挽回。 会像是李晓红,李鸣一样,彻底成为殷家的一份子。 再无自己的意识,只知道按照各自的身份,角色,在殷家中,工作,生活。 在有人试图离开,破坏殷家时,又会挺身而出,替主家分忧。 看似这一次他们幸存的人数挺多,实际上苏山明白,要不是下午时迅速理清这其中的关键。包括他还有鬼眼这种,可以借助镜片移动的道具,在那种情况下,包括他在内,几乎没人可以逃离。 想想吧,在千辛万苦逃离殷家范围后,异变的身体,不受主人控制,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的一幕,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又会有谁能想到? 最后,在大脑歇斯底里的哭嚎中,身体只会拖着他们的理智,一起步入火海,以另一种方式侍奉在死者身边。 第284章 奸商 “三十天?也就是一个月,足足比上一次多出了半个月的休息时间!” 徐源的声音将苏山思考的状态中唤醒,他看了一下手机app上显示出来的信息,的确如徐源所说,这一次游戏结束后,给了他们整整一个月的休息时间。 “游戏难度越高,顺利存活下来,得到的休息时间越长。”苏山轻易联想到了这一点。 劳逸结合,即死游戏为了让他们这些玩家保持好状态,可谓是煞费苦心。 一个月的时间,什么精神,身体上的疲惫,早就恢复过来了。足够让玩家以最巅峰的状态,去迎接下一次游戏的挑战。 看着其他人脸上浮现的喜色,苏山还是忍不住出口提醒道:“这段时间可以用来休息,但是别太过松懈,最好是多做准备,以应对一个月之后的下一次游戏。” 他的话无疑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这一刻有了休息时间之后感觉到喜悦的众人头上,一下子让他们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 原本哪怕是一刻,可以让他们不去联想到现在身处环境中的虚无想象,都可以让几人由衷的全身心放松下来。 可天堂与地狱转换得如此快速,只是一个瞬息,残酷的现实又摆在面前。 无论能够休息多久,等到休息时间结束之后,又是生死两难的局面摆在眼前。也许即死游戏在某些存在眼中只是游戏,可游戏组成的乐趣部分之一,却是他们的生命。 不是想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先前有意的让自己忽略,从而获得片刻的喘息,结果还被苏山无情戳穿。 “我明白了山哥。”徐源眼中的光彩渐渐消退,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他默默含泪将回到现实之后,大玩游戏的那些时间砍掉三分之二,将更多的时间安排在锻炼身体,培养逻辑思维能力上。 比起苏山,徐源是真觉得自己不管从身体,还是头脑上都不行。他只能寄希望于勤能补拙,这两方面可以靠勤奋来得到一定的补充。 陆游鱼看了一下自己纤细的胳膊,在心中暗暗下定了锻炼的决心。 在这一点上,少男少女难得默契,想到了一起。 生前不必久睡,死后自可长眠,这是连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在场的没有傻子,自然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 “还是得先休息一下,扫除一下这几天的疲惫,再去为之后的游戏做准备。神经绷太久可是会断的。”纪泽言有自己的想法。 李荔在旁边附和着点头,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家,那张熟悉的床上,暂时忘却一切烦恼,狠狠睡它个天昏地暗。至于其它东西,那是睡醒之后才应该去考虑的事情。 “那就好。”苏山并不打算多说,有些东西提醒一下就好,他也没有必要重复,别人也没有义务听他说教。 即死游戏在游戏结束后给出的休息时间,不止有让玩家好好休息一下的考虑,在苏山看来,还有另一重作用,让玩家松懈。 游戏内外,即死游戏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考验玩家的机会。 人不能够长时间紧绷,处在高压环境中,身体与精神非常容易双重崩溃。 同理,太过放松也不行,人一旦习惯了宽松的环境,再想拥有竞争力便需要耗费好一段时间去调整。 正如纪泽言所说的那一句话一样,神经绷太久会断,比喻的其实是弓弦。弓弦拉得太满,绷得太紧有断的风险,若是长久不拉,那它也有朽坏的风险。 人也是一样。 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在苏山看来足够了,甚至还犹有过之。不过,一想到中间还会出现那种任玩家自由决定是否进入的游戏,这点时间其实并不多。 “那么就不多说了,下一次见。”纪泽言向苏山挥挥手,道了个别之后朝过道尽头的车门走去。 “再见。”李荔亦是同样的选择,都不想多留。 “山哥,下次见。”紧跟着是徐源和陆游鱼。 苏山目送他们离开,身形消失在车门之后。 短短几分钟内,整个车厢,又恢复了之前他刚刚苏醒时的寂静。不过这回更加的彻底,空旷的车厢之中,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一个月的时间…”苏山摇摇头,将脑中那个回到现实的想法抹去。 现在还不行,距离他在现实中“死去”,才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必须再等待得久一点,等到敌人彻底松懈下来以后,再去解决现实中他突然“死去”所遗留,未完成的手笔。 苏山没有去查看个人资产,具体在【送嫁】这个游戏中消耗了多少的道具和对应的资源,他心中有数。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进入了熟悉的▓▓商店的界面。 ▓▓前面两个字遮掩其上的污渍格外的刺眼,想来用手指也不能够将其抹除,苏山的注意力旋即落在了后面的道具列表上。 果不其然,可供兑换的列表中又多出了一样可以兑换的道具。 事到如今,苏山大概知道即死游戏中▓▓商店出现可供玩家兑换的道具的规律。 可供兑换的道具,实际和玩家在游戏中的经历相互挂钩。 可能只有玩家接触过,或者与游戏中隐藏的道具产生联系,在玩家顺利从该游戏中存活后,▓▓商店才会出现这样可以兑换的道具。 这意味着,每个玩家的▓▓商店都是专属于个人的商店,因为个人的经历,会有其他玩家没有,兑换不到的道具。从而,在游戏之外,给了玩家另一种赚取愿望货币的机会。 靠着替其他玩家购买自己所独有,稀缺的游戏道具,赚取其中的差价。 收回放空的思绪,苏山查看起这样他从【送嫁】这个游戏中获取到的可供兑换的新道具。 道具名称:【纸人】。 兑换价格:十枚愿望铜币。 使用次数:一次性消耗用品。 道具详情:古人讲究侍死如生,于是这世间便有了纸人的存在。他们给予纸人人的身躯,穿以生人衣物,描绘唇红齿白,乃得旧人如故。然而从诞生之日的那一天伊始,纸人就有了既定的命运。它们并不知道,人之所以给予它们生命,为的是以它们的生命去陪伴逝去的某人。可有人听闻过,纸人在焚身烈焰中,疑惑而歇斯底里的哀嚎? 道具效果:??(鉴定后方可解锁)。 苏山愣然,整个人定定的看着最后那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精彩。 他知道道具具体的道具效果,肯定需要花费愿望铜币鉴定道具以后才会给出。可任他怎么想,都未曾想过,这一次即死游戏竟会如此的彻底,连一点道具效果的信息都不给。 按照之前的惯例,有的道具效果需要鉴定之后才会给出。有的道具效果的关键信息则会被涂抹,难以知晓。可还可以从那些基本的信息,一些字里行间中,窥见一些道具的效果,至少知道大致的作用,从而玩家可以决定这项道具到底值不值得进行鉴定。 现在很明显,他遇到的是那种道具效果完全隐藏,需要鉴定之后才能得知具体信息的情况。 他的眼前一片空白!根本无从去判断这样道具大概的效果! 摆在眼前的只有冰冷的一行字,苏山从中分明看到了浓缩起来的三个字—死要钱。 而且苏山非常清楚,▓▓商店中可供兑换道具的鉴定费用,一般根据道具兑换价值而定。就是说,需要十枚愿望铜币才能兑换的纸人,鉴定费用同样需要十枚愿望道具! 苏山咬牙,良久才从紧咬的牙缝间蹦出不忿的两个字:“奸商…!” 第285章 纸人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鉴定费用,苏山难免迟疑。 十枚愿望铜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用在鉴定纸人道具效果上,真正说来,这价格着实昂贵。 鉴定后不确定性太大,要是知道道具具体的效果,道具效果不如预期,不进行购买的话,意味着鉴定的费用打了水漂。 可若要是强行购买,又是十枚愿望铜币的付出。 加起来,这就是二十枚愿望铜币了,占据了这一次游戏中全部收获的一半。而且纸人还是一次性消耗的道具,苏山不相信十枚愿望铜币价格的道具,还会留下如同冥币那般的漏洞,可以让玩家多次循环使用。 同样的价格,他可以购买二十张冥币。哪怕一张冥币只能够吸引游戏中的那些诡异一秒钟,二十张冥币全扔出去,他也能够换来二十秒的时间!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 要是不进行鉴定,苏山又心有不甘。 这是他在【送嫁】游戏中,除却愿望铜币的收获外,唯一的收获了。 作为玩家在游戏中的助力,道具适用的场合非常之多,非常之广,可以说拥有逆转生死,改变现状的能力也不为过。 光靠人的力量,在游戏中想要生存下来,并以此完成主线任务,从而通关,实在太难。所以即死游戏才会给出道具,用来平衡游戏难度,给予玩家更多的机会。 经历过的那些游戏,尤其【送嫁】这个游戏的后期,苏山几乎是靠着道具,他自己的那一些,沈正的自动圆珠笔,硬生生堆出了一条生路。否则的话,最后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逃脱又哪里有那么的简单? 光是纸人,堆就能堆死他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也是苏山为什么,每一次从游戏中存活下来后,会毫不犹豫的将收获的愿望铜币重新洒出去,购物一番的重要原因。 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那么道具效果完全隐藏的原因还为什么呢?”苏山沉吟片刻,尝试用理性的思维去解释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 事实上,当冷静下来以后,苏山几乎没有费多少功夫,就寻找出了蛛丝马迹。 一些道具的道具效果之所以完全隐藏,不是没有缘由。 类似的情况不是没有,最早可以追溯到他参加的第一次游戏【夺命速递】那时候,当从游戏中顺利存活下来后,第一次浏览起▓▓商店时,看到的冥币详情页,出现的正是一模一样的状况。冥币的道具效果,同样需要鉴定后才能够得知详情。 其实很好理解,冥币作为在【夺命速递】游戏中他亲手接触过,使用过的道具,道具效果早已展示了个大概。 后面苏山之所以还要花费一枚愿望铜币去鉴定,无非是需要即死游戏去作背书,给出更加准确的信息,从而他好没有顾虑的去使用。 现在的纸人同样如此,苏山虽然在游戏中没有获取,使用过。可接触,见过的并不少! 苏山仔细回忆,那些遇见过的家丁,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可以知道纸人这样道具的大概效果。 他从而有了决定,手指点击在道具效果后面的?号,在弹出来的是否两个选项中,毫不犹豫的点击了是。 随着十枚愿望货币的扣除,纸人这样道具彻底的在苏山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道具效果:予生(纸人本是死物,生而为奉死主。只要玩家提供足量血液,便能够给予它崭新的生命,从而在需要的时候去使用它)。共死(以血为凭,以神为恃,一线两系。玩家可以透过心神,去操控纸人的一举一动,以此来规避一些危险。同时,心神所系之下,纸人若遭遇到任何伤害,所受伤害将以一半的方式,转移至玩家,由玩家本体去分担承受。)该道具为一次性消耗用具,玩家使用时请提前灌注血液(可多次,分段灌注),避免进入游戏后纸人无法正常使用,或因为在游戏中途进行血液灌注,导致影响个人身体状态。纸人可以自行放逐,选择意识脱离之后,玩家将断开与纸人的联系,从而规避之后作用于纸人身上,让玩家承受的一半伤害。 —为何,为何主人你要让我自己去死呢?我所既定的命运,正是与你同生共死啊。(来自纸人的诅咒,若玩家主动断开与纸人的联系,其将依据所诞生的意义,与主人一同赴死。) 苏山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亮光,手持手机,低声喃喃道:“难怪,难怪只是一次性消耗用具,价格还如此昂贵。简直是…超值!” 这就是苏山看完了纸人的详细效果后,脑中唯一的感受!之前花费的十枚愿望铜币,相较之下,根本不算什么! 提供血液? 血液这东西,不是用完就没了,人体本身就有造血功能。只要短时间内,失血不超过800毫升,达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完全不会给普通生活造成影响。 何况在鉴定之后,即死游戏给出的信息连血液可以多次,分段灌注都贴心的标了出来,苏山怎可能还会有担忧。 反倒是操控纸人那一项,才是重中之重好吗! 这意味着,玩家在游戏中,一些危险的行动,完全可以由纸人去代替进行,从而最低限度保证自身的安全。 至于纸人遭受伤害的一半,由玩家本体去承受这点,在苏山看来也是瑕不掩瑜。 固然玩家同样受到了伤害,可这比起必死局面,简直是好上了不知道多少! 换成玩家自己前去,遭遇危险必死无疑。到换成纸人去,玩家只需要承担纸人受到伤害的一半,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进行选择。 不过苏山并没有疏忽大意,他能看得出来,虽然道具效果里面,对于纸人在游戏中能够存在的时间没有具体的描述,意味着纸人只要没有被消灭,就可以使用到一场游戏的结尾。可苏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这其实是即死游戏的限制。 纸人畏惧的只有水火,也就是说,它远比人体要坚韧得多,没那么容易被消灭! 纸人可以承受更多的伤害,但这些伤害的一半都将作用在玩家本体身上。这意味着,如果纸人所受伤害过多,玩家即便每次都受该次伤害一半的伤,累积之下同样会死!所以,在必要的时候,玩家必须自己放弃纸人。 而且… 苏山一顿,最后那行字的意思,让他不寒而栗。 那就是说,玩家不管基于什么原因,在游戏中主动断开和纸人的联系,都会导致纸人失控?从而纸人会化身诡异,寻找到他,杀死他?! 他的理解应该不会出错,如果不是这样,谈何诅咒! 第286章 甘之如饴 纸人有如此大的限制,没有超出苏山的预料。 即死游戏就是这样子,道具在这里不过是助力,为了平衡难度,增加玩家的生存率而存在。从而决定了,就算一样道具再如何好用,都有相对应的限制,薄弱点存在。 怎么使用,什么时候使用,在不同的环境中,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玩家在使用时,必须考虑好种种问题,否则使用道具之后,不仅不能帮助自己脱离苦海,反而会加速死亡的到来。 就像是苏山亲身经历过的,【送嫁】游戏中,冥币与家丁接触产生的变化。要不是亲眼所见,在他亲手促使下,使得冥币与纸人产生超乎想象的化学反应,放在之前,苏山哪里能够想到还有这一招? 即死游戏鉴定后的道具效果,可完全没有提到过相应的信息。 他现在仔细想想,已是好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送嫁】这个游戏中,他使用冥币的频率可是不低。而在那些使用冥币的不同过程中,只要中间有一次,让纸人家丁接触到冥币,产生1+1大于2的效果,结局将走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得到冥币的纸人,明显不再畏惧水火,至于还有没有其它方面的增强,苏山并不知道。可仅仅只是无惧水火这一条,已是补上纸人的短板。 要不是有惊吓盒子,这突然的意外只怕要打碎苏山所有的盘算,而惊吓盒子,他只有一个而已。 道具鉴定之后,显示出来的道具效果的信息,肯定是不会出错,可以信任。却不代表,其中没有隐藏某些信息! 这部分隐藏起来的道具效果,就需要玩家自己去摸索,探明,否则道具就如同定时炸弹,拥有你所看不见的倒数计时一般,使用得多了,总有突然爆炸的那时候。 苏山相信,纸人这样道具肯定也有隐藏起来的相关信息。 他现在手中掌握的就有一个,那就是不能够在纸人面前使用冥币。 联想到当初的一幕,苏山并不相信,在他控制之下的纸人,能够抵御冥币的诱惑。正如那时花园中的纸人家丁一样,明明它们是接收到命令,甚至是在殷管家个人的控制中,冲着他们这些玩家来的,结果硬生生转换了目标,变成了冥币! 冥币之于纸人,与之于已死之物的效果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纸人单纯为的是冥币的价值,而已死之物为的是冥币上所被赋予的价值。 纸人的优点,是给予玩家第二条命,可以让玩家充分利用纸人去探索游戏世界,去触碰那些隐藏起来的危险禁忌。 用更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趟地雷的工具人! 然而它的缺点同样明显,在趟地雷的时候,玩家并不会安全多少。每一次纸人所受的伤害,都会作用在玩家身上。 要是没有控制好其中的那个界限,或许在纸人还没有毁坏的时候,玩家就死了!即使是主动断开和纸人的联系也不行,那意味着在这场游戏中,无论游戏里面存在怎样的危险,都会加上纸人带来的威胁。 这就是一块带着蜜糖的砒霜,拥有甜美滋味,并不能够掩盖掉其内的毒性。 不过在即死游戏里面,即使是毒药那又如何? 只要不是立刻死去,就是毒药,那也得欣然咽下去,甘之如饴。苏山早有如此的觉悟。 他一手持拿手机,另一手探进裤兜中,摸到了坚硬的事物,五指一抓,将其拿了出来。 这是一颗苹果,苹果上缺失了一块,可以清晰看见牙齿啃噬过的痕迹。 缺失了果皮的保护之后,果肉接触到空气氧化之后,呈现出来了一种暗沉之色。 这当然不是一颗普通的苹果,苏山在【送嫁】游戏里面,所做的事情并不少,冒的险同样不少。 这颗苹果,正是当时他所冒的险之一。 若非如此,短短的时间之内,他怎么可能在抓住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将那层坚固的外壳层层剥开,从而看清里面隐藏的真相? 全靠赌命! 他讨厌赌博,讨厌将这种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运气上的幼稚游戏。 可有些时候,人从来都没有选择不是吗? 即便不愿,不想,可事到临头,还是会死抓着那一丝渺茫的机会不放。 他应该庆幸的是还有去赌的机会,而不是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苏山看着手中的这颗红彤彤的苹果,散发出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诱惑非常。 恍惚间,苏山嘴中分泌出大量的唾液,仅仅只是想象,就唤醒了身体对于那一刻,清脆响声过后,酸甜的饱满汁水在唇齿流转的记忆。 这是苏山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虽然只有一口。 接下去?哪有什么接下去?现在能够回到列车,好好的坐在车座上,足够说明一切。 他赌对了一次,借助了这一次的幸,在那一秒的智慧闪光过程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还理清楚了一条非常明显的思路,从而促成最后成功的逃离。 这一次的幸运,绝不意味着可以重复。 比起这种不受掌控的幸运,苏山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例如新的道具—纸人,好歹它受自己的掌控。 裤兜中留下这颗苹果,苏山不是为了要纪念什么,也不是舍不得扔掉,他只是想要验证某些事情而已。 现在,似乎看起来,这颗幸与不幸的苹果并不像道具信息中描述的那样,属于一次性消耗道具。 它经过氧化作用后,卖相确实不怎么样,但吃下它,从来都不是为了卖相以及味道。 苏山脑中刚刚生出了相关的念头,下一秒,他便看到手中抓住的苹果,宛如沙砾般崩解,在他手中寸寸消失。 直到最后,他的手中空空荡荡,握住的只有一团空气,连半点余留都不剩。 “只要想到吃,就会消失是么?”苏山一怔。 幸与不幸的苹果,只有吃下的第一口能够产生效果。 之后无论怎么保存,当有人试图再度品尝,脑中仅仅生出吃的念头的时候,它就会凭空消失。 即死游戏竟是将这一漏洞直接堵上,完全不给玩家任何机会。 否则价值一枚愿望铜币的幸与不幸的苹果,那可够不同的人,吃上好几十口。 第287章 公寓 车水马龙的城市街头,一辆出租车缓缓停靠在路旁,靠里侧的后车门打开,提着手提箱的男子从中走下。 将乘客送达之后,出租车并不停留,起步之后,混入前行的车流当中迅速消失不见。 男子穿着一件常见的格子衫,配上一条休闲裤,脚踏一双帆布鞋,是非常常见的装扮。 放在街上,这样的装扮再普通不过,几乎不会引起他人视线的多少聚集。 但这男子,皮肤过于白皙了,白皙到晶莹剔透起来。透过皮肤,隐隐可见内里浮现出来的血管。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对于女人来说是这样,对于男人来说也是如此。加上男子长得并不丑,单单只是停留在原地,便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其中尤以带着审视的嫉妒情绪居多,毕竟有哪一个女性,不羡慕如此白皙的肌肤呢? 苏山抬起头来,对于周围他人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冷漠的双眸注视面前不远处的那栋高楼。 更准确点来说是公寓,单身公寓,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经过半个月的修整,苏山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全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从而他开始了新的挑战,也是一次生与死的轮回。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即死游戏里面也是这样,想要增加下一次必进游戏中的生存率,拥有更多的底牌,那就只能主动参与进可选游戏中去。 公寓与苏山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个人行道。 公寓前是用围墙围起来的一个院子,进入需要穿过设有岗亭看守的出入口。因为空间太小,实际上公寓前空地上停的是一些电动车之类。 苏山轻轻抿嘴,那张过于白皙略显得阴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提着手提箱缓缓向前走去。 夕阳斜照的阳光打落在一旁的道路,人行道上并不缺来往的行人,包括此时此刻,从公寓里面出来的,从外面进去公寓里面的人同样不少。 久违的喧闹,久违的人气。 从四周行人的身上,包括双眼所及之处,苏山没能看得出什么不对来。 事实上想要分辨出危险,哪里会是那么的简单? 即死游戏中,除了经历过的第一个游戏外,剩下苏山所参加过的游戏中,就没有什么危险会摆在明面上让他轻易知晓。 现实世界再平凡不过的场景,放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水面平静,水下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不知何时他就会撞上隐藏起来的冰山,直接粉身碎骨。 状似无意的向旁边看了一眼。没有在原地停留多久,苏山向穿过人行道,走向公寓的出入口方向。 这一次游戏的一些基本信息,从选择游戏的时候,苏山从游戏的介绍,以及对应的主线,支线任务中了解了一些。 包括现在,当自己独自一人的情况出现后,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一次的游戏,还会是像他第二次参加的那个【迷藏】游戏,玩家彼此之间既是合作对象,又会是对手的情况。 玩家们无从分辨分辨身边谁是另一个玩家,不知道他人会不会隐藏起来,做那只黄雀。再加上这一次主线任务的竞速特质,最先完成的玩家获得最丰厚的奖励,之后陆续完成的玩家根据时间先后奖励会出现对应削减,在一定程度上,迫使玩家们自己内斗。 因此苏山的选择还是暂时将自己隐藏起来,避免成为他人的探路石头。 你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虽只是短暂的驻足,苏山实际对于大概情况已有所了解。 在他乘坐的变化成为出租车外表的列车到达目的地时,同一时间周围没有出租车停下。包括他之后停留的短短时间,最后向周围扫视的一眼中,虽有车子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不过从下车的人数来看,明显不符合他对于玩家独身一人的判断。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玩家们各自抵达的时间段都不同。极有可能,即死游戏有意安排每名玩家抵达的先后时间,给予弱势的那部分玩家得到部分信息优势,从而避免他们成为强势玩家的棋子,过早死亡。 能够印证这一点是游戏信息中给出的游戏时间,上面并没有要求玩家具体到在什么时间抵达,只是给出了一个抵达的最终时间。 现在距离时间截止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处在一个相对靠后的位置。 苏山不知道他前面有几名玩家进去了公寓,也不知道还有几名玩家会在他后面进入公寓。总之,他的出现,难免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从时间上来说,他已是失却了先机。还伴随着落入网中,成为他人算计之下猎物的危险。 好在,这是一个下班的高峰时间,周围的人和车,算是起到了一点微不足道掩护的作用。 岗亭里面的老保安随意瞥了一眼从面前窗口经过的苏山,目光在他手上提的手提箱停留了一秒,直接扫过,没有多做留意。 平日公寓里面不知道多少人进出,又多是年轻人,不会寒暄问候,他也懒得去在意些什么。反正他这个保安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真正想要进入公寓内,还有一道门锁,得有专属的卡片或者一次性的通行口令才能够进入。 在老保安看来,刚刚走过去的年轻人,不过是这栋公寓新的一名住户罢了。 第288章 公告板 走上台阶,苏山在距离门禁前不远处停下,没有急着走进公寓。 公寓门口,靠右侧的位置,立着一块公告板,上面密密麻麻贴的a4纸吸引了苏山的注意力。他默默挪动步子,来到公告板前,抬眼向上看去。 除开一些空置屋子出租的信息外,还有就是日常的通知之类,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苏山没有因为杂乱无用的信息而放弃浏览公告板上的内容,他耐心的扫视了一遍,最后还是从繁杂的信息中得到了收获。 上面贴着的a4纸中,混杂一张寻人启事。纸张很新,加上没有被其它内容的a4纸覆盖,足以证明这张寻人启事近期才被贴到公告板上。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有人失踪,苏山很难不注意到,尤其还是在近期,这么巧合的一个时间点。 在现如今,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当中,任何称得上异常的信息他都不能放过。他必须尽可能在游戏真正开始时,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以便于之后进行针对性的筛选,提取其中有用的那部分。 他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来,对准面前的公告板,照了一张相。 不是记不下寻人启事上的内容和照片,对于一名侦探来说,强大的记忆力不过只是标配。真正促使苏山用手机拍照,留存照片的主要原因,还是人眼和摄像头的不同视角。 也许有些东西,在人眼中会被扭曲,曲解,但在摄像头当中,它会一直保持原有的模样。而且存储在手机中,在手机可以正常使用的情况下,还能够避免出现像上一次游戏中记忆被抹除的糟糕情况。 看了一眼相册中的照片,苏山拍出来的照片和他肉眼所见的内容没有什么不同。 他又将目光投向其它贴在公告板上的a4纸,除开这张寻人启事外,其它地方还贴着寻找宠物的启事,寻物启事。对于这些,他也是一个不落,通通用手机抓拍了下来。 危险可以是来自于人,可以是来自于宠物,可以来自于物品。总之,他可不相信即死游戏会局限于他所认知的那些范畴,去安排出现的致命源头。 在这栋公寓中生存七天,这是游戏给出的主线任务,其它关于危险的部分,透露得非常有限,近乎于无。更多的支线任务,处于???的状态,没有任何的文字信息。 既然要生存,自然意味着在接下来七天他所居住的这栋公寓,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普通,平静,存在着许多危险,导致即死游戏是以玩家生存七天为前提发布的主线任务。 一无所知,那就什么都不能够遗漏,谁也不知道现在所遗漏的微小细节会不会成为之后生存的关键。苏山索性将那些出租信息,包括物业下达的通知一同拍了下来,无非就是按动几下手指的事情,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怕他人从他照相的行为上看出些什么来,经过身体遮挡之后,究竟他拍了张什么图片,他人无从得知。 至于嫌疑,当他提着手提箱走下出租车的那一刻,只怕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只不过现在仅仅只是怀疑,还并不能够说明什么,而他恰恰有摆脱嫌疑的应对办法。 在公告板两侧,则是摆放快递柜和外卖柜,供快递员和外卖员存放快递以及外卖。 此时,许多下班的青年男女正站在柜子前取用柜中存放的东西。 时不时,苏山还可以闻见从鼻尖溜走的不同香味,来自于从他身后走过的各色异性。 从这些人身上,苏山没能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这座城市在现实中存在,这栋公寓同样在现实中存在,那么很大的可能,在他身边的都是活生生的人。这又是一个以现实世界为舞台所展开的游戏,就和苏山经历的【迷藏】那个游戏一样。 一定程度上代表危险潜藏在平静的生活下,没那么容易找寻得到。 也许是他,也许是她,也许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便会导致死亡骤然降临。 苏山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这段时间是他最为安全的时刻。等到时间正式迈过六点,游戏正式开始之后,再想如此悠然可没那么容易。 他现在只希望,到时候发布的那些支线任务中,可以让他窥见更多的信息,从而规避掉一些危险来源。 收起手机,苏山走向公寓门口的门禁。 这栋单身公寓,明显采用智能化的进出方式,从岗亭外走到这里非常简单,但是要进入公寓内部,则需要识别卡。哪怕是访客,都得住户下来开门,或者通过对应的系统设置一次性的通行口令,才能够进去。 十分的简便,安全,对于居住在这里的住户来说。 可这智能门锁,防备得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防备不了即死游戏中的诡异。 即死游戏在细节安排上,从不会让玩家失望。公寓中居住的屋子信息,包括进出的识别卡,早在列车上就分发给了他。 在门禁前站定,苏山从裤兜中掏出专属于他的识别卡,在门禁一侧前轻轻一刷。 “咔哒”一声,门禁缓缓打开,苏山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而这一幕,随着门禁上的摄像头,传递到一台摆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上的方框一定,在苏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他的身体,面部特征抓取了下来,保存进了数据库中。 书桌前的男人拿起一瓶速溶咖啡,轻抿一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幕。 在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还在辛勤的工作,在没人操作的情况下,借助门禁上的摄像头,一遍遍的抓取公寓进出的住户。将他们的信息统统整合,保存下来。 至于之后用做什么? 男人放下速溶咖啡,轻笑一声。 他所要寻找的自然是那一群,和他一样,在即死游戏中苦苦挣扎的同命人。 接下去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不过是小小的开端。 第289章 开端 过了门禁之后,苏山踏入公寓的门厅。 门厅左右整齐摆放几盆用来装饰的绿植,地面光可鉴人,各处并无垃圾的踪影,可见平时物业对于卫生要求极高。 干净,明亮,整洁的环境区别于各类恐怖影视剧小说里面的氛围。 严格来说苏山不是公寓真正的住户,不是真的要在这里生活,这些生活上的细节要求被他直接忽略。 总之,一切都很正常。 不管是环境,还是周围的人,都不过是寻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组成部分。 他倒不意外,对于收获寥寥没有太多失落。 毕竟游戏还未开始,整整七天的时间更是没有消耗一秒,那些关于危险的信息,隐藏的谜题,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显现? 从他下车,到进入门厅,这段距离不过是公寓小小一角罢了。能从公告板上得到关于失踪的人,宠,物的信息,实属意外之喜,苏山早已心满意足。 哪怕他现在掏出幸与不幸的苹果,莽撞的赌命,运气极好的与幸运相遇,获得了一秒的智慧闪光,也不能够从这本没有多少信息的周遭中再看出些什么来。 苏山的视线漫不经心的从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扫过,摄像头下面的工作指示灯泛着红光,代表此时监控摄像头正在工作中。 公共区域有监控摄像头再正常不过,像是一颗颗眼睛,眨也不眨,时刻记录眼中出现的事物。 就是不知道,这散布公寓公共区域的监控摄像头,背后是谁。又会将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它所记录的一切传输给谁。 透过监控摄像头去观察公寓中的一切,收集信息,包括辨认出其他玩家的身份,这是非常简单且高效的手段。苏山知道,要是玩家当中有人有入侵公寓网络的手段,那么他一定会这样去做,透过公寓中一个个监控摄像头,寻找他想要找寻的目标。 没有在门厅中停留多久,苏山快步向前走去,赶在抵达一层的电梯关门之前,进入了电梯中,并按下了去往的楼层。 公寓中有两部电梯,对于十五层的公寓而言再正常不过,两部电梯的运力足够满足住户平常出入所需。 除此以外,楼梯的存在也是应有之义。只是除开低楼层的住户以外,中高楼层的住户鲜少会选择爬楼梯这种费力的方式。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电梯开始缓慢的上升。 电梯门关闭之后,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就跟铁制的棺材差不多。真发生些什么事情,根本无路可逃。也就是在游戏还未开始的现在,苏山才会选择乘坐电梯。 即死游戏给他分配的屋子在公寓五层,属于中层的范畴,不过这并不是苏山选择成乘坐电梯的主要原因。 电梯中同样少不了监控摄像头,苏山十分清楚自己的踪迹在有心人眼中清晰可辨。 公寓中的楼梯,自然同样少不了监控摄像头的存在。 他这种住在五层的住户,不选择乘坐电梯,反而选择爬楼梯到五层的话,属于不打自招。 即使表现出来焦急的模样,作为爬楼梯的理由未免太过苍白。有些怀疑一旦产生,就会让人顺藤摸瓜去追寻,一旦深究,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玩家的身份,能隐藏多久,就苏山就尽力隐藏多久。否则一步慢,步步慢,到时候身在局中,连成为别人探路的棋子都不知道。 等到回过神来时,“叮”的一声,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楼层显示屏跳出了数字5,电梯门打开后,苏山径直走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楼道上亮起的灯,缓缓朝前行走,目光随之落在屋门外的门牌号上。 随着脚步声回荡,前行道路上楼道内的灯一盏盏的灯亮起,在苏山走过不久之后,身后的灯一盏盏的熄灭。 现在还不是晚上,夕阳的余晖从楼道窗户一侧落下,即便楼道的灯自己熄灭了,楼道内不过有些昏暗而已。 一间房一间房的走过,苏山最后停在508室前,相当靠里的位置,他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就是了。 在智能门锁上输入对应的密码之后,苏山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上。 他顺着玄关向内走去,来到客厅后环顾四周。 整洁,干净,他接下去七天的住所中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配套家具一个不落,属于不做什么准备,也能够拎包入住的类型。 虽说是单身公寓,房型相对偏小一点,但也足够一家三口居住,合租也是绰绰有余。 放下手提箱,苏山在客厅的沙发中坐下。遥控器就放在身前的茶几上,伸手就可以触及,不过他没有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来消磨时间的想法,只是静静感受时间的流逝。 这算是最后的调整,等到游戏开始之后,再难有如此安全而宁静的时刻。 任由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在这过程中苏山没有尝试去看手机,包括手表去确定时间。 因为当游戏正式开始之后,不管玩家看不看时间,是闭着眼睛还是在做其它的什么,即死游戏总会让玩家知道游戏已经开始。 事实上,的确是如此。 黑屏的液晶电视机,在苏山的注视中,电视屏幕上方边缘处,突兀的出现了几滴殷红的血珠。像是在地心引力的诱使下,血珠开始缓慢的向下淌落,一点一点,在黑色为底的电视机屏幕上划出刺眼的红色线条。 血珠并未触底,在勾勒线条的过程中耗尽,遗留下的只有鲜活的湿润痕迹。 “轰隆!” 耳边传来突兀的雷鸣声,苏山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循着声音向一侧的窗户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远方的天际已是阴云密布,滚动的雷霆时隐时现。 “滴答。” 似是雨点落下撞击在地面的声音,可他明明在五楼,如此高度,雨点落下响起的声音又怎会如此之近? 收回目光,苏山重新看向客厅中的液晶电视机。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的血珠从电视屏幕上方边缘处滑落。 起初,红色线条只是并行,并不交错。 渐渐的,血珠越来越多,不经意之间汇聚成了更大的一滴,从屏幕上方笔直的坠落到屏幕下方。 触底时,正是滴答声出现的时候。 屏幕上蓄积的红色水平线,在血珠不断的落下中,逐渐上升。 屋外雷声鸣,雨还未落。 屋内,苏山的眼中,已是血雨点点。 第290章 规则:竞速! 滴滴点点血珠在液晶电视机屏幕上汇聚。 似虚非虚,似实非实。 明明没有打开液晶电视机,漆黑一片的屏幕中不应该有任何影像存在才对。 每颗从屏幕上方边缘处滑落的血珠是那样的真实,晶莹剔透,闪着红色的光芒。连滑落,向下的每一步,红色线条显示出的是一种粘稠之感。 可要说血珠存在于现实当中,那也不对。 血珠要真是存在于现实当中,那它绝不可能在屏幕下方的边缘处停下,蓄积出缓慢上升的血水。反而应该继续向下,越过屏幕,一滴一滴,击打在地面。 诡异的一幕,在苏山眼中已是见怪不怪。 他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幕。 耳边雷声滚滚,瞬间阴沉下来的天气,伴随着液晶电视机中显示出来的影像,似乎正在预示着什么。 “呲…” 雷鸣声中混杂细微的响动,类似于电器接触不良时出现的电流窜动声。 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除血珠以外的影像。 那是一个字,血字。 当第一个血字出现以后,第二个血字,第三个血字…更多的血字缓慢的显现出来。像是有人坐在电视机后面,双手十指敲打键盘,输入内容一般。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血珠依旧不停滑落。 鲜红色与鲜红色彼此交错,互不影响。 血字没有因为胡乱,肆意在电视机屏幕上涂抹的血珠而变得残缺,模糊。 血珠也没有因为血字,而在滑落的过程中受到阻隔,无法汇入下方血色的水平线中。 两者同在电视机屏幕中,可真正呈现出来的感觉,却像是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即死游戏:【危楼】 游戏难度:★★☆(两星半)。 游戏简介:这世上存在着许多高楼,但你不知道它的过往,更加预料不到它的未来。从来就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表面的安宁祥和之下,潜藏的危机从来不为人所知。 游戏场地:h市(临江单身公寓)。 游戏时间:本月25日下午六时。 游戏主线任务及奖励:在临江单身公寓中存活168小时,168小时后方可离开该公寓,奖励20愿望铜币(游戏期间自行离去者,后果自负。)。 游戏特殊规则:竞速(除游戏主线任务外,其它支线任务采取竞速规则。每个支线任务完成的玩家,获得全额奖励,在此基础上,第二名完成的玩家获得的奖励减半,第三名玩家则是在第二名玩家获得的奖励基础上再次减半。第四名完成支线任务,包括之后的玩家无奖励。)。 现在电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文字,对于这部分信息苏山并不陌生,早在列车上选择游戏时,这一部分的信息就已经显现在送来的报纸上。 这也是苏山为什么,对这一次游戏中的其他玩家保持高度警惕的原因。 有竞速规则的存在,玩家与玩家之间形成了一种竞争的关系。 若想要拿到丰厚的奖励,必须赶在其他玩家之前完成即死游戏给出的支线任务。一旦慢了,那么你冒着跟其他人同样的风险,所获取到的回报不仅有减半的可能性,还可能完全落空,一无所得。 可苏山之所以选择这个游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富贵险中求! 虽然还未看见支线任务的内容以及奖励,但竞速规则的存在,注定奖励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实际上,即死游戏所给出的奖励并未有任何变动。只不过规则改变之后,第一名完成相应支线任务玩家所获取的奖励,是从其他玩家身上所出。 即死游戏将给予所有玩家的支线任务奖励,用竞速规则,集中在了完成第一名玩家身上。 它在主动挑起玩家内斗,主动让玩家去探索这个游戏,让玩家主动的…去死! 几乎将弱肉强食写进了规则,赤裸裸的争夺,赢家通吃! 屏幕中,更多的文字显现,苏山一直等待的关于支线任务的信息终于显露出来。 关于奖励的部分,果然如他所想,丰厚异常! 游戏支线奖励:支线1:它是谁?本栋楼中,有且只有三只鬼魂,各有相应的身份,姓名。请在日常生活中仔细甄别,寻找到它们,远离它们。将三只鬼魂各自的姓名,用黑色水笔写在一楼的公告板上,全部答对者奖励120枚愿望铜币。姓名无分先后,但需一次性写下。写下之后,正确的姓名将变红。请注意,誊写到鬼魂正确姓名时,鬼魂将受到感召,向玩家所在的位置追寻而至。 支线2:午夜电梯。请玩家于午夜0点时(七天中任何一天),准时踏进位于一楼的电梯(无论哪一部),乘坐电梯前往公寓15层。电梯到达15层后,视为任务成功,奖励60枚愿望铜币。 ——谁说棺材总是木制?电梯同样方方正正,铁制的它难道不算是棺材吗?高高的抛起,将人送至距离天堂更近一点的地方。猛的坠落,又一下子步入地狱。这可着实刺激。 支线3:物归原主。公寓中有人丢失了非常重要的东西,找到它,哪怕只是一个消息。找到对的人,找到对的消息,将下落告知,即可获得80枚愿望铜币。 ——是人?是物?还是其它的什么?谁知道呢。 不同的支线任务,奖励不约而同的丰厚异常。 单独一个支线任务奖励拿出来,都比之苏山经历过的【送嫁】,完成主线任务后的奖励还要高! 没有什么奇怪的,【送嫁】游戏,每名玩家存活,完成主线任务后,都可以得到同样的奖励。 这次游戏可不一样,大头不在人人都可以获得的主线任务奖励中。而在任何人都可以去尝试完成,奖励却有先后的支线任务中! 不只是奖励有先后,信息也有先后,生死亦然。 摆在所有玩家,包括苏山在内,面前的都是同一个难题。 怎样确保自己在支线任务123里面,任何一个任务中处在前三名的位置,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做无用功,甚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成为他人问路的石子,趟雷的人肉诱饵。 第291章 刺骨冰寒 这一次游戏中的赢家,真正来说只有三个人。 三个支线任务中,每一个支线任务最先完成之人。 至于剩下的。运气好点捡些残羹剩饭,运气不好的,连吃剩饭的机会都没有。 苏山摇头失笑,很快从纠结的情绪中恢复正常。 支线任务不可能没有危险,现在关心起奖励的问题,着实是过于“超前”。首要问题还是在公寓中活过七天,然后再是在这过程中怎样去完成支线任务,在支线任务中存活。 最后才是奖励。 若命都没有,哪里来的奖励? 不过又会有谁甘心,成为落后的那几个人?明明冒着同样的风险去完成支线任务,最后却是因为时间慢了一点,获取的奖励只是别人获得的奖励中的一部分,还可能一无所得。 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肯定会促使有的玩家铤而走险。 苏山盯着液晶电视机屏幕上的信息出神。 血珠汇聚而成的鲜红水平面还在上升,当触及到最下方的文字时,文字一下子汇入水平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关于这次游戏的信息会全部被抹去。 那个时候,也就意味着游戏的正式开始。 游戏信息的消失并不意味着玩家需要在这短短时间内,通过各种方式牢记相关的一切。 放在茶几上屏幕亮起,在苏山没有操作之后重新进入休眠状态的手机,刚刚的消息振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在电视屏幕上的信息消失之后,他仍能通过手机上即死游戏的app进行查询。 “有意思…”苏山喃喃自语,脸上下意识的露出微笑来。 大概是许久没有笑过了,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难怪即死游戏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选择公开支线任务的相关信息,而是选择隐藏。而且连公寓的名称,具体所在城市都彻底隐藏,直到这一刻才揭晓。 即死游戏给出的支线任务透露出的信息有用的很多,要是玩家早在游戏前就得知具体的内容。可以通过这些信息,从而在游戏开始前通过各种手段进行针对性的查找。 这一次,依旧是在现实中进行的一场游戏。所以即死游戏才会隐藏关于详细地址的信息,以免玩家从中发现端倪。 网络时代,信息的流转太过迅速,凡出现,必留下痕迹。 通过地点,进行搜索,最起码可以搜索出来一些此地曾经发生些什么,死过什么人的新闻出来。 正如现在支线任务中给出的,公寓中有且只有三只鬼魂。 鬼魂的前身,必然跟公寓有关系,甚至于就是曾经生活在公寓中的某些人。 生老病死,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组成部分,范围很广,真要寻找是一项庞大的工程。而且还要寻找到具体的哪三个人,更是难上加难。 而第二个支线任务,关于电梯,那就非常直接的将范围缩小到电梯了。很难不让人将电梯,和公寓中的三只鬼联系起来。 乘坐电梯到公寓15层,要是中途没有遇见电梯停靠在某个楼层的情况,不过是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 一分钟,拿到60枚愿望铜币? 仔细想想,再如何天真的人都知道不可能。 即死游戏中的奖励,非常直接的跟游戏,任务难度挂钩。 即,奖励越高,越危险。 从来不会有平白无故的馈赠,除非早已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无论游戏,还是现实中,皆是如此。 结合午夜这个时间段,传统民俗文化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除了鬼,还能出现什么? 唯有鬼,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中,让电梯变成铁制的棺材,让玩家一秒坠入地狱! 这些纯属苏山思维发散之后出现的纷乱念头,单纯的只是想一想。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才能够得知,不是光靠坐在客厅就能想出一个结果。 不过真正启发人的,有时候正是这样的胡思乱想,一个跳跃的念头,恰巧成为了闪现的灵光。 电视机屏幕上关于第三个支线任务的内容,早已经淹没在了上升的血水中。 有关的内容,苏山牢记在脑海中,不费多少功夫便从记忆里面将其拖拽出来。 恰恰,早在进入公寓的时候,支线任务还没有显示出具体内容前,苏山就得到了一些与之关联的东西。 位于公寓入门的门禁右侧,公告板上贴着的寻人启事,寻物启事,寻宠启事。 那些启事,不止存在于他的脑海中,还存在他的手机相册里面。 人,物,宠。 在公寓范围内丢失的这些东西,其中肯定有物归原主中,那个不知名原主所丢失的东西。 也许是人,也许是什么物品,也许是宠物。也许它在公告板上,也许不在公告板,这些都需要玩家去了解,揭开谜底。 到这时,苏山其实早有想法,倾向于丢失的人身上。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还需要特意在这样一个单身公寓的公告板上,贴上一张寻人启事。 很有可能,那个失踪的她就是在公寓中失踪! 不是在公寓外,也不是寻人者为了让更多人帮忙,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所致。 苏山之所以如此笃定,不是没有缘由。 答案,早在即死游戏给出的【危楼】游戏信息里面给出来了。 玩家需要在临江单身公寓中存活满七天,这七天的时间还不能够离开公寓。 那么不管失踪的是什么,它的下落都必然在公寓中! 包括人,亦是! “罗冬冬是吗?”苏山拿出手机,点进浏览器的搜索框,输入了h市—临江公寓—罗冬冬。 既然是寻人,那就不可能只在现实层面上张贴寻人启事。而且苏山还想从网络上,找到更多关于常罗冬冬信息。 只不过,还没有等他的大拇指在输入框上按下确认,就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一股如利刃般刺骨的冰寒骤然袭来!这股寒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无尽的阴冷与凌厉,直直地穿透了苏山的身躯。 苏山的身体像是被电击一般,情不自禁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瞬间被冻僵,肌肉不受控制的本能抽搐着,想要以此来产生些许的热量。 与此同时,他的皮肤就像遭遇了一场可怕的风暴,迅速涌起一层密密麻麻、如同米粒大小的鸡皮疙瘩。这些鸡皮疙瘩紧密排列在一起,使得他原本光滑的肌肤看起来犹如布满荆棘的荒野。 连苏山口鼻间呼出的,原本不可见的湿润吐息,也在瞬间凝结成一道道白色的雾气,清晰可见地漂浮在他的面前。 第292章 失踪 这阵刺骨冰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只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是错觉一般。 但…怎么可能是错觉? 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之后,苏山仍可以感觉到浑身肌肉紧绷。那是刚刚刺骨冰寒袭来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 手腕周围皮肤上,正在缓缓消退的鸡皮疙瘩同样是确凿的证明。 况且温度变化不只是作用在他的身体上,包括周围的环境,同样受到了影响。 存留在他眼前,空气中的白色雾气,正在缓缓消散。这可是反季节的表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个季节,正常的温度变化所应该展现出来的一幕。 “常…”苏山略微犹豫之后,还是把刚刚那个引发异常变化的名字全称念了出来,“常欣欣,看来你就是那个需要去寻找的物了?…甚至你还有可能是公寓中存在的三只鬼魂之一。” 很奇怪,当苏山再一次念出了常欣欣的名字,一早开始的刺骨冰寒没有再度出现。 不过他怎么可能忽略如此大的异常。 就如他自言自语时的内容一样,持续一瞬间的刺骨冰寒,几乎坐实了常欣欣这个女孩子在这场游戏中重要的身份。 苏山的大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向下划动网页页面,在搜索结果中寻找着有关的信息。 没费多大的功夫,苏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词条中的个人信息,正好与他在公寓门前公告板上看到寻人启事里面中的失踪者信息一致。 不单单只是如此,他还更进一步,找到了常欣欣的个人社交主页。 这样,他就可以对常欣欣失踪的大概时间进行确认。 关于这点,寻人启事上也有提到过,只是苏山不会单纯的依靠一张寻人启事的内容就去做出判断。他没办法确认寻人启事什么时间贴到告示板上,更加没办法确认寻人启事上的内容是否有错漏。 明显寻人启事上最后的联系人常欣欣的母亲,那位林女士,不和他的女儿住在一起。这样的话,关于常欣欣失踪的具体时间,她也是无法准确的给出一个无误的时间。 在现实中,信息的错漏引发的后果不会那么的严重。但在即死游戏里面,疏漏直接指向死亡,容不得苏山不谨慎。 点进常欣欣个人社交主页之后,苏山看了一眼她的动态数量,上面1000+的数字,无疑说明这是个喜欢记录生活的女孩子。 这是个意外之喜,苏山不怕信息太多,太杂,他怕的是没有信息。 页面向下拖动之后,映入苏山眼帘的最近一条动态是在三天前的中午,这与寻人启事上常欣欣的失踪时间有了出入。后者给出常欣欣的失联时间是在两天前的下午,中间相差了一天,二十四小时还多的时间。 苏山的手指没有停顿,继续向下划拉,在常欣欣个人社交主页上,寻找着关于她个人的生活细节。 一连向下拉动了很久的页面,他浏览了一条又一条常欣欣所发布的动态信息,着重留意每条信息左上角显示出来的发布时间。 常欣欣每一天发布的动态信息,都有十几条到几条不等,最少的也有一条。即是说,每天常欣欣至少会发布一条动态信息,风雨无阻,从不中断。 这样的习惯,直到三天前,她发布最后的那条动态以后,才被打破。 一个人积年累月形成的习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久而久之都会形成一种本能,非常难以被打破。如果不是有什么难以抗拒的意外,普通人,想要纠正某个习惯,同样需要长久的时间才能扭转。 那么常欣欣的失踪时间,大抵可以确认是三天前。 苏山还是没有武断的下最后结论,手机这种东西,只要掌握解锁密码,或者干脆用上别人的手指,轻易就可以解锁。至于个人社交软件的登录密码?手机都拿在手里了,又有什么登陆不上去的问题? 说白了,只要愿意,另一个人完全可以拿着常欣欣的手机,继续每天发布一些相关的内容,伪造出常欣欣还活着的假象。 网络可以隐藏很多东西,谁都不知道屏幕后面是男是女,长相如何,拿着的又是否是自己的手机。 三天前常欣欣个人社交主页发布的最后那条信息中,常欣欣没有出镜,由此不能判断这条信息是否由她本人发送。 至于动态内容,拍摄的是一家最近的超市门面,连当时的定位地址也是一样,从图片中看不出多余的信息。 线索就断在了这里,那些所给予苏山的信息,远比苏山预想中还要多得多。 最起码三天起的失踪时间,这期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言生死。所谓的失踪,不过是一种家属自我安慰,他人安慰家属的说法罢了。 天灾人祸。 天灾不可能,除非在荒郊野岭,人迹罕见之处,否则尸体这种东西,早被人发现,尸臭味根本遮掩不住。 剩下的只有人祸了,在繁华的城市,一个人失踪,长久不被人发现,只有另外的人,将她隐藏了起来。 那么接下去要做的就有一个非常准确的指向,找到被隐藏起来的常欣欣,将她的下落告知寻人启事上的联系人,她的母亲。 游戏才刚刚开始,即死游戏就像是喂饭一样,迫不及待的将饭喂到了苏山嘴边,只要张开嘴他就能吃下去。 苏山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一切得来得如此容易,让他有种不真切之感。 与其说是喂饭,倒不如说是喂毒,苏山脸色凝重的放下手机。 他在找常欣欣,难道常欣欣不在找他? 常欣欣的下落,在公寓中的何处,现在还是个谜。 但他的位置,恐怕早已暴露在常欣欣的眼中。 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在他刚刚念出常欣欣名字的时候,刺骨冰寒瞬间袭来。 只怕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被盯上了! 根本无须将常欣欣的名字写在公告板上进行确认,也不是只有填写正确姓名时鬼才会追寻而至。 摆在明面上,从公告板上就可以轻易锁定的目标,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杀人陷阱。 第293章 竞速的真正含义 苏山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液晶电视屏幕中的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屏幕上只余留下原本的黑色。 窗外的滚滚雷鸣还在震荡不停,乌云密布的天空正在酝酿一场雷阵雨,似乎暂时没有落下的打算。 这一次的游戏,与过往的游戏都不同。 过往的那些游戏中的危险,跟这一场还未来到的雷阵雨一般,都需要酝酿。不会一上来,就让玩家面临必死的险境,即死游戏会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给玩家一段缓冲期,以此来保证玩家们在游戏中有足够的机会去发现“真相”,从而规避危险。 除非有的玩家莽撞行事,运气差到极点,或者干脆是一头踏进游戏中的陷阱,否则不会出现开局跪的情况。 而这一次,不管是部分的线索,还是伴随的危险,都是干脆直接的从一开始就给出! 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扇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不,应该是倒过来才是。先给一颗甜枣,让玩家还在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喜,得意洋洋之际,突然狠狠的扇来一巴掌,打玩家一个措手不及。 转变如此之快,几乎等同瞬间由天堂跌入地狱,没有多少玩家在面对如此处境时还能够保持冷静。 苏山的手掌放在膝盖上,食指轻轻一下又一下的按照固有的频率轻点,打着拍子。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身上都没有表露出半点慌乱的动作,脸上至始至终保持原先的表情,冷漠而平静。 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无论你愿不愿意,它都已经发生。这时候再产生后悔,犹豫,担忧,恐惧等等情绪无非是让自己雪上加霜,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何况… 轻点膝盖的食指停下,苏山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线。 真的那么危险吗? 不见得。 当这个危险是所有人共同面临的危险时,同处在危险之中,便也不那么危险了。 摆在明面上的线索,等同于自己送上门来,稍做留意,便会发现这里面的问题。苏山相信没有几个玩家会忽略公寓门前公告板上的寻人启事,即使忽略了,只要搜索一下公寓最近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像常欣欣这种“失踪人口”,自然免不了进入众多玩家的视野中。 那么,此时此刻,那些素未谋面,不知道居住于公寓中哪间屋子的众多玩家,跟他的现状一模一样,也是一起进入了鬼魂的视野中。 接下去的事情那就变得有趣很多,大家都被看到,鬼魂会先挑谁下手? 之所以苏山半点都不慌乱,正是想明白了这点。 只有一个人被鬼魂看见,那就是必死的绝境。 可当足足有二十个人一起暴露在鬼魂的视野中,风险被稀释,变成了二十分之一之后,死的不一定会是你。 是的,这一次游戏的参与人数,足足有二十人。 再者,被盯上不意味立刻死亡,当其他玩家冷静下来就会回过神来,明白即死游戏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制造必死的绝境,否则前面的大费周章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苏山现在正在思索的问题,被鬼魂看见之后,鬼魂的杀人条件是什么。究竟触碰到鬼魂哪一条敏感的神经,会让他从二十个人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最先被鬼魂攻击的那个人。 从沙发上起身,苏山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缓缓走到窗前。 由于密布的乌云,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变得一片阴沉,时间从下午,直接跳到了晚上。 由于雷阵雨的酝酿,街道上的人流可见的变得稀少。即使有人出现,也会迅速的远离,消失在苏山的视线当中。 从游戏正式开始后流逝的那点时间,对于他在公寓中整整七天的生存时间而言,微不足道。 “竞速么?”直到此时,苏山才品味出这次游戏中竞速规则中隐含的另一重含义。 不只是单单让玩家和玩家相互竞争,踩在他人的尸骨上夺取奖励这么简单。 在极端环境中,人与人虽然不能够相互信任,但为了彼此的性命,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小的概率可能互相妥协。 加上即死游戏中,玩家们彼此可以签订由即死游戏所公正的契约,愿望货币还有相互交易的功能,这就导致玩家们有合作的可能。完全可以私下里进行商议,每个支线任务中推出123名,事成之后获得的奖励按照比例进行分配,从而避免相互争斗造成的流血事件。 虽说这样一来每个人获得的奖励会大幅度减少,可终究再如何丰厚的回报都要有命去花。降低风险,保证安全的同时还能有相应的收益,不失为可行之策。 人,在面对利益的诱惑时,不一定会妥协。可当上升到生死时,大部分人都会妥协。而且就算是达成合作,完成任务时也不是就没有风险,当有人死了之后,空缺出来的那部分份额自然就由他们吞下。 这是小概率发生的事情,大概率发生的是将会有玩家抱成小团体,一同排斥,对抗其他的玩家。 这是苏山最开始那个设想中的简单版本,也是最符合人性的可能。 再少的人,那也是几个人。因为人少,奖励均分下来亦是一大笔收获。再加上又是合作,可以针对性的将更弱者踢除。 这些可能性,与即死游戏的初衷不符。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从一开始,线索,包括陷阱都放在那里的原因。 当被鬼看见,盯上之后,即使知道即死游戏不太可能从一开始就杀人,但也绝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玩家们会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尽快去完成支线任务,不可能再有时间和其他玩家进行私下联络,理出个合作的章程。 其他玩家也许会等你,可鬼绝对不会等你,这点确认无疑! 不只是单单要和有竞争关系的玩家去竞速,还得跟鬼魂竞速!在鬼魂袭击你之前,找出免于被袭击的方法,完成支线任务! 第294章 下楼 迟来的雨,终于下了。 哗啦啦的声音穿过紧闭的窗户,回荡在苏山的耳廓中,制造出另一种意义上的喧闹。 浓厚的雨幕,漆黑一片,将所有的光线阻隔在远处。往日城市中彻夜不休的霓虹灯光,此刻成为了微弱的小小光源,摇摇晃晃,在倾盆大雨大雨中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时间过去了五个多小时,从傍晚,跨越到了如今临近午夜。 在这稍显漫长的时间中,苏山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关于常欣欣的资料,可能搜索到的信息非常多。除开她因何失踪,现如今又身在何处成谜之外,关于她的身份,完全是摆在明面上。 至于另外两个鬼魂的身份,苏山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最起码这栋公寓建成时,包括建成之初,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死过什么人。 公寓投入使用没有多久时间,加上又是出租年轻群体为主,一些隐私,安全等方面做得非常不错,自然死亡包括意外死亡的案例都为零。 至少从这方面,没有切入点,找不到有关两个鬼魂的一点信息。 一个明,两个暗。 明处是常欣欣的鬼魂,暗处是那两个不知名的鬼魂。 怎么样在常欣欣鬼魂的追杀下,找出两个不知名鬼魂的真实身份,这是个难点。 苏山深吸一口气,就在这时,他裤兜中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像是收到了信号般,苏山转身,向屋门走去。 七天的生存时间,还是圈定范围,不能够踏出公寓的那一种。 别看偌大的公寓足足有十五层,可真要在这里跟鬼魂玩什么追逃游戏,躲猫猫,未免太过于狭窄了一点。真正可供玩家躲藏的地点不多,而且还是在不知道鬼魂的具体限制,在什么规则之下杀人情况下,注定做什么都是错。 面对如此局面,似乎不去触碰第一个支线任务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一个鬼,悬在每个人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引爆的炸弹,已是压迫感十足。要是再将另外两个鬼的真实身份挖出来,让它们加入猎杀,即便每个鬼一天限制只能够杀一人,七天的时间,足以让所有的玩家死在公寓中。 虽然即死游戏没有给出怎么限制鬼魂,让玩家可以免于鬼魂威胁的办法。但救赎之道,也许就深藏于完成支线任务的过程中。 最起码已知,常欣欣的母亲正在寻找常欣欣的下落。只要找到常欣欣的下落,也许她就会安息,待她怨气平复之后,再无威胁。 好吧,其实他想得有些多了,谁知道常欣欣的鬼魂究竟有没有怨气呢?可能她就只是即死游戏规则之下产生的造物,没有人类所应该有的情感一类。 抓住门把手,苏山开了门,踏出这暂时可以称之为家的港湾之地。 开门的声响,扩散出去的音波,使得门外过道上方的声控灯感应到,一下子开启,明亮的灯光照亮苏山前行的道路。 身后的屋门,缓缓自动闭合,“咔”的一声之后自动上了锁。 临出门前,苏山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午夜0点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若是从五楼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在电梯没有被占用的情况下,不过是一分钟左右。 他缓步前行,向着电梯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脚步声轻轻的回荡中,苏山前方,一盏又一盏的灯亮起。 等他走远,将原先照亮前行道路的灯落在身后时,一盏又一盏的灯又按照最开始时的先后顺序熄灭。 于是乎,苏山四周围的光线变得明暗不定。 声控灯这种东西,节能是节能,但在自动点亮又自动熄灭间不经意营造出来的特定环境,总能在人的心中制造出一种恐怖氛围。 走到电梯前,苏山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电梯门上方的显示屏。 两部电梯,一上一下,在这个雨夜临近0点的时候还在交替运行。 没有过多犹豫,他选择了左边那部下行的电梯,伸出手,按下电梯控制面板向下的方向键。 然后就是静静等待,等待电梯下行到他所在的五楼。 之所以在支线任务已经明确电梯有古怪,尤其是在午夜时乘坐电梯时必定会发生危险时苏山还选择乘坐电梯,全因不想暴露自己身为玩家的身份。 步行下楼,对于身在公寓五层的他不是什么难事,可在覆盖绝大部分公共区域的监控摄像头的监控中,如此行为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以现代都市人的行为习惯,超过二楼,基本都会选择乘坐电梯。只有在真正有急事,电梯短时间没办法到达的情况下,恰恰又身处较低楼层的情况下才会有人选择楼梯。 很遗憾,苏山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取外卖,并不包括在急事的范畴里面。只要监控摄像头背后的眼睛一路追寻他的行踪,等到看到他步行下楼的最终原因时,那时他的身份同样不再是个问题。 取外卖不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这不过是个乘坐电梯下楼,上楼的由头而已。 早在半个小时前,苏山就通过外卖app下了订单。 由于现在的订单都有半个小时限时达的保证,不出意外,他的外卖现在应该就在公寓门前存放外卖的柜子里面,刚刚手机传来的震动就是明证。 他已经计算好时间,卡在这个时间节点下楼,到取完外卖后,返回正好可以赶上午夜0点的电梯。 7,6,5,电梯上方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跳跃着,最终定格住,电梯门在这时于苏山面前缓缓打开。 电梯中,早有其他的乘客,或男或女,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年轻。就是没办法分辨出他们究竟是公寓本身的住户,还是今天才被即死游戏安排住下的玩家。 略微扫了一眼,苏山没有迟疑,径直踏入电梯中。转身之后,他瞄了眼电梯门旁控制面板那里的楼层按键,1楼的按键此时是亮起的状态,也就没有再去重复按下的必要。 继而,在没有其他人进出的情况下,15秒的时间转瞬即逝,电梯门自动关上,继续下行。 只是电梯中的乘客,包括苏山在内,都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在一瞬间关闭时,门缝外远处黑暗的过道中闪过一角红色的裙摆。 那是即使在黑暗中,亦无法遮掩住的艳丽色彩。 第295章 故障 电梯内的空间并不大,包括苏山在内,共有六个人共同搭乘这部电梯,容纳他们绰绰有余,并不显得拥挤。 由于是最晚进入电梯的那个人,苏山没有走向电梯靠里的位置,而是顺势站在门的一侧,背对着身后的另外五个人。 除开一开始进入电梯时,他的视线与他们有过一瞬间的交错外,再无更多的接触。 苏山没有试图去观察身后的这些人,他淡定的站着,注视电梯操控面板上跳跃的数字,即便他能够时不时察觉到有人的目光轻轻扫视过他的后背。 他这类人,对于目光极其敏感。用有些人开玩笑的说法来形容,就是后背长了眼睛,身后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被捕捉。 具体并没有什么科学根据支撑,可以归类到第六感当中去。也许,仅仅只是苏山谨慎小心的心理在作祟。 看与不看,实际结果没有什么两样。 过度的观察,反而是一种不淡定的表现,容易暴露自己。所以苏山没有妄动,他知道身后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但关于这个人,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揪出他?又有何意义。不过是把自己也搭进去。 同乘电梯的五个人当中,也许只有一个玩家,也许两个,也许全都是,又或者除他之外再没有其他玩家。 谁知道呢?虽然他们都着雨夜外出的必备装备—一把伞。 4楼,3楼,控制面板的数字快速跳跃,数字变得越来越小,电梯没有停下,正在快速的接近1楼。 2楼,同样要被直接越过去,不会成为电梯的中转站。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1楼,而不是其它的楼层。 这点,其实苏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当然看不出其他人要到哪里去。可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楼层按键不会说谎,亮起的光芒,准确无误的标注那有且只有唯一的1层按键。 这么一个深夜,还是下着瓢泼大雨的深夜。 他刻意给自己营造出了拿外卖的借口,就是不知道其他人又会干脆用什么借口来掩饰。 毕竟不会有住户无缘无故下到一楼,总要在取东西和出门中间选择一个方向。 而对于玩家而言,能够选择的借口格外的少,限制活动范围就在那里。游戏开始之后,没有人会傻到只是为了遮掩身份而无视即死游戏的警告离开公寓范围。 “滋…” “靠!”听到耳机中传来的刺耳电流声的时候,何平怒骂了一声,用来宣泄此时内心的情绪。 摆放在他面前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中,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方格,将整个屏幕区分成诸多部分。连放在一旁的ipda,现在所呈现出来的画面都相差无几。 原本,这些黑色的方格都有彩色的画面,可以清晰映照出公寓中不同楼层,不同位置上的监控摄像头所捕捉到的影像。 何平只需要坐在即死游戏给他分配的这间屋子中,靠着这一手入侵了公寓安保网络的黑客技术,不用出门,就可以观察到公寓中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什么异常的风吹草动,那些散布各处的监控摄像头,都是他最忠诚的眼睛。 可惜的是,稳坐钓鱼台台的计划,在这场雷阵雨…不,准确点来说,当下午雷鸣声响起不久之后,就开始滑向一个他所不愿意看到的深渊。 公寓中的监控摄像头像是受到了雷电的影响,产生硬件方面的故障,接连停止工作。 最开始只是一个,几个监控摄像头所代表的监控画面陷入一片黑暗。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何平浑身冰凉,束手无策。 软件方面的问题,他还可以解决,硬件方面的问题那就不是坐在屋子里面可以解决的事情了。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这只是意外,不过是监控摄像头日常出现的故障而已。 可是他的祈祷没有被听见,幸运女神也并不眷顾于他。 那几个暗下去的监控画面不过是刚刚开始,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又有监控摄像头故障,停止工作。 直到现在,就在几秒钟之前,最后可见的公寓一楼门厅,以及门厅之外的正门处的的监控画面也没了。他也从一开始的全知全能,变成了现在的两眼一抹黑,再也没办法通过公寓公共区域中架设的监控摄像头,通过科技手段,在保证足不出户,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获取信息。 何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上一次即死游戏的固定游戏中,他用尽浑身解数,死里逃生不过百获得了最基础的主线奖励。 他也就是这一手黑客技术值得称道而已,要不是知道这一次的游戏环境仍旧是以现实城市为背景,他抱着拥有黑客技术可以在其中如鱼得水的心思才选择了这个游戏,不然都不会选!现在,公寓中的监控摄像头全都出现故障,还不知道能不能修理,他这一身实力十成之内去了六成,简直就是前途无亮。 剩下的四成,是现在还可以连接的网络,包括那些保存在云端的那些公寓过往的监控视频文件。靠着之后的翻翻捡捡,想必他还可以寻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现在失去了暗中观察其他玩家动向的机会,代表他也必须踏入其中,成为过河的卒子之一。前后待遇,足可谓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其中的危险程度,更加不可能相提并论。 何平难免感觉到焦虑。 明显他的这一手黑客技术,可以起到的作用太大,才会受到即死游戏的针对。 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一个,两个监控摄像头故障还还说,全部故障,还是在游戏正式开始不久后出现的问题,怎么可能? 造成这一切的只有即死游戏,否则根本说不通! “那些监控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呢?”何平仰头,双眼没有焦距的注视头顶的天花板。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想要从监控录像中翻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着实是一项大工程。 更有甚者,也许即死游戏已经将最为关键的线索隐藏起来了也说不定。 第296章 端倪 “叮。” 伴随一声提示音响起,公寓一楼到了,电梯门在苏山身前缓缓打开。 略慢了几秒等到电梯门完全打开的时候,苏山这才抬脚走出电梯。 此时公寓一楼的大厅,显得空旷而寂寥,入眼的没有几个人,和白天完全是不一样的状况。 换成平常,对于城市中的居民而言,临近午夜的十二点不过是一天丰富夜生活的开始,远远不是一天结束的时候。而对于精力,体力,都处在巅峰期的年轻人,更是如此。 如此变化,苏山并不奇怪,这个时间点,这个天气,要是出入的人多才叫奇怪。 外面下着如此大的瓢泼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对于租住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要不,干脆就留宿在外面,不会冒雨返回。 要不会选择更早的时间回到公寓中,不会选择在深夜这么一个时间节点。 苏山不紧不慢的朝着门禁走去,他一路上都估算一个大致的时间。从他走出屋子,搭乘电梯来到一楼,所耗费的时最多不超过7分钟。 接下去他还足足有8分钟的时间可供消耗,走得再慢,从大厅出去到公寓门口的外卖柜那不过短短一段路程。便是用爬,往返一个来回,都用不了剩下的8分钟时间。 他能够清晰听见来自于其他人,跟随在他身后,脸上穿的鞋子和光滑瓷砖地面接触,摩擦时产生的脚步声。 不过很快,苏山的眼睛视野余光捕捉到了并行的几个身影。 那些刚刚同乘一部电梯的公寓住户,越过他,匆匆走向门禁。 在苏山还没有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刷开门禁,向外走去。 公寓中的这套门禁系统,外紧内松,主要针对的是公寓外面的社会人员,非公寓住户进入。能够进入公寓,本身就意味着个人身份至少可靠,哪怕只是暂时,所以离开不受限制。 至于在次那些暂时通行的外来人员想要再次进入,抱歉,那也得获得公寓住户的暂时通行权限的授予才行。 行走中。苏山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来,借着手指划亮屏幕的一瞬间,眼睛随意的向着大厅天花板角落扫去。 他的眼中短暂的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很快隐藏在平静的眼波下面。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苏山校准了一下时间。 手腕上虽然佩戴有即死游戏赠予的智能手表,不过早在进入游戏之前,他就选择将手表隐藏起来,以免被其他玩家通过手表圈定进一个怀疑范围。 虽然即死游戏基于这类原因,还给玩家提供了手表更换皮肤的选项,可以转换智能手表呈现在他人眼中的样式。可以是某品牌的手表,可以是一些佩戴手腕的手饰,总之,想要通过手表去具体确认某个玩家并不实际。 苏山所选择的隐藏,实际是对他人隐藏,对于他而言此刻智能手表还好端端的佩戴在手腕上。但在他人眼中空无一物的手腕,还不时盯着去看,未免过于突兀。 将手机揣回兜中,苏山走到门禁前,站定不过一秒,门禁在他身前直接打开。 继续向外走,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这样的平静。 透过刚刚瞥去的一眼,他敏锐的发现大厅中的监控摄像头下面的红灯竟然熄灭了,不在工作状态中。 距离苏山初进公寓那时,时间才过去五个多小时。 五个多小时前,他同样看过大厅的监控摄像头一眼,那时候显示工作状态的红灯正常亮起。短短的五个小时之后,监控摄像头就出现了故障,这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倒不是说监控摄像头不能故障,实在是故障的时机有些不对。 像监控摄像头这类设备,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运行,所以平常硬件方面出现故障的概率很低。其实想要证明是不是意外,非常简单,只要再有相同的例子出现就能够确定。 公寓中的公共区域并不缺监控摄像头,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窥探他人的隐私,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害怕警示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监控摄像头。 无疑,现在苏山就是那个心中有鬼的人。不过他害怕的不是监控摄像头,而是监控摄像头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心怀叵测之人。 监控摄像头的故障,不仅没让他松一口气,反而感到麻烦。 玩家之间的相互对抗,这才是竞速的意义。 通过监控摄像头,窥探其他玩家的踪迹,非常合理的一个环节。可是现在这个环节,竟然被直接砍断,那证明什么? 很可能有某种力量介入,可能是即死游戏,可能是公寓中存在的某个鬼魂。 无论是谁,都让苏山原本的计划落空。 毕竟监控摄像头就在那里,又不会移动。 别人看得,凭什么他苏山看不得? 在外卖存放柜前站定了,苏山再度掏出手机,拿在胸前,低头操作。 看似在查看手机上显示的开柜取件码,实际上他打开的是手机内置的镜子app。 在这个时候,有人打开伞,走入瓢泼大雨中。 亦有人甩落伞上的雨点,合伞走来。 无论出或入,无论是否向苏山投来关注的视线,此时此刻,从他们的视角看来,苏山都不过是一个公寓中再正常不过的下楼取餐的住户。 宽厚的脊背,完全阻挡住了他人的视线,让他们根本看不出苏山手持的手机屏幕上映照出来的一幕。 又是一个故障的监控摄像头,苏山透过偏转手机屏幕,成功照到安装在外卖存放柜上方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如出一辙的是他没有看到亮起的红灯。 一个,两个监控摄像头都是如此,对于苏山来说,当有了对照组之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要彻底断绝心中的那份侥幸,更是非常简单。 苏山将手机放得更低,寻找合适的角度。 因为快递柜,外卖存放柜的缘故,不只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没费多少功夫,他就看到了第三个故障的监控摄像头,彻底验证了心中所想。 第297章 更多的可能 监控摄像头的存在,利大于弊。 唯一的弊就是一举一动,可能暴露在其它玩家的视野之中,继而遭受到一些来自暗处的算计。 至于利,则有很多。 既然都成了鬼,也就意味着死了。很有可能,监控摄像头曾经抓拍下了三个鬼魂生前的死亡瞬间。 再就是,当其他玩家遭受危险,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时候,监控摄像头有机会记录下其中的过程。通过监控录像,其他玩家可以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规避风险。 现在的话,除非抱团,否则所有玩家都是处在谁都不知道谁的状态中。更别说如果现在有人死了,其他玩家无从得知,这么一栋公寓大楼,那么多的房间,要不是当面死亡,就连死亡都会悄无声息。 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苏山放下手机,一番操作,输入了对应的取件码后,他顺利的拿到了外卖。 于是,他转身返回。 所谓其他玩家当面死去的情况,即便发生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同处在一个空间里面,既然他会死,你凭什么能免于死亡? 尤其是午夜的电梯,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中,真要发生些什么,所有人只有一个结果—无路可逃。除非有个别的玩家,拥有逃脱的道具,能够在鬼魂的袭击中成功逃离。 前方,有人轻轻甩动拿在手中收束的折叠伞,上面的水珠落在地面上,留下了斑斑水渍。 在苏山眼中,这个时间节点从公寓外返回的人不是就没有玩家的嫌疑。 外面的范畴足够的大,大到可以是在城市中某处。也非常小,小到不过是走下台阶,在公寓前方围墙圈起来的小院中拿伞停留了会儿,淋了些雨。 不要被即死游戏游戏信息中不能够离开公寓这一条件迷惑了,公寓并不只是单纯的包括公寓大楼这一栋主体建筑,他还包括大楼周围,公寓延伸出去的一些部分。 提着外卖袋,刷开门禁,苏山重新迈入公寓门厅中。 耳边喧闹的雨声一下子远去。 远远的他便看见一部电梯前,有几个人站着正在等待,另一部相邻不远的电梯前却是空无一人。 等到再走近些,苏山便知道其中的缘由。 另一部电梯上方的显示屏上,正显示着所在的楼层,数字刚刚跳转到2,才有人离开不久。这时候再去按键想要乘坐电梯,也得等电梯走个来回,上升到某层后,下行回到一楼才能搭乘。 至于这一部有人正在等候的电梯,则处于下行状态,显示屏上显示的楼层正在快速变化,越来越接近一楼。 苏山站定了,加入到等候的四个人当中。 加上他在内,也才五个人而已。就算全部人的身份都是玩家,不过是这一次玩家数量的四分之一,少的很。 更遑论这其中玩家的数量可能还要少得多,甚至是除他之外再没有一个。 毕竟虽然这次的游戏规则是竞速,但没必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来冒险。 一不小心走得太快,除了走在他人之前还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死得比他人更早。 至于另一部刚刚离开不久的电梯中,就一定没有玩家? 未必。 是,即死游戏给出的游戏支线任务信息中,让玩家午夜0点时,准时踏入一楼的电梯中。 请注意,什么叫准时? 真的准时的话,另一部电梯现在不可能处于上升的状态,它应该按照即死游戏的设计,处于一楼位置,以供玩家选择任意一部电梯进行搭乘。 现在距离午夜0点已经非常接近了,但苏山看了一眼身前电梯显示屏上显示出的楼层,以现在的楼层数,除非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大量等候搭乘电梯到一楼的住户,否则即使之后都需要经停某个楼层,耗费的时间都不足以支撑电梯到达一楼的时间正好卡在午夜0点。 这其实代表,准时不过是一个相对意义上的概念。因为玩家根本没有办法通过正常行为去控制电梯,来达到正好在午夜0点时踏入电梯这一要求。 真的追求极限,在这个时间点踏入电梯中,也不亚于自揭其短,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那一开始隐藏起参加这场游戏玩家的身份,不让彼此知晓对方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这么简单的问题摆在眼前,说不矛盾那才奇怪。 这也是苏山为什么认为,另一部在没到午夜0点时上升的电梯里面未必没有玩家的原因。 看穿了之后,你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文字陷阱。 不管是时间,还是具体的地点,看似给出了固定的选择,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强制要求你必须遵守的规则。若真的傻乎乎的听信了即死游戏给出的信息,不能够准时搭上电梯都是小事,暴露身份之后的处境才是真正难题。 实际上玩家先踏入电梯中对于支线任务没有任何的影响,只要保证是在一楼踏进的电梯,而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时间正巧走到午夜0点即可。正好符合游戏支线任务介绍中,相关的时间,地点,两个要素。 从固定的视角去看待事物,得到的不过是事物永远固定的一面。只有打破思维的限制,才能够从中发现更多的可能。 他的猜测对与不对,等下踏入电梯以后一下便知。 错了没有任何关系,损失的不过是一次机会而已。之后类似的机会还足足有六次,足够了。 至于危险?都错了,又怎么可能遇到危险。 第298章 上楼 不多时,当电梯上方显示屏的数字到了1,并不再跳转后,电梯门缓缓在苏山前方打开。 比他站得更加靠前,接近电梯的前方四人,按照各自的站位先后顺序,踏入了电梯中。 没人有任何迟疑与犹豫,并不能够从微小细节判断此时这四个人的真实身份,这点全在苏山的预料之中。 能在来到公寓的第一天晚上就决定搭乘电梯的玩家,肯定没有莽撞之人,不是冲动下的决定。事先肯定将可能遭遇什么,各种局面之下的应对方式想了个明白,其中肯定包括了当前出现的处境。 不管到不到0点,他们都会上这部电梯。 因为他也一样。 跟在几人身后,苏山同样进入了电梯。 直到这时,他才和四人照了个面,将他们的面容看了个分明。 靠左是一名穿着平常上班族三件套,衬衫西裤,略有些秃顶的男人。从他身上无神的眼睛以及乌青的眼周,手上拿的还在时不时滴落水珠的折叠伞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名加班到深夜的普通的牛马。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一名普通的牛马,所以中年男人的长相属于平平无奇的那种,放进人堆中都不会有太多人注意。 最里侧则是一名穿着休闲装的青年,戴着头戴式的无线耳机,满脸的漫不经心,时不时还摇头晃脑,正跟随耳机中播放的音乐律动。和走进来的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又重新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中间站着一名身材壮硕的男人,留着寸头,面目显得冰冷又难以接近。上身所穿的运动装,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具有威慑力。 靠右是电梯中的唯一一名女性,戴着黑框眼镜,脸上还带着一股稚气,看上去像是大学生,至少也是刚出社会不久的年轻人。此刻她正抱着自己的手机,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的敲打着,不知正和网络那头的谁聊得正开心,时不时露出一抹微笑。 视线一瞬间的触及,苏山大致将四个人的面貌特征刻进了脑海中。他没有多做观察,非常自然的转过身,伸出右手,食指朝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按键5按下。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第一天的这个夜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还不至于让他赌上一切去完成这个支线任务。 再看控制面板上早已亮起红灯的按键,从8,到10,再到11,12,每个人居住在不同的楼层,所要抵达的目的楼层也是一个比一个高。 代表楼层5的按键亮起红光,苏山的食指离开冰凉的按键。 电梯门恰好在这个时候闭合,显示屏上浮现当前所在的楼层,旁边附着一个上升的箭头,电梯开始了缓慢上升。 很快电梯到了2楼,由于外面没人要搭乘电梯,所以没有停下,继续向着3楼而去。 要不是有支线任务的存在,这不过是深夜一部再正常不过运行的电梯,至少在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周围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苏山还能透过电梯厢体锃亮的钢面,窥见上面所映照出来的身后其余四人的模糊影迹。 “是时间不对吗?”苏山在心中下意识的想到,提着外卖袋的左手和右手手掌交错在身前。 借此机会,他看了一眼右手手腕上被他隐藏起来的手表,上面的时间此时正好跳跃到23:59分。距离午夜的到来,仅仅剩下最后的一分钟。 更准确点来说,还有最后的十秒,苏山抬起的左手食指在智能手表上按落,显现出来了更准确的秒数。 10,9,8… 时间快速跳动,苏山收回视线,在心中默数计时的同时,借助着锃亮的电梯厢体钢面观察身后的动静。 究竟支线任务2有没有文字陷阱,需不需要特意去按照上面所规定的时间去行动,等到0点的到来一切都会得到解答。 “0。”就在苏山心中默数的数字到了0时,他向右微侧过头,视线下落,死死的盯住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楼层按键。 变化在此刻产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3,4… 3层与4层的楼层按键,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突然被点亮。 按键原本再正常不过,显示是否有人按下的红色灯光,此时此刻,在心理作用下,于苏山眼中变得格外的格外妖异。 许多人日常都能接触到的电梯,除非是电梯内部有人按下所要前往的楼层,不然按键不会自动点亮。哪怕外面有人在3楼,按下电梯的上行键,电梯也应该是到了3楼停下,不可能电梯里面的按键跟随一同点亮。 况且… 不过是心念转过的短短瞬息,那些无人去往的楼层按键,一个又一个在苏山眼中被接连点亮,直到代表最终的目的地,也是公寓中的电梯所能够抵达的最后楼层—15楼的按键一同亮起红光。 这一幕像极了些恶劣至极的人,在乘坐电梯时恶作剧,去按下电梯的每一个按键,故意拖延别人的时间。 可现在苏山面前哪里有什么人?他自己就是距离电梯控制面板最近的人,其他人都处在他的身后,触碰不到上面的按键。 至于看不见的鬼魂之类,以他个人的感觉而言,四周围没有出现诸如温度下降之类的异常情况,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一双无形的手刚刚替他们按下了那些没有去往的楼层。 又或者,那些没人去往的楼层,仅仅只是没“人”去。 就像是现在电梯中只有五个人一样,也许除了人,电梯里面还有一些什么其它的东西。 它们在午夜跟随着一起搭乘电梯,都有各自的目的地。 “叮。” 清脆的提示音在苏山耳中响起,停靠下来的电梯,紧闭的电梯门在苏山身前打开。 缓缓拉开的门缝,原先从外透进的黑暗,也在电梯门开启的动静下,被光亮所驱逐。 声控灯照耀的电梯前,空空荡荡,无人等候。 至于前方更远处的走廊,则被浓厚的黑暗所覆盖。 第299章 小事 一秒,一秒,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 电梯内外,一点风吹草动也无。有的只有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雨滴击打在窗户玻璃造成的响动。 也许有看不见同行的“住户”正在进出电梯,也许没有,这都不得而知。 看不见,触碰不到,无从判断究竟是否存在,还是只存在于臆想当中。 15秒,转瞬即逝,苏山默默注视着电梯门缓慢自动关上,停靠在3楼的电梯开始向着4楼而去。 电梯门开启又关上,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一幕。 站在电梯内侧的四人,最开始也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来。 既然电梯外没有人搭乘电梯,自然是电梯内,有人的目的地是3楼。 可当电梯中的人一个不少,谁都没有离开后,这其中有人终于注意到异常。 打了个哈欠,谢顶的中年男人用手拭去眼角的眼屎,视线聚焦在苏山身上。 在他看来,要有问题,那也是出在苏山身上。 他们这些人,先后进入电梯中,由于后面还有人,按下要去的楼层按键之后,都是自觉的朝里面走,没有挡在门口。可苏山不同,他是最后面进入的那一个,因为后面没人,加上电梯靠内侧的位置都被占据的缘故,他进入电梯之后就站在电梯门右侧的位置再没有挪动过脚步。 电梯控制面板就在苏山的面前,被他的身体所遮挡,所以谢顶的中年男人并不知道苏山究竟按了哪一层楼。至于其他人,包括他在内,互相知道各自要去的目标楼层,不同的选项里面并没有3楼。 正因如此,对于电梯到了3楼以后苏山没有走出去,反而继续留在电梯中,他才会感觉到奇怪。 仅仅是奇怪而已,很快谢顶的中年男人在疲倦的驱使下眯起眼睛。 壮汉挑了一下眉头,双手环抱胸前,似是对这发生的小小插曲并不在意。 至于戴着头戴式无线耳机的青年,全然沉浸在音乐世界里面。 双手捧着手机,大拇指正在屏幕上不断敲打的年轻女子和前者一样,两人的注意力都被不同的事物吸引,甚至都没有朝前看过一眼。 “这电梯不会故障了吧?”苏山自言自语道,打破了电梯中的沉默。 他向左挪动一步,将被他身体遮挡住的电梯控制面板暴露在身后其他人的视野当中。 当下处境最好的应对方法,自然是首先发难,将问题抛给其他人。况且一名普通人,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的时候,会是讶异,不解,绝不会是默默观察,无动于衷。 “可是不对啊,电梯还能正常运行,难道只是楼层按键失灵了?”苏山还在继续自问自答。 当他的声音在电梯中响起的时候,毫无疑问,除了戴着耳机的青年以外其它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看见了电梯控制面板上,除开起始的1楼,经过的2楼,刚刚驻停的3楼之外,被点亮的一个个楼层按键。 “故障?”谢顶中年男人睁开微眯的双眼,总算知道了刚刚电梯为什么会在3楼停下。 废话,电梯上不同的楼层按键都是点亮的状态,按照电梯的运行机制,不在对应的每个楼层停下才奇怪。 他狐疑的看了苏山一眼,又缓缓摇头。 比起故障,他其实更怀疑是面前这人搞的恶作剧。可是仔细想想,又不会是恶作剧,毕竟苏山手臂抬起又放下的时间很快,不过一秒左右,根本不够按下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所有按键。 由于手是自然放在身侧,没有被身体阻挡视线,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故障?我看是你这小子在戏耍我们吧!”壮汉的反应与谢顶中年男人不一样,一下子提起音量,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大哥,这么无聊的恶作剧先不说我会不会坐。就算我要恶作剧,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有好几个人在场的时候,故意来上这么一遭啊。”苏山回过头,满脸无辜的看向壮汉。 来势汹汹都壮汉气势一一滞,任凭他怎么看,都没有从苏山的脸上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他的脸上只有大写的两个字—无辜,情真意切至极,写满了对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疑惑,还有被指责之后产生的委屈与无辜。 “哼哼,最好不是。”壮汉哼哼两声,用狠话来掩盖此刻的尴尬。 放下手机的年轻女子瞄了一眼苏山,视线旋即又落在壮汉身上,两人之间发生的小小“闹剧”没有耽误她太久的时间。很快,在手机的震动嗡鸣声中,年轻女子重新拿起手机,继续埋头,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打起来。 “估计是那些按键失灵还是怎么了吧,反正只要电梯还能运行,我们不会被关在电梯里面就行。啧,这个时候,要是叫修理工来可得很久,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呼叫到老吴。”说完,谢顶中年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带着非常浓厚的疲倦之感,任谁都能听出他此刻归心似箭,只想飞奔回家睡上一觉的言外之意。 “叮。” 电梯抵达4楼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打开之后,里面的灯光和门前的走廊上方的灯光汇聚在一起,驱散了前方一段范围的黑暗。 目光落在走廊深处,一下子被吞噬殆尽,那里依旧被浓厚的黑暗所笼罩。 这个时间点,结束一天的忙碌后,许多人早已进入了梦乡中。就算还没有睡去,也已经身在卧室,在各类电子产品的陪伴上,尽情消耗这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时间。 因此,即便走廊上有屋门,门缝中亦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电梯中的五人谁都没有走出电梯的打算,电梯在每个楼层驻停15秒的事情,在每个人看来都是小事,这段时间远比爬楼梯要短得多。只要不是电梯真的出现故障,电梯按键失灵不影响电梯的正常运行,都是小事。 没有等待多久,15秒的时间很快过去,电梯门关闭,电梯继续向5楼爬升。 随着电梯门关上,离开,那一盏电梯门前的声控灯很快熄灭,四周围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漆黑的走廊上,隐约传来的雨水拍击窗户的声音中,似乎隐藏有一丝难以被发觉的杂音。只不过由于雨下得太大,太快,即使有人认真倾听,都无法具体辨认出这个不和谐的音符是真实存在,亦或者是幻听。 “滴答,滴答。” 水珠坠落的声音细碎,自有自固定不变的频率。 第300章 探灵主播 厢壁,厢顶,电梯门,镜头缓慢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放过每一个微小的角落。 透过手机镜头,汪洋再次审视呈现在眼前的一切。想要找到驱使他在这个下着暴雨的深夜,来到这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公寓,又在这么一个特殊时间节点乘坐公寓内电梯的目标。 可惜,仍旧一无所获,一切都非常正常,完全寻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3楼,4楼,5楼,电梯在每个楼层停下来时,他都重复一模一样的行为,不只是包括电梯内,还会特意利用电梯门开启的那段时间,朝外面探出自拍杆。 电梯内,电梯外,无论是肉眼,还是手机镜头,所看到的都是没有变化的一幕幕。 原先因为电梯控制面板上楼层按键自动点亮而感到喜悦的心情,在久未有收获之下早已转化成为了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 汪洋的视线落在电梯控制面板上,如果说是故障,未免太过巧合,而且电梯现在还在正常运行。没人按动就自己点亮的电梯楼层按键,唯一造成的影响是让向着15楼而去的电梯外经过中间的楼层时,总会短暂的停靠一段时间,这点属于电梯正常的运行机制,根本称不上异常。 可要不是电梯故障,是他所追寻的灵异现象,那这所谓的灵异真如笑话一般,拿出去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只会一笑而过,吸引不来太多的眼球。 他忍不住开口自言自语道:“已经到了十二点了,明明说的是这座公寓午夜电梯会出现许多灵异现象,甚至还可能有鬼,总不可能我是坐错了电梯吧?” 汪洋缓缓摇头,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在来之前,他有仔细问过那名联系他的水友,知道公寓中电梯有两部时,又经过确认,得到不管乘坐哪一部电梯都不会影响灵异现象发生的具体回答,他到公寓后这才随便选择了一部电梯。 “不会是时间吧?因为我没有准时在十二点这个时间在1楼踏入电梯,所以相应的灵异现象就不会出现?”汪洋又想到了造成他到现在没有多少收获的另一个可能性。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后面的电梯按键无故全部点亮理应不该出现。 至于为什么不坚持到0点再搭乘电梯到15楼,主要他在进入公寓时,看到外面有其他的公寓住户在,为了避免拍摄被影响,他只能看到一部空的电梯就上。 拍摄时人多人少所营造的的氛围感截然不同,只是从电梯楼层按键莫名其妙点亮,电梯在经过每一个楼层时都会停下,却无人踏入电梯开始,他心中觉得毛毛的,有种不安感正在持续酝酿。 但时间久了,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的周围环境,让这种顾虑在无形中渐渐消失。 总不可能,鬼在知道他是一个探灵主播后,出于不想扬名的心思,这才对他避而不见吧? 亦或者,是他运气不行,鬼现在在另一部电梯里面,还没有来到他所乘坐的这一部电梯中? 一个个纷乱的念头,在汪洋脑中产生,不过他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 作为一名底层小主播,他在平台的曝光率约等于0,不仅没有流量,连账号底下的粉丝量都没有多少,那几万的关注都是向工作室购买的死粉。之所以选择探灵这一赛道,主要还是竞争小,加上他知道现在有些人的猎奇心理,只要故事讲得好,总能有所收获。 这就像那些看人钓鱼直播的水友,明明看的是钓鱼,却并不妨碍他们对主播从水里钓上人民这一事情的喜闻乐见。 也就是因为他还是一个小主播,没有那个经济能力,只能够四处寻找素材,而不是去制造素材。否则他现在就应该在直播,而不是录制,之后再进行剪辑的这样一种模式。 网友并不在乎他们看到的是真是假,他们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不管是宣泄还是其它的什么,总之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成为那看穿一切的极少数,那就可以像地里的韭菜一样,来回的收割他们所带来的流量。 电梯还在上升,汪洋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之后,电梯在抵达6楼之后会按照惯例停下。 现在距离最终的目的地15楼,还有整整10层楼的间隔。 他不知道接下来能不能再有什么收获,要是直到15楼都没有发现新的灵异现象,那他这一次只能无功而返。 至于被骗?说真的当有这么一个水友,突然朝他发来探灵邀请的时候,汪洋的第一感觉就是是不是有人在对他搞恶作剧。可是当对方在他的直播间刷了一个火箭之后。这种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了。 那可是一个火箭的礼物,他从开始直播,到现在,整个直播间加起来的礼物价值都没有那一个火箭来得多。真要是恶作剧,基于礼物的成本,他也会笑纳。 反正都给了了钱了,多少工作赔笑又被压榨,还被当成牛马使用,一天都赚不到500块。 所以这一次,他不是没有收获,最小的收获就是那个水友刷的火箭。至于最大的收获,全看他接下去能不能顺利拍到更加真实的灵异现象,要是可以,那他将会一炮而红! 至于危险?不存在的!先不说给他透露线索的水友还好好的生活在这栋公寓里面,就说他自己调查到的信息,这栋公寓入住率可是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真要闹鬼,发生什么离奇,凶残的非自然死亡事件,公寓住户都是跑得最快的那批人。 “叮。” 电梯停靠楼层的提示铃声响起,打断了汪洋的思考。 他本能的移动自拍杆,将自拍杆上的手机对准电梯门。 电梯门缓缓打开后,门前一如既往空空荡荡,没有乘坐电梯的住户。 汪洋透过手机镜头,窥探更远处黑暗的走廊,然而镜头下所呈现出的还是没有异样,平常的一幕。 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什么的情绪,总之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当中。 有人说人眼不如动物的眼睛,看不到一些脏东西。甚至都不如一些镜头,某些时候镜头也能捕捉到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 可他现在人眼,镜头都用了,还是一无所获,问题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 第301章 突发 “这栋公寓,最近出过一起失踪案件,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失踪者的下落。如果真有鬼的话,要不就是那失踪者就是鬼的前身,要不然,她就是因为遇到了鬼从而莫名失踪。”汪洋手持自拍杆,看向电梯外黑暗的走廊深处。 他眼睛所凝望的尽头处是黑漆漆的一片,明明眼中没有具体捕捉到什么,可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感觉。那深沉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潜藏于内,正在窥视着他。 汪洋知道,除非他走出电梯,朝外走去,借助因他向前走动时产生的脚步声而纷纷点亮的声控灯,才可以具体看清楚黑暗中究竟存在着什么。否则站在电梯内,在这样一个夜晚的环境之下,视力再怎么出色,基于人类眼睛在夜晚的限制,始终没有办法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他没有踏出电梯的打算,现在手头没有什么适合用来卡住电梯门的东西。走出电梯之后,电梯可不会傻傻在原地等待,还会继续上升,到时候他这一趟就等于白来。 好在在这么一个深夜,不是没有其它的光源存在。 时不时有白光闪过,随之雷鸣响动。 走廊的一角,总有那么一瞬骤然变得明亮。 可惜闪电带来的光亮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很快,汪洋的眼睛能够捕捉到的就只是像幻灯片中出现的画面一样,空空荡荡的走廊快速闪过的一幕。 “要不然…就是水友提供的线索中,曾经提到过的,公寓最开始修建时曾经出过意外事故,有工人不小心摔落电梯井,直接不治而亡。”汪洋不住的喃喃自语。 15秒的时间过得很快,电梯门正准备关闭时,碰到汪洋的拿着自拍杆横在电梯门口的手臂,又向后缩了回去。 一则失踪,一则意外事故,都是水友提供的参考线索。他没有盲信,有自己去进行一番调查。 这起失踪事件的话,他能够从网上找到许多相关的资料,警方已经介入,只不过截至目前都没有太大的进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女孩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至于意外事故,他没有在线上线下找到任何线索。这也难怪,像这种意外事故,出事的第一时间,地产商都会选择封锁消息,避免影响到后续的销售问题。 别看自然死亡,非自然死亡之间只差一个字,带来的影响可是截然不同。后者根据恶劣程度,最严重的甚至可以让这地方的房价直接来个腰斩! 不过现在说这个没有用,两者建立在同一个前提下,那就是这栋公寓中有鬼。 首先公寓中得有鬼,他才有那个去考虑鬼的真实身份的必要。 汪洋忍不住摇头,从踏入电梯到现在,他拍摄到的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灵异现象的素材只有无缘无故点亮的电梯按键,这点东西可远远不够。放到网上去,都不如那些监控探头拍到的鬼影来得吸引人。 不过… 汪洋突然惊觉,其实他也没有必要一直追着灵异现象不放,非得要鬼出现不成。在他眼前,不是有更好的素材吗? 妙龄女子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比起虚无缥缈的鬼,这种发生在现实当中的案件,才更富有冲击力! 况且,还不是一锤子买卖!他可以进行实时跟踪报道,根据案件的进度针对性的去制作不同的相关视频。即使没办法从警方那里获取相关的信息都没有关系,他还可以以媒体的身份进行私下调查,采访她的邻居,朋友,亲戚。 这样想着,汪洋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他不知道所在的城市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失踪案,估计是消息封锁的缘故,所以不为人知。包括网络上,都没有什么与之相关的讨论热度。 要不是突然有那么一个潜水的水友冒泡,一无所知的人群中肯定涵盖了他一个。 这也就代表,他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可以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流量啊,嘿嘿。”汪洋痴痴笑出声音,他几乎可以想到流量入手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单亲家庭,女性,失踪,每一个词条,都是当下的热点!当这几个词条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毫无疑问会是一次大爆! 作为一名小主播,汪洋也是有深入了解过直播,短视频这一行当,知道一些现在网络上主播的常用手段。 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计划开头:“首先我得让舆论发酵…最好的办法,无非是去找到失踪者的母亲,到时候只要让她配合拍几条求助的视频,再朝网络扩散就行了。” “到时候平台,见有讨论度,自然会进行推送,置顶相关话题。其他的主播,包括自媒体,见有流量,也都会蜂拥而至,成为制造流量,舆论的一份子。不过一步慢,步步慢,作为走得最快的那一个,我就能拿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况且我这还是做好事哩,不然都过去好几天了,案件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要是没有其它力量介入,罗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的女儿。反而是舆论发酵起来了,当地警方会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去搜寻,从而增加罗冬冬被找到的几率。”汪洋自认为是个好人,他从这件事情上获得的回报,不过是一个好人应得的好报罢了。 “轰隆!” 雷声轰鸣间,汪洋对于未来美好的愿景暂时被打断。 回过神来的他,眼睛的余光在一闪而逝的电光中,捕捉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似乎有个身着红色连衣裙,披散长发的人站在走廊尽头处? 还没等他看个分明,旋即一切隐没在吞噬电光的黑暗中。 “啪。” 一瞬间造成的惊吓,还是让他没有拿稳手中的自拍杆,自拍杆连带自拍杆上的手机一起坠地。 顾不上去拾取地上的自拍杆和手机,汪洋死死的盯着走廊尽头,刚刚眼睛余光捕捉到的人影所在的位置。 他不知道刚刚是不是看错了,那鲜艳的红色,即便是眼睛的余光都无法忽略的夺目。 “难道我见鬼了?”心中咯噔一声,汪洋忍不住想到。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终于又有电光闪过,而他借助这一刹那的光亮,再度看清了走廊尽头。 那里空无一物,并无刚刚他眼睛余光捕捉到的人影。 “呼。”呼出一口气,汪洋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什么嘛,原来是虚惊一场。” 他弯下腰,头探出电梯外,正准备伸手捡起落在电梯外的自拍杆。 “嘭!” 于电梯门猛然合上的巨响中,他的手再也没有伸出去的机会,而是连带身体被一同阻隔在了封闭的电梯内。 “咚…” 带着一截脖颈,还有暴露于皮肉之外血淋淋的脊骨的脑袋弹落地面,向前滚动。在它所经过的位置,遗留下了由血液画出的粗细不一的深红线条。 汪洋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保持着脑袋落地那一瞬间,内心的惊恐与疑惑。 第302章 目击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苏山没有在意离去的电梯,他站在公寓的5楼电梯门前,面色凝重的望着走廊尽头的黑暗。 矗立的他,一动不动,迟迟没有朝前迈开步子,仿若是石刻的雕像。 刚刚走廊窗外一闪而逝的电光,曾经短暂的照亮了苏山的视野。一瞬的光亮,让他捕捉到了原本黑暗的走廊尽头处,跟他现在一般,面对电梯,站立不动的身影。 电光消失后,即使现在他的头顶声控灯还亮着,可由于光线的范围有限,照亮的不过他周遭周围一片。 现在这么一个深夜,又有天气因素影响,没有别的光源,所能见的只有漆黑一片。 虽说苏山现在是在看,眼睛紧盯着刚刚捕捉到的人影所在的位置。可事实上,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看见,视野中一片黑暗。 走廊尽头处存在的黑暗,他的目光投落进去,直接被吞噬殆尽,唯有黑暗存留在他的眼中。 但在苏山的脑海中,在那短暂的一瞬间由眼睛捕捉到的人影,其形象深刻的铭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一身鲜艳的红色连衣裙,是平常来看十分艳俗的红色,但怎么说呢…当在黑暗映衬下显得异常白皙的小腿出现时,便有一种相得益彰之感,使得红色的连衣裙多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味道。 脚踏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至于鞋跟究竟有多高,由于距离加上视角原因,苏山无从判断。 至于身高,大概是在165-170之间,这是一个对于女性而言来说相对较高的身高区间。只是究竟真正的身高是多少,不得而知,这其中还得扣除高跟鞋高度,这点苏山恰恰做不到。 至于为什么是女性,原因就在于那一头披散的长发。 长发覆盖在面部,遮掩了具体的面容。 也许头发与头发之间存在缝隙,可以从缝隙当中窥见她的双眼,一丝半点的面部细节。可那是在光源,时间,两者都充足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事情。 恰恰这些条件苏山都不具备,在那短暂的一秒中,借助闪电带来的光亮,可以看到这一些东西,已经是他记忆能力所能够做到的最大极限。 换成普通人,即使在这一秒中,看到同样一个人影,他也只能够记忆到非常有限的内容。甚至于,还会产生自我怀疑,认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什么。 苏山不同,他能够肯定人影的存在,还可以捕捉到许多特别明显的特征。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人影的性别可能不是女人,而是公寓一名男扮女装的女装大佬都说不定。 只是这种概率太低,最起码想要凑齐一系列的相关因素,这种巧合跟买彩票中特等奖有得一拼。 事实上,苏山手头不是没有其它的工具,可以在这个深夜产生光亮,来试着驱散走廊尽头的黑暗。 他左手虽然提着的外卖袋,然而并不影响空着的右手探进裤兜中,取出放在里头的手机。 到时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对准刚刚人影所在的位置一照就行了。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亮度有限,但再怎么说,总比苏山现在眼睛盯着一片漆黑的前方要好上不少。 可他没有贸动。 苏山可以确定人影的存在,但他无法确定人影出现的原因,更加不清楚这时候的某些行为会不会让人影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按照按照即死游戏中这些鬼怪,诡异的行动模式,真要是触碰到什么隐藏起来的不该触碰的规则,他所要面对的决然是直接,酷烈的生死危机。绝对不可能像刚刚一样,他与它之间,间隔有一段走廊的距离。 它没有动,所以苏山也没有动。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相安无事,只要忽略在这么一个深夜,骤然看到一个披散长发,还是覆面那种的红裙身影所带来的阴影就行。 好在苏山的心理素质从来都不错,再者就算是一般玩家,都到这个时候了,最少都经历过两次即死游戏。看到鬼怪时,所产生的恐惧,由于次数的上升,理应呈现下降趋势才对。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句形容行动的词语,用在即死游戏中依旧特别的合适。 即便是在极端的环境中,都得要保持基本的判断力,冷静而克制,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动,在该动起来的时候迅速行动起来。 所以,苏山不动。 他在等电光,等下一次的闪电,照亮他现在双眼满盈的黑暗。 可他并不知道闪电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划过公寓外的雨幕,给他带来那仅有一瞬的清明。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但他只能等。 天威难测,正如他现在看不清楚的黑暗中,那穿着红色连衣裙的人影,也许在,也许不在。 因此他唯有等。 任何冒险,必须要有冒险的理由,而这个冒险的理由,现在的他没有。 现在头顶的声控灯还亮着,最起码眼睛能见度范围内,没有那出现个人影。 包括耳朵,所捕捉到的只有远远传来的窸窸窣窣,模糊的雨声。还有身体里面,那一颗心脏在每一次有力跳动之下,所传递出的心跳声。 于这些声音中,苏山没有听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只是…鬼会发出声音吗? 更具体点,鬼移动时,会是步行,会发出脚步声吗? 苏山不知道,他也没有听到什么接近的脚步声,至少他的耳朵听不到。 而用眼睛,很不幸,现在5楼走廊太黑,黑到以人类的眼睛在这浓厚的黑暗中都无法捕捉到多少影像的地步。 突然间,连原有的光亮都消失了。 时间流逝,等待中,苏山头顶的声控灯到了设置的关灯时间,悄无声息的熄灭。 这下子,黑暗来得更加的彻底,连同苏山整个人在内,都被吞噬在其中。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加快。 苏山还是没有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沉默的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骤然有白光亮起,借助闪电这一刹那的光亮,苏山终于再一次窥见了走廊尽头真实模样。 这一回,那里并无人影存在。 第303章 可能性 旋即,黑暗再度袭来,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之前那种黑暗遮蔽视线的状态。 这回苏山没有再静立不动,确认人影消失后,他向前走出一步。伴随脚步声响起,头顶的声控灯再一次点亮,照亮了周围。 苏山向前行走,一步一步,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着一连串的脚步声。 接连亮起的声控灯,将走廊上的黑暗驱逐个一干二净。苏山的眼睛,将周围,乃至前方的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再不复之前什么都看不清,还得静待天时,借助闪电电的光亮才能够看清眼中事物的状态。 他距离走廊尽头越来越近,无须走到尽头处,借助头顶声控灯散落下的灯光,走廊尽头处早已变得一览无余。 越靠近走廊尽头,他的心就越发的安定,虽然无法对人影出现的具体原因进行确认,也不知道人影为什么突然消失。至少,人影是真切不见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度出现。 如此结论,事实上当不受控制的闪电出现,苏山借助电光再一次清晰窥见走廊尽头的时候就已经得出。 跟闪电没有关系,跟光暗变化同样没有关系,当人影消失的那一刻,证明这两者与人影的出现并无任何关联。 等待再一次的闪电,无非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在确认过后,跟随人影消失一同得到确认的还有自身的安全。 看起来,人影的出现,充满不确定性,似是意外。可苏山至始至终都清楚一点,人影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意外,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促使它在那么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现在不过是他手中的线索掌握得不够多,所以才会一头雾水。只要能够掌握更多的线索,他一定可以找到人影出现的规律。 明白人影为何出现,找到它出现的规律,从而避免遭遇人影。 又或者用鬼影来说更加合适一点? 总之,别看在那一瞬间,他所看见是被长发遮蔽的脸庞。也许在那长发之下,垂落的发间缝隙里,同样有一双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之所以鬼影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就只是看,就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他没有遭遇危险,不过是因为他没有触碰到不知道藏于何处的死亡规则。 但它能出现第一次,就能出现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不搞清楚鬼影出现,又消失的原因,在一次次的出现又消失中,只要有一次无意间触碰到死亡规则,那他就死定了! 所以鬼影为什么会出现? 苏山脑中萦绕着这个疑问。 他停下脚步,在最开始看见鬼影出现的位置前停下。 再往前一步,就进入了另一条走廊之中。 从电梯出来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处,又与另一条横着的走廊连接,呈t字型分布。 当初,鬼影就是出现在这么一个位置。 苏山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电梯门所在。 忽略掉现在因声控灯熄灭又重归黑暗的视野尽头的话,这个位置正好正对电梯门,可以远远的看见电梯门前的一切。 对于人来说,黑暗是阻碍,视力会因为周围光线的变化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可要是换成鬼,那就不一样了。 “是因为电梯?还是因为我走出电梯?”苏山眉头紧皱。 前者是由于支线任务2本身,可是之前电梯在3楼,4楼停下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的那一段时间里面,苏山曾经借着电梯中的灯光以及电梯门前亮起的灯光向外看,那时候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影子。 嗯,这里是存疑的。他没有看到,不代表并不存在。当时3,4楼电梯外的走廊尽头被浓厚的黑暗所覆盖,他没能看清。 后者,则是由于鬼影出现在他踏出电梯以后,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 不过还是那个问题,深夜能见度太低。他不能够确定,当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时,他和其他住户处于电梯内的范围时,鬼影到底出现了没有。 这座公寓为了节能减排走廊还是装的声控灯,根据声声波震动而点亮的灯泡,严重影响了苏山进一步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轻轻呼出一口气,苏山没有被小小的挫折影响心态。 这世间存在大大小小的问题,人总是不能够决定某些意外的发生,更加不能够让某些事情按照自己所想般进行。 无论愿不愿意,问题就摆在那里。与其将问题的发生去归咎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倒不如将责备的时间用到解决问题上。 “又或者是因为楼层?”没有在两个可能性之间拉锯多久,苏山又提出了新的可能性。 鬼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处,这个位置,是处在电梯中,走廊这头的人视觉上的一个误区。t字型的走廊,站在这个i下方看的话,根本看不到那个一左右所延伸出去的两横,只能看到视觉上的尽头。 这是在可以看见电梯的范围中,距离电梯最远的位置。 鬼为什么恰恰出现在这里?不是更近的地方?那些对于人而言为障碍的障碍物同样会对鬼的视线造成阻碍?还有鬼为什么会让他看见? 仅仅只是…因为…运气? 苏山现在的脑海中,充斥一个又一个问题,大大小小的?号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上方楼层显示屏中显示出的红色的7,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有股迫切想要坐上电梯的念头。 去6楼,7楼,8楼,不管是哪一层,反正只要是比5楼更高的楼层就行。 看一看,身处电梯内外,会否对鬼影的出现与否起决定性的因素。看一看,在更高的楼层,会不会导致不同的变化。 可现在哪怕他重新回到电梯门前,按动上行的按钮,电梯都不会立刻前来,而是在抵达15楼后才会返回。 思虑片刻后,苏山摇头,放弃了这个莽撞的念头。他还是决定按照一开始的打算,结束今晚的探索。 对于他而言,能在这第一晚就看到鬼影,还搜集了这么多的问题,足以让他在这之后的整晚时间中忙碌不休。 第304章 抹除 苏山曾经所搭乘的电梯中,在他离开后,现在只剩下了四名乘客。每个人分立于电梯一角,彼此之间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谁都没有说话,没有去探究他人的心思,更加不会去问候,全当陌生人一样。 这也是现代都市人与人相处时的一大特征—冷漠。即便身处在同一栋公寓,是这里的住户,但对于其他人,了解不了多少。 有些时候,就算是只隔了一堵墙的左右邻居都是这样。更别说现在电梯中的这四名公寓住户,每个人居住的楼层明显都不一样。 8楼,10楼,11楼,12楼,每个人居住的楼层都要比苏山高得多。 除开那个8楼的以外,剩下的三人基本都处在上一次楼层,是这里最近的关系了。可看电梯中的情况,四人彼此都不认识,可见相距一层,并没有让他们互相增进了解。 电梯在6楼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电梯门在开启时发出的响动使门前的声控灯亮起,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小块区域。 虽说电梯中的四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可在电梯门开启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也曾短暂的转移到门外,只不过很快又收了回来。 15秒后,电梯门关上,电梯继续向7楼上行。 由于没有走出电梯,谁都发现不了,就在间隔不远处的另一部电梯门前,地面所遗留下的大片血泊。电梯门上,血液激射时沾染上的血渍。 还有那走廊上画出的红色线条尽头处,那颗属于汪洋的那颗头颅。 红色的血,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红得耀眼。 这一切,可以用近在咫尺去形容都不为过。可因为无人踏出电梯,甚至没有朝外探头张望哪怕一眼,一切又远得连看都难以看见。 黑暗中,那颗落在地面上,许久不动的头颅,突然向后,向着血泊所在的位置缓慢的滚动。 6楼的走廊,由于窗户关得很严实,没有风。哪怕是有,又得是多大的风,才能推动这么一颗头颅向后滚动? 严格来说,头颅骨骼,加上肌肉填充之后,都不会是圆形,而是椭圆形。一般的影响因素,都不可能轻易让它滚动。 何况汪洋的头颅,还带着一截脖颈,除非是是有强大的作用力,驱使脑袋滚动,才可以达成现在的过程。 可…头颅后面,没有手,或者脚,空无一物。就好像,这颗头颅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力量,在自己行动。 汪洋的头颅,滚动得虽然缓慢,但却一点一点,向血泊接近。 “滋…” 细听之下,还可以通过耳朵辨认出来这是粘稠的血液,在拉丝到极限时,断裂开来的轻微声响。 在头颅堪堪滚动到血泊边缘时,一只手掌突兀从血泊中探了出来,张开的五指一下子落在汪洋的这颗头颅的天灵盖上。 手指纤细而修长,即便在从血泊探出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氧化后变得更加暗沉的血液,但从血液低垂后暴露出的皮肤上,仍可以辨认出来最初的白嫩。 这只手掌,可以称之为美,专业手模的手也不过如此。但结合现下的环境,手掌出现的方式,还有它做出的动作,任何人看到了都不会生出欣赏的心思,反而会歇斯底里的惊声尖叫,才能够宣泄这一幕所带来的恐惧。 手掌本身并不宽厚,五指张开到极限以后,距离将一颗头颅头颅抓握在掌心还有一段差距。可是手掌并不单纯只有五指,五指上还有长而尖锐,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指甲。 红色增加了长度的同时,触及到头颅天灵盖的时候,一下子划开头皮,在人体最坚硬的骨骼上,戳开了五个深邃的孔洞。 这下,这只手掌便将汪洋的头颅牢牢的抓握在手。 地面遗留的血泊,还能模糊的倒映出这一幕影像。 影像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下一刻,影像碎成无数碎片。 手掌重新没入血泊的同时,掌中所抓握的头颅,在与血液接触的刹那,同样消失在了这一片血泊当中。 无影无踪。 平整的地面看不出任何的问题,哪怕这一块上面还多出了一片血泊。但以血泊的覆盖范围,没有单独向某个方向扩散来看,公寓中走廊上的瓷砖铺得异常平整,没有倾斜的角度。 这样一来,有什么空洞更是无稽之谈。 连血液都没办法顺着瓷砖与瓷砖的缝隙渗透到底下,一只手掌又怎么可能凭空出现,消失时还带上一颗皮球大小的脑袋? 这一幕,无人看到,自然无从知晓,在这么一个天气恶劣的晚上,在城市中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单身公寓中,竟发生了这么一件用科学都完全没有办法解释得通的事情。 公寓中公共场所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原本应该记录下这样的一幕。 走廊的左右角落,两个摄像头,一左一右,从不同的角度对准了两部电梯的方向。 不巧的是现在这两个监控摄像头都出现了故障,应该亮起工作状态显示灯处于熄灭的状态。 除非刚刚有人走出电梯,不然通过其它的手段,必然不可能看见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至于地面上的血泊,包括电梯门上的血渍,这些正常来说就算用了许多化学品来清理去除,都需要花费很大功夫才能去除掉的痕迹。 现在,正在缓慢的消失。 血液暗沉的颜色,逐渐变淡,直至最终隐去。 占据了地面好大一片的血泊,最外围的边缘处正在向内缩减。 那感觉,就像是有个透明的人,正在拿着透明的抹布,在一点点擦拭,将地面遗留的血水给抹除般。 又像是被按下了回退键,这些显化于周围环境中的痕迹,正在倒退回最初的状态。 直到… 那部载有四人电梯门外的声控灯在并不漫长的时间中重新熄灭,周围陷入黑暗中。 连带一同消失的还有另一部电梯门前血腥的一切。 第305章 渐近 假寐的江福透过眼皮偷偷睁开的那一条细微的缝隙,观察这电梯中的其他三人。 视野并不大乃至于狭窄,但看清楚其他人的一举一动已经足够。 他现在倚着电梯一角站立,斜对着前方,正好可以将左边三人纳入视线范围。 正常情况下,多看他人几眼,都会惹来他人的关注,根本没有不知不觉这一说法。尤其是在电梯这种不大的空间当中,一举一动都在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任何细微的动静,包括目光的短时间聚焦,隐藏不了。 可是假寐,装睡就不一样了。首先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麻痹他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其次,眼睛眯上,维持一条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他人看不见的缝隙,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观察他们。 反正在其他人的眼中,你就只是在睡觉。 进入电梯后的这一系列行动,包括站位,早在决定搭乘电梯时,江福就已经设计好了。包括他现在的形象,都是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刻意装扮出来。 对于一名深夜刚刚加班才结束的牛马,在乘坐电梯时由于太过疲倦,不小心睡过去,完全逻辑。 可惜的是,在其他同行乘客身上,江福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加没办法确定,除他之外,还有没有即死游戏的玩家同处在这部电梯中。 是一个?还是两个?干脆所有人其实都是玩家? 他不知道。 当共同搭乘电梯的乘客少上那么一个之后,他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收获寥寥,江福却没有半点失落,这才是应有之义。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揪出其他玩家,未免太不把即死游戏当回事了。 能够活到自主选择游戏阶段的玩家,根据现在这个游戏的难度,最起码都是经历过两次即死游戏的玩家。再者,敢自主选择游戏的人,再如何不堪,就算是赌徒,敢拿命当做筹码上桌,胆识自是不缺。 相较之下,伪装不过是最基础的东西而已。即便演技不太行,但在这种都市环境的游戏中,也不用去扮演什么,原汁原味的演绎出现实的自己就行了。 “不过,7楼都要到了,路途过半,怎么支线任务2的危险连一个都没有出现?”江福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 最开始无人按下,全部点亮的电梯楼层按键勉强算是一个异常。他相信最后进门,站在控制面板前的青年不会搞出这么毫无意义的恶作剧。 就哪怕他是一名玩家,故意搞这么一出想要吓退电梯中的其他人,未免太过拙劣。 要知道他可是没有放弃一刻对于其他人的观察,当时那么短的时间当中,青年手臂抬起到放下的时间那么短暂,可不够按下所有楼层。这点毋庸置疑,就算让那些常年做手艺活的单身汉来尝试,他们都做不到。 自那以后,到现在,电梯中平静至极。 不是江福希望危险出现,实在是这不符合即死游戏的一贯作风,太过反常。 即死游戏,如此简洁的名字早已说明一切。有些死亡的出现,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只是那么一个瞬息,人就死了。 何况支线任务2的奖励,在竞速规则的加持下,变得如此丰厚。 再退一步说,没有特殊的竞速规则,正常完成支线任务都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总不可能,这其实是个幌子?用来检验玩家们的胆气,胆子大的先到先得吧? 这种幼稚的想法,在脑中刚刚产生,就被江福直接掐灭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即死游戏中,想要活下去,可不是光靠胆子大就能做到。智慧,运气,更是必不可缺少。 至于撒币?很遗憾,这不是什么氪金游戏。愿望货币可以兑换许多东西,可包括现实货币在内,兑换不了愿望货币。 能够获取愿望货币的只有一条途径,即是参加一个又一个即死游戏,拿自己的命去换! 氪命! 江福的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他没有焦躁不安。 这不过是一次有限的试探而已,况且电梯中其他三人里面还有玩家的话,现在他们的心情理应一模一样。 “叮。” 清脆的铃声过后,电梯门径自打开。 江福狭窄的视野中,在电梯门打开以后,门外的一切再度进入他的眼帘。 空空荡荡,电梯门前,没有住户在等待搭乘电梯。 至于光亮后的走廊,黑,暗,幽深无比。 情况跟电梯之前许多次停靠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唯一的区别只是电梯每一次抵达的楼层不同,仅此而已。 一侧控制面板上的电梯楼层按键,早已熄灭了小一半。 熄灭之后,这些楼层按键没有重新点亮,代表此时此刻其它楼层没有使用电梯的住户存在。 具体之前电梯楼层按键全亮,电梯在每一个楼层停下背后究竟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江福现在搞不明白。 总不至于电梯每一楼层,在最初的时候,都有看不见的住户在使用电梯吧? 午夜12点,就是这些看不见的公寓住户,集体出行,串门的时候。 由此,电梯停靠在公寓每一层的时候,都有看不见的住户上上下下。 因为常规方式看不见,在他的眼中,自然是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似乎这些看不见的邻居挺和蔼的?在共乘一梯的情况下,没有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相处融洽,和生人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可要是,仅仅只是由于他看不见呢? 看不见不代表没有,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江福心中泛起一股恶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感觉到周围温度下降了一点。 15秒的时间一晃而过,电梯门关闭,向8楼上升。 跟随走廊上最后一点光亮消失的,还有走廊尽头处无声伫立在黑暗中的人影,只是一瞬间,便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要是仔细留意,就能够发现人影位置上的变化。 它不再处于走廊尽头,而是悄无声息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还是处在深邃的黑暗中,却又比原先距离电梯更近。 第306章 轮廓 陈汉典平静看着前方紧闭的电梯门,每一次电梯停下,电梯门打开又关上的那段时间中,他总希望可以看到些什么,又不想要看到那些东西。 他的心里十分矛盾,理智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的简单,但是脑中却总是不自觉的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电梯保持上行的状态,最多也就是在新到的楼层驻停15秒的时间,可他常有起起落落,飘忽不定的感觉。 身上这身锤炼出来的肌肉,没有带给他多少安全感。 对上人还可以,但肌肉可不是盾牌,致命部位受创他还是的死。而当对手是鬼的时候,所谓的肌肉更加起不到多少作用,连延缓自己的死亡都做不到。 就像是现在电梯这种狭小的空间,对于他而言,其他玩家并不算什么。只要手伸出去,用力一薅,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钳制住现在电梯中的任意一人。 反正其他三人,在陈汉典之前短暂的观察下,都不具备太大的威胁。 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对于他又是一重束缚。 如果这里面有其他玩家的话,相信他(她)在决定踏入电梯之前,都明白电梯意味着什么。 如此狭小的空间,真要遭遇危险,可以说是逃无可逃。 这也是为什么在时至现在危险都没有出现,陈汉典一颗悬着的心始终吊在半空中,没办法落地的最主要原因。 什么样的危险最可怕? 答案是未知的危险。 你具体不知道危险是什么,危险从何而来,又会是什么时候来。 因为未知,没有什么防备的办法,所以可怕。 杂乱的念头纷飞间,时间消逝得非常快,电梯再次停下。 “叮。” 这一次是8楼。 陈汉典的迅速收回注意力,双眼盯着前方,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视线就穿透那一道缝隙,落到了门外的走廊里。 视野随着电梯门打开的幅度飞快扩展,直至最终眼前毫无阻隔。 他现在眼中所见的一切,跟之前电梯打开一瞬间于门缝中看见的一模一样,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是从狭窄的黑暗,变成现在整个走廊的黑暗,仅此而已。 这都到8楼了,距离最后的目的地,公寓15楼,还需经过6个楼层。将每一个楼层电梯驻停的时间都加上去的话,不过是短短90秒,一分半钟的时间。 短暂,太过短暂了。 这点时间,眨眨眼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越是如此,陈汉典越发心中不安。 他不信这一趟,真的毫无危险。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仅仅不过一次试探,就可以在支线任务2中,摘取到第一名的桂冠,将其他玩家远远甩在身后。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短短时间里面,必然潜藏什么可以让人一下子死去的巨大危机。 站在电梯左侧角落的女孩,拿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看了一眼控制面板上的楼层显示,抬起脚,朝着电梯外走去。 8楼,就是她的目的地,陈汉典直到此刻才看出了这一点。 由于是第四个进入电梯的,在他之前其他三人都按下了电梯的楼层按键,他只记得三个不同的目的地,并不知道具体哪一个到哪一层。 等这女孩离开之后,电梯中连同他在内就只剩下三个人。 人数变得越来越少,而且每个人所要前往的楼层都位于高楼层,距离15楼更近。 这让壮汉陈汉典越发的小心起来,要真是撞大运,这一次的试探,他就打算假戏真做,直接乘坐电梯前往15楼。到时候,所要面对的对手,就是后面电梯中剩下不知道其真正身份,公寓住户还是玩家的剩余两人。 至于怎么中途改变目的地楼层?这是常识,乘坐电梯的都知道,连电梯都不用下,无论电梯是上行还是下行的状态,在电梯内再按一次电梯楼层按键也就行了。 就在陈汉典已经想好之后行动的大概时,他的眼前一闪,原先正要踏出电梯女孩,此刻竟又是缩回电梯。 “你…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人?”她抬起白嫩的小手,做了美甲的食指指向黑暗的走廊深处,哆哆嗦嗦的,竟是连说话都结结巴巴,有些含糊不清,是恐惧到极点的表现。 “人?人有什么好怕的?”陈汉典嗤笑一声,脸上的不屑一顾不过是他伪装出来表色。 实际上的他的心脏猛的一跳,全身的肌肉不自觉的绷紧,而眼睛十分诚实的跟随着女孩的食指投向了黑暗的走廊深处。 “哈…”江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适时”的让自己从假寐的状态苏醒过来。 揉着惺忪的双眼,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迟滞,一样在黑暗的走廊深处游梭,探寻。 哪怕只是由于黑暗环境造成女孩一惊一乍,又或者是走廊深处的黑暗中真的有人这种小小的意外,他都不能放过,必须进行确认。 跟随耳机中的音乐正在轻轻律动身体,摇头晃脑的青年,大概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人。由于戴着耳机,他似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搜寻了一圈,陈汉典眨眨眼睛,狐疑的开口道:“人?哪里有人?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有个人,有个人的轮廓,就在那边,你们仔细…仔细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女孩的食指轻轻移动,在空气中遥遥的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此时电梯门正准备闭合,陈汉典连忙伸出手去,挡在电梯门前,阻止了电梯门的关闭。 若是这女孩是玩家,她没有这个必要,在快要离开电梯时,用这样一惊一乍的举动,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还是用这么蹩脚的理由。 这样一来,即使是用外面有人,我很害怕的理由继续留在电梯里面,等于是自爆身份。 剩下的一种可能,也就是她真的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时间段,走廊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还是一动不动的人? 公寓中的走廊装的都是声控灯,真要有人恰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话,走廊的环境绝对不会像现在一般黑暗。而是跟随人的移动,一盏盏的灯亮起,照亮周围。 “等等…那里真的好好像有个人,还是个女人!”江福擦拭眼角的指背一下子停下,他睁大双眼,盯着从黑暗中窥见的那人形的轮廓,还有一点点暗沉的红。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他心中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判定。 哪里是人? 谁家好人,会大半夜的站在黑暗的走廊上一动不动! 第307章 照亮 人形的轮廓隐隐约约,在黑暗的环境下极难看清。 要不是有女孩手指的指引,非常容易忽略过去。就算是现在,江福都得借着电梯门前亮起的灯光,睁大眼睛努力搜寻,才可以捕捉到黑暗中潜藏的人形轮廓。 至于为什么是女人?还不是他从中看到了裙子的一角。 空旷黑暗的环境,隐藏在黑暗中难以被发现的轮廓,加上红色的裙子,所有的要素已经叠满。 至于面容,包括其它的细节看不看得见,已经不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它出现了,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这大概就是在午夜0点乘坐电梯时,会遭遇到的危险。 然而令江福觉得奇怪的是,人形的轮廓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发现它的女孩叫出声,到他后面找到了轮廓的存在,直至现在,预想中的危险没有进一步到来。 心中的一块大石,将落未落。 “人?”壮汉陈汉典嘀咕了一声,再次用眼睛耐心的向走廊深处搜寻。 一个人这么说,那还有存疑,但是当有第二个人这么说的时候,可信度一下子提了上来。 他一手按着电梯门的边缘,避免电梯门在正常的等待时间过后关闭,从而阻挡住视线。 “哪里有…人!”就在陈汉典以为又要徒劳无功的时候,他于黑暗中同样窥见了黑暗的走廊深处的人形轮廓。 是的,那里隐约站着一个人。只不过由于光线问题,用眼睛很难看见,黑暗本身就是一层完美的隐藏色。 之所以现在能够看到,那是因为人形身上穿着的是亮色系的裙子,而非暗色系。不然在如此环境中,这么远的距离,任是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除了收获酸楚以外,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不管是她,还是他,当眼睛看见的时候,陈汉典只会用它来代称。 这个地点,这个时间点,哪有什么巧合?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心中早跟明镜似的,鉴于还有其他在,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陈汉典大声乍呼出声: “卧槽!还真的是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走廊上干什么呢!” “对吧?你们看见了吧?那里真的有个人!”张薇的手指疯狂的点指着人形轮廓所在的方位,带动胸前的山峦跟随一起微微颤动,可见她此刻的激动。 她本该在这时候走下电梯,现在距离在8楼的家很近,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可走廊上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形轮廓在,看不见的时候还好,当看见了的时候,就挡在她的回家之路上,又怎么能够毫无负担的走出去? 张薇可怜巴巴的看向身旁的陈汉典,带着莹莹水光的双眸,当目光与之接触时,总会让人忍不住内心变得柔软许多。 如此环境下,作为一名弱女子,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只有拥有一身肌肉,身材壮硕的陈汉典了。 “我家就在807,你…你可以送我回家吗?不远,就在前面而已。” “额。”陈汉典一愣,刚想直接拒绝,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出口。 倒不是怜香惜玉。女孩的容貌身材都很不错,换成在现实的其它地方,其它时间,在深夜送一名女孩子回家,可能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陈汉典自然求之不得。 现在环境不一样,处在即死游戏中,哪怕是色中饿鬼,都会自觉的遏制住不该生出的心思。 一次爽,和次次爽,正常人都知道该怎样进行选择。 之所以没有立刻拒绝,那是陈汉典想到了现如今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名玩家,他现在表层掩护的身份是公寓中普通的住户,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正常的反应顶多是生出些警惕,绝对不可能会有太过剧烈的反应。而一名生理正常的男性,面对这样的邀请时,不管是出于正人君子的人设,还是其他人设,当然不可能拒绝。 陈汉典顺势将这 一刻的犹豫落到实处,面带迟疑道:“这…不好吧?” “可是都这么晚了,那个人还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这不奇怪吗?万一是什么神经病,或者是杀人狂魔,都说不定!”越说,思维发散的越远,跟随自己的联想,张薇已是小脸煞白。 结合她自己的姿色,现在颇有种我见犹怜之感,只要不是钢铁直男,在看见这一幕时,大多都会生出一种保护欲。 陈汉典自然不是钢铁直男,练就这一身肌肉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所谓的雄性魅力,给予女人安全感,在与其他男人的竞争中获取优势。 问题是…这名女孩,真的是人吗?再退一步说,即使她是人,但走廊上的那个人形轮廓,肯定不是人! 事情到这里的发展,有些超出陈汉典的掌控了。 照这样继续进行下去,无非是在答应和拒绝两个选项中进行选择。 基于危险,他从来都只有拒绝这一个选项。现在之所以虚与委蛇,迟迟没有拒绝,不过是还没有到彻底撕下伪装,暴露身份的时候。 “两位,两位,你们住在公寓里面应该没有听说过什么神经病的传闻吧?”江福适时插话,打断了张薇和陈汉典的交谈。 “这个倒是没有。” “没有。” 两人纷纷摇头。 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江福索性直接开口,提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神经病还得另说,我们要做的首先是确认这个人的身份。” “确认?” “怎么确认?”陈汉典不由得正眼看向江福,这个萎靡而疲倦的中年男人。 “现在是因为光线不足,所以我们看不清楚黑暗中那人的具体轮廓,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我们都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向同一个位置照去就行了。”江福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并非无的放矢。 它不动,自然就有它不动的理由。真要离开,现在按下电梯的关门键离开也就是了。 可是离开后呢?要是再上一层楼,它再度出现,那时候可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还有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对安全的环境,能够进行一番探究,哪怕仅仅看清它的全貌。 “这倒是可以试试看。”陈汉典一口答应下来,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握在掌中。 “那就先看看。”张薇也不再像是一开始那么着急想要找人陪同走完回家的这一段路,抬起手,手指划动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再加上凑上前去的江福,一时间,三只伸出的手臂,加上掌中不同品牌,颜色的手机,三道光束在黑暗中汇聚成为一束,笔直洞穿了走廊上的黑暗。 驱散黑暗的光亮,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可随着距离越远,每深入走廊一段距离,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光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因为距离的拉长而变得微弱。 终究,那层深邃的黑暗,还是在光亮的影响下,消减成为轻胧的一层薄纱。而那个人形轮廓,也在他们的眼中,展露出了全貌。 第308章 一而再 “8楼?”苏山看着电梯门上方显示出来的数字,忍不住皱起眉头。 头顶的灯,感应到声波的震动,骤然亮起,驱散了苏山身体周围的黑暗。 对于声控灯的一惊一乍,他早已习惯,只是站在原地,盯着长久时间没有变化的那个数字,脑中默默思考。 此前他本来决定返回在公寓中的住处,只不过临时改变了计划,重新回到了电梯前。 鬼影的出现,像是一种警告,只是被苏山索性无视了过去。 对于自身的安全,他还是有一定把握。 现在电梯中有人,不是没人,危险的是电梯内,而不是电梯外。要是电梯里面没人,苏山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不会傻傻的待在原地。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苏山只是注视着电梯显示屏上的代表电梯所处楼层的数字。 6楼,7楼,数字跳跃得非常快速,中间短暂的停顿了一会儿,在代表上行的箭头浮现之后,数字很快发生了变动。 这也与之前他在电梯内控制面板上点亮的楼层按键看到的信息一致,最开始同行的其他四人按下的楼层按键里面,其中没有6楼与7楼的存在。那么电梯在对应的楼层驻停之后,不会有任何的耽搁,15秒的时间过去后,就会继续上行。 只是…站在电梯前,寄希望于从电梯驻停在每一层的时间中看出些什么来的苏山,从未想到,变化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8楼,电梯在8楼停下的时间,远远超出了15秒。 一般情况下,15秒的时间,足够让电梯清空厢中的乘客。除非是那种达到核载上限,挤得满满当当,大部分人又都在同一楼层离开,才会超出电梯原本设置的15秒时间。 现在电梯在8楼停下,不然不会有这种可能性。在他离开后,电梯中只剩下了四个人,每个人的所到楼层还都不同。 再退一步说,就算四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全部要在8楼下电梯,满打满算,时间都花不到15秒。 现在,电梯驻停的时间,远远超出了15秒。 从这小小的细节中,不难看出,电梯肯定在8楼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不在现场,苏山当然不知道电梯中现在正发生的事情,可他只要知道有事情发生就行了。 在苏山的注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8旁边,代表上行的箭头再次浮现。 电梯现在正在向着9楼而去。 短暂的移开目光,苏山看向右边另外的那部电梯,这部电梯现在已经到达了13楼。 从他站到这里的时候,这部电梯运行的速度非常流畅,每一个楼层驻停15秒后,就继续上行。不像是左边这一部他之前所搭乘的电梯,足足在8楼驻停了有一分钟的时间。 正常与不正常,其实是相对而言。 在苏山眼中,后者出现异常,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代表现在电梯里面,有至少一名玩家存在的概率不低。 至于前者,右边的这部电梯,由于晚一步,他没能看到究竟有多少人搭乘了这部电梯。 以如今这种平稳上行,中途正常驻停15秒的状态,在他想来,只有三种可能性。 一种是电梯中早已没有了乘客,原先乘坐电梯的乘客早在之前电梯驻停在其它楼层时已经离开,电梯现在处于空载的状态。 第二种是电梯中还有人,只不过是普通的公寓住户,不是即死游戏的玩家,所以电梯没有出现异常。但这个选项苏山可以直接排除,电梯抵达5楼后,他下了电梯,在发现了走廊尽头处的鬼影,到确认鬼影消失以后,他有仔细留意过右边这部电梯的状况。 从电梯到每一层停下,过了15秒后又重新上行的情况来看,这部电梯中的楼层按键肯定是全部点亮的状态!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和他所乘坐另一部电梯时出现的一模一样的异常直接挂钩,画一个等号。 否则在这么一个深夜,又有谁会闲得没事,在电梯内把每一层的楼层按键都按个遍? 至于第三种可能性,其实和第一种可能性差不多,电梯中现在处于没人的状态。 不是空无一人,而是人已经死了! 向旁边挪动了几步,苏山伸手在右边电梯旁按下了那个朝下的箭头。 这部电梯距离15楼很近,在他按下按钮后,很快会向下返回到5楼。 究竟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一看便知。 他又重新退回原位,继续关注左边这部电梯的动向。 抵达9楼后,电梯照常停下,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显显示屏上的数字迟迟不变。 “又停下了?”苏山不难看出电梯现在的状况。 电梯正常运行模式,一般抵达目的楼层后,电梯门打开会等待15秒的时间。15秒的时间一过,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电梯门会自动关闭,电梯继续运行。 这就说明,电梯中现在肯定还有人,如果是无人的电梯,除非现在无人使用电梯,否则电梯不会在某一楼层停留过久的时间。 那现在就有意思了,电梯连续超过两次正常时间的停留,不可能没有缘由。 究竟是什么,让电梯中的乘客们,一而再的阻止了电梯的正常上行? 苏山心中蓦然一动,回过头去,看向先前走廊尽头鬼影出现的位置。 莫不是,电梯中的他们也看见了?而且是两次?! 第309章 呼叫 “叮铃铃。”保安室内,回荡起了一连串的铃声。 趴在桌上睡觉的中年保安身体动了动,终于是有了一点反应,但还是没有立刻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而铃声还在不断作响,大有不把他叫醒誓不罢休的架势。 “谁啊…”保安勉强抬起头来,含糊不清的咕哝道。 睡眼朦胧的他用一只手撑着身体,这才不至于让身体重新和桌面亲密的贴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摸索着伸向裤兜,在触摸到里面的手机时,他又清醒了一些,才猛然想起耳边回荡的铃声并非是他的的手机铃声。 他一惊,身体打了一个哆嗦,这才从刚刚睡醒的迷迷糊糊中彻底的清醒过来。 这时候,当视线聚焦于前时,他才猛然发现,面前本应由许许多多不同的监控画面组成的监控大屏此时竟是一片黑暗!这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对此他一无所知。 “不会是雷雨天气,让那些监控摄像头都坏了吧?”中年保安嘟囔了一句,以他的知识储备,只能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监控摄像头的故障可以往后稍稍,作为一名低学历的保安,对此他有心而无力。只能等白天的时候,再向上报告,让物业联系人来修理。 反倒是放在一旁,还在不停作响的电话,才是当务之急。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电话过来,在铃声越演越烈之际,中年保安连忙伸出手去,抓住听筒,接听了电话。 “喂?” “电梯故障了?门关不上?” “可是这个时候叫人来维修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要不你们就下电梯,走一下楼梯算了。” “啥?有奇怪的人堵在走廊上,怀疑是公寓中混进来了神经病?不可能吧,就算是神经病要进公寓,他也过不去门禁才对啊。”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保安老李本能的产生怀疑。 神经病什么的,别人不清楚,身为这座公寓保安的他还不清楚?平日里面人来人往,杂七杂八的消息里面可没有相关的内容。而且保安才几个钱,上岗前他就调查过了,确认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来的这里。 保安老李怀疑电话那头有人在恶作剧,但是听筒里面一连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为了避免被投诉,他也只能答应下来。 “好好好,我过去看看,我过去看看,你们等着就行。”挂断电话,保安老李眉头紧皱。 先是监控摄像头全部坏了,在保安室里面没办法通过监控摄像头去监控公寓楼里面的情况。不然的话,这时候有什么问题,从监控大屏上找到电梯监控的分屏看一下就清楚。 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凑在了一起,他不过是睡个懒觉,至于吗! 摇摇头,保安老李还是站起了身,不忘从桌上拿起保安帽戴上,又抓起放在一旁的电棍这才走出监控区。 整个保安室一分为二,监控区外是门岗的部分,他的同事老王,跟他之前一模一样,此刻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没办法,上了年纪之后,人就是容易疲倦,熬不了夜。加上上面由于薪资的缘故,夜班保安只有他和老王两个人,就这一个人还得在门岗看着,一个人在保安室里面看监控,晚上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只能自己忙里偷闲。 “老王,老王。”保安老李出声呼唤两声,见老王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又举起手中的电棍捅了捅他的胳膊,这时候保安老王的身体才稍微动弹了一下。 “公寓里面有点事,我得进去看看,外面你盯着点。” “好…” 得了一声勉强的回应后,保安老李拿起放一旁的伞,打开了门。哗啦啦的雨声,一下子在耳畔放大,灌进来的冷风中夹带雨丝,让人感觉到一股凉意。 打开伞,保安老李迈出门,又反手将门关上,这才走向亮着灯的公寓一楼门厅。 雨下得太大了,雨点从高空坠落于地面,噼里啪啦的,几乎是一刻不停。飞溅起的水花,落在保安老李穿的裤子的下摆和鞋子上,留下了湿润的水渍。 即使拿着伞,伞面挡住了落下的雨水,可他脸颊,脖颈,还有手掌这些裸露出来的身体部位,还是可以感觉到水气扑打在上头。保安老李一刻也不想停留,只想加快脚步,赶快走到能够遮蔽雨水的室内。 保安老李脚步匆匆的走上台阶,还没迈上几节,他的脚步突然一顿,疑惑的回过头去。 刚刚的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重物坠地的声响。可是现在视野中空空荡荡,除了地面大片蓄积起来的水泊,哪里有其它的东西? 他只能将这归咎于睡得正香时被吵醒,精神疲乏产生的幻听。 几步并做一步,保安老李快步迈完剩下的台阶,匆匆走进公寓门前雨遮内,收起伞,抖落上面的雨水。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没多久,在细密的雨水中,自高空中,有两个黑影如雨滴一般向地面坠落,笔直的落在公寓楼前不远处。 落地之后,一前一后两声沉闷的响声区别于纷杂的雨声,格外的刺耳。 可是再看,地上哪里有什么东西? 如同出现又消失的声音,又如同雨滴落地以后自然融入到水泊中一样,两个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只不过这并非是结束,而是开始,很快又是相同的两个黑影,相同的声音出现,又消失。 如正常播放,又倒退,如此往来循环不止的片段,不断重复这一幕。 第310章 不上不下 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变换过姿势,和在8楼电梯外走廊那时一样。 黑色长发自脸庞前垂落而下,覆盖住了它的容貌也阻挡住了所有探究的目光。一身鲜艳的红色连衣裙,在光线的投射中,熠熠生辉,显得格外的鲜活。 看起来,它没有变过。无论怎么看,想要找出什么不同,都是徒劳无功,就像是生搬硬套,复制粘贴在现在的场景中。 可事实上,位置变了,现在是在9楼电梯外的走廊上。 距离变了,它离得更近了。 在8楼,站在电梯门边,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向外照明的时候,汇聚而成的光亮,不过是让那个隐约的轮廓变得更加的具体,能够看到的身体细节还是有点模糊。 现在不同,它彻底展露出了形迹,置于光亮当中。可以看到它的身形,衣着的细节,甚至那黑色长发还带有绸缎似的反光。 通话结束后,张薇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眼睛不经意向着旁边一瞟,刚刚触及到红色连衣裙的一角,就连忙收了回来。整个人像是受了惊的鹌鹑一样,身体紧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她才能够有些许的安全感。 说不怕是假的,在这么一个深夜,又是如此诡异的一幕。要不是身旁还有其他人在,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面对时的模样,会是多么的无助与恐慌。 正是如此,之前在8楼的时候她才没有贸然踏出电梯,而选择跟其他人一起乘坐电梯到了9楼。 结果没有想到,那个走廊上的女人还在! 等等…张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猛的一颤。 如果外面的那个女人不是人的话,那么在电梯里面,会不会同样存在着危险? 她偷偷留意起了电梯中的第四个人,那戴着头戴式耳机的青年,一直以来他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再怎么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如何的迟钝,这时候都该有所察觉了吧? 真有鬼的话,他具有很大的嫌疑! 张薇偷偷挪动身体,拉开了和青年之间的距离。 可在电梯这样狭窄的空间中,距离又能拉得多远?但要说跑出电梯,她也不敢。 电梯中的青年只是疑似,电梯外那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不是神经病就是鬼,这早已板上钉钉! 陈汉典,江福两人,都是面色凝重。 8楼到9楼,楼层的变化,它的变化。 虽然它在他们眼中呈现出的是一副女人的模样,但两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她这个第三人称早已不适用于这里,反而是它更加的贴切。 对于这类诡异存在,性别的那一套早已不能够套用在其身上,反而应该给其单独分类。 哪怕两个人再有侥幸心理,都知道现在堵在走廊中的它不是人。 人,不可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这点有待商榷,但真正促使两人下结论的其实还是时间。 楼上楼下,别看只有一层楼的间隔,但用双腿去跑的话,不可能快过电梯。而且楼梯,就在电梯旁的另一侧的位置,就算一个人的速度再快,可以在十秒以内的时间跑上一层楼,问题是还得加上走廊的这段距离! 电梯上升一层楼的时间有多快?基本需要两秒! 两秒的时间,足够人去达成上述的这些吗? 而且现在,不管是陈汉典,还是江福,都意识到了它的出现,绝对不会是从8楼开始。 可能在之前的楼层,它就已经出现在走廊上,只不过由于距离更远,周围环境太过黑暗,视线受到阻碍,这才没有发现它。 后来随着楼层的变化,它就离电梯更近,这才被他们发现踪迹。直到现在到了9楼,这一个极高了楼层,它就在他们的视野中彻底的显露出来。 即是,楼层越高,它越近。 电梯每上一层楼,与它之间都会相应的缩短一段距离。 直至到达15楼,到那时,原本在走廊上的它,就会彻底的走入电梯中。 不,或许会更早一点! 虽然现在没办法摸清走廊的具体长度,可8楼到9楼,它在两个楼层中变换的位置,中间缩短的距离目测可是足足有两三米! 真等它出现在电梯中,他们将避无可避,直面生死! 可…摆在面前的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现在离开电梯,真不会触发死亡陷阱吗? 或许,越来越靠近的它,不过是为了在他们的视觉上,心理上施加压力,从而迫使他们离开电梯! 因为谁都说不准,电梯究竟是不是一个安全区,它现在一动不动是不是跟他们几个人待在电梯里面有关。 是上,还是下,没有更多的信息,又关乎生死,谁都没有办法立刻下决定。 反而是阻止电梯正常运行,继续上行到10楼这样的选择,更加的安全一点。 至少在现在看来是如此,反正他们不动的话,似乎走廊上的它同样不会动。 那这时,就需要一个破局点。 这才有了刚刚的同乘电梯的女住户呼叫保安室的一幕发生,无论是陈汉典,江福,都没有去制止。 如果保安能够顺利上到9楼来接他们,这就意味着离开电梯没有太大的风险。再不确定的话,他们还可以顺势推出保安,让他去试探试探走廊上的它。 至于保安的安全,他的性命,其实根本不在两人的考虑中。 普通人的性命,在即死游戏中,不过是耗材而已。 生老病死,人总是得死的,早死晚死,还不如有意义一点死去。像这个时候,就是这些普通人发光发热的机会。 反正不是自己的性命,陈汉典和江福心中毫无半点心理负担。 即使这是在现实世界,这点依旧不变。 反正即死游戏总会去抚平一切,给所有因其而死的人安排合理的死法。 这就跟手机清除内存一样,将冗余无用的数据直接清理干净,不留痕迹。 至于为什么选择保安,而不是同乘电梯中的其他两人,陈汉典和江福心中的小心思微有不同,但大方向其实都一样。 谁知道她(他),是不是一名玩家? 这个时间点产生冲突,那可不妙。 第311章 点破 “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苏山微仰起脑袋,眼睛盯着电梯门上方的显示屏。 上面显示出来的数字9,久久没有变化,停留的时间过长。 他的脖颈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难免感觉到了不适,僵硬。 现在这部运行的电梯里面肯定是还有人的,不然正常运行状态中,电梯不会停留在一个单独的楼层过久的时间。 当然活人还是死人,那就不一定了。 活人可以主动让电梯中止上行的状态,死人同样可以被动的完成这一点。 合格的电梯都有触板机制,电梯门在关闭时,如果触碰到物体,就会停止闭合。人的身体如果卡在电梯门正间,就可以达成不让电梯门关闭,使电梯长久待在一个楼层的目的。 苏山没有妄下结论,但他觉得危险不会来得如此酷烈才对。 8楼到9楼,仅仅是一个楼层的变化,危险程度骤然上升一个层级,电梯中立刻出现伤亡的可能性太低。 他眼睛的余光捕捉到右边电梯显示屏上的变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立刻发出轻咦声:“嗯?” 右边这部电梯到达15楼后没多久,楼层数字旁边多出了一个向下的箭头,而代表楼层的数字则是正在快速变化。 14,13,12… 快速递减的数字,代表现在低楼层正有人在等待搭乘电梯。 最后,等到数字定格在1的时候,箭头如苏山预想中变成了一个向上的箭头。 直至此时,左边的那部电梯仍旧久久未动,似乎停在9楼,不准备走了。 岂不知,在9楼停下的电梯中,悄然有焦躁的情绪在发酵。 “保安怎么还没来?”张薇跺了跺脚,不安的看了一眼电梯外的走廊。 那女人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不论是盯着看,还是隔一段时间去看,她就像一座雕像,永久的定格在了她的视线当中,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让她在等待保安到来的这段时间里面,可谓是度秒如年,一分一秒格外的漫长。 陈汉典,江福两个人的目光在无意识间接触了一下,迅速的分开。 “投诉,我一定要投诉,这保安来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要他还有什么用!” “等保安来了黄花菜都凉了,平时交的物业费也不知道都交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对于没有及时赶来的保安都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挪动步子的打算,打算彻底等到保安到来的那一刻。 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现在自身对于时间的判断,很大程度受到走廊上静立不动的红裙鬼魂的影响,处于失准的状态,由心理因素造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心中其实远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如此焦躁不安,变得越发的淡定。 它停留在走廊上不动的时间越久,越让他们确定待在电梯中的安全程度。 至少待在这里,短时间内暂时不会遭遇危险。 至于危险什么时候出现,两个人心中都有非常清晰的认知。 那是在他们做出判断,针对性展开行动之后。 在当前楼层走出电梯,或者继续乘坐电梯继续向上,两个选择总得取其一。其中的分界线,便是生与死,这是个关乎生死的选择题。 留在电梯里面,暂时不去做选择,虽然无法顺利逃生,亦无须直面死亡。 即死游戏这回给他们的选择时间,似乎格外多了一点。但以游戏的惯性,任由电梯停在当前楼层,一直保持不动,最后同样不能够保证安全。 原本对于身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青年。取下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他平静的看了一眼电梯外,那站于走廊黑暗中的人影,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冷漠。 此时此刻,这种异样的表现立刻引来电梯中其他三人的关注。 常乐对此毫不在意,他的脸上浮现看穿一切的笑容,开口道:“三位,都是玩家吧? “玩家?什么玩家?”张薇看向常乐,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对啊,大兄弟,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呢?”陈汉典努嘴道,自然垂落在腿侧的手掌悄无声息的攥成了拳头。 江福没有说话,讶异的看了常乐一眼。 能够在这时候开口,以自己为饵,点破这一层,无疑证明其人有极大的把握。 主动选择游戏进入的玩家,有哪一个是简单的?不可能自以为是的傻到认定光靠唬人,就可以让其他的玩家主动的暴露自身。 即死游戏里面奇奇怪怪的道具太多了,谁也不清楚另外的玩家拥有什么样的底牌,这是江福没有开口辩驳的主要原因。 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呵。”常乐不屑的轻笑一声,两人的否认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自顾自的抬起左手,食指依次虚点向三人。 “你,你,你,都是玩家。”他笃定的道。 这是他所听见的“真相”。 挂在他脖子上的无线头戴式耳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耳机,而是常乐自即死游戏中获取的灵异道具。 不是普通的耳机,用途自然不会是听音乐那么的简单。 它的作用,其实是听见心跳声。 是的,心跳。 戴上耳机之后,可以听到自身周围五米范围内人类的心跳声。 看似鸡肋,可耳机的作用远没有这么的简单。 要知道,有些时候,你并不能直接做出判断,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除开在开放,高密度人流存在的环境中耳机的功能受到限制外,像现在这种狭小的空间中,耳机简直就是神器,如鱼得水。戴上它,听清周围的心跳声,就可以区分人鬼。 人有心脏,而鬼,那些诡异之物,不管它们外表再如何与人类一致,内里都没有心脏。 这是常乐自始至终如此淡定的原因,当其他人还在为身旁之人的身份而猜疑不定的时候,他早已确认电梯中的都是人类。 周围安全之后,危险自然只能是由外部出现。 至于为什么如此笃定其他三人都是玩家,其实还是心跳声。 他听其他人的心跳其实已经听了很久了,除开在特定时间节点,三人的心跳声有不可避免的加快外,大部分时间内,他们的心跳声都十分的规律,正常。 这种“淡定”,可不正常人该有的生理反应,即使用大心脏都难以去解释。 不管他们再如何热衷去表演出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状态,是害怕,是焦躁,还是不安,任何流于表面的情绪,在心脏真实的反应面前都不堪一击。 人的心脏,不会说谎。 第312章 四人的合作? 江福看了一眼电梯中另外两人,如果说刚刚只有一点怀疑,现在再加上常乐的话,他们玩家身份的嫌疑已经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深知,另外两人眼中的自己,嫌疑同样不小。 摇摇头,江福没有出声解释,连一点遮掩自己身份的尝试都懒得去做。 当一个人如此笃定的时候,再如何去进行解释,作用都不大。 既然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多费功夫? 改变一个人的认知,那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江福站直了身体,浓厚黑眼圈环绕的疲倦眼睛中突然有精光闪烁,整张脸的表情更是变得郑重了许多。 气质的改变,让他完成从一个深夜加班的疲倦牛马,到一个精明中年人的变化。 不管其他两人的态度,江福直接开口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么一个时候,特意开口点破所有人的身份,自然有深一层的打算。否则大可以作壁上观,静静看着其他人表演,自己当那一个看穿一切的明白人。 “合作。”常乐微微一笑,他就喜欢这样子单刀直入,直指核心的交流。 “合作?”张薇冷笑一声。 既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再继续遮掩身份下去,反而会让自己成为“特别”的那个人,受到其他人无意识的针对,她也索性不再隐藏。 她看向提出合作的常乐,满脸嘲讽之色,说的话又快又密:“怎么个合作法?这一次的游戏可是有竞速特殊规则,支线任务里面,第1名完成任务的玩家获得最多的奖励,第2,第3,奖励则是依次递减,到第4名玩家的时候,就没有奖励了!” “我们这里可是有4个人!这么说来的话,注定有一个人拿不到奖励。而且关于奖励的分配,既然是合作,那么谁是第1,谁是第2,第3?就别说瞎话了,任何的承诺和保证,都不可靠!” 张薇的不信任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过去参加的那些游戏,不是没有合作的时候,一旦牵扯到生死,利益,多的是背后捅刀子的玩家。一路磕磕绊绊走到现在,她可不会天真到去相信其他的玩家,还是萍水相逢的那种。 事实是什么?事实是即死游戏中的玩家大多是独狼,很少合作。想要找到可以相互交付后背,能够信任的玩家实在太难了。 她看了一眼走廊上的鬼影,发现没有新的动静后,稍稍松一口气。 比起人,还是鬼来得可爱得多。 人反复无常,表面呈现出来的可以是和和真实想法完全不同的东西,还得费劲心思去防备。 鬼不一样,它的初衷从未改变过,就是要杀死玩家。 谁不喜欢直白的危险? “嗤…合作?”陈汉典忍不住笑出声,虽然没有发表更多的看法,但笑声早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为什么不呢?”常乐对三人大致相同的反应不以为意。 其实合作的基础,早在一开始就打下了。 既然都选择在初进游戏不久后,前来乘坐电梯探查,注定他们四个人本质上是一类人。 胆子大,敢冒风险。 “这部电梯里面现在有四个人,只有我们四个人。”常乐在只有两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他不信其他人意识不到这点。 江福的眸光一动,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合作的可能性。 竞速规则在于和其他玩家竞争,人数越多,竞争越激烈,各种意外层出不穷,谁都没有把握去当那个通吃一切的赢家。 现在不一样,由于初进游戏不久,许多玩家行事策略上偏保守,造成现在他所乘坐的这部电梯中连同他在内只有四个人。 真正来说,四名玩家不少了,毕竟这次游戏中参与的总玩家数量也才二十人,有五分之一的玩家聚集在了小小的一部电梯中。 这意味着他们如果可以乘坐电梯顺利抵达15楼,支线任务2的赢家,将在他们四人当中产生。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四个人的竞争,总比20个人的竞争要好上许多。而且你也根本无法确定,还能不能碰到比现在人数还少的时机。 陈汉典,包括字里行间,对合作充满不信任的张薇,多少都意识到了如今的机会。 四个人的各怀鬼胎,能和二十个人的心怀鬼胎相比么? 不能。 混进二十个人里面,同一个支线任务中,他(她)有把握在竞速中获得第一么? 多少有点把握,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可当这个范围局限在四个人里面,概率就截然不同了啊! 每个人的竞争对手,其实只有另外三人? 现在虽然不知道另外一部电梯中,会不会有玩家在,可再怎么样,都不会比数量为十九的竞争对手再差了。 默不作声的三人,让常乐感觉合作的把握越来越大。 说白了,敢冒险的人是怕危险吗? 不,他们不怕危险,否则又何必冒险? 他们怕的是收获寥寥!怕的是没有机会! 现在有机会,又何妨冒险! 虽然无法看透他人的内心,却并不妨碍常乐将自己的心态套在三人身上。 “既然只有我们四个人,还谈什么合作?”江福打破了沉默。 “但还有它对不对?”常乐抬起手臂,指向走廊的方向。 其他人没有顺着常乐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知道他口中说的是什么。 “首先我们得抵达15楼,否则现在电梯中只剩下你一个,你敢上去么?只有合作,一起合作,去应对接下去的危险,最起码得一起抵达14楼,这距离15楼最近的楼层才行。” “但这不意味着抵达14楼后,我们就必须内讧。订立契约吧,我们四个人,结成完成支线任务2的同盟,无论谁第1,第2,第3,都必须拿出所获奖励的一部分补贴给第4。” “何况也许上容易,下并不容易。”常乐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也是他为什么会愿意提出合作的另一原因。 “要知道,死人是拿不到奖励的啊。” 所以才需要合作,只有活着才有资格拿到奖励,必须要有人成为他人的挡箭牌,而且人数不能太多,人多心思杂,还没办法保证自己的收益。 现在的四个人,刚刚好。 第313章 契约 四个人之间的交流十分简短,称得上高效,实际心中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宣之于口。 例如,乘坐电梯抵达15楼后,即死游戏判断玩家排名顺序的具体依据是什么。 又比如,如果他们在合作的过程中有人意外死亡怎么办等等。 有些问题,即使是问出口,谁也不知道答案。 还有些问题,四个人心中跟明镜似的,认为没有提起的必要。除了浪费时间,多扯皮之外,得不到一点正面的反馈。 愿意立足此地,其实说明了一切,早已冒了风险,又何妨多冒一些? 正如常乐所知道的,他父母最初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本意,知足常乐。 可人怎么可能知足? 人从小到大,一直都与贪婪挂钩。 小时候,吃了一颗糖果,还想吃更多,获得一个新玩具,还想获得更多。 长大以后也是如此,看到新款的手机就想买,买了二手车后,就想要更好的汽车,在路上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和中年油腻男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带入进去。 不知足才是人类本质上的前进动力。 “你们看看契约,觉得合适了可以按手印…如果觉得不行,那就再说。”常乐没有把话说死,他只是将手伸进了裤兜中,掏出了一卷纸。 淡淡的臭味,在电梯这方狭小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这就是契约?”张薇还是第一次见到“契约”本身的样子,在这之前她向来是只听闻过其名,不知具体的模样。 “对”。准备充分的常乐轻轻点头。 既然敢提出合作,他自然早有准备。 合作的必要条件是要彼此信任,而这就需要强而有力的保障,不是某个人或组织可以做到。就只有即死游戏本身,可以达成这点。 签订契约,用契约中的条款限制参与玩家的行为,加上即死游戏的监督,这才是合作的前提。 不然他又何苦费这种功夫,耗费愿望铜币去购置这样的一张契约? “我看看。”江福伸出手去,从常乐的手中轻而易举拿到了那卷契约。 看上去是纸,实际拿到手之后,就能够从触感上判断出契约的真实材质。 这是一张皮,只有皮类制品,摸上去才有不同于纸制品的一种温润感。 具体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拿在手中之后,江福可以明显发觉鼻间缠绕的那股臭味变得越加浓厚了。 江福的左手抓住契约的另一端,将其展开,示意道:“一起看?” “行。”陈汉典踏出一步,站在转过身来的江福身后,凝神看向他手中拿着的契约上面看去。 “互相合作,应对乘坐电梯到14楼前的危险,在此期间不能够做出任何能够造成契约签订成员人身伤害的行为。”一边看,陈汉典像是加深印象一般的念出契约上的内容。 他继续向下看去,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内容, “在电梯抵达14楼后,转为有限合作模式。即,契约签订者可以利用不同手段,在不造成他人致命伤害的情况下,将竞争的其他契约签订者淘汰。” 陈汉典强自压抑雀跃的内心,绷紧了脸部的肌肉,好不容易脸上才没有展露出笑容来。 真的对抗起来的话,以他的体格,在电梯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可以说是优势十足。伸出手臂,就可以抓住其他人,对方连跑都来不及。 这才是他为什么对合作并不抵触的真正原因,在面对鬼魂的时候,他优势不大。可当对手是人这种血肉之躯的时候,那就是他的舒适区。 对契约中的内容,江福没有太大的反应。 既是合作,又是竞争。 竞争的前提是合作。 说白了他们几个人的合作,要应对的是来自鬼魂的威胁,为的是集众人之力,获得完成支线任务2的机会。 一个人得抵御百分百的风险,四个人,每个人只需要承担其中的百分之二十五。 之后的竞争,为的当然是利益。 没有人肯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奖励,与其互相猜忌,到时候打个你死我活,倒不如现在就把话掰开来说,控制竞争的烈度。 至于为什么不用更温和的手段来决定排名的归属问题,非常简单,那样搞的话所谓的合作根本不可能建立,至少得花费非常多的时间,才能够达成意见的统一。 他们现在有时间吗? 其实没有,现在的这段时间也不过是在等待公寓保安到来过程中利用起来的。 要不趁着这段时间,四个人拧成一股绳,只怕他们都到不了14楼。 各种意义上的危险,走廊上的,电梯里面的,来自鬼和人的。现在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竞争对手有多少。 所以得趁快。 陈汉典继续念出从契约上所看见的内容,张薇一边听,一边在心中默默思考。 事到如今,除非四个人里面有两个人反对,不然合作势在必行。除此之外,签订契约,有了合作基础的玩家,在即死游戏的监督下,肯定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其他的玩家。 反倒是没有签订契约的玩家,真的会相互信任,一致对外吗? 张薇知道,不会。 她不会,别人也不会。 契约接下去的内容,就是关于奖励分配方面,里面就有常乐之前提到过的第123名给第4名玩家的奖励补贴,根据排名的高低,从自身奖励中分出一部分,补贴到第4名身上的额度相应递减。总的加起来第4名是第3名完成支线任务2玩家奖励的一半,等于是延续了即死游戏的奖励分配,聊胜于无。 至于有没有第4名,不重要。 可能第3,第2,甚至第1名都不会有。 谁都知道即死游戏是什么样的环境,契约中对应的内容不过是提前给未来可能有的纠纷打上预防针罢了。 更加不会有什么生者给死者的补偿,哪里有活人给死人钱的道理? 人都死了,奖励还有什么用。 再说活人,愿意分润奖励给死人吗? 就算有即死游戏进行监督,常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契约里面加入相关的内容。 那样扯皮的时间太久了,有朝夕就争朝夕,先到14楼,能到14楼,那才行! 眼见三人都沉默下去,常乐不以为意,开口问道:“如果觉得行,那就按手印吧。” 契约是他准备的,上面自然早留有他烙下的指纹。 “手印?”陈汉典在契约卷最下方的立誓人一行看到了一个红色手印,在手印后边,则是常乐两个字,这是名字。 他看了看左右,又没有印泥,签字笔一类的可供使用。 陈汉典很快反应了过来,以即死游戏的神奇,哪里用得上印泥,签字笔这些东西?要真的需要,不至于没有准备。 尝试性的抬起大拇指,朝立誓人那一行后面的大片空白按落。 “嘶”的一声,陈汉典如触电了一样,指尖感受到的刺疼,让他迅速抬起了手臂。 再看原本只有一个手印的地方,下边多出了另一个手印。 殷红,湿润的血液,迅速沁透进皮卷中,铭刻成了固定的纹络,那是属于陈汉典个人的指纹。 再后面一点,则是他的名字浮现了出来。 第314章 继续等 “换你了。”按下手印后,陈汉典很自然的伸出手去,抓住了卷轴皮卷的另一端,让它保持舒展的状态,便于江福去按压手印。 说是按,并不准确。真正来说的话,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然后皮卷上就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手印,比利用印泥刻印出来的颜色要鲜艳得多。 “嗯。”江福应了一声,没有犹豫的抬起手,食指朝下按落。 契约皮卷上的内容,陈汉典在看的时候,他也一字不落的看了个清楚。该想的东西,之前就想过了,现在的话只需要加入,成为其中一员即可。 当食指接触到契约皮卷表面的瞬间,即使江福先前在陈汉典身上看出了端倪,可感受到的刺痛还是原原本本的经由神经传递到了大脑。 不过有了心理准备之后,他不像是陈汉典那样一惊一乍,反而可以控制住身体对于疼痛本能的反应,缓缓收回食指。 刺痛,只有那一下而已。 那一瞬间过后,当鲜血在立誓人那行留下个人专属的手印,又有他的名字浮现之后,再无任何的异样。 全程围观的陈汉典轻轻呼出一口气,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从现在开始,到抵达14楼之前,他们都是自己人。他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对其他人的戒备,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鬼魂身上。 从江福手中接过契约皮卷,陈汉典将其递给了张薇。 张薇双手拿着契约皮卷,电梯中的其他三人签订契约之后,留给她的选择不多。 要不加入,跟其他人一起。 要不成为少数派,被针对,甚至可能被联合起来的三人推出电梯,直面走廊中的鬼影,成为用生命去验证危险与否的棋子。 即死游戏里面可没有什么绅士一说,更不会有玩家看你是老弱妇孺,就会良心发现,变得伟光正,那些现实中的美德可影响不了这个世界。 弱就是原罪,女性的身份可没有多少优待,反而会吸引来更多别有目的的觊觎。 所以,事实上她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入。 张薇没有急着按下手印,反而从头浏览起契约皮卷上的内容,直到完全确认上面的内容无误后,这才按下了手印, 指尖一瞬的刺痛后,待看清楚立誓人那行属于自己的手印和名字后,张薇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她抬起头,出声问道:“这样就行了吗?” 话音落下,张薇手中的契约皮卷,突然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火焰迅速吞噬整个皮卷表面。 她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是丢掉手中的契约皮卷,也确实这么去做了。 其他人都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契约皮卷会有如此的变化。只有常乐老神在在,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契约皮卷,相同的一幕早已看过多次。 契约的立誓人数,还是他刚刚添加上去的,只有四个人。当满足人数要求之后,契约皮卷就会点燃,而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便需要去遵从契约中的规则。 皮卷没有落地,而是飘浮在半空中。 幽蓝色的火焰,明明每一个焰锋都跳跃得那样的剧烈,可是周围的温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连一点属于火焰本身的炙热都没有。 整张契约皮卷,在四人的注视之下,迅速被烧成了虚无,没有任何灰烬余留。 “好了…吗?”江福难免有些迟疑。 他看向常乐,脑海中刚刚浮现想要杀死常乐的念头,就被直接掐灭。 念头存在的那霎那,同时降临的是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像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紧贴头皮,凉意顺着天灵盖而下直达心中。 在警告他,只要他有这样的念头,并确实这么去做了,他一定会死! 江福问完话后脸色骤然的变化常乐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道:“当然。” “你们能够感觉到吧?其他人的名字。” 江福,陈汉典都是点头,契约皮卷燃烧过后,其他人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了脑海中。 否则的话,由于签订契约的先后以及视线阻碍,他们两个人,都是不知道在场唯一一名女性名叫什么。 现在,他们十分清楚,她叫做张薇。 “那现在我们还等不等保安?”结成同盟之后,江福迅速转移话题,现在是该考虑现状的时候了。 走廊上的鬼,虽然现在还是没有动弹,但谁也无法保证它下一刻,或者更久之后会不会动。 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在9楼的电梯中一动不动,就这样等着保安到来,万一保安不来呢?这个现实的问题必须考虑。 略略思索过后,常乐道: “再等等。” “我们在这里耗费的时间不久,只要走廊上的鬼不动,我们就等得起。” “对。”陈汉典迅速进入了角色,附和道。 粗中有细的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搭乘电梯到15楼,是在8楼的时候,才发现走廊上的鬼,而到了9楼,它变得离电梯更近了。以这样的楼层规律,肯定是越往上越危险,这点从它在走廊上一动不动这点可以得到印证。” “嗯。”张薇表示同意,并顺着陈汉典的思路往下进行叙述:“既然我们合作了,肯定是要向上。那么离开电梯这个选项可以直接排除了,至少不用去管离开电梯会不会遭遇危险。因为支线任务2的介绍里面说得非常清楚,乘坐电梯抵达15楼后则视为任务成功,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走出电梯。我们只需要考虑,走廊上的鬼,会不会走进电梯这点。” “但是抵达15楼后,乘坐电梯往下原路返回,你总是还得走出电梯吧?”常乐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我们还是得趁早,趁现在危险可控,威胁度不高的时候,至少摸清楚走廊上这鬼的一点规律,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戴耳机的他,不是听音乐,只是听心跳,三人那时候的一番动作与言语,有被他留意到。 常乐很清楚呼叫保安用来做什么,他没有阻止,当然是赞成。 现在他们四个人,在到达14楼以前,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让谁冒着风险去查探都不对。 反倒是用起其他人来,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尤其是保安,保安不就是为了保护业主的生命财产安全而存在的吗? 现在,就是他该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等,继续等,等保安来。”常乐一槌定音。 第315章 没看见 电梯中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中,除了电梯门因为时间的缘故,总是会自发的关上,又碰触到陈汉典卡在中间的右脚时往回缩发出的响动外,就只有四个人呼吸时发出的轻轻吸气,吐气的声音。 走廊上同样十分寂静,如果不是隐隐约约的有雨声传来,这个夜晚安静得简直可怕。 现在也十分可怕,矗立在黑暗走廊上的红裙鬼影,同样没有声音,可存在感丝毫不弱。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略得掉,连之前说话时都要刻意的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了它。 虽然它没有进一的动作,虽然在外面的声控灯熄灭之后,仅凭电梯中的灯光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已。但它给予电梯中四人的心理压力十分巨大,任谁都无法将其抛之脑后,总是时不时的会看向前者,再次确认一番危险程度。 而在这样下着雨,温度骤降的夜晚里,所感受到的凉意,像是它在对人轻轻吹气,吹走每个人身体鲜活的温度。 “不行,不能这样傻等下去。”张薇打破了沉默,有走廊上的鬼影在,每一秒过得无比漫长,等待的过程更是煎熬。 她伸出手,按了一下电梯控制面板上的紧急呼叫按钮,在响起的“嘟嘟”连线声中,开口解释道:“在进公寓的时候我有留意过,这里的保安都是上了年纪的,平时看看门还行,不要指望他们有多少的职业道德。更何况现在外面是下暴雨的天气,他的积极性还得减一半,所以会不会来还不一定。” “嘟,嘟,嘟…” 其他三人没有说话,通话的连线音暗哑,低沉,就久久没有得到回复后,变成了忙音,并一下子消失。 张薇又按了一下按钮。 嘟嘟声响起,又消失,一模一样的结果。 她才微微点头道:“好了,现在至少可以确认,保安是真的来了。” 还有极小的概率是那边的保安听到了铃声,想要偷懒,不想上楼。于是不接电话。不过当她第二次按下紧急通话的按钮,表现出锲而不舍的态度之后,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人可以忍受刺耳的铃声,尤其是一而再,还可能三,只有接听以后才会消停的铃声。 所以在张薇看来,保安确实已经出门,他们的等待并非没有意义,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过你们真的认为外面的鬼是女鬼吗?”江福转移话题,将话题引到了走廊上的鬼影上头。 无论怎么看,从衣服,长发,到之前窥见的手臂肤色,还有指甲上涂的红色指甲油,无一例外都在说明鬼影的性别。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一定。”常乐摇头,他看了一眼黑暗笼罩中的人形轮廓,影影绰绰,如果光凭身形去判断的话,它的确像是个身形曼妙的女鬼。 “眼睛会骗人,即死游戏同样会骗人,在现实里面更是少不了很多反串,所以还是不能够莽撞下结论的好。” “你们这是在说支线任务1吧?”陈汉典终于是回过味来,搞清楚了江福和常乐的对话内容。 “也对,鬼的身份,现在走廊上不就有鬼。至于它的身份…”陈汉典觉得牙有些疼。 站远了,连鬼是男是女都判断不出来,总不能够走近了,伸手掀开它那遮挡住脸庞的长发,从而仔细辨别一番吧? 判断出了性别,那身份呢?这可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鬼有嘴,但不可能你去问,它就会说。 “叮。” 耳边突兀的响起电梯抵达对应楼层之后的提示铃声,打断了陈汉典的思绪,他循着声音看向电梯门口。 其他三人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一看过去,入眼的是电梯门前被灯光照亮的一片区域。 那是电梯抵达楼层后的提示音,肯定是来自于公寓中存在的第二部电梯。可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电梯停靠在9楼? 没有让他们的疑问存在多久,下一秒,穿着一身保安服的老李闯进了视野中。 保安老李和电梯中的常乐四人面面相觑,虽然通话中说得非常的清楚,可当抵达现场后,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难以理解。 “电梯故障了?哪里故障了?门这不是开着呢吗?而且这部电梯不能用,你们走出这部电梯,去乘坐旁边的另一部电梯不过才几步路的距离。” 话才刚说完,保安老李才突然反应过来,目光旋即落在张薇身上。之前通话中的女声,想必就是出自于她,其中正好有提到过其不敢走出电梯的原因。 可电梯里面足足有四个人,其中三个还是成年男性,就是有神经病,什么样的神经病可以让三个大男人指望着他来救援啊? 真有那样的神经病,他才是需要被救的那个人好不好! “糟糕!”保安老李暗叫一声不妙,上了年纪之后,连记忆力都不太好了,他这时候不该去关心电梯里面的公寓住户,该在意的是走廊上的神经病! 他握紧手中的电棍,这是唯一能够产生安全感,也是可以让他保护自己的武器。 然后,保安老李霍然转过身去。 再然后,没有然后… 在他视野里面,哪里有一个人存在?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虽说上了年纪,算是快要脱钩中年的尾巴尖,可他没有老花眼,视力没有差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步。 借着灯光,保安老李努力眨动眼睛,无论他怎么搜寻,都没有在走廊上看见任何住户口中所说的“神经病”。 “哪呢?哪呢?神经病在哪里呢?”询问时,他的声音难免大了些许,以至于走廊上更远一些的一盏声控灯一下子点亮。 更加充裕的光线,澄净的视野,还是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影子。 “那里,就在那里。”张薇探出手,手指遥遥指向走廊中鬼影所在的位置。 明明它就在那里,没有变换过位置,在两盏声控灯的灯光作用下形象还变得更加清晰了,为什么保安还说没看到? 她不解,以至于产生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却不料,保安老李的反应比她还要大。 无论保安老李怎么看,走廊上都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直到这时,他才有点琢磨过味来。 “神经病?我看你们才是…”他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后三个字重新咽回了肚子里面。 可在保安老李心中,分明回荡着非常清晰的三个字音,“神经病!” 第316章 我给钱 张薇,江福,常乐,陈汉典四人面色各异,早在听闻保安求求你外面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就下意识的看向走廊上鬼影存在的位置。 那里的确没有人,但是有它。 如此显眼的鬼影,没有人可以对它视而不见。 “你是真的没有看见吗?”张薇不信邪的再度发问,眼睛紧紧盯着保安老李的脸,他所呈现出来的表情不似做假的样子。 “看见什么啊?”保安老李被搞得有些生气了,抬起手臂,电棍同样遥遥指向张薇那只手指向的方向,“哪里有什么神经病!分明连个人都没有,还让我看?看看看!难道没有人,还能看到鬼不成?” 原本睡得正好,美梦被搅醒之后的迟到的起床气在这刻出现,保安老李神色不耐发问道:“话说回来,你们不会是在玩我吧?就是那种,那种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终于回想起来年轻人常玩的那个游戏的名字,这才补充说道:“你们是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是里面的大冒险吧?”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年轻人玩的这个游戏一样,几个人打赌,输了的人就去大冒险。而他,恰好,不幸的成为了被年轻人玩弄的一环,那个被愚弄的人。 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吗?也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那些产生的情绪,原原本本化为最直观的表情挂在了保安老李的脸上。 可他还能怎么办? 人到中年,找个工作也不容易,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平时没什么事只需要待在保安室里面的工作。 那就当是睡醒之后的散步吧,保安老李只能够这样安慰着自己,才能好过一点。 所以保安是真的看不见? 常乐存疑,他甚至对于保安的身份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的目光下和结成同盟的其他三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产生接触,没有说话,却能够从其他人的眼睛中看出对于保安的怀疑。 谁说在电梯里面紧急呼叫的一定是公寓的保安,而不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呢?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开始挥之不去。 换成别人,可能需要采用身体接触,或者其它的办法才能够确认保安究竟是人是鬼。可他不同,在他手中,可有辨别人鬼的神器。 常乐重新戴上了耳机,活像个局外人一般。 只是当时他还手舞足蹈,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特意用身体的律动伪装成正在听音乐,跟随音乐起舞的样子。现在则是连伪装都欠奉,戴上耳机就去听周围的心跳声。 “咚,咚,咚…”耳朵中回荡的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心脏每一下跳动,带起的都是有如擂鼓鼓声般的动静。 这是属于生命最本初的声音。 每个人心脏跳动的频率不一样,由此常乐耳中听到的心跳声此起彼伏,杂乱不堪中却还有一丝规律存在,想要分辨出具体这些心跳声来由几颗心脏产生还是有些难度,他只能够耐心的辨认耳中回荡的心跳声。 不过很快,常乐还是从中找到了属于保安老李的心跳声。 人上了年纪之后,身体的各项机能下降,器官跟随着衰老,心脏跳动得自然不可能像是年轻人一样的蓬勃有力。在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中,就有那么一个特别的心跳声,比起其它的心跳声要来得无所不少。 至于心跳声的数量,仔细分辨出心跳声的规律,将心跳声归类,整理完成后,常乐可以确定的是,面前的保安的确是一个人,他所听到的的确是由五颗心脏奏起的音声。 他这才重新摘下头戴式无线耳机,挂在脖子上。 解除了心中疑惑的同时,难免又有新的问题产生。 既然保安是人,自然没有任何欺骗他们的必要。 这么一个深夜,还愿意为了住户而奔波上楼的保安,责任心定然不差的。既然来了,他肯定想要解决问题,否则不会来到这里。 保安是人,撒谎的概率极低,基于以上的逻辑,再加上保安没有看见鬼的事情,其实已经可以得出结论。 这些现实世界中的人,彻底看不见鬼,或者因为某种缘故他们看不见鬼。 若只是前者还好,还可以归结于是即死游戏出于保护现实人类的缘故,或者出于游戏本身考虑,这才特意做出限制。 可要是后者… 排除了身份问题后,他两眼一抹黑,根本想象不到是因为什么他们才能看见鬼,而保安看不到。 常乐默默靠近了江福,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保安是人。” 江福没有去问常乐为什么能够确定这点,刚刚常乐的动作没有逃脱他视线的捕捉,那样不合时宜的行,让他直接将常乐挂在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直接和游戏中的灵异道具挂钩。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在无法确定其他人是玩家,还是普通人,或者是鬼的情况下,常乐为什么会那么笃定的开口,点破其他人的身份。 没点把握,那时候他不会这样去做。 所以,江福由此可以知道常乐的耳机是一件可以判断身份的灵异道具。 他同样侧过肩头,靠近了前方的陈汉典,将常乐给出的答案告诉了后者。 “是人。”陈汉典依样画葫芦,在张薇耳边轻语了一声。 在保安老李看来,就像是四个人在商议着什么一样。 “是人?”重新直起身体来后,陈汉典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免有些失落。 保安是人,那危险度自然大大降低。 失落的也不是因为保安是人这件事,而是保安看不见鬼,一开始拿保安去试探鬼魂杀人规则的事情很可能落空。 一想至此,陈汉典还是不想放弃,抢在其他人开口前,出声道:“保安大叔,我在走廊上落了东西,你可以帮我捡回来吗?” 这还是陈汉典第一次,对一名保安这么有礼貌。 岂料保安老李根本不吃这一套,在察觉出四人可能存在愚弄他的“猫腻”后,干脆利落的拒绝道:“捡东西?你有腿,你怎么不去捡?何况我怎么知道你丢的是什么东西!” 这话落在陈汉典耳中,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下来。 抢在他发火之前,领会到陈汉典用意的江福抢先接过话茬,“保安大叔,你就过去找一下。找得到当然好,找不到的话也不用多想,我们不会怪罪你的。” “当然也不会让你白干活。你看…”为了加强说服力,江福伸手从裤兜中取出红彤彤的一张纸钞,轻轻扬了扬,在保安老李面前展示了一番。 “这…”有钱不拿王八蛋,略微思索过后,保安老李答应下来,但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我要先拿钱!” “当然。”江福笑眯眯的答应了,没有犹豫的直接递出了手中的钞票。 钱而已,要不是这时候拿更多的钱出来反而奇怪,会让保安老李生出疑心。再多上一千,两千又算得上什么? 而命,可是只有一条! 第317章 看不见…很重要? 钞票在手,保安老李没有急着揣进裤兜里面,而是食指与大拇指捻住纸钞的一角,轻轻的磨损了一遍,待确认这不是假钞以后,才收了起来。 一下子他的神色变得无比轻松,一点儿都没有之前那种发觉自己被愚弄之后产生的怒气。 给钱就行,如果给钱的话,再被愚弄几次又何妨呢? 作为一名拿死工资的保安,一个月的工资算下来,一天也才百元左右。现在只是被吵醒一场美梦,又走了这么一段路,如此轻松就获得了一天的收入,保安老李怎么可能会生气? 他还嫌这钞票拿得不踏实呢! 不管是真的遗落了物品,还是这又是真心话大冒险的一环,保安老李都决定奉陪到底,这才对得起裤兜中的钞票。 说实话,他还有点小期待呢,期待可以在这其中获得更多的额外收入。 至于事后住户反悔,还可能被投诉?不可能存在,公寓里的监控摄像头都坏了,记录不下这一幕,抵死不承认就行。 “对了,东西掉在走廊上哪里?给个具体的位置,我也好找嘛。”刚转身朝着走廊踏出一步,保安老李的身体一顿,停下来转头问道。 走廊这么长,加上又是夜间,即使声控灯亮起,有灯光的情况下眼睛搜寻时,视线还是很容易遗漏掉一些东西。 “那里,就是那里。”一只手臂从保安老李的身侧探出,手指指向走廊上的一处。 定睛一看,得,保安老李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丢东西是假,这分明还是大冒险愚弄人的一环! 手指所指向的位置,没有半分改变,还是最开始那姑娘手指的,说是有神经病,实际却空无一人的走廊方位。 “马上,我马上过去帮你们找找。”保安老李回过头去,应了一声。看在钱的份上,他还是愿意配合四人的演出,朝着那个方位走去。 在他身后,电梯中的四人,视线紧紧跟随保安老李的身形朝前移动,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遗漏一丝一毫的细节。 走廊上,一盏盏原本处于关闭状态的声控灯,感应到声波震动后,接连亮起。先前黑暗的走廊,因为多出了个走动的保安老李,令人安心的明亮灯光重新出现,驱散了原本的黑暗。并且灯光还在朝前扩散,大有要将走廊上的所有黑暗赶尽杀绝的态势。 穿着保安服的老李,和走廊上鬼影的距离正在快速缩短,每一脚步,都是逼近的步伐。 他的步伐,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还是走得那般快速。 张薇,陈汉典,江福,常乐四人看得十分清楚。 目视保安老李的背影,心中不可避免的会多出一种飞蛾扑火的悲壮之感,尤其是在他手中还拿着防身用的电棍的情况下。 他们这些人站在电梯中,离得远了,加上走廊上灯光,此刻已是可以完全看清楚鬼影全貌。 红得耀眼的连衣裙,常人无法轻易驾驭的色彩,在此刻没有喜庆,有的只有诡异。 还有惨烈… 是的,惨烈。 上方的声控灯投射下来的灯光映照在红裙上,使得色泽变得更加了明亮,多出了一种血液的稠密感。 血液亦是红色。 何况它身上穿着的真是红裙吗?只要流出的鲜血够多,即便是不染一丝杂色的白,都会被彻底染红的吧? 张薇突然多出了这一种想法。 他们看得清楚,更别说是保安,他只会看得更加的清晰。 更别说是走到了极近的距离时,要是有什么不好气味的话,现在都能闻到了。 既然保安到此刻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那肯定是没有任何伪装的可能性了。事实上当保安接过江福的钱之后,张薇就彻底确认了这一点。 一张百元大钞而已,若是这保安真能看见走廊上的鬼,那得多么视财如命,才会选择为了这一张百元大钞去直面恐怖。 加上之前常乐又确认过了保安不是由鬼假扮的人,那么到此刻得出的结论已经毋庸置疑。 终于,张薇的注视之下,保安走到了距离鬼影极近,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他头顶的声控灯一下子亮起,在打落的灯光中,走廊的地板,一道阴影拉长,半边投落在了墙上。 鬼影,不是鬼影! 它也有影子! 张薇轻呼出一口气,开口道: “他还是没有看到。” “为什么我们看得到呢?”江福满心的疑惑,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大概因为我们是人?”相同的疑问之前常乐有产生过,可由他口中说出的话分明他自己都不相信。 “即死游戏什么时候在意过普通人呢?就像是那些游戏里面的npc,哪个不是随意生灭的数据,又何需在意?” 便如同他们这些即死游戏的玩家一样,现在拿现实世界的普通人来进行试探,这种不在乎人命的态度,很难说不是受到即死游戏的影响。 “要是特意做出限制,即死游戏究竟是基于什么原因做出限制?它的任何行为逻辑,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如果可以解开这个疑问的话,对我们在这个游戏里面生存肯定有不错的助益。”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常乐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他要是能够有答案,肯定不会无私到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而一个疑问,抛出去,它变成其他人的疑问,得到解答的概率大大提升,自己还多了知晓的概率,何乐而不为? 陈汉典本来打算开口,可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他顿时没有了任何开口的意愿。 几人说话的当下,保安老李已是走到了鬼所站立的位置,两者的身体产生了近距离接触,但没有丝毫异常产生。 异常具体说的话还是有的,由于保安老李俯身弯腰寻找东西的动作,他的身体,竟是和鬼的身体产生了重叠,并且穿透了进去!近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再配上保安四下搜寻的嘀咕声,“什么东西?哪里有东西?” 明明人没有任何事情,可这一幕竟是诡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难道…”张薇眉头紧皱,注视着远处呈现出诡异“融洽”一幕,眼中泛起涟漪,脱口而出道:“看不见…很重要?如果我们看不见它的话,它就伤害不了我们?” “可是我们要怎么看不见?” 第318章 不见 久久站定不动,看着电梯显示屏上显示出楼层数字的苏山,终于又了新动作。 他向着右边走出几步,来到了右侧那部电梯前,伸出手去,按在了开门的按钮上。 这部电梯停在9楼停滞,过了好一段时间后,现在开始下行。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快速跳跃,从9,到8,再到7,迅速接近苏山所在的5楼。 等待电梯到来的过程中,另一部电梯,也是苏山格外在意的那部电梯,楼层显示屏上再度浮现了一个向上的箭头。 一部电梯向着更高的楼层上行,另一部电梯向着更低的楼层下行,一上一下。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它们都曾在9楼停过非常久的一段时间。 这是苏山为什么要再搭乘一次电梯的主要原因,为了验证心中的一个想法。 “叮。” 中途没有经停的情况下,电梯来得很快,在苏山面前,电梯门缓缓打开。 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从缝隙中窥见电梯内穿着保安服的中年保安时,之前所产生的诸多疑惑,立刻得到了解答。 是的,在这么一个深夜,处在公寓电梯中的玩家们又能够联系谁呢? 朋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搭乘电梯上楼,还有那个义务前来的人,只有公寓的保安了。 踏进电梯中,和中年保安对视了一眼,苏山淡然的转身,目光旋即落在电梯的控制面板上,上面是被按亮的数字1的楼层按键。 他抬起手,手指轻点了一下上方的2楼按键。 载上仅有的乘客之后,电梯门缓缓关闭,向1楼迅速下行。 电梯内十分安静,苏山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到现在,事情其实已经非常明了了。 另一部电梯中的四人,很可能都是玩家,并且很可能得出了一个统一的共识。 否则他们的行动不可能这么一致,会让电梯在9楼停靠过长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会有叫保安上楼的这么一出… 他们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需要保安去做某些他们想要做,又不敢亲自去做的事情罢了。 对于现实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哪怕将人心往恶意方面再怎么揣测,怀疑自己会被谋财,会被害命,都无法想象得到,会在人的刻意促使下与鬼魂这种只存在于风俗异闻中的存在接触。 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先前在电梯在8楼停下,又在抵达9楼做了长久的逗留时,苏山早有一个大概的答案。只是当时由于客观条件,无法确定罢了。 现在有了保安,看到保安,以及先前两部电梯运行时的细节,残缺的拼图在他脑海中已经被填充完整。 能够在这么一个深夜,让载有玩家的电梯长久停留的只有危险本身,也就是他在抵达5楼后,走出电梯,在走廊窗外闪电划过,闪动的电光中看见的鬼影。 他们同样看到了。 “随着楼层的拔高,基于楼层的变化而变化的鬼影么?” “那么是…更近?”苏山默默在心中暗暗思索。 他在5楼走出电梯来到走廊上的时候,能够捕捉到出现的鬼影,没点运气的缘故是说不过去的。就那么一刹那的光影变化,跟随闪电的出现而出现,又因闪电的消失而隐没在黑暗中的鬼影,很容易就被眼睛忽略过去了。 要是鬼影在其他的楼层,一直保持在那个位置不动,运气不好的话,那是决然看不见。而那四名玩家,也可能是三名,因为他并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8楼的时候走出了电梯,反正其中有人目的地为8楼这点可以确定。 他们乘坐的电梯,可不只是单单在9楼停下,最早的时候在8楼有过一次长久的驻停。那段时间,远超过一个人走出电梯所用的时间。 很有可能,电梯在8楼停下时,是第一次发现鬼影的时候。 到9楼的时候再度停下,又是发现了鬼影,这其中出现了变化,让他们察觉到了迫近的危险,这才会借用电梯中的紧急呼叫按钮,从而与保安联系,叫来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保安。 苏山能够想到都也只有鬼影的变化了,让玩家们有如此迫切需要趟雷饵料的需求,只能是逼近的鬼影。 “只是保安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安然无恙站在他身后的保安,肯定不可能是那几个玩家大发慈悲的结果。 他所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保安没有触碰到鬼魂的杀人规则这一点。 “可惜了。”苏山略略有点后悔的情绪,要是他还待在电梯里面,现在能够获取到的线索肯定会更多。 “叮。”电梯的响铃声打断了苏山的思考,他抬起头来,在电梯门刚刚敞开了一半,还未彻底打开的时候就从中钻了出去。 他疾跑着奔向走廊深处,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头顶的声控灯,一盏盏声控灯亮起,照亮了苏山的前方与身后。 借着延伸出去的灯光,呈现在苏山眼睛中的是空空荡荡的走廊。 没有鬼影,什么都没有。 苏山一口气跑到在5楼他所看见的鬼影所在的位置,之后脚步不停,又继续向前,最终停在了前方的墙下。 他站在正中,t字型走廊的那个一的正中间,扭头,向左,向右看去。 一无所获。 他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东西,可就算没有看见,这同样是他所期待的结果之一。 是的,鬼影不见了。 之前在5楼的时候,鬼影还停留在走廊上有一段时间的。 以他奔跑的速度,加上头顶亮起的声控灯灯光的帮助,如果2楼电梯外走廊存在鬼影的话,再怎么样他都应该看见。 可鬼影不见了。 “是警告吗?来自鬼魂的一种死亡威胁?警告玩家们不要乘坐电梯前往更高楼层,否则就会遭遇危险?”苏山张嘴,喃喃自语道。 向上就有危险,这也符合支线任务2要玩家在午夜0点时乘坐电梯前往公寓15楼的任务要求,并不冲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苏山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 第319章 继续向上 没有在原地停留多久,苏山转身,向着来时的道路再度奔跑起来,一口气回到了电梯前。 到电梯前时,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调整了下呼吸,苏山向前看去。 此时,原先乘坐的那部电梯,已经停在了1楼,显示屏上显示出的数字1未曾有过变动。明显在载着保安下到1楼后,由于没有新的乘客踏入,所以电梯一直停留在1楼没有动弹。 他的视线向旁边偏移了些许,在看到另一部电梯显示屏上显示出的楼层数字后,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出手去,按下面前这部电梯门旁的按键。 按照之前所想,不出意外的话,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越往上,越危险,虽然另一部电梯显示出的楼层数字已经到了11,可苏山知道,电梯必然会有再像之前在9楼时那样长久停留的时刻。 不,或者说,另一部电梯每上一层楼,都长久停留了一段时间。 否则他从5楼下到2楼,光是电梯下行的这一段时间,另一部电梯所耗费的一模一样的时间,现在停留的楼层理应是12楼才对。 这还仅仅是乘坐电梯从5楼到2楼耗费的时间,苏山可没有将他从电梯门前到走廊尽头,这一个来回的时间算进去。 因此,玩家乘坐的那部电梯的运行速度,远比正常运行速度要慢了不知道多少倍。 现在停滞,久久未曾改变的数字11,还有那不知道何时会再度浮现的上行箭头,那部电梯中玩家迟疑,思虑的时间,全都给了苏山追上他们,验证更多猜想的机会。 “叮。” 提醒的铃声响起,电梯来得很快,没有让苏山等待多久。 电梯门打开之后,他迫不及待的踏入其中。甚至都等不及电梯的等待,到自动关门的那段短暂时间,回身立刻按下了关门键,主动的关闭电梯门。 再然后,苏山的手臂向上移动,食指指尖越过3的楼层按键,越过4的楼层按键,一连到了6,他的手指才向前按下,6楼的楼层按键一下子亮起了光。 上行的箭头浮现,电梯开始运行。 苏山则一直保持抬着手臂的这个动作,一动不动,眼睛看向控制面板上那些没有亮起光芒的按键。 “没有出现吗?”区别于他在午夜0点时乘坐电梯的遭遇,这回电梯中的那些楼层按键,没有在无人按动的情况下自动点亮。 乘坐电梯向更低楼层的时候,没有类似情况出现,苏山还可以理解。但当他再一次乘坐电梯向上时,还是没有异样的情况,着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是时间吗?固定的时间才会出现这种状况?”苏山没有自己在脑中往深入去探讨这个问题,反正他都在电梯中了,之后的遭遇自然会解释清楚现在的疑惑。 他移动手臂,食指按在另一个楼层按键上。 7,然后是8,9…一直到了15。 从6楼往上的电梯楼层按键,全部都被按了一遍。 既然无法自动,他就自己手动去做,重复一遍最开始乘坐另外一部电梯的经过。 苏山放下手臂,面无表情的注视紧闭的电梯门。 很快,很快电梯就会抵达6楼。 至于中间为什么直接略过一些楼层? 实在是那些楼层都太低了,不符合苏山的心理预期。 他想,更快,更近距离的看到鬼影,只有较高的楼层可以满足他的这一要求。 较低的楼层,刚才的2楼,他找过一遍了。不只是走廊尽头没有,到了尽头处向左右延伸出去的那条一字型走廊上同样没有。 与其在较低的楼层苦苦寻找,倒不如直接越过他运气好才勉强捕捉捕捉到鬼影的5楼,直接从6楼作为起点。 同样的一部电梯内,陈汉典,江福,张薇,常乐视线穿过大开的电梯门,落在停留在走廊中的鬼魂身上。 11楼,这回它靠得更近了,已经无需他们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就可以借助电梯中散落出去的光亮窥见它的身形。 整条走廊,鬼魂所处的距离已经过半。 从最初发现鬼魂,到向上的每一个楼层,鬼魂和电梯之间的距离处在一种不断缩减的状态中。 四人都有过大致的估算,按照每向上一层,鬼魂前进的距离来算的话,不用等电梯到15楼,电梯到14楼时它必然踏进了电梯当中。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就算谁在心中还有不该有的小心思,都自觉的收起,不再考虑。 比起到了14楼后,彼此之间展开一场关于支线任务2竞速名次争夺这种事情,无疑来自鬼魂的威胁最为迫切! 陈汉典的大脚挡在电梯门关闭的路线上,阻止了电梯门的关闭,避免电梯向更高的楼层上升。 对于他的行动,剩下的三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异议。 基于之前的经验,电梯中的四人大抵清楚,电梯门打开,鬼魂处在视野当中的这段时间,基本可以算是安全期。只要电梯门不关闭,电梯不上行,鬼魂就不会有任何异动,不会靠近电梯。 “叮。” 另一边苏山乘坐的电梯到了6楼,电梯门打开之后,走廊的黑暗直接映入他的眼中。 “啪,啪。”他双掌用力拍了两巴掌,清脆的掌声回荡,电梯前的两盏声控灯随之亮起。 借助走廊上这两盏声控灯扩散开的光线,苏山的视线在走廊中来回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 那鬼影似乎是消失了,又或许是因为只有近处的两盏声控灯被点亮,光线仍有不足,没办法将它的轮廓从黑暗中映照出来。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苏山及时的伸出手去,将电梯门重新挡了回去。 他走出电梯,转头便看向另一部电梯的显示屏,待看清楚了上面的数字后,又立刻走回电梯中。 那部载有其他玩家的电梯,依旧还停在11楼。 “有意思,真有意思。”苏山扯动嘴角,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正像他现在所说的话中透露出来的语意一样,他已的手臂已是伸出,迫不及待的按下了关门键,让电梯更早一些朝7楼上行。 第320章 指引 见另外三人沉默不语,常乐还是做了那个打破沉默的人,“几位在当下这个场景有什么手段,就都拿出来吧,要是等危险到来的时候再用,只怕是来不及了。” 摆在眼前的难题,无疑是走廊中随电梯上行而迫近的鬼。常乐不怕三人不拿出点手段出来,只要想上到15楼,就必须先搞定眼中的这只鬼才行。 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选择已经不多了。 电梯到15楼只需要再往上,途径三个楼层即可,距离15楼越近,鬼距离电梯越近。 要不向上,要不离开,不过离开,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的样子,毕竟鬼是越来越近,离开电梯势必得直面鬼魂。 还是那句老话,既然选择还站在这里,他们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撞破南墙,不然就是撞个头破血流后狼狈逃离。 以及,墙倒人亡。 陈汉典目光一动,没有过多犹豫,竟是直接答应了下来,“正好。”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张开的手掌正中,赫然是一颗灰扑扑,有些类似于80后90后小时候吃过的零食,金枣丸那样形状的颗粒。 “这是我在某个游戏里面获取到的灵异道具,正所谓香能通鬼神,哪怕是从香上截取下来的燃得未完全的香烬也是如此。”陈汉典简略的解释了一下掌心中不起眼香烬的来历。 “这香叫做引路香,源于湘西赶尸人赶尸时所用,香如其名,就是用来引路用的。” “不过它是指引死人前行的道路,那么所指向的自然是死路。赶尸人由于常年和尸体相处,说是活人,实际与死人差不了多少,所以行在由引路香指引出的死路上如鱼得水,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汉典适时的闭上了嘴巴,另一只手伸出,同样是张开的五指,掌心向下,覆在那只掌心向上的手掌上。 两只手掌的掌心开始相互搓揉起来,像是有些人平常在涂抹护手霜一样,只是少了手指交缠,将护手霜抹上手背这两个部分。 张薇,江福,常乐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奇怪的行为实际在他们看来并不奇怪,有些灵异道具自然有其使用的条件,让玩家做出什么来其实都不奇怪。 陈汉典刚刚的话,他们都听得非常清楚,这才有了现在眼睛一刻都不敢轻易眨动的关注。 引路香指引出来的道路,对于死人来说是生路,对于活人来说相反,是一条死路。陈汉典在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他在利用引路香,对现状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陈汉典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越来越烫,双掌贴合的位置正中央,就如有一团火存在一般。每一次皮肤的接触,摩擦,都会让温度继续上升。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觉。 什么火?不存在的?过高的温度,其实是正常皮肤相互摩擦产生的热量。 造成他错觉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体温的下降! 要是现在旁边有人,用体温计来测量他的体温,就能够惊觉他现在的体温完全是和尸体一样的冰冷! 赶尸人,几如死人,死人所用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下降的体温,就是被他掌中的香烬的颗粒吸摄,成为其燃烧的薪柴! 当初那个有湘西赶尸内容的游戏中,可是有冒失的玩家,自以为赶尸客栈那三枝燃得剩下小半截的引路香是给玩家的重要通关道具,贸然用打火机去点燃。结果不但香没有点燃,他整个人在那一刻直接倒地死去。 那香,为死人引路,除非是死人才能点燃。 活人妄想点燃的话,一身的精气神,生命力都会在瞬间被抽空,瞬间倒毙。 这在当时,成了他们那些幸存玩家摆在眼前的难题。 最后是有玩家发现了香炉旁香案桌面上,这些没有充分燃烧就落在桌面的香烬颗粒,众人磕磕碰碰用了好一段时间才摸索出了正确的用法,最后才幸运的从那场游戏中成功生还。 陈汉典双掌摩擦的速度不断提升,变得越来越快。 他只想尽量的缩短点燃香烬颗粒的时间,每一次使用时,身上陡降的体温,那股死寒,任谁体会过一遍都不会再有体验第二次的想法。 那种感觉,就像是真正死过一次一样。又像是躺在殡仪馆的冰棺中,静静感受身体由生到死这一缓慢过程般。 乃至于,因为体温的下降,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身体自发的进入了强制休息的状态。 好在,由于陈汉典这副壮硕的身体,健身过的人连搓动手掌的速度都远比普通人快了不少。 在他的掌中,紧合的手指缝隙中,钻出了一缕青烟。 烟气这种东西,若不是在各种条件都合适的情况下,肉眼是看不到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只有一缕烟的情况。 这缕青烟出现在四人的眼中,向上飘浮,最后悬于半空。 既没有在气流影响下随风飘动,也没有消散,而是静止原地不动。 就像是一个信号,当第一缕烟气出现,第二缕,第三缕,紧接其后从条条指缝中钻出。它们紧随其后,上升汇入到了出现的第一缕烟气中,交缠在了一起。 烟气不再是一开始那般静止不动,而是开始四下盘旋,向着各个方向,摇摆不定。 随着青烟的出现,双掌中的炙热下降,陈汉典的体温开始缓慢回升。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掌心互相摩擦的这一动作,反而动作又提得更快了,抬起的眼睛紧盯半空中的青烟。 直到,汇聚成一团的青烟,拉出了线条,朝上,向着电梯厢体上方飘散,陈汉典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双掌分离,在他的掌心中间,干干净净,没有余留下任何一点香灰。 陈汉典看也不看自己的手掌一眼,而是回过头,看向存有鬼魂的走廊。 根据引路香的指引,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对于他们这些活人来说,当下最为正确的选择是离开电梯,而不是继续待在电梯中。 “想要活下去,生路是离开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