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纪事》 楔子 家族的秘密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盘山公路,车子终于停在了山间的一处平地上,司机老黄转头看向后座的霍如沐,说:“小姐,到了!” 哦。”如沐应了一声,刚打开车门,只见两名穿着深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保镖站在眼前,其中一个还是黑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如沐看向他,说:“把你的舌头伸出来。” 黑人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伸舌头,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如沐笑了笑,朝另一位保镖说道:“你看他像不像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 保镖的嘴角略微抽了抽,墨镜挡去了他那一刻尴尬的眼神,仿佛仍旧是一脸平静地说道:“小姐,老夫人已经在宗祠等候多时了,请!” 如沐习惯了他们的严肃,有时候逗逗他们也挺有趣的。霍家是名副其实的豪门,不,准确点说,应该是豪门的n次方,产业遍布球20多个国家,涉及商业、房产、网络、医疗、科研、旅游等等几十个行业,总资产么,估计连现在的当家霍老夫人也说不上来,总而言之就两个字:有钱。 上帝总是公平的,给你开启一扇豪门,就会关上所有的窗户。霍家的财富虽然是登峰造极了,但霍家男儿的阳寿却一个比一个短。到了如沐这一代,只剩下了她哥哥这唯一的独苗。可惜,这颗小独苗还是一个病秧子,从小以医院为家,到如今二十多岁了,却只能长年躺在医院里,与植物人无异。 与哥哥相反,如沐却是身体健康,活泼好动,但是,霍老夫人将她层层保护起来,从小到大,她就没离开过霍家,她有专属的学校、游乐场、商场、医院,只为她一人服务,所以她只要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就部都是属于她的。 如沐走向霍家宗祠,这座山头早在几十年前就被霍家买下了,请了无数个大师测算过,风水是极好的,传说千万年前,这里有人坐化成仙,于是这座山就叫做“仙人山”。不过么,传说就是传说,只是给你一个美好的寄望。 霍家宗祠按保密局的规格来建造,层层防护,密不透风。保镖一律都在宗祠外等着,门口的人脸识别系统将如沐扫描一遍,然后发出了‘咔咔咔’的刺耳声音,如沐居然没有通过识别系统。 保镖们纷纷扭头看向她,或许在猜测她是不是个冒牌货?如沐尴尬地笑了笑,说:“最近长了点痘痘,它就不认识我了。” 此时,门忽然打开了,肯定是霍老夫人知道如沐已经到了。如沐连忙走入宗祠,又进了几道密码门,这才见到了霍老夫人。如沐照例给先祖们磕头上香之后,才问道:“奶奶,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来宗祠啊?” 霍老夫人虽然年近古稀,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只是,她今天的脸色有些凝重,说道:“前两天孙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哥哥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几个器官都有衰竭的症状,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了。” “哥哥他……”如沐的声音有些颤抖,哥哥存在于她儿时的回忆里,总是庇护着她,直到哥哥十二岁后,兄妹俩才聚少离多,更多是时候是她去医院看望哥哥。那时候,看到哥哥身上插满管子,她总是偷偷地哭,为什么家里这么有钱,却找不到能治好哥哥的医生。 “小沐,你随我来。”霍老夫人拉着如沐的手,带着她去了一间密室。密室在诸多牌位之后,如沐每年都来祭拜,却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道门,诧异之余,她跟着霍老夫人一起进入了密室。 密室足有三米多高,三面墙体镂空,放着一摞摞的竹简,仿佛一间年代久远的藏书阁。密室的中央立着一块巨石,石头上用红色字体记载着什么。霍老夫人轻声一叹,说道:“这里就是我们霍家最大的秘密。小沐,你慢慢听我说,这里的竹简记载了霍家几百年的历史……” 如沐点了点头,听霍老夫人将霍家的历史娓娓道来: 在几百年前,霍家并不姓霍,而是复姓纳兰,居东海之滨的大凉王朝,祖上曾襄助轩辕氏开疆扩土,征伐天下,无数的牺牲和流血,才换来了盛极一时的大帝国。立国之时,纳兰氏主动将天下拱手让给轩辕氏,为此,轩辕氏在神祗前立誓:但凡继任我大凉国君者,必娶纳兰氏为后,若有违者,国祚不佑。 大凉国君恪守承诺,历代皇后皆出自纳兰一族。然而,皇位传到了第九位轩辕子孙时,纳兰家族突遭变故,不仅失去了皇后之位,还被抄家流放,只剩下了老幼妇孺。纳兰氏为了躲避祸端,于是改姓霍,取其祸起之意,从东海之滨移居到内陆山野间,不问世事。 纳兰家族没落之后,大凉王朝也只维系了两朝帝王就销声匿迹了,或许是应了当年的誓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灭国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轩辕氏的后人,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许是他们也改了姓氏,隐居乡野了吧。 这本该成为历史的尘埃,不为人而知,但改姓后的霍家却似乎被人下了诅咒,霍家男儿没有活过三十岁的,不是死于疾病就是死于意外,到了今天,霍家一脉只剩下如沐哥哥一人了。说来也奇怪,几百年间,霍家出生的婴儿无数,却都是男婴,从未有女婴出世,于是霍家人隐约觉得,若是能生出一个女儿,此女子必定能解开数百年的秘密,消除霍家的诅咒。 如沐听着家族的秘密,只觉得匪夷所思,问道:“奶奶,那我们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忽然没落的?” 霍老夫人摇摇头说:“这里的竹简并不完整,在动荡年代时,有一部分被焚毁了。烧毁的恰恰是最重要的那一朝纪事。不过不要紧,我们已经找到了回到大凉朝的方法。只要你愿意,就能回到过去,改变我们霍家的命运,让你哥哥恢复健康。” 如沐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要能让哥哥醒过来,无论让她做什么都愿意。霍老夫人脸上一喜,说:“那好,你随我一起去仁和医院吧。” 仁和医院是霍家出资建造的民营医院,聘请的医生专家都是医学界的泰山北斗,当然了,在这里就医的费用也是超乎想象的,所以,能在仁和医院看病的人,非富即贵。医院北面建有一幢独立的科研所,不对外开放,主要用于医学实验和医药研究。 霍老夫人领着如沐直奔科研所,如沐也是第一次走进这里,原来霍家在科研方面也有投资,且毫不逊色于其他行业。科研所的江博士在门口迎接她们,说:“老夫人,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动。” “好。”霍老夫人应了一声,朝如沐说道:“这位就是能让你回到过去的江博士,具体要怎么做,他会告诉你。” 如沐点点头,刚才来科研所之前,她去医院icu病房看了眼重病的哥哥,哥哥的情况也定是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所以奶奶才会这么心急吧。如果真能救哥哥,她也下定决心要尝试一下。 江博士带着如沐到了一间一体化病房,让如沐躺在了床上,又有护士给她测体温、量血压,连上了心电图和脑电图,仪器马上发出了有规律的‘嘀嘀’声。等一切准备就绪了,江博士取来了一枚安瓯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药水。 江博士朝如沐说道:“霍小姐,这个药水等会儿注入你静脉后,你会慢慢地睡去,等你醒来,就在另一个地方了。而在这里,你的脑电波将消失,如同脑死亡一样,你的身体只能依靠呼吸机来维持。这个药水的药效只有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一天一夜之后你就会醒来,就像做了一场梦。好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如沐问道:“那我只能在过去生活一天吗?” 江博士解释道:“不,你的梦境可以把时间拉长,关于这个时间,我们专门计算过,大约一小时可以抵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大约可以在另一个时空生活二十四年。” “意外?江博士,你的意外是指什么?” “就是意外死亡。”江博士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在那边非正常死亡,你就会提前醒过来。” 如沐俏皮地笑了笑,打着商量地问道:“那么江博士,你能在二十四小时后再给我打一针吗?我怕二十四年不够用啊!” 江博士警告地说:“这药水的副作用很强,打两针的话,你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如沐一听,连忙摇头:“那可不行!” 江博士说:“虽然你能回到过去,但时间点却是不能控制的,或许是刚出生的时候,或许是幼年,或许是老年也有可能……” “老年?”如沐一惊,说:“万一是老年怎么办?” 这次轮到江博士笑得有些狡黠,说:“如果穿回去是老年,那就是失败了,你可以直接自杀了!” 如沐瞪了他一眼,将身体躺好,说:“好吧,我都知道了,你开始吧。” 江博士笑了笑,将液体缓缓地注入如沐的身体里……如沐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睡着了。回到过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如沐对此心情很是复杂,那将是一个陌生而新的生活,一场特殊而难以忘怀的时空之旅。 第1章 没有太子的太子妃 神武十二年二月初九,经历了一个冬季的严寒,大地开始复苏,庭前的一株十年未开花的老树竟然也发芽了。纳兰府的大院里,乌压压地站满了人,卧房的大门紧闭,时而有人进出,忙忙碌碌的。此时,纳兰夫人正在房中分娩,她已腹痛了一天一夜,女医推断胎儿将在今日产下。 卧房内,婢女们用屏风和帷幔隔出一间产房,未经人事者一律在外伺候。纳兰夫人并不是第一次生子,耗时这么久,心有不安,虚弱地问女医:“还要多久,我……没力气了……啊!” 女医安慰道:“夫人,再使个力,快出来了。” 而此时的如沐好似梦到自己掉进了大海里,浑身被海水吞噬,四周黑暗难辨,她越是挣扎就越是下沉,还呛了好几口咸咸的海水。忽然,眼前有一束光从她头上照下来,她好像看到了希望,拼命地游向那道光束。 霍然,如沐终于挣脱了大海的束缚,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周遭乱哄哄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喜悦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女娃娃!” 如沐感觉有人抱起她,还给她擦了身子,又让她躺在了软绵绵的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案上摆着的熏炉升起袅袅香烟,淡淡的百合香好闻极了,她不自觉地笑了笑。 “咦,你们发现了吗,小主子没哭过,却笑了呢。”人堆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立时,一堆妇人围过来,稀奇地看着小婴儿。如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婴儿,忙不迭地哇哇大哭。纳兰夫人房中的大丫鬟萍儿将众人遣散,道:“好了,夫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出去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如沐好奇地打量着她在这里的母亲——纳兰夫人。虽然她脸色苍白孱弱,头发凌乱披散,但仍掩盖不住清丽秀气的模样,可想而知,只要稍加妆扮,她定是个美人胚子。 按照江博士的说法,如沐到了古代是刚出生的婴儿,也就是说,她要在这个异国他乡生活二十四年,但想到她这个婴儿只能活到二十四岁,如沐不禁替她感到伤心。唉,要不先哭一场吧,省的又被当成异类了。 新生的喜悦在纳兰府弥漫开来,府中主公纳兰和瑞此时正在堂前与大太监福路喝茶寒暄,听闻夫人产女的喜讯,脸上露出按耐不住的笑容。福路笑着作揖,尖声尖气地说道:“恭喜太傅……不……”话还没说完,又改口道:“应该是恭喜未来的国丈大人!” 纳兰和瑞回敬道:“托公公的福,还要烦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了。” 福路笑道:“那是自然的,奴才这就回宫报喜去,皇上皇后都等着这个喜讯呢。” 纳兰和瑞亲自送他到门口,目送他离去,才让人在门前放鞭炮庆祝。大凉素来崇尚星象之学,历来皇后之选都是头等大事,虽说皆出自纳兰一族,但纳兰氏所出的女子莫说也有一二十人,便是通过此法甄选。 纳兰夫人自有孕起,天象祥瑞,司天监每日都夜观星象,推测出吉星降临就在今日。果不其然,纳兰夫人就是这一日生下了女儿。很快,喜讯就传遍了宫中大小院落,轩辕皇帝亲自为女婴赐名“若菡”,取其清丽脱俗之意。若菡满月之日,又颁布圣谕,册立若菡为太子妃。 皇帝年近不惑,膝下虽有四位皇子,却并没有立太子。既没有太子,却有太子妃一职,倒也是新奇的。此诏一出,后宫纷纷揣测,皇帝这是有立太子的意思了吗?后宫有皇子的嫔妃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三月的春风扫过,宫中的柳枝早早地冒出了新芽,站在临湖边,仍能感到丝丝凉意。萧淑妃领着三岁的皇子祈澈在湖边玩耍,叫宫人在百步开外伺候,只留了近身婢女梅芯在跟前说话。 梅芯压低着嗓子,说道:“娘娘,皇上这刚立了太子妃,颜嫔她们就扎堆地往皇后那里跑,一天两趟,可勤快了,好像这样她们的儿子就能当上太子一样。” 萧淑妃嗤声笑说:“都是些目光短浅的东西,她们以为当上太子就高枕无忧了?皇后无子,势必要将太子收做养子。一个养母,一个生母,一旦太子有两个母亲,就是一句话‘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生母的下场可想而知。” 梅芯隐隐有些担忧,说:“娘娘,奴婢倒不担心她们谁的儿子当太子,只是我们的小皇子,可不能被抢了去。” 萧淑妃的目光深邃了几分,问:“梅芯,若你是皇后,你会收养谁的孩子?” 梅芯思量一会儿,说:“当然是收养跟自己最亲近的。” 萧淑妃笑了笑说:“不对,除了自己生的,谁还会跟她最亲近呢?大皇子二皇子已然懂事,想要亲近恐怕困难,三皇子虽然年幼,但其母家强势,想要收养他,恐怕日后反而被其母家所控制。” 梅芯担忧地说:“那么……只剩下娘娘的小皇子了。” 萧淑妃的目光深远,道:“我母家被纳兰氏所累,与我萧家交好的,莫不是被遣散到了地方。此时,若再夺我儿,只怕远在地方的家族同宗,都不能幸免了,那么萧家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梅芯更加忧虑,问:“那娘娘可有对策?” 萧淑妃看向自己的儿子,道:“为今之计,只有让澈儿提前分封,有了自己的封地,我们母子就可离开皇城,再谋出路了。” 梅芯疑惑道:“可是我朝分封都是皇子成年之后,小皇子才三岁,皇上怎会放他去封地?” 萧淑妃看着儿子的眼神坚定了一些,说:“我在湖边的戏水石上做了手脚,澈儿最喜欢去那石头上玩,前日下过雨,淤泥湿滑,若一不小心……” “娘娘使不得!”梅芯打断了她,说:“小皇子还小,万一有个好歹,娘娘三思啊。” 萧淑妃铁了心思,说:“要做我萧月晴的儿子,就注定要经历劫难,这才是刚刚开始。你只需去太医馆找莫太医前来,之后该怎么做他都知道。” “是!”梅芯知道萧淑妃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能听她的吩咐。 第2章 抓周抓了个太子老公 小皇子落水的消息传遍六宫,据说起先是呛了几口水,并没有大碍,但当天后半夜起就高烧不退,许是春日湖水寒气不减,邪寒入侵了。高热两天之后,小皇子却患上的怪病,常常面部抽搐,口吐白沫,反反复复不见好。 轩辕帝子嗣单薄,尤其偏爱幼子,萧淑妃也母因子贵,位居四妃之一。太医馆对此病症束手无策,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倒是太医馆莫之焕献上一个方子,向轩辕帝进言说:“渭水之北,有一处山峦峭壁上,古书曾有记载一种名叫‘灵盏花’的药材,可治邪寒癫狂之症。但‘灵盏花’离开峭壁后,只能存活片刻就会枯萎,恐怕要让小皇子移居渭水了。” 轩辕帝思忖着,说:“渭水地处州邑,穷山僻壤,可是个苦寒之地呐。” 萧淑妃蓦然跪地,恳求道:“只要能治好澈儿的病,臣妾愿随澈儿去渭水。” 轩辕帝爱子心切,最终还是应允了,并赐了奴仆千人,黄金千两,衣帛布匹、金银器具无数,择日由莫之焕陪护前往。 随着萧淑妃和小皇子的离宫,若菡却因为太子妃的身份,被接到了宫中,由纳兰皇后亲自养育。小若菡很是招人喜欢,尤其是见了轩辕帝,每次都手舞足蹈,笑逐颜开,不到一岁就会叫‘父皇’。 立太子之事一拖再拖,到了若菡周岁时,才被重新提起。朝堂上对立谁为太子争论不下,毕竟皇子们还小,大皇子祈奎过了年才刚满十岁,二皇子祈烨才六岁,三皇子祈赋不满五岁。 轩辕氏的传统是早立太子,稳定人心,就像现在的轩辕帝,尚在襁褓之中就被立为太子,二十六岁顺利登基为帝。 那么,三位皇子究竟选谁呢?各方争论不下,季贵妃出了一个好主意,说:“太子妃就要满周岁了,不如就让太子妃来选太子吧!” 当时,若菡正在一旁玩她最喜欢的老虎布偶,一听这话,惊得长大了嘴,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可以让她自己选老公? 纳兰皇后否定道:“若菡年幼,太子之位涉及千秋万代,岂能儿戏?” 然而,轩辕帝却一反常态的同意了,说:“就按贵妃说的办。朕看若菡小小年纪,灵气十足,定能为我朝选出一个好太子。” “皇上!”纳兰皇后还想争辩,却被轩辕帝制止了。 自从太后去世,轩辕帝对她这个皇后也越来越疏远,她虽贵为中宫皇后,但皇帝有事却常常与季贵妃商量,恐怕这次选太子,他们也早就达成一致了。季贵妃是三皇子祈赋的生母,这些年,季家风头最盛,朝堂上频频有季家宗族位列高官,后宫里,季贵妃几乎也可独挡一面了。 皇帝下令择日举行抓周仪式,由太子妃亲自挑选太子。若菡在旁边拍拍手,笑得咧开了嘴。以前看惯了电视里皇帝选妃,没想到轮到自己了,却是太子妃选太子,仅心里想想就觉得一个字——爽! 第3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抓周这日,若菡早早地穿上了绣着妖冶牡丹花纹的大红袄,头戴一顶兔绒镶边瓜皮小帽,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满屋子的皇子嫔妃们。宫人们在准备抓周前的事宜,若菡被乳母抱着,百无聊赖地吃着小手。不知为何,刚才乳母都没给她吃饱,她虽说不至于饿着肚子,但看见东西就想留口水。 皇子们各站一列,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玩具来吸引若菡。抓周正式开始时,乳母就将若菡放到了地毯上,让她自己爬向喜欢的皇子身边。 若菡一落地,就闻到了一股奶香味,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本能地朝那股气味爬过去。刚爬了一半,她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那股奶香的来源……是三皇子祁赋! 心里豁然明朗,如果她是婴儿的心智,此刻毫无疑问一定是扑向祈赋的。她看了眼一旁满脸笑容的季贵妃,原来是她们做了手脚,故意让乳母不给她喂饱。可见,皇后精心挑选的乳母,竟然是季贵妃手中的棋子。 想着想着,若菡索性在毯子上坐下了,容她再仔细想一想该选谁做她的太子。若菡入宫将近一年了,根据她对三位皇子的接触,她简单的分析了一下: 大皇子祁奎像极了他的母嫔颜氏,性子直来直去,在宫中虽说不一定会吃亏,但也绝对不会讨喜。pass! 二皇子祁烨样貌清秀,寡言少语,不过,若菡见过他一个人站在桃树下背诗文,清瘦的背影,朗朗的吟诵声,灼灼桃花零落飘下,沾上他的衣襟,那一幕让若菡印象最深,真真是南方有俊男,遗世而独立。而且母嫔阮氏与皇后的关系融洽,若菡觉得,皇后心里应该是属意祁烨做太子的。 至于三皇子祁赋,她接触最少,但印象却是最好的,会拿玩具给她玩,会装个鬼脸逗她。最主要的是他长得好看,浓密的睫毛,清澈的眼神,笑起来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得不像话。这模样,等长大了,一定吸引无数怀春少女。可惜,他的母妃是季贵妃,若菡最不喜欢这种有心机的女子。 想及此,若菡继续往前爬,故意往祈赋的方向冲去,一边爬还一边笑嘻嘻地流口水,惹得季贵妃眉开眼笑。即将抵达祁赋的那瞬间,若菡忽然冲季贵妃悄悄扮了个鬼脸,继而调转方向,一直爬到了祁烨脚下,抱着他的大腿慢慢站起来,仰着小脑袋看着他,口齿不清地说着:“哥哥……哥哥……抱!” 若菡偷偷看了眼季贵妃,看到她的脸色从一片晴好转为乌云密布,心里暗爽:叫你使心眼,竹篮子打水了吧! 大太监福路看向轩辕帝,见皇帝默许了,便宣布:“太子已定,等昭告天下,再择日授二皇子太子印。” 抓周选太子就这样结束了,若干年以后,若菡或许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她原以为她只是悄无声息地改了命运,却不知道他们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眼下的若菡,拉着祁烨的手,差点就唱出了“夫妻双双把家还!” 第4章 阿朱和阿紫 册立太子之后,若菡也开始了茫茫无期的后宫生活。祁烨每天都要去无逸堂念书,下了课又要习武,一天时间排得满满的,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候,能在皇后宫中小歇片刻。有时候祁烨过来了,若菡却在睡觉,所以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少。不过,若菡却时常从皇后和阮嫔口中听到祁烨的事情,无非是他的课业如何进步飞快之类的云云。 祁烨当上太子的次年,也就是神武十四年的正月里,阮嫔借了儿子的风光,也被晋封为德妃,位居四妃之一,仅次于季贵妃,身份一下子尊贵了许多,就连其母家也跟着受益。 阮氏并非出自名门望族,祖上是武将出身,曾祖父当过威武将军,但子孙中很少有出人头地的。到了阮氏这一代,只有一个堂兄阮左在兵部当了个闲差。说是个闲差,最富裕的就是时间,因而没事就跟兵部官员搞关系,上至一品大员,下至门口小吏,人缘极好。 大凉建国已经历了八代,四海升平,和平时期,武将的地位也就不突出了。虽说这阮左擅长交际,但兵法谋略并没有落下,毕竟祖上也是留有兵法战术的。此番,由于阮德妃的关系,平步青云亦不在话下。 此后的两三年,应该就是纳兰一族的鼎盛时期,就连季贵妃也暂避风头,没有再起什么幺蛾子。然而,只有若菡知道,风光的背后,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平静如水的后宫一旦起风,却是巨浪滚滚。若菡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纳兰家会没落,但至少眼前看来,她还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好几年呢。 不知不觉,庭前的牡丹开了一季又一季,若菡已长到了六岁,模样生得聪明伶俐,惹人怜爱。因为她太子妃的身份,到了这个年纪就要开始学习各种宫廷礼仪。这日,皇后拨下来两名小宫女和一名教习嬷嬷,专门服侍太子妃。 每位皇子都有自己的侍读,年龄相仿,陪伴他们长大,当然了,如果皇子犯错了,那他们就是皇子的替身,代皇子受罚。拨给若菡的两名小宫女也是差不多的功能,两个小丫头身量未开,一个七岁,一个八岁,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应该是之前已经被调教好了才送来的。 若菡看着她们连连摇头,小小年纪就被人奴役,她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红。” “奴婢阿紫。” 刚入宫的宫女名字都是由太监取的,太监大多没有文化,胡乱起个名字,等分拨到了各宫,再由她们的主子重新取名。“小红”、“阿紫”,这两个名字取得还是不错的,让她想起了《天龙八部》。 若菡想了想,说:“阿紫的名字就不变了,小红么……红色即是朱色,不如就改成阿朱吧。” 两人同时磕头,说:“谢太子妃赐名。” 若菡笑了笑,阿朱阿紫,大红大紫组合,看来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带着她俩笑傲江湖,沧海一声笑了! 第5章 夏日饮品 若菡四岁时,皇后就请了女先生教她断文识字,倒不是要让她去考女状元,但日后要掌管后宫,终归是有用处的。其实,若菡早已通晓,甚至文学造诣颇高呢。女先生教了两年,只感叹若菡聪慧过人,不到六岁就教不动了,自动请辞。 皇后见若菡整日无事,这才叫了教习嬷嬷来约束她。这位教习嬷嬷姓孙,原本是服侍太后的,太后仙逝后,就辗转到了皇后宫中。孙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仗着自己的资历,对若菡颇为严格。 孙嬷嬷一本正经地说:“老奴既然奉皇后之命教授太子妃礼仪,就一定要让太子妃学精学透,不能马虎交差。” “好,我学。”若菡回答得也干脆,老年人也是需要尊重的,虽然有时候话多啰嗦又古板,但至少心眼是好的。 宫中的夏日最是难熬,若菡虽然穿得不多,但到底是里三层外三层,比不得现代的背心短裤,还能吹空调吃冷饮。想到冷饮,若菡想起了冬日里攒下的冰雪,于是趁着休息的空档,叫了阿朱阿紫帮忙制作饮料。 宫中的水果都是现成的,西瓜葡萄去籽,打成汁,这个最是简单了。至于冰么,稍稍复杂一些,那是她冬天的时候,取梅花上的积雪成瓮,等雪化了以后,将雪水滤上三遍,存在一只只小瓮中,放在户外等它们再次结冰后,藏到地窖里封存。 冷饮做好后,阿朱和阿紫先尝了一口,对若菡赞不绝口:“太子妃,这个太好喝了。” 若菡倒了一杯给孙嬷嬷,说:“嬷嬷辛苦了,您也喝一口吧。” 孙嬷嬷起初对这种花花绿绿的饮料是抗拒的,但架不住若菡的热情相邀,浅尝了一口,的确驱热解暑。若菡年纪虽小,但在待人接物方面却非常大气,常常有赏赐给太监宫女。按照她的说法是,钱财乃身外物,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大的愉悦,反而是这些奴仆们,一点小钱就能让他们高兴很久,那么,能让他们开心,这就是钱财的价值了,否则在她手里就如同死物一般。 若菡给宫里的人都送了一份冷饮,当然了,也不忘了皇上和皇后,差了阿朱和阿紫,取了紫檀木的食盒,打包了四份,说:“这两份你们给皇上和皇后送去吧,路上小心点。” “是。”她俩点头,又去差了两名太监跟她们一起去。 阿朱看着另外两份食盒,问:“太子妃,这两份送去哪里?要不奴婢们一块送去吧。” 若菡说:“这两份是送去无逸堂的,我自己送。” 阿朱和阿紫会意地笑了笑,阿紫打趣道:“原来是送给太子殿下的,那是应该太子妃亲自送去,这才显得夫妻情深呢。” 若菡对待宫人总是平易近人,阿朱和阿紫没来多久,就已经跟若菡会调侃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其乐融融地笑了。 若菡笑着催促道:“好了,你们快去,这么多话,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第5章 一起去骑马 无逸堂位于皇宫的西南角,从皇后的中宫过去并不算远,但若菡还是走了个满头大汗。手上的两篮子食盒,一个是给祁烨的,另一个是给祁赋的。大皇子年满十四就去了封地,因此无逸堂里就只剩下两位皇子读书。 若菡心里想着,万一以后纳兰家没落,现在就要提前做好准备,讨好皇帝和太子是必然了。至于祈赋呢,顺道捎带着,总不能只顾着自家相公,无视小叔子吧。 刚进入无逸堂,就见到祈赋的侍读莫少枫站在日头下,狠毒的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若菡知道,这一定是祈赋犯了错,让侍读受罚呢。 “太子妃?”忽然,无逸堂里出来一个人,叫了若菡一声,若菡这才转头看去,只见祁烨的侍读岳东麟走了过来。 若菡吃惊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太子哥哥也背不出书被罚了吗?” 在若菡的印象里,祁烨的学问是无可挑剔的,入学堂已经六年多了,唯一的一次受罚是因为迟到。而迟到的原因是,前一晚祁烨被她拉去抓萤火虫玩,结果就误了早课。 岳东麟回说:“不是,今天下课早,太子殿下和三皇子说要去练骑射,所以让我先去校场准备。” 练骑射?若菡心头一喜,她自小就学骑马,马术了得,以前几乎每个礼拜都去自家的马场骑马,她的‘黑旋风’最有灵性了,载着她如风般飞驰。可自从到了这里,每天都被关在四方院子里,就像坐牢一样,无趣极了。 若菡说道:“好,你去忙吧,我给太子送点吃食,自己进去好了。” 无逸堂内,祁烨和祈赋正准备前往校场,见若菡拎着食盒进来,两人甚是愉悦。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知道若菡的心思最多,定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品尝了。 见两人喝着冷饮,若菡在旁说道:“太子哥哥,三哥哥,你们一会儿去骑马能带我吗?” “不行!” “可以!”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说‘不行’的自然是她的太子哥哥,祁烨向来谨慎,骑马这种女子不宜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了,又多一个是非。 若菡知道自家相公的脾气,看来是没转圜的余地了,她连忙看向祁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三哥哥,冷饮好吃吗?你就带我去吧,明天我再给你送更好吃的东西。” 祁赋不像祁烨那样小心谨慎,直截了当地答应说:“好,太子哥哥不带你去,我带你去。” “嘿嘿。”若菡开心地蹦起来,“三哥哥对我最好了。” 祁烨黑着一张脸站在边上,见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了校场,她一定是故意气气他的吧。从小,祁赋对若菡总是百依百顺,当然了,他俩闯祸也是最多的。祁烨虽然只比祈赋年长了一岁,但心智却更为成熟,总是为他们做善后工作。其实,有时候他也想像祈赋一样,什么都依若菡的,但是母妃告诉他,他太子这个身份,无论做什么,都要思虑周,不可有差错。 第7章 太子的坐骑 校场在皇宫的北面,靠山而建,山林间郁郁葱葱,自然感觉比较凉快。若菡跟着他们去马场挑马,祁烨和祈赋有他们专属的马匹,但若菡是第一次来,当然要好好挑一挑。 祁赋唤了马场小太监过来,问道:“最近有新马运到吗?快点给太子妃挑一匹温顺的。” 小太监回说:“是,这两天刚进了几匹西域马,奴才这就去牵来。” 若菡东瞅瞅西看看,说:“我跟你一起去,我自己会挑。” 说话间,祁烨牵着他的‘轻风’过来了,将那小太监打发了,说:“这儿没你的事情了,太子妃不必另外选马,就骑我的好了。” 若菡连连摇头,说:“我才不要骑你的马呢。” 祁赋听见,说道:“太子哥哥这马是大宛名驹,是太子哥哥亲自驯服的,可从来没让别人骑过。这马儿通人性,你骑是最好不过了,你怎么还不要呢。” 若菡说道:“就是因为它通人性,肯定听太子哥哥的话,要它跑就跑,要它停就停。骑马本就是找个刺激,跟走马观花似的,那还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要呢。” 祈赋取笑道:“呵,好大的口气,你还想着纵马驰骋啊?你连马都是头一回见到吧?我告诉你,你现在看它们一个个温顺的样子,等你骑上去就知道了,它们一旦撒开蹄子,吓死你呢。” 若菡嘟着嘴,还想着好好玩一玩,看来他们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祁烨脸色温和了许多,说:“这次三弟说的对,若菡,你要么上来,我带你骑一段路,不然,我让东麟送你回宫去。” “骑,骑,骑!”若菡忙不迭地说,来都来了,好歹上个马,过过瘾也好。 祁烨托着她上马,随后身子一跃,也坐到了马背上。太子和皇子骑马,为防万一,后面的随从也不少,大伙都上了马,这队伍也是可观的。 起初,他们只是骑着马散步,悠闲林间。若菡哪肯这么老实的待着,偷偷拿了马鞭朝马屁股上就是一挥,只听那马嘶叫一声,撒腿就跑。其实,只要祁烨一声令下,‘轻风’是听召唤的,就会立马停下。但他听到若菡毫无顾忌的笑声,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身在宫中,有太多的规矩和约束,几乎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爽朗的大笑,这也是他身为皇子的深刻体会。也罢,就陪她疯玩一回吧。 祁烨顺势又往马尾上送了一鞭,‘轻风’果然就像一道风似的,呼啸飞奔。不愧是大宛名驹,不是一般马匹可以相比的,随从们早就被甩开了。 “害怕吗?”祁烨微微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 “不怕,还能再快点吗?我觉得我们要飞起来了。”若菡一脸兴奋地说,虽然她以前也骑马,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奔跑,这也不得不说,祁烨的马术是极好的,她一点儿也没觉得害怕。 “好,你坐稳了。”祁烨又加快了许多,尽情地在山林间驰骋。 第8章 装糊涂 山风呼呼得在耳边作响,若菡的几缕发丝若有若无地拂过祁烨的脸,略微有些痒,但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感觉就好像躺在慵懒的春日里,微风徐徐,心头乍然甜甜的。 纳兰家的女儿总是出美人,比如当今皇后,容貌堪称无双,只是被皇后的身份约束了,多了八九分的平淡寡性,美貌也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祁烨看着怀里的若菡,这些年的成长,让她出落得愈发水灵了,相信再过个五六年,她也会是一个倾城倾国的佳人。那一刻,祁烨只要想到若菡是属于他的,竟然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他头一回因为自己的太子身份而那么开心。其实当太子也挺好的,因为能得若菡为太子妃。 ‘轻风’渐渐停下了马蹄,信步林间。若菡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中含有一丝暧昧,这才发觉,祁烨已经不是那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了。 若菡别开他的视线,说道:“三哥哥他们怎么还没追上来,我们下来走走吧。” 祁烨先下马,随后又拉了她一把,两人迎着风站着,许久,祁烨说道:“若菡,明年我就要搬到毓华宫去住了。” 毓华宫是太子的独立居所,虽然同样是在宫里,但相当于太子自立门户,不再与母妃同住一宫了。若菡早些时候的确听皇后说起过,年头时,毓华宫重新修葺了一遍,原来是为了祁烨的入住。 “我是不是也要搬去毓华宫?”若菡一想,既然太子自立门户了,那么她身为太子妃,就应该要跟着一起去了。 祁烨点点头,说:“你年纪还小,宫中事物繁杂,到时免不了要找人帮你打理一段时间。” 若菡懂他的意思,说:“你是说要选侧妃的事情吧?我听到过皇后和你母妃说话,她们已经开始帮你物色了。太子哥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侧妃?我好帮你留心着。” 祁烨不答反问道:“你不介意我有侧妃吗?” 若菡摇摇头,说:“不介意啊!我本就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有个人帮我分担,我不就能多玩几年吗?只是这个人选吧,真要好好挑一挑,最好是太子哥哥喜欢的,我也喜欢的,那就皆大欢喜了。” 祁烨叹了口气,喃喃道:“若菡,你还太小了,不懂这些。” 若菡偷偷翻了个白眼,谁不懂了,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她在心里暗忖:若论实际年龄,你都要叫我一声阿姨了,小屁孩! 看着祁烨那幅欲说还休的模样,若菡真想逗逗他,追着问道:“太子哥哥,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侧妃呢?” 祁烨无奈地说:“不要像你这样的就成。” 若菡思量着,说:“太子哥哥是不喜欢我这样闹腾的,喜欢安静点的,对不对?” 祁烨又不回答,反而问道:“若菡,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若菡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喜欢?”祁烨继续追问。 “因为你是我相公啊。”若菡继续不经过大脑地回答。 祁烨一脸的无语,叹气说:“不跟你说这些了,我们回去吧。” 自从若菡到了这个国度,就没想过要牵扯上什么感情。她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看客,迟早都是要离开的,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投入感情。至于选妃么,要不是祁烨提醒,她差点就忘了,选侧妃是该慎重一点,省得以后烦心。 第9章 熊孩子 整个夏天,若菡几乎都是窝在宫中避暑,没有空调的日子真是难熬,特别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半夜被热醒。不过,这样的天数并不多,渐渐地,秋天也就盼来了。 若菡在院子里荡秋千,嘴里嘟囔着说:“哎,天天待在宫里,真是无趣。” 阿紫在旁说道:“太子妃不如去无逸堂找太子玩?” 若菡瘪瘪嘴,说:“还是算了吧,太子这也不让玩,那也不让玩,更无趣了。” 阿朱忽然眼光一亮,说:“太子妃,奴婢听说园子里新栽了许多桂花树,不如我们去逛逛,顺便采些桂花,奴婢给太子妃做桂花糕吃。” 若菡想了想,笑嘻嘻地从秋千架上跳下来,说:“这主意不错,走吧。” 刚到花园边,就闻到了一阵阵的桂花香,还有几盆早菊也争相开放。若菡她们走了一会儿,忽然见到花丛堆里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身影。阿紫眼睛最亮,惊喜地说:“太子妃,是一只小狗躲在这里。” 若菡走过去,弯下身子将小狗抱起来。小狗通体雪白的毛,可能是在泥里走过,毛上也沾了点泥水,看上去略微有些脏。 “小狗,你的主人呢?是不是走丢了呀?”若菡摸摸它的头,它立刻伸出舌头舔了舔。 “看样子它好像是饿了,”若菡转头问道:“阿朱,你给它去找点吃的吧。” 没过一会儿,阿朱就捧了些鸡骨头过来。小狗的两只眼睛都要冒光了,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摇着尾巴,看来是高兴坏了。 “雪球……雪球……” 远处,小狗的主人寻了过来,若菡朝她们看去,原来这狗是五公主景欣圈养的。景欣的母妃是季贵妃,也是祁赋的亲妹妹。若菡与这些公主们并无来往,尤其是五公主景欣,听说她脾气不好,能躲就躲吧。 不过,这次是迎面撞上,避无可避,只能笑脸相对。景欣一看见‘雪球’满身的泥淖,眉头都皱了起来,用脚踢它,说:“叫你乱跑,脏兮兮的,你还吃别人的东西,仔细毒死你。” ‘雪球’被踢了几下,不高兴地朝景欣汪汪喊了两声。景欣更加气恼了,说:“你敢冲本公主叫唤,看我不打你!” 若菡见她要动手,连忙制止道:“公主,狗最通人性了。你看它多可怜,刚才也是饿坏了,我才给它吃的。” 景欣手一挥,挡开了若菡,说:“我教训我的狗,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若菡也是头一回见识到了什么叫傲慢,将‘雪球’抱起来,说:“有我在,就不让你动手了。你既不是有心要养狗,还不如不养呢,它又不是你的奴才,任你打骂。” 景欣也不甘示弱,动手来抢狗,两人你来我往的。两个主子在撕扯,底下的宫人只敢规劝,不敢上前阻拦。若菡人小,力气却比景欣大多了,一来二去的,景欣被推倒在地,手上蹭破了点皮,顿时哇哇大哭。 宫人们将她扶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我要去找母妃,我要太医,手好痛。” 若菡看他们一行人离开,抱着‘雪球’也回了宫。景欣这个熊孩子,性情和祈赋完不一样,估计是被季贵妃宠坏了。今天这么一闹,若菡想着回去自己定然也免不了要挨骂了。‘雪球’在她怀里‘呜呜’叫了几声,能救下这个小家伙,挨骂也算值了。 第10章 被禁足了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行至无逸堂,由东麟领着入了内堂。祁烨一看来人,大约猜到了七八分原由,仍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低头哈腰,说:“回太子,太子妃与五公主在花园发生了冲突,纠缠时,五公主摔倒在地,手上蹭破了皮,现两人都已回宫去了。” 祁赋听见,问道:“太子妃受伤了吗?” “没有。” 祁烨沉着一张脸,问:“她们平日素无来往,今天怎么碰了个凑巧,可知她们因何冲突?” 小太监回说:“听说是为了一只狗。” 祁烨挥挥手,说:“好了,你下去吧。” 祁赋一副悠闲的模样,说:“景欣从小刁蛮任性,是应该给她点教训,不过……”他的眼光瞟向祁烨,戏谑地说:“为了一条狗打架,你的太子妃也是个人才呐!” 祁烨深深叹气,景欣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依她的脾气,这件事必定闹得后宫皆知,甚至添油加醋,传到皇帝耳中,训斥算是轻的,如果季贵妃不依不饶的话,若菡就不容易过关了。眼下这个烂摊子,又得让他去收拾了。 祁赋懒散得起身,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母妃那边我会去搞定。” 两人早早散了学,祁烨直奔中宫而去。刚进入若菡居住的院子,他就听到里头一阵逗狗声。若菡给‘雪球’洗了澡,又喂了它吃东西,这会儿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太子殿下!” 若菡听到声响,回头看到祁烨,惊讶道:“太子哥哥这么早下学了吗?” 祁烨看了眼小狗,再看看若菡,说:“还不是因为你,越来越有能耐了,跟公主打架。” 若菡朝周围的人看了一圈,说:“你们谁去告密的?” “不用谁告密,”祁烨将众人打发了,才说:“你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吗?不用多久,宫中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太子妃抢了公主的爱犬,还动手打了公主。” 若菡急着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是公主要虐待小狗,我是为了救它。至于公主受伤,是她自己没站稳摔倒了。我手上还被她抓了两道血印子呢,你看你看。”她说着就撩起袖子给他看。 祁烨又好气又好笑,缓和了脸色,说:“只是一条狗,也犯得上你这般模样。” 若菡昂扬着头,说:“狗也是一条生命,大家都是投胎来的,你们命好,投了个皇子公主的胎,那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去虐待它呀。反正,我看不惯就出手了。如果为了这事,那么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祁烨拿她没办法,说:“不管怎么说,景欣到底是受伤了。你这段时间就待在中宫,不要再出去惹事了。至于狗么,必须要还给景欣。你说得对,大家各有各的命,没的选择。我们是这样,它也是这样,有朝一日,说不定我们的命还不如它呢。” 若菡蹙着眉头,说:“可是还给景欣,它还能活命吗?” 祁烨道:“景欣不想养,我自会给它找个好主人,但唯独你不能收留它,否则只会让景欣记恨,让宫中多口舌。” 不可否认,祁烨的话句句占理,他可以从容镇定地处理各方关系,不容置喙。若菡看着眼前的祁烨,他越来越有储君的样子了。她的禁足,也算是给景欣一个交代了。 第11章 心碎了一地 秋风凉爽,心境随着清风吹过,也变得平和了许多。若菡禁足中宫已经一月有余了,对她来说,禁不禁足无所谓额,反正皇宫也基本上逛遍了,没什么新鲜劲儿了。 这日,阿紫捧着一把古筝进来,说:“太子妃,这把琴是太子送来的,说是给太子妃把玩。” 禁足的这段时间,太子隔三差五就送个东西,之前是送了幅《秋猎》图,说是给她品鉴,若菡二话没说,卷起画轴当成了敲背锤子。没过几天,太子又送了一套汉白玉围棋,若菡打开盒子,就将棋子打赏给了底下的奴才。 此刻,若菡看着这把笨重的古筝,思忖着说:“这家伙占地方,不如……阿朱,你拿去小厨房,劈了当柴烧吧。” 阿朱一脸无措,说:“太子妃,这样不好吧,太子一番心意,奴婢不看都知道这把古筝肯定名贵,太子妃如果不喜欢,那奴婢将它收起来就是了。” “是谁说要劈了当柴烧?”门口的帘子动了动,祁烨昂首阔步的进来。 若菡笑嘻嘻地迎上前,说:“太子哥哥,这不是闹着玩嘛,你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躲在外面听我的墙角。” 祁烨坐下,说:“我送你的字画围棋,你不是搁置不顾,就是拿去送人,所以今儿特地来听听你要怎么处置这把琴,没成想刚到门口,就听你说要当柴烧,你还真有能耐啊。” 若菡知道自己身边有祁烨的眼线,不然她的一举一动他怎么都了如指掌呢。她看向阿朱和阿紫,指着她们说:“说,你们俩谁去通风报信的,你……还是你……” 阿朱和阿紫低着头,不敢回话。祁烨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才说:“你也不用生气,不用去揪是谁告的密。只要我想知道,连你夜里打几个呼噜都有人告诉我。” “谁……谁晚上打呼噜了……”若菡脸上微微有些红润了。 祁烨笑了笑,拉她到古筝前坐下,说:“好了,不逗你玩了。今天我难得有空,你给我弹首曲子听听。”说着,他也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啜了口茶,优哉游哉地等着听曲了。 “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若菡有模有样地端坐,两手抚上琴弦。 琴棋书画,若菡是一样不沾,自小就不喜欢这些偏文静的活动。所以,她的琴技么……只见她两手一按一挑,然后开始胡乱地拨弄,杂乱无章,直叫人听了耳蜗生疼。 祁烨两道眉头就快皱成麻花了,赶忙喊停,道:“你弹的这么什么啊?” 若菡笑盈盈地说:“你没听过吧,我这首曲子叫《群魔乱舞》,可厉害了呢。能让听者烦躁不安,继而七窍流血,五脏破碎,乃武林绝学。太子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祁烨看她一副调皮的模样,摇摇头说:“还真是……心碎了一地。” 若菡拍拍手站起来,一脸无辜地说:“是你自己要听的。” 祁烨眼角一瞥,又看到墙角处的绣架,说:“听说孙嬷嬷在教你刺绣了?” 若菡狐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祁烨却平淡无奇地说:“那好,你绣个香囊送给我吧。” 若菡拒绝道:“为什么啊?我不会。” 祁烨道:“我送你那么多东西,你总该回礼吧。下个月十七之前,你绣好了给我。” “这么赶,我哪来得及啊……”若菡又一想,恍然大悟地说:“下个月是太子哥哥的生辰了!” 祁烨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起身理了理衣裳,准备离开了。若菡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着朱红色的吉服,这是有选秀或重大庆典时才会穿的。若菡连忙问道:“太子哥哥,你去哪里啊?” 第12章 侧妃玉卿 祁烨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今天要去泰和殿选侧妃,时辰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虽然只是选太子侧妃,却颇为隆重。先是有朝中二品以上官员举荐,命宫廷画师制作画像,交由皇后和阮德妃挑选,选出十位品貌双的女子,再进行殿选。殿选时,由太子决定他的侧妃。 至于侧妃的人数么,若干,只要太子喜欢,悉数照收也是可以的。祁烨到泰和殿时,十位官家女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一个个燕瘦环肥,各有姿态。对她们来说,一朝入了东宫,就意味着将来成为嫔妃的可能。所以,多少人眼巴巴得想挤进东宫的门槛。 十位女子挨个上前给祁烨请安问候,一溜圈下来,祁烨只觉得眼花,看着模样似乎都差不多。说是让祁烨自己选,其实侧妃的位子早就内定了。其中有一位女子头上插着一支朱鹮点翠步摇,这是阮德妃的信物,祁烨一眼就看出来了。 祁烨走了个过场,信手一指,无疑就是那位女子胜出了。当然,祁烨也打听过母妃选的这位侧妃身份,乃是将门之后,上官氏。虽说眼下时局是重文轻武,但以防万一之时,武将还是必须的。 祁烨看那上官氏温婉甜美,召至眼前,问道:“你闺名哪两个字?” 上官氏含羞地说:“回殿下,臣女名叫玉卿。” “玉卿。”祁烨低吟,“卿卿佳人,温婉如玉,是个好名字。” 玉卿听太子一夸,早已心神荡漾,两颊绯红入耳,再不敢抬头看他。祁烨见状,只是轻微笑了笑,便让她下去了。这位上官玉卿与若菡是大不相同,她有着女子该有的娇羞和妩媚,不像若菡,整日里大大咧咧的,从未有这样的女子情怀。 中宫内,若菡躺在摇椅上,忽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说:“哎,谁在念叨我呢?” 门口的帘子掀起,又落下,阿朱猫着身子往里头看了一眼,见若菡已经睡醒了,才迈步进来,说:“太子妃,殿选已经出来了。太子殿下选了上官氏为侧妃。” “哦。”若菡应了一声,再没有说其他的话。她伸了个懒腰,走到了绣架前,想起祁烨今早说让她绣香囊,不禁眉头都打了个结。 祁烨并不缺香囊,只要他说一声,有的是各路女子为他绣一百个,一千个,何苦来为难她这个两手笨拙的太子妃呢。但是他都开口了,若菡只能硬着头皮,胡乱绣一个交差。 阿朱拿了好些花样给她看,说:“太子妃,你看这些好不好。这个是凤穿牡丹,是极好的兆头,还有这个鸳鸯戏水,虽然普通一点,但正寓意了太子和太子妃夫妻和睦同心。” 若菡连连摇头:“太复杂了,那得绣到什么时候。你看一下有没有简单一点的。” 阿朱又翻了翻,说:“这个怎么样,双蝶飞舞,是最简单的了。” 若菡一看,继续摇头:“跟化蝶似的,不吉利……”她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说:“有了,我知道绣什么最快最合适了。” 第13章 绣了个平安符 太子的生辰每年都过,但今年比较特殊。轩辕帝准备过完年就去巡视地方官员,到时宫中将交由太子监国,所以祁烨要提前搬去毓华宫,以便独立处理政务。太子过完生辰就要挪宫,这么一来,宫中有的忙了。 太子的生日宴摆在了梨花台,照例请了戏班子和杂耍班子,唱来唱去总是那么几句,若菡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奈何,今天太子是主角,她身为太子妃自然不能提早离席。与往年不同的是,今晚坐在祁烨身边的,除了若菡,还有他新晋的侧妃上官玉卿。 若菡这是第二回看见上官玉卿,第一次是她刚被封为侧妃后来请安,那时还显得有些生涩和紧张。而这一回见到,她俨然稳重了许多,脸上的胭脂水粉香腻腻的,端坐在祁烨身边,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玉卿比祁烨还年长两岁,自然流露出女子的丰腴美态,而若菡看看自己,年龄摆在那儿,她连个头都比玉卿矮好多呢。 若菡看他们一个个目不斜视,唯独她是东张西望的,觉得无趣了,便想逗逗身旁的这位太子殿下。她拉了拉祁烨的袖子,让他凑过来一些。 “太子哥哥,”若菡眼角挑了挑他另一边的玉卿,问他:“哎,太子哥哥好眼光啊,这位上官侧妃真是漂亮。” 祁烨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闲聊,便随口应道:“那是自然,能进我东宫的,怎是泛泛之辈。” 若菡眼睛一亮,忽地问道:“那你们洞房了吗?洞房好玩吗?” 祁烨正吃着一颗果子,被她这么一调戏,差点呛进了气管,隐忍着咳了几声,说:“谁告诉你要洞房的?” 若菡一脸无辜地说:“我听皇后娘娘说的,皇后娘娘说我年纪太小,所以先给你选了两位大宫女,说是到时跟我一起去毓华宫,代我服侍你。我就纳闷了,问那两位大宫女要怎么服侍你,她们只是笑笑不说话,真是奇怪呢。” “你不用奇怪,以后自然会知道,”祁烨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我叫你绣的香囊,你绣好了吗?” 若菡看他窘迫的样子,一脸得逞地笑着,瞥见他腰间别着的香囊,说道:“你不是已经有了吗?咦,这个好像以前没见到过,谁送的呀?” “不许打岔,”祁烨才不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呢,继续追问道:“你可是答应我的,绣好了就赶紧拿出来。” 若菡见自己躲不过了,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香囊递给他,说:“喏,给你。” 祁烨低头一看,差点喷出血来,只见湖蓝的缎子上绣了‘平安’两字,还是歪七扭八的字体,做工之粗糙,一看就是敷衍了事。他低沉着嗓子,说道:“我叫你绣的是香囊,不是平安符!” “差……差不多么……”若菡低头咕哝,知道自己的针线难看,就这么两个字,她都费了好大的劲儿呢,说:“就这样,我手上都被扎了好几针,你不要就还给我好了。你新纳的侧妃看上去很贤惠的样子,你让她给你绣好了呀。” 祁烨赶紧将香囊收起来,说:“平安符就平安符,算了。送都送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两人聊完,又若无其事地看戏,祁烨偷偷握上若菡的手,轻轻抚摸了她的指尖,又说了一句:“笨还真笨,知道手艺不好,也不戴个护甲。” 一旁,玉卿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子,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似乎没有留意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悄悄话。 第14章 搬到东宫 挪宫的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初五,毓华宫上下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太子的毓华宫处于皇宫的东南角,离勤政殿最近,从此以后,太子将每日临朝听政,协助皇帝处理政务。毓华宫离后宫最远,相当于独门独户了。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更有利于上下朝,朝臣们习惯称它为东宫。 若菡身为太子妃,当然是住在东宫最大的沁香院,由孙嬷嬷帮着料理宫中事物,阿朱阿紫帮着料理生活起居,外头还有太监宫女约二十人。还有皇后拨下来的两位大宫女,分别住在主卧两侧的配殿。 虽说是宫女,但这两位的出身并不差,一位是翰林学士之庶女傅嫣然,一位是礼部侍郎之庶女沈月怡,只因是庶出,这才入了宫。但同样是宫女,她们天生不用干粗活,只在各宫主子面前当差。 两人随若菡搬到了东宫,虽然没有名份,但只要大宫女服侍过太子,身份就不一样了。如果运气好,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地位就蹭蹭蹭往上走,将来封嫔封妃自然不在话下。而上官玉卿的寝殿在舒香院,离若菡也不远,实际上,东宫不像后宫那么大,格局也紧凑了许多。 若菡远离了后宫,感觉身体惬意了许多,到了东宫,她成了女主人,除了太子,便再没有人可以约束她了。她还想着,等在东宫稳住了脚,就可以偷偷溜出去,到京都集市上去玩了。 想法虽多,但眼下还是要规规矩矩地待在宫里。按照旧例,今日是搬来的第一天,太子会到她的院子里过夜,因此,她看着孙嬷嬷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孙嬷嬷安顿好各处,早已到了黄昏。小厨房备好了太子喜欢吃的菜肴,只等着他大驾光临了。将近天黑时,祁烨才出现在若菡的沁香院。若菡还是第一次只有他们两人一起吃饭,忙活了大半日,她胃口极好,吃了两碗饭。 祁烨给她添菜,慢悠悠地说道:“你是要多吃点,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吃胖点不打紧。” 若菡差点被饭噎着了,连忙喝了口汤,说:“谁在长身体?我只是今天累了多吃点而已……”说着,她低头管自己吃,不去看他了。 祁烨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等若菡吃饱了,才撤了桌子,两人闲话了一阵,无非是今日挪宫的情况。不久,宫中已掌灯,孙嬷嬷悄声进来,问若菡:“太子妃,不知今晚要安排哪位大宫女服侍殿下,老奴好去准备。” 若菡才不管这些事情呢,将选择题抛给了祁烨,说:“问太子吧,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呗。” 孙嬷嬷又看向太子,等着他开口。谁知,祁烨也不接招,反而又踢给了若菡,说:“是太子妃的人,就听太子妃的意思好了。”说完,他随意地拿了书架上一本书翻了翻。 若菡鬼主意最多了,想到祁烨刚才吃饭时故意逗她,她若不反击,可不像她的风格。思量了一下,故意云淡风轻地说:“皇后娘娘好意,赐了两位大宫女,我不管选了哪一位,都有些厚此薄彼,不如……”她嘴角挂着一缕坏笑,看向祁烨说:“不如两个一起吧!” 祁烨忽然猛烈地咳嗽,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咳得脸都有些红了,拿起手上的书往若菡脑袋上一敲,朝孙嬷嬷说:“我今晚哪儿也不去,就在太子妃这里歇息了,你去准备吧。” 孙嬷嬷喜出望外,连连说道:“好好,老奴去准备。” 第15章 恶婆婆 大凉开朝以来,若菡并不是最小的太子妃,曾经的靖元帝十六岁登基,皇后纳兰氏不过七岁,照样同榻而眠。因此,祁烨说要夜宿沁香院,宫人们也并无异色,各自去准备。 若菡更是心宽,除非她的太子殿下有娈童癖,否则不会对她这个黄毛丫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说:“太子哥哥,我困了,早点睡觉吧。” 祁烨屏退了宫人,自己宽衣解带,躺到了若菡边上。而此时的若菡早已呼呼大睡,梦会周公去了。祁烨看着身边这位粉雕玉琢的太子妃,不禁失笑,若菡到底还是个稚童,胸无城府,连入睡都那么快。 翌日,若菡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感觉房中有人声,朦胧的睡眼微微一睁,只见纱幔之外,孙嬷嬷她们忙碌地为祁烨穿戴朝服。若菡扯开了床幔,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朱回说:“刚过了四更,太子妃再睡会儿。” 若菡看向祁烨,说:“太子哥哥,你这么早起来了啊。” 祁烨淡淡地说:“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今天是临朝听政的第一天,不能迟到了。” 若菡睡眼惺忪,问:“睡不着?太子哥哥,你失眠呀?” 祁烨已穿戴整齐,朝床边走过来,说:“昨天晚上,我总共挨了太子妃两拳四脚,我的太子妃还有梦呓的习惯。”他又看向孙嬷嬷,说:“孙嬷嬷,你要教太子妃宫中规矩,看来是任重道远呐。” “是,是,老奴一定教好太子妃。”孙嬷嬷卑躬屈膝地应答,就好像若菡睡相不好,都是她的责任一样。 送走了祁烨,若菡准备继续睡觉,但孙嬷嬷却冷着脸过来,说:“太子妃,你也该起来梳妆了,一会儿上官侧妃要过来请安。” 若菡赖在床上,说:“我还要睡,不要起来。” 孙嬷嬷一脸严肃,叫了阿朱阿紫,说:“你们扶太子妃起床。” 若菡被拉带拽地起床,还以为到了东宫可以自由呢,谁知这规矩更多更操心了。而她又不敢得罪孙嬷嬷,只能听话地起来梳洗,朝孙嬷嬷说道:“嬷嬷,我觉得你真像一个欺负新媳妇儿的恶婆婆。” 孙嬷嬷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老奴是为了太子妃好,太子妃刚入东宫,正是立威之时,怎可免去侧妃的每日请安呢。虽说东宫上下由侧妃协理,但毕竟太子妃才是正宫主子。老奴一辈子待在宫里,无儿无女,说句不敬的话,老奴把太子妃当自个儿孩子,才会对太子妃这般严厉。” 若菡深知孙嬷嬷嘴硬心软,虽然常常不许她这样做那样做,但背地里总是护着她的。因而,若菡虽有抱怨,却也总是听她的话。在这个宫里,难得有一个人能把她当子女一般看待。 “好,我知道了。”若菡乖乖地坐在妆奁前,看着阿朱阿紫给她绾发、施妆、戴饰,一整套行头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颇重,也不敢乱动,怕一不小心那些珠珠钗钗掉下来。 第16章 后宫的制衡术 入主东宫的第一天,各种请安规矩一套一套的,先是上官侧妃携太监宫女们过来问安,再是东宫的内务总管赖康汇报东宫的吃穿用度。之后,若菡和玉卿又去后宫给皇后和阮德妃请安,得了颇多赏赐。临近晌午时分,皇后留了阮德妃、若菡、玉卿三人共同用膳。 刚吃完午膳,阮德妃笑着说:“皇后娘娘许久没去园子里了,今年新种了许多梅树,暗香浮动,难得的一处美景。今儿趁太子妃和侧妃都在,不如去园子里逛逛解闷。” “好。”皇后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御花园。 若菡素来不喜欢这种应酬,玉卿是头一回见到满园冬景,但她却看了十余年,早就看腻了,于是心不在焉地陪在皇后身边。 “若菡,”皇后忽然叫了她一声,说:“你看那边有一株绿萼,甚是好看,陪本宫去摘些回宫吧。” “哦。”若菡应道,扶着皇后一起往那株绿萼走去。其实,皇后想要什么花,说一声即可,太监宫女自会去采摘,何必亲自去呢。 若菡正如斯想着,却听皇后说道:“若菡,你和上官侧妃相处如何?” 原来皇后是私底下要问话,若菡老实地回答:“也谈不上相处,平日也并没有来往。” 皇后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她人怎样?” 若菡胸无城府地说:“挺好的呀,看上去既漂亮又温柔。” 皇后淡淡一笑,说:“若菡,过了年,你也满十二了,看人看事要更用心。身在帝王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也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皇上和太子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学得是帝王的制衡术,我们住在深宫,也要懂得如何平衡各方势力,为己所用,你懂吗?” 若菡点点头,疑问道:“娘娘,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跟若菡说这些?” 皇后若无其事地摘着梅花,脸上扬着笑意,继续说道:“你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风浪,我是担心你自立门户之后会吃亏。太子虽然总是护着你,但你要记住人心易变,多多为自己筹谋。我拨给你的两位大宫女,都是受过我纳兰家恩惠的,可为你所用。” 若菡道:“娘娘,若菡记下了。” 两人摘了花,慢悠悠地回去。皇后的话,一直在若菡脑海里回荡,心中隐隐不安,是不是皇后也察觉到了纳兰家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呢。又或者,皇后只是一时的感慨,是她自己想多了。 而御花园的另一头,季贵妃看着她们一群人逶迤而去,轻声嗤笑,问身边的贴身宫女采荷:“我交代你办的事情都稳妥了吗?可不能出一点点纰漏。” 采荷道:“娘娘放心,此事是季大人亲自去办的,保证万无一失。” 季贵妃笑了,说:“那就好,我们隐忍了这十年,就为了这次的致命一击。皇后没有多少快活日子了,现在还能高高兴兴游园子,就让她们过了这最后一个太平年,到时等着看纳兰家如何一败涂地吧。” 第17章 撮合太子和傅氏 年关前后,宫中大小宴会就没有停过,每次若菡陪着太子去宫中赴宴,她都会悄悄观察各宫主子的脸色。或许是她眼光不济,皇上依然是龙威浩荡,皇后依然是端庄持重,季贵妃依然是言笑晏晏,阮德妃依然是笑脸迎人,实在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那日皇后的一番话还是印在她的脑海里,这些日子,她暗中观察上官侧妃,虽无异样,但最近太子常常留宿舒香院,上官侧妃似乎正得宠,长此以往,因宠生娇,也是不可不防。 这日的晚宴刚结束,若菡摸摸自己的肚子,朝祁烨说道:“每次进宫吃饭,规矩一大堆,吃相还得斯文,都不能多吃,回去还要加餐,不然晚上都睡不着觉。哎,太子哥哥,你吃饱了吗?” 祁烨低头笑说:“你啊……就是爱说实话。” 若菡笑嘻嘻地说:“太子哥哥也还饿着吧,走,去我那儿,我给你做七彩圆子吃。” 到了东宫沁香院时,孙嬷嬷她们已经煮好了七彩圆子,端了两碗出来。祁烨吃了几口,说:“你这些都是用什么做的?我怎么吃出了葡萄的味道,这个天儿,按理说没有葡萄了啊。” 若菡说道:“葡萄是十月份最后一批进贡的,我将它们捣成汁,和面粉混在一起,搓成圆子,藏在冰窖里,等到要吃了再取出来,这就叫做‘速冻’。” 祁烨笑说:“还是你的心思多。” 若菡吃了一碗,又给祁烨盛了一碗,朝阿朱说道:“小厨房还有面粉没用完,你去拿过来,我做点饺子,明天能当早饭吃。” 阿朱疑问道:“现在吗?” “对,就现在。”若菡催促道,转念又吩咐道:“你顺便叫侧殿的傅氏和沈氏一起来帮忙。” 没过一会儿,阿朱领着傅氏和沈氏进房了。若菡很是亲切地领着她们到里屋的书案上,扯了些面粉就开始揉面了。祁烨看着她们忙活,闲步过来看看,笑说:“太子妃真是别具一格,和面和到书桌上来了。” 若菡抓了些面粉,朝他说道:“这个可好玩了,你想捏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你看……”说着她指向桌上捏的一只小猪包,说:“这个可爱吗?” 祁烨端看了两眼,点头道:“可爱,跟你很像。” 若菡瞪了瞪他,敢说她像猪,她调皮地扯了些面粉,佯装打了个喷嚏。祁烨躲避不及,面粉直接喷到了他的脸上,惹得若菡哈哈大笑。 “你……”祁烨深知她是故意的,也抓了面粉扔她身上。 这下可好,原本是和面做饺子的,竟然成了他们嬉闹的武器,没一会儿工夫,弄得到处都是面粉。若菡玩累了,休战道:“好了,好了,不玩了,太子哥哥,你饶了我吧。” 祁烨掸掸身上的面粉,说:“求饶数你最快。” 若菡嬉皮笑脸地说:“我可不是故意的。孙嬷嬷,这房里要麻烦你叫人打扫了。嫣然,你带太子去偏殿换洗吧。” “是,太子妃。” 傅嫣然领着太子出去,孙嬷嬷送走了她们,见满地的狼藉,说道:“太子妃是故意的吧?” “我说了不是故意的。”若菡矢口否认。 孙嬷嬷说:“老奴指的是太子殿下和傅氏。” 若菡的确是故意安排傅氏与太子亲近,也是授意于皇后,以免上官侧妃一人独大。她挠挠头,问:“嬷嬷,我做得很明显吗?” 孙嬷嬷点点头。 若菡一脸颓废地坐下,嘟嘴说道:“连你都看出来了,那太子哥哥也一定看出来了。” 第18章 溜出东宫 神武二十四年年初,轩辕帝銮驾离开京都,一路向西,途径淮安、淄水、巽州、渭水,最终经水路回京。轩辕帝这次巡视地方官员,恐怕要耗时两三个月了。临行前,轩辕帝下旨命太子监国,同时册封三皇子祁赋为睿王,赐封地京平。 太子监国,这是无可厚非的,祁赋年满十六,封王封地也实属正常。然而,睿王的封地京平却让人哗然。京平地方虽然不大,却挨着京都,因而富饶繁华,车水马龙。如果从皇宫出发,骑上快马,不出半日就能抵达京平。 京平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因而历代帝王分封诸王时,都避开了这块宝地。而今,轩辕帝竟然将此处给了睿王,不禁让人深思,此举是想压制太子吗?又或者是季贵妃圣宠不倦,力保其子留在身边? 而轩辕帝巡视路线也让人浮想联翩,只因其中一个地方是渭水。渭水是一处贫瘠之地,山川环抱,鲜有村落,官员亦无油水可捞,但渭水却是四皇子祁澈的封地,轩辕帝此去的意图,怕是主要为了看看四皇子吧。 当然,这些仅仅是猜测而已。揣摩圣意,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说若菡猜不透了,就是皇上身边的宠臣亲信,亦是拿捏不准。那索性就不猜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费那脑筋,去猜未来可能发生或可能不发生的事情呢。 再说太子,连日里来沁香院的次数多了,与若菡闲聊逗趣,又封了傅氏和沈氏为良娣,一碗水端得平平的。傅氏和沈氏得了恩宠,面上的气色也好看了。若菡想着,皇后所言果不其然,现在终于是皆大欢喜了吧。 轩辕帝一走,太子忙于朝政,常常天不亮就去了勤政殿,直到半夜三更才回来,自然冷落了几位美人。若菡却反倒很开心,没了太子的约束,她盘算着如何能顺利出入东宫。她虽然偷藏的太子的腰牌,但要想成事,就需要阿朱和阿紫的帮忙。 阿紫连连摇头反对:“太子妃万万不可,如果被太子知道了,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阿朱也说:“是啊,太子妃一个人出门,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太子妃如果想出去逛逛,要不禀告了太子,太子同意了,派侍卫保护太子妃,岂不更好?” 若菡正色说道:“如果告诉太子,他肯定不会让我出门了。我已经想好了,这几天太子都早出晚归,根本不会留意我。只要你们不去告密,就不会有人知道。” “这……”她们两人面面相觑,阿朱又说:“太子妃如果一定要出门,要么带上小李子吧。他好歹算半个男人,万一有事可以保护太子妃。” 若菡反对道:“带他出门,一眼就被看穿了是太监,反而引人注意。你们别说了,我主意已定,穿上男装,我只不过去集市上逛逛,又不跟人发生矛盾,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天黑之前回来。” 阿紫迟疑道:“可是,万一有人要找太子妃怎么办?” 若菡道:“最简单了,你就说太子妃累了,在睡觉。放心,除了太子,没人敢硬闯的。好了,你们别耽误我时间,我早去早回。” “这……奴婢们还是觉得不妥……” 若菡轻松地笑了笑,说:“你们两个不要愁眉苦脸的,笑一笑,就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妥了。” 阿朱阿紫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是劝不动她们这位太子妃了,只能按照太子妃说的去做,守好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第19章 万花楼 京都是大凉最繁华的地方,各路商贾常常汇聚此地,沿街商铺摊贩叫卖不断,街上行人也是络绎不绝。若菡走走逛逛,累了便在一处小摊坐下,要了碗豆花喝。 “大爷,你知道京都哪里最热闹吗?”若菡向卖豆花的老大爷打听道,她不熟悉京都,又没有导游,漫无目的都不知道该去那里玩好了。 老大爷看若菡穿戴富贵,想是哪家的公子小哥,便说:“京都最热闹的是西二街的万花楼。” 若菡听着万花楼的名号,疑问道:“万花楼?不会是青楼吧?” “小哥儿说笑了,怎能是青楼呢,”老大爷笑着说:“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富商万家造的阁楼,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因为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姑娘弹唱,所以给它取了名字叫‘万花楼’。” “好,谢谢大爷。”若菡掏出一块银子,说:“大爷,付钱。” 老大爷两眼昏花,只见银子晃眼,连连说道:“小哥儿,老汉还没过这么大的银子呢。我的豆花不过一文钱,可找不开小哥儿的银子。” 若菡有些尴尬,她带在身上的都是碎银子,哪有一文钱啊,于是问道:“大爷,这附近有钱庄吗,我去换了钱再给你吧。” 老大爷也是豪爽,说:“不用不用,这碗豆花就当我老汉请小哥儿的。” 若菡道:“那就谢谢大爷了。”她趁老大爷不注意,又将碎银子放到了他的摊子上,想他一把年纪了,还在街边摆摊,也怪不容易的。 离开了小摊,她直奔西二街而去。万花楼名字虽然有些俗气,但装修却气派不凡,进出门口的也都是衣冠齐整,有头有脸的人物。若菡刚进去,就有跑堂的上前迎来,问道:“小哥儿可有约房?” “约房?”若菡摇摇头,说:“没有。” 跑堂的说:“楼上雅间都满了,大堂的坐位也满了,只剩下廊下的站位了,小哥儿你看……” 若菡看了一眼里头,果然是人头攒动,比大街上还要热闹,道:“站位就站位吧。” “好嘞,小哥儿里头请。” 万花楼共建了三层小楼,二楼设有雅间十二,每间要价十两,多为过往商人入住。三楼也设有雅间十二,每间要价二十两,专为达官宗室所设。而一楼的大堂,多为散客临时歇脚。至于若菡所处的廊下么,则更为低等。 若菡人小,站在廊下的人群里,并不起眼,只听身边的两位看客在谈论今日弹唱的这位的姑娘。 “听说,今天的这位姑娘是萧家的?” “哪个萧家?” “还有哪个萧家,不就是因贪污罪入了大牢,后来因为女儿是皇帝的妃子,格外开恩,被贬去宿州的那位萧权萧大人。” 另一人听闻,低声说道:“我听说萧家是代人受过,被人算计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位姑娘倒是六艺精通,很多人慕名而来。听说她刚出襁褓的时候,正逢萧家没落,被寄养在了表亲家,才得以保。” 第20章 萧氏案 说话间,高台上出来一位遮着面纱的女子,怀中抱着琵琶,只能瞧见她柳叶眉弯弯,双目似秋水盈盈,身姿曼妙地坐下,一双纤纤素手兀自弹起了曲调。廊下说话的人都安静了,看台上的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 若菡不通乐器,却仍然听出了曲调的欢喜和悲伤,刚开始轻松明快,到了中途又急切嘈杂,最后竟听出了哀怨缠绵。她陆陆续续听身边的人谈论,也知道了一二。她自入宫起,就没有见过萧淑妃和四皇子,有时也是听到旧时服侍过萧淑妃的宫娥谈论过,据说轩辕帝特别喜欢四皇子,常夸他聪明,深得帝心。要不是四皇子身染重疾,需要离宫医治,轩辕帝定不会如此草率地赐了封地。 四皇子离宫也有十二年了,到如今该有十四岁了。按理说既然已经成年,又有分封,就该有爵位,但迟迟不见轩辕帝有封王的打算。又或许,此次巡视渭水,就地封王,亦未可知。 若菡听旁边的人聊得起劲,也顺势问道:“大哥,这位萧姑娘为什么要遮面呢?” 身旁的男子看了眼若菡,说:“你是第一次来吧?这是万花楼的规矩,献艺女子只展现才艺,可以不露脸。” 另一位男子也笑说:“在这儿献艺的姑娘,大多出身高贵,后因家境骤然日下,才会出来赚点银子补贴。都是大家闺秀,自然不肯抛头露脸了。” 若菡疑问道:“既然不肯抛头露脸,那怎么又知道她就是萧氏姑娘呢?” “小兄弟有点意思,当然是她自己透露了风声出来,”两人笑了笑,其中一人又问:“你看到三楼上的那些人了吗?” 若菡伸长脖子探了探,除了一扇扇开启的窗户,并不能看清里头客人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说:“三楼的人怎么了?” “小兄弟有所不知,想上三楼,也不是有钱就行了,那可都是朝中要员,显贵家族的人。这位萧姑娘弹唱的是自个儿的家世,兴许哪位贵人看到了,能帮她萧氏翻案。” 若菡嘀咕道:“萧氏案,就算有冤屈要翻案,不是还有萧淑妃吗?萧淑妃直接跟皇帝说不就好了,干嘛这样大费周章呢?” “小兄弟,这当然不一样了。萧淑妃是皇帝的女人,皇帝怎么能为了一个后宫女人的话,去翻朝堂上的案子呢?但如果是有朝中大臣肯站出来,那就可以名正言顺了。”他忽然眉头一皱,啧啧道:“不过,我看是难,有谁会为了个旧案,去得罪当朝纳兰家呢?” 若菡惊讶地问:“这事儿跟纳兰家有关?”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被旁边另一位男子打断,说:“说是来听曲的,你怎么跟人说起时政来了,小心祸从口出。” 两人不再跟若菡多说了,只顾自己听曲了。若菡不明白其中的缘故,更不明白萧氏和纳兰氏之间有何纠葛。她曲子听得也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有人朝高台上大喝一声:“这个小姑娘,爷要了!” 第21章 谁家天下 若菡转身朝高台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萧氏的手,说道:“小姑娘,跟我走吧。” “放……放开我……”萧氏挣扎着,手腕都被捏红了,但仍旧无法挣脱那位男子的束缚。 几个跑堂的想上去阻拦,但都被男子的随从制止了,又听男子说道:“谁敢拦爷,也不看看爷是谁!”说着,更加肆无忌惮地拖拽着萧氏,说:“今儿可由不得你。” 萧氏急红了眼眶,眼看不敌眼前的男子,直呼道:“救命啊……救救我……” 然而,万花楼那么多的看客,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阻止。若菡听到身边的人在小声嘀咕:“哎,可怜的小姑娘,怕是要落入贼手了。” 若菡遇到这种事情,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目睹着周围人的冷漠,看到萧氏期盼的目光渐渐暗淡,同样身为女子,她不能不管了。她冲上前去,大声呵斥道:“住手!” 魁梧男子低头挑了眼若菡,嗤笑道:“爷以为是谁,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头小儿。小崽子,你敢管爷的事情,还是赶紧回家喝奶去吧。” 若菡昂扬着头,那台词是信口就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魁梧男子说道:“跟我纳兰立扬讲王法?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吧!” 他姓纳兰?! 若菡愣住了,搞了半天,他竟然是自家宗亲。若菡自小离家入宫,纳兰家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这位纳兰立扬跋扈嚣张,一看就非善类,当真是败坏了她纳兰家的名声。 纳兰立扬以为若菡不敢说话了,再度拽起那楚楚可怜萧氏。若菡恍然回神,站在他们跟前,拦住了去路,说:“今天有我在,你就休想带她走。” 纳兰立扬不屑与若菡纠缠,朝随从说道:“敢挡爷的道,你们还不把他扔出去!” 若菡身形单薄,如若动起手来,肯定要吃亏,她只能掏出怀中的腰牌,高高举起,说:“这是当朝太子的腰牌,我是东宫的人,看你们谁敢动我?” 两名随从果然犹豫了,徘徊停滞,不敢上前拿人。纳兰立扬看了眼腰牌,冷笑道:“爷倒是小瞧了你。东宫太子?”他话锋一转,又说:“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又如何?天下谁人不知,东宫太子妃是我纳兰家的人。小子,我劝你不要惹事,回头讨不了好。” 若菡差点被气炸了,竟然打起她的名号来了,她可是如假包换的太子妃。但她不能明言,否则溜出东宫的事情就会被太子知道,可是眼下的情况要怎么化解呢? 正在惆怅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三楼传来:“纳兰兄好大口气,竟然不买东宫的账!” “你是什么人?”纳兰立扬竟然有些怯怯了,既然能唤他为纳兰兄,那么除了是纳兰本家,就是纳兰的姻亲……轩辕氏!他看若菡镇定的模样,莫非今日太子也在场? 三楼的人轻声笑了笑,说:“且看今日的万花楼,究竟是谁家天下!” 第22章 睿王解围 三楼里间慢慢有人走出来,纳兰立扬定睛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上前作揖道:“原来是睿王殿下。” 若菡自听到笑声,就再熟悉不过了,已经猜到了是祈赋。她现在躲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笑脸相迎。 祁赋看了眼若菡的少年装扮,嘴角噙着一抹打趣的笑意,又转头看向纳兰立扬,说:“纳兰兄,今天的阵仗是不是大了些?无非是个小妮子唱唱曲,何必大动干戈呢?” 纳兰立扬疑问道:“睿王殿下从来不管这些俗事,今儿是怎么了?莫非……”他笑得有些隐晦,低声说:“莫非殿下是看上这姑娘了?” 祈赋一脸的风流,勾起萧氏的下颌,笑说:“美人如斯,怎能不动心?我王府里正少一个会弹琵琶的,这每日听听曲子,日子多快活。” “既然是殿下喜欢,那就给殿下吧。”纳兰立扬知道祈赋的背景,不能跟他来硬的,只能让祈赋把人带走了,笑说:“听闻殿下的睿王府很是气派,我改日定前去拜访,顺便听听曲子。” “好。” 送走了纳兰立扬,一场风波也结束了。 祈赋看向若菡,说:“你这身是怎么回事?” 若菡支支吾吾地说:“不是……不是来救人么!” 祈赋先不跟她掰扯,只问萧氏:“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萧宛宛见过王爷。” 祈赋道:“萧姑娘,今日一事,你的本家可能回不去了,就随我去王府,如何?” “宛宛多谢王爷收留,”萧宛宛又朝若菡致谢,“宛宛也多谢小公子出手解围。” “没事,没事,不用谢。”若菡有些不好意思了。 祈赋又说:“少枫,你先带萧姑娘回去,我要亲自送这位‘小公子’回家。” 若菡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麻烦睿王殿下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祈赋不由她多说,拽了她的胳膊就走,说:“走吧。” 若菡踉跄地走了两步,挣开了祈赋,说:“三哥,你真要带我回东宫吗?” 祈赋反问道:“不然呢?” 若菡机灵地笑了笑,说:“没错,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可三哥不也跟我一样吗?三哥的封地在京平,藩王自分封起,就要驻守自己的封地,无故不可擅自离开封地,更何况是擅自进入京都。” “你……”祈赋被反将了一军,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直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脑子还转得很快。” “多谢三哥夸奖!” 这下,若菡更是有恃无恐了,反正被抓到了就一起受罚,她可不信祈赋会回去告状。若菡看了眼天色,说:“快中午了,三哥,我饿了。你知道京都哪里的饭馆最好吃吗?你带我下馆子去,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祈赋恨得牙痒痒,一下搂住若菡,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小兄弟,那就跟哥哥我走吧。” “我自己会走,”若菡挣开祁赋,说:“三哥还是规矩一点,等会儿被人以为你有龙阳癖,那就不好了。” 祈赋拿她没办法,放开她,说:“忘恩负义,早知道如此,我刚才就不管你那档子事情了,看你怎么收场?” 若菡连忙见风使舵,笑嘻嘻地说:“三哥,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自然是感激三哥出手相救的,等会儿我请客,快走吧,我饿坏了。” 第23章 纳兰嫡系 有了祈赋做向导,若菡可以放心地游玩京都了。祈赋带她去了京都最有名的望江楼餐馆,点了一桌吃食。若菡大快朵颐,将这里的美食都尝了个遍,尤其是这家的烤乳鸽,皮脆肉嫩,好吃极了。 祈赋顾自喝着小酒,取笑说:“太子哥哥是没给你吃饱吗?瞧你那一脸饿相,慢点吃。” “东宫的小厨房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菜,早就吃腻了,”若菡看了眼祈赋,见他的盘子空空的,问道:“三哥,你不饿吗?” 祈赋道:“我不饿,刚才在万花楼吃过点心了。” 提到万花楼,若菡向他打听道:“对了,刚才那位纳兰立扬是什么人?” 祈赋说:“论辈分,他可是你的祖父辈。因为是当年纳兰老太爷的嫡系子孙,所以承袭了公爵。但是只有一个爵位,没有官职,他也就成日里游手好闲,以享乐为主。” 若菡对自己的家族历史知道一二,纳兰家现在当朝为官的并不多,她的父亲虽然时任太傅一职,但不过是个虚职,毫无实权。另一位纳兰家的高官是纳兰清旻,时任刑部尚书,执掌刑狱,也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 这位纳兰立扬没有在朝为官,若菡自然没有听说过。皇后一脉和若菡一脉都是纳兰氏的庶出,难怪纳兰立扬有恃无恐的样子。 若菡如此想着,又问道:“三哥,那你知道萧氏案吗?”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祈赋似不关心地说,“朝堂的事情,我最不喜欢凑热闹了。你要打听萧氏案,还不如回去问你的太子哥哥。不过,我劝你啊,闲事莫管,以免自己脱不了身。” 若菡说道:“你救下了萧宛宛,不一样不能置身事外了。” 祈赋睨了她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才不会出面去管萧家的人。” 若菡听闻,连忙拍马屁,说:“三哥侠义心肠,纳兰立扬摆明了恃强凌弱,三哥岂会坐视不管,与那麻木世人一样?” 祈赋对她的夸赞很是受用,笑说:“你这人倒是奇怪,不帮自家人,反而帮着外人。如果被纳兰立扬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免不了被族人诟病。”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难道因为是自己的族人,就不分是非对错了吗?要我说,纳兰立扬就该受到惩罚,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乱来……”若菡义愤填膺地说。 祈赋不置可否,打断她说:“好了,你收起你的侠义论吧,这逛也逛了,吃了吃了,闲事也管了,你是不是该回东宫了。” 若菡点点头,说:“三哥放心,我会回去的。三哥,你明天还来京都吗?” “怎么,你还想溜出来啊?” 若菡说道:“太子哥哥忙于政务,又没工夫陪我玩。我整日待在东宫,甚是无聊。哎,三哥,不如明天带我去你封地京平玩玩吧。” 祈赋没有答复她。 若菡趁机说道:“明天一早,我们约在文定门,一言为定哦。” 祈赋说道:“我可没答应你,明天我还有事,你也收收心,总想着往外跑,迟早被太子哥哥知道。” 第24章 太子的眼线 若菡回到东宫时,已近黄昏,老远就看到阿朱在宫道上徘徊张望。阿朱看见若菡回来,一路小跑过来,急切地说:“太子妃,你快回去吧。今天太子提早回来了,正往沁香院来呢。” “阿紫呢?”若菡问道。 “她守着房门呢。”阿朱气喘吁吁地说。 “偏偏今天这早回来!”若菡抱怨了一句,赶紧跑向沁香院。 还好,若菡身穿男装,跑起来不至于累赘,将阿朱远远甩在了后面。她一口气跑进沁香院,溜进了房门。阿紫已然急得满头大汗,见到若菡,如临大赦,直呼道:“阿弥陀佛,太子妃,你总算回来了,快,快换衣服。” 若菡刚脱下男装,已听到了太子进来的脚步声,连忙钻进了被窝里。门嘎吱一声开了,祁烨疑惑地进来,说:“大白天的,怎么关起门来了?” 阿紫上前打了帘子,说:“回殿下,太子妃说困了,就小睡了一下。” 若菡从床上坐起来,说:“太子哥哥,你这么早回来了啊。” 祁烨看她满脸通红,额头还冒着细汗,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出这么多汗?” “没有,我没生病,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祁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是不是梦见与人发生争执,还差点动起手来?” 若菡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的?”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回到了古代,若菡的身份都是尊贵的,因而身边就少不了保镖和随从。所以,她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自由,那种无拘无束,任她遨游的那种感觉。祁烨能那么快知道她的行踪,肯定在她身边安插了不止一个眼线。 若菡解释说:“我又没有惹祸,只是出去解解闷而已。” 祁烨叹气,说:“若菡,你总是小孩子心性。其实,你想出门,只要跟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应允呢?” “太子哥哥会答应吗?”若菡反问,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印象中,祁烨总是那么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 “当然了,”祁烨点头,说:“你不是想出去解闷吗?明天我得空,带你去一个地方。” 若菡差点惊掉了下巴,疑惑地说:“你是我的太子哥哥吗?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吗?”说着她调皮得去捏他的脸,说:“我看,你是不是传说中用的易容术。” 祁烨气得往她脑袋上一敲,说:“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古板的一个人吗?你要是不信,那明天就别去了。” 若菡连忙改口,赔了个笑脸说:“太子哥哥怎么会古板,太子哥哥那叫沉稳、内敛、大气,怎么会跟我这个小丫头计较呢。对了,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啊?” “去了就知道了,”祁烨卖了个关子,却说:“明天你还是换上男装吧。” 若菡疑惑,既然是跟太子出门,名正言顺的,为什么还要乔装成男子呢?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能放她出门,总好过每天对着院子发呆好吧。 第25章 烫手山芋 第二天一早,若菡穿上男装,随祁烨一同上了宫门口的马车。祁烨没有说要去哪里,若菡乖乖地坐在车内,时而撩起帘子看看街上的行人。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始终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是出了京都。 若菡纳闷了,这是要去哪里呢? 坐在颠簸的车子上,若菡的骨头都快散架,终于听见车夫在外说道:“殿下,到了。” 若菡迫不及待地撩起车帘,顾自跳下了马车,却蓦然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府邸。祁烨竟然带她来了京平的睿王府。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祁烨下车,他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多少喜怒,只是平淡无奇地说:“怎么愣住了?这是三弟的王府,我带你来串个门儿。” “哦。”若菡应了一声,心想着,莫不是她肚里的虫儿也是他安插的眼线吧?祁烨怎么知道她原本今天要来睿王府的?又转念一想,兴许就是误打误撞吧。 门口的小厮去通报了,领着祁烨他们往正堂去用茶。没过一会儿,祈赋也进了正堂,乍见若菡这身打扮,自知被祁烨逮住了,便笑说:“我说怎么太子哥哥一声不响就到我王府来了,原来是因为某个人闯下的祸儿。” “闯祸?我闯什么祸了?”若菡不明所以地问。 “你还不知道啊?”祈赋看着他们,说:“我以为太子哥哥已经告诉你了。” “发生什么事了?”若菡看他们两个的脸色,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祁烨说:“昨天沈家弄的一处民房起火,当场烧毁了整个房子,房子的主人不幸丧生。” 火灾? 若菡问道:“那关我什么事?” 祈赋说:“那户人家的主人姓沈,正是你昨日所救女子萧宛宛的表亲。” “啊?”若菡竟然不知道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情,莫非……她看向祈赋,问道:“是纳兰立扬干的?” 祈赋指向祁烨,说:“那就要太子哥哥费心去查了。不过,太子哥哥刚监国,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证实是纳兰立扬所为,那么究竟是办呢还是不办呢?” “当然要办,杀人偿命,这是天理。”若菡一口坚定地说。 祁烨没有表态,只是问道:“你把萧宛宛藏哪里了?” 祈赋也没有隐瞒,说道:“就在后院,太子哥哥要把人带走吗?那最好不过了,这个烫手山芋,我正想着要怎么处理呢。” 祁烨睨了他一眼,说:“你继续藏着吧。天底下,也就你的王府最安了,只是……你看紧她,别让她自己跑了。” “好,人我给你看好了,至于外头的事情,我可是一概不知的。”祈赋先将自己撇了个干净。 若菡等他们两个谈完了,才问:“太子哥哥,那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回宫!”祁烨直截了当地说。 若菡耷拉了脸,说:“我还以为你真是带我来玩了,原来是出来公干,真没意思。” 祈赋笑道:“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我叫人备了酒菜,吃了再走吧。” “好,好。”若菡开心地点头。 祁烨无奈,只能依了她。 祈赋又吩咐下人说:“去把萧姑娘请到花厅。” 若菡问道:“叫她做什么?” 祈赋一脸戏谑,说:“叫她给咱们弹个琵琶助助兴,我总不能白养着她吧。” 第26章 若菡的分析 萧宛宛并不知道表亲家的噩耗,见到若菡,仍是心存感激。她今日没有戴面纱,穿着一件翠绿色的浣纱裙,飘逸美好。萧宛宛和萧淑妃乃是亲姐妹,当年她们的父亲萧权也算是文人雅士,风雅之余,也难免有风流韵事。据传,萧宛宛便是萧权与坊间女子所生,原本是想将萧宛宛母女接回萧府的,但那时刚发生了贪污案,便就此搁置了。 不久前,萧宛宛的母亲病逝,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想通过万花楼吸引朝中高官的注意,重审当年的萧权案。只是,她此举反而给表亲家带来了杀身之祸。 若菡在睿王府用了午饭,才随祁烨回去。马车内,若菡又问起了萧家的事情,说:“太子哥哥,你知道萧氏案吗?我听好多人说,萧权大人是被冤枉的,是不是真的?” 祁烨正闭目养神,听闻她的话,缓缓睁眼,说:“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当年,水患四起,父皇拨款赈灾,萧权却告发户部、工部官员贪墨赈灾银两,涉案的有数十人之多,父皇命刑部彻查此事。但调查的结果却是,萧权为个人利益,诬告同僚,并于萧府中查到巨额不明来源的银子。萧权就此入狱,后被贬宿州,此生不得还朝。” 若菡仔细地听着,说:“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萧权的确是被冤枉的!”若菡直言不讳地说:“萧权仅凭一人之力,怎能对抗那么多人。所谓法不责众,如果被萧权成功了,那么朝堂都会翻了天。何况,当时正值天灾,若再加上人祸,那么必定流民四起,引发暴乱。在这种情况下,父皇只能牺牲一人,保天下。所以,即使萧府被查出有不明来源的银两,父皇也只是将他贬往宿州,并未取他性命。至于萧家和纳兰的恩怨,就在于刑部是纳兰清旻执掌的。萧家自然觉得是纳兰家从中作梗,诬陷了萧权。” 祁烨听她说这番话,倒是很是惊奇,说:“若菡,你真让人刮目相看。” 若菡只顾自己分析,忘了此刻不过是十余岁的小儿,尴尬地笑了笑,说:“近朱者赤,我跟着太子哥哥这么多年,总学会了那么点皮毛。不过,除非给萧家翻案,否则,我们纳兰家就要一直背这个黑锅了。” 祁烨道:“父皇并不打算翻案,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有人再提起此事。不过,如今被萧宛宛这么一闹,你和三弟又参和其中,甚至闹出了人命。即使我有心维护,也不知要怎么收场了?” 若菡暗暗自恼,说:“我起初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否则也断不去管那闲事了。现在想想,一桩桩事情仿佛很连贯,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是什么呢?萧家已经没什么可图了,那就是……冲着纳兰家来的!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要让歹人有可趁之机。” “纳兰家自然要保,也怪那纳兰立扬仗着祖上荫护,一贯行事莽撞,哎,”祁烨看向若菡,往她鼻子上戳了戳,说:“还有你,也是不让人省心的。我今天就是带你来看看,在你眼里是小事,就是有心人眼里的大事。以后,你还是乖乖待在东宫吧。” “哦。”若菡抿着嘴,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直至回到东宫。 第27章 乳母莫氏 渭水,原来的地名叫‘仙陀城’,只因其终年白雾缭绕,仿若仙界。但由于山川环绕,阻断了与其他城池的联系,仅仅靠着一条渭水养育着数万百姓,乃是一处苦寒之地。人们念及这条母亲河,于是更愿意称呼它为‘渭水城’。 轩辕帝的銮驾浩荡,无法进入仙陀城,于是只能带了数十名侍卫,乘坐摆渡,经渭水而入,由萧淑妃和四皇子祁澈领着城内官员在渭水之畔接驾。 数载未见,轩辕帝对萧淑妃和祁澈甚是感触,携他们母子一同叙旧。轩辕帝看着祁澈,说:“澈儿离宫的时候才三岁,转眼就已成年了,现在身体可大好了?” 祁澈眉目清秀,长年居于山水之地,更添了灵气,模样却像极了轩辕帝年轻的时候。他点头说道:“回父皇,儿子的身体已痊愈了。” 萧淑妃亲自替轩辕帝泡茶,说:“皇上,澈儿虽然远离皇宫,但这些年并未荒废课业。澈儿又常年习武,身子硬朗许多。” 轩辕帝欣慰地点头,说:“这么多年,难为你这做娘的了。澈儿既然大好了,你们不如就跟朕回宫去,朕要给澈儿另赐封地。” 祁澈却说:“谢父皇,但儿子想留在渭水。” 轩辕帝问:“为什么?朕一路看来,渭水实在是贫苦,你应该到外面去看看大凉的富饶。” 祁澈说:“儿子虽然久居渭水,但有幸跟随一位恩师习文习武,眼界并不短浅,父皇若不信,可以随便考我。” 萧淑妃笑说:“皇上有所不知,澈儿从小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怕是不愿去宫中受拘束。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意,但也恳求皇上让澈儿自己做决定。” 轩辕帝想了想,终究还是同意了,说:“好吧,你们母子都想留在这里,那回宫之事就以后再说。” “谢皇上。” 轩辕帝眼角一瞥,无意间却看到一旁站着的一位妇人,刚才只顾着与萧淑妃母子说话,这会儿才注意到她似乎有些眼熟。 “你,过来。”轩辕帝召唤她到跟前。 那位妇人步履缓慢地过来,低着头说道:“老奴给皇上请安。” 沧桑的声音,些许熟悉,仅一句请安,却声声颤抖,仿若欲说还休。轩辕帝的思绪被勾起,忙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妇人眼眶里蓄着泪,苍老的面孔满是皱纹,四目相对之时,哽咽无法言语。轩辕帝惊讶地看着她,又看向萧淑妃,说:“她是……她是朕的乳母?” 萧淑妃点点头。 轩辕帝喜不自禁,赶忙让人赐座,说:“朕一直以为你已经随朕母嫔而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妇人姓莫,曾服侍过轩辕帝母嫔柯氏,还是轩辕帝的乳母。幼年时,轩辕帝就是由母嫔和这位莫氏一起带大的,直至他十岁时,柯氏暴病而亡,便再也没有见过莫氏了。 萧淑妃说:“皇上,臣妾也是无意间遇到莫大娘,见她生活困苦,才接到我这儿来了。今日知道皇上要来,莫大娘求着臣妾一定要偷偷见一面皇上。没想到,皇上一眼就认出来了。臣妾想着,皇上见到故人,定有许多话要叙旧,臣妾和澈儿就先行告退了。” 轩辕帝宽慰地点头:“好,你们都下去吧。” 第28章 陈年旧事 莫氏早已老泪纵横,粗糙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伛偻着腰看着轩辕帝,口中念着他的乳名:“淳和……淳和……” 淳和! 轩辕帝的思绪被拉长,仿佛顷刻间回到了幼年,母嫔柯氏将他抱在怀里,唱着家乡的小调,哄他睡觉,也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喊他:“淳和乖乖……淳和……” 柯嫔健谈爱笑,给轩辕帝的童年带来了无比的欢乐和宠爱,然而,那一年的秋天,柯嫔忽然染疾,太医都束手无策,仅仅七日,柯嫔就撒手人寰了。轩辕帝随后就被当时的纳兰皇后收养了,直至顺利登基为帝。 “嬷嬷,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朕了。”轩辕帝感叹道。 莫氏唏嘘了半晌,说:“一定是娘娘泉下有知,保佑着皇上长大成人。如今,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加害皇上了。” “加害?”轩辕帝忽然警觉起来,问:“嬷嬷,当年朕的母嫔究竟为什么会忽然病逝?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隐情?” 莫氏说:“皇上那时年幼,殊不知纳兰皇后早就想将你收为己有,无奈娘娘多番争取,才一直没有让纳兰皇后如愿。娘娘忽然病逝,老奴也有怀疑,但太医却验不出一丝不妥。老奴暗中想调查娘娘的死因,却被纳兰皇后发现,将老奴骗出宫去,想要秘密处死。可惜,老奴命硬,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轩辕帝脸色暗淡了许多,说:“朕也有猜测,当年母嫔或许就是被纳兰皇后所害,但许多年来,一直没有证据,她又确实对朕有养育之情。嬷嬷,若没有证据,断不可妄加揣测。” “不,老奴有证据。” 莫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呈给轩辕帝,说:“皇上你看,这个药丸就是证据。” 轩辕帝打开来一看,是一粒乌黑的药丸,看不出什么名堂,问道:“这是什么?” 莫氏说:“当年,娘娘就是被这个药丸毒害的,并不是染了什么恶疾。这些年,老奴多方打探,才知道渭水边的天堃山有人号称毒仙,让中毒者看不出中毒迹象,就像自然死亡一样。老奴甘愿为毒仙做活体试验,他才将这药丸给了老奴。在毒仙那里,老奴发现曾有相同的药丸流入宫中,正是去了当年的纳兰皇后处。” “当真?!”轩辕帝半信半疑地问。 莫氏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双臂上都是毒瘤,一颗一颗硕大如黑葡萄,有几颗还溃烂流脓,阵阵恶臭,惨不忍睹。她戚戚然地说:“老奴敢对天发誓,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老奴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恳求了萧淑妃娘娘,一定要见到皇上,就为了告诉皇上真相,惩治恶人,让柯嫔娘娘可以瞑目。” 轩辕帝双拳紧握,脸色铁青,将药盒子牢牢捏在手心里。那么多年,他只要想到自己将仇人侍奉终老,便怒气难消。 纳兰氏!纳兰氏! 他登基之初,无论朝堂还是后宫,处处被纳兰氏制肘,如今又知道了真相,哪里还坐得住,大声喊道:“来人!朕要即刻回宫!” 第2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上次若菡偷偷溜出东宫后,她恪守宫规,数日里,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外,便待在自己的沁香院里。她自己做了一副纸牌,叫了阿朱和阿紫一起,三个人正好斗地主。她原本是想叫傅氏和沈氏一起打牌的,但傅氏说近日胃口不好,人又嗜睡,许是犯了春困,便让她在房中休息了。 忽闻外头闹哄哄的脚步声,有小太监来通报说:“皇上回宫了。” 若菡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潜意识里好像要出大事,忙问道:“皇上不是要下个月才回宫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按理说,皇帝回宫,会早早在京郊驻跸,然后通知朝臣和后妃,再迎接他回宫。如今,什么消息也没有,却匆匆回宫,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小太监打探了消息,回来说:“太子妃,皇上是由侍卫护送回宫的,一路骑马,朝着中宫去了。” 不好,要出事了! 若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这次恐怕就是纳兰氏一族要遭遇的变故了。她哪还有心思打牌,说:“阿朱阿紫,你们陪我进宫去,我要去看皇后娘娘。” 小太监拦着她们,说:“太子妃,皇上这会儿已经在中宫了,遣散了所有的人,现在不让任何人进去。” 若菡皱起了眉头,看了眼中宫的方向,暗沉沉的天色,仿佛酝酿着一场滂沱大雨,真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的她,无力去做些什么,如果这场变故势在必行,她只能顺其自然。 绵长的宫道上,季贵妃站在自己的宫门口,看着一群群侍卫步履急促地奔向中宫。宫女采荷疑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怎么看皇上怒气冲冲的样子。” 季贵妃浅浅笑说:“那是成事了。” 成事! 采荷眼眸一亮,低声说:“没想到,只是一个妇人,就能让皇上雷霆震怒。” 季贵妃说:“那可不是普通的妇人,莫氏是皇上的乳母,是除了皇上的母嫔,皇上第二亲近的人。莫氏说的话,皇上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何况,皇上对他母嫔的病逝,向来存有疑惑,也一直是他的心病。这次,自然是一击即中。” “娘娘英明,”采荷由衷佩服,却说:“可是娘娘,这都是上一朝的恩怨了,皇上为何会将怒气出在皇后身上?” 季贵妃笑了笑,说:“太后虽然不在了,但皇后是她的亲侄女。谁让我们的皇后娘娘姓纳兰呢?皇上不朝她生气,难不成去北郊陵园找个死人问罪吗?” 采荷道:“娘娘说的是。此次借萧淑妃的手,却能扳倒皇后,又能让娘娘置身事外,奴婢真是意外之喜呢。” 季贵妃说:“皇上对萧淑妃母子一直心存愧疚,数年不见,当然分外怜惜。萧淑妃、四皇子、莫氏,他们三人恰如其分地击中皇上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能成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我们也别闲着,再给纳兰氏添点油盐,也好一锅端了,省得再糟心。” “娘娘的意思是……” 季贵妃说:“萧宛宛不是在睿王府吗,你亲自去一趟,务必找到萧氏案的证据。纳兰家为官数载,政敌也不在少数,我们何不推波助澜,自然有人愿意为萧家出头,到时候,我们只管坐看纳兰家是如何山崩地裂,树倒众人推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采荷听季贵妃如此说,想着将来的后宫就是季贵妃的天下了,就连她也觉得趾高气扬了。 第30章 皇后重病 轩辕帝在中宫待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落黄昏了,才独自一人从大殿出来。天已然暗了,乌云被黑暗吞并,始终不见雨点落下,令人心口生闷。 若菡左等右等,等到的消息却是皇后骤然染疾,太医馆轮番诊治,但尚无头绪,怕是会一病不起。而轩辕帝离开中宫后,就召见了太子祁烨,以及朝中的肱骨大臣,商议大事。连着好几日,若菡甚至等不到太子回东宫,毫无消息可以探听。 眼下的情形,如果她什么也不管,那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要想搞清楚来龙去脉,拯救纳兰家,或许只能见到皇后,才能厘清其中的缘由。 这日深夜,若菡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悄悄溜进了后宫,直奔中宫而去。她在中宫生活了十多年,对中宫的角角落落都熟悉万分。如今,正殿大门由侍卫把守,断然是不能进入的。那么,只剩下角门附近的一处破洞了。 角门,原是为了太监和宫女出入方便而设,到了傍晚时分就会关闭。若菡曾无意间发现角门旁有一处破洞,因被灌木遮盖,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若菡从这个破洞进入中宫,避开了侍卫的巡视,猫着腰进入了皇后的寝殿。现在,皇后重病,除了太医,旁人一概回避。因此,若菡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寝殿内,只剩下昏黄的烛光。 若菡悄悄地走到床边,见皇后躺在床上,她轻声唤了唤:“娘娘,你怎么样了?我是若菡,我来看你了。” 皇后盈盈转过头,苦撑着眼皮看了看,蓦然抓住了若菡的手,说:“你怎么进来了?是皇上?” 前两天,若菡见皇后还是红光满面的,今天却已经形容枯槁,不禁心头触动,哽咽地说:“不是,是我偷偷溜进来的。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突然重病?是因为皇上吗?” 皇后撑起了身子,若菡连忙扶她靠在了被褥上。 “若菡,皇上因为太后的事情,迁怒纳兰家,我恐怕是不行了,咳咳……”皇后顺了顺气,才说道:“纳兰家风光了百年,却在我手中没落,我自知愧对列祖列宗。皇上对我们深恶痛绝,我死不足惜,但是若菡,我们纳兰家还有上千的族人,你一定要保他们平安。告诉他们,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回朝。包括你,若菡,太子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你尚且年幼,找了机会出宫去吧。” “不,我不走,”若菡却坚定地说:“我要留下来,太子将来会登基为帝,只要我守着太子妃之位,我就是未来的皇后。” 皇后气急地说:“若菡,到了此时,不是你天真,意气用事的时候。皇上对纳兰家积怨已深,纳兰家只会越来越糟。趁现在,你告诉叔伯们,赶紧走,还来得及。” 若菡反握住皇后的手,说:“娘娘,你可知我们这一走的后果吗?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隐瞒娘娘,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若菡。” 蓦然,皇后目光惊恐地看着若菡,眼前的若菡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神秘而深邃,不再是小孩子的心性了。 第31章 血咒 到了这一刻,若菡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直言说道:“其实,我是纳兰家百年的后人。因为纳兰家族没落,虽然老幼妇孺得以保,但数百年来,纳兰家再无女儿出生,纳兰家的男儿也越来越短命。娘娘,我就是为了改变纳兰家的命运,所以才回来的。” 皇后听到这里,脸上没有诧异之色,反而隐隐有些发笑,说:“这些都是天道轮回,是命数!原来,纳兰家的传闻是真的。” 若菡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后,才问道:“娘娘,你是不是知道破解之法?” 皇后反问道:“若菡,你真想破解?哪怕这条路会无比的艰辛,你都不会放弃?” 若菡意志坚定地说:“是的,娘娘,我的亲哥哥还躺在病床上,他等着我去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改变这一切。”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纳兰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皇后娓娓地说道:“先祖开国时,虽然允诺纳兰氏永保富贵,但我们还是怕鸟尽弓藏的事情发生。于是,当年的纳兰皇后偷偷取了皇帝的血,与她自己的血混合,由一位高人作法,将两者的命运捆绑在一起,这就是共生死的‘血咒’。” 若菡恍然大悟,喃喃地说:“所以,我们身上都是带着‘血咒’的人!” 皇后又说:“轩辕氏的后人如果背誓,那么血咒就生成了。轩辕氏的后人,会因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死亡、绝迹、灭国!” 若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凉国不复存在,为什么轩辕氏的后人再没有出现,她感叹道:“这个血咒好厉害,对轩辕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皇后叹说:“对纳兰氏又何尝不是呢?血咒的强大,还要靠双方的制衡。为了这个血咒,当年的纳兰皇后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后来的每一位纳兰皇后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噩梦?”若菡竟然有些森冷的颤抖。 “是,”皇后双目满是遗憾和凄楚,说:“无嗣!这就是当年纳兰皇后为之交换的筹码,历代皇后,无论与皇帝有情或是无情,都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儿。若菡,你知道吗,没有自己的皇儿,这漫漫人生,徒留空寂,就像是一口枯井,永不见春。” 无嗣! 若菡能感受到皇后的悲哀,说:“血咒不仅仅剥夺了每一位纳兰皇后当母亲的权利,还让我们纳兰家的男子一代不如一代,直至……灭亡!” 皇后忽然哈哈冷笑,“共生死……同富贵……真是个笑话!” “娘娘,”若菡问道:“娘娘可知,这个血咒要如何解除?” 皇后摇头,说:“这个秘密,只有每一位继任皇后才会知道。当年,太后告诉我时,我也问过,但太后并不知道。或许,打从第一位纳兰皇后开始,她就没有将破解之法说出来。又或许,根本没有破解之法。” 若菡忽然说道:“那么不如告诉皇上,为了轩辕氏,也为了我们自己,他总不能自取灭亡吧。” “呵呵……”皇后凄冷地笑了,说:“他会相信吗?他只会觉得我们是为了逃脱罪责,砌词狡辩,反而更激怒他。” “对了,”若菡灵光一闪,说:“娘娘说过,曾经是由高人作法,那他就知道该怎么破解。” 皇后说:“百年过去了,高人也早就不在人世。不过,你若想试试,我想茫茫人海,或许还会有人知道破解之法。我只知道,当年纳兰氏发迹于北方,或许破解之法就藏在那里。” 皇后胸口一闷,剧烈的咳嗽,竟然吐出了一口鲜红。她只是淡淡一笑,却好似那口鲜血一样妖冶,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用待在这个监牢里,不见天日了。若有下辈子,再不要做纳兰家的女儿,只做个寻常人,嫁一个心仪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她落下了一滴清泪,闭上了双眼,嘴角永远挂着那抹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