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上门 卷二》 第一章 【第二十五章 夜下舞会成双成对】 顾熙月和傲景正说着话,桌子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姑娘,个子矮矮的,脸蛋圆圆、胖乎乎的,皮肤粉嫩粉嫩,眼睛也是圆圆的,长得十分漂亮可爱,她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强烈的娃娃音。 她昂首挺胸,语气熟稔地问傲景,「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来?」 面对小姑娘问他们家就他一个人来,傲景随口应了一句,「当然不是。」 那个小姑娘闻言,圆圆的眼睛顿时变亮了,急着问傲景,「还有谁来?」 「我熙月阿姊啊,还有我四哥。你之前不是看到了吗?」 顾熙月疑惑的打量了那个小姑娘,在听到「四哥」两个字後,满脸的失望,连原本眼睛里的亮光都消失了。 她闷闷不乐的问:「没有别人了?」 傲景也是满脸狐疑,「你怎麽了?你还希望谁来呀?」 忽然,那边有人敲锣,喊着「夜下舞会」要开始了。 那小姑娘还是站在他们的桌子前,怏怏不乐,眼里充满了失望。 她的年纪真的很小,与周围的少年少女们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并没有人指责她太小,不应该来这里。 那边锣声响着,小姑娘一直不说话,倒是傲景先开口说话—— 「喂,你不回去坐着吗?你阿爸在找你了。」 顾熙月顺着傲景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篝火晚会主位台上,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眼神正在四处乱看,似乎在找人。 那个小姑娘听闻後,「嗯」了一声便转头走了,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不知说了什麽,那个男人便带着她坐到台上。 这时,赤赢也回来了,一脸的不耐烦。 傲景见状哈哈大笑,直言不讳的问他,「四哥,你是被姑娘缠住了吧?」 赤赢抬手,中指和大拇指一搭,直接弹他的头,疼得傲景哇哇大叫。 这时,主位台上的那个胡子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叽哩呱啦的讲了很长一段话,然後宣布夜下舞会开始。 顾熙月悄声问赤赢,那人是谁。赤赢告诉她,那是他们的族长,德高望重,人人称赞。 这时顾熙月才知道,刚刚跟傲景搭话的那个小姑娘竟然是族长最小的女儿,叫做灼裳,是全族最尊贵的小公主,今年才十三岁。按照他们的族规,夜下舞会只有年满十四岁的未婚男女才能参加。但是作为族长的女儿,年纪虽小,来见见世面,玩一玩,吃吃肉,倒也没有谁会说什麽,听傲景那话的意思,她这几年好像是年年都来。 族长讲完话,夜下舞会正式开始。 顾熙月以前没参加过这种舞会,不知道接下来的流程,眼中充满了好奇。当她看着一群年轻的姑娘们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围着篝火开始跳舞时,不禁激动万分。 赤赢拉着她的手,耐心给她解说。 夜下舞会的开场舞由当年满十四岁的姑娘们一起跳,这是公开告诉全草原的少年们,她们已经成年了,可以请求钻她们的帐子了。这些姑娘大都会在今晚挑选一个喜欢的少年,让他来钻自己的帐子。当然,也有一些姑娘不会挑选儿郎,只是过来参加开场舞,宣告一下她已经可以挑选儿郎了。 他们的风俗真是惊人,每一次顾熙月都能听得目瞪口呆。 赤赢却笑着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像你十六岁了,还不让人钻帐子的,在我们这里真是少之又少。」 顾熙月羞红着脸瞪他,直言反击,「我要是十四岁就……根本就没你什麽事了!」 赤赢哈哈大笑,把她抱进怀里,旁若无人的亲了一口,道:「幸好你生在东擎。」 顾熙月红了脸,她没想到赤赢会当着这麽多人的面亲她,他们座位的四周还坐着很多正在喝酒吃肉的男男女女呢。 不过,她很快的发现,其实并没有人在看他们。因为大部分的小夥子注意力全在篝火旁跳舞的姑娘们身上,就算没有看那些姑娘,小夥子们也都殷勤的围绕在其他姑娘身边。 刚才还坐在他们身边的傲景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偌大舞会现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乐声渐渐接近尾声,篝火旁的姑娘们的舞也要跳完了,一群小夥子一拥而上,把那些姑娘团团围住,越是漂亮的,围着她的年轻小夥子就越多。顾熙月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个被围着的姑娘,羞红着脸,羞答答的点着头,然後牵着某一个小夥子,又随着奏起的乐声跳起舞。 那些没姑娘们青睐的小夥子们全失望而归,但他们并不消沉,反而开始对场外还未去跳舞的姑娘们献殷勤。有几个已经献殷勤献到了顾熙月面前,伸着手朝着顾熙月邀请—— 「美丽的姑娘,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还未等顾熙月羞答答的拒绝,赤赢已经将那些盯着顾熙月的人都打发了,然後自己拉着顾熙月一起走到篝火旁,领着她随着乐声跳起了舞。 顾熙月紧紧的依偎着赤赢,置身在人群中,甚至透过乐声,她还能清晰的听到远处几个小夥子粗声粗气的说着—— 「呀,今年赤赢带姑娘去跳舞了。」 「哟,这可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啊!」 「那姑娘就是那个熙月姑娘吧。人长得还真漂亮,皮肤白白的,脸蛋水嫩嫩的。」 「你别乱说,小心赤赢揍你……」 顾熙月此刻已经没有闲暇去理会那些人的调笑,因为她正紧张兮兮的跟赤赢说:「那个……我不会跳舞,我从来都没有跳过舞……」 在东擎,大家闺秀学的是琴棋书画,绝对不会去学跳舞。就算再有天分,舞姿再曼妙,那也绝对不是一个世家贵女该学的,因为东擎女子讲究的是端庄秀丽,像这种展现肢体的舞蹈则被看做是轻佻之举。 顾熙月不会跳也不敢跳,她羞於在大庭广众之下扭着自己的身体。要知道在东擎,如果有哪家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舞妓一样用跳舞展示自己的肢体,是会失了名节的,就跟她当时那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差不多。 赤赢不了解东擎文化,所以并不知道顾熙月的担忧。他知道她不会跳,柔声的安抚她,「你不用动,我抱着你就好。」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牵着她的手,伴随着悠扬动听的乐声,带着她在篝火旁的人群中一圈一圈的旋转着。他一边跳着还一边不老实的低头偷亲她的唇,吻得很轻,就如蜻蜓点水一般。 即使这样,顾熙月却已经害羞不已,她不时的躲着赤赢,让他不能得逞。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四周跳舞的男男女女也是这麽做,好像这也是舞姿中的一种。 她被赤赢带着跳了一会儿,慢慢发现跳舞的一对对男女越来越少,他们大都是相互牵着手,往不远处那个黑漆漆的林子里走去。她正想问赤赢,却发现赤赢停下了跳舞的脚步,也牵着她的手往林子深处走去。 她有点抗拒也有点害怕,低声问赤赢,「我们要去哪?」 赤赢笑着说:「舞会的下一项节目。」 这个答案不清不楚,顾熙月依然云里雾里的,任由赤赢牵着她。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所谓的「舞会下一项节目」的内容了。因为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时不时能看见一些男男女女贴着树干,相互亲吻。 赤赢把她拉到了一个较远又僻静的地方,然後将她的後背抵在了一根很粗的树干上,身体就罩了下来。 顾熙月发懵,但赤赢并没有直接吻她的唇,而是亲了亲她的耳唇,柔声问她,「美丽的姑娘,我可以吻你吗?」 顾熙月不知道是赤赢他们风俗就是这样,还是赤赢自己的习惯,因为他很多时候都会询问她之後才对她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不过,这种贴心的小举动,却让她心中满满都是感动。这个男人,他不是霸道蛮横的,他做每一件事都会寻求她的同意。 顾熙月羞着脸点点头,小声嘀咕,「你明知故问。」 赤赢大笑一声,然後猛地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柔情恣意的吻了起来。 两人吻了很久,缠绵了很久,顾熙月在他的吻中早已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唇里心里都只剩下赤赢,连外面篝火那边换了好几个乐声都没有察觉。 许久之後,赤赢才带着顾熙月,顺着林子里的小路往林子外面的篝火堆走去。 两人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一些还在拥吻的男女,顾熙月羞红了脸,拉着赤赢赶快避开,好像这种时候他们的风俗里也有规矩,彼此都要当做没看见,非礼勿视。 第二章 赤赢怕顾熙月尴尬,於是放弃了顺着小路走的打算,领着她朝着一条不太好走的方向走去。这边人少了很多,准确的说,他们一路艰难的走过来,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顾熙月羞红的脸色终於褪去些,她不得不承认,赤赢他们的开放民风,她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赤赢牵着她,一路循着没人的地方走,结果还是遇到了人。 是一对相拥而吻的少男少女,女的美若天仙,男的玉树临风,两个人极为般配。 不过让顾熙月觉得尴尬的是,那个男的她认识啊,还是个熟人呢! 吻得激情的两个人听见有人来了,也放开了对方,姑娘家慌忙的转过身,背对顾熙月他们整理衣服。之後,那个男人大大方方的拉着她,毫不避讳的从林间暗影中走出来,朝着顾熙月他们走来。 在这麽偏僻的地方撞破这种事,顾熙月觉得尴尬不已,垂着头,不敢看正在走过来的两人。赤赢则目光毫不闪躲,与那两个人打招呼。 这对情侣的男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就消失不见的傲景。 傲景牵着那个姑娘的手,停在赤赢和顾熙月的面前,唇角上扬,明朗一笑,为他们互相介绍,「这是岚卓,这是我四哥赤赢和熙月阿姊。」 顾熙月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姑娘就是傲景口中常常念叨的岚卓姑娘。她以前曾想过,像傲景这种如画中走出来的俊美公子,能配得上他的姑娘究竟是什麽样子?如今一见岚卓姑娘,不得不承认,真的只有她这种美貌清雅的姑娘才配得上傲景。 岚卓姑娘的容貌跟东擎人不一样,轮廓棱角分明,却也更加美丽,彷佛是雪山之巅纯洁的仙女飘落到凡间一般,她是顾熙月在草原上见到最美的姑娘。 面对顾熙月和赤赢,岚卓的脸色微微发红,在傲景介绍之後,她先一步打了招呼,声音婉转动听,「赤赢哥,熙月阿姊。」 顾熙月朝她笑了笑,亲切的打了声招呼。 赤赢坦然一笑,略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双方认识了,傲景这才不满的埋怨,「我们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怎麽还能找到我们?」 赤赢牵着顾熙月的手略微的僵了僵,却装若无其事的回答,「这边僻静。」 傲景也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这边僻静,那边人太多,火光太亮。」 顾熙月明白了,这是兄弟俩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才会在林子里这麽僻静的地方撞见。 既然撞见了,四个人便结伴同行。 岚卓姑娘虽然有些害羞,但还算自然。她边走边问顾熙月,「熙月阿姊,傲景说你给赤赢哥做过一双特别的鞋子,是什麽样子的?他跟我形容是布做的,不像是靴子。」 顾熙月对岚卓的印象非常好,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又温柔,最重要的是对傲景诚心诚意。所以,她也不吝啬的告诉岚卓,「那是我们东擎人习惯在屋子里穿的软面布鞋,做起来不麻烦,就是……」她细心的给岚卓讲着软面布鞋的做法,还承诺让傲景带赤赢的鞋子给她看。 听了顾熙月讲这些,岚卓很高兴,她是真心真意想要给傲景做鞋子,熙月阿姊这麽耐心的教她,她感激不尽。 如果不是顾熙月知道,在这里未订亲的姑娘不能随便去别人家串门,还真想让岚卓没事到家里来坐坐,她一针一线的亲手教她。不过,看岚卓这麽聪明,又格外上心,针线活做得又好,相信她一定会学会的。 几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又回到了篝火舞会上。这时主位台上已经没人了,族长也走了。乐声不断,悠悠扬扬的响着,篝火边跳舞的人也不多,只有四周的几张桌子边还有一些年轻小夥子正在喝酒吃肉,热闹叫嚷着。 顾熙月很好奇人都去哪里了,怎麽她出去一趟,回来後竟然少了一大半,而且姑娘家基本上全不见了。 赤赢红着脸告诉顾熙月,消失的这些人大都去钻帐子了。没去的这些人,要不是没邀请到允许他们钻帐子的姑娘,要不便是不热衷钻帐子的事。 他领着顾熙月坐到了他们原来的那张桌子,塞给她一壶果酒,说这种果酒不浓烈,口味甘甜,适合姑娘家喝,让她口渴时可以尝尝。 岚卓也坐到了她身边,热情的跟她聊天。 赤赢和傲景安顿好她们两个人,一起向有人的几张桌子走过去。因为乐声和舞会上的喧闹声,让这一头的顾熙月听不清楚赤赢他们在聊些什麽,但显然那些人跟赤赢和傲景都很熟,说了几句便开始喝酒了。 顾熙月一直看着那边,不知何时,她们桌子前面围过来一群小夥子。 其中一个脸微红,但异常大胆的问岚卓,「岚卓姑娘,今天晚上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听见小夥子的问话,顾熙月脸红得不得了。她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们的民风开放到可以当着别的姑娘的面问另一个姑娘,我是否能钻你的帐子?这……顾熙月待不下去了,想找机会溜走。 岚卓听到这种请求也红了脸,她羞怯的拒绝了,「今天晚上我已经答应让傲景钻帐子了。」 听到这个答案,小夥子有些失望,他的模样英俊,在草原上应该很受欢迎,而且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在等岚卓。 旁边有人起哄,「岚卓姑娘,答应了傲景也没有关系,你也可以答应历勒的,他可是等了一晚上才找到机会,就让傲景和历勒一起钻你帐子好了。」 这话吓得坐在凳子上的顾熙月差点摔下去。什麽?一起钻帐子?难道钻帐子还能一起? 显然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岚卓虽然红了脸,却没有生气,她只是声音糯糯的说:「我……不习惯两个人一起。」 那个叫做历勒的,听到这个答案很失望,但脸上仍挂着礼貌的笑,坚定的对岚卓说:「下次,下次有机会我再来请求你。」 岚卓略感无措,但还是点头应道:「嗯,好。」 终於把这几个人打发走了,顾熙月好奇的问岚卓,关於一起钻帐子的事情。 岚卓对於她不懂这里风俗的事情有些吃惊,但还是红着脸跟她解释,「因为这里的姑娘少,儿郎多,是允许几个儿郎同时钻同一个姑娘的帐子的,只要姑娘家自己愿意就可以。」 顾熙月无比震惊,结结巴巴的问:「那……姑娘家要是不愿意,这麽多人,她怎麽反抗啊?」 岚卓奇怪的望着顾熙月道:「没有人会强迫不愿意的姑娘的,姑娘家既然同意了,为什麽要反抗呀?这是承诺,不可违背。」 经过多次对赤赢他们这里风俗和族规的了解,顾熙月已经很淡定了,不像以往那样,很多时候惊得说不出话。她又问岚卓,「可是,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恶霸叫做伍赐,就喜欢欺男霸女的……」 岚卓了然一笑,声音轻柔动听,「你说的是伍赐呀!他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确有其事,但不会包括强迫姑娘钻帐子的。钻帐子这种事,在我们这里都是你情我愿,没有人会去强迫另一个人,就算是伍赐也不会去做。不过,如果他想要强娶或强纳某位姑娘,这就是恶行了,在族里就是不可原谅的。」 顾熙月还知道,他们是几个村子一个族,选出一位杰出的人物作为族长,保护他的族人。西草原和赤赢他们村子不是一个族的,所以今天的夜下舞会并没有看见伍赐出现。 不过听岚卓这麽说,显然钻帐子这件事只有姑娘家同意了才行,所以对姑娘家的人身安全也算是一种保障吧! 赤赢和傲景很快就回来了,两个人都端了几盘吃的,其中还有新鲜的烤肉。 傲景故意凑到岚卓面前邀功,「岚卓岚卓,这一大盘子烤肉都是我亲手烤的。」 岚卓笑着指着另一盘卖相极佳的烤肉问:「那一盘呢?」 傲景蔫蔫的回答,「我四哥烤的。」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那盘卖相不如他四哥的。 岚卓依旧笑着,轻拍了傲景的肩头,夹起一块烤肉放进口里,满意道:「你烤的更好吃。」 「真的?」傲景眼睛一亮,之前的萎靡失落一扫而空,顿时有了精神。 岚卓肯定的点头,「真的。」 傲景开心不已,更加殷勤的围着岚卓打转,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手牵手的走了。 顾熙月看着那对小情侣的互动,觉得温馨甜蜜,活泼可爱。 赤赢这边已经给她端了一杯热呼呼的奶茶让她喝下去,叮嘱她暖暖身子,还问她冷不冷,要是冷了他们就回去。纵然舞会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但顾熙月还是不舍得回去,毕竟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这麽热闹的场景,而且除了篝火旁跳舞的人外,草原上的小夥子们也陆续的跑到主台上表演一些节目,有摔跤、有拉胡琴、还有唱长调和表演杂耍的,这些都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第三章 她不禁好奇,这些节目是小夥子们提前准备的,还是临时起意? 赤赢笑着告诉她,有些是提前准备,有些是临时起意。每年这个时候,有些小夥子会主动上台,为了给姑娘们留下更好的印象。等到该钻帐子的都去钻帐子了,留下一些年轻力壮的小夥子们,大家就会玩闹得更随意一些,按照牧场的习惯,喝酒唱歌,张口就来。 顾熙月仰头问他,「那你呢?你会去唱歌吗?」 赤赢朝她一笑,故意不答话,随後起身,大步朝着主台方向走去,不知从哪拎了一把胡琴,走到了主台上,端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指一动,悦耳的胡琴声便从他的指尖传出来。 赤赢一上台,顿时引来一阵喧闹,有人大声嚷嚷,「哟,赤赢竟然拉胡琴了。」 「他可是第一次上台唱歌啊!」 「他这是要向哪位姑娘示爱呀?可这个时候姑娘们都走了啊!」 「那个熙月姑娘不是还在吗,当然是唱给她听的。」 大家顿时热闹起来,帮着赤赢鼓掌打节奏。 当主台上的赤赢结束前奏,软唇轻启,玉石之声响起,宛转悠扬—— 「我美丽的姑娘啊,你从遥远的雪山来,如灵动的清风,如融化的春雪,如芳香的嫩草,如夏日的暖阳,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我的身边,钻进我的心里,扎根成长,开出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赤赢的声音低沉浑厚,磁性沙哑,歌声优美动听。这首歌的歌词是夷话,直白又露骨,却是草原上最有名的一首求爱歌,是汉子们唱给心爱的姑娘听的。 人生第一次有人给她唱情歌,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顾熙月站在桌子边,不禁眼眸湿润,压抑着想要扑过去的冲动。周围鼓掌声、喧闹声不断,她却觉得,在这朦胧月色下,彷佛天地之间只有她和赤赢两个人,周遭的一切她已经听不见,只能看见赤赢柔情的眼神,只能听见他动人的歌声。 她不自觉的向赤赢靠近,她想要更亲近他,想要抱着他。 看见顾熙月靠近主台位置,赤赢大步流星的跳下台子,一手拎着胡琴,另一只手揽住顾熙月的腰,一把将她带进怀里,在四周热闹起哄中,低下头,一口吻上她诱人的润唇。 夜色下,篝火旁,乐声中,众人前,他吻了她,向所有人宣示着他爱这个姑娘,这个从远方而来,进驻他心底的姑娘…… 顾熙月被赤赢当众亲吻後,脸红得快滴血了。 赤赢知道她不好意思,扔掉手里的胡琴,弯腰打横将她抱进怀里,快步走出起哄的人群圈,顺着小路又钻进了树林里,带她躲得远远的。 总算脱离了那些围观起哄的小夥子们,顾熙月的脸色恢复一些,她双臂搂着赤赢的脖子小声道:「赤赢,你的歌声真好听。」 赤赢赧然一笑,「我很少唱的,唱得不好,你若是喜欢,日後我天天唱给你听。」 顾熙月急忙笑着应道:「好啊好啊,我还喜欢你唱的催眠曲,听了我睡得可快了。」上一次赤赢为了哄她睡觉,可是给她唱了一夜的催眠曲,好听又温柔。 赤赢哈哈大笑,「那个是唱给小孩子听的。」 她撒娇,「我要继续听!」 赤赢当然豪爽的应了她,「好!」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赤赢终於把顾熙月放下。他故意坏笑问她,「一会儿我们还回去篝火旁吧?」 顾熙月羞恼,「不要了。」 林子很大,这里又僻静,倒是没有撞见别人。顾熙月知道,赤赢一定是知道她害羞,故意带她躲开那些正在亲热的情侣们。 夜静虫鸣,远处还传来篝火旁的喧闹声,她和赤赢两个人躲在这里,倒是十分惬意。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的走着,你一言,我一语,有着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月亮升到高空,夜风也渐渐寒了,远处篝火的光也弱了几分,但吵闹声依旧。 赤赢牵着她,这一次,他并没有带她去往篝火边,而是朝着拴马的方向走去,四蹄就被拴在那边的树上。顾熙月走近时才发现,原本这里拴了很多马,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看样子是带着主人和姑娘们一起离开的。 赤赢带着她走过去,远远的看见了那措,他身边似乎站了个姑娘,由於夜色略晚,篝火的光不亮,那姑娘站的位置又远,顾熙月看不清那姑娘的模样。 那措看见赤赢他们後,低头跟那姑娘说了些什麽,然後遥遥的跟赤赢挥着手臂,朝他跑了过来。 当那措停在赤赢面前,问了一句,「你们这就要回去了?」 「夜里寒了,该回去了。」 那措一把拉过赤赢,悄声道:「我跟你说个事,关於你大哥耶华的。」他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熙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顾熙月顿时明白了,立即向旁边躲去,不打扰他们两人说话。 那措见顾熙月走了,跟赤赢小声耳语,顾熙月远远的看着,能看见赤赢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件关於耶华的事情,应该不是什麽好事。 她不好总盯着赤赢他们看,便转过身,背对着耳语的两个人。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三四个年轻的小夥子,看见顾熙月一个人站在这里,顿时眼睛就亮了。 其中一个迅速的蹿到她面前,礼貌的柔声问道:「美丽的姑娘,今晚我可以请求钻你的帐子吗?」 顾熙月万万没想到,今晚她竟然也会收到小夥子钻帐子的请求。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赢明明已经宣示了对她的所有权,这个小夥子怎麽会这麽执着? 不过看几个小夥子的样子,她就明白了,这几个应该不是刚才赤赢唱歌时在一旁起哄的那些人,因为他们身上都是草叶子,而且没有酒气,可能是刚从林子里出来,也可能是刚与什麽人比过武。 但不管他们刚才做了什麽,她都不可能答应的。於是,她摇了摇头,效仿岚卓的拒绝方法,说自己已经答应了别人。 那几个小夥子倒没有纠缠,一脸失望的走了。 把那几个人打发走後,赤赢已经牵着四蹄回到她身边,那措则骑着马载着那个姑娘也离开了。 赤赢站在她身旁,故意逗她,「媳妇儿,我没听见你答应我啊,你难道答应了别人?是谁呢?」 「明知故问!」顾熙月恼羞成怒,生气捶他。 赤赢连忙假装求饶,表示自己错了。 顾熙月一扭头,决定回家睡觉。当然是真的回家睡觉,只是单纯睡觉而已。 【第二十六章 阴森古怪的朗吉】 耶华到底出了什麽事,顾熙月没敢问赤赢,但是第二天一早,便看见米塔神色很不好。吃过早饭後,她又提着几样礼物,匆匆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赤赢今天不用去田里,傲景早上才回来,正在屋子里补眠。 顾熙月把赤赢叫到楼上,把她前几日做好的那件长袍拿了出来,让他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她再改。 这件长袍就是按照赤赢的衣服裁剪的,顾熙月的针线活做得又好又密实,自然长袍穿在赤赢身上也极为合身。 她看了满意的笑了笑,赤赢身材健硕高大,穿什麽样的衣服都好看。 赤赢当然欢喜得不得了,抱着顾熙月连连亲了好几口,已经穿上的长袍说什麽也舍不得脱下。顾熙月见状也不劝他,正好把这几日的脏衣服抱到楼下去洗。 当然,最後洗衣服这活还是落在赤赢身上,因为他说什麽也不让她洗,还说要洗也可以,烧热水吧! 顾熙月无语,这大热天的,谁洗个衣服还要烧热水? 既然赤赢要洗,她也不拒绝他的好意,在一旁帮忙晾衣服,来来回回的在前院和後院跑,玩得不亦乐乎。 倒是傲景睡了一觉下来,揉着眼睛,大声豪气的问赤赢,「四哥,你听说大哥的事了吗?」 顾熙月好奇,到底是什麽事? 赤赢点头,「那措昨晚告诉我了。」 傲景一脸不悦,「我也是後来才听说的,谁造的谣啊?也不看看我大哥到底在不在村子里。」 顾熙月茫然,赤赢便给她解释。 原来,昨天的夜下舞会开始後不久,也不知道谁造谣乱说话,竟然跟族长说,耶华之所以没来参加舞会,是去牧场纠缠桑普去了。 这简直是无中生有! 三年前,桑普阿爸和耶华出事後,桑普就搬到了牧场住,一直没有回村子,她说是因为受不了村子里的指指点点。尤其是她今年十八岁却至今还未成亲,算是这里少有的异类,村子里议论她的就更多了。 傲景愤愤不平,满嘴鄙夷,「哼,我大哥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可能再娶桑普那个女人!什麽玩意!」 赤赢忽然出声,「傲景,不要乱说话,伤了情分。」 第四章 傲景更气了,「伤了情分?她桑普从小吃在我们家住在我们家,大哥总去帮她家干活,都成了她家免费劳力了,我们家哪里对不住她?到头来就因为大哥的脸毁了,她就不想嫁了,还说她阿爸是为了我们家死的,说我们家欠她一条命!有这麽强词夺理的吗?根本就不讲理!」 赤赢手里还拎着湿衣服,声音略微沉重,「桑普阿爸的死,我……」 傲景忽然冷笑,「跟我们有什麽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休想赖上我们家!我看昨晚造谣诋毁大哥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桑普自己。她眼瞧着自己要嫁不出去了,又要缠上大哥。」 「傲景,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说耶华和桑普的坏话!」一声厉喝传来。 就见米塔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扶着柱子,好似下一刻就会倒下。 「阿妈!」见到米塔身体不适,赤赢和傲景立即冲了过去扶住她。 她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对着身旁的两个儿子说:「不可以……不可以说耶华,你们两个都不可以!尤其是赤赢,你绝对不可以,你没资格!」 赤赢乖顺的垂头应道:「是。」 还在晾衣服的顾熙月不明就里,但心中却很不舒服。她能理解米塔大婶作为阿妈格外护着长子的心情,优秀的长子在成年後被毁了容,她因此更偏心长子一些也无妨,可是三番两次都如此偏心,顾熙月看了真的很心疼赤赢,尤其是此刻,在米塔大婶面前低眉顺目的赤赢,让她更为他觉得委屈。 她咬咬牙,背过身,继续晾衣服,不想再去看那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要多戳心窝就有多戳心窝。 她晾好衣服後,赤赢从米塔的房间里出来找她,见她神色不好,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拍了她几下,安抚道:「别介意,我阿妈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再说,」他忽然调皮一笑,「就算她不疼我,我媳妇儿不是还疼我——媳妇儿,你难道不疼我?」 顾熙月被他这故意搞怪的问题逗得哭笑不得,倒也不扭捏,直接大大方方承认,「好,我疼你。」 这话乐得赤赢又狠狠的亲了她一顿,一点都没顾忌两个人是在院子里。 过了几天,耶华纠缠桑普不放的谣言渐渐停止,村里人们朴实,没根没据的事情,传一传也就算了。尤其是当大家知道耶华去了小镇根本没在峡谷後,又听说传出这话的人是寡妇眉专,就更加没人理会了。 刚听说这件事是眉专说出来时,顾熙月还没想起眉专是谁。後来她才记起这位眉专大婶曾经在她刚来这个村子里时污蔑过她,好像跟米塔大婶有些仇怨,不过村民们好像更站在米塔大婶这边。 没了谣言,米塔的病也好起来。这几天,她又提了好多礼物,走了几位说媒的人家,很晚才回来。顾熙月猜想,耶华的亲事不太乐观,她是从米塔的脸色上看出来的。 这天上午,赤赢又去田里浇水,傲景也去了学堂,家里又只剩下她和米塔。米塔正在做衣服,有很多匹颜色深的布料,还有整块羊皮摆在旁边。 顾熙月好奇,问米塔是在做什麽。 米塔告诉她,「我在给耶华他们几个做冬衣,这冬天快来了,要早点准备才行。」 顾熙月惊讶,「这里还有冬天?」 米塔被她的表情逗乐了,笑着告诉她,「当然有冬天啊!虽然跟东擎京城的四季不一样,但我们这里还是有冬季的。」 她恍然大悟,「冬季这里也会下雪吗?」 米塔摇头,「下雪倒是不会,不过远处那些高高的雪山上倒是常年下雪。这里到了冬季时要比现在更寒冷一些,尤其是晚上会冷得刺骨,你要是受不住,大婶帮你在屋子里点个暖炉。哦,我想起来了,赤赢已经在你屋子里放了暖炉,这些交给他做绝对没问题,他是个心细的人。冬季呢,牧场那边的夜里风大天寒,是没法待人的,所以等过一阵子牛羊出栏了,也要休牧一阵子,到时候正好赶上过年,我们全家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过年? 顾熙月惶惶然,想起她上一个年还是在东擎京城过的,那时她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出去,外面的喧嚣热闹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当时,她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又会在哪个庵堂孤老终身。不过她记得过完年後不久,她就接到圣旨,成为了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最後随着公主的送嫁队伍一起来到西梁,遇到了赤赢。 想到赤赢,她的唇角就不自觉的上扬。人生际遇实在难捉摸,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赚了个赤赢,她一点都不赔本的。 离过年还有小半年,做冬衣的活并不着急,顾熙月主动说要帮米塔一起做。做冬衣比做长袍要费劲一些,因为厚实,有时候针线需要用很大力气才能穿过去,顾熙月人小力气薄,第一次做起来并不顺手。 米塔耐心的给她指导,告诉她怎麽下针省力气,怎麽过线更容易。两人正说着,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後是开门声。 米塔放下手里的针线,跑到院子里,又惊又喜,「耶华、朗吉,你们回来了!」 一听到是赤赢的大哥和三哥回来了,顾熙月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屋子里,放下针线,也跟着出了屋子。 走了几天,耶华一点都没变,他温和的笑道:「阿妈,我和朗吉回来了。」抬头看见顾熙月,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儿子们回来了,米塔显然心情格外的好,脸上一直堆着笑,问着耶华在小镇上的情况。 耶华一直耐心的回答,他身後站着的人却一声不吭,脸上也没什麽表情。 米塔看见顾熙月出来了,立即将她拉到身边,朝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介绍,「朗吉,这是熙月。」她拉了拉顾熙月,又愉快的介绍道:「熙月,这是朗吉,我们家老三。朗吉是做生意的好手,小镇里的商号就是他一手做出来的。他经常走南闯北跑马帮,一般较远的马帮商队都是朗吉带队的,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马帮队伍头领呢……」米塔一边介绍,一边骄傲的笑。 朗吉朝着顾熙月看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然後又挪开了视线,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耶华笑着在旁边补充道:「朗吉,熙月可是我们家赤赢未过门的媳妇儿。」 「哦,是吗?」朗吉终於开口,对顾熙月有了兴趣,目光朝她射了过来,冰冷阴森,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对上朗吉看过来的视线。 朗吉长得很英俊,却不及赤赢和傲景漂亮。他的眼睛跟耶华和沃西更像,但比两个人都漂亮,五官更是棱角分明,身材跟赤赢很像,人高马大的,健壮结实,手里握着一根黝黑的粗马鞭,骨节分明,强壮有力。 可是,他的人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跟赤赢与她描述过的那些故事里的三哥完全不一样,而且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点怕他。 米塔急忙去烧热水,让两个赶了一夜路的儿子洗个澡上楼休息,然後她又去准备午饭,等饭好了再叫他们。 耶华连忙阻止慌乱的米塔,温声劝道:「阿妈,别忙了,我和朗吉冲个凉水澡就行,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呢,做饭别着急。」 米塔连连应道:「好,好,都听你们的。」 直到朗吉走了,顾熙月才松了口气。她非常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古怪诡异,说不出的别扭。 当她帮米塔做好午饭时,傲景从学堂回来了。 他大概走得很急,回来就猛灌了两大碗凉水才满意的用袖子擦了嘴,大呼,「渴死我了!」 顾熙月笑着问他,「你干什麽去了?」 傲景如实说:「下课後,我去见了岚卓一面。」 「岚卓姑娘真漂亮,跟仙女一样,你眼光真不错。」顾熙月诚心诚意的夸赞。 「那是当然!」傲景得意洋洋,美滋滋的笑着,显然是刚在岚卓那里得到了满足。 米塔跑了过来,一把抢下傲景手里的水碗,怒目瞪着他,「还在这里干什麽,你三哥回来了,快点上楼去跟你三哥打个招呼,顺便叫你大哥和三哥下来吃饭。」 傲景收回手,没有去抢米塔手里的碗,怏怏不乐的转身上楼。 过了一会儿,耶华和朗吉都被傲景叫了下来。耶华和朗吉走在最前面,傲景远远的落在後面,眼睛四处乱瞄,显然并不想往耶华和朗吉面前凑。 耶华倒是跟傲景相反,对朗吉十分的热情,显然朗吉回来,他是最高兴的。 三个人下来,米塔就张罗着要吃午饭。 顾熙月皱眉提醒,「赤赢还没回来呢!」 米塔瞄了一眼安坐的朗吉,乾脆俐落道:「我们先吃,不等他了。」 第五章 听到米塔的话,顾熙月心里十分不好受,特意给赤赢盛了很多的饭菜,放在灶台旁留着。 米塔看见了,并没有说什麽,只是闷头帮着几个儿子摆碗筷。 饭桌上,米塔热情的打听朗吉最近的事情,又问他上哪里走了马帮,有没有遇到危险之类的问题。 朗吉总是敷衍的回答,「还好。」 顾熙月觉得今天的米塔大婶格外的小心翼翼,跟朗吉说话时很客气,这顿饭的气氛也特别奇怪,尤其朗吉总是时不时的打量她,因为太过频繁,让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後,赤赢才从田里回来。 顾熙月怕他饿了,立即帮他热了饭菜,然後要叫他到灶房吃饭。她刚走到院子时,就看见朗吉和赤赢面对面站着。 赤赢的表情略有不安,叫了声,「三哥,你回来了。」 朗吉正眼都没看他,敷衍的应了一声,「嗯。」然後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赤赢愣愣的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在不安! 顾熙月虽然在他身後,却能感受他此刻的心情。 朗吉越过赤赢,路过顾熙月,刻意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脚步没停,大步流星的离开。 赤赢发现顾熙月,笑了笑,朝她走了过来。顾熙月知道他今天中午回来的有点晚,担心他饿了,立即牵了他的手往灶房那边走。 朗吉并没有走远,反而转过头盯着他们两人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进了灶房,他才收回视线,上楼回房。 顾熙月把碗筷塞给赤赢,让他赶快吃。 赤赢边吃边乐,「还是有媳妇儿好,一心一意的惦记着我吃饭。」 他的话音没落,傲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嚷嚷着,「熙月阿姊,你上次答应岚卓给她看鞋样子的。」 顾熙月点头,这才想起来,夜下舞会那天她确实答应过岚卓,於是她立即上楼回了屋子,把只做了一半、给赤赢新做的软面布鞋拿了出来,下楼後塞到傲景手里。 傲景道了声谢,满意的走了。 她看了感叹,「傲景和岚卓感情真好。」 赤赢同意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傲景十四岁就开始追岚卓了。」 因为知道了他们的骠悍民风,顾熙月倒也不惊讶,还有点羡慕这一对金童玉女,希望他们可以修成正果。 下午顾熙月依旧帮着米塔做冬衣,赤赢在後院劈柴做家务,耶华和朗吉两人补了觉,起来也去了後院,跟赤赢一起做家务去了。 顾熙月发现,这里的男人们都非常勤劳,从来不会偷懒,就算是还在学堂念读的傲景,平时也会主动打扫院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发现顾熙月扯着脖子朝着後院方向望,米塔心满意足道:「他们兄弟几个都回来了,我这心里就是高兴。」 顾熙月回过神,趁机问道:「朗吉哥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米塔大婶眯了眯眼睛,反问她,「什麽样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寻了个恰当的词,「有点阴郁。」 米塔顿时就不说话了,唉声叹气了一番才道:「我……朗吉从小跟他阿爸在牧场的时候多,跟我并不亲。」 顾熙月表示了解,心中嘀咕,其实赤赢跟你也不亲。 她还是觉得奇怪,赤赢带着她回来的那次,米塔大婶对赤赢的态度显然要比今天朗吉回来的态度更自然亲切。於是,她觉得又摸到了一个真相,就是赤赢可能不是米塔大婶最不疼爱的孩子,这个朗吉很可能跟米塔大婶更不亲,不然一个做阿妈的,怎麽可能对亲生儿子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呢! 到了晚上,傲景回来,把鞋样子还给了顾熙月。 顾熙月调侃他,「岚卓姑娘要给你做几双啊?」 傲景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她说过,以後我的鞋子都归她做。」 顾熙月点了点头,揶揄道:「小小年纪,福气不浅啊!」 「你还说我?难道你不给四哥做?」 顾熙月理所应当的点头,「当然,我是你四哥未过门的媳妇儿嘛。」 傲景顿时蔫了,咬牙坚定道:「岚卓也会嫁给我的!」 「好啊,我等着跟岚卓姑娘做妯娌。」她一边说一边缠着傲景,一脸好奇的问:「喂,你给我讲讲你和岚卓之间的事呗。」 傲景却眉毛一挑,「能有什麽事?」 「你四哥说你们十四岁就在一起了。」 「那是当然,我下手快!当年岚卓在夜下舞会跳开场舞时我就出手了!」傲景得意洋洋的,说起岚卓,脸上不自觉的流露着幸福的笑容。 顾熙月被他这副样子酸得不行,立即逃了。 她刚拐到楼梯口,正巧朗吉从竹制的楼梯上走下来,她想都没想就往後退了一步,给他让路,让他过去。 朗吉却突然停下来,站在她的面前。 顾熙月有点发愣,不知道朗吉阴森古怪的究竟要做什麽,她身後就是墙,并无退路,前面的楼梯口又被朗吉高大的身体挡住,也过不去,她现在完全是被朗吉给困住了。 朗吉困住她後并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身体离她更近了。 顾熙月不悦,仰头瞪他。 他忽然阴冷一笑,轻声道:「脾气挺倔的。」 顾熙月继续仰头瞪他,不肯说话。 朗吉收了笑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又变回阴郁的模样。他声音懒洋洋的,好像漫不经心,可说的话却让顾熙月万分恶心。 「你是知道我们的族规的,只要没成亲,别人就有权利追求你,你不如离开赤赢,跟我吧!」 顾熙月心中不悦,果断拒绝,「不可能!」 虽然她知道朗吉说这话是因为这里的风俗,但朗吉说话的表情跟当初的傲景和那措都不一样,当初无论傲景和那措是什麽心态,但都可以让人看得出他们是真诚的。 可是朗吉不一样,阴阳怪气的他眼中泛着精光,让人觉得目的不单纯,不怀好意。 「怎麽?不觉得我比赤赢好吗?我可比赤赢厉害,能让你在床上更舒服。」 顾熙月火冒三丈,小声的骂了句,「无耻!」 「哦?在骂我?」朗吉的眼睛眯了眯,眸中带着危险。 顾熙月发觉,他的小习惯跟赤赢竟然有些像,以往赤赢不悦时也会这样。只是,这个人跟她没关系,她才不会管他高不高兴。 朗吉忽然欺身压过来,把她逼得不由得後退,後背抵到了墙,他并没有碰她,但高大的身躯给了她一股强大的压力,尤其是阴森的眼神,透露着不可忽视的杀意。 顾熙月害怕了,他不是赤赢,他会毫不犹豫的伤害她,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你考虑考虑,同意吗?」 顾熙月压抑着自己的恐惧,狠狠骂道:「我绝不同意!而且就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怎麽可能比赤赢更厉害?」 她就是要骂,既然他敢说赤赢的不是,她就敢讽刺他。 朗吉忽然又笑了一声,很短很轻,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变,好像那笑声不是从他口中出来的。然後,他向後退了一步,大步流星的走了,直接穿过院子,从大门走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顾熙月才能动弹,因为刚才她被危险的朗吉吓得腿软。她绝对没有看错,有那麽一瞬间,朗吉想要杀她。 回到屋子里,赤赢并不在,她躺在床上等了许久赤赢才推门进来,见她还没睡,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神情疲惫,好像很累。 顾熙月心疼他,又想到那个阴森古怪的朗吉,她忍了忍,决定不告诉赤赢。毕竟那人是他三哥,何况他们的民风如此,连傲景都说过那样的话,朗吉会有那种想法也不奇怪,虽然他并不是真心的,甚至还对她动了杀机,但她不舍得赤赢难过伤心。 岚卓姑娘曾说过,未婚男女的感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不会出现强迫的事情。 家里这麽多人,她就不信朗吉会对她做出过分的事。 【第二十七章 有人成亲有人抢亲】 自从那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後,顾熙月一直刻意躲着朗吉,除了吃饭之外,绝对不和他碰面。 耶华他们兄弟三个,这几天上午都会到田里浇地,他们三个人一起去,顾熙月放心不少,至少田里的活不需要赤赢自己一个人干。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家里的人对朗吉的态度各不相同—— 米塔是小心翼翼,客气中透着紧张;傲景是敬而远之,从不往朗吉身边凑;赤赢总是下意识去看朗吉,但朗吉回给他的永远都是冷冰冰的眼神;家里唯一真正开心的就是耶华,时常拉着朗吉一起说话,朗吉对他态度倒算正常,神情中从未透露出厌烦。 第六章 朗吉回来的第四天一早就提出了要回镇上商号,藉口很不用心,只说商号离不了人。 米塔情绪很低落,赤赢也神情郁郁,耶华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也没能改变朗吉的决定。傲景倒是跟没事人似的不说话,只顾吃饭,完全不关心。 吃过饭,朗吉就要走,顾熙月不想跟他有交集,立即躲到後院去喂兔子。家里现在一共六只兔子,有之前赤赢给抓的那两只,还有牧场上他们带回的那四只。兔子大概吃的好,最近比前一段时间肥了不少,傲景还跑过来说要吃兔子肉,被她严厉的拒绝了。 她喂兔子的地方离马厩很远,本以为能躲过朗吉,没想到却撞了个正着。 跟朗吉在一起的人还有赤赢,他帮着朗吉牵着马,又帮他整理马背上驮着的东西,情绪低落,显然对朗吉的离开依依不舍。 朗吉任由他做着,不理不睬,也不过去帮忙。 赤赢牵着马,是过来取东西的,他把一大包东西从兔笼子後面拿了出来,放到马背上。顾熙月因不想跟他们碰面,早就特意躲到後院门後,想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朗吉盯着兔笼子看了几眼,视线并没有离开。 赤赢瞧见,笑着解释,「熙月喜欢,给她弄来玩的。」 顾熙月以为赤赢说了这话,朗吉肯定还是冷冰冰的不理人,没想到朗吉竟问了句—— 「那丫头来路可靠吗?」 赤赢愣了愣,显然他也没想到朗吉会开口说话,顿时唇角上翘,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顾熙月听见赤赢说话,声音极其愉悦,「三哥放心,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朗吉又只冷冰冰的回了声「嗯」便再无声音了。 他牵过马转头就走,赤赢想要送,他却躲过赤赢,语气难得不冷冰冰,但也没什麽情绪的道:「回去吧。」 赤赢应了一声,看着他牵马拐出了後院,满脸失望。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朝着後院门方向喊,「出来吧,我三哥已经走了。」 藏在门後的顾熙月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赤赢在叫她。她从门後跑了出来,惊讶的问他,「你知道我在这儿?」 「嗯。」赤赢诚实回答。 顾熙月震惊,又想到以往的赤赢是多麽警惕,心中也有了答案。她想起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三哥知道吗?」 赤赢点头,「当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朗吉的武功并不差,赤赢既然能察觉到顾熙月,朗吉自然也能。 顾熙月不解,急忙追问:「那你三哥刚才的话是什麽意思?」问她的来路,显然是对她不放心。 「我三哥是不放心我。」 顾熙月看了眼赤赢,欲言又止,想问却没敢问,心中不解,这个朗吉自从回来後一直对赤赢冷冰冰的,怎麽还会关心他? 不过,赤赢愿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只要他开心,她就没意见。何况这个朗吉并不怎麽待在家里,以後遇到他,凡事躲开点就好。 朗吉走後,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氛。傲景学堂上得有滋有味,耶华和赤赢每天上午都去田里浇地,顾熙月跟着米塔给他们兄弟几个做冬衣。 赤赢的那件冬衣她已经做完了,现在要做的是傲景的。傲景长得很快,比顾熙月第一次见到他时又窜高半个头,这让顾熙月有点羡慕又妒忌,傲景跟她是同年的,只比她小几个月,现在他的个头却已经要赶上赤赢,而她每每跟他讲话都要仰着脖子,挺累人的。当然,如果是跟赤赢讲话,她倒是乐意得很,跟傲景她可不愿意自己找罪受。 前两天,赤赢回来告诉她,那措定了门亲事,一个月後就要成亲了,他最近和傲景也会去那措家帮忙。顾熙月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这也太快了吧? 赤赢笑着告诉她,在他们这里,定了亲的成年男女通常都是一个月後就成亲,只有像耶华那种未婚妻未成年的,才会等一等。 那措要成亲,可顾熙月却不能去帮忙,也不能去观礼。赤赢他们这里的风俗很怪,对於男女有「择优而选」这种相当开放的族规,但对於未订亲的姑娘,却规定不能到别人家去串门作客。虽然不知道为什麽,她也只能遵守。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正巧她把傲景的冬衣缝完。到了那措成亲那天,她托赤赢送了一份礼金,表示对那措当时送她那盒胭脂的感谢。那措家热热闹闹的娶了新媳妇,米塔带着耶华和赤赢都去庆贺,只留了顾熙月一个人在家。 这几日她准备给赤赢再做套衣裤,昨晚已经裁好了料子,就等着动针线了。 忽然,大门被推开,傲景跑了进来。 顾熙月好奇迎了上去,问道:「傲景,你怎麽没在学堂?」 那措成亲,因为傲景还要上学堂,米塔便没让傲景跟着去。 傲景低着头站在门口,不说话。 顾熙月忽然想起那件冬衣,便回屋拿了出来,拎在手里道:「傲景,你试试这件冬衣合身不?不合身,我再帮你改一改。」 她说完这话,就看见傲景手里拎着一双鞋,一双崭新的鞋,是软面布鞋,布料上等,针线密实精致,做得极为好看。她一看就懂了,笑咪咪调侃傲景,「哟,这是岚卓姑娘亲手给你做的鞋子吧?真是漂亮!你这麽急匆匆地回来,难道是特意为了向我显摆?」 傲景忽然抬头,顿时把顾熙月吓了一跳,他抿着嘴,英俊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眼睛哭得红肿。 她急忙上前问:「傲景,你这是怎麽了?」 相处了这麽久,她是真把傲景当弟弟一样疼,他这一哭,她的心都跟着痛了。那个向来喜欢开怀大笑又调皮捣蛋的傲景,根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傲景被她这麽一问,瞬间爆发出来,他扑向顾熙月,抱着她嚎啕大哭,「岚卓订亲了!岚卓要嫁给别人了!她说她已经十六岁,等不起我了!这是她给我做的最後一双鞋,以後她不能再给我做鞋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熙月觉得脑袋轰然炸开,整个人懵懵的。她一直觉得傲景和岚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从来没有想过岚卓会订亲,会嫁给别人。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懂了。赤赢家里的情况她比谁都了解,这个月米塔替耶华又说了几门亲事,全都没成,只要耶华不成亲,赤赢他们兄弟几个都不能成亲。 岚卓和她不一样,虽然她们都已经十六岁了,但岚卓有父母家人,又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按照族规必须出嫁,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她再喜欢傲景,也不可能反抗,只能乖乖嫁人,就像当年的萦竟一样。 傲景还在哭,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抱着他,像以往赤赢哄她时一样轻拍他的背,给他安慰。 岚卓订亲的事情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岚卓人长得漂亮,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丽姑娘,爱慕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她直到十六岁才订亲,其实在当地来说算是相当晚的,当然定了亲,自然婚事就越快越好,定在一个月之後。娶她的人名字叫做历勒,据说是邻村有名的好小子,一直在追求岚卓。 听到历勒这个名字,顾熙月想起来了,他就是夜下舞会那天,当着她的面向岚卓请求钻帐子的那个小夥子。虽然他人长得不错,看起来脾气也很好,可是顾熙月就是觉得他配不上岚卓,想来想去,又觉得只有傲景能配得上岚卓。 哭过之後的傲景一直很沉默,他把那双软面布鞋藏得严严实实,再也没有给别人看过。除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之外,他在米塔他们回来後,并没有表现出什麽异常。 顾熙月不放心,夜里偷偷的跟赤赢说了岚卓订亲的事。其实,赤赢他们白天也有听闻,但又无能为力。岚卓应该是真的一直在等傲景,但客观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放弃,所以,她给傲景做了最後一双鞋,是傲景心心念念想要的那种鞋子。 米塔和耶华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考虑到傲景的心情,家里并没有人谈论。 傲景的情绪一直很消沉,不说不笑,不哭不闹,但乖乖的吃饭,规矩的上学堂,只是家里再也听不到他的欢声笑语。 顾熙月有点担心,怕傲景这样下去会熬坏了身子。於是,她想着法子哄傲景说话,傲景对她倒是有问必答,却不像以往那样主动说话。 耶华最近也变得忙碌起来,时不时的就往外跑,田里的活经常拜托赤赢一个人做。顾熙月有时候会跟赤赢去田里浇地拔草,庄稼长势很好,看来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傲景还是老样子,总是在外奔波的耶华也更加愁眉苦脸,赤赢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顾熙月知道他也在发愁,毕竟这种事谁也无能为力。 第七章 到了岚卓成亲这天,傲景特意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顾熙月正在做早饭,发现傲景的异常後,偷偷告诉了正在劈柴的赤赢。 赤赢眉头紧锁,他似乎察觉到了什麽不对,却又不敢肯定。 傲景吃过早饭,带了背包,去了学堂。 顾熙月一直对傲景早上的行为耿耿於怀,赤赢当然也不放心,踌躇了一会儿,决定去学堂看看。她一听赤赢要去学堂,也缠着要跟他一起去。 赤赢没有犹豫,直接带她出了门,惹得米塔好奇的看了他们两个好几眼。 傲景的学堂就在村子里,离赤赢他们家不远,顾熙月以前没来过,第一次来充满了好奇。学堂就是普通竹楼,只有两层,面积很小,不及赤赢家里一半。赤赢敲门进了院子,只见一个妇人坐在院中,正在缝冬衣。 赤赢给顾熙月介绍,这是他的师娘,他以前也是在这里上学堂的。 师娘显然是认识赤赢的,见到他们,热情的招待。 赤赢开门见山直接说是来看看傲景在不在学堂。 师娘负责任的进去看了一眼,急忙跑了出来,「傲景这小子,早上我还看见他来,怎麽这会儿就不在了呢?」 老先生也被惊动了,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道:「傲景早上来过,跟我说家里有事,要休课一日,难道他没有回家?」 此时赤赢已经猜出来傲景去哪里了,顿时脸色就变了,直接向老先生借了匹马,拉着顾熙月上马,朝着一条大道骑马狂奔而去。 见赤赢脸色不好,顾熙月担心不已,急切追问:「傲景究竟去哪里了?」 「他去抢亲了!」 顾熙月瞠目。 骏马飞驰,赤赢带着她一路急行,很快就出了村子,顺着宽阔的草地,朝着岚卓要嫁去的那个村子狂奔而去。 行到大约两个村子中间,远远的就听见了敲锣打鼓之声,隐约可以看见颠颠晃晃的大红喜轿。 顾熙月惊呼,「岚卓姑娘的喜轿在那里,我们快一点过去!」 赤赢和她都很清楚,如果傲景要抢亲,这条要道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果然,赤赢的马还未追上喜轿,喜庆乐声就没了,前方的送嫁队伍也停了下来,吵吵嚷嚷,叫闹打架声连成一片。 马背上的两人顿时都明白了,傲景动手了! 赤赢用力夹紧马腹,那马如离弦的箭急驰,这时,他们已经能看见傲景。 傲景骑在马背上,拎着长鞭,居高临下,以一敌多,与将他团团围住的迎亲队伍的人马僵持不下。他一边与他们打斗纠缠,一边朝着喜轿大喊—— 「岚卓,我是傲景,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我来接你,你跟我走吧!」 骑着高头大马的历勒阴着脸,怒目吼道:「傲景,岚卓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赶快走吧,她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傲景抬头,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岚卓还没与你拜堂,我有权利抢亲,我是来问岚卓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连你一块揍!」 话音刚落,他又与身边的几个人纠缠在一起。 傲景这边打斗得厉害,新郎历勒却远离打斗现场,握紧手中的鞭子守在大红喜轿前,眉头紧锁,随时戒备傲景冲过来。 傲景一边打一边喊,毕竟人少势弱,明显处於劣势。一两次他躲避不及,身体硬生生的挨了那些人几鞭,但他丝毫不介意,脸上的表情不曾变过,一心一意的盯着岚卓的喜轿,努力的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纵然靠近一步都很艰难,但傲景毫不气馁,他发狠的与这些人纠缠,长鞭灵活有力,连续几鞭下去,有几个人已经被他打落下马。只是迎亲队伍大都是年轻的草原小夥子,与傲景年岁相当,人数众多,倒下一个还会有另一个顶上,硬是让傲景没能靠近大红喜轿。 赤赢已带着顾熙月到了现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挨揍。他双臂一勒,把马缰塞进顾熙月怀里,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骑着马躲远些」,然後单脚一提,踩着马背,拎着长鞭,如乳燕投林直奔那边打斗的人群中跃去。 顾熙月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忙,於是在赤赢离开马背时勒住马缰,调头躲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她躲的地方离赤赢很远,但还是能看清楚那边的情况。 傲景已经被那些人打落下马,可他依旧不屈服,咬着牙,拚尽全力与那群人继续纠缠。赤赢一出现,直接将正在用鞭子狂抽傲景的一个小夥子掀翻下马,再长腿一蹬,临近的一匹马上的人也一头栽了下去……赤赢下手快狠准,毫不留情。 围观的顾熙月回到峡谷这麽久,都快忘记赤赢当初在蛮子营地时那种野蛮骠悍了。这次跟上回教训伍赐那几个人又不一样,那一次是赤赢单方面的殴打,那几个人没有一个有机会还手。而这次,顾熙月总算见识到了草原儿郎们的武艺,不仅仅是赤赢和傲景,还有那些迎亲队伍中的小夥子们。 他们身强体壮,平日憨厚老实,实则个个身怀绝技,耍得一手好鞭子。顾熙月不得不庆幸,今日打斗这些人都只用鞭子,而没有腰间挎刀,不然场面不只是有人摔下马和被鞭子抽这麽简单。 赤赢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动作乾净利索,虽然那些迎亲队伍的小夥子们身手都不错,但与赤赢一交手,很快就败下阵来,尤其是还有个身手也算不错的傲景,他们竟然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再一抬头,傲景已经冲到了大红喜轿前,与骑在马上的历勒正面相对。 赤赢拎着鞭子紧紧跟在傲景身後,但凡想要趁机偷袭的,都被他狠狠一鞭子掀开,扔到草地的另一侧,嗯,就跟当时扔顾熙月时的姿势动作一模一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熙月觉得,这回赤赢扔人的力道更大,因为摔下去的那几个人并没有立即站起来。 傲景毫无畏惧的往喜轿前冲,与一直守着喜轿的新郎历勒正面对上,新郎暴怒,手起鞭落,朝着傲景狠狠的抽了过来。傲景显然不把他当回事,躲也不躲,单手接住甩来的鞭绳,用力一拽,直接将他拽下马狠狠地摔在地上,再一脚将他踢晕,大步流星的朝着喜轿跑去。 大概是有人去通风报信,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尘土飞扬,帮忙的村民来了。 顾熙月顿时紧张起来,也许赤赢能打得过这些迎亲队伍的小夥子们,但显然从邻村来的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就算赤赢能打赢他们,也不容易。而且她记得赤赢说过,抢亲这种事,最重要的是看女方的态度,只要岚卓说要跟傲景走,傲景就能带走她。 但如果岚卓不同意,那麽傲景就将永远失去她。 顾熙月骑着马,忍不住往喜轿的方向靠近。 马蹄声震耳欲聋,赤赢也意识到事情麻烦了。他最先担心的不是傲景,而是骑着马待在旁边的顾熙月。见顾熙月还往这边靠,他匆忙朝她喊了句,「一会形势不妙,你就骑马往村子里跑,千万别回头。」 顾熙月知道形势紧迫,她留下来只会是累赘,立即点头,让赤赢放心。 赤赢一眼顾着顾熙月,一眼盯着傲景,他知道这小子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在一会儿与邻村村民交手前好好谈判。他又低头看了眼不远处被傲景踢晕了的新郎官,直觉这件事谈判根本就解决不了,他们只能来硬的。 邻村大汉们操着家伙冲了过来,赤赢转身背对喜轿,抬头挺胸,迎向已经逼近的那群人,手中长鞭紧握,准备与他们来场殊死搏斗。 另一头,傲景披荆斩棘,打趴下迎亲的人,朝着喜轿冲过去。喜轿之前还站着媒婆和几个送嫁的妇人,正虎视眈眈瞪着傲景。 傲景站住脚步,隔着帘子,深情问道:「岚卓,你愿意跟我走吗?」 身後的打斗声,傲景已经听不见了,他双眼紧盯着喜轿的帘子。轿帘内许久没有动静,短短的一瞬间,却彷佛过了千年。 忽然,喜轿帘子猛地被掀起,一身火红嫁衣的岚卓揭掉蒙在头上的盖头,拎着裙子,哭着跑出轿子,扑到傲景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喊道:「傲景,傲景,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跟你走!」 她这一哭,赤赢那边的打斗倏地停止,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对相拥的有情人。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粗着嗓门大叫着,「这抢亲成功了,事情可怎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