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不一样的雍亲王侧福晋》 第1章 掌上明珠 “哎呦,老奴的好格格哎——” 富察念安正靠在窗边,支着下巴发呆呢,就听见她的奶娘秋嬷嬷,由远而近,那拉长了腔调,一波三折的话语。 偏偏吐字清晰,语气忧切,要不是害怕被念叨个不停,富察念安都要觉得自己恐怕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没办法——说话跟唱戏似的,多少次她都习惯不了。 “您可千万不能不当回事儿,这外边儿刚下过一场雨呢,凉的很呢。” 秋嬷嬷很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也只是多说上那么一句,就害怕说得多了,自家格格心里不耐烦了。 只是不说,并不代表不去做。 伴随着那忧心切切的话语,秋嬷嬷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把薄披风搭在富察念安的身上,一边不满地瞪了几个大丫鬟一眼。 眼神中充满了不赞同。 主子有时候任性,做丫鬟的不就得多上心吗? 偏偏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心眼子死的。 偌大一个富察府,也就只听格格一个主子的话。 “嬷嬷就别瞪春秋和冬夏了,”富察念安不用转过头去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无奈一笑,把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不让她俩给我加衣服的。” “您呀。” 秋嬷嬷适时端上一杯秋梨膏熬煮出来的茶,这个话题理所当然的就揭过不提了。 “好好好,老奴不说了。” 念安接过小碗,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无聊到来回晃悠着腿。 “趁这会儿阿玛还没回来,我出去走走。” 做了决定,当即就要去执行。 秋嬷嬷连句劝说都不敢,只是再三叮嘱:“格格可得把披风给裹好了。” 又对着春秋交代:“照看好格格,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嬷嬷就放心吧。” 一路上,念安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 春秋小心翼翼地问道:“格格,您……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念安本就长得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 此刻一皱眉,一撇嘴,恨不得让人立马把心给掏出来。 说起来,这辈子富察念安的长相可以称得上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活像是话本里的桃花成精了。 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嫩嫩的,不施粉黛也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要不是因为早产身体不好,她的家人为了保护她,尽量把人给掬在家里,恐怕上门求娶的人要把富察府的门槛都给踏平了。 “没有的事。” 嘴上这样说,表情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春秋不敢多嘴了。 格格心情不好的时候,尽量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这不是念安妹妹吗?”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念安暗骂了一声“晦气”! 来人是她的一个远房堂姐。 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厚脸皮,竟然妄想让富察府支持她! 有钱就不知道买块镜子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嫣然堂姐,”念安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还有事,就不多与堂姐闲聊了。” “别啊。” 富察嫣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她挂起虚假的笑,亲密地说道:“难得遇见,妹妹不如陪姐姐走一会儿?” 说着,还想上手去挽念安的胳膊。 她一下子就躲开了。 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脸面。 嫣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兴致勃勃地开口:“荷花池那边,听说富察大人命人移栽了不少新东西,妹妹可有兴趣去看看?” 看着她这般拙劣的表演,念安心底确实产生了几分好奇。 要知道,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堂姐,往常碰见了,总是一副暗戳戳嫉恨的样子。 今个儿倒是稀奇。 念安不介意陪她玩玩儿。 “好呀。” 她粲然一笑, 明亮的比天上的日头还要晃眼。 嫣然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凭什么?! 都是富察一族的,凭什么富察念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而自己呢? 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不公平! 不过很快就好了。 嫣然眼底划过一丝阴毒。 念安妹妹,我会代替你,好好享受这一切的。 想到这里,她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几分。 “喂,还走不走啊?” 念安侧身看过去,简直都要被逗笑了。 如此破绽百出的手段,如果没有自己配合她,怕是连第一步都完成不了。 “来啦。” 嫣然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 提起裙摆赶紧跟了上去。 又在半途中,佯装不小心蹭花了衣裳,吩咐随行的丫鬟回去拿一件披风过来。 “这在自己家,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的吧?” 念安似笑非笑地盯着嫣然那破了的衣袖。 水洗的眸子,透亮又黝黑,仿佛能一眼看出人心善恶。 嫣然似是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避开那视线,为自己找了一个相当完美的借口:“谨慎独身,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要注意言行举止啊。” 念安挑挑眉,不置可否。 看来,请夫子来府里授课的银子没白花。 雍亲王府。 大名鼎鼎的冷面王爷胤禛,此时却也愁的不能行。 自从废太子又复立之后,整个朝堂上就如同一滩浑水。 谁都想伸手进去摸几把,弄的乌烟瘴气的,简直让人愤怒至极! 可惜,哪怕心里有再多抱负,胤禛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 皇阿玛就像是死守着珍宝的恶龙。 一旦有人流露出一丁点儿苗头来,等待他的,恐怕就是被从云端打落的下场。 不信可以去看看老大和老三。 如今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所以,不能轻举妄动啊。 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 把手里的密信放在烛火上,冷眼看着它一点一点变成灰烬,被吞噬殆尽。 “主子爷,”门外苏培盛的声音响起,“李侧福晋求见。” “让她回去。” 胤禛毫不留情地呵斥道:“不知道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的吗?” 这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李苏烟留了。 第2章 走个过场 “苏公公,”李苏烟咬碎了一口银牙,却还得扬起笑脸强撑着:“您莫不是没有和王爷说,是我来了吗?” 苏培盛看着李侧福晋那样子,都想说上一句,您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一下了。 脸上却还是陪笑道:“侧福晋这可就冤枉奴才了。” 苦笑着说:“这等欺上瞒下之事,奴才哪敢儿做啊。”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却有意。 李苏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竟然不再胡搅蛮缠起来,而是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打扰王爷了。” “还请公公把这食盒送进去,”她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绿蜡就把食盒递了上去,“希望王爷饿的时候能用上一些,务必要注意身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培盛还能怎么办呢? 可是他又不好擅作主张,于是只好哭丧着一张脸,“侧福晋请稍等,待奴才回禀过王爷之后,再来向您告知。” 李苏烟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出来了一些。 不过却还是强撑着“嗯”了一声。 至少没当场甩脸子。 “不必了,”苏培盛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呢,屋内胤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让李氏带回去吧。” 一句话,就让李苏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王爷……” 她不舍又难过的眼神,直直地望着那扇门。 “唉,”苏培盛却心硬如铁,直接开口赶人了,“侧福晋请吧。” “妹妹,我这会儿口渴得厉害,”刚到莲花池,嫣然又开始闹幺蛾子了,“能不能让你身边这位婢女,回去带些茶点回来啊?” 一开口就颐指气使。 念安可不惯着她。 “凭什么?” 她瞪了嫣然一眼,“你自己的事情,怎么不自己去做?” 一句话快把人给气到吐血。 嫣然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她低下头,平复了好久起伏不定的心绪。 这才再次开口:“妹妹说笑了不是?” 又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姐姐这不是衣衫不整,不适合在府内行走吗?” 这话一出,念安的目光顿时警惕了起来。 说起来,虽然这位——堂姐,也姓富察,但是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对方别是打着她几个哥哥的主意呢吧? “行啊,”念安大方地点点头,“顺便再带些鱼食过来。” 春秋却不太想留下格格一个人和这位堂小姐单独相处。 只是格格的命令,她不得不听从。 “是,”踌躇着离开,一咬牙,一跺脚,“奴婢很快就回来。” 等看不见人影之后,整个荷花池只剩下了两个人。 “妹妹快过来看!” 嫣然突然指着池边的一个地方,叫念安过去看。 “怎么了?” 念安却慢吞吞的,根本不迈脚。 嫣然咬着后槽牙,走上前来:“妹妹就不好奇,那池子里的鱼儿,长什么样子吗?” “我好奇这个做什么?” 念安不为所动,“又不能吃。” “妹妹还真是……” 嫣然一噎,接着失笑道:“妹妹见过纯色的鱼儿吗?” “嗯?” 念安看着她拙劣却努力的表演,难得生出几分配合的心思。 “在哪儿呢?” 终于起身了! 嫣然都急出了一身汗。 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就在前边儿呢,妹妹再往前一点,就能看见了。” 念安确实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微微探出了身子。 然后,就在嫣然准备用力推她下去的那一瞬间,突然错开身。 紧接着,“哗啦”一声,有人落水了。 不过是有人自食恶果罢了。 “救……救命啊!” 嫣然在水里扑腾挣扎着。 念安在岸上看得百无聊赖。 真是的。 她原本的确有趁此机会落水生病,干脆躲过这次选秀的打算。 只不过,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划算。 再怎么样,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达成目的,那就本末倒置了。 “嫣然堂姐,我看挺喜欢池子里的鱼的,”念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楚楚可怜地说道:“想必姐姐一定愿意为妹妹捉几条上来吧?” 养心殿里,除了大总管梁九功之外,再没有其他候着的奴才了。 显然这对君臣,有要事商议,才把人都给打发了出去。 “马齐啊,”康熙笑的略显幸灾乐祸了些,还故意打趣了一句:“没想到你这样性子的人,也会为了家里孩子的私事来找朕啊。” 素来以忠诚耿直示人的富察马齐苦笑了一声,弯腰拱手回道:“万岁爷明鉴,微臣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接着,他对着康熙一阵哭诉。 “微臣的这个小女儿,她额娘怀她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怀相也不太好,出生时又难产。” 富察马齐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几经磨难,好不容易才养大,身子骨一直弱的很,微臣就……” 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富察马齐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烫,没忍住打了个磕巴。 康熙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马齐。 好奇不已的同时,又有些不忍直视。 说实话,真的有些辣眼睛。 谁让一个结结实实的黑脸壮汉,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娇羞”来? 要是一个弱风扶柳的美人儿做出这样的姿态,还蛮赏心悦目的。 但是换成富察马齐…… 康熙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书大概都白读了。 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这一幕。 “微臣和夫人就对她过于宠溺了些。” 富察马齐刚刚是突然想到了和小女儿有关的温馨趣事,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哦!怪不得呢。” 康熙恍然大悟。 虽然他很想追问一句,不过看着自己极为看重的臣子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无奈只能压下心里那丝趣味了。 古往今来,像他这般善解人意的帝王可不多了呢。 “所以,你是想免了她的选秀?” 不过事情还是得问清楚。 富察马齐立刻慌张摇头,疯狂否认:“不不不,大选三年一次,所有适龄女子都要参加,身为臣子,微臣的女儿自然也不能例外。” “那你是想?” 康熙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可是他却故意装作不懂,非要人家亲口说出来才乐意。 富察马齐显然很了解自己效忠的这位君主,当下也不扭捏,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憨厚的脸上都带着笑:“微臣只求闺女能来走个过场,日后也好嫁人。” 这话可是一点假都不掺。 真实的让人无语。 至少康熙就被噎住了。 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但是他心里却是极为满意的。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臣子。 可以有私心。 毕竟是个人都存在这种想法。 只不过,有一条底线坚决不能逾越。 那就是,绝不允许把自己当做傻子糊弄。 康熙心情好了。 自然也就觉得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毕竟每年那么多秀女,又不是每一个都能入选。 他大手一挥,当场应允:“朕准了。” 甚至还给出了更进一步的承诺:“届时婚嫁,朕也给她添一份嫁妆。” 富察马齐当即跪下,再真心不过,大声地叩谢圣恩:“微臣替臣的女儿谢过万岁爷,吾皇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康熙大笑了几声,显然很是愉悦。 不过很快又沉了脸色,别有深意地感叹了一句:“儿女都是债啊。” 这话富察马齐可不敢接。 皇家无小事。 尤其是现在这种紧要关头。 但凡敢掺和进夺嫡的,无一不是把全族的脑袋给挂在裤腰带上。 要是以前,马齐说不定还有一点想法。 毕竟那可是从龙之功啊。 谁不眼红?! 可是自从小女儿出生后,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长大,他又怎么敢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而让女儿陷入危险之中呢? 富察马齐不吭声,养心殿顿时就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安静。 梁九功只觉得脑门上的汗都快滴到地上了。 “你呀你呀。” 康熙对于自己看重的臣子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为难的意思,随便又说了几闲话,就放人回去了。 富察马齐刚一踏出养心殿,就觉得身上一阵寒意。 原来是后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万岁爷这些年,脾气愈发的莫测了。 这年头,纯臣也不好做啊。 “老爷回来了!” 戴佳氏连忙亲自端上一杯茶水,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富察马齐看。 “成了!” 富察马齐笑的大牙都露出来了。 “太好了!” 戴佳氏激动到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她的宝贝安安,下半辈子总算是可以安稳度日了。 “我这就把……” “不好了不好了!” 外面突然由远而近传来吵闹声。 “胡说八道些什么?!” 戴佳氏脸一拉,很是不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来人是嫣然身边伺候的丫鬟,故意说着似是而非的话:“福晋快去看看吧,嫣然小姐和格格好像落水了!” 生怕福晋不管她的主子了。 第3章 寺庙偶遇 “什么?!” 戴佳氏一个后退,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 “我的安安啊,”满心的心慌意乱,哭喊着就要往荷花池边跑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马奇也慌乱到不能行。 要知道,他上阵杀敌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害怕过。 原本戴佳氏身边的嬷嬷还有些纠结。 格格要是真落了水,万一被旁人看了去,那可就…… 她这一迟疑,就被骂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名声不成?!” “是乖女命都要没了,管那玩意儿做什么?!” 几乎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就是憋着一口气,使劲儿往荷花池那边跑。 戴佳氏毕竟是女人,体力不如马奇。 两个人不用交流,也知道彼此的想法。 马奇跑得像是一阵风,远远把他夫人甩在了身后。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安安可不能出事啊! 等终于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爱女的声音响起。 “阿玛?” 还带着几分诧异:“你……这是在锻炼身体?” 马奇一看见他完好无损,齐齐整整站在那里的闺女,粗壮大汉差点没落下泪来。 “安安啊,你没什么事吧?” 却还是心有余悸,又赶忙问道。 念安无辜地摇摇头,又伸出手指向了正在水里扑腾的嫣然。 “我没事,就是堂姐,可能得找人帮忙给捞出来了。” 马奇根本就没听见后半句,只听见他宝贝女儿说自己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脸上都带着笑,“没事就好,把你额娘我们都给吓坏了。” 念安看着她阿玛脸上的汗珠,满心感动地飞扑了过去。 “是女儿不好,让阿玛担心了。” “傻孩子,”马奇一脸宠溺,“只要你平安无事,阿玛就放心了。” 念安感动到不能行。 刚想再说些什么,池子里的人就又断断续续喊起了救命。 这女人对自己可真狠啊。 明明会游泳,非要装作不会的样子,故意让自己呛水。 既然这么喜欢喝池子里的水,那自己就成全她咯。 “哎呀,你们快下去救人!” 念安突然换上一副焦急不已的表情,“嫣然堂姐,我刚刚也被吓坏了,不是故意忘记你还在水里的。” 说着,还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来,“你不会怪我吧?” 说话间,几个婆子已经下水把嫣然给拉上来了。 她浑身湿漉漉的。 风一吹,直接一个大喷嚏。 看着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念安,嫣然气到觉得自己肚子都胀得难受。 她刚想开口,就被马奇给截了话头。 “你堂姐一向心地善良,怎么会怪你呢?” 马奇说得头头是道的,“再说了,你喊人救了她,她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在嫣然眼中,富察府的当家人,莫不是眼睛瞎了吧! 这颠倒黑白的功夫,果真叫人大开眼界。 嫣然不甘心。 她苦笑着,又瑟缩了一下,似是害怕地看了念安一眼。 才小声说道:“大人说的是,我落水一事,与念安妹妹无关。” 然而刚刚那一番表现,完全就是在暗戳戳地表示,就是和念安有关系啊。 “堂姐,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念安突然哭了出来,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不怪你的,”她大度到不能行,抽噎着吸了一下鼻子,“反正我左右也无事,你不必愧疚。” 马奇一听,这还得了? 闺女都哭了! 肯定受了大委屈了。 于是脸一黑,声如洪钟般质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说清楚得好,别叫外人觉得我们苛待了你。” 嫣然被那陡然爆发的气势给吓得不能行。 眼看着是躲不过了,干脆来了个闭眼装晕。 殊不知,有人正等着她这一招呢。 “阿玛,堂姐刚落了水,”念安的语速快极了,“别一会儿再晕了,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此话一出,嫣然是想晕,也晕不成了。 只好尴尬地裹着衣服站在原地,不吭声了。 等府里几位少爷下了值回来,一窝蜂的都挤到了正院。 听说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后,都忍不住担忧问了起来。 “行了,”富察马齐对着粗糙抗造的儿子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一个个的,能不能稳重点!” “安安无事,就是那个嫣然——” 马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寻个机会把人赶出去吧。” “这事交给我吧,”戴佳氏阴沉着一张脸接话道:“你们甭管了。” 知道小妹无碍之后,又忍不住关心起另一件大事来。 小儿子富兴一点也不怵自己阿玛的冷脸,就跟没听见那呵斥的话似的,只一心催促着:“阿玛,您就快别卖关子了!儿子们都快急死了!” 富察马齐无奈瞪了小儿子一眼,“皇上圣明,已经应允了。” 不等几个儿子露出高兴的表情来,立马略带嘱咐意味地说道:“这事不能到处宣扬,你们几个最近都给我低调点,万一坏了安安的大事,哼——” 最后,还给了一个充满威胁的表情。 满脸都写着“你们就等着腿被打折吧”。 老大富尔顿无奈一笑:“儿子们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而后话锋一转,“如今妹妹的头等大事已经解决,不如找个好天气,去郊外散散心?” 还不等额娘开口拒绝,富尔顿又继续劝说道:“妹妹也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了,多出去走动走动,对身子骨也好。” 一提到女儿的身体,戴佳氏顿时就闭了嘴。 她略微思忖了一小会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放心,于是打算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亲自带着女儿外出。 “你们几个大男人,粗心又大意,”戴佳氏一句话打击了一屋子人,“安安那么娇弱,还是我亲自带着她出去才让人放心些。” 没想到,几个儿子听了这话后,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选择了闭嘴。 既然额娘对妹妹的滤镜这么厚,他们还是不要打破了吧。 三日后。 “额娘,咱们为什么要去那个什么潭柘寺啊?” 马车上,念安珍惜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红豆糕,略带不解地问道。 戴佳氏也没有过多解释,“趁着天气不错,出来逛逛而已。” “哦,这样啊。”念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潭柘寺离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跟紧额娘,别怕。” 戴佳氏紧紧牵着女儿的手,安抚地说道。 “我才不怕呢!” 念安骄傲地仰起脖子,掷地有声地喊了一句。 嫩生生的,像极了刚出生的小猫崽。 她没有发现,自己话音刚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就有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她身上。 视线隐晦却又不曾移开。 “好孩子。” 戴佳氏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与疼惜。 这是她呕心沥血才养大的孩子。 是付出了极大的精力才好不容易留住的宝贝。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把女儿捧在手心里娇养一辈子。 “额娘,你快看,”念安的心思早就被周围的花花草草给吸引走了:“好多漂亮的花儿啊!” 戴佳氏是个会经营的,嫁妆早就翻了几番不说,就连偌大的富察府,也都是她一个人当家。 手里有钱了,自然就不会吝啬。 更何况她又个极为宠孩子的,当即就表示:“你若喜欢,府里就都种上一些。” 而和大名鼎鼎的雍亲王一起做了“梁上君子”的苏培盛,听了这话忍不住一阵咋舌。 乖乖,这是哪个府上的女眷啊,口气这般大。 要知道,潭柘寺的花花草草,可不是一般品种。 光是寻罗下来,恐怕都要耗费不少银两吧。 更重要的是,王爷似乎对这家女眷,也有些兴趣? 苏培盛暗自揣摩了一下。 要不要偷偷去探查一下? “行了,别做多余的事情。” 不等他想出来个结论,思绪瞬间就被头顶上陡然响起来的声音给冷冷打断了。 那嗓音低沉,却莫名的吸引人。 “是是,奴才记下了。” 苏培盛连连点头,赶忙把刚刚的想法给驱之脑外。 “额娘,咱们可不可以摘些桂花回去做糕点呀?” 念安一想到那些味道甜美的糕点,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戴佳氏对于自己女儿好吃的属性也是有一定的了解。 闻言并没有一口否定,反而想尽办法完成女儿的小需求:“这毕竟是寺庙里的桂花树,用来做吃食不太好,等回去让你哥哥重新找一棵,你再去采摘怎么样?” 念安闻言也不失望,反而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 “好呀好呀,自己动手摘的,做出来肯定更好吃。” 雍亲王胤禛正好站在下风口,那些无聊又平常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明明听上去是再平常不过的对话,却偏偏让人无端的放松了许多。 那些压在肩膀上的重担。 朝政上的,王府里的。 似乎在这一瞬间都随风而逝了。 这么久以来,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松懈的雍亲王,第一次感受到轻松的滋味。 他定定地盯着富察念安看了好一会儿。 内心在剧烈的挣扎着。 长久以来养成的性格,在告诉他不能做出如此孟浪的事情。 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个不停,有违圣人之训。 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搬的,一动不动。 或许,这大概就是,灵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走之前,念安的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那里空空如也。 可是她总觉得,刚刚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第4章 待选秀女 随着富察念安各种规矩的紧急培训接近尾声,康熙四十九年的大选终于拉开了帷幕。 神武门外,天色渐明,在富察府上一众人泪眼婆娑的注视中,富察念安踏上了进宫的骡车。 她这阵子被额娘拉着灌输了一肚子的阴私。 各式各样的都有,让人眼花缭乱。 在戴佳氏的描述中,推人下水都是轻的。 更有甚者,还敢给人下毒呢! 自我感觉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富察念安算是大开了眼界。 一边忐忑,一边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来。 以至于刚一踏入顺贞门,她就忘记了额娘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切记凡事不要出头,尽量别惹事,但是也不能怕事儿,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有她阿玛给她顶着。 一入宫门,富察念安就像是误入了人群里的小鹿。 悄咪咪打量着别人。 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一愣。 幸好那双眸子清澈见底,眼里没有丝毫的恶意,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再加上她那副容颜和打扮,即使有人心里觉得不大舒服,也并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 唯独有一个秀女面露不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衣袖,给阻止了。 “你没看她穿的衣裳用的什么料子,那可是多少人有钱都买不到的,你敢得罪这样的权贵吗?” 声音压得很低。 但是在满是寂静的这一片空地上,也足以令周围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一时间,富察念安身边顿时变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再没有人敢主动上凑上前去了。 领路嬷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按理说,这富察家的格格,是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高枝儿。 这紫禁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富察一族对这唯一嫡女的重视和疼爱。 藏到选秀才肯把她的存在暴露出来,不就是怕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所以,哪怕见多了秀女的嬷嬷,今日在第一次看见念安长相时,都忍不住为之惊叹。 这般品貌,再加上无懈可击的家世,只要和这位金娃娃攀上点关系,未来那岂不是一片坦途? 可是这群秀女是怎么想的? 竟然选了玩孤立这么老套的招数。 还是太年轻啊。 嬷嬷心里感叹完,一抬头看见明晃晃的日头,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步伐。 今个儿可是个大日子,万万不能耽误了时间。 这批已经通过初选的秀女,要从这里走到御花园,可有着不近的距离呢。 永和宫。 德妃半眯着眼睛斜靠在软垫上,任由身后的嬷嬷替她轻柔的通着头发。 好半晌,她陡然出声:“听闻这批秀女里,有个长相极为出众的?” 叶嬷嬷恭敬回道:“是,据说是富察府那个被藏了十几年的格格。” 德妃猛然睁开眼睛,冷笑一声:“前十几年都藏头露尾的,现在又突然冒出来,指不定打着什么歪心思呢!” 语毕,德妃自觉失言,立马闭口不言了。 叶嬷嬷也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办法,自从太子复立之后,德妃娘娘的脾气就一直愈发不如以前。 在皇上面前越是温柔小意,在私底下就越发的阴晴不定。 要不是永和宫的篱笆扎得紧,德妃娘娘私底下苛待宫女的事情就捂不住了。 “罢了,为了小十四,本宫忍忍又何妨?” 德妃皱着眉摆了摆手,示意叶嬷嬷停下来,自己长叹了一口气,叹息道:“前半生靠丈夫,后半生就得靠儿子了。” 叶嬷嬷也知道自家娘娘的心结。 对雍亲王那是绝口不提。 只一个劲儿地夸赞十四贝子有勇有谋,且为人孝顺。 德妃听着,嘴上不肯承认:“他小孩子家家的,哪有嬷嬷说的这般好。” 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下去过。 一看就被说到了心坎儿里。 “娘娘过谦了,”叶嬷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故而装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辩驳道:“十四贝子的品性可是皇上亲口赞许过的,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就差把十四贝子胤祯夸成神仙下凡了。 也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胤祯当时在乾清宫被皇上提剑追着砍的事情了。 德妃先是笑得无比自得,后突然收敛了笑意。 叶嬷嬷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娘娘……” “正是因为小十四如此出色,本宫才不忍心断了他的远大前程。” 这句话德妃说得极为轻缓。 却掷地有声。 说的人脸色凝重,听的人也吓得一身白毛汗。 后宫不得干政。 尤其是经历过太子爷被废的那场大动荡,前朝后宫,一提起相关之事,哪个不战战兢兢? 德妃娘娘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呢? 隔墙有耳,万一被人不小心听了去…… “嬷嬷不必担忧,”德妃盯着镜子里那张抹了脂粉还遮掩不在的疲惫,冷笑一声:“在自己屋里说个小话都还要小心翼翼的,那本宫这些年也白活了。” 叶嬷嬷只敢唯唯诺诺地应“是”。 “既然那个秀女如此出色,本宫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几个呼吸之间,德妃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要富察氏,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 哪怕是千娇百宠的嫡女又如何? 还能比得过龙子皇孙身份贵重? 这边富察念安还不知道,自己甫一进宫,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当然了,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无关紧要的人,又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心神呢? “各位秀女,请在这里稍作歇息,待会儿会有公公过来,领着各位前去参加复选。” 领人的嬷嬷把富察念安一行人带到了御花园的钦安殿外,就笑着交代了几句,语气较之之前,可亲了不少。 这般态度,也给了秀女们套近乎的底气。 “多谢嬷嬷。” 最初拦人的那个秀女,是瓜尔佳一族的庶女,率先走上前去和嬷嬷套近乎。 原本她是不屑于和伺候人的奴才打交道的。 哪怕她是瓜尔佳一族的庶女又如何? 比之那些小门小户的嫡女,不知道强上了多少倍。 谁让自己有一个太子妃堂姐呢? 可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东宫就愈发低调了。 连带着太子妃的腰板儿都没那么直了。 想到这里,瓜尔佳氏不由得在心里埋怨了一通自己的堂姐。 觉得对方实在无用。 嫁给太子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要不然自己何至于此? 瓜尔佳氏的眼神,隐晦地落在了富察念安身上,带着难以察觉的嫉妒和愤恨。 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因为在来之前,姨娘已经细细嘱咐过自己了。 富察氏出身权贵又能怎么样? 瓜尔佳氏就不相信,对方能比得过她和姨娘学的那些对付男人的手段。 第5章 阴差阳错 乾清宫外。 几个阿哥刚从议事厅出来,表面上互相友好地打了招呼后,就打算各回各家。 雍亲王也不例外。 自从复立太子之后,兄弟们之间那仅有的一丝面子情也不剩什么了。 如果之前还只是心里憋着劲儿,想着同为龙子皇孙,谁也不比谁差。 因此大多都是私底下的小打小闹而已。 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到了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就算是想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也得看皇上愿不愿意了。 雍亲王大步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却又带着几分厌烦的声音。 “四哥,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入宫一趟不容易,不顺道儿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吗?” 十四贝子胤祯似是单纯的疑惑,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看上去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实则不知道阴阳怪气挖了多少个坑在里面。 胤禛眼底闪过一抹恼怒,面上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来时我已去给额娘请过安了。” 一句话堵住了悠悠众口。 只是,胤禛忍了又忍,实在咽不下去心中那点怒意:“多谢十四弟的‘好意’。” 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 但凡长个耳朵的都能听出来那隐含的不满。 “做哥哥的身无长物,就把前几日刚得的佛经送给十四弟吧。” 雍亲王点到为止。 自从幼时因当时还是光头九阿哥的胤禟,剪了他爱宠的毛,而他一怒之下想报复回去,却被皇上斥责“喜怒不定”之后,胤禛就养成了现在这般冷脸的模样。 当然做事也不如幼时那般冲动了。 只是今日这事,倘若轻描淡写就过去了,那么一个不孝的名声算是隐隐落下了。 尤其是现在兄弟们之间不对付,难保不会有人借机生事。 但是如果太上纲上线,难免会给人留下不容人的印象。 尤其是龙椅上那位。 倘若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都容不下,又怎敢奢求其他弟兄呢? 雍亲王不想步了太子的后尘。 于是他只能折中。 论阴阳怪气,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搞得谁不会似的? 佛经养性,希望十四弟能明白为兄的一番良苦用心。 十四贝子当场就变了脸色。 都不是傻子,这种话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他扯出来一个假笑,皮笑肉不笑的顶了回去:“四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弟弟愚笨,怕是要辜负四哥的好意了。” 虽然这场口舌之争自己落入了下风,但是他也绝不会让老四舒心。 十四贝子自觉扳回了一成,一扫刚刚横眉立目的样子,目光中隐隐含着几分自傲。 却不知,这场亲兄弟之间的争斗,早已经被其他人看进了眼里。 胤禛着实气得不行。 只是他不愿让旁人看了笑话,因此只冷淡点了点头,“嗯”了一句就离开了。 十四贝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愣了一下后立马嚷嚷着:“老四什么意思?!这是不想和我这个弟弟说话吗?” 恒亲王胤祺看着这一幕,顿时觉得自己那个一心跟在老八身后的弟弟,好像也没有那么糟心了。 果然,人就是有对比才有幸福。 但谁知道,人就是这么经不起念叨。 恒亲王刚在心里感叹完,九贝子胤禟就忍不住火上浇油了。 “要我说,就老四这一天天冷着脸的样子,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他。” 恒亲王气到鼻子都快冒烟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胤禟,咬牙切齿地骂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五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胤禟的混不吝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了避免被老四那个小心眼儿的给记上,恒亲王也顾不得礼仪体统了,一把捂住胤禟的嘴,半拖半拽的就要拉着人离开。 临走之前,还是没忍住,烂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十四啊,你也是当阿玛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要过过脑子。” 当然了,也不乏指桑骂槐的意味。 徒留十四贝子和敦郡王胤誐两个人面面相觑。 其他人早就趁机溜走了。 “老十四也太不像话了!” 一路上,胤祺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 胤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哥,我的亲哥!”他双手作求饶状,“您大人有大量,弟弟求你了,别念经了成吗?” 胤祺也只是为了不让老九掺和进老四兄弟俩之间的矛盾中。 这会把人拉了出来,任务也就完成了。 自然不会再多嘴。 不过在看见老九那副作态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看在额娘的份上,自己还懒得管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货呢! “太子爷,各位爷留步!” 已经走远的几人听见梁九功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突。 皇阿玛现在是连兄弟之间不痛不痒的口角之争都要管了吗? “不知皇阿玛有何事要梁公公特地唤住我们?” 说话的是正是诚亲王胤祉。 大阿哥胤禔被圈禁了,表面上看太子爷又成了得意人儿。 这不,一直跟在太子身后忙活来忙活去的三阿哥胤祉,也从郡王变成亲王了。 看上去像是皇上给的嘉奖。 实际上,当底下人有了地位,怎么能不生出二心呢? 尤其是自己也是皇子。 又不比太子差! “万岁爷吩咐奴才,着人带各位爷去御花园参加秀女的复选呢。” 梁九功笑眯眯地说道。 闻言,几个人都心生茫然。 这种事情,他们怎么有资格参与? 莫不是皇阿玛又挖了坑等着他们往里跳呢吧?! 不是非要恶意揣测自己的亲生父亲。 实在是这几年被折腾怕了。 只是心里这样想,行动上都很配合。 没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 几人沿着延晖阁的方向往里走。 “是她!” 雍亲王一眼就看见了那天在潭柘寺偶遇的那个小姑娘。 他克制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年少的经历告诉他,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能显露于人前。 否则只会落得一场空。 就在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胤禛仿佛看见了极为恐怖的画面。 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顾不得其他当即大喊道:“小心!” 富察念安虽然已经听见,只不过却太晚了。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而旁边的瓜尔佳氏彻底懵了。 她预想中的结果,根本不是这样的! 太子虽然被复立了,但是谁不知道这是万岁爷为了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而立下的一个靶子。 所以,有野心的她直接就把太子给排除在外了。 而根据她偷听到阿玛和其他人的谈话,这里面十四贝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所以,瓜尔佳氏决心放手一搏。 可是没想到却给她人做了嫁衣! 第6章 英雄救美 雍亲王喊出口之后,顾不得其他兄弟诧异的目光,径直快步飞奔过去,时机卡得刚刚好。 在富察念安摔倒前的那一瞬间,胤禛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好细。 怎么会这么细? 明明隔着薄薄的旗装,可是偏偏却好像能感觉到那滑嫩的肌肤,在手心里轻轻滑过的触感。 胤禛突然觉得烫手了起来。 尤其是掌心接触的位置,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火,在缓缓燃烧。 富察念安早在被揽住之后,双臂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攀住眼前人的臂膀。 她一抬头,就和一双黝黑深沉的眼睛对视上了。 富察念安茫然惊慌的眼神中,映出了一个陌生又极具存在感的人影。 她鼻翼上因为慌张而生出的几滴汗珠,再加上被难以忽略的男性气息熏染而染了粉意的漂亮脸蛋,像极了懵懵懂懂自己撞到猎人怀中的小兔子。 胤禛心里闪过一丝满足的喟叹。 他这几日说不出口的焦躁,在此刻终于得到了疏解。 最终还是太子他们陆续上前,才打断了两个人仿若一眼万年的对视。 “四弟,佳人在怀的感觉,”也只有太子敢这般打趣:“是不是很好啊?” 说着还故意挤了挤眼,明显就是在看热闹。 一句话惊醒了正在失神的胤禛,和脑袋一片空空的富察念安。 他松开手,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胤禛还是和以前一样冷着脸不吭声。 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 像是在回味些什么。 富察念安再不通俗务,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一个弄不好,恐怕只会更糟糕。 她连忙行了个蹲礼,低着头,小声且坚定地说道:“多谢……王爷相救,臣女感激不尽。” 她并不知道救了自己的男人,是哪个王爷。 尽管知道穿着四爪蟒袍的人是太子爷,从他口中听见“四弟”二字,富察念安也不清楚这位王爷的封号。 其他人当然也听出来了她话语中的停顿。 一时间不少探究且玩味的目光都朝着她冲了过去。 无疑,这的确是个极美的女人。 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秀女中间,也能让人一眼只看见她。 但是,这般浅显的心机,故意崴脚,又装作不认识雍亲王什么的,着实有些过于愚蠢了。 这是哪家的女儿,穿着打扮看起来出身应当不俗,偏偏净想攀高枝。 但是,在看见那张芙蓉面之后,众人都一阵恍惚,又觉得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不必。” 雍亲王终于开了尊口,说了他迄今为止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 冰冷又简短。 在外人看来,就是不想和富察念安扯上关系的意思了。 只有太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老四啊,还是这般口是心非。 当年孝懿仁皇后病重,四阿哥曾经被放到毓庆宫和太子一起住过一段时间。 这也是他长大之后,理所当然的成了太子党的主要原因。 是以,太子对四阿哥的个性,也算是有些了解。 倘若他真的对这个秀女没有一点兴趣,根本就不会出声提醒,再出手相助。 想到这里,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清了清嗓子,儒雅有礼地问道:“不知这位秀女,是哪家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眼神都不对劲了。 好家伙,这是太子爷也对这个秀女感兴趣了? 二男争一女,这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回太子爷,臣女之父乃是富察马齐。” 富察念安一咬唇,轻声回道。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这些个阿哥爷造成了什么样的骚动。 正如她根本不了解雍亲王是四阿哥一样,她也不知道富察马齐乃至富察一族在当下的势力。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静到连风声都能听见了。 很快,十四贝子就用难以掩饰的妒意,阴阳怪气道:“怪道四哥如此上心,原来是知道佳人是谁啊。” 这话说得诛心。 就差摆明了在雍亲王头上安上一个想要大逆不道,结党营私的罪名了。 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 要说刚刚还是在看好戏,现在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怎么这种好事就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呢? 要是这位富察格格真嫁给了老四\/四哥,那可就不单单是让人羡慕了。 “十四弟慎言,”雍亲王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严肃警告道:“事关秀女清誉,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十四贝子不服,又想说些什么反驳。 可是在看见富察念安后,还是气冲冲地闭上了嘴。 他可不想做了推手。 万一老四真的得到了富察一族的支持,那可就真成心腹大患了! 就在这寂静无声,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刻,雍亲王再度开口了:“富察……格格,似乎并不是因为没站稳差点摔倒的,对吗?” 胤禛都没有发现,自己今天说的话,比过去几天说的都多。 富察念安一听这话,立马抬头向胤禛望去,眼里全是再真诚不过的赞同。 那充满了信任的目光,让人不由得浑身僵硬,却又心里甜蜜。 她在看我。 眼里只有我。 胤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否则怎么会跳得那么快? 富察念安也不傻,当然能听出来这是在为自己洗脱冤屈。 于是立马接话:“是,臣女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才不小心滑了一下。” 这就怪了。 御花园里每日都有专人打扫,就连一个小石子都会被清走。 但是看着富察念安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 “既然这样,”太子爷发了话:“那就好好检查一下吧。” 旁边的瓜尔佳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死死低着头,脑门上直冒汗。 大脑高速运转,绞尽脑汁在想脱身的办法。 直到几个嬷嬷离得越来越近。 瓜尔佳氏一狠心,装作起身让检查的模样,却故意脚一歪,“哎哟——” 伴随着尖叫,她正正好好倒在了太子爷的脚上。 这下子,整个御花园,彻底跟蝗虫过境般,寸草不生了。 永和宫。 德妃听说了御花园选秀的事故之后,气得脸色铁青,没忍住当场摔了手里的茶盏。 “逆子!” 叶嬷嬷在一旁噤若寒蝉,一句劝慰的话都不敢说。 作为德妃娘娘从庶妃走到四妃之一的见证者,她深知德妃的心结。 雍亲王是德妃娘娘的第一个儿子。 她当时还地位卑下,根本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 于是四阿哥就被抱养给了佟贵妃。 养母最怕的,不就是被生母给摘了桃子吗? 于是佟贵妃拼了命的阻止四阿哥和德妃娘娘接触。 但这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德妃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小衣服小鞋的,都没少做。 只是没有一次能被四阿哥穿在身上的。 渐渐的,德妃娘娘就泄了气。 尤其是再度有孕之后,又生下了极得万岁爷喜爱的六阿哥,还起名为胤祚,那这不就把德妃的全副心神都给占住了吗? 原本对四阿哥还有几分母爱,只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唉,都是冤孽啊。 第7章 康熙赐婚 德妃发了一场脾气,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但是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布置的大好局面,红彤彤的硕果唾手可得之时,却被其他人伸手摘了桃子——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不怎么待见的大儿子! 德妃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怎么都不舒坦。 “尾巴都扫干净了?” 可是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善后,一时间德妃呕死了快。 叶嬷嬷连忙回道:“娘娘放心,咱们的人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来。” “嗯,”德妃用手臂撑着脑袋,面容上少见的露出几许疲惫来:“你说,老四是无意的,还是故意顺水推舟呢?” 叶嬷嬷心里一惊。 德妃娘娘这是连自己儿子都怀疑上了啊。 她不敢表露出来自己的想法,却又不能明着替雍亲王辩解。 于是只能用怀疑的语气,佯装不解,自问道:“雍亲王,有这么大的势力吗?” 德妃一听,也觉得有理。 毕竟这可是万岁爷的后宫,老四他一个做儿子的,怎么敢在他皇阿玛的后宫里安插人手。 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彻底和皇位无缘了。 “依老奴看,这件事情,恐怕变故还是与那位瓜尔佳格格有关……” 叶嬷嬷这样一引导,根本不用把话说完,德妃自会把注意力从雍亲王身上给转移了。 “愚蠢的东西!” 德妃眼神一厉,一拍桌子,“这般沉不住气!” 她原本打算得好好的。 利用瓜尔佳氏,让小十四和那位富察氏大庭广众之下来个亲密接触。 到时候,富察氏就算是不想嫁,也得捏着鼻子入了贝子府。 谁让她坏了名声呢? 这样,既能给她儿胤祯得到一个大助力,又能压制一下富察氏的嚣张气焰。 免得对方以为有了富察一族撑腰,就能在贝子府里横着走。 可惜啊。 偏偏出了那样的差错。 德妃怎会甘心? 御花园里。 太子笑得肩膀都在颤动。 他指着地上的瓜尔佳氏,毫不留情地嗤笑道:“这位格格,你呢,可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声如寒铁:“第一,孤可不是老四,面冷心热,” 说着蹲了下去,眼神凌厉:“你信不信,就算是你今天死在这里,孤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瓜尔佳氏早已经在太子变脸的时候,吓到不会动弹了。 这会儿别说是站起来,就连腿都是软的。 “第二,”太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孤这艘船,谁不知道已经破了,你还想往里钻?”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蠢好呢?还是没脑子呢?” 这一番话下来,不光所有秀女和奴才们跪了下来,就连几个阿哥爷也都单膝跪地,以示对太子的臣服。 和太子的这番明显抱怨君父的话相比,雍亲王救了富察念安一事,根本无人在意了。 太子摆摆手,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嘴里直呼:“你瞧瞧你们,一个个胆子小的跟兔子似的,还是得多加锻炼才行啊。” 话音刚落,梁九功急急忙忙的身影就出现了。 “各位爷,”他笑得比哭都难看,“万岁爷请呢。” 这才打断了太子爷的施法时刻。 要知道,自从太子复立之后,原本有过一段比之前更加勤勉的日子。 可是不知道打哪天起,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样口无遮拦的样子。 这才是众人都不敢直接和太子对上的原因。 当一个人连最在意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了,那岂不是很容易就和招惹他的人同归于尽? 他们还没活够呢。 可不想为了一个疯子把自己给搭进去。 梁九功欲哭无泪。 怎么每回这种事情都让他撞见啊。 自己还能安安稳稳活到死那天吗? 走之前,突然想起来康熙交代的话。 于是又转身对着富察念安安抚道:“请富察格格放心,万岁爷说了,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格格一个公道。” 富察念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满脸感激地谢了恩:“是,多谢万岁爷了。” 胤禛临走之前,又用隐晦的目光把富察念安打量个遍。 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没料想,一抬眸竟然和一双水润的眸子对上了。 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 即使她没有吭声,胤禛也能感觉到她眼底的羞涩和感激。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这才大跨步跟上太子他们一起离开了。 留下这群秀女,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着。 乾清宫。 胤禛他们到的时候,富察马齐已经在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汇报一下事务,就听见秀女那里出了事,还是和自己的宝贝闺女有关。 这下子可急的不行,却不能明说。 于是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坐立不安。 “马奇啊,”康熙看着明显还回不过神来的富察马齐,眼神闪了闪:“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要看你的意思啊。” 富察马齐连连摇头,诚恳地表着忠心:“微臣但凭万岁爷做主。” “那不如,就成全他们一双小儿女吧。” 康熙心眼儿坏的很,故意拉长腔调,就是为了看马奇怎么变脸。 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心情就变得很愉悦。 心情一好,康熙就很容易说话。 他抚掌一笑,“英雄救美,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嘛。” “这样,那就由朕亲自赐婚,许侧福晋之位,”康熙沉吟了片刻,到底觉得言而无信有些不太好,于是自觉大度给了补偿:“赐双字封号:荣安。” 富察马齐能怎么办? 他垂着头,浑身表现出喜悦,心底却跟裹了冰一样:“臣,富察马齐,领旨谢恩。” 他又不能抗旨不尊。 大喇喇的摆出来我看不上你家儿子。 这是嫌自己九族活的时间太长了吗?! 当皇帝的不都这个样? 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儿子嫌弃死,但是你做臣子一点都不能看不上! “你们都听见了?” “什么?” 康熙突然出声,吓了富察马齐一跳。 他顺着康熙的目光往后面看去,陡然瞪大了眼睛。 原来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架屏风。 而刚刚,由太子爷打头,几个阿哥一个接着一个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这画面,对马奇来说,突然从井里冒出来一个女鬼都没有这吓人。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富察马齐就想揣摩康熙的想法。 “皇阿玛,”太子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既然四弟已经抱得美人归了,您也不能厚此薄彼啊,儿臣的呢?” 啊??? 富察马齐满头问号。 太子爷如今是这样和万岁爷相处的吗? 这正常吗? 还不等他惊诧完,康熙就笑着摇头,嘴上骂道:“你这皮猴子,真真是让人头疼。” 眼里却带着宽和慈爱的笑意,应允着:“行了行了,那个瓜尔佳氏,就赐给你做格格了。” 太子嘻嘻一笑,拽着雍亲王就跪下谢了恩。 第8章 尘埃落定 “额娘——” 还没到跟前,富察念安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奔向戴佳氏的怀抱了。 明明才离家一天,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 让她想家想得心中酸涩不已。 “哎,慢点,慢点。” 戴佳氏一边嘴上说着,一边朝女儿走去。 不只富察念安想她,她也想女儿。 想到今天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 生怕安安哪里出了问题。 好在佛祖保佑,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真是再好不过了。 富察念安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和额娘说,可是这会儿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她坐在马车上,小脑袋东倒西歪的。 像极了一只昏昏欲睡的小猫。 戴佳氏看得心都要化了。 她坐了过去,伸出手把女儿揽进怀里。 感觉到温柔熟悉的气息,富察念安动了动身体,找了一个睡觉的好位置。 瞬间呼呼大睡起来。 直到被叫醒,她揉着眼睛,还是两眼迷蒙。 戴佳氏还没发话,春秋和冬夏两个丫鬟就很有眼力见儿地立马上前,搀扶着她们格格往住处走去。 她不放心的想要跟上前去看着,可是才迈出去一只脚,就被刚回来的富察马齐给叫住了。 “夫人,”富察马齐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道:“且随我回正院里吧。” 戴佳氏心里一咯噔。 看着老爷的脸色这么差,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当即就吩咐道:“秋嬷嬷,你快去好好照看着格格,莫要让她不舒坦。” “夫人放心,老奴记下了。” 就算是夫人不说,秋嬷嬷自己也要跟着去的。 她可放心不下格格一个人。 回到正屋,不等戴佳氏开口询问,马奇就把事情倒豆子般吐了个干净。 他心里委屈啊。 明明说好的事情,最后怎么变卦了呢? 尽管知道这是阴差阳错之下,才造成的后果。 但是,但是这并不代表,马奇就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啊。 虽然他心里很感激雍亲王伸出援助之手,让安安免了受伤的可能。 “什么?!” 戴佳氏听完,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苍白着脸,抓着丈夫的胳膊再三追问:“你确定安安要入雍亲王府了吗?” “可是你当初不还说得好好的,说什么已经办成了?” “是不是你错会了万岁爷的意思?” 马奇叹了口气:“圣上已经当众下了口谕,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下圣旨了。” 看着戴佳氏失魂落魄的样子,马奇心里也很不好受。 “夫人呐,”他安抚性地拍了拍觉罗氏的肩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去直面它,逃避,是没有用的。” 一句话让戴佳氏瞬间痛哭流涕起来。 她哭到不能自已,明明平常最注重仪态的一个人,此刻衣衫凌乱,妆容模糊。 马奇听到这压抑的呜咽声,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没跟着掉眼泪。 但是他作为一家之主,怎能如此呢? 相反,他还要忍着内心的悲痛,去一遍遍安抚好其他人。 “夫人,夫人莫哭了,”马奇一个大老粗,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能把康熙的恩典说了:“安安可是有万岁爷亲赐的双字封号,哪怕是个侧福晋,地位和福晋也相差无几了。” 戴佳氏听完,不哭是不哭了,但是却用眼神恶狠狠地剜了一眼:“你们男人懂什么?就知道表面上光!”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紧提着的那颗心,还是稍稍松了松。 抗旨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就算是万岁爷下旨要把一个贵女和乞丐配在一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更何况,雍亲王在众位阿哥中,确实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一是后院没那么多人,说明他并不怎么看重美色;二是子嗣不丰,至少安安入府之后,能给她委屈受的人没几个。 戴佳氏这样安慰着自己。 翌日。 正如马奇所说,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了。 来宣旨的竟然还是康熙身边的大红人——梁九功。 这可是不能随意待之的人啊。 就算是不能打好关系,也千万不能得罪。 富察马齐连忙迎上前去,态度亲近却又自然:“梁总管?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梁九功心里舒坦,脸上的笑意也就更真挚了几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咱家也来沾沾喜气不是?” “富察大人莫不是觉得咱家来不得?” 这话就纯属开玩笑了。 富察马齐当然也能看出来。 他连连摆手:“公公哪里的话,”接着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都是万岁爷皇恩浩荡,公公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梁九功一听,心里直点头。 究竟是哪个道听途说的传什么富察大人耿直不会说话的啊。 就单凭这几句话,梁九功已经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富察马齐能成为万岁爷的心腹之臣了。 “大人客气了,”别人礼遇有加,梁九功自然也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轻声转述:“万岁爷说了,经由钦天监几次测算,八月初八着实是一个不错的日子,不如就将婚前定在那一日?” 这虽然是询问,却也料定富察马齐不会拒绝。 是以只是提前透露一下口风,好让富察一族的人为富察格格准备添妆。 “多谢总管了,”富察马齐眼神一亮,连忙带着人往亭子走去:“内子已略备酒水,知道公公心灵手巧,做葫芦是一绝,不知可有机会见识一下?” 梁九功这次出来,就是奉了康熙的命。 自然不会拒绝富察马齐的亲近。 “怎么样?还头昏脑胀吗?” 戴佳氏一边替马奇揉按着当阳穴,一边问道:“从二月份选秀开始,到八月份入府,中间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安安的添妆,时间怕是有些紧张。” 马奇喝完闭目养神,安然若素:“不必担忧,来得及。” 听见这肯定的回答,戴佳氏心里一定。 府里的大事还是要老爷做主。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好好陪一陪她的安安。 富察念安听了赐婚的圣旨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抗拒的情绪。 哪怕她早就知道,自己原本是不用入皇家的。 但是她一向心宽,看得很开。 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委屈的情绪。 当然了,觉得荣幸什么的,就更不会了。 “额娘,”富察念安乖乖巧巧地蹲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手里吃着刚剥好的板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却还是坚持问道:“那个雍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的,她其实对救了自己的那个冷面男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你呀,”戴佳氏点了点念安的额头,“食不言寝不语,就没有一次规规矩矩的。” 可是明明没怎么用力,那娇嫩的肌肤还是红了一小块儿。 把戴佳氏心疼的,立马就要去拿养颜膏来,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教育女儿。 第9章 心动初显 “额娘也不清楚,”戴佳氏摇了摇头,轻轻把润肤膏抹匀,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安安觉得,雍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 一门心思全在吃吃喝喝上面,关于情情爱爱什么的,那是半窍儿也不通。 安安好像天生缺了一根情爱的筋。 以后估计想与夫君琴瑟和鸣,怕是有些难度。 戴佳氏一边为此揪心不已,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一边又觉得庆幸。 安安这样的性子,哪怕日后嫁入皇家,也不会在感情上吃亏。 但是,今天女儿这陡然发问,却让戴佳氏心里一慌。 安安莫不是因为雍亲王出手相助,所以动心了吧? 可不能这样啊。 比起日后看着爱人移情别恋,她宁愿女儿一辈子懵懂无知! “嗯?” 念安茫然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栗子的面儿,双手捧着暖烘烘的栗子仁儿,像极了在偷吃屯粮的小松鼠。 “没什么。” 戴佳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一看女儿这副模样,就知道情窍还没开呢。 但是有些话,还是得提前交代。 “安安,额娘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可得记清楚了,”戴佳氏拉着富察念安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着:“这男人呐,都是顺毛驴,你只要让他心情好了,什么事情都好说。” 许是没想到自己能从额娘嘴里听到这种不雅的话,念安惊讶得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吃的差点没掉出来。 尤其是,额娘竟然觉得阿玛是……驴? 念安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好吧。 “傻姑娘,”戴佳氏没好气地捏了一下笨女儿的小肉脸,“这只是一个形容而已。” “噢——” 念安嘟了嘟腮帮子,三下五除二把手擦干净,顺势趴在了觉罗氏的膝盖上。 “额娘不要担心啦,雍亲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她扳着手指头一一数着自己的优势:“再说了,还有阿玛在,又是万岁爷赐婚,还有秋嬷嬷她们跟着,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戴佳氏知道这姑娘是故意作怪宽慰自己的心呢。 作为当家女主人,她自然清楚女儿的这些优势。 女人一辈子依靠的不就是三样东西吗? 父亲,丈夫,儿子。 戴佳氏当然不会给女儿灌输这种观念。 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闺女,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让她享福的。 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戴佳氏都不想让自己女儿受那生育之苦。 可是偏偏女儿要入王府。 日后倘若没有个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多寂寞啊。 一想到这里,戴佳氏就忍不住眼眶一热。 但是她不欲让女儿担心,于是强装无事,笑着说:“行了,别在这里给额娘添乱了,知道你坐不住了,出去吧。” “我哪有添乱?” 念安可不认,她双手捧着下巴,挤着软嘟嘟的脸,骄傲地表示:“我明明是额娘的开心果!” 戴佳氏见状,彻底开怀大笑起来。 有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她怎么能不觉得幸福呢? 赐婚圣旨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一方面嫉妒皇上对富察家的宠信,另一方面又开始琢磨起来这起婚事的用意。 难不成,万岁爷又开始看重起雍亲王了? 那他们现在去烧个热灶,应该还来得及吧? 只有雍亲王府,气氛诡异。 胤禛还在的时候,一个个都绷住心里的酸涩,看上去与有荣焉地道着喜。 等他一走,所有人瞬间都变了脸。 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清和是最能沉得住气的,可是今天也忍不住有些失态了。 双字封号,亲自赐婚,还有添妆。 这一项一项下来,恐怕富察格格入了府,身份比之自己这个福晋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自从唯一的儿子弘晖夭折之后,福晋清和活得就跟画像上的菩萨似的。 一言一行看上去都没了人气儿。 看着就无欲无求的。 不过甭管怎么说,至少贤惠的名声是刷出去了。 宫里谁不知道,雍亲王福晋乃是最贤惠不过的人儿了。 “这位劳什子富察格格,还没进府就这么大阵仗,”侧福晋李苏烟撇着嘴,明艳的脸上全是嫉妒和气愤:“要我说,福晋也该立起来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叫她知道,这雍亲王府,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这纯粹就是明着挑拨了。 只是这话听着着实刺耳。 一个侧福晋,就差指着福晋的鼻子骂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或许,是因为肚子争气吧。 谁让雍亲王迄今为止,膝下长成的一儿一女,这两个孩子的亲生额娘都是侧福晋李苏烟。 福晋清和就跟没听见似的,反而关心起了大格格。 做足了嫡母的姿态。 “侧福晋有空还是多去看看大格格吧,”清和寡淡地笑了笑:“她这些日子有些胃口不佳,虽然我已吩咐下去叫奴才们尽心照看,” 清和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接着说道:“但是怎么比得上你这个亲生额娘呢?” 一句话,就把侧福晋压到了和奴才一样的位置。 偏偏李苏烟听不出来。 但是她和福晋不对付了这么长时间,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她眼睛一瞪,张口就想大骂,可是一想到是王爷把女儿带离了她身边,就忍不住一阵心酸。 爷怎么这么狠心? 就算是自己平常更疼弘时一些,但是大格格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是,”李苏烟就不是受气的性子,她就算是离开,也要刺一下别人的伤口才甘心:“既然这样,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毕竟妾身还有孩子要照顾,哪像福晋这般日日清闲?” 这可真是在伤口上撒盐了。 旁边坐着的宋格格泠月,钮钴禄格格茹贞,还有耿格格妙妙,三个人都尽量低着头不吭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侧福晋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种诛心的话都敢说出口。 那边胤禛离开王府之后,不知怎么,突然腿脚不听使唤似的,拐去了珍宝阁。 经过老半天的精挑细选,终于挑中了一根桃花簪。 上面坠着一点流苏,整个簪子就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瓣。 可是偏偏晶莹剔透,看上去漂亮极了。 胤禛抚摸着簪子,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来。 “爷,这簪子,看着就和富察格格十分相配!” 苏培盛不愧是第一狗腿子,察觉到主子的心思后,当即恭维着。 “你又知道了?” 胤禛轻飘飘一眼看了过去,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显然这话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他刚离开,正准备打道回府,就在府邸门口看见了太子爷。 “二哥?” 胤禛快步上前,满心疑惑。 太子却神秘一笑,伸出手搭着胤禛的肩膀,哥俩儿好似的,把人往外面拐去:“走,孤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10章 颠覆印象 胤禛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就被拽着一同前往了。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直犯嘀咕。 太子近日愈发荒唐,他嘴里的“好地方”,真的如实吗? 莫不是什么青楼? 胤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当即就想挣脱。 他有心想劝说太子几句,但是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说。 “二哥……” 胤禛不敢用大劲儿,他的骑射又是兄弟里最差的,一时不防,就已经被拽着走出去了很远。 “别担心,二哥能害你不成吗?” 太子回头看似漫不经心一说,却让听的人忍不住心里一跳。 胤禛都无奈了。 索性就随他去了。 太子感觉到身侧的人不再挣扎之后,心里仿佛灌注了一股热流。 这个老四啊。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和以前一样那般重情。 自己嘴上说的不会害他,但万一是骗人的呢? 就这样单纯的相信了,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只是莫名的心情好了许多。 “跑马场?” 胤禛跟着太子来到了西便门外白云观,他十分不解。 “别说二哥不讲义气,”太子神神秘秘的,挡住嘴凑到胤禛身边:“你往里面走,去看看谁来了?” 胤禛不为所动,脚跟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了,二哥这是还你人情呢!” 太子翻了个白眼:“孤听说,重新推举太子时,只有你一个人的奏折上,写的仍是孤的名字。” 太子故意停下来,想要观察一下自己这个四弟的表情。 但是不出所料,还是那张冷脸。 不愧是被称为冷面王爷的人。 “孤这一辈子,”太子苦笑着自嘲道:“熬尽心血,可是到头来却众叛亲离,什么都没有。” 胤禛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近乎于安慰的话:“二哥还有弘皙他们。” 太子本来还有些难受的,可是一听这话,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行了行了,”他也不知道打哪儿变出来的一把扇子,一手背后,一手轻扇,用眼神示意胤禛往右前方看:“别怪孤没提醒你,这种机会可不多。” “不好好把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 胤禛却满脸迷茫。 他顺着太子的视线往前看去,待看清楚那抹倩影后,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竟然是富察格格! 胤禛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但是紧接着猛然停了下来。 他已经好久没出现这种类似于紧张的情绪了。 因为他不知道上前去后该说些什么。 手掌不自觉地抚摸起怀中的那根桃花簪子。 “我说四弟,”太子在旁边用激将法刺激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就上前去打声招呼,都这般为难吗?” 偏偏胤禛根本不生气。 而是用一种太子爷根本看不懂的眼神瞄了他一眼,而后缓缓开口:“二哥你不懂。” 说出的话却气死个人。 太子气笑了:“我不懂?!” “我不懂会专门带你来跑马场偶遇?” “你这小子过河拆桥的本事见长啊!” 胤禛的满腹心神却已经全都被远处的佳人所吸引。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富察念安。 她得到额娘允许后,就央着哥哥富兴带她出府了。 原本是没打算来骑马的。 后来在半路上刚好碰见要回府的阿玛,还是听了他的话,才来的这个跑马场。 念安身子骨弱,这种剧烈运动一般都是被令行禁止的。 也就是今天没人看着了,她才敢肆意狂奔起来。 一圈跑下来,妆发已经有些乱了。 脸蛋红扑扑的,几根发丝缠绕在鬓边,映着金灿灿的阳光,坐在高头大马上,像极了一阵谁都抓不住的风。 太子觉得老四没出息。 人都已经到了,竟然不敢主动过去。 胤禛却觉得太子是根本不懂感情。 就是因为过于珍视,所以才更不能唐突。 只是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可多得。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胤禛终于迈开了步子。 他一步步朝着念安的方向走过去。 此刻,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这一个人。 念安已经彻底撒欢了。 根本注意不到周围其他人。 还是富兴眼尖,率先看到了雍亲王。 “奴才富兴参见王爷。” 他刚准备跪下,就被叫起来了。 “不必多礼,”胤禛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冷淡,于是又多说了一句:“毋须见外。” 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枣红马上,念安慌里慌张的想要下来。 可是越着急就越是手忙脚乱。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自己的骑马服给卡到马鞍子里面去了。 富兴一直在给自己妹妹使眼色。 见了王爷怎么还能坐着不动呢? 这可是你未来的夫君,怎么说也得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还是胤禛最先发现不对劲儿。 他缓缓靠近几步,看着都快把头低到胸口上的念安,忍着笑意,第一次这般体贴地询问道:“可是遇见什么问题了?” 念安懊恼极了。 声若蚊呐:“衣服,卡住了。” 胤禛视线一过去,就看见有个流苏缠在了马鞍子上,还是那种很不好解开的结。 知道女孩已经很羞愧了,他不欲让人更加难受。 于是从腰间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往上那么一划拉,就把流苏给割断了。 “好了,”胤禛伸出手,“下来吧。” 念安咬着唇,忍着脸上的羞意,伸出手搭在了胤禛的手心,顺着他的力道,利落地下了马。 旁边的富兴仿佛在看一场自己无法加入的戏折子。 怎么这怎么? 就一会儿功夫,雍亲王竟然和自己妹妹连手都牵上了? 他错过什么了吗? 这个登徒子! 他就知道男人都是色狼,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哪怕是雍亲王也不例外。 富兴假笑:“王爷,安安跑马已经跑了好几圈了,是时候回家了,不然额娘和阿玛该担心了。” 胤禛很想问一句:怎么这么快? 他才刚到没多久。 可是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什么立场。 于是抿了抿嘴,转而对念安说道:“要不要先去梳洗一下?” 在发现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刚刚收回的那把匕首上面后。 胤禛忽地一笑:“你喜欢吗?” “送给你好不好?” 念安连忙摇头:“此物王爷一直随身携带,想必一定是钟爱之物,臣女怎好横刀夺爱?” 不,再钟爱也比不上你。 胤禛在心里回了一句。 如果不是怕唐突了佳人,他恨不得立马表明自己的心意。 奈何旁边还有一个大舅哥在虎视眈眈。 唉—— 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啊? 好想赶紧把人抱回家。 “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胤禛解开绳结,递给念安:“能讨的你喜欢,也算是发挥它最大的用处了。” 第11章 又生波折 富兴听了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到底是谁在乱传雍亲王冰冷无趣的啊。 这明明比他见过的那些风流浪子还要会说话! 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张口就来。 富兴心中愈发警惕了。 这般会哄人,可千万不能把自己妹妹给哄到死心塌地了。 “安安,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真该走了。” 富兴索性不和雍亲王交涉了。 他和当朝王爷比起来,身份上天然就处于下风。 但是作为哥哥,还能管不了妹妹? 这时候富兴就想当然地忘记自己被妹妹一句话拿捏的场景了。 念安接过匕首,抚摸了一下外鞘上面的花纹。 陡然荡出一个笑意:“如此,那就谢过王爷的好意了。” 胤禛没想到念安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收下,表情怔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要多劝上好一会儿呢。 不过,这般大大方方不扭捏的姿态,愈发让他觉得好了。 这大概就是,看得顺眼的,就没有一处不好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胤禛低声温柔道。 脸上的冷色也仿佛消融了。 就像是遇见了太阳的冰雪。 慢慢融化成一汪温暖的水。 “怎么样?” 太子不知何时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他挤眉弄眼的,用肩膀抵了抵胤禛的胳膊,得意地笑道:“孤没带你来错地方吧?” 胤禛“嗯”了一声。 眼神直勾勾望着念安他们离去的方向。 心里懊恼。 自己明明是想送怀里这根桃花簪子的,怎么到最后竟然送成了一把匕首? 富察格格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礼物不够好? 其实他多想喊一句“安安”啊。 可惜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 “行了望妻石,”太子简直没眼看:“你有这功夫,不如多送些东西去富察府,也好叫别人知道,你对富察格格的重视。” 太子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胤禛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惹得太子直摇头。 看来老四这次是真的栽了啊。 “你说,”富察府里,戴佳氏一边理着嫁妆单子,一边满腹疑惑地问道:“这雍亲王,今日又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齐也在整理自己的私房钱。 闻言头也不回,满不在乎地说道:“管他什么意思,只要对安安有好处,就甭想那么多!” 这就是做父亲的,和做母亲的,最大的不同了。 戴佳氏被噎的心口疼。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问了! 不过这话糙理不糙。 不管雍亲王怎么想,重点是他怎么做的。 从纳征礼之后,这送的东西几乎就没有重样儿的。 大到屏风摆件,小到吃食玩具。 但凡新奇又珍贵的,统统都成了念安嫁妆里的一份子了。 “他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呢!” 把玩着一个铜钱编制而成的小狮子,念安用指尖一戳一戳的,嘴上却口是心非地说道。 只有这时候,戴佳氏才觉得,安安不愧是老爷的亲生闺女,这死要面子的性子,如出一辙! 明明自己玩的都舍不得放手了,嘴上却还得说着反话。 殊不知,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愈发坐实了她的行为。 但是戴佳氏却并不担心。 比起来让女儿做一个没有什么小性子的柔顺女子,她更希望女儿能活得肆意洒脱一些。 更何况,她自己生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 安安要是想哄人,那张嘴啊,根本用不着别人提点,就能把人给哄的晕头转向的。 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没有听过一两句? 叫戴佳氏说,女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这些身外之物,额娘就不让你一一过目了,”她清点了足足两天,才把嫁妆单子给整理完毕,无外乎都是一些首饰妆奁之类的,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得嘱咐一下:“这个盒子你可得收好了。” 戴佳氏递给了念安一个紫檀木雕花匣子,上面还用一把黄铜小锁给锁住了。 “这是什么呀?额娘。” 念安拿到的第一时间就去晃了晃,发现没什么动静。 “这啊,可都是好东西。” 戴佳氏神秘一笑,“里面装着几张你从小到大吃惯的食补方子,还有一些养颜美容的方子。” “都是你以后用得上的。” 这是只有传承许久的大家族才能拥有的底蕴。 金银珠宝都是小财富,只有这些一直流传下来的秘密方子,才是其他小氏族怎么都求不来的。 “那我能把做红豆糕的福子叔一起带过去吗?” 念安一脸郑重,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 戴佳氏头疼扶额。 没好气地一口拒绝:“当然不能!” “好吧。” 念安霎时就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一脸怏怏。 只是戴佳氏再怎么疼爱这个女儿,也不能同意她带着一个厨子出嫁啊。 更别说是嫁入皇家了。 “红豆糕的方子也给你放进去了,”可到底还是心疼女儿,于是哄道:“到时候你使些银钱,想吃了就让王府的厨子给你做。” 念安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好吧,”她勉强点点头,但还是小小的不开心念叨了一句:“就是其他人做的都没有福子叔做的好吃。” 离婚期越近,戴佳氏就愈发焦虑。 相比起来,念安这个新娘子倒是过得无忧无虑的。 因为总算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吃红豆糕了! 以前额娘总管着她,好几天才能吃上两块。 现在好了,一天吃上好几块都不会被说。 没想到嫁人竟然还有这种好处! 眼瞅着离八月初八没多久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七月二十四那天,左副都御史祖允图疏参户部收购草豆舞弊。 于是康熙下旨将得银堂司官全部革职拿问,尚书张鹏翮等虽无入己银,也有失察之罪,责令罚俸半年,以示警醒。 对于重犯希福纳,康熙也只是革职处分。 康熙这几年是越老越心软了。 像这种贪污腐败的,搁在以前,绝对逃不了下大狱的命运。 可是偏偏这次就轻飘飘放过了。 胤禛最是嫉恶如仇的。 眼睛里一点沙子都容不下。 他在朝堂上其实就想当场反驳了,可是好歹已经入朝那么久了,起码的眼色还是有的。 皇阿玛明显就不想大动干戈,自己又何必做这个出头的恶人呢? 嘴上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气不过。 一回到府里,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苏公公,”落棠院里侧福晋李苏烟身边的大丫鬟红梅笑着凑上前去:“这是侧福晋特地命人炖的雪梨银耳汤,清肺祛火的,这时候喝正好。” 边说边把食盒递给苏培盛。 “还得劳烦苏公公帮忙呈给王爷,侧福晋还有话,想和王爷亲口说。” 苏培盛心里直叹气。 也不知道侧福晋这是什么运气? 偏偏撞上爷生闷气的时候。 他心里嘀咕,嘴上却也没闲着:“红梅姑娘客气了,咱家一定会传达到的。” 红梅自觉完成了任务,于是笑着功成身退。 只留下苏培盛看着手里的食盒,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这个侧福晋,就会给人找事! 但是不送又不行,万一哪天侧福晋和爷提一嘴,自己不就变成了阳奉阴违的那种奴才了吗? 怎么可能还留在爷身边伺候? “爷?” 苏培盛慢慢靠近门口,小声喊道。 “说。” 胤禛站在书桌前,挥笔如墨。 细看过去,上面全是诸如“戒骄戒躁”和“忍”之类的字。 “侧福晋送了雪梨汤,爷可要用一些?” 提起李苏烟,胤禛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就归于寂静。 这个他过去切切实实宠爱过的女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只不过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他不愿意同她计较罢了。 “不用了,你喝了吧。” 胤禛不喜欢吃甜,府里伺候的老人都清楚这一点,是以,就算是甜食也做的寡淡无味,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正如这碗雪梨汤。 得到了准确答复,苏培盛赶紧退了下去,不在门口惹主子心烦。 只是看着食盒里那么一大碗连汤带肉的雪梨汤,还没开始吃呢,他就觉得已经撑了。 富察此时也是一片阴云密布。 戴佳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痛骂:“该死的祖允图,什么时候上奏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还有那该死的希福纳,朝廷是短他吃还是短他喝了,做什么不好去贪污!” “偏连累了我的安安,让她晒个妆都不敢大张旗鼓的!” “我可怜的安安啊——” 越说,戴佳氏就越难受。 这次,马奇也没话开口安慰了。 因为他也恼得厉害。 这自古以来,女儿家晒妆就是传统。 他虽然没有说想要压过雍亲王福晋的意思。 但是也不想让人把安安看轻了去。 只是眼下这个敏感时刻,确实得低调行事了。 就是委屈了他的安安啊。 “把嫁妆再缩减缩减,”思来想去,马奇还是不欲节外生枝:“减到一百抬吧。” 他们原本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就这还是使劲儿压缩后的呢。 只比雍亲王福晋少了八抬而已。 也算是表示对嫡福晋的尊重。 “都已经缩减那么多了,还要怎么减?!” 戴佳氏不干了,就这她还觉得委屈了安安呢,现在还要往下压。 凭什么啊? “形势所逼,夫人你也不想让安安还没入府,就被许多眼睛盯着找错处吧。” 马奇想的很清楚,他也能一句话就能劝服戴佳氏。 一时的好处,和长远的利益相比,肯定要选择后者。 于是,富察念安嫁入雍亲王那天,很是低调。 即使这样,那一件件抬进王府里的嫁妆,也让人眼红得很。 其中以侧福晋李苏烟最为出格。 她甚至派人专门去前院打听了。 在得知念安的嫁妆足足有一百抬之后,她又妒又恼,当即摔了一个杯子。 “不行,本侧福晋一定不能让那个富察氏这般得意!” 李苏烟把红梅叫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吩咐着。 “主子,这样……真的可以吗?” 红梅脸上都是为难。 主子这也太大胆了! “慌什么?”李苏烟一点也不虚,眼睛一瞪,冷笑着:“让你去你就去,啰哩巴嗦的不想在我跟前伺候了是吧?” 第12章 大胆截胡 红梅当即就要跪下请罪,却见侧福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趁现在赶紧去,万一待会儿王爷歇下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把人喊起来了。” 李苏烟当然知道这是王爷和荣安侧福晋的新婚之夜。 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她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当初她入府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小格格。 就拎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家里费尽心血才凑出来的几张银票。 就连一副上得了台面,能撑场子的头面都没有。 可是富察氏呢? 听红桃说,光是洋人那边传过来的那个什么西洋钟,都装了两个大箱子。 更不必说那些寻常物件了。 李苏烟心中愤愤不平,所以她就非要给别人添点堵才行。 “格格……” 冬夏还是不太习惯,一上来就叫错了,她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笑着说:“该改口了呢。” 旁边春秋接话道:“侧福晋,刚刚院子里的一个丫鬟端了一碗喜面过来,说是王爷吩咐的,先让您垫垫肚子呢。” 富察念安一大早就被叫醒了。 折腾了一天,就吃了几口凉点心。 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也顾不得说话了,立马就要掀起盖头来好方便吃东西。 “格格可不能掀!” 秋嬷嬷眼疾手快,立马拦住了。 “为什么?” 哪怕看不见格格的脸,也知道此时她一定委屈极了。 可是没办法,自古就是如此。 秋嬷嬷再心疼,为了图一个好兆头,也不能由着格格的性子胡来。 “这得王爷亲自掀开才成,格格……侧福晋稍微忍耐一小小会儿?” 秋嬷嬷用哄孩子的语气,安抚着。 念安却很不开心。 她气呼呼地抱怨着:“那王爷什么时候来啊?” 秋嬷嬷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劝告,说这些话可不能大喇喇地说出口。 门口就传来了一个陌生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 “安安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来人正是雍亲王胤禛。 院里屋内,一息功夫,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他看着乖乖巧巧坐在床沿上等待着自己的小新娘,突然觉得一股燥意从胸腔开始往四肢弥漫。 “都下去吧。” 胤禛不欲让其他人打扰到自己。 秋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王爷迁怒侧福晋。 临走之前还欲言又止的。 “你怎么不说话呀?” 半天没有人吭声,念安软糯糯地开口问道。 胤禛不好意思说自己突然有些紧张。 他走到念安身侧,轻轻坐下,顺势把盖头掀了起来。 仿佛一幅珍藏已久,现正在被缓缓打开的画卷。 胤禛满眼惊艳。 他一直都知道富察格格长得十分漂亮。 而且还是那种看了就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美。 但今天,还是被晃花了眼。 眉如远黛弄清愁,眸如碧湖映山泉。 玲珑小巧的鼻,饱满红润的唇,再加上忽闪忽闪像蒲扇一样浓密的睫毛,整个在柔和昏黄的烛光下,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念安刚开始被直勾勾地看着,脸上不自觉地就泛起几许红晕。 但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的五脏庙。 于是她悄悄从衣袖里伸出两个指尖,轻轻拉了一下胤禛的衣摆,小声道:“我好饿呀。” “噢噢,我去把面给你端过来。” 胤禛傻愣愣的,完全就是在凭本能行动。 刚刚被轻轻拉的那一下,仿佛一根羽毛飘在了心湖上。 让人心里痒痒的,却又高兴得很。 胤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口小口秀气吃东西的念安。 看到她停了下来,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凉了?” “我让人去重新做一碗来。”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却被身后的人儿给叫住了。 “不用啦,我觉得现在刚刚好。” 念安看着小小的一个人,没想到饭量却不浅。 那一大碗面,没一会儿功夫全下了肚子。 胤禛尽管心里有些惊讶,但是却当做这是正常。 心里默默记下了以后用膳看来得多准备一些。 看见念安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他柔声问道:“困了?那就歇息吧。” 念安这会儿已经困到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 闻言就道:“春秋,替我更衣。” 声音小的跟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别说在外面的春秋听不见了。 就连离得这么近的胤禛,都差点错过。 他无奈一笑。 干脆自己代劳了。 那些繁杂的首饰,还有喜服,都难弄得很。 可是胤禛偏偏却乐在其中。 他这会儿倒是不急着做些什么了。 就这样一点一点替念安打理好,也能感受到别样的满足。 “不要吵——”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念安下意识捂住耳朵,委委屈屈地嘟囔着。 胤禛皱着眉头,嘴上却温柔诱哄着:“没事没事,快睡吧。” 把人塞进被子里,又把边边角角给掖好。 猛灌了两杯凉茶,这才勉强平息了身体里翻腾的欲火。 那白得晃眼的胴体,没有一处不完美。 如果不是顾及着念安劳累了一天,自己这会儿恐怕早就忍不住化身为狼了。 “外面怎么回事?” 胤禛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这才厉声质问。 苏培盛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硬闯进来的红梅抢了先。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哭求道:“王爷,求您去看看侧福晋吧,她这会儿病得厉害,眼看着就要……就要昏迷不醒了!” 不是红梅故意要咒她主子,实在是侧福晋交代了,一定要往严重了说。 万一王爷觉得没事,不过去了怎么办? 红梅没办法,只能编瞎话。 但是这会儿她心虚得不行,所以连头也不敢抬。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狠了。 他其实不大相信李氏会突然病重。 因为以前,她没少以孩子们为借口,动不动就把自己从其他人那里叫走。 只不过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胤禛并没有追究罢了。 但今天可是念安大喜的日子,李氏究竟是真的病了? 还是她故意为之? 胤禛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光,对着苏培盛吩咐道:“你去把府医请去落棠院。” 秋嬷嬷眼瞅着事情不对,急到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暗暗问候了李侧福晋的八辈祖宗。 但是却没有开口的余地。 谁让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不在呢? 自己一个奴才,怎么能干涉主子的决定? 许是猜到了秋嬷嬷的想法,胤禛转而交代了一句:“院门就别落锁了,我去去就回。” 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柳暗花明,秋嬷嬷喜不自胜。 她底气十足地应道:“是,老奴记下了。” 红梅却瞬间苍白了一张脸。 以前侧福晋无往而不利的手段,今天怎么就失效了呢? 其实早在来之前,红梅就隐隐有预感,侧福晋这次怕是要踢到铁板上了。 果不其然。 只是她没想到,王爷这般不给侧福晋面子。 还是说,因为太过宠爱这位荣安侧福晋呢? 红梅不敢细想。 她安慰自己。 甭管这位新来的侧福晋有多受宠,王府里仅剩的三个小主子可都是李侧福晋生的。 有大格格,二阿哥和三阿哥在,就算是福晋也奈何不了她们主子! 这样想着,红梅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总算是平息了一些。 胤禛走得极快。 他不确定念安会不会中途醒过来,害怕她误会。 所以想着抓紧时间,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赶紧回到荣安院去。 “府医呢?到了吗?” 一到落棠院,胤禛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氏,立马问道。 这话在装昏迷的李苏烟听来,就是关心自己的表现。 她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王爷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哪怕娶了富察氏又怎样? 还不是在新婚之日抛下了她,来到自己这里了? “回王爷的话,侧福晋……可能是心绪烦闷,才导致的气血亏损,一时怒火攻心,才……” 府医斟酌着,模棱两可地回了话。 他深谙说话的艺术。 这样既不得罪有子的侧福晋,又不会让王爷觉得自己医术不精,难堪大用。 “需要开什么药,尽管开。” 胤禛略显烦躁地转了转手中的菩提子。 他很想转身就走,但是李氏毕竟为自己生儿育女,所以还是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那侧福晋这样,何时会醒?” 这话府医就没法接了。 他把脉时,能明显感觉到侧福晋并没有昏迷啊。 可是当众拆穿? 他还没有胆大到这种地步。 就在府医纠结不已的时候,胤禛突然冷笑出声。 一句话叫人心神俱裂:“欺骗人这种事情,李氏你还是这般信手拈来!” 他的目光从床榻前沾着一星半点的泥土的鞋子上移开。 前两日刚落了一场雨,院落里就算是再干净,也有一些泥土。 她李苏烟不是昏迷不醒了吗? 怎么还能穿着鞋出去呢? 一股被愚弄的厌恶蔓延开来。 胤禛嫌恶地说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李苏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但是她此刻绝对不能睁开眼睛。 否则就坐实了欺骗王爷的事实。 她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王爷以为她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坏女人。 李苏烟咬牙硬撑着,被子下面的身体微微颤抖。 看着没有一点动静,看样子是准备顽抗到底的李氏,胤禛突然一阵心累。 就这样吧。 总归日后雍亲王府也缺不了她一口吃的。 “侧福晋李氏偶感风寒,就在落棠院好好养病吧。” 到底是看着三个孩子的份上,轻拿轻放了。 “李氏,你好自为之吧。” 临走之前,胤禛背对着李苏烟,淡淡留下一句话,毫不留恋的就离开了。 荣安院。 念安睡得跟一头小猪似的。 直到胤禛回来都没有醒。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有些小遗憾。 但是当他躺进被窝,床里面的那个小东西自动滚进自己怀里之后,那所有的情绪全都一瞬间消散了。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平静而又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13章 有人撑腰 翌日,念安从一阵热意的裹挟中醒来。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湿濡在唇角眼梢晕染开来。 “别闹了,我好困。” 念安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手掌也顺势推诿着。 胤禛其实早已经醒了。 在上书房多年的作息,让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但是这次大婚,尽管是纳侧福晋,皇阿玛还是给了三天的婚假。 这就意味着,胤禛不用再早早起来,只能吃点好克化的点心,连茶水都不敢多喝。 生怕早朝的时候,突然想去小解。 温香软玉在怀,胤禛第一次生出了不想起床的念头。 他一笔一画用眼神描绘着念安的模样。 一点一点把人刻进心里。 白皙的小脸因为热意,睡到红扑扑的。 嘴巴微微张着,肉嘟嘟粉嫩嫩的,时不时伸出小舌舔舐两下。 胤禛看着那粉嫩唇瓣上的湿润。 原本只是单纯享受这一刻安宁充实的想法,不知不觉间陡然改变了。 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危险了起来。 黑眸仿佛被定住了,像极了饿坏了的狼,直勾勾盯着怀里的肉。 本来想着大白天的,安安估计脸皮也薄,就过过眼瘾算了。 偏偏怀里的小女人非要到处点火。 睡个觉,一个晚上姿势能换七八个。 如果不是最后自己把人箍进怀里,恐怕现在连个被子角都捞不到。 只是这样就苦了胤禛了。 那双光溜溜的小腿,卡在他的双腿之间,像极了滑不溜秋的鱼尾。 时不时地动一下。 偶尔从要害处蹭过,已经足够让人欲火难耐了。 现在倒好,一个翻身,脑袋一动,找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彻底把嘴巴对准了胤禛的喉结处。 念安呼出的热气,就像是烈性春药。 让人根本无法抵挡。 但是胤禛好歹记得今天是敬茶的日子,不能让福晋久等,免得给念安落下一个不敬正妻的名声。 于是暗自忍耐着。 只是不能疏解,好歹也解解馋啊。 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乖,不能再睡了,”胤禛的脸被推开,竟然也没有生气,而是极为耐心地哄人起床:“一会儿敬完茶回来再接着睡好不好?” 念安只觉得耳边有一只苍蝇,一直在嗡嗡嗡个不停。 她干脆彻底趴在床上,把脑袋往被子里一蒙,做足了掩耳盗铃的姿态。 “再不起,我可就要施展绝招了啊。” 胤禛的狠话被理所当然的无视了。 他牙根痒痒,觉得好气又好笑。 无奈之下,还是向团成一团的念安伸出了“魔爪”。 “不要了……呜呜……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念安来回窜动着,又哭又笑的,语不成调。 胤禛一边挠着痒痒,一边把人从被窝里给薅出来。 等两个人都起来,早上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而秋嬷嬷她们进来替念安梳洗的时候,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实在是侧福晋这副模样太容易惹人误会了。 凌乱的小衣松松垮垮,在肩膀上半露不露的。 眼角泛着几丝红意,眸光潋滟,还时不时地打着哈欠,困倦疲惫的模样,像极了情事后“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描述! 秋嬷嬷暗地里用谴责地目光偷偷瞪了雍亲王两眼。 她知道自家格格那如出水芙蓉般的样貌。 但是王爷也太急色了些。 就不能,就不能等到晚上再行房事? 若是传出去了,自家格格还怎么做人? 心里存了事,秋嬷嬷就打定主意要把荣安院的奴才好好整治一番。 坚决不能传出对侧福晋不好的风言风语来。 苏培盛看着吃个东西都有些睁不开眼的荣安侧福晋,没忍住把目光投向了自家王爷。 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胤禛只觉得冤枉。 他明明除了亲亲抱抱什么都没做!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都快憋成忍者神龟了。 结果还是承担了不属于他的骂名。 早知道,早知道—— 算了。 胤禛叹了口气。 就算是早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他又不可能在念安不清醒的情况下,和她稀里糊涂的成为夫妻。 他想要的,自然是两个人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水乳交融。 “喝点枸杞鸽子汤,这个补气血。” 想到这里,胤禛亲自替念安盛了一碗汤端到她面前。 旁边伺候的苏培盛硬是没能插上手! 谁让他动作不够快呢? “唔,”念安其实已经清醒了,但是脑子就是不转圈,但是她好歹还记得自己已经嫁入了王府,硬是慢半拍,才回了一句:“谢谢王爷。” 秋嬷嬷的目光,由原本的焦急,已经变得欣慰了。 是的,她们就是这般没有底线。 念安只是记得回了一句谢恩,就足以让秋嬷嬷她们觉得很不错了。 格格年纪还小呢。 不能再苛责更多了。 “走吧。” 好在胤禛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 他伸手替念安擦了擦嘴角,起身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走到半路,被冷风一吹,念安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她迷茫发问:“去哪啊?” 胤禛觉得,过去三十年里,都没有今天叹的气多。 可偏偏他哪怕无奈叹气,也觉得十分甜蜜。 自己真是疯了! 胤禛暗自骂了一句。 转而故意使坏逗弄念安:“这是谁家的小美人?本王准备把你偷偷带出去给藏起来!” 话一出口,胤禛心下就觉得不好。 自己是在开玩笑,但是万一安安当真了怎么办? 她要是哭了,自己可不会哄人啊。 胤禛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念安脆生生的应答:“是雍亲王家的,给藏!” 粉嫩的旗装,映衬着俏生生的小脸,在太阳底下,仿佛一束光瞬间照进了胤禛心里。 好半天,他才哑着嗓子附和:“是,是胤禛的,会把你好好藏起来的。” 安安,这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不怪我。 所以,以后就永远陪着我吧。 胤禛的目光愈发晦涩。 念安就跟没看见似的,拉着她的手,春游般蹦蹦跳跳往前走。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胤禛偷偷把手握得更紧了。 “咱们是去给福晋敬茶对吧?” 快到正院了,念安才恍然大悟。 “你怎么不走了啊?” 她刚抬脚,就被拉回了原地。 胤禛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因为他上心,所以才更不愿意让念安受这份委屈。 是的,在他看来,没有做成嫡妻的念安,需要跪下给嫡福晋敬茶这件事情,就是受了大委屈。 但是,只有敬了茶,才算是被嫡福晋彻底承认为雍亲王的侧福晋。 一时间,胤禛陷入了两难。 不同于胤禛的思虑过度,念安一直都是极为心大的那种人。 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既然成了侧福晋,又别无选择,何必纠结于过去呢? 只会平白给自己添堵。 “快点吧,”她催促着:“一会儿福晋该等急了。” 胤禛迟疑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觉得委屈吗?” 念安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虽然搞不懂身侧这个男人的想法,但是直觉告诉她,应该这样说。 “有王爷陪着,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一句话把胤禛给哄开心了。 两个人并一群奴才,这才又走动起来。 从荣安院到正院,明明不远的距离,硬生生被王爷和侧福晋走成了鹊桥的感觉。 苏培盛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牙酸。 正院的厅堂里。 福晋桌面上的茶水,已经换了第三遍了。 宋格格她们原本还互相说着小话,偶尔不着痕迹地恭维福晋几句。 好歹没有让场面冷下来。 可是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不仅福晋脸上没了温和的笑意,就连宋格格她们,也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话头。 其实这时候,但凡有个人站出来,说几句俏皮话暖暖场子,气氛也不至于和结冰的湖面似的,能冻死个人。 可惜,这里在座的几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打着看念安好戏的心思。 又怎么会有人出言相助呢? 终于在福晋等得快不耐烦,准备叫绿萝出去看一下人到哪了的时候,胤禛携手念安才姗姗来迟。 福晋还没开口,胤禛就先说话了。 “今日是本王有事耽搁了,来得迟了些,福晋一向温婉贤惠,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说罢,还眯着眼看了清和一眼。 福晋能怎么办? 她只能故作大度道:“当然了,荣安妹妹大喜的日子,王爷来迟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到底还是看不惯王爷当众维护别的女人,福晋不软不硬地顶了个钉子回去。 “嗯,福晋既然不介意,那就开始敬茶吧。” 胤禛说完就坐在了正对门空着的那把椅子上。 又示意苏培盛把茶盏端给念安。 “侧福晋富察氏,给王爷、福晋敬茶。” 念安跪在蒲团上,双手把茶盏举过头顶。 福晋被抢了话,又不能拆台,只能顺着王爷的意思表现下去。 她眼里这时候才把念安的全貌给看进去。 袖子里手,不自觉地掐了一下手心。 富察氏一直名声不显,没想到,竟然长了这样一副花容月貌。 比之李侧福晋,也不遑多让。 甚至因为通身的气派,反而让人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气质。 福晋接过茶,抿了一小口,只觉得苦涩异常。 “快起来吧,”她只失态了一下,很快就变成了那副大度包容的样子:“别的话本福晋也不多说了,这株石榴手串赏给侧福晋,就盼望着你能为王爷多生儿育女才好呢。” 念安接过后,毫不犹豫地戴上:“多谢福晋了,妾身定会好好努力的。” 一句话把清和给噎了个半死。 她脸上的笑都僵硬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念安介绍着其他人。 整个厅堂里左右两侧的位置上就坐了三个人。 原本左侧第一个位置,是侧福晋李苏烟的。 但是谁让她昨天晚上非要跳出来找存在感,惹恼了王爷被禁足了。 是以,今天只有三位格格在场。 剩下的一两个侍妾之流,根本没有资格坐着。 左边第二个位置上,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正是生了两个格格却又早夭的宋泠月格格。 一身烟青色旗装,配上通透的翠绿色碧玉簪子,和她的气质十分相配。 只是眼角的皱纹和看着古井无波的眼神,才能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位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格格宋氏,见过荣安侧福晋。” 宋泠月袅袅起身,做了个福身礼。 “宋格格请起。” 念安干脆利落地坐在了左侧第一个位置上,待宋泠月完全行完礼后才叫了起来。 “这是一个红珊瑚手串,送给格格把玩,还望宋格格不要嫌弃。” 念安一示意,身后的春秋就立马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串精致圆润的手串,一看就知道价钱不菲。 宋泠月抿了抿嘴角,接过后谢了恩。 其余两位分别是格格钮钴禄茹贞和格格耿妙妙。 待看见她们二人和自己的手串是一样的之后,宋泠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自己好歹也为王爷生过孩子,侧福晋就这样作践自己吗? 宋泠月不甘心。 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委屈,面色隐忍地看向了王爷。 然而胤禛这会儿在干嘛呢? 他忙着看念安像个储藏粮食的小松鼠一样,念念有词地扒拉着自己的存货,看准备给大格格和三阿哥送什么东西好呢。 两个精巧的小玩具是送给两位阿哥的,一看就是孩子们这个年纪喜欢的。 至于给大格格的,则是一套天蓝色宝石头面。 日后可以当做嫁妆的那种。 对于新鲜玩具,三阿哥弘时自然爱不释手。 二阿哥毕竟年纪大上一些,尽管也很意动,但还能平淡待之。 可是在看见阿玛面无表情的脸色后,三阿哥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行了,”胤禛看着这个小儿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是你们荣安额娘给的,就好好收着吧。” 喜从天降,三阿哥差点没高兴到惊呼出声。 胤禛眼皮子直跳,还是警告了一句:“但是切记不能玩物丧志,否则……” “阿玛方放心,儿子记下了。” 弘时连忙应承着。 就冲你这小子答应得这么快,我就放不下心来! 宋泠月原本没打算做什么的。 她深知自己无子无宠无家世。 有的只剩下王爷那点怜惜。 应该用在正地方才对。 但她就是忍不住。 尤其是看见王爷对这个新的侧福晋百般关怀,万般宠爱的样子,她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 又酸又痛。 明明当时自己离侧福晋也就一步之遥了。 偏偏…… 宋泠月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佯装困惑,不经意地开口:“今日请安,荣安姐姐没看见李姐姐,就不觉得奇怪吗?”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一个凌厉的眼神。 是胤禛在暗中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嗯?”念安是真的不清楚,她满脸迷茫地抬头,径直问道:“我不知道啊,王爷可清楚缘由?” 胤禛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李氏病了,我让她多休息休息,少出来走动,免得加重了病情。” 念安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接着为难道:“那我要去看她吗?” 胤禛一口拒绝:“当然不用,等她病好了再见过你也不迟。” 这般旁若无人的相处,让屋子里其他的女人都跟吃了一大口没熟的柿子似的,又酸又涩。 第14章 轻松拿捏 可惜就连福晋都插不进去话,她们也只能在一旁醋意横生的做一个旁观者。 只是脸色看上去都阴郁了许多。 原本费尽心思,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想着给许久不见的王爷留下一个难以忘怀的印象。 最好能在三天之后,让王爷第一个选择留宿在自己那里。 可是谁也没能想到。 这位新入府的荣安侧福晋,长相出众不说,一来就把她们所有人都艳压了下去。 就连王爷瞧着,也上心极了。 在皓月光芒的遮盖下,她们倒成了不起眼的萤火之光了。 谁也不想被其他女人衬得灰头土脸的。 尤其是彼此之间还是竞争的关系。 所以,大家都不吭声,气氛就显得特别尴尬。 念安就算是再后知后觉,也能感觉出来这里坐着的几个女人,不怎么喜欢自己。 哪怕她们的态度看上去都很温和。 当然了,念安也不见得就喜欢她们。 准确来说,她对这些人都无感。 只是早在出嫁之前,就已经被戴佳氏耳提面命教导过,至少要把场面上的面子给做足了。 所以,哪怕无聊得厉害,满脑子都是今天午膳用什么,念安也没有提前说离开的打算。 但是她也不想浪费口水,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索性闭了嘴不开口了。 安安静静,低眉顺眼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可即使这样,也能最先吸引众人的目光。 这副模样,在胤禛看来,就是受了委屈,心里不高兴了。 他刚准备发话,带念安离开。 就听见耿妙妙带着几分羡慕与好奇,仿若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大大咧咧地说道:“侧福晋头上的簪子,样式看着倒是不常见。” 念安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簪子?” 她一晃头,那根簪子上的流苏就随着一起轻轻摇晃。 在光的照射下,看上去像一朵真的桃花瓣一样。 “就是别在右侧发髻上的桃花簪啊,”耿妙妙指着自己头上相同的部位示意,有些不理解:“侧福晋难道不知道吗?” 念安慢慢伸出手,朝着那个方向摸了一下。 果然发现了一根簪子。 可是在春秋给自己梳妆的时候,并没有戴上这个簪子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首饰虽然多到根本记不清楚具体都有哪些,但是桃花的簪子,还真的一个都没有。 念安猛地扭头,看向了胤禛。 是你? 眼神里的讯息,已然透露出来她的想法。 这根簪子,正是他们两个在来正院的路上,胤禛寻了个机会,偷偷把它插进念安的发髻上的。 他当时还找了一个好借口。 说什么有个树叶子落在她头发上了。 大骗子! 念安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胤禛,直把他看得有些心虚。 他原本是打算在新婚之夜,把这个未曾送出去的礼物送给自己放在心上的小女人的。 可是被李氏那么一打岔,安安又早早睡着了。 簪子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等到第二天,胤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于是只能出此下策。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侧福晋的簪子是珍宝阁的新品,耿格格要是喜欢,可以差人去买。” 一句话把耿妙妙给堵住了。 珍宝阁的东西,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两银子,她一个格格,怎么可能买得起? 耿妙妙讪讪一笑,再开口就带了几分讨好的语气:“怪不得妹妹看着就觉着很好看呢。” “尤其是和荣安姐姐相配得紧,叫人看了啊,就移不开眼!” 这倒是大实话。 可是谁也没有跟耿妙妙似的,说的如此直白不遮掩。 钮钴禄茹贞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可是很快她也跟着吹捧道:“还是得多谢荣安侧福晋,今日也算是让我们涨见识了。” 念安根本不理解,怎么就一根簪子,还能引出这么多话来。 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也不会故意给人没脸。 连连谦虚道:“两位格格言重了,这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钮钴禄茹贞和耿妙妙闻言都脸色一僵。 明明侧福晋的态度和语气都很正常,可她们偏偏听出来一股暗暗讽刺的意味?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看不起她们的家世吗? 倘若念安知道她们两个的想法,恐怕只会说一句:想太多了。 她不是看不起,是根本就没有记在心上好不好。 放眼望去,就连出身乌拉那拉一族的福晋,也比不过富察家现如今的势头。 更别说府里其他人了。 李苏烟的阿玛,就是一个知府。 就这还是胤禛通过一些运作,才把人给提上去的。 耿妙妙的阿玛是个管领,至于钮钴禄茹贞,也就只剩下出身满族这个姓氏了。 宋泠月就更不用说了。 阿玛只是一个主事。 整个雍亲王府,单论家世这一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可以说,富察念安就是碾压般的存在。 “好了,既然已经敬完了茶,就都散了吧。” 胤禛眼里泛着笑意,连忙阻止念安继续得罪人福晋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王爷这么快就让人散了,就这么怕自己为难他的心上人吗? 几人陆续告退,胤禛原本想留下来说几句话,可是又想到还有簪子的事情要和念安解释,于是索性跟着一起离开了。 人一走,原本挤挤攘攘的正院,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清和愣愣地坐在原位上出神。 绿萝和绿裳两个人在旁边干着急,根本不敢上前去。 还是福晋的奶嬷嬷,王嬷嬷去小厨房端了一盏燕窝过来,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福晋一大早就起来了,饿着肚子怎么能行?” “喝点燕窝暖暖身子也好啊。” 清和在自己的奶娘面前,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来。 她失落又恍然,声音有气无力的:“我吃不下。” 王嬷嬷心知肚明自家福晋的心病。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尤其是,以王爷的身份,今日就算是没有荣安侧福晋,也会有其他人的。 福晋要是见一个就吃醋一个,那有多少心力,也不够这样糟蹋的啊。 王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低头凑近清和耳边,小声说道:“依老奴看,这荣安侧福晋啊,还没和王爷行过房事呢。” 清和显然惊讶了一瞬。 不过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觉得不稀奇了。 李氏能闹那么一出,清和作为嫡福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她想借着今天敬茶的时间,简单挑拨几句。 哪怕不能让富察氏和李氏明火执仗的对上,也好借机了解一下这个新来的强劲对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富察氏不管不顾,直接和李氏争吵了起来。 那就不足为惧。 没有什么心机的人,注定在女人的战场里走不长久。 倘若富察氏隐忍了下来,那就值得自己重视了。 可惜,这完美的打算,全都被横插一脚的王爷给破坏了! 清和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口一疼。 嬷嬷说的话,她自然听到了心里。 但是所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 王嬷嬷只觉得,李侧福晋既然能截胡一次,就能截胡第二次。 况且,倘若真的十分喜欢,王爷又怎么能忍着不碰呢? 如果胤禛在,他可能会很有话说。 怎么能忍着不碰呢? 无非就是凉茶猛灌罢了。 可是清和却不这样想。 都还没行过房事,就已经护成这个样子了,要是真成了事,那还得了? 她原本没想做什么的,自己是皇阿玛亲赐的嫡福晋,只要不犯大错,就算是王爷也没有资格休弃她。 更何况,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名声,早已经深入人心。 就算是王爷也无法指责自己。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忍不住了。 清和想,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在王爷的眼睛里,看见过那样温柔又珍视的眼神吧。 她一直都很清楚。 哪怕是对生了四个孩子的李苏烟,王爷也只是有宠无爱罢了。 更别说其他不受宠的几个格格了。 所以,她放任李氏愈发肆意张扬,就等着对方走向自取灭亡的那一天。 可是,从富察氏身上,清和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就像是维护自己领地的母狮子,她无法不做出警告。 一回到荣安院。 念安身上端着的那根弦就松懈了下来。 她连忙让春秋替自己拆掉发饰,把头发松下来,往罗汉床上一躺,左脚蹬右脚,花瓶底鞋子就被踢掉了。 秋嬷嬷显然知道自家侧福晋的习惯,连忙替她按摩着头皮。 “唔——” 念安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还是嬷嬷疼我。” 秋嬷嬷闻言愈发卖力。 那边冬夏已经端着一碗五红汤走了过来。 这是早就炖上的。 就等着侧福晋闲下来的时候用上一碗。 “王爷?您……” 冬夏刚到正屋门口,就看见额头上出着汗的雍亲王,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就像是一阵风,忽的一下从冬夏面前吹了过去。 如果不是看见后面气喘吁吁的苏培盛,她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胤禛一进屋,就看见浑身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床上的念安。 他都快气笑了。 自己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再出门就看不见念安的身影了。 “你是属兔子的吗?跑得那么快。” 胤禛原本还想着,带人去园子里一起逛逛,好培养一下感情。 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等自己的打算! 念安也很委屈啊。 一大清早的就被叫醒,还和一群不认识的女人 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她脑细胞都快死光光了好吧。 只想赶紧结束回来歇一歇,怎么就不对了啊。 念安盘腿而坐,毫不示弱地仰着头,和胤禛对视着。 看上去气势足得很。 如果忽略她渐渐泛红的眼眶。 “好了好了,”胤禛顿时顾不得其他了,下意识就服了软:“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就是……” 胤禛“就是”了半天,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落下了,心里有点小委屈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在念安面前,他总时不时出现一些小孩子才有的脾气。 这就更让人难以诉诸于口了。 念安是很容易把握别人心态的一个人。 她明显感觉到胤禛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于是也顺势变了应对方式。 “那你干嘛那么凶啊,”念安委委屈屈地撒娇:“冷着一张脸,很吓人的好不好?” 胤禛已经被拿捏了。 连连保证:“下次不会了,”随后又不太确定道:“我,我也没有冷着脸吧?” “怎么没有?” 念安提高了嗓音:“你以前见我,眼睛里都是有笑的,刚才却没有。” “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平白无故被凶了一场。” 越说越委屈,念安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翻涌起来了。 泪珠子顺着眼眶滴了下来。 她低着头,不让旁人瞧见。 可是怎么能瞒过一直盯着她看的胤禛。 看见自己把人给弄哭了,他彻底慌了。 “别哭,别哭,”胤禛手忙脚乱地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擦着眼泪,只会重复着一句话:“是我不好,别哭了行不行?” 念安也只是一时情绪上头而已。 她其实并没有埋怨胤禛的意思。 只是今天早上,直到回来,看见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才恍然,原来自己已经出嫁了。 这里是雍亲王府,不是富察府。 里面没有自己熟悉的下人,更没有自己亲近的阿玛,额娘和哥哥们。 所以一下子绷不住,就想哭了。 等这阵情绪过去,念安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埋进旁人怀里哭个不停。 也太丢人了吧! 她躲闪着胤禛的目光,不好意思极了。 “好啦,小花猫,”胤禛胸前的衣服都湿了,他却全然不在意:“来擦擦脸。” 念安看着眼前拿着手帕替自己擦脸的男人。 认真且温柔。 那专注的目光,简直让人看了脸红。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从床上跳下去,跑进内室,扒拉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走出来。 这就稀奇了。 胤禛好奇地看着慢吞吞像蜗牛爬似的念安,眼里都是兴味。 只是在看见那双白嫩的小脚,什么都没有穿,就那样踩在地上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胡闹!” 他连忙快步走过去,一把把人抱起,满脸不赞同地教导着:“怎么能光着脚下地呢?天气这么凉,万一冻着了在怎么办?” 念安先是被吓了一跳,后双臂揽着胤禛的脖子。 听着那些话,她突然蹦出来一句:“四爷,你好像我阿玛啊。” 第15章 三朝回门 因为这句话,胤禛一整个晚上都黑着脸。 就连念安嘘寒问暖的讨好,也都视而不见。 用尽了办法,都收效甚微。 念安一咬牙,干脆从红木凳子上起身,凑到胤禛耳边,故意用甜腻的嗓音,夹着嗓子道:“胤禛哥哥,都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话一出口,念安自己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顾不得观察胤禛的反应,转身就要离开。 可惜没能成功。 因为胤禛已经用那双大而有力的双手,瞬间就把人给拉住了。 出于惯性,念安顺着力道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投怀送抱?” 胤禛低声笑道。 他原本也羞得厉害,倘若仔细看,就能发现耳垂红的不行。 可是,人就是要对比的。 有了更羞涩的念安在面前,胤禛突然间就抛弃了心里的那抹不好意思。 反而生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你,你快放开我!” 念安挣扎着,想要从这个炙热的怀抱里脱身。 “想让我放开,也行啊——” 胤禛根本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表现,活像是一个登徒子,他原本只是想着,让念安再用刚刚的语气,喊自己几声“哥哥”。 可是不知为何,在看见那张面若桃花的芙蓉脸后,胤禛根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就亲我一下吧。” 念安也顾不得羞涩,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好嘛,这这下子彻底坐实了“登徒子”的名头了。 胤禛尴尬了一小会儿后,到底还是绷住了。 他把脸往外仰了仰,虽然没说话,但是念安已经明显了解他的意思了。 她小幅度地摇着头,咬唇拒绝道:“不要,不可以这样。” 怎么能当众做这种事情,也太羞人了吧。 反正她做不来! “就一下,也不行吗?” 胤禛微微低头,伸出手抬起念安的下巴,和她对视。 她看见他眼睛里的灼热情意,仿佛烫伤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最终还是同意了。 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你闭上眼睛!” 胤禛闻言大喜。 脸上陡然迸发出真心实意的喜悦。 现在别说是只让他闭上眼睛,就算是把他绑起来,他恐怕也不会反抗。 看不见之后,其他器官反而变得更加敏感。 当感觉到脸颊上出现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的温热后,胤禛突然睁开眼睛。 眼疾手快地做出了行动。 一手箍住念安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腰身。 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 这可和刚才那个算不上亲吻的吻一点都不一样。 刚刚那只能称为贴贴。 就轻微接触了一下。 而现在呢? 如疾风骤雨般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落在了念安那张小脸上。 直至最后攻城略池般,吻上了唇。 大舌扫荡着泛着香味的各处,甚至还要邀请小舌和它一起共舞。 念安早已经无力承受。 只能被动地靠在胤禛身上,任由他为所欲为。 待一吻结束,念安早已经无法思考了。 满脑袋都是空白。 而胤禛还时不时地啄吻着她的眼角,耳垂,还有唇瓣。 “够,够了。” 她想抬起手阻拦一下,却被捉住了手掌,连手心都没有放过。 唇瓣肿的像极了一朵红艳的花,被蹂躏到汁水都浸了出来。 “安安,天色不早,该歇息了。” 胤禛眼里的欲色浓重得像要溢出来似的。 昨天晚上的新婚之夜,今天务必要补回来。 一想到这里,胤禛心头就一片火热。 “我……” 根本不给念安拒绝的机会,他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人走到了床边。 一边拥吻,一边解着衣服。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坦诚相见了。 八月底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背后一接触到空气,念安快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可是前面又被火热侵袭着。 冰火两重天,不亚于此。 带着一点茧子的大掌在雪白的胴体上来回抚摸着。 一点点把情欲点燃。 念安如泣如诉的嘤咛声更像是一把火,瞬间引爆了整个气氛。 如烈火燎原般,所过之处无不留下印记。 红艳艳的花骨朵,在春风的吹拂下,慢慢地张开了花苞。 仿佛在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念安满面潮红,眼睛雾蒙蒙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能随着胤禛的带动,和他一起起舞。 被翻红浪。 一个晚上过去,念安看上去就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那是初尝情欲的人,被狠狠滋润过的样子。 她今天可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才悠悠转醒。 刚想坐起身来,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软的跟面条似的。 根本使不上劲儿。 还有腰身,酸软难耐。 比背着一块大石头,爬了一天山还要累! “侧福晋醒了?” 秋嬷嬷连忙让春秋和冬夏搭把手,把念安搀扶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浴桶里。 泡泡热水,解解乏。 一坐进去,念安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太舒服了。 正闭目养神好好享受着呢,那个讨人厌的雍亲王就又过来了。 “累坏了吧?” 胤禛突然出现,吓了念安一跳。 看着念安身上留下来的青青紫紫的痕迹,被雪白的肌肤一衬,显得愈发严重,他心里就忍不住懊恼。 明明在最初的时候,一直告诫自己,怜惜念安是第一次,一定要节制,一定要节制。 在二人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胤禛就差点失控。 尤其是后来,念安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攀附着自己,胤禛心里的空缺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再怎么提醒自己,也抵不住心动之人在自己面前情欲满载的诱惑。 “明日就该回门了。” 胤禛故意找着话题。 他也不在意念安故意绷着小脸不搭理自己的模样,相反,他甚至觉得这样气呼呼的,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更别说,他其实自己也有些心虚。 “……” 念安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灵动的眼神,一下子就表现出了她的无语来。 “不知道二老都喜欢些什么,安安能否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胤禛不欲让念安泡得太久,也顾不得水会弄湿自己的衣裳,伸出手就把人给抱了出来。 念安连忙双臂环胸,尽量缩成一团。 气冲冲地开口:“你又吓我一跳!” 接着又被胤禛的话吸引走了注意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穿衣服时,被悄咪咪吃了多少豆腐! 想了好半天,她才骄傲又笃定地开口:“当然是最喜欢我啦。” 很快又跟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咪似的,捂住嘴笑嘻嘻地发问:“王爷要把我送回去吗?” 胤禛想也不想的就开口反驳:“当然不可能!” 又觉得自己态度有些不好,很快放慢了语速,放缓了声音:“既然我把富察一族的宝贝给娶了回来,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补偿回去了。” 还是不可能还的,这辈子都别想! 念安被哄得高兴了。 浑然把刚刚被吓了一跳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她高高地抬着头,仰起莹白的小脸,坐在梳妆镜前,晃着脚丫子。 任由胤禛替她把湿漉漉的秀发给擦拭干净。 “今天晚上不许乱来,”睡觉之前,念安一脸严肃地说:“明天可要早起呢。” 胤禛故作自然地摸着鼻尖,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和念安对视。 于是,就是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胤禛一个飞扑,把人压在身下,废话不说就唇舌并用,把人撩拨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念安猝不及防之下,真就被他得逞了。 刚开了荤的饿狼,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小点心就在脸前,怎么可能忍得住? 不过好歹还念着明天的事情,胤禛这次也没有太过分。 仅要了两次就匆匆结束了战斗。 即使这样,也把念安给累坏了。 哪怕已经坐在马车上,她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胤禛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到,人就磕在马车的壁沿上了。 本来平平稳稳前行着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在念安就要摔出去的那一刹那,胤禛发挥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好险才把人给抱住。 他又惊又怒,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后怕。 于是气势就愈发凌厉。 “怎么回事?!” 即使这样,也不忘压低声音去问责。 马夫战战兢兢,磕磕绊绊地回道:“回,回王爷的话,是有人突然出现在马车前面,奴才害怕撞到人,这才……” 胤禛把怀里的小女人给安置好,接着撩开帘子,俯身出去。 竟然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原来是十四弟啊。” 胤禛挑挑眉,嘴角带冷笑,语气却很平常。 他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这两三日又过得蜜里调油,所以哪怕看见了自己厌恶的人,也能忍着心里的不喜,说上几句场面话。 十四贝子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 他老早就命人盯着雍亲王府。 一旦发现出行的马车,就立马前来汇报。 今日正是赶巧。 即使他出发得晚,但是策马奔腾,也能赶在慢慢悠悠的马车前面。 “四哥,弟弟不请自来,”十四贝子假笑着,故意堵死了话说道:“四哥应当不会介意的,噢?” 胤禛能说什么呢? 他很想说雍亲王府不欢迎你! 但是念及宫里的额娘,他还是忍了下来。 “十四弟哪里的话,”胤禛拍了拍衣袖,轻描淡写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在暗暗得意:“只是今日乃是荣安侧福晋回门的日子,哥哥有正事要做,怕是无法招待十四弟了。” 十四贝子把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知道你纳了个家世极好,容颜又绝美的侧福晋了! 竟然还好意思当众炫耀? 真不怕被套麻袋打一顿啊! 老四还是这般讨人厌。 “四哥说这话就见外了,”胤祯换上一副亲近的表情:“咱家自家兄弟,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不知道四哥愿不愿意带着弟弟一起,去富察府上走一遭?” 胤禛没想到十四竟然打的是这样一个主意。 他愣了一下,看着周围那些人,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心中怒火渐起,却还是耐着性子周旋。 “十四弟想去就去吧,”胤禛先是赞同,后话锋一拐:“只不过今日恐怕不行。” “富察府上肯定忙着招待荣安侧福晋,许是会冷落了十四弟。” 胤禛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口才能这般好过。 以往遇见这种事情,他都是冷着脸直接拒绝。 然后就被疼爱小儿子的德妃旁敲侧击地说教一番。 还经过胤祯口无遮拦的宣传,最终落得个刻薄亲弟的名声。 十四贝子显然不死心,他要是能凭借自己登上富察府的大门,今日又怎么会专程在这里拦着雍亲王府的马车? 不就是为了借一下光,好和富察大人搭上线吗? 没想到老四还是这般油盐不进。 胤祯眼珠子一转,一个坏主意显然已经形成。 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偷偷跟在马车后面,这是打定主意要进富察府了。 “王爷,十四贝子还跟着呢。” 苏培盛悄悄回禀。 胤禛冷笑:“随他,愿意跟就跟着吧。” 这般泼皮无赖的做派,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不用说,八成是胤禩那个笑面虎教的! 一到富察府,马奇已经携着家眷早在这里等候着了。 念安刚吃了一个酸果,用来提神。 胤禛先下了马车,随后伸出手,借力给念安,方便她下来。 “奴才参见王爷,拜见侧福晋。” 不等念安开口,胤禛就连忙叫了起。 “富察大人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马奇嘴上坚持道:“礼不可废。” 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许多。 比之男人之间的大大咧咧,戴佳氏更难察觉到雍亲王对自家女儿的用心。 譬如刚刚下马车时的搀扶,又在走路时,总是用余光注意着女儿。 如此这般,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另一半,还得亲口问过安安才放心。 “怎么样?雍亲王待你,可还上心?” 一和男人们分开,戴佳氏就连忙拉着念安问道。 “他呀,”念安先是脸色一红,娇嗔一句,后似不好意思般轻声道:“他待我,很是用心。” 新婚之夜的晚上,李侧福晋故意截人,胤禛也依旧坚持留在了自己院子里。 第二日的敬茶,也替自己挡了不少酸言酸语。 还有那根桃花簪子。 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情意。 “那就好,那就好。” 戴佳氏满怀欣慰地念着。 她忍不住眼眶一热,女儿过得好,她才能安心啊。 只不过,就是不清楚,雍亲王这是因为新婚燕尔才这般,还是…… 罢了罢了。 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何必提前说出来给安安徒增烦恼。 “那,府里其他人,都好相处吗?” 说到底,还是女人家心细。 戴佳氏自己也是经历过后院倾轧的人,自然知道,有男人的宠爱就有了立足之本。 但是女人之间,才是更要严肃以待的。 第16章 胡搅蛮缠 念安其实对雍亲王府后院的几个女子印象都不太深。 毕竟就只有一面之缘,能把脸和名字对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还有一个没有出过院子,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要说为人怎么样,那可真是为难念安了。 于是她只能凭借着那点仅剩的印象,一边回忆,一边艰难说着:“福晋人很大方,长着一张圆脸,看上去和额娘经常拜的佛像差不多。” “那个宋格格看着冷冰冰的,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还有一个耿格格,感觉有点吵。” 戴佳氏听着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 等反应过来,连忙语速极快地叮嘱:“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啊。” “要是传出去了,那可怎么得了?” 戴佳氏急得不行。 念安却不紧不慢的,还有功夫一边吃茶,一边对着点心挑挑拣拣。 “额娘放心啦,”她最终选了一个粉色的酥皮点心,捏起来往嘴里放:“女儿哪有那么傻。” 就是这样才更不放心了好吧! 戴佳氏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于是也顾不得和女儿亲热了,赶紧风风火火的去找了秋嬷嬷。 有些话说给安安听怕是不管用。 还是让秋嬷嬷多费些心思吧。 这边,雍亲王和富察马奇这对翁婿相处得也十分和睦。 一个有心做好,自然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一个有心亲近,当然也愿意表达出善意。 但主要还是因为两个人,都爱着同一个人。 一个有身份,一个占着辈份。 彼此之间客气又不失亲近。 说到底,都是为了念安好。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把握好度。 富察马齐能成为康熙的心腹之臣,最重要的就是做事情懂得什么叫点到为止。 虽然他的女儿嫁入了雍亲王府,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富察一族的势力就要为雍亲王所用了。 相反,正是因为有了这姻亲关系,他们才更需要谨言慎行。 免得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但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马奇命侍女把茶盏放下,而后笑着道:“素闻王爷喜欢云南普洱茶,只是太平猴魁也别有一番风味。” “还望王爷切莫觉得怠慢。” 雍亲王很给面子。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言语却别有深意:“茶叶倒是可以换,不过有些东西还是用惯了的比较好。” “哈哈哈,”马奇大笑出声:“王爷所言甚是有理啊。” “就是不知道,这太平猴魁,对王爷来说,算得上是新茶,还是旧茶了。” 马奇说完,就老神神在在地捏着茶盖儿,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地刮着漂浮在面上的茶叶沫子。 胤禛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又喝了一口茶。 而后细细品味了一番,才开口:“此茶于我,既是新茶,也是旧茶。” 马奇不妨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他和雍亲王之间打着哑谜。 实际上就是在以茶喻人。 如今朝堂之上,有能力又有势力的几位王爷之间,互相争夺得愈发厉害。 哪怕马奇是个纯臣,有时候也不免被波及。 而现在,安安嫁入了雍亲王府。 等于把他的一部分软肋,暴露了出来。 马奇怕啊。 他怕雍亲王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从而伤害到安安。 如果到时候,真要在整个家族利益和安安之间做选择,恐怕……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一场试探。 就希望真如雍亲王自己所说的那样吧。 “王爷,富察大人……” 门外,苏培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 并非胤禛要喧宾夺主,实在是这样慌里慌张的苏培盛,着实不常见。 一瞬间,胤禛脑海里浮现了许多糟糕的想法。 有府里孩子们不太好了,还有安安可能遇到了什么,更进一步,他甚至都大逆不道的想到了皇阿玛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是,是十四贝子,在富察府门口。” 苏培盛小声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自家主子爷来。 作为贴身大太监,对于两位爷之间的矛盾,苏培盛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连今天荣安侧福晋回门,王爷也使了点小手段,把跟在后面的十四贝子给甩开了。 可是没想到,人家最后还是找上门来了。 呸呸! 自己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苏培盛赶紧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想打走那乱七八糟的念头。 胤禛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心里暗暗运气。 老十四这个狗皮膏药! 是甩不掉了是吗? “这……”旁边,马奇明显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他开口递了台阶:“王爷,不如请十四贝子入府一叙?” 胤禛点点头,一声不吭的样子,明显就是不咋乐意。 马奇心里却有些尴尬。 他实在不想掺和进这些皇子阿哥之间的爱恨情仇。 就让他无知地做个单纯的大臣,不好吗? 可现实却是,马奇还得硬着头皮,去招待那个据说最混不吝的十四阿哥。 “贝子爷,这边请。” 富尔顿亲自去门口接的人,以示重视。 没想到两位爷一见面,气氛陡然就变得奇怪起来。 十四贝子说话带着些阴阳怪气的腔调。 “四哥,不是做弟弟的说你啊,”他用略带挑剔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摆放在角落里的各种礼盒,“这也太简陋了。” 胤禛用力握拳,克制着自己想要教训弟弟的冲动。 偏偏胤祯就跟看不懂脸色似的,一个劲儿地嘚吧个不停。 “好歹也是亲王了,怎么能这般小气呢?” 他洋洋自得道:“我就不一样了,哪怕是给府里的格格买东西,也十分舍得花钱。” 这种通过对比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话语,简直让人没耳朵听。 就连皇宫里才刚满四岁的皇二十阿哥胤祎,也知道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能说。 这副口无遮拦的模样,还是当初那个敢借着废太子风波,凭借着一腔孤勇,上去掺和一脚,不仅顺利收获了八爷党的亲近和一部分势力,甚至还得到康熙赏识的十四阿哥吗? 胤禛有时候觉得他真看不懂自己这个弟弟。 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为了皇室的颜面,胤禛还得捏着鼻子,替胤祯描补。 殊不知他心里都要呕死了。 “十四弟年轻率性,就是有些心直口快,富察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马奇连连道:“哪里哪里,十四贝子率真可爱得紧,又有勇有谋,着实令人敬佩啊。” 这原本只是互相吹捧的话,偏偏还有人傻了吧唧的当了真。 胤祯从听到之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 眼神还时不时地瞥向胤禛,仿佛在说:看,富察大人明显更赏识我! 这些都被无视掉了。 可是,人长一张嘴巴,别人又不能堵住不让他说话。 一路上,胤祯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 幸好马上就要用膳了,富察家的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食不言寝不语。 幸好吃饭的时候可以占住嘴巴不用开口说话。 要不然,他们恐怕就要用纸团堵住耳朵了。 饭桌上,胤祯一会儿评价这道菜不如贝子府做的正宗。 一会儿又说下次一定要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念安原本不想和男人们一桌。 但是想着,也许久没有见过几个哥哥了,于是在阿玛差人来问的时候,只思考了不到一秒,立马就同意了。 可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因为没想到,独属于他们一家人之间的晚宴,竟然会出现一个陌生人! 好吧,再介绍了彼此的身份之后,也算不得是什么陌生人了。 但是根本不熟好吧。 一起吃饭什么的,总感觉多少有点怪怪的。 胤禛烦死这个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弟弟了。 他亲自替老十四夹了一筷子青椒,咬牙切齿,用眼神警告道:“十四弟,多吃点。” 言外之意就是少说话。 只是某些人注定长了颗挨打的心。 胤祯凑到念安面前,嬉皮笑脸地挤眉弄眼,煽风点火道:“小嫂子,我四哥这性子,你也受不了吧?” 念安正埋头吃着一碗玉米羹。 闻言茫然抬起了头。 “啊?” 她没注意听,但是不妨碍她说话:“十四贝子要是不喜欢吃这些菜,可以让大厨房重新做。” 马奇闻言连忙接话:“对对对,贝子爷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富察府就算是没有,也能去现买。” 胤祯第一次被噎住了。 他仔细观察着念安的表情,发现对方果真十分诚恳。 没有一点故意的成分。 他一下子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终于乖乖闭了嘴。 看见老十四吃了瘪,胤禛原本恶劣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好了许多。 他原本打算在富察府待到天色渐晚再回去。 也能给安安更多时间和家里人相处。 但是有了老十四这个搅屎棍在,恐怕不能如愿了。 于是用完午膳后,胤禛便提出了告辞。 “王爷有公务在身,确实不能耽搁太久。” 马奇自然不敢多留。 事实上,他也不想和十四贝子打交道了。 这人胡搅蛮缠的功夫厉害到家了。 一整个白天下来,他和雍亲王一句私密话都没有说过。 还被搅和的,连和闺女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富察·宠女狂魔·马奇,心里委屈极了。 今天多好的机会啊。 偏偏被十四贝子给破坏掉了。 这个仇,他富察马齐记下了! 念安也很舍不得。 但是她又不想和额娘在房间里说那些羞人的话题。 于是走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松了口气。 “抱歉。” 胤禛原本以为,这两个字很难说出口,可是在看见兴致不怎么高的念安后,竟然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为什么道歉呀?” 念安不理解,她刚刚只是在回想额娘嘱咐的话,越想耳朵越烫。 “今日……原本应该很开心的,”胤禛斟酌着开口:“没想到会被十四弟,给搅和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念安直言不讳:“他是他,你是你,他做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来承担?” 胤禛盯着念安看了好一会儿了,直把人看得心里发毛。 “干嘛这样看着我呀?” 话音刚落,就突然被抱进了怀里。 “我就想这样看着你,”胤禛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回到了雍亲王府。 胤禛理所当然地歇在了荣安院。 三日婚假匆匆而过,雍亲王很快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公务之中。 虽然他现在并没有掌握着什么核心事务,只是他做事一向一丝不苟,严谨认真。 所以,付出的精力就要比其他人更多。 前院,书房。 “阿玛,额娘她……她的病已经痊愈了,儿子,儿子想问问,额娘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比起就知道憨吃憨玩的弘时,弘昀作为年纪较大的哥哥,还是比较在意李苏烟的。 这不,又一日在考交了功课之后,他大着胆子向自己的阿玛提了出来。 胤禛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就没打算让李氏禁足多久。 毕竟还有三个孩子。 他总不能不顾及孩子们的面子。 尤其是大格格,已经及笄了,马上就要想看婆家了。 李氏是大格格的亲生额娘,哪怕婚事得有嫡福晋做主,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弘时原本打算趁着阿玛提问二哥时,赶紧偷偷溜走,可是在听见关于额娘的事情后,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小声附和着:“是,是啊,阿玛,额娘又不是什么大病,肯定已经好全了,一直在院子里闷着,恐怕又要闷出病来了。” “好了,这件事情不用你们操心,”看着一个两个都很有孝心的儿子,胤禛也倍感欣慰,于是给了承诺:“你们额娘很快就能出来了。” 后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只要她安安生生,不再惹事的话。 “侧福晋,落棠院的李侧福晋来了。” 春秋进来禀报,她脸色凝重,看上去有些忧心。 “请她进来不就好了?” 念安疑惑不已:“干嘛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啊,她难不成会吃人啊?” 说着,念安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格格!” 听到这毫不在意的打趣,春秋一急,又恢复了没出嫁之前的称呼。 “这个李侧福晋,恐怕来者不善!” 不是春秋杞人忧天,她是真的觉得这个有着三个孩子的侧福晋,绝对不好相处。 否则,当时在正院给福晋敬茶的时候,其他人对没有出现的李侧福晋,竟然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态度! 见微知着。 估计平时李侧福晋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急有什么用?” 念安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书:“你觉得她可怕,说不定在她心里,我才更难以对付呢。” 第17章 人各两面 春秋仔细思索了一下,而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满脸赞同道:“侧福晋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 念安不懂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但是也不欲多问。 主子们有主子们的想法,丫鬟们自然有丫鬟们的心思。 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紧接着,冬夏引着一个身着玫红色旗装,装扮得异常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 等走近了,念安才看清楚女子的样貌。 是那种很明艳的长相,再加上浓厚的妆容,显得整个人愈发气势逼人。 “侧福晋李氏苏烟,见过荣安侧福晋。” 李苏烟袅袅婷婷地福了福身子,不等念安开口叫起,就自顾自地起来了。 旁边春秋刚把茶水端上来,还没来得及放在桌面上,李苏烟就抓住了错处似的,带着三分不屑,还有几分嘲讽,撇着嘴开口:“荣安侧福晋这里的茶盏,看着也太普通了些,与亲王侧福晋的身份,不太匹配吧。” 那是一套斗彩莲托八宝纹茶具,别看样式不咋起眼,却是难得的珍品。 李苏烟大概是用惯了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看见这种素雅的花纹,就觉得不值钱。 念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井底之蛙也有它自己的天地。 她面色如常地吩咐道:“既然李侧福晋觉得这套茶具不行,那就换一套过来吧。” 春秋点点头,很快就新拿出了一套新的来。 这正符合李苏烟的审美。 硕大的梅花占据了整个茶盏的一半还多。 配上浮着绿色茶叶的茶水,看上去还不错。 念安吹了吹,满足地抿了一口。 “你可知道,府里现在都怎么传你?” 李苏烟没有那个定力,她看着念安淡定的模样,忍不住率先开口了。 “嗯?”念安抬眼,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故意挖了个坑:“我才入府多久,哪里有李侧福晋人脉广呢?” 李苏烟并没有听出来这是在影射什么,相反,她觉得这是念安在恭维她,想借机讨好自己,以便得到消息。 不过谁让她心地善良呢,不需要什么回报,就愿意把信息共享。 “都说荣安侧福晋啊,是狐狸精转世,”李苏烟捂着嘴,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添油加醋道:“把王爷迷的,连其他院子都不踏足了。” 事实确实如此。 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胤禛偶尔因为事情繁杂,忙到很晚而歇到前院外,剩余所有的时间,都宿在了荣安院。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知道这个出身不凡的侧福晋来势汹汹,但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她一个人霸占了所有的肉,就连一口汤,也不给其他人留啊。 “有这种事?” 念安是真不清楚。 当然了,她也不觉得狐狸精是什么不好的形容。 不过,这个时候,女子的名声比性命还要重。 所以,还是得做出应对才行。 “多谢李侧福晋了。” 念安知道李苏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论迹不论心,这件事情她到底还是提醒了自己,所以一句道谢也不过分。 李苏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个郑重其事的感谢。 一时间不自在起来。 她瓮动了一下嘴巴,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不用谢我,就当我是一个好心人吧。” 接着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念安停顿了一下,没吭声。 李苏烟急了。 她猛地起身:“你不会是打算什么都不做吧?!” 念安只觉得好笑。 她之前没和李侧福晋接触过,倒是没发现,对方竟然是这样一个性子的人。 “这就不劳李侧福晋操心了。” 念安客客气气的,态度却很明确。 李苏烟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 她“哼”了一声,气得不行,却还是嘴硬道:“你以为我愿意管这种闲事?” “还不是……” 说到后面,突然没了声音。 念安探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还不是什么? 自己和这位李侧福晋可什么交情。 除了看好戏,或者来撺掇自己之外,念安实在想不出对方的其他目的。 不过,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自己亲身上阵去和其他人厮杀。 那样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太不划算了。 还是交给王爷吧。 否则要男人干嘛? 李苏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一时间情绪也不太高,耷拉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两银钱。 念安却已经端茶送客了。 她知道,李氏再不聪明,也绝不会没眼色到这种地步。 果不其然,不等她开口,李苏烟就先提出了告辞。 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自得。 仿佛能比念安先做决定,就比她更厉害了似的。 没了外人,主仆几个就开始更为私密的对话。 “侧福晋,都怪奴婢,”冬夏一脸自责的请罪,“要是早早打听到消息就好了。” 念安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怪罪的。 她们满打满算,才入府一个多月。 就这么短的时间,冬夏已经和王府的御膳房打好了关系。 显然,她一心为主。 知道自家侧福晋是个嘴馋爱吃的,就一定要在吃食上把控好。 坚决不能给其他人暗地里下手的机会。 是以就忽略了府里其他地方。 这情有可原。 秋嬷嬷和春秋忙着整治荣安院,这些日子,已经发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奴才。 念安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有一个能出府和其他人打交道的人才行。 于是松了口:“王爷前几日不是说,要给我挑一个跑腿小太监吗?” 秋嬷嬷点头:“是,不过主子您当时觉得用不上,就没应承下来。” “好,我知道了。” 念安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问道:“那嬷嬷觉得,我挑一个什么样的小太监,比较好呢?” 秋嬷嬷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端看主子您日后想要什么样的日子了。” 念安闻言立马笑了。 “那就由王爷做主吧,毕竟,单一个雍亲王府里的底儿我都摸不清,更何况偌大的内务府了。” 别看她在胤禛或者戴佳氏面前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模样。 其实很能立得起来。 大部分事情她都清楚得很,只是因为旁人都替她操了心,所以就干脆犯懒,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做了。 苏培盛把口信传过去之后,胤禛放下手头上的事务,摇头道:“你荣安主子啊,惯会躲懒。” 苏培盛却知道,别看自家王爷表面上一副无奈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有些不乐意。 实际上呢? 看看那上扬的嘴角,显眼极了! “爷这话说的,这是荣安侧福晋信任您呐,”苏培盛大着胆子,谄媚地打趣道:“要不然,怎么不亲自过目呢?” 胤禛被哄得很是高兴。 也就不计较苏培盛那略显犯上的话了。 “行了,既然你荣安主子已经把事情交代下来了,你就赶紧去办,一定得办得妥妥当当才行。” 苏培盛连忙应下:“是,奴才定会尽心竭力。” 他敢糊弄吗? 事关荣安侧福晋,自己就算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永和宫。 德妃一边翘着兰花指,细致地剥着又大又圆,像玛瑙一样的紫色葡萄,一边面容慈爱地听着下座的胤祯,眉飞色舞地说着宫外的趣事。 说到高兴的地方,他甚至还能连比带划的学个四五分像。 逗的德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额娘,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是不是?” 一连串的发问,势必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才作罢。 胤祯都二十多岁,孩子都已经好几个的人了,却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撒娇卖乖信手拈来。 “你这磨人精,”德妃无奈,嘴上笑骂着,看上去却十分乐在其中:“好笑,好笑极了。” 胤祯骄傲得不行:“我就知道!” “我这一趟没白来,”他嘴巴咕哝着,口齿不清地说道:“还是额娘亲手剥的葡萄更好吃!” “你呀,”德妃隔空点了点自己的小儿子,无奈一笑:“就会哄额娘开心。” 胤祯振振有词:“做儿子的,不就得孝顺额娘吗?” “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额娘的辛苦养育之恩?”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德妃的肺管子了。 她脸上的笑意迅速淡了下去。 而后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埋怨,冷着脸道:“是了,养恩要比生恩大嘛。” 胤祯“啧”了一声,葡萄也不吃了,随手扔进了盘子里。 他就不明白了,这么些年,四哥究竟在和额娘闹什么别扭?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就算是额娘哪里做得不对,他一个做儿子的,难道就不能理解包容一下? 平白让额娘心里难受。 “是儿子说错话了,”胤祯二话不说就认了错,他是真的孝顺,他虽然被德妃惯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也十分贴心,觑着德妃的脸色,试探着问道:“额娘要是想四哥了,儿子这就去雍亲王把他喊过来?” 德妃怎么可能同意。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冷冷说道:“不用了,倘若有心,早就来了,何必让人去喊?” “不过是没有把我这个做额娘的,放在心上罢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脸尴尬的叶嬷嬷旁边,正是刚刚被定义为“白眼狼”的雍亲王。 德妃没想到会这么寸。 她能从一介包衣宫女,做到了四妃之一的德妃,靠的就是谨言慎行。 轻易不会落人口舌。 可是谁能想到,自己在背后议论大儿子的话,偏偏被事主给听见了。 这简直,比德妃还是乌雅贵人时,当众被人奚落,还要没面子。 可惜有些人,只会严以待人,却宽以律己。 明明是德妃说错了话,在经历最初的尴尬之后,她却把错误都推到了胤禛身上。 心里不住地埋怨,这个儿子,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难道不是故意让人丢脸的吗? 胤禛却像没听见似的,如往常一样给德妃请了安。 “四哥,”胤祯倒是觉得有些抱歉,于是主动开口调节气氛:“额娘这里的葡萄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胤禛的目光落在盘子上已经被剥好的普通果肉上。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这算什么? 当着自己的面,明目张胆的炫耀来自额娘的宠爱吗? “不……” 拒绝的话已然在嘴边,上首的德妃率先开口了:“那些是专门给你的,你四哥要是想吃,再重新去小厨房拿好了。” 胤禛眼里划过一抹嘲讽。 看吧,他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根本没有抱什么期待。 “多谢额娘,不过不用了。” 胤禛一入永和宫,整个人的身体都呈现出一种僵硬感,就连回话,也带着几分冷硬。 但到底还是意难平,于是又添了一句:“儿子不爱吃葡萄。” 他喜欢吃的水果,永和宫里好像从来没有过。 德妃点点头,也不意外。 她这个大儿子一直都这个样子,她都已经习惯了。 他们母子两个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于是,德妃只对着胤祯嘘寒问暖。 “天气愈发冷了,额娘啊,用你皇阿玛赏赐的白狐皮,新做了一件坎肩,”德妃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叶嬷嬷去把衣服拿出来:“你试试,合不合身。” 胤祯满怀兴奋地穿在了身上。 嘴甜道:“太合身了,还是额娘手艺好,儿子穿在身上,再冷的天也不怕了!” 德妃笑得眯着眼。 余光瞥见孤零零坐在一旁的大儿子,顿觉于心不忍。 于是解释道:“这白狐皮难得,额娘也就只有这一件,这次就先给了小十四。” “老四啊,你做哥哥的,等下次再给你吧。” 胤禛很想大声嘲讽一句。 事情都已经做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像渴望温暖的炭火一样,渴求着母爱的小孩子了。 “额娘安排就好。” 胤禛顺从地回了一句。 随之得到了德妃一个还算满意的眼神。 却让他觉得腻味极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王府里去陪安安。 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比现在舒坦。 “四哥,我这次可提前告知你了啊,”胤祯得意够了,总算是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而后目露不满道:“你下次去富察府,不能再甩下我了。” 胤禛垂着的双眸,总算是抬了起来。 他盯着胤祯,半天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十四弟要是想去拜访,完全可以自行过去,何必非要跟我一起?” 胤祯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嚷嚷起来,一旁的德妃就看不下去了。 她数落道:“你是做哥哥的,带着弟弟怎么了?” 而后捂着胸口,看上去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自怨自艾道:“我知道我没养过你,我也比不上已经仙去的孝懿仁皇后,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都怪我这个做额娘的没用,帮不上什么忙。” 这话说的诛心。 胤禛闻言立马跪下了。 语气平静,却又带着几分隐隐的颤抖道:“额娘误会了,儿臣并无此意。” 第18章 皇家亲情 德妃却侧着身子,根本不开口。 明显就是不愿意轻易把这茬儿给揭过去。 “好了好了,”胤祯眼瞅着气氛愈发冷凝,不得不出声打着圆场:“额娘说的都是气话,四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也都怪我,怪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满脸懊恼,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可惜德妃一整颗心都长歪了。 她才舍不得怪罪自己的小儿子。 赶忙开口制止:“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总想着别人,也多为自己想一想。” 胤禛跪在地上,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倒是母子情深。 反倒衬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丑角儿了。 “皇上驾到——” 还不等德妃气消,康熙突然来了。 胤祯慌里慌张地想要把他四哥给拉起来。 却没想到,康熙已经看见了。 “怎么回事?” 他拒绝了德妃的搀扶,自在地坐下,又喝了一杯茶之后,仿若才看见自己的四儿子还跪在地上。 “这……” 德妃支支吾吾的,看上去有些为难。 康熙却铁了心要一个答案。 胤祯刚想开口,就被德妃狠狠瞪了一眼。 他只能闭了嘴,讪讪地摸着自己的鼻子。 一脸担忧的样子,看向了他四哥。 而德妃呢? 她是故意不回话的。 刚刚的事情,她气极,说话间牵扯到了孝懿仁皇后——那可是万岁爷的亲表妹。 自己怎么能主动去解释,说她孙子都有了的年纪,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嫉妒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旧人? 德妃说不出口。 最好还是由老四主动说,她就不相信,老四敢明目张胆地告他生母的状! 这可是大不孝! 如果他真做了,想必万岁爷必定动怒。 有那么一瞬间,德妃甚至迸发出让胤禛实话实说的欲望。 好借机打击一下老四的气焰。 等她意识到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之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四再怎么样也是她的儿子啊。 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这样不慈的想法? 德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第一次没有跟往常一样,像蝴蝶围着花似的,绕着康熙转。 胤禛脾气也上来了。 他就咬牙憋着,死不开口。 看谁熬得过谁! 康熙等了半天,竟然没人回话。 这可真是稀奇。 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怎么?没有人知道吗?” 德妃被皇上不悦的声音猛地惊醒。 多年的悉心讨好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条件反射般回道:“万岁爷息怒,实在是老四这个孩子,性子严肃到都有些冷酷了,臣妾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他就急急忙忙得非要认什么错。” 德妃捂嘴笑:“臣妾可是他的额娘,哪里会和自己儿子计较呢?” 康熙不知可否,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胤禛,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句:“是这样吗?” 转头却点了旁边的胤祯:“老十四,你来说说。” “啊?” 胤祯一脸茫然地摸了一下后脑勺,憨笑着含糊道:“回皇阿玛的话,就是额娘说的那样啊。” 只是,康熙却没有吭声。 以至于气氛变得窒息起来。 就在德妃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时,康熙却眼神一闪,突然笑道:“既然这样,老四你还不赶紧起来?” 而后像是不满似的,无语地说了一句:“跪着很舒服吗?” 胤禛恭恭敬敬地谢了恩:“多谢皇阿玛,多谢额娘。” 这才撩起衣袍,站了起来。 德妃不想让康熙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关注。 于是主动提起了话头:“十四这个孩子,孝顺得紧,这不,新得到了一个手串,就眼巴巴地给臣妾送了过来。” 说着,还把手伸了出去,拉开了一点衣袖,展示着手腕上的手串。 却绝口不提胤祯一直强调这个手串有多贵,花来多少钱,最后全靠德妃用私房钱贴补了。 “嗯,不错,”康熙只瞄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老四啊,据说你陪侧福晋回门那天,十四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眯着眼,像极了在打盹儿的狮子。 到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身强力壮的儿子们联合起来,想要从他们的皇父手中夺取权利啊。 胤禛是没想到,连这么一件小事,皇阿玛竟然都不肯轻易放过。 他只思考了几秒钟,就决定实话实说。 旁边的老十四急的不行,却不敢随意插话。 “回皇阿玛,当日是在大街上偶遇十四弟的,后来得知儿臣要去富察府,他也便跟着一起去了。” 算是把事实美化了一下。 不过说的却没有掺一点假话。 为十四保留了一点面子。 胤禛想得很明白。 这是他从太子爷身上得出的结论。 皇阿玛现在正处于最为矛盾的时期。 既不想让儿子们真正的同心协力,却又不愿意看见他们之间喊打喊杀。 最好的方法就是,表面上兄友弟恭的,一团和气。 这话康熙听了点点头,胤祯听了也点点头。 大家都觉得很不错。 就只有德妃觉得很不满意。 可惜这里没有她插嘴的份儿。 “老四啊,你福晋这些年也不容易,”康熙陡然出声,意有所指道:“你可千万不能做糊涂事啊。” 胤禛虽然不解,但还是顺从地应了下来。 “马奇的那个女儿,什么时候有空带进宫里让朕见见吧。” 而后,康熙又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一个炸弹。 “是。” 胤禛心里的震惊如惊涛骇浪。 他开始拼命回想过去这一个月里的所有事情。 究竟是哪一件,能让皇阿玛注意到念安? 可惜他想破头脑,也想不出来。 直到回到雍亲王府,他从念安的口中得知那个流言后,才恍然大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胤禛心情繁杂,问出口后却又自己否定了:“算了,这个不重要,眼下还是要赶紧制止住流言才行。” 念安却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眼尖极了,刚刚才就注意到胤禛走路有些不太自然。 “爷,你的腿怎么回事?” 她蹙眉,有些担忧地问道:“是受伤了吗?” 胤禛没想到自己这一点小异常竟然会被发现。 原来这就是被人全心全意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所以才会对自己的一切都那么上心。 “无碍,”他不欲让念安知道自己在嫡亲额娘受过的委屈,“你不必担忧。” 说着还握上了念安的手。 安抚性地拍了拍。 “让我看看。” 念安却不依不饶。 她是那种有一丁点儿不舒坦就得表现得很夸张的人。 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宁愿捂着伤口自己舔舐,也不愿意表现出来。 这大概就是,有人疼和没人疼的孩子之间的区别吧。 “别……” 念安说着就要自己上手,胤禛的拒绝毫无作用。 他在永和宫里跪下的时候太用力了。 因为过于愤怒。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回来之后就感觉不太舒服。 可是心系念安,也来不及察看。 没想到,看上去竟然这般严重。 青紫的一大块痕迹,两个膝盖上都有。 念安在看见的一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半蹲在地上,指尖似想要触碰,却又不敢。 她抬起头,带着哭腔,泪眼朦胧地问道:“疼不疼?” 胤禛像是突然被一朵柔软的棉花击中了心脏。 此刻感觉自己那颗冰冷的心,在胸腔里慢慢变成了一颗甜滋滋的糖果。 他温柔地笑着,目光柔情似水:“不疼。” “骗人!” 念安瘪着嘴:“肯定很疼!” “你吹吹,”胤禛着迷般,说出了自己平时肯定不会说的话:“你吹吹就不疼了。” 念安顶着红彤彤的鼻尖,看上去可怜极了。 却又异常惹人怜爱。 她嘟了嘟嘴巴,小声嘟囔:“这种小把戏,我三岁的时候就不信了。” 嘴上这样说,行动上却一点都不迟疑。 慢慢凑上前去,轻轻地吹了吹。 而后又十分认真替胤禛上了药。 仔细叮嘱他千千万不能碰水。 “好,我都记在心里了,”胤禛宠溺地笑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相反,每一句话都会给出回应:“一定严格听从安安的话,行不行?” 念安嗔了他一眼,果断不吭声了。 待回到前院,胤禛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去询问关于流言的事情的,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问到。 这可真是…… 胤禛无奈一笑。 最后还是把苏培盛给叫了进来。 “府里最近的传言,你可清楚?” 胤禛原本刚听到时,气到把自己最喜欢的镇纸都给摔了。 现在怒气平息了不少,却还是觉得有些糟心。 他就说,皇阿玛怎么突然会说想见一见念安,原来源头在这里。 苏培盛赶紧回道:“是这两日突然传起来的,只有府里的奴才私底下传了几句,所以……” 听到这里,胤禛就明白了。 这种手段最恶心的人地方就在于,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而且时间一长,法不责众,就难以解决。 “查,”胤禛这次却发了狠:“给我仔仔细细地查,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苏培盛知道自家王爷这是动了真火了。 于是也聚着一股劲儿,不出三天,就把人查得差不多了。 “……福晋!” 胤禛一目十行看完最后的供词,一身怒火如有实质。 他也一直憋到晚上,才去了正院。 一到就毫无顾忌地开口:“福晋,别把本王当成不知事的愣头青糊弄,”胤禛气狠了,原本想给福晋留些颜面,却实在忍无可忍,厉声斥责:“李氏敢像今天这样胆大包天,少不了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清和原本有些高兴的心情迅速冷了下去。 她眼眶里迅速聚集起一团泪。 不过她背着身,很快就用衣袖抹干净了。 男人不讲起道理来,简直比女人还要难缠! 说什么是我在背后撺掇? 要不是你这些年一直的纵容,李氏敢无法无天到连我这个嫡福晋都不放在眼里吗? 清和心中委屈又愤怒。 表情却愈发冷静了。 “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苦笑着:“这些年,我身为福晋,该做的事情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说着,就忍不住有了几分哽咽:“难道这还不够吗?” 清和心里像吃了黄莲一样苦。 她这般示弱的姿态,要是搁在以前,胤禛还会有所触动。 但是现在,他早已经看清楚了福晋的为人。 或许是疑邻窃斧。 胤禛总是忍不住带着偏见,去看待眼前这个女人。 “福晋,”他语气疲惫,却再度开口警告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记住一点,荣安院那边,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动了什么歪心思。” “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话一说完,他也不管清和的反应,径直离开了正院。 清和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只是在发现流言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制止,而是选择了放任它。 凭什么怪罪到她身上? 那富察氏要是有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去找出源头,来一个杀鸡儆猴啊。 清和觉得,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对得起自己嫡福晋的身份了。 流言传了几天,很快就消失得如同水花一样,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十月初,天气已经冷到湖面上都结冰了。 “王爷,不好了!” 顾不得自己被大雨淋到连路都看不清,苏培盛一路狂奔,大声呼喊着。 书房里,胤禛正满心忧愁地思考着农事。 这场大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本来今年就格外得冷。 这场大雨要是不早点停,怕是不少地方的河堤,就要撑不住了。 胤禛原本沉浸在忧国忧民的情绪中,闻言一下子清醒了。 他一路跑到弘昀的住处,好几次差点摔倒。 可是一颗心紧紧系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完全顾不得自身情况了。 其他人都到齐了之后,李苏烟才姗姗来迟。 还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仿佛弘昀就要不久于人世似的。 胤禛忍了又忍,实在无法排解心中的悲痛,又一腔怒火在体内乱窜。 看见李氏在一旁哭哭啼啼,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添乱。 就勒令她赶紧回去。 “李氏先回落棠院吧,”胤禛此刻冷酷得不像是一个父亲:“弘昀这里,有福晋看着就行了。” 李苏烟满是不可置信地望了过去。 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别有一副美感。 可是这么大的雨,一路走过来都没有淋湿,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 更别说她这会儿还妆容精致。 尤其是在其他人素面朝天的衬托下,就更显得凉薄了。 弘昀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病重到已经昏迷不醒,在李氏心里都比不上她自己。 这样一个人,胤禛怎么可能放心把孩子们交给她? “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盯着的。” 清和信誓旦旦地保证,仿佛之前和雍亲王之间的龌龊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苏烟却根本不愿意把儿子交给福晋。 在她心里,弘昀病重说不定就是福晋做的手脚,她怎么敢把儿子交给一个要害他的人? 第19章 倾盆大雨 “王爷,”李苏烟一路膝行,跪到胤禛面前,抓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王爷,求您让妾亲自照顾二阿哥吧,妾身可是她的亲生额娘啊,怎么能忍心看着他病重却无动于衷呢?” 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福晋,脸上的痛快笑容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让念安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可是在清和又出声火上浇油之后,她就笃定,福晋和李侧福晋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妹妹,二阿哥这会儿病得厉害,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时间诊治,”清和看似贴心劝说道:“你再急,也没有用啊。” “住口!” 李苏烟已经口不择言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大阿哥病逝时做了什么,所以,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弘昀身上时,她就绷不住慌了。 这明显是福晋对自己的报复! 她慌张到了极致,是以有些话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口:“福晋自己没有孩子,就想着剥夺我照顾孩子的权利吗?!” 她声嘶力竭,眼神恶狠狠的,看上去就快要疯了似的。 “李氏!” 胤禛被这话惊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一反应过来,就厉声喝止:“你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也好歹想一想即将谈婚论嫁的大格格!” 一说起女儿,李苏烟原本濒临崩溃的大脑突然清醒了。 她陡然瘫软在地,顾不得体面,径直跪在地上请罪:“妾身失仪了,请王爷、福晋责罚。” 胤禛原本就在纠结究竟怎么处置李氏才合适。 其实也说不上是处置。 但至少得在众人面前做出一个惩罚来,否则怕是日后府里就没有尊卑可言了。 他害怕轻了不能服众,重了又有伤到弘昀他们几个孩子的心。 是以才踌躇满怀,纠结不已。 而清和正是看出了这一点。 才以退为进,主动开口为王爷解忧。 “王爷,李侧福晋也是忧虑心切,过于担心二阿哥,才致口不择言。” 福晋大度极了,还为伤害自己的人求情,仿佛刚刚那一瞬间想要杀人的神情,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不如就算了吧。” 胤禛没想到会得到福晋大度的谅解。 刚刚那话他听了都觉得愤怒异常。 但是既然福晋自己都不计较了,那他又何必上赶着替她出头呢? “李氏,”胤禛转向李苏烟,冷冰冰开口:“福晋大度才不与你计较,但是你也不能恃宠生娇,就罚你抄上三百遍法华经,替福晋还有……祈福吧。” 中间停顿了一下,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可是在场的人,除了念安,都算得上是雍亲王府里的老人了。 所以,一个个都心知肚明,王爷没有说出口的人是谁。 李苏烟脸上淌着泪,安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其实心里一直在自嘲。 说她恃宠生娇? 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宠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爷就突然对她冷淡了起来。 只是李苏烟之前一心扑在了几个孩子身上,等察觉之后,再怎么做出努力去亡羊补牢,却已经为时已晚。 好像是……从大阿哥没了那个时候开始的! 李苏烟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王爷肯定没有发现,否则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可惜做了那样胆大包天的事情,过后又突然害怕得不行。 李苏烟觉得自己一刻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于是连忙对着清和示弱:“妾身无能,只盼着福晋能够好好照顾二阿哥,妾身定会全心全意为王爷和福晋祈福的。” 不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所以言语中就带出来几分逼迫。 她在施压。 希望福晋能够明白,二阿哥可是她亲自照看的,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她乌拉那拉清和也跑不了! “李妹妹放心,本福晋对二阿哥也是视如己出的。” 清和的心理素质不知道要比李苏烟强上多少倍,她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是脸上偶尔出现一丝浮于表面的焦急:“也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呢。” 胤禛早在来之前,已经命人去宫里请了太医。 此刻才刚刚赶过来。 “陆太医,还请您替小儿好好诊断一番。” 天黑又下着大雨,能尽快赶过来已经实属不易。 没有人敢开口指责什么。 陆太医顾不得还带着湿意的衣裳,急忙走到床前开始把起脉来。 好在经过诊断,二阿哥应当只是风寒入体,导致的高热不退才会昏迷不醒。 开了药灌进去之后,红到烫手的一张脸总算是好了许多。 胤禛提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都回去吧。”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念安穿得很是单薄,于是眼神复杂地让人都赶紧回去,免得着了凉。 原本他没想着去荣安院的。 弘昀病成那个样子,他这个做阿玛的,其他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但也能在他身边陪着他。 不过,看着念安无声无息地离开,胤禛心里一抽,就想跟上去,哪怕只是说两句话也好啊。 “福晋,我信得过你,”走之前,他目光沉沉地交代着:“希望这次,你不要令我失望。” 清和衣袖下面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她心口一颤。 莫名的不敢抬头和王爷对视。 只低声应道:“爷放心,妾身自当用心。” 胤禛“嗯”了一声,就连忙出去追人了。 这一追,就追到了荣安院。 “侧福晋,您快喝点姜茶汤吧。” 冬夏没跟着去,已经早早把姜茶给备好了。 “放那儿吧,”念安随手一指,看上去兴致不高:“我待会儿喝。” 话音刚落,胤禛已经淋着雨跑来了。 “安安,”他一边站在门口换下湿了的衣服,一边哄着:“姜茶就得趁热喝才有效,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喝完吃个蜜桔好不好?” 念安看见他,愣了好一会儿。 她还以为他会留下陪着二阿哥呢。 “我知道你心里不太高兴,”胤禛上前解释:“当时我听见弘昀病重,急坏了,一时间没有顾得上你,你不高兴就发脾气好吗?千万别憋在心里。” 念安点点头附和道:“我确实不太高兴。” 随后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反问:“但是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不顾全大局,又小心眼的人吗?!” “和一个生病的孩子争风吃醋?” “当然不是!” 胤禛连忙否认:“我的安安最是大度不过了,所以……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眼底的担忧很是明显。 念安叹了口气,半晌才缓缓开口:“福晋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我在入府之前,就曾听说过,”念安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大阿哥弘晖,天资聪颖,品性极佳,是雍亲王世子的不二人选。” 胤禛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自从弘晖夭折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了整个王府里的禁忌。 没有人敢提起。 哪怕是一个字。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胤禛仿佛灵魂出窍般发出疑问。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四爷,你有没有想过,给大阿哥过继一个香火呢?” 念安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胤禛头昏脑胀。 第20章 无辜稚子 念安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相反,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大致了解自己这个男人了。 重情重义,严于律己到刻薄的地步,却又十分念旧。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做的太多,却说的太少。 念安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虽然还没有爱上胤禛,但其实心里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而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护短。 所以,有些事情,她是愿意主动提起来的。 “待弘昀阿哥长大后娶妻生子,正好可以出继一个给大阿哥,”念安转身,清凌凌的目光和胤禛对视着,带着温和的笑意,柔声道:“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 胤禛动了动嘴巴,却思绪翻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真的没想到,能从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说句十分现实的话,念安和雍亲王府里这些陈年老账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当一个旁观者。 清清白白的不用沾染任何尘埃。 可是,胤禛没想到,念安会主动提起一个禁忌般的话题。 这让他震惊的同时,心里诡异地升起了几分理所当然的想法。 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因为,这才是真实的富察念安。 是在诸多宠爱之下,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念安啊。 胤禛从听到弘昀病重的消息后一直沉郁的心情,总算是明媚了几分,他试图挤出一个笑来,却因为肌肉僵硬而难看得要命。 念安简直没眼看。 直接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两侧脸颊,无语却又理直气壮地说:“不想笑就别笑,丑到我眼睛了!” 胤禛这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放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介亲王。 怎么,怎么能被一个女人调戏般捏了脸呢? 这实在是有失体统! “嫌我放肆啊?” 念安却不以为然,又趁机摸了一把。 活像是在调戏良家妇女的街头霸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一段时间,她还是那个被偷吻一下就会忍不住连脖子都红成一片,感觉头顶都快冒烟的纯情小姑娘。 现在却敢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了! 念安有点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她刚刚那样做,只是不想再看见胤禛脸上那令人难受的表情了。 像极了被雨水淋湿的可怜小狗狗。 一瞬间仿佛能激发所有母爱。 “……我,我先走了。” 胤禛被念安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无奈之下竟然选择了落荒而逃。 “小样儿,”念安不知道为何,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我还治不了你了!” 转头秋嬷嬷却端着已经放温了的姜茶走到了跟前。 “格格就别嘴上不饶人了,”她笑眯眯地夸赞道:“刚刚王爷可是眼都不眨地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姜茶。” “现在轮到侧福晋了,可千万不能被王爷比下去啊。”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需要哄着才行呢。 念安略微脸红了红。 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姜茶,仿佛在应对什么世纪难题一样,小脸皱成了一团。 闭着眼睛才喝了下去。 “哎呀,这就对了!” 秋嬷嬷高兴极了,乐呵呵地夸了好一会儿。 直把念安说的不好意思听才作罢。 “弘昀,”胤禛看着已经能清醒过来的儿子,心中甚至欣慰,语气都柔和了许多:“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二阿哥其实是再懂事不过的性子。 当初大阿哥弘晖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个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友弟恭。 弘晖是寄托了福晋整个的期待。 所以背负着太多东西。 哪怕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而已。 所以一直都过得很是压抑。 而弘昀呢? 上有不着调的额娘,不仅没脑子,还总喜欢自作聪明。 下有不争气的弟弟,偷摸打混样样不落。 还有一个性格敏感,总是病殃殃的姐姐。 所以,夹在中间的弘昀,不得不被迫成熟起来。 所以,两个被迫成长起来的小少年,哪怕他们额娘之间不对付,也没有影响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情谊。 可惜…… “儿子没事了,”弘昀腼腆一笑,刚刚退了高热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酡红,随后又不好意思地说道:“让阿玛担心了。” 胤禛心里一软。 他实在是很心疼这个过于懂事的儿子。 于是伸出手揉了揉弘昀的脑袋,温声道:“和阿玛客气什么,你好好听太医的话,很快就能痊愈了。” 弘昀有些不太习惯和阿玛这般亲近。 于是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但心里却很高兴。 因为这是一个儿子对做父亲的,天然的孺慕。 “嗯!” 他重重点头,目光亮晶晶的,显然开心极了。 “课业这一段时间就先停一停,”胤禛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以儿子的身体为重,“等完全好了之后再补回来。” 弘昀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他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要知道,阿玛可一直都把学业抓得很紧的。 怎么会突然…… 不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他阿玛就亲自为他解了惑。 “是你荣安额娘提醒阿玛的,”胤禛提起念安时,身上的气势都变得温和了许多,他笑着道:“等你好了,阿玛带你去荣安院见一见你荣安额娘。” 弘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愣愣点头。 心里却在想,荣安侧福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阿玛提起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形容呢? 弘昀说不出来。 但是反正看着怪叫人觉得诡异的。 “爷,这是今日的药。” 清和亲自督促着熬了药,一夜没睡的脸上看上去略显疲惫。 但是心情却很不错,语气也十分雀跃:“太医说了,再喝个三副,二阿哥就能完全好起来了。” 胤禛点点头,“福晋费心了。” 而后平淡道:“这里有我看着,福晋先行回去歇息吧。” 清和却不觉得有什么,顺从地点点头,又细心叮嘱了弘昀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阿玛,”弘昀小心翼翼地觑着胤禛的表情,试探性开口:“阿玛和嫡额娘之间,是吵架了吗?” 大哥没了,自己就得替大哥担负起照顾嫡额娘的重任。 所以,弘昀不希望阿玛和嫡额娘之间有什么矛盾。 胤禛没想到,就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他和福晋之间的问题。 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跟一个孩子说? “你还小呢,”于是自然就使出了糊弄大法:“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弘昀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泄气。 但是心里却期盼着自己赶紧长大。 这样不仅能立起门户,还能向嫡额娘表示自己根本无心雍亲王世子那个位置。 不论是大哥在不在。 可惜,他在听见自己额娘和福晋之间的争吵内容之后,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第21章 弘昀病逝 “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胤禛急赤白脸地发问:“怎么会突然又陷入昏迷了呢?!” 陆太医昨天刚走,不过隔了一天时间,就又被着急忙慌的请到了雍亲王府。 他翻看着二阿哥的眼皮,又查看了舌苔,把过脉之后,顿时心口狂跳。 这是油尽灯枯之兆啊。 明明前天过来问诊的时候,还有得救。 只一天时间,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了? 陆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陆太医,您请直说吧。” 胤禛的心情突然跌宕了下去,他从小在宫里长大,一看太医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到结果了。 陆太医叹了口气,满心不忍道:“弘昀阿哥疑似吃了相克的食物,导致了中毒。” “此时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怕是,无力回天了。” 胤禛似是承受不住般后退了一步:“陆太医,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唉——” 陆太医长叹了一口气,苦涩摇头:“王爷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不是他老小子没有医德,实在是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就算是强行去救,也不过是增加弘昀阿哥的痛苦罢了。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何必让人多遭受这折磨呢? 医者仁心,他又于心何忍呢? 可是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早早准备后事,也好让弘昀阿哥体面地走。 旁边的李苏烟,早在听到了陆太医的话,如同晴空霹雳一般,被击中了脑子,整个人木木呆呆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直到听见疑似中毒的话,这才如梦初醒般蹦了起来,疯了一样抓住陆太医的衣裳,急促地质问:“什么叫做中了毒?陆太医,请您说清楚!” “你说啊,什么叫中毒了?!” 李苏烟疯狂晃着陆太医的身体,感觉快要把人给晃出残影来了:“明明昨天弘昀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可能就中了毒?!” “这不可能!” 她吼着吼着,就突然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就往地上摔去。 胤禛眼疾手快地接到了人。 刚好陆太医在,诊治之后说是急火攻心,才导致的昏迷,歇一会儿就好了。 “来人。” 胤禛扶着李苏烟,防止她东倒西歪,只是眼下还是弘昀的事情更重要,李氏在这里只能裹乱,还是把人送回去比较好。 “把李侧福晋送回落棠院。” 他话音刚落,清和就从里面出来了,红着双眼,悲痛不已地说道:“爷,二阿哥想再见您最后一面。” 胤禛一个踉跄,还是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他不敢走得太快,因为不想面对亲生儿子在自己眼前离开,却无能为力的场面。 却又不敢走得太慢。 因为害怕,真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弘昀,”胤禛一进去,慢慢在床沿上坐下,他背着光,隐约好像红了眼眶:“你放心,阿玛一定会让太医治好你的。” 弘昀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容。 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被厚厚的被子包裹着。 “阿玛……不要怪儿子。” 弘昀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他好像没有其他选择可以做了。 “不,不,不怪。” 胤禛一度哽咽,他怎么会怪他呢? 他根本舍不得怪他。 这样懂事的一个孩子,哪怕自己都要……却还是在为别人着想,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把他留下呢?! 弘昀得到了自己希望中的答案,释然又带着几分轻松。 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不小心偷听到了额娘和福晋之间的对话。 原来大哥的死,不是意外。 而是额娘暗中做了手脚。 那一瞬间,弘昀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原本只是想起来去如厕,又不想惊动其他人,于是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额娘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偷偷从后院跑了过来。 还和嫡额娘当场争吵了起来。 弘昀原本是想着出面阻止一下的。 然而,在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大阿哥的死”之类的话时,弘昀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 他眉间一跳,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事情最终还是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去发展了。 “李氏,你敢指天誓日地说,弘晖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清和咄咄相逼,一瞬间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惊人,她勾唇冷笑,嘲讽道:“你敢以自己的孩子发誓吗?” 说着,就把目光看向了弘昀所在的屋子里。 吓得二阿哥心如擂鼓,手忙脚乱地又往门后躲了躲。 “就以弘昀怎么样?” 清和说着,突然凑近到李苏烟脸前,满是恶意地小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李苏烟被吓了一跳。 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她承认自己当初是鬼迷心窍了,所以才会觉得没有大阿哥在前面挡路,二阿哥就成了王爷名义上的长子。 那雍亲王府的一切,岂不是都能由弘昀继承了? 李苏烟一直觉得自己的家世不好,给儿子们拖后腿了。 所以,成为雍亲王府的世子,已经是她这个做额娘的,能为懂事的大儿子,想到的最好出路了。 “福晋,福晋,”李苏烟没想过事情会败露,她紧紧拉着清和的手,第一次在正室面前放低了姿态,“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弘昀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清和却像是陡然被激怒了一般,恶狠狠质问:“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孩子?!” “我的弘晖,死去的时候才只有八岁!” 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的弘晖啊。 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痛。 只有让仇人血债血偿,清和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沸腾翻涌着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 李苏烟如同失去了全身力气般,松开了福晋的手,任凭自己滑落在地上。 一人站在高处,冷眼看着。 一人俯趴在地,形容恍惚。 “李氏,你听清楚了,”清和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莫名隔了几重薄雾似的,让人听不真切:“弘晖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你哄骗年幼无知的弘昀,让他不自知地去接近弘晖,弘晖又怎么会……” 说着说着,清和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但是她强撑着一口气,如同恶毒的诅咒般,说道:“我会看着你,看着你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到时候,就让我这个做额娘的,亲自替儿子报仇吧。 说罢,清和隐晦地又朝门后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而躲起来的弘昀,早已经被这个发展给震惊到失语了。 他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满脸迷茫中又透露出几分说不出来的难过。 一整夜,他就在青石板上坐着,没有动弹,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当外面天光乍亮,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房间里的时候,弘昀才木木地动了动早已经僵硬的身体。 他拢了拢身上衣服,却感觉止不住的冷意,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各处。 没有人知道,这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在这一夜究竟经过了怎么样剧烈的思想挣扎。 弘昀想过把事情告知给他阿玛。 可是谁让天秤的另一边是生了他,养育他,又为他做下错事的额娘呢? 他做不出选择来! 所以,在面对胤禛时,弘昀总是心怀愧疚的。 因为他的欺瞒,他觉得羞愧难当。 而当福晋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弘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想起身跪下。 不是为了请求原谅,只是觉得,作为间接害死大哥的凶手,他不配拥有嫡额娘这样悉心的照顾和关怀。 “怎么了?” 清和佯装什么都没有看不出来,态度仍旧和往常一样,看着弘昀喝着药突然无声地流起了眼泪,她忙问:“是不是药太苦了?” 甚至还亲近又自然地哄道:“二阿哥乖,就忍这几天,等身体完全好了,就不用喝这苦苦的药汁子了。” 等弘昀一口气把药喝完,清和顺势拿起桌上的一颗桔子,“来,吃个蜜桔甜甜嘴。” “谢谢嫡额娘。” 可是当弘昀伸手去接时,清和又猛地缩回了手,略显不自然地说道:“嫡额娘刚刚没看清楚,这个桔子不太好了。” 而后笑着放下,重新拿了另外一个,“换一个吧。” 弘昀并无异议。 只是他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那个被孤零零放在一旁的桔子上。 等清和离开之后,他出神了好久。 脑海中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待到弘昀清醒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个桔子给拿到手中了。 阿玛,对不起。 弘昀在心里说道。 他因为生病而消瘦了许多的脸上,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再也没有笑过了。 那双眼睛,此刻灰蒙蒙的,不复之前的明亮。 那是名叫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的模样。 嫡额娘,对不起。 希望有了我的一命还一命,能让您不再针对落棠院。 还有……大哥。 我不知道,是额娘利用了我。 但是真的很对不起。 所以,就让我去找再亲自向你赔礼道歉吧。 荣安院。 自从弘昀阿哥病逝后,雍亲王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活着。 念安也属实没想到,那个看上去瘦瘦小小,却总是带着腼腆笑意的小孩,竟然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可是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她看着几次把饭菜差点吃进鼻子里的胤禛,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着拿出帕子,温柔地替他擦了擦脸。 而后熟练地端起碗,拿起筷子,跟哄小孩子似的,细心又周到地喂进了他嘴里。 一顿饭吃得安静至极。 “阿禛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念安让人把剩了大部分的饭菜撤下去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当一个知心大姐姐:“但是我们还好好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哀恸埋在心底,更好地生活下去。” 这番话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闸门。 憋在心里好几天的情绪,突然有了发泄口。 “弘昀没了,安安,”胤禛猛地把脑袋埋进了念安的怀里,“是不是老天爷要惩罚我,所以才会……”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念安第一次表露出疾言厉色的神情来,她紧紧盯着胤禛,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弘昀阿哥病逝,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一咬牙,还是把藏了许久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那一日,小全子应我的要求,去给你送熬煮好的党参乌鸡汤——” 念安刚起了话头,胤禛就瞬间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紧紧盯着念安,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后来,” 念安深吸了一口气,才艰涩无比地继续说道:“后来,他碰巧听见了福晋和李侧福晋在争吵。” 又无比郑重地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是在弘昀阿哥的房门前。” 胤禛原本用力握住念安肩膀的手,在听了这话后,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是真没想到,里面竟然还会有这样的隐情在。 整个人脑子里顿时一片糊涂。 仿佛身处迷雾中,找不到任何方向。 “我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念安却硬是把胤禛的脑袋给扳到与自己面对面:“但是我想,我不愿意看到你为此伤神,以至于自责不已的样子。” 她说着,又拉起胤禛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处。 “四爷,你在我心里,”念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直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你不会轻易被任何事情打倒的,对吗?” 最后两个字轻不可闻。 可胤禛偏偏听得很清楚。 他不自觉回应:“对。” 又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可能会一直沉溺于悲痛之中?” “弘昀的病逝既然不是意外,那我作为他的阿玛,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说着语气就凌厉了起来。 念安见状,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等胤禛离开后,冬夏不甚理解地问道:“主子何必多管闲事呢?” “让她们狗咬狗不是很好吗?” 念安摇摇头,笃定地说道:“你信不信,我今日要是不这样做,再过几日,这盆脏水,就要泼到我身上了。” 最好的防御就是主动出击。 她才不会给福晋栽赃嫁祸自己的机会。 “主子,”秋嬷嬷不关心这个,她忧虑的是另一个问题:“您也该对王爷上点心了。” 念安“啊”了一声。 满脸迷茫。 她还不上心吗? 第22章 错失良机 看着自家主子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模样,秋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就说! 怪不得回门那天,夫人把自己偷偷叫到一旁,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什么一定要时时刻刻关注着侧福晋的言行举止,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别犹豫,立马指出来。 当时秋嬷嬷还满心不解呢。 没嫁入雍亲王府之前,所有人都担心以格格的性子,怕是不适合嫁入皇家。 生怕哪天突然就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可是随着入府之后,秋嬷嬷逐渐发现,哪怕自家格格依旧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却意外的适应雍亲王府的生活。 甚至连王爷的心思,都揣摩得清清楚楚。 这下子她可就放心了。 格格这般心里有成算,不管前路如何,总能护住自己。 可惜没放松多久,秋嬷嬷就惊恐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一个令她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恐慌的事实。 更别说诉诸于口了。 这时候她才回想起来,当初夫人的叮嘱,不无道理啊。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老奴知道您心思澄澈,又善识人心,”秋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可是,您就没有发现,您——” 正说着呢,突然停了下来,偷偷摸摸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才又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您没有把王爷,当成自己的夫君啊。” 是的,念安看上去和胤禛相处得十分和谐。 有时候甚至可以用甜蜜来形容。 可是,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出来。 她并没有把胤禛全然放在心上。 对于这个和自己都已经有了最亲密关系的夫君,念安却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胤禛来,她高高兴兴地接待。 让他有回到家的温暖的感觉。 胤禛不来,她也能自得其乐。 一点都不在意对方是歇在了前院还是其他人那里。 “这样不好吗?” 念安略显苦恼地反问了一句。 她觉得这样挺不错的啊。 没有人规定,一个女人嫁给男人之后,就必须全心全意围绕着对方生活吧。 尤其是富察家给了她底气。 让念安不需要担心失宠之后会被府里的奴才捧高踩低。 秋嬷嬷愣神了好一会儿。 她嘴唇瓮动着,很想说一些话来反驳。 “自古以来……” 是啊,自古以来就是这个样子。 格格这样的想法,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了吧? 但是,但是格格明显过得很开心啊。 秋嬷嬷心中正在剧烈挣扎着。 她一边觉得,祖宗礼法不可违背;一边又因为疼爱念安,觉得这样下去其实也不错。 不过还是春秋看得明白。 她和冬夏两个人,算得上是和格格一起长大的。 格格有两个大秘密。 其他人几乎都不知情。 一是,别看格格总是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其实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二嘛,就是格格不止一次扮成富兴少爷,光明正大地出了府。 那个时候春秋不懂啊。 她心里怕的要死。 既害怕格格出门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受了欺负,又唯恐女扮男装的事情暴露。 到时候格格一定安然无恙,但是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怕是只有被发卖出去了。 可是后来,跟着格格去的地方多了,春秋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冬夏从来都是格格说什么,就做什么了。 半分都不曾质疑过。 因为,格格所做的一切事情,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偏偏格格以女儿之身,没有仗着富察府任何的势力,仅凭一己之力就做到了。 从那个时候起,春秋就完完全全成为念安的头号追随者。 而这些事情,是不能和秋嬷嬷说的。 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思想观念不同。 秋嬷嬷倘若知道念安胆大妄为到敢去沾染什么商贾之事,又是珍宝阁的幕后大东家。 怕是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着了。 是以,只能用话术把秋嬷嬷给哄住了。 “嬷嬷,咱们的所思所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子,”春秋看出来念安的意思后,主动上前挽着秋嬷嬷的胳膊,笑意吟吟地哄着人:“现在主子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不是已经达成目的了吗?” 这话属实让人没法接。 秋嬷嬷面色复杂。 她纠结了好久,最终才摇头叹息道:“老奴逾矩了,还请主子切勿把老奴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 念安连忙反驳:“怎么会?” 她拉着秋嬷嬷皮肤已经有些褶皱的手,无比真心实意地说道:“嬷嬷待我如亲女,我也待嬷嬷如亲人一般。” 而后像小时候一样,把脑袋埋进秋嬷嬷的怀里,小声却又十分坚定地表示:“嬷嬷安心,我一定会为嬷嬷养老送终的。” 而后又抬起头,像极了一只即将离开家的小猫,不安地问道:“我离不开嬷嬷的,嬷嬷也不会离开我吧?” 秋嬷嬷温柔却慈爱地抚摸着怀里的那颗圆润润的小脑袋。 听到那些话后,眼眶不由得就湿润了。 明明平时多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呐,此刻却只能连声应着:“哎,哎。” “格格放心,”秋嬷嬷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玩笑语,却又让人很容易就能听出来里面的决心:“老奴还要伺候到小主子长大呢。” 念安佯装羞涩地捂住了脸。 “嬷嬷!现在说这个还早着呢。” 正院。 胤禛忙了一整天的文书公务,虽然觉得头昏脑胀,但是关于弘昀中毒的事情也迫在眉睫。 原本他不想动用粘杆处的。 毕竟那些人表面上只是为了专门去树上捕蝉,或者陪他玩耍的。 皇阿玛现在愈发加紧了对各个皇子们的控制。 胤禛可不想因为这个暗地里的势力,而被康熙注意到。 从而遭受打压。 可是,可是一想到弘昀躺在床上,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胤禛的那颗心就动摇得越发厉害。 他迟迟做不下决定。 直到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子爷,福晋求见。” 胤禛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不过到底还是念着几分嫡妻的体面,于是应允了。 “让福晋进来吧。” 胤禛把说完,赶在福晋进来之前,把手心里握着的东西放进了抽屉里。 清和进来后,低垂着眉眼,丝毫不敢乱看。 先是行了一礼,“妾身参见王爷。” 待被叫起来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胤禛忍不住开口:“福晋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清和又忍不住心口一酸。 自己是王爷的嫡福晋啊。 过来找他,就一定得是有事情才可以吗? 不过她显然已经很适应这种冷待了。 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妾身此次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告知王爷比较好。” 清和表现得有些为难,说出的话却十足的吸引人的好奇。 胤禛没有接腔,不过也那没有打断,任由她自顾自地说下去。 “府里的御膳房……” 清河眸光闪了闪,似是不太相信般,略显迟疑地开口:“最近也只有,荣安院的人接触得多一些。” “所以,福晋的意思是?” 胤禛微微眯着眼,原本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空杯子,此刻也停了下来。 清和满脸为难:“妾身只是顺着陆太医的说法,往下查了查。” 又为自己找了一个让人根本无法反驳的理由。 “毕竟,二阿哥他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 “所以妾身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在暗地里做了手脚?” 而后极为激动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幕后黑手!” 胤禛冷眼旁观着福晋的表演。 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清和在胤禛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里,渐渐熄了声。 “那依福晋看,是谁有资这个胆子,敢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呢?” 清和露出思索的表情,半晌后才迟疑着摇了摇头:“妾身也不清楚。” “是啊,”胤禛意有所指:“毕竟这府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也太多了。” “根本让人分不清楚真假。” 清和干笑着附和道:“是啊。” 胤禛陡然发出一声嗤笑,而后语气难辨地说道:“不过听福晋刚刚的意思是,弘昀病逝一事,是荣安院那边动的手脚?” 清和连连否认:“妾身并无此意,”她蹙着眉头,脸上都是为难:“只是查来查去,也只有荣安院那边……” 胤禛猛地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吓了清和一跳。 “福晋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他心里腻味又厌烦,“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要捕风捉影——” “福晋,你应当知道,身为嫡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 隐隐有些指责清和这个嫡福晋不堪为妻的意味。 倘若被旁人听了去,恐怕又要生出不少事端来。 哪怕已经对王爷的无情有了清楚的认识,这一刻,清和还是觉得心痛难耐。 她连忙跪下,却无声地抗议着。 胤禛不想把自己的嫡妻想得那么坏。 尤其是他们之间曾经还有过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所以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起来吧,你又没做错什么。” 只不过到底还是心里的气不太顺,于是带着刺说了一句。 清和这才起身。 沉默着,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僵硬又冷凝。 这其实已经是常态了。 自从弘晖去世之后,清和就变得不爱说话,整个人都沉默得如同一幅画像。 胤禛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又怎么可能主动开口呢? “王爷,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清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提出了离开。 “嗯,后院的事情,福晋还是多上点心。” 胤禛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倘若他突然剥夺福晋的管家权,对方才会食不下咽呢。 清和毫无异议地应下。 她走出房间后,带着惯有的笑,回头看了一下。 她这次过来,就没想过能达成什么目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清和看得清清楚楚。 以王爷对荣安院那边护着的劲儿,除非下毒暗害弘昀是他亲眼所见,否则一切纸上谈兵的空话都是免谈。 只不过,她还是选择来了一趟。 毕竟,哪怕再坚固的城墙,只要日复一日地挖,总有挖开的那一天。 更何况,信任本就薄得跟一层纸一样。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只要有一颗疑云的种子种下,日后迟早会长成参天大树。 到那时…… 清和低着头,突然无声地笑了笑。 今天阳光很不错。 是个去落棠院的好日子。 “回禀主子爷,福晋又带着人,去落棠院看望李侧福晋了。” 苏培盛早早得了吩咐,一发现福晋的动静,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只是他不太明白。 福晋这般大张旗鼓的,府里上上下下都肉眼可见,为什么王爷还要使人暗中盯着呢? “嗯,下去吧。” 胤禛已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了。 他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念安今天晚上要陪她一起用膳。 于是强迫自己甩掉脑海里那些恼人的想法,又练了几张大字之后,这才去了荣安院。 “怎么了?” 用过晚膳,两个人一起消食散步的时候,看着有些神思不宁的胤禛,念安开口问道。 “无事。” 他不欲让这些事情打扰到念安,更何况,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承担并解决所有事情。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说说嘛。” 念安摇晃着他的胳膊,恳求的目光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胤禛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卑劣。 为了不被皇阿玛怀疑,他竟然连自己儿子的死,都不敢动用人手去查。 这样懦弱的,胆小的自己,怎么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出来呢? 不可能! “我之前都说过了,”念安伸手抚平胤禛一直皱着的眉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就算是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让人难受的事情,说出来就会好受很多的。” “一直憋在心里,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心病的。” 念安振振有词,说的胤禛都觉得有道理了。 他忐忑地开口,斟酌着换了个说辞。 “如果,如果有一件事情,你一个人做不了,或者说,你做了可能会导致更大的麻烦,”胤禛这是第一次示弱,明显不太适应,说的磕磕磕绊绊的,“那你会怎么选择呢?” 念安略一思索,心里就明白了,能一个王爷,此刻愁眉莫展的,大概就只有皇位上的那位了。 再结合雍亲王府最近发生的大事。 明显就只有弘昀是阿哥的死了。 看来,王爷是打算动真格了。 自己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那当然是去向更厉害的人求助啊。” 念安理所当然地说道。 第23章 示敌以弱 “什么?” 胤禛明明听懂了,却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 念安难得看见一向成竹在胸的男人,露出这样茫然的表情来。 好像纯白稚嫩如幼童。 让人莫名产生怜爱的情绪。 “就会拿捏我!” 念安突然抓起胤禛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动作迅速地咬了一口。 胤禛看着食指上湿漉漉的痕迹,顿时哭笑不得。 “我哪有?” 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成了安安口中的“拿捏”了。 念安很不想说,她是特别吃反差萌这一套啊。 想一想,原来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突然露出来近似于可怜巴巴的神情来。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心生怜爱吗? 好在两个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 念安艰难地移开了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状似天真地说道: “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向都是找我阿玛的呀。” 其实还有一句话,只是她觉得,言多必失,就不要说出口了吧。 有时候,适当的示弱,才能更好的达成目的。 不过刚刚那一句,已经足够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这不,胤禛听了之后,脸上顿时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看向念安的表情,如同是发现了金灿灿宝藏的巨龙。 也顾不得两个人还在外面,伸出手捏了一下念安肉嘟嘟的脸颊,兴奋异常地表示:“安安真乃我的福星也!” “啊?” 念安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眨巴着眼,乖乖巧巧地坐着不动。 心里却已经在思索,荣安院里有什么需要提前整治好的了。 这边,胤禛回到了书房,一直激动澎湃的心情,总算是冷却下去不少。 向皇阿玛求助这件事情,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道路。 说易行难。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在把雍亲王府里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给处理好之前,怕是不能直接去找皇阿玛。 不,也不能全部处理干净。 最好还是留下些破绽才行。 心中做好了打算,他就开始吩咐苏培盛暗中行事。 至于后院里自己的女人,胤禛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知她们。 一是此次求皇阿玛插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出暗害弘昀的凶手。 倘若说了此事,让她们提前有了准备,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二嘛。 就纯属于胤禛自己的私心了。 对于念安,他自然是再信任不过的。 只是,身为爱新觉罗一族的皇子,他心里的多疑其实不比其他人少。 只是因为过于重情,所以才会克制着自己不去探究。 换句话说,是他自己蒙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才给出的这份信任。 现在,有一个天赐良机,就摆在胤禛面前。 只要他假装视而不见,就能得到最想要的结果。 胤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中。 荣安院。 念安把几朵晒干后的腊梅花放进小碟子里,用凿子使劲儿碾压,而后再夹出来,放在托盘上,以待备用。 门口,小全子连声对着春秋道谢。 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亲近又不显得谄媚。 没办法,谁让他看着小呢。 哪怕年纪和春秋差不多,就冲着那张幼态的脸,也下意识的会让人多偏爱几分。 或许,这也是胤禛让苏培盛把他安排到荣安院的原因吧。 至少得有一个嘴甜会来事儿的,能替主子跑跑腿儿,打听一点消息什么的。 前些日子,关于福晋和李侧福晋之间的争吵,正是他发现的。 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小全子,”念安照着古书上的法子,只做了一小会儿,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随手把东西一扔,就喊人进来:“进来说话。” 别看小全子正在和春秋套近乎呢,其实耳朵一直竖着,就怕错过了主子的话。 这不,一听见念安的声音,就连忙进来拜见,脸上挂着笑,看上去就让人心情愉悦:“奴才参见荣安侧福晋,给主子请安。” 念安对带着正能量的人都很喜欢。 她笑着叫了起,又问:“你可知今日叫你过去,是要做什么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念安觉得小全子属实是一个不错的人才。 圆滑又不失底线。 机灵却不擅作主张。 这种奴才,放眼整个雍亲王府,都是被看重的存在。 所以,念安自然动了收拢的心思。 哪怕她心里清楚,这是在和堂堂雍亲王抢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小全子在胤禛身边,除非苏培盛半路脑子抽了,做了背叛主子的事情,否则,这辈子都要压着下面的一群太监出不了头了。 既然这样,何不选择一个更好的高枝呢? 念安觉得自己这里就很不错。 所以,她希望小全子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来。 当然了,并没有叫他背叛胤禛的意思。 只是和前院划清界限,为自己马首是瞻罢了。 “奴才不知。” 小全子也是很会看眼色的,他当然察觉出侧福晋此刻心情不错,于是就凑趣儿,说上几句讨巧话,能逗的主子开心,就更好了。 “不过奴才敢保证,不论主子交给奴才什么任务,奴才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完成。” “绝不会叫主子生出后顾之忧。” 小全子边说边比划。 逗的念安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瞧瞧人家。 不仅嘴上会说,实际行动也不差。 甚至还识字。 这才是念安最看重的地方啊。 她现在人被困在雍亲王府里。 自然不能再像以前在富察府里一样,随随便便把家里人给哄高兴了,就能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念安心里清楚得很。 这府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呢。 就等着她犯个什么错,不论大小,就能联合起来把她给推下去。 所以,关于珍宝阁核对账目,以及新的饰品花样,都是眼下必须要加紧解决的大问题。 念安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借势。 借康熙的势力,好检验一番小全子的能力。 如果对方连帮忙遮掩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没有必要把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了。 “我入府时间也不短了,”念安先是感叹般自说自话了一句,接着才温柔地笑道:“小全子,我相信你一定很清楚府里的某些事情。” 而后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愁苦起来:“我这些日子,总是夜不能寐,许是我多心了,但是——” 然而一个转折,让小全子不由得心头一跳。 “但是我想着,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有好处的。” 说罢还故意问了问:“小全子,你觉得呢?” 小全子能怎么觉得? 他什么都不敢觉得。 荣安主子这话,明显就是在点自己。 他这会儿是真觉得愁苦了。 呐呐不敢言,只能附和着:“侧福晋说得有理。” “我听说,”念安却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经意般提道:“你还有个弟弟?” 小全子猛然抬起头,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之后赶忙跪下,只是心里的惧怕大过于震惊。 他有个弟弟这件事情,就连主子爷都不一定清楚。 毕竟当时荒年大旱,他和弟弟走散了。 为了活命,小全子才入宫净身做了太监。 他以为,自己的弟弟早就不在人世了。 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兄弟相认了。 小全子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命苦,后来却觉得老天爷待自己不薄。 但是他也聪明得很。 宫里的生活,稍有不慎恐怕就要丢了脑袋。 于是为了两个人的安危考虑,就没有把弟弟认回来。 反而安排了人,假装同乡去照顾他。 这件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的。 可是侧福晋为什么会…… 小全子不敢深思。 他的身体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 满心悲哀地等待着最后的铡刀落下来。 那边,胤禛已经做足了准备。 于是递了请安的折子,私底下去乾清宫见了康熙。 他一进去,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几天,他没少折腾自己。 其实也用不着怎么假装。 因为已经足够悲痛了。 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都极为颓废。 “皇阿玛,”胤禛跪在空荡荡的大殿上,面带悲伤,眼底的青黑像是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他语气里的悲痛怎么都掩饰不住:“儿子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康熙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四儿子表现出这般脆弱的神态来。 “快起来,”他连忙示意梁九功把老四给搀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虽然他确实对儿子们心存芥蒂,甚至多有提防,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尤其一向以冷硬示人的老四。 这可是任何时候都冷着一张脸的雍亲王啊。 看上去快要哭了。 胤禛几次张口,都被自己的哽咽声给压了回去。 最后还是梁九功悄无声息地上了一杯热茶,他喝过一口之后,才勉强开口道:“儿子已经别无他法了,只希望皇阿玛能够帮帮儿臣!” 说着就又要跪下。 却被康熙给拦住了。 “具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他目光不明,心里原本的慈父之情也很快如潮水般散去了。 要是事关朝堂上的事情,那么胤禛此举,就其心可诛了。 以苦肉计来蒙骗他的皇父,罪加一等! 康熙不无冷酷地想着。 “是,是弘昀病逝一事,”胤禛虽然摸不透皇上的脾气,但是也知道不能表现太过了,于是迅速把事情说了清楚:“陆太医说是食物相克导致的中毒,但是儿臣怎么查都没有任何线索,所以,希望皇阿玛能派些人生,帮帮儿臣。” 似是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让胤禛觉得很难看,说完他就闭口不言了。 座上的康熙却真的被惊到了。 他没想到,竟然会说是这样一个要求。 老四他,是真心实意的吗? 第24章 走漏风声 “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康熙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于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儿子们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他作为阿玛,也不好插手太多。 就看太子,也是因为怕那些宫人把他带坏,所以才时不时地敲打一番。 倘若发现有不轨之心的奴才,方能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这个时候,康熙理所当然地忘记了,此举只会让太子离他越来越远。 不能出宫建府,就意味着不能结交群臣,发展自己的势力。 半辈子都生活在毓庆宫这么个逼仄狭窄的院落里,即使它是太子身份的象征又如何。 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牢笼罢了! 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监视之下,仿佛提线木偶般被人操控着。 更何况,康熙动不动就清除一波伺候太子的奴才,让他怎么可能培养出自己的心腹? 三十好几快四十岁的人了,活得像个孤家寡人似的。 什么都要靠着他的皇父! 太子没被逼疯,才是奇怪了。 眼下,两个人自然都想不到其他地方去。 康熙问完就等着自己儿子的回答。 即使他的掌控欲让他有些心动,但是如果老四否认了,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只是心中难免会对自己的这个四儿子,产生几分不好的印象。 出尔反尔,说出口的话又再否认,总给人一种言而无信,不可靠的感觉。 胤禛却没有如同康熙想象中的那样,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自己的选择。 他就是那种做了选择,就会一往无前执行下去的人。 更何况,既然脸面自尊都已经放下了,就何必再纠结呢? 于是胤禛一狠心,直接揭开了遮羞布:“皇阿玛,弘昀病逝一事肯定有内情,儿臣请求皇阿玛彻查雍亲王府,给,给无辜枉死的弘昀,一个交代!” “请皇阿玛恩准!” 说着,他就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语气郑重中又夹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悲痛。 康熙愣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略显为难道:“老四啊,朕知道你是爱子心切,只是……彻查一个王爷的府邸,你知道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就不怕,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来? 只是为了一个儿子,就弄得大张旗鼓的。 就不怕自己成为别人嘴里茶余饭后闲谈的笑料吗? 康熙也不是没有死过儿子。 相反,他死的儿子加起来,几乎就要占他成年儿子的一半了。 每一次他都心痛难耐。 可是只有最开始时,他是最难接受的。 后来好像都习惯这种骨肉分离的感觉了。 甚至为了不过于悲伤,而故意不去关注,不投入太多感情。 以免失去的时候,根本无法接受。 可是,哪怕就算是嫡子承祜夭折的时候,康熙悲痛到食不下咽,也没有想过把皇宫里翻个底朝天,去追查害死承祜的真凶。 只是在口头安慰过赫舍里氏后,又投入了无穷尽的朝政之中。 他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康熙神情怔忪地回想着。 好像觉得,嫡子是很重要,但是当时朝堂不稳,他与几个辅政大臣在打擂台。 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弄得后宫也跟着动荡。 想到这里,康熙无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当时在他心里,承祜夭折,都只是一件小事吗? “儿臣清楚,只是,儿臣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胤禛的态度显然很简坚定,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他抬着胳膊,一直行着礼。 直到双臂都开始酸痛起来,才得到回应。 “既然你如此执着,”康熙仿佛一下子没了精气神,他略显疲惫地挥挥手,示意胤禛退下,并做出了应承:“朕会安排人手,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雍亲王府查探一遍。” 而后,那点隐隐的慈父之心作祟,还是安抚性地多说了一句:“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希望你都能接受。” 这么多年,康熙早就对后宫那群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了。 所以,想必老四府里的,也不会有例外。 胤禛连忙诚惶诚恐地表示:“儿臣无用,让皇阿玛费心了。” “不论结果如何,儿臣都只想看到一个真相。” 康熙这才露出来一个浅淡的笑容。 “行了,退下吧。” 等胤禛一离开,整个乾清宫就变成了一片冷寂的海洋。 直到康熙再度开口,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觉得,老四怎么样?” 房间里除了康熙,就只剩下梁九功一个大活人了。 显然,这话明显就是要梁九功回答的。 可是他一个做奴才的,就算是万岁爷身边最信任的大总管。 也不敢对一个当朝王爷妄加评论啊。 只是不吭声,那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梁九功傻乎乎地笑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回万岁爷,雍亲王这番爱子之心,着实令人动容啊。” 康熙上似笑非笑地瞪了梁九功一眼:“你这老货,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 只是很快又自言自语道:“老四啊,太重情了。” 只是好像随意感叹了这一句,就撂在一边不再管了。 等回到府里,胤禛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湿了一大片。 原来,他在皇阿玛面前做戏的时候,也不是不紧张的。 现在,就只盼着,有了大权在握的帝王相助,能够把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吧。 “爷,天色已晚,奴才这就让人传膳?” 苏培盛心疼自家王爷辛苦操劳了一整天,于是主动开口关心道。 “不必了,”胤禛沐浴更衣之后,又换上了一身宝蓝色对襟的常服,他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理所当然地表示:“去你荣安主子那里。” 苏培盛毫无异议地应下。 又差使一个小太监,赶紧先到荣安院,提前告知侧福晋,把膳食准备好。 却不曾想,念安早已经用过晚膳了。 等胤禛过来的时候,桌面上就只摆着一副碗筷。 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原本很饿,此刻也顾不上吃东西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等念安回话,就立马要出去叫人请府医过来。 “你别这么急好不好?” 念安一把拉住胤禛的手,阻止他出去,又哭笑不得地解释:“我已经用过了,所以才只摆了你的碗筷。” 胤禛这才放松了神情。 而后把人带到圆桌面前,用略显疲惫的语气说道:“那你坐下来,再陪我用一点吧。” 念安明明想拒绝的。 她晚上一般都吃不了太多东西。 今天已经用了不少点心,此刻胃里鼓鼓胀胀的,感觉连一杯茶水都塞不进去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心疼胤禛的。 否则不会一口答应下来。 连尝试拒绝都没有。 “这个素笋汤,是我吩咐厨房特地做的,”念安一边替胤禛盛着汤,一边如同闲话家常般,皱着眉头,心疼地问道:“你这几日看上去都劳累得很,什么事情那么忙?” 正在吃卷饼的胤禛顿了顿。 等他把嘴里的菜丝儿都给咽下去之后,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又解释了一句:“年关将至,就是会平日里忙一些的。” 念安看上去已经相信了。 她撒娇般抱怨道:“那也不能不顾你的身体啊。” 胤禛笑了笑,暗示性十足地表示:“安安觉得我累坏了?” “那要不要亲自试试?”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念安打死也听不懂。 可是和一个外表冷冰冰,内里却十足闷骚的男人在一起时间长了。 她竟然一下子就听懂了! 呜呜呜—— 念安欲哭无泪。 都怪这个坏男人! 把自己这个纯洁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故作凶狠地瞪了胤禛一眼,气呼呼地跑回了内室。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配上自以为凶狠的眼神,别提让人有多心动了。 而且—— 胤禛目光落在桌面的菜色上。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距离弘昀病逝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只有念安这里,却坚持着吃素。 不仅没有宣扬出去,而且还在自己问起来的时候,表现得十分平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 哪怕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胤禛都忍不住心口一暖。 “啊?你问这个?” 念安一愣,随即毫不在意地表示:“荤菜吃多了,换换口味不行吗?” 嘴硬心软。 这样下去可是要吃亏的! 胤禛的目光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好好,你说的都对,”他笑着说:“我也爱吃这个,我陪你。” 念安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随便你。” 东城区,安定门外醉仙楼。 九贝子胤禟正拉着和他形影不离的老十吐槽呢。 “你说老四是不是疯了?” 他满脸的不理解,但是却又带着些本人难以察觉到的触动。 敦郡王胤誐一边不赞同地反驳:“别总是‘老四’‘老四’的叫,那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四哥。” 一边又云淡风轻地表示:“那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明显带着几分凉薄。 显然九贝子已经习惯自己这个弟弟的态度了。 他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满心都是刚刚得知的一星半点的消息。 因为只是道听途说,所以此刻像极了有一只猫爪子在心口直挠。 让人痒得不行。 一口酒下肚,九贝子又略显崩溃地说道:“四哥竟然让皇阿玛把手伸到自己的府里,他没发烧吧他?” 敦郡王也不答话。 九贝子也不以为意。 他偷偷凑近,两眼放光,语速极快:“你说,要是咱们之直接上门去问,四哥会告诉咱们吗?” 老十一针见血:“不揍你一顿,都是四哥有涵养。” 九贝子讪讪一笑,随即不开心地嘟囔着:“我作为兄弟,也是关心四哥嘛。” 又换来了一句冷嘲热讽:“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啊——” “老十,你今天怎么老拆我台,别拦着我,我要和你拼了!” 九贝子很生气,谁也哄不好的那种。 第25章 茅塞顿开 这一日,下了早朝之后,胤禛就被叫着留下来了。 其他几个兄弟都挤眉弄眼的,互相使着眼色,明显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不过没有人敢像太子爷这般勇的。 他一个跨步,拦住了胤禛,笑得格外不怀好意:“四弟,听说你前几天,去找皇阿玛哭了?” 没办法,谁让胤禛那天从乾清宫里出来时,眼眶是红的呢。 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与雍亲王不对付的,第一反应就是幸灾乐祸。 这是被万岁爷训斥了吗? 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可是,等到第二天早朝时,皇上破天荒地当着众朝臣的面,夸赞了雍亲王几句。 这可是自从关于皇储之争一事落下帷幕之后,万岁爷第一次对皇子阿哥们,表现出宽容来。 他们就知道,自己极大可能是猜错了。 要知道,自从前两年,以佟国维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后,康熙对这些个年长的阿哥,无论哪一个,向来都是没有好脸色的。 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说了一句“不错”。 这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忍不住有几分心慌意乱。 储君之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不仅费脑子,最重要的还费人呐! 看看。 看看现在这朝堂上,熟悉的面孔还有几张? 就连佟国维——皇上的亲舅舅,也差点被扒下了一层皮。 更别说和太子关系亲近的人了。 索额图都被活生生饿死在天牢里了! 他们又不是头铁到不要命了,上赶着去送人头。 再者说,提前押宝下一代君主,不就是为了延续更长远的荣华富贵吗? 要是命都没了,还要财富权势有什么用? 感受到其他人如有实质的打量目光,胤禛脸上绷住了。 其实心里一阵苦笑。 皇阿玛真是好手段。 为了逼迫他用出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竟然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靶子,给立了起来。 接下来,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可是胤禛却一点都不慌。 他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激动来。 那是爱新觉罗一族从祖宗一代流传下来的好战血脉在沸腾。 “太子爷,”胤禛顿时哭笑不得,他在外的形象就是不善言辞,只能连连否认:“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这话不光太子不相信,就连其他几个阿哥明显也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过胤禛却没有过多解释。 他又没有这个义务。 因此哪怕胤祯胡搅蛮缠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从他四哥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胤禛一旦不愿意开口,那他的嘴巴,闭合得比蚌壳还要紧。 其他人想要撬开,简直难如登天。 “看看,”乾清宫里,康熙把手中的折子摊开放在桌子上,示意胤禛拿起来:“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胤禛一目十行地看完后,脸色蓦然苍白了一瞬。 他满是不可置信地开口:“皇阿玛,这,这不可能!” 康熙叹了口气。 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心疼起自己这个儿子来了。 而且,还带着一丝说不出口的负罪感。 谁让老四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是自己亲自挑选指婚的呢? 只是,就算是查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雍亲王府里的事情现在就是一笔烂账。 根本理不清头绪。 “老四啊,”康熙这一刻格外怜惜这个儿子,于是难得的询问起对方的意见来:“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可是大权独揽了几十年,近来愈发乾纲独断的帝王,少见的一面了。 胤禛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不知道。” 康熙也没计较儿子的自称。 但是看着老四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他可是龙子皇孙。 怎么能为了一件小事就表现出半死不活的样子呢?! 天大的坎儿,只要不放弃,都能迈过去。 “你……” 康熙刚想把这个儿子给骂醒。 胤禛就先开口了。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道:“皇阿玛,您教教儿子怎么做吧。” “唉——” 康熙心软了。 儿女都是债啊。 不过他冷酷无情的一面,很快又表现了出来。 “四福晋先禁足,让她青灯古佛,替弘昀祈福,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一一做着处罚。 康熙甚至觉得这个惩罚还太轻了呢。 如果不是皇家没有休妻的先例,那乌拉那拉氏肯定不能再占着雍亲王福晋的位置! “至于那个侧福晋,叫什么李氏的,看在她生了几个孩子的份上,不降位份,直接追封吧。” 康熙一点也不觉得他冷酷。 毒妇竟然敢对嫡长子动手,哪怕只是稍微推波助澜了一下,也没有资格活在世上了。 就让李氏下去给弘晖那个孩子赔礼道歉吧。 “皇阿玛!” 胤禛慌了。 他答应过弘昀的,要看好落棠院。 自己不能言而无信。 尤其是在得知弘昀的死因之后,胤禛心中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所以,他满是痛苦地恳求道:“皇阿玛,饶了李氏一命吧。” 康熙眼睛一眯,很是不悦。 既有被反驳的不适,又有对胤禛心慈手软的不满。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正是自己想要的继承人吗?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后,吓了康熙一跳。 然而,等他仔细一思考,竟然意外的觉得有点可能。 老四的为人就不用说了。 哪怕是和他最不对付的老八,也说不出来什么关于性格以外的不好。 而正是由于这种性子,老四既不结党营私。 因为他看不惯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 又对保成他们,保留着一份兄弟情。 就连小十四,每次上蹿下跳,甚至都到了过分的地步,胤禛也没有说去报复。 一想到这里,康熙就觉得,留下那个李氏的性命也不是不行。 毕竟,自己这个儿子最大的短板,大概就是子嗣问题了。 李氏千错万错,但好歹有个争气的肚子。 那就留着她,也无妨。 只是,到底不能让老四轻易如愿。 “你可知,皇命不可违?” 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起来。 仿佛只要胤禛有一句话说错,马上就能把他拉出去处死一样。 “皇阿玛,”胤禛猛地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头,“儿子不敢逼迫您,更不敢违抗您,只求您看在已经病逝的弘昀的份上,给李氏一条生路。” 康熙却不吭声。 仿佛打定了主意,不愿意改变。 直到胤禛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康熙才陡然大笑出声。 “好小子!” “有种!” 一连夸了两句,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这个四儿子的满意了。 “皇阿玛……” 胤禛还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好了,那么大个人了,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康熙笑骂着。 “朕允了,如何处置,全权交由你来做决定吧。” “你那个侧福晋富察氏,是个好的。” 提到念安,康熙总算是没有那么心虚了。 谁能想到,给儿子赐的一院子女人里,就没有几个简单的。 第26章 情意渐浓 “是,”胤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含着一抹不起眼的淡笑,温柔且坚定地附和道:“儿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在拿起折子的那一瞬间,胤禛心里闪过很多个念头。 其实到最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如果不是因为在意,胤禛怎么会连拿折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在想,倘若结果根本无法接受,不如就别开始! 可雍亲王到底还是那个雍亲王。 他知道走下去会痛,也要忍着剧痛踩在刀尖上,往下走。 幸好,幸好。 在看见有关荣安院的结果后,胤禛满心就只剩下了庆幸。 幸好安安没有让自己失望! 胤禛都不敢去想,如果连安安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也是假装出来的,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人,还有谁? “还有那个钮钴禄氏,看着一脸老实样,”康熙身为阿玛,也不想对儿子的女人过多评价,只是实在气得不行,才多说了两句:“你回去好好敲打她一番,免得她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了!” 胤禛当然顺从地应下。 他对钮钴禄氏无感。 或者说,这个女人的存在感,连耿氏都不如。 现在又得知当初关于安安的流言一事,是钮钴禄氏在背后煽动的。 一时间就充满了厌恶感。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他人。 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一回到雍亲王府,胤禛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荣安院。 “安安,我做到了!” 人还没进到院内,就大声喊道。 这是一向内敛的雍亲王,第一次这般情绪外露。 念安刚好迎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被兴奋不已的胤禛,一把抱起,当场转了好几个圈。 “哎呀——” 念安原本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就享受起这般肆意在空中徜徉的开心。 双脚离地,那感觉不要太好! 两个人都跟回到了小时候似的,疯了好一阵,直到发丝都被风吹的缠绕到脸上了,这才停下来。 “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啊?这么开心!” 念安故意打趣道:“不会是有美人投怀送抱吧?” 胤禛看了如同小狐狸一般笑到乐不可支的念安,突然伸出手用指头夹住了她的嘴巴。 低头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缠缠绵绵地说:“爷身边有没有美人,安安还不清楚吗?!” 原本正笑得欢乐的念安,顿时刹住了车。 她如同灵魂出窍般,愣神地看着胤禛。 仿佛在面对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别这样看着我呀。” 一声轻声的叹息,紧接着而来的就是让念安意想不到的发展。 直到眼睛被大手盖住,眼前一片黑暗,唇瓣上却被细细品尝且研磨着。 “唔……” 念安努力仰着脖子,往后躲避着。 可是却被紧紧箍住身体。 不留一丝间隙地贴在前方那具火热的充满男性气息的躯体上。 舌尖顺着小小的缝隙钻进去,找到它的另一位伙伴,邀请它一起共舞。 一时间,天地都寂静了。 只听见啧啧的水声作响。 念安原本还很羞愤。 因为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没有人过来,她也觉得太过离经叛道了。 可是渐渐的,在逐渐被夺走呼吸,就连感官也失去了作用,她就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好像整个脑海里,只剩下抱着自己的胤禛一个人存在了。 “不,不要了。” 念安到底还是害羞的,她紧张得不能行。 感觉到那双大手开始在身上游走的时候,她混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清醒。 于是艰难地伸出手,挡在两个人中间,呜咽着拒绝着。 头顶却传来胤禛带着沙哑味道的一声轻笑。 让人听了不自觉耳朵一麻。 “安安,”他诱哄着:“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哪儿?” 念安却不肯轻易妥协。 在外面肆无忌惮的亲密已经够出格了。 她怎么好意思面对呢? 闭着眼睛当做看不见,就可以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怀里的娇躯,在听见自己说的话后,眼睛闭得更紧了。 胤禛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自己还能骗她不成? 小没良心的,连夫君说的话都不信。 “你再不睁开眼,”胤禛假意威胁道:“我就要——” “做更过分的事情了。” 说着话故意伴随着动作。 带着一层薄茧的大手,在纤细又娇嫩的腰间来回摩挲着,四处点火。 念安只觉得身体快要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她气极,猛地睁开眼睛,满脸春意地骂了一句:“登徒子!” 却不知,这副模样,更令眼前的男人兴奋了。 “安安这样说,我伤心得很,”大灰狼终于对着小白兔,露出了他的獠牙:“不过平白无故挨了骂,我不顺着安安的意,岂不是白担了这个骂名?” 胤禛故意曲解念安的意思。 反而倒打一耙,让这场情事的主导者变成了念安。 这人怎么这么坏呀! 念安瘪着嘴,一脸委屈的小表情,快要把人给融化了。 “别哭,”眼角泛着红晕,檀口微张,诱人的舌尖又红又肿,看得胤禛下腹一紧,他径直把人放在床上,“除了在这上面,我不希望你在任何地方哭。” 念安很想大骂一句去反驳。 除了你这个大坏蛋,根本没有人敢让我哭! 可惜,汹涌而来的情欲很快就淹没了她。 别说出声骂人了,就连张口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场情事,断断续续持续了快一个时辰。 等念安醒过来时,她正躺在胤禛的大腿上,整个人如同在云里雾里,失神得厉害。 而罪魁祸首呢? 竟然只披了一件外衣,露着紧实有力胸膛,配上那一星半点的抓痕,竟然有种别样的色气。 念安只瞟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 她心头一颤,又觉得羞恼。 这大冷天的,还不好好穿衣服,就知道显白呗! “总算是醒了,”胤禛把玩着那一缕秀发的手停了下来,而后低头带着几分笑意,意有所指地表示:“体力这么差,看来以后得多加锻炼了。” 一说起这个念安就气。 她本就圆润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大了。 先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坏脑子了,竟然不假思索的就脱口而出:“只听说过累死的牛,可没有听过还有耕坏的地的!” 话音刚落,念安心里就道了一句“坏了”。 就开始悄咪咪的想要移开身子。 可惜,刚动了一下就被抓住了。 “说,”胤禛这下子是真的咬牙切齿了,“刚刚的话,都是从哪儿学的?” 念安捂住嘴巴,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眨着。 无声地求饶。 第27章 财大气粗 这场问询当然没有任何结果。 念安打定了主意不肯交代,胤禛能怎么办呢? 只能借机占些便宜,哄着人应下一些平时根本不会答应的事情。 这般割地赔款,却还是被狠狠欺负了一番,才被放过。 等胤禛把团在被子里,已经睡熟的念安安置好,准备离开之际,又突然停下。 看着那张脸上布满红晕的睡颜,胤禛心里胀胀的。 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嘴角不自觉勾起,弯腰俯身在睡中的人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走出房门,又变成了那个凛然不可侵犯的雍亲王。 沉声交代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春秋等人连忙应下。 等秋嬷嬷悄咪咪进屋察看了一番,又替念安重新盖了被子。 出来后,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一时为自家侧福晋受宠而感到满怀欣慰。 照这样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个像格格一样的小主子了。 可是另一方面,又是止不住的心疼。 念安本身就是那种皮肤娇嫩,易留下痕迹的人。 哪怕胤禛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了。 可是等到真的意乱情迷的时候,就只剩下本能了。 是以,每次床事结束,念安身上都带着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迹。 尤其是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那更是重灾区。 秋嬷嬷那叫一个心疼啊。 可是又不敢骂雍亲王。 心里有苦也无人诉说。 否则别人还以为她们荣安院这是在炫耀主子爷的宠爱呢。 拉仇恨这种事情,秋嬷嬷一向谨慎的人,大部分时间是绝不会做的。 她信奉的是闷声发大财。 低调行事,方能长久。 “上次回门,夫人让带的玉颜膏,放在哪里了?” 只是到底心疼自家主子,于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之后,就小声问着两个丫鬟。 “嬷嬷忘了?” 春秋惊讶不已:“这东西可贵重了,千金难求,都放在主子的小匣子里了。” “瞧我这记性!” 秋嬷嬷一拍脑袋,那也只能等着主子睡醒之后再说了。 毕竟她们也没有钥匙。 关于把玉颜膏锁起来一事,并不是不信任两个丫鬟和秋嬷嬷。 只是念安得了她额娘戴佳氏的三番五次地念叨,说什么一定要放好,切莫弄的找不到了。 不然她可是要心疼死了。 无奈之下,只能和自己小匣子里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要说大方,还得论念安。 就譬如上次,春秋不小心被一根树枝划破了手指。 伤口看着也不大。 可是念安非要让她用这个什么玉颜膏。 春秋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诚惶诚恐地表示:“奴婢怎么配用这么好的东西?主子快些收起来吧。” 随后满是不在意地说道:“奴婢这点小伤,随意包扎一下就好了。” 念安却坚持。 她绷着脸,故意吓唬人:“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随后亲自挖出来一大块,抹在了春秋的伤处。 “我说让你用你就用,”边抹还一边念叨着:“这些东西都是死物,哪里有活人重要?” 可把春秋给感动坏了。 就连一旁向来心性宽厚大方的冬夏,都忍不住羡慕说了一句:“主子对你可真好。” 秋嬷嬷听后故作恼怒,冷着脸问道:“主子对我们其他人不好吗?” 冬夏心眼儿实诚,见状被吓坏了。 冲着念安连连摇头否认:“不,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看起来快要哭了。 “嬷嬷!”念安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后笑着安抚着冬夏:“好了好了,嬷嬷开玩笑呢,可别把我聪明伶俐的得力干将给吓坏了。” 秋嬷嬷也无奈笑道:“我刚刚的表情有那么吓人吗?” 春秋在一旁帮腔,装出一副也被吓坏了的模样:“不吓人吗?我都吓得不敢吭声了。” 冬夏这才破涕为笑。 主仆几人之间的气氛和谐又轻松。 着实让人羡慕。 后来,那瓶玉颜膏的存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其他人给知晓了。 于是一个个都明里暗里的打探着,想要知道其配方。 念安被扰得烦不胜烦。 索性直接让人把方子抄了一遍,送到了正院。 要烦就烦福晋去。 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侧福晋,既然没有占着大义的名分,凭什么替福晋解决后院的问题。 清和收到方子时,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都爬满了惊讶的表情。 就连语气都难得的磕巴了起来。 “你,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 绿萝心里的震惊不比她主子少。 她咽了咽口水,略显艰涩地又重复了一遍:“回福晋,荣安院那边,命人把那养颜膏的方子,送过来了。” 清和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菩提佛珠。 这个富察氏,做事总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 那个玉颜膏,清和在做姑娘时,也曾听家里提起过。 说是什么宫里娘娘才能用的。 用了不少稀有的药材,经过数十道工序才炮制而成的。 不仅珍贵,而且还十分难得。 属于即使有钱,但是没门路也买不到的那种。 当时清和的阿玛费扬古还在世,家里还有几分势力。 于是几经疏通,费尽心思才得以拿到这个玉颜膏的方子。 可惜,后来阿玛去世,乌拉那拉一族又没有能撑的起门户的男儿,就连日常开销都只能勉强维持。 更别说拿出配药材的银钱了。 所以,自从嫁入给四阿哥后,那张方子就成了压箱底的存在。 原本清和是打算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铺子,存个一两年,把药材集齐。 也能好好装扮一下自己。 毕竟,女为悦己者容。 更何况,府里还有容貌明艳的李氏,清冷气质的宋氏。 都不输于清和那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气势。 可惜,嫁给四阿哥好几年不曾有孕。 就连清和的额娘都几次上门,觉得自己女儿不争气,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要借腹生子的意思。 而且最好还是从乌拉那拉一族选一个好生养的出来。 这样也好拿捏。 当时清和满心崩溃。 一方面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几年都不曾有过孕信,这让她出门社交都抬不起头来。 另一方面就是来自于亲人最痛的背叛了。 明明自己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偏偏额娘不仅不关心。 反而字字句句都是在埋怨和责怪。 清和为了怀上,一碗接着一碗的苦汤药没少喝。 可惜没有任何人体谅。 就连当时还是光头阿哥的王爷,也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不急”,“孩子迟早会有的”之类的话。 清和能不急吗? 阿玛去世,家族势微。 前有李氏等人虎视眈眈,后有德妃在上步步紧逼。 她要是再怀不上嫡长子,恐怕就真的被逼到绝路上了。 清和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那段时间熬过来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在深夜时,把头埋进棉被里,无声地哭泣过了。 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够依靠,只能凭借自己,从荆棘丛里,闯出一条路来。 “这方子……” 清和一点一点仔细看过去,发现竟然和自己珍藏的那张上面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些原料更珍贵罢了。 绿萝连忙询问:“福晋可是看出什么问题了?” 不怪她这样一副迫不及待的表现。 实在是荣安院那边也太扎手了。 完全和刺猬没什么两样。 几乎每次不露声色的交锋,都是正院这边更吃亏一点。 时间一长,就连绿萝也忍不住有些沉不住气。 “并没有。” 清和摇摇头,她语气难辨道:“荣安院那位,可是难得的聪明人,不会做这种给人留下把柄的事。” 绿萝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她抿了抿唇,把自己的失望掩饰下去。 清和眼神一厉,面上云淡风轻道:“慌什么?” 她经过最初的不悦之后,已然恢复了平静。 当初那般艰难的日子都咬着牙过来了,现在又有何惧呢? “是,”绿萝也被自家主子这般平静的姿态所感染,心中的慌乱也少了许多,转而担心起眼前的事情:“那这方子……福晋打算如何安置呢?” 她心里很明白。 荣安侧福晋把这方子命人送到正院,无非打的就是一个祸水东引的主意。 可惜这个烫手山芋,福晋又不能不接。 毕竟,把荣安院有能够让人变得更加貌美的药膏一事,是福晋暗中安排人透露出去的。 原本是打着让她们鹬蚌相争,正院渔翁得利的算盘。 如果荣安侧福晋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共享,那福晋就会站在高高在上的道德领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 最好能破坏一点对方在王爷心中的形象。 如果富察氏愿意拿出来,那就更好办了。 药膏一旦打开,要经过那么多人的手,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多一点其他东西呢? “可惜……” 清和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句。 可惜富察氏太聪明了。 直接拿出方子来。 这就让人很难办了啊。 “方子送过去了?” 念安拨着自己的金算盘,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 小全子回话,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自从知道那个方子的价值之后,可把给他心疼坏了。 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宫廷御方啊。 侧福晋就这样给了出去。 还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小全子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跟着荣安侧福晋混的决心。 没办法,谁让主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呢! 小全子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堆着的账本,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的事情来。 当时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在侧福晋的逼迫下,答应为她做事。 毕竟,那可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吧? 可是没想到,荣安侧福晋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第28章 收买人心 “噗嗤——” 念安突然捂住嘴笑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小全子一脸茫然。 怎,怎么突然就笑得这么开心? 自己是说了什么令人发笑的话吗?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想,”念安终于止住了笑,微微弯腰,故意吓唬人:“我要拿你弟弟的性命,来威胁你替我做事啊?” 小全子都惊呆了。 他无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感觉自己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年都白活了。 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说话留有三分余地的性子。 哪怕此刻心里恨不得当场把人手刃,脸上也是笑着的。 任谁都看不出来心里的真实想法。 可偏偏荣安侧福晋不走寻常路。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而且还掐准了命脉。 小全子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要了命的问题。 “别害怕,”念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相反,她认为这是收拢人心的必要一步:“我不会这样做的。” 明明长着一张令人忍不住呵护备至的脸,笑得和煦又温柔。 偏偏令人心惊肉跳,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求主子,指条明路!” 小全子思索再三,一狠心,一咬牙,径直磕了个头。 就连言语里的尊称,也变成了认主的证明。 念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很好。” “我喜欢聪明人,”而后话锋一转,轻抬眼眸:“只要不自作聪明,我一向不会亏待。” 小全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念安。 来荣安院时间不短了。 每一次都会被侧福晋的容貌所惊艳。 只是,之前他对这个出身好,样貌好,性子又温柔的侧福晋,最大的印象就是,果然不愧是大家族娇养出来的女儿。 既有大方得体的行事作风,又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娇憨。 和他们这些在底层挣扎着求生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荣安侧福晋这样的性子,并不会让人嫉妒。 反而更想让人忍不住去呵护她那不合时宜的天真和单纯了。 小全子私心里就觉得,王爷这般宠爱荣安侧福晋,根本就是人之常情嘛。 就算是不用脑子想,单看王府里的这些个女主子,也知道荣安侧福晋受宠肯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小全子自己心里偶尔闪过的念头。 从来不敢诉诸于口。 要知道,议论主子可是重罪。 他还要好好活下去,看着弟弟娶妻生子,为家里延续香火呢。 然而,在今天,就在此刻,念安的所作所为,彻底打破了小全子对她以往固有的看法。 那些娇憨啊,懵懂啊,或许都不是侧福晋故意表现出来的。 眼前这个,恐怕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怪不得,宫里的人都说,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小全子这会儿一点多余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他心悦诚服。 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跪在地上,坚定表示:“奴才愿为侧福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念安又想笑了。 她属实没想到,这个小全子,竟然懂得还不少。 “我可用不着你拼命。” 念安轻飘飘地说道。 她像个吝啬鬼,在得到了满意的报酬之后,总算是给出了承诺。 “你放心,待我日后有了孩子,你弟弟的前程,自然不会差。”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投进了深水里。 小全子觉得自己的那颗心,正在咕咚咕咚冒着泡泡。 他们这些低贱了一辈子的奴才,就连遇见幸运,第一反应都是警惕。 而不是满怀兴奋的去抱进怀里。 天降大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或者说,就算是有,又怎么会轮到自己呢? 小全子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神,给了念安一点触动。 她再心有成算,本质上还是一个容易心软且带着天真柔软的女孩子。 于是又柔声重复了一遍:“我说话算数,你弟弟年纪合适的话,可以来当我荣安院小阿哥的哈哈珠子。” “日后陪着小主子长大,只要忠心听话,前程总不会太差。” 如果有可能,念安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换取眼前之人的效忠。 只是,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小全子已经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嘴里不断重复着:“多谢主子恩典,多谢主子恩典!” 收回繁杂的心绪,念安招呼小全子上前,交给了他第一件事情。 主仆二人心里都清楚。 这既是投名状,也是问路石。 事情办得好,自然皆大欢喜。 倘若办砸了差事,那么此前的约定概不作数。 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眼下看来,小全子还是很有能力的。 荣安院的扫尾工作做的不错,就连康熙派来的人,也只查出来一些表面上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又是经过念安应允,摆到明面上给他们看的。 “这就觉得不值当了?” 念安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句。 小全子皱着眉头,一脸的肉痛,“哎呦,主子哎,您就不能让奴才缓缓吗?” 念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切莫贪图眼前的利益。” 提点了一句,她就不多说了。 小全子聪慧,想必很快就能想明白。 何必自己再多费口舌,讲那些旁人不爱听的大道理呢? “是,主子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小全子笑着奉承了一句,而后才迟疑地说了一件事:“奴才无意间听到,王爷好像要给西侧院,改名字了。” 念安正在核对账目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问了一句:“具体的呢?还有其他消息吗?” 小全子摇摇头:“也只是从大厨房那里听来的,像是耿格格身边伺候的人说漏了嘴。” “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旁边上了茶的春秋,心中很是疑惑不解。 这不过是给院落换个名字,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侧福晋看上去很在意的样子? 不过探听消息这一块,一直都不是春秋擅长的。 所以她也不会随意插话。 毕竟,主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花点银钱呢?” 念安放下账本,“能从那个丫鬟嘴里,再打听到一点消息吗?” 小全子不敢打包票,却也应承下来。 主子明显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他一定得好好办。 “是,奴才这就去。” 念安点点头,又让春秋去拿些银钱来。 “这……这是不是有点多啊?” 小全子拿着那一沓银票,手都在抖。 “给你的你就拿着,”春秋替念安发了声:“主子可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小气的人。” 小全子吓得一哆嗦,明明平时多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此刻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念安对自己这个丫鬟的恶趣味都无奈了。 明知道小全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偏偏故意那样说。 真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好了,”念安只能开口:“你快别逗他了。” “瞧瞧都把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得到小全子满是感激的眼神。 春秋这才满意地住了口。 她其实心里一直都对这个小全子很有意见。 要知道主子多好的一个人啊,其他人想进来荣安院,那是费尽千辛万苦也都难达成。 偏偏这个小全子。 主子都亲自开口了,还是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 甚至后来还敢怀疑主子要以人命要挟他。 这般恶毒的揣测,简直就是放肆! 士可忍孰不可忍。 春秋早就想给小全子一点苦头尝尝了。 现在嘛,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 “好了,这些银票呢,一部分用来打点,另一部分嘛——”念安故意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你去把你弟弟送进学堂里吧。” 小全子愣住了。 他原本已经在拾掇自己这些年来存下的体己了。 只不过宫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如果不想一直被压榨,就只能用钱开路。 所以他并没有存下来太多。 知道日后弟弟可以跟在小阿哥身边跑腿儿,小全子心里就盘算了起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那就是多读书还是有用的。 多识点字没有坏处。 所以,他就想着,能不能把弟弟给送进学堂里去。 只不过银钱不趁手,读书又是一件极为烧钱的事儿。 所以才拖拖拉拉到现在。 没想到,主子竟然连这一点都考虑好了。 一时间,小全子心绪翻涌,只觉得恨不得能豁出这条命来替主子办事。 等人一走,关起门来就说起了自家话,念安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刚刚要不是春秋故意吓唬小全子,念安也不会得到对方的感激。 这典型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好处都是念安的,坏人却让春秋当了。 “我知道你待我的心,”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只不过啊,日后要是一起共事,只吓唬吓唬就行了。” 这已经算得上是纵容了。 春秋心里比灌了蜜还甜。 她就知道! “是,奴婢记下了,”春秋脆生生地应道,而后狡黠一笑:“下次就换个其他法子!” 念安无奈摇头。 索性就随她去了。 春秋心里却在想着。 格格这样护短又重情的人,日后身边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那么,保护格格不受伤害,就很有必要了。 自己一定会把好关,绝不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有接近主子的机会! 第29章 秋后算账 康熙原以为,胤禛得到结果之后,就会迫不及待地回府里去整治一番。 毕竟以老四那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性子,倘若今天下午查到一个贪官,恨不得连夜处斩,一个晚上都不想耽搁。 可是出乎康熙的意料,胤禛竟然硬生生忍过了一个月。 直到年前,才开始着手做出反应来。 这般动心忍性的性子,竟然和自己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 康熙仿佛从胤禛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忍着屈辱不甘和鳌拜周旋,忍着丧子之痛和大臣们扯皮的自己。 “这个老四啊……” 一声叹息,随风而逝。 没有人知道,这位年迈的帝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雍亲王府。 正院里。 胤禛从水果碟子里拿出来一个桔子,不动声色地把它递到了清和面前。 “怎么?不喜欢吃吗?” 看着半天没有接过去的福晋,胤禛故意问道。 手却没有收回来,就那么直直地伸在那里。 仿佛不等到一个答案,就决不罢休。 “爷说笑了,”清和略微不自在地笑了笑,“这果子性寒,妾身已经许久不曾用过了。” 胤禛却浑然不在意,步步紧逼:“既然这样,为了福晋的身体着想,不如用炭火烤一下,再吃也无妨。” 这算是把所有后路都给堵死了。 清和就算是想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用左手,颤抖地接过那个桔子,僵硬一笑:“妾身这几日正觉得燥热呢,正好吃点凉的降降火。” 胤禛嗤笑了一声,不接话。 清和缓慢地剥开了桔子皮,没有控住好力道,让汁水溅了一手。 她却视而不见般,扒干净了桔子的衣裳,露出了全部的果肉。 接着,掰掉一瓣,就要往嘴里塞。 脸上带着似哭非笑的表情,仿佛不是在吃桔子,而是被逼着喝毒药似的。 就在那瓣桔子快要入口的一瞬间,胤禛冷脸,伸出手迅速拍打掉了。 又意味不明地说:“福晋倒是好胆量。” 清和这才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的里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 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吗? 她愣愣坐在那里出着神,就连胤禛,也顾不上了。 因为清和知道,从王爷进来拿着桔子递给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只是她不甘心。 明明弘晖夭折,也有李氏插手的缘故。 凭什么对方不仅没有收到任何惩罚,反而还能成为侧福晋?! 而自己只不过是替弘晖讨回一个公道而已,又做错了什么? 见福晋一脸坚持,不肯认错的表情,胤禛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了。 他冷笑道:“福晋,你午夜梦回之间,就不曾被噩梦惊醒过吗?” 一句质问,明明没有用特别重的语气,却让清和心里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个不停。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菩提手串,脊背也僵硬了一下。 怎么会没有? 自从弘昀病逝之后,清和就又开始夜不能寐了。 上次这样,还是弘晖夭折那天。 自己抱着他逐渐冰冷的尸体,已经完全哭不出来了。 因为眼泪早已流干。 明明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弘晖,兴高采烈地说着要有一匹自己的大马了。 可是,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躺在那里,毫无声息了呢? 清和不愿意相信。 她拼了命祈求着,希望胤禛可以找来一个医术更加高明的太医,过来诊治。 她的弘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那个庸医,凭什么在那里胡说八道?! 最后的结果,却是以胤禛一个手刀,劈晕了形容癫狂的清和收场。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弘晖那小小的尸身,已经被收殓好装进了棺椁里。 “贝勒爷,贝勒爷,”清和不住地哀求着:“求您让妾身见弘晖最后一面吧,妾身是他的额娘啊——” 胤禛心里的悲痛不比清和这个当额娘的少。 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日日用心教导,不肯假手于人,最后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胤禛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他是男人。 既不能像福晋这样哭到撕心裂肺,又不能躲起来万事不管只沉溺于悲伤之中。 “福晋,”胤禛强忍着悲痛,安抚道:“孩子还会再有的,就让弘晖,安心地去吧。” 清和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猛然声音尖锐地反驳:“可那都不是我的弘晖,都不是!” 原本李苏烟还想上前来刺激几句,可是看着清和这般疯狂的模样,她不由得退缩了。 心里暗自嘀咕着:就福晋这个样子,迟早会惹得爷厌烦,自己又何必插手呢? 万一被福晋记恨上了,要对弘昀他们下手可就不好了。 李苏烟难得聪明了一回。 即使有宋泠月在一旁挑拨,也忍着没有上当。 自从弘晖夭折,贝勒爷和福晋过上了一段人人艳羡的亲近日子。 他对她多有包容。 是以愿意去正院给她体面。 只是,时间一长,胤禛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任凭谁也不想天天对着一张冷脸,但凡说句话,都能扯到已逝的弘晖身上。 渐渐的,他就不爱往正院去了。 而且,福晋的话到底还是在胤禛心里留下了痕迹。 弘晖生出来时,是多么强壮的一个孩子啊。 他就不信,一场普普通通的风寒,就能把这个孩子给带走。 所以,落棠院那边,是不是真的脱不了干系? 胤禛私心里不愿意相信。 然而实际行动却已经表明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暗中安排人手,仔仔细细把落棠院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一遍。 不过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一瞬间,胤禛说不出来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居多。 只是李苏烟私底下和婢女随口一说的话,碰巧被安插进去的小太监听见,就胆战心惊地禀报给了主子爷。 “弘晖那个短命鬼,死就死了,竟然还要做什么法事!” 这一句话,小太监刚一说完,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请罪。 胤禛后知后觉地生出了几分茫然的情绪,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愤怒扑面而来。 “李氏!”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杀去落棠院,让李苏烟为她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只是冷静过后,胤禛还是选择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 却慢慢对李苏烟冷淡了起来。 “弘晖夭折一事,”胤禛看着一脸倔强的福晋,终于打算把话说清楚:“我后来仔细查过,确为意外,并非人为。” 清和却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抬头恶狠狠地吼道:“那王爷敢说,与李氏那个贱人,没有分毫关系吗?!” “福晋慎言!” 胤禛皱着眉头,面露不悦:“好!就算是和李氏有干系,那关弘昀什么事?” 他怒极反笑:“难不成,福晋要把子虚乌有的罪名,推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 清和闻言沉默了。 她知道,此前所有的事情,都和弘昀不相干。 但是,谁让他是李氏的儿子呢? 又因为和弘晖关系亲近,反倒是被利用着,加重了弘晖的病情。 才导致…… “王爷既然心里已经认定是妾身的错,”清和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干脆破罐子破摔道:“那妾身无话可说。” 胤禛没想到,福晋竟然会这般难搞。 事关两个儿子,这已经是一笔理不清的烂账了。 他现在只想借机好好整顿一下后院。 如果能让福晋不再陷入仇恨之中,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可惜,对方好像并没有领会自己的好意。 一副拒不配合,任由处置的模样,让胤禛也生出几分扎手的感觉。 就在两个人僵持之时,外面突然传来极大的喧哗声。 “主子爷,福晋,”苏培盛气喘吁吁地进来禀报:“是李侧福晋,突然闯了进来……”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也知道是谁在大声喊叫了。 “让她进来!” 胤禛本想让人把李氏送回去,但是又想到对方不依不饶的性子,不免头疼,干脆让她进来,也好顺便警告她一番。 现在是正院,接下来轮到落棠院了。 李氏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一起解决了吧。 “爷,主子爷!” 李苏烟一进来,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径直跪下抱着胤禛的膝盖,口口声声哭诉着:“咱们的弘昀死的冤啊——” “您不能包庇福晋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可是害死弘昀的罪魁祸首!” 三句话,让胤禛从悲痛,到震惊,再到愤怒。 情绪一时间转变得太快,他甚至都有些茫然。 “李氏,你好歹也是府里的侧福晋,”胤禛不欲让奴才们看了笑话:“现在这副尊容,成何体统?!” 实际上只是找个借口,先止住李氏的哭喊。 太吵了。 哭得人耳朵都是疼的。 “王爷——” 李苏烟却觉得,这是胤禛要包庇福晋的表现,她怎么可能愿意? 于是满是伤心地质问道:“王爷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弘昀吗?” “放肆!” 胤禛心累得很,现在是谁都能对着自己蹬鼻子上脸指责几句吗? 更何况,还有福晋在一旁看着呢。 他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在你悲伤过度的份上,此次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消息都传过去了?” 荣安院,念安一边撒着鱼食,一边问道。 小全子点头:“是,都是假装不经意间,不小心透露出去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落棠院那边,想必不会生疑。” “不错。” 念安看着鱼缸里正在拼命争夺鱼食的红色锦鲤,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是无奈又意味深长的笑。 贪吃的鱼儿,总是这般顾头不顾尾。 福晋对荣安院做了那么多,自己好歹也要回敬一二,才是有来有往嘛。 只希望,福晋能喜欢她送的这份大礼。 就是有点可怜王爷了。 恐怕他又要好一阵头疼了。 不过,那就只能说声“抱歉”咯。 念安随手把一整碟鱼食倒进了鱼缸里,净过手之后,便看也不看一眼地离开了。 第30章 未雨绸缪 “西侧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念安喂够了鱼,又开始描起了花样子。 只是她向来喜欢一心两用,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同时问着话。 这些日子,趁着雍亲王府正乱的时候,她往其他人那里安插了不少人手。 目前只是用作监视,至于后期嘛—— 就要看其他人的选择了。 念安信奉的行事准则就是,别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还回去。 这不,正院和落棠院都闹成那个样子了。 西侧院还没有一点动静呢。 念安觉得这里面肯定不简单,于是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从福晋和李侧福晋身上得到的教训,让念安明白了,只想偏于一隅,安安分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种想法是行不通的。 要想在王府里过得好,单单有王爷的宠爱还不够。 毕竟在这些龙子皇孙眼里,女人不过是消耗品。 和其他东西比起来,因为太容易得到了,所以根本就不珍惜。 就算是他把自己放在了心上,可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 总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届时,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念安绝不允许,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另外一个人手上。 未来过什么样的日子,怎么过,都由她自己来决定! 哪怕过得辛苦,也至少是自己做的选择。 她真的是受够了前世无能为力的生活了。 嗯? 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什么前世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念安有些许不解。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突如其来的离谱念头赶了出去。 “那边,还是安安分分的,看上去毫不知情呢。” 春秋也觉得纳闷。 难不成这府里,还真有不问世事,安分守己的存在? 念安握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耿格格就算了,钮钴禄格格,就没有一点别的动静吗?” 春秋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肯定道:“不曾发现。” 后斟酌着小声评价了一句:“这个钮钴禄格格,看上去比耿格格还要循规蹈矩呢。” 旁边冬夏接话:“据说,每天除了去正院请安之外,几乎从不踏出屋子。” “如果不是去御书房提膳食,怕是都感觉不到府里还有这样一位格格存在了呢。” 念安听罢,愈发觉得可疑。 不知为何,相比较与当日敬茶,气质出众的宋格格,还有主动上来攀关系的耿格格,她心里对看上去与世无争的钮钴禄格格,更加警惕。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念安就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只是,从探听出来的消息看,难不成真的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 “提起来这个,”冬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边仔细回想,边缓慢开口:“前几日,奴婢去替主子拿点心的时候,” “隐隐约约听见了争吵声,好像是钮钴禄格格的婢女绿蜡和大厨房的人之间拌了几句嘴。” “哦?” 念安挑眉,“还有吗?” 冬夏接着说:“那绿蜡原来很是谨小慎微,因为钮钴禄格格不受宠,所以她的婢女们也一向低调。” “哪怕被大厨房的人为难了,也都是笑着说一些好话,这次突然如此反常,奴婢觉得怪异,就留了个心眼记下来了。” 念安赞许地点点头:“看来我们小冬夏也知道动脑子了嘛。” “不错不错。” 略带打趣的夸赞,令人冬夏瞬间面赤耳红。 “主子~” 她一跺脚,很是不好意思,可是又想知道主子接下来的话,于是忍着不好意思,没有跑出去。 “哈哈哈。” 念安只觉得心情愉悦,每日逗一逗单纯的小可爱冬夏,看着她的小圆脸红成了苹果,太想让人上手捏一把了。 心里这样想,手上动作就跟上了。 摸了一把,触感果然不错。 她边点头,边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钮钴禄氏那里的消息不好打听,那就从耿格格处下手吧。” 毕竟,两个人同住一个院子。 如果钮钴禄茹贞有心想要隐瞒一些事情,其他人可能不好探听出来。 但是耿妙妙就不一定了。 “是,”春秋连忙应下,后迟疑着问:“那这次……还是由奴婢安排下去吗?” 念安懂她的意思。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就由小全子,全权负责吧。” 其实她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 钮钴禄氏近来行事这般低调,恨不得隐身起来的模样,只能让人朝一个地方上想去。 现在,就要看小全子能挖出来多少东西了。 “主子,要是查出来了,”春秋聪慧,其实也猜到了,她心情复杂,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咱们是要做些什么吗?” 念安看着她略显恐慌的眼神,“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自己是什么天选恶毒之人吗? 连一个无辜的胎儿都不放过。 她提前探查消息,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省得钮钴禄氏哪天突然脑子抽了,用孩子来陷害自己。 “你呀你,”念安见状故意轻轻拍了春秋一下,“净把你主子我往坏处想,该打!” 春秋脸红成了一片,小声嗫嚅着:“奴婢是想,如果主子真需要这样做,就由奴婢亲自动手。” 秋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冬夏又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 小全子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全然信任。 别看主子现在风光无限,其实过得也如履薄冰。 “傻姑娘。” 念安摸了一下春秋的脑袋,声音很轻却格外郑重地说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乾清宫。 “今日乃是家宴,”康熙率先举起一杯酒,其他人也连忙跟着端起来:“大家随意些就好。” 一饮而尽后,他忍着嗓子里的痒意,示意梁九功替他盛一碗汤过来。 “万岁爷……” 梁九功背对着席下的其他人,脸上的担忧就显露出来了。 却被康熙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在除夕宫宴前,又专门举办了这一场小型家宴,为的就是向其他人,尤其是他的那些,一个个都不安分的儿子们看看—— 他们的皇阿玛是老了,但是还没有病到脑子不清楚,身体跟不上的地步。 哪怕是强撑着又如何? 只要不被看出来,那目的就达到了。 可惜的是,偏偏有人非要大过年的给康熙添堵。 十四贝子放下酒杯之后,脸上神情变换,看上去像是经过了极大的心理斗争。 终于在大家都言笑晏晏的时候,猛然站了起来。 “皇阿玛。” 康熙的视线看了过了。 热烈的气氛陡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老十四啊,”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胤祯似是十分为难,沉默了片刻后,才低声开口道:“皇阿玛刚刚说是家宴,儿臣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 康熙“哦?”了一声,开怀一笑,语气亲昵地打趣着:“你这莽撞的性子,还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胤祯面露尴尬,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脑袋。 还不等开口,就被太子爷插了话。 “皇阿玛,”太子现在心地善良得很,帮人解忧这种事,做的那叫一个顺手:“不如先听听十四弟的感慨?” 而后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毕竟,儿臣也十分好奇呢。” 康熙当即就应允了。 “老十四,有话就说,何必作这般吞吞吐吐的姿态,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胤誐与胤祯的关系较其他人更为亲近,是以打趣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也没人会觉得不妥。 哪怕听着不中听,但是却把原本大部分都在十四身上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 “儿臣是觉得,既然是家宴,是不是人齐,才能称为‘家宴’呢?” 胤祯知道自己这些话一说出口,就没了挽回的余地。 但是他也有野心。 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兄长们眼里听话的弟弟,皇阿玛口中长不大的孩子。 太子地位稳固的时候,其他弟兄们自然不敢冒出什么取而代之的苗头来。 谁让和老二这个儿子比起来,他们这些儿子,就算是加起来捆成一团,都比不过皇阿玛对太子一个人的宠信。 胤祯也不是没有嫉妒过。 同为皇子,凭什么老二就能活得肆意又张扬,就连吃穿用度,有些甚至都超过了皇阿玛的待遇。 就因为他是嫡子吗? 除去这个身份,胤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比太子差。 所以,凭什么不能去争一争呢? 以前是没有机会,可是现在,皇阿玛他老了! 脑子糊涂了,自己主动挑起各个阿哥之间的争斗。 甚至为了打压太子,给了大哥兵权,给了八哥接触文官的机会。 这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让其他一直观望着的饿狼,扑上去厮杀的信号。 胤祯怎么会例外? 他可是被德妃千依百顺着长大的孩子。 勇敢却不鲁莽,自信又张扬。 “十四弟,你有心了。” 太子爷笑了,不等康熙发话,就自顾自说道:“你这般兄友弟恭,孤甚感欣慰啊。” “倒是衬得我们这些人,太没有兄弟情了些。” 胤祯脸色微变,心里暗恼,这个太子,就喜欢到处拱火挑事儿! 不过嘴上却苦笑道:“太子爷这话就折煞臣弟了,臣弟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一说而已,算不上什么有心。” 太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的皇父给拦住了。 康熙听到这话,竟然一点也不恼。 明明当时圈禁大阿哥和八贝勒的时候,甚至连“乱臣贼子”这般诛心的话都说出口了,现在又看上去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不得不说,帝王的心思,果真难猜。 “胤祯,那你以为,这场家宴,还缺了谁呢?” 康熙笑呵呵地问道,像极了家里慈祥和蔼的老人家。 可惜,这都是表象而已。 他依旧还是只会吃人血肉的猛虎。 九贝子张口就想替十四说话,却被他哥恒亲王胤祺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闭嘴!” 胤祺低声喝止:“你还嫌不够乱吗?” 九贝子被捂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示意亲哥,自己保证不会开口乱说话。 这才得以脱身。 “哥,我说亲哥,”九贝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疼得龇牙咧嘴的,嘴上不住地抱怨道:“你看着也不壮啊,怎么力气那么大!” 胤祺都无奈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意这点芝麻大小的屁事儿? 他脑子没问题吧? 胤祺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的亲弟弟。 在察觉到对方不得到答案就不肯罢休的固执之后,胤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吃得太胖了。” 这句话,配上胤祺的表情,杀伤力不亚于一连得好几朵金花。 他刚想转身,准备大声质问,就被他哥用武力给镇压了。 “别乱动,你没看见,皇阿玛已经看过来了吗?” 胤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 看着总算是安生下来的老九,胤祺满心疲惫,却还是松了口气。 他这个傻弟弟,能平安长大,果真还是祖宗保佑。 不管是爱新觉罗一族的老祖宗,还是郭络罗一族的,胤祺决定,回去之后就赶紧拜拜。 今天晚上就开始,一定把自己的谢意表达到位! “儿臣以为,”胤祯摸了摸鼻尖,憨笑着说:“八哥在贝勒府待得也够久了,总该出来透透气不是?” 这句话就等于是把原来的一切都抹平了。 好像康熙从来没有对儿子们下过手,还是那个温和慈爱的皇阿玛。 不得不说,胤祯在哄人这一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瞧瞧,这多会说话。 其他人的眼神瞬间都不对了。 尤其是胤禛。 他捏着酒杯的手,都不由得握紧了。 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偏偏与自己的对手站在同一战线上。 胤祯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亲哥? 要是让老十四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有啊。 就是有,他才“忍辱负重”在老八他们那里潜伏下来的。 太子已经被皇阿玛收拾得差不多了。 大哥也已经废了。 老八接手了大哥的势力,再加上自己培养的那些人,可谓是实力雄厚。 自己年纪小,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所以,胤祯觉得,只要自己墙角挖得好,总能得到一些人脉。 到时候,老八一倒,成年又有能力的阿哥,不就只剩下四哥和自己了吗? 老四作为哥哥,肯定不会和弟弟争的。 那皇位,岂不是就手到擒来了么。 胤祯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好。 却不知,有些人,一旦站在某个位置上时,就算是想不争,也身不由己了。 更何况,他真的天真到,以为不论自己做了什么,都能得到胤禛的谅解吗? 怕是不尽然吧。 第31章 出其不意 “老十四啊,”康熙伸手隔空点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还在,说话的语气却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你对你八哥,倒是情深意重得很啊。” 胤祯不慌不忙道:“八哥性子温和有礼,待儿臣很是包容。” “儿臣敬佩八哥的为人,所以才不忍心八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贝勒府里过年节。” 康熙都被气笑了。 论装模作样,在座的任何一个都是老十四的哥哥。 他那点小把戏,但凡长个心眼儿的人,都能看得透透的。 只是,还不等康熙找个借口训斥胤祯一番,就被太子提前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堵住了。 “皇阿玛,儿臣也觉得十四弟说得在理,八弟府上确实冷清了些,不如和兄弟们在一起热闹。” 此话颇具引导意味。 单看别人往哪个方向想了。 康熙原本的话被咽了下去,沉吟片刻后,道:“既然这样——” 直接下了口谕:“来人,给八贝勒府上送去几名好生养的格格,想必有了儿子后,需要当阿玛的悉心教导,老八就应该不会感到孤单了。” 老十四听到这话,顿时脸都绿了。 他当众为八哥出声,为的不就是让八哥承他一个情么? 可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与目的南辕北辙。 甚至可能还会得罪人! 胤祯委屈。 尤其是一想到八嫂,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可是个狠人。 敢提着鞭子,追着八哥抽的母老虎! 而且还是个醋精转世。 要是让八嫂知道,皇阿玛给八贝勒府上新赐了几个格格的直接导火索,是自己的话…… 胤祯瞬间头皮发麻。 他可不是害怕八嫂那个粗鲁的女人。 只是不想丢了面子而已。 太子却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抚掌大笑,无比赞同地说道:“皇阿玛爱子之心令人动容,八弟子嗣单薄,多几个格格,也就多几分可能。” “八弟如果在场,一定会对皇阿玛感恩戴德的。” 胤禟到底还是心疼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八哥。 虽然他也觉得八嫂过于霸道。 自己不能生,却又拦着八哥不让他去找别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八哥成为众人口中议论的对象。 尤其是太子。 看上去义正言辞的,但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在借机讽刺吗? 万一真惹恼了皇阿玛,太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料定了皇阿玛拿他没办法。 可是八哥说不定就成了被迁怒的对象了。 “皇阿玛……” 九贝子刚张口,就被胤祺把话头截了过去。 “皇阿玛英明!” 他满脸崇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当众拍马屁有什么不好意思。 “八弟有皇阿玛惦记着,这般好福气,真是让儿臣羡慕。” 胤祺在一众阿哥之间,一向都是以老实憨厚闻名的。 此刻,有了胤祯那拙劣做戏的衬托,老实人的大实话,就显得尤为真诚了。 康熙显然就被哄的很是开怀。 笑得连眼角的皱纹,感觉都比平时多了一道。 他甚至吩咐了梁九功,给恒亲王送一盘煮羊肉过去。 “老五,朕记得你爱吃这个,”康熙脸上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关心来:“这会儿羊肉正嫩,你一向脾胃虚弱,这时候吃着刚刚好。” 胤祺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酸涩。 好像小时候一直期待着的话,却从来没有得到过。 原本以为早已经不在意了,可今日,陡然听到,恍然过后,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忘记过。 只是被压在了心底。 “多谢皇阿玛。” 胤祺略微有些哽咽,他掩饰性地夹了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 好盖住自己有些不太对劲的嗓音。 他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明明都已经到这个岁数了,怎么还能因为一句话就忍不住想要哭出来了呢? 真是没出息。 旁边九贝子就嚷嚷起来了。 “皇阿玛,既然五哥实在羡慕八哥,不如您也给他赐几个格格,好满足一下他的羡慕之心。” 胤禟这个老六,坑起自己的亲哥来毫不手软。 要是宜妃在场,恐怕此刻早就上手,要么揪耳朵,要么用鸡毛掸子打上去了。 明知道他五哥和五嫂两个人不和,还说什么让他皇阿玛给他五哥赐几个格格之类的话。 这不是故意在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吗?! 康熙也听过宜妃念叨过几句。 是以很看不上老九把他五哥推出来顶雷的行为。 还是为了那个心中藏奸的老八。 “胤禟啊,”康熙有些不悦,却还是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你身为皇子,却和商人一般行事,开酒楼什么的,毕竟与民争利,还是少接触为好。” 胤禟根本没想到火能烧到自己身上。 这还是康熙第一次当众表示对他做生意一事的不满。 可是让他现在抽身,就是八哥也不愿意啊。 那些上上下下打点用的钱,都是他辛辛苦苦做生意一点一滴赚回来的。 “皇阿玛……” 胤禟讷讷不敢言,被胤祺一拉,就坐下了。 此时谁都没有想到,雍亲王会突然起身,并且说了那样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惊得众人嘴巴里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 荣安院里。 念安还在睡觉,是以整个院落都静悄悄的, 下雪天嘛。 就适合睡大觉。 “主子,”迷迷茫茫中,她听见秋嬷嬷的声音:“外面这会雪势渐大,只是王爷……还没有回来。” 这是小全子冒着雪带过来的消息。 “嗯?” 念安有一瞬间的清醒,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睡得太久,连脑子都有些不太转了。 秋嬷嬷顺势把刚刚烤热的外衣给念安披上,这才回道:“王爷自午后被请到了宫中,就一直不曾派人传消息回来。” 念安漱过口,又擦了擦嘴,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皱着眉头问道:“福晋那边,没有说什么吗?” “哎呦我这脑子!” 秋嬷嬷一拍脑袋,懊恼不已地说道:“差点耽搁格格的大事!” “嬷嬷干嘛突然打自己?多疼啊。” 念安被吓了一跳,顿时哭笑不得。 “主子心疼奴才,”秋嬷嬷却一脸正色地表示:“奴才却不能因此而忘记了本分。” 念安心中好笑的同时又甚是宽慰。 “正院里派人过来了,说福晋身子不适,想把管家权交到主子您,还有钮钴禄格格两个人手中呢。” 秋嬷嬷很不理解,为什么福晋突然来这么一出。 在她看来,一府的管家权啊,那可是地位的象征。 况且,一旦有了权力,想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说句冒犯的话,福晋这是脑子抽了? 突然这么搞,完全就是毫不利己啊。 “那是要请我们现在过去商议?” 念安挑眉问道。 对于这个结果,她倒是毫不意外。 想必王爷通过皇上的手,查到了一些被隐瞒起来的真相。 虽然中间有一段时间曾隐忍不发——念安猜测那是因为胤禛太忙了。 现在终于腾出手来秋后算账了。 却不能光明正大把事情给摆到明面上。 所以,福晋还是很聪明的。 知道自己逃脱不了惩罚,索性先低头。 这一招以退为进,玩的那叫一个娴熟。 “是啊,只是听说主子您还在歇晌,于是就把时间推到了明天一早。” 秋嬷嬷忧心忡忡。 她很担心,正院突然这般示好,说不定就是故意设置了一个陷阱,等着主子往里跳呢! “那,这管家权,咱们还要吗?” 秋嬷嬷迟疑地问道。 念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要啦。” 随后满脸笑意地说:“福晋都如此大度了,我要是不把握住这个机会,” “岂不是对不起她的良苦用心?” 别人拱手相让的东西,岂有不拿之理? 第32章 借人之智 “儿臣以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胤禛说这话时,还看了满脸不可置信的胤禟一眼,却依旧没有停下话头的意思:“九弟虽然行的是商贾之事,却从来不曾与民争利过。” “这般行事,可以称得上一句‘君子之风’了。” 话语刚落,九贝子就脱口而出一句:“四哥,你今天吃坏东西了吧?” 让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陡然变得松散了几分。 “九弟!” 胤祺厉声喝止了一句。 他可是很清楚自己这个四哥,最是小心眼儿不过了。 这会儿当众被九弟质疑,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心里恐怕早就记下这个仇了。 “四哥这是袒护于你,”胤祺心累不已:“你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 其实胤禛这话一出口,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就连太子,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老八一党,可没少和老四对着干。 尤其是胤禟。 他和老四的仇,可以追溯到小时候。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听见胤禛为老九说话?!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四哥,没想到——”就连九贝子也扭扭捏捏地表示:“没想到在你心里,对弟弟我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以前都是弟弟误会你了!” “咱们还是好兄弟!” 他满脸感动地说道。 胤禛:“……” 就无语。 老九看上去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究竟是怎么能做好生意的呢? “是啊,”旁边胤祺帮腔,实则在试探:“四哥,就连弟弟我都属实没想到。” 胤禛不欲解释。 和其他什么都不懂的说,无异于对牛弹琴。 只要自己一个人了解安安的好就够了。 顶多,顶多再和十三弟偶尔提上两嘴。 想起来念安,胤禛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但是一想到还被圈禁在宗人府中的十三弟,胤禛就心痛难耐。 只是眼下,确实没有好机会进谏。 但是自己一定会细细谋划,早日请求皇阿玛释放十三弟。 “对啊对啊,四哥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敦郡王在一旁附和。 他属于大智若愚型的。 有些事情看得比胤禟清楚多了。 只是早已经深陷泥潭,根本无力挣扎了。 胤禛就一句话:“只是个人的一点想法罢了。” 其实他会这般说,完全是从念安那里得到的灵感。 想起来前几日两个人躺在同一张软榻上,一边吃着新鲜出炉的红豆糕,一边看着他从来不曾看过的话本子。 那放松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放荡不羁的 这种行为,放在雍亲王身上,别提有多惊世骇俗了。 念安窝在胤禛怀里,注意力全都被话本子里的内容给吸引了过去。 一点也没有分给身后给自己捂手的男人。 这就让胤禛很不满了。 他像个想要吸引喜欢之人在意的小朋友似的,幼稚的手段层出不穷。 一会儿捏捏念安的脸颊,一会儿把玩一下她的头发。 到最后发现没用,就忍不住胆大妄为起来。 直接用湿润温热的舌尖,含住了念安敏感异常的耳垂。 果不其然。 念安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随着某人的掌控愈发深入,她手上的书也滑落在地,整个身子彻底瘫软在身后的人坚硬的胸膛上。 “别,别闹了。” 念安呜咽着,语不成调。 胤禛却一点都不满足。 假装用力实际上却还是很温柔地研磨了一下那点嫩肉。 满是委屈地说道:“你都不看我,我还没有一本书好看吗?” 他只想念安的注意力长长久久放在自己身上。 其他任何和自己争夺目光的,统统都是敌人! “你没听过,”念安满脸红晕,气喘吁吁地抵挡着:“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胤禛暗暗运气,道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我才不是呢。” 念安娇笑着反驳。 “真的?” 胤禛故作怀疑,“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上手亲眼看一下才满意。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直到念安两眼泪汪汪地说着:“不行了,不行了。” 这才安生下来。 胤禛又取了茶水过来给念安喂下,“慢点喝。” 看着她就着自己的手,乖乖巧巧地吞咽着茶水的模样,胤禛心里那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阴暗想法,全都得到了满足。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身为王爷,去伺候她人有什么不对。 相反,他甚至有过更出格的念头。 “还要吗?” 一杯茶水饮尽,胤禛温柔询问。 “不要了。” 念安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不渴了,而且已经喝得饱饱的了。” 胤禛眼神一暗,陡然俯身上去,直接吻住念安的唇瓣:“那就轮到我了。” “安安总不能只管自己吧?” “我还渴着呢。”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唇齿间。 念安对胤禛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 这个人就知道对自己动手动脚。 跟一块牛皮糖似的,一旦碰上,就紧紧贴住不肯松开。 “嗯,”胤禛直把人家的唇给吮吸到红肿,这才停了下来,还风度翩翩地表示:“很美味,多谢款待。” 念安早已无力地躺在了他的臂弯里。 闻言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后小口喘着气,气愤异常:“就知道欺负人!” 还带着几分小委屈。 可把胤禛给心疼坏了。 只是他却依旧不肯让步。 笑话,这可是自己本就应该有的福利。 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安安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只欺负你一个人?” 胤禛哑着嗓音,目光如炬地盯着念安,似是在等她给一个答案。 “我哪里知道?” 念安别过脸,躲闪着他灼热的视线,嘴硬道:“就不能是你自己单纯的坏嘛?” 这句话可把胤禛给气笑了。 他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让她体验到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坏”。 不过到底还是念着她脸皮薄,不忍她哭泣。 所以只能过过嘴瘾了。 两位主子在屋内肆意玩闹。 外面的苏培盛很想说一句: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主子爷,有过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啊。 看来荣安侧福晋真的是深得王爷心啊。 “安安,你说——” 胤禛总觉得,不好拿外面的事情来烦扰念安,可是她有时候偶尔蹦出来的话,又格外能点醒人。 是以略显迟疑。 “怎么啦?” 念安转头,佯装不悦:“和我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 胤禛赶忙否认:“当然没有!” 语速太快就显得不太真诚。 于是就解释道:“是最近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在念安充满鼓励的眼神中,他继续说着。 “如果有一个人,你不是很喜欢,”他斟酌着用词,“但是又不得不表现出和睦相处的样子来,你会怎么办?” 说完胤禛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算了算了,是我在胡言乱语,就当没听过吧。” 念安笑着,天真道:“可是耳朵说,它已经听见了,怎么办呢?” 胤禛避开她的视线,微微侧着身子,随手拿起身边的书,假装看得入迷,却没想到,那话本子上写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简直让人 “如果是我的话,”念安摸着下巴,作思考状,突然灵光一闪,一拍手:“有了!” 胤禛面上不动声色。 其实耳朵早已经竖起来了。 “那我就使劲儿夸他啊,”念安振振有词:“被讨厌的人夸了,怎么着也能恶心他一下吧?” 胤禛差点没憋住,把茶水给喷出来。 安安还是太单纯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罢了罢了,本就没有指望她能说出来个 可是没想到,胤禛竟然真的用上了。 只是效果截然相反而已。 “走,我们去正院。” 念安看着这雪有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果断做了决定。 “是,”春秋应下后才反应过来:“啊?是去……正院?” “这会儿吗?” 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远远看去,天地间只余下白茫茫的一片。 “对。” 念安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她选择这个时间过去,就是要和福晋做一笔交易。 春秋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了。 哪怕心里觉得这样的天气,不太适合外出,也不会说什么反驳的话。 反而会尽力创造出条件,至少让主子在雪地里走得稳当些。 绿萝本在外指使着小太监们把路上的积雪给清扫干净。 不料一抬头,就看见了远处渐渐走来的身影。 光是看那一身穿着打扮,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绿萝心里一慌,就赶紧进去禀报。 “福晋,”她不敢太大声:“荣安侧福晋来了!” 清和正在闭着眼睛念经,闻言先是不悦,紧接着就满是疑惑浮上心头。 “这个时候?” 她伸出手,在绿萝的搀扶下起身。 “是,奴婢看得真真切切的。” 清和沉默了片刻,才道:“去换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富察氏面前失了底气。 “侧福晋稍等,”有婢女上了茶,恭恭敬敬地解释道:“福晋正在梳洗更衣。” 荣安当然不觉得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更何况,她也确实需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嘶——” “主子?” 春秋目露担忧。 “无事。” 念安摇摇头。 她还是低估了外面的严寒。 没想到只是从荣安院走到正院,一条小路的距离,就冻的不能行了。 幸好还拿的有暖炉。 “让富察妹妹久等了。” 就在念安出神时,福晋终于姗姗来迟。 念安笑到露出白花花的牙,真心实意地说道:“没等多久。” 一句话,把清和给说沉默了。 她转移话题道:“不知富察妹妹急匆匆赶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念安装作听不懂福晋话里的含义,开门见山道:“福晋,有件事情,确实很紧急,妾身就长话短说了。” 第33章 做个交易 “哦?” 清和其实心里不太相信,但是又莫名觉得富察氏不是那般无中生有的人。 于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表情,问了一句:“什么事?” 顿了顿又觉得态度不好,加了一句:“值得富察妹妹大雪天的跑一趟?” 念安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福晋这阴阳怪气的模样。 相反,她甚至巴不得对方的态度再恶劣一点,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在当坏人的时候,产生负罪感啊。 “福晋没觉得,近日来府里过于安静了些吗?” 念安显然很清楚,怎么遣词用句,才能牢牢掌控着话语权。 她故意抛出一个问题来,为的就是让福晋进入她话里的圈套去。 清和确实思考了一会儿。 这才惊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满心愧疚,日日在佛前念经为弘晖和弘昀祈福。 另一半则是冷眼旁观着,用尽手段把想要的东西抓进手中。 是以,后院的事情,她已经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盯着。 没想到,果然还是有了疏漏。 她也不相信富察氏会骗自己。 因为没有意义。 “你和我说这个消息,目的是什么?” 清和冷着脸问道。 当然了,她更不相信富察氏会有这般好心。 后院里的女人,哪个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福晋不愧是聪明人,”念安先是称赞了一句,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管家权,我是势在必得的。” 说这话时,她浑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充满了压迫感。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弱女子,可是却给清和一种,是王爷站在面前的错觉。 她掩下心中的吃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念安,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直白得很。” “这般野心勃勃,倘若王爷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荣安侧福晋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般独得恩宠吗?” 念安神态自若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而后看向主座上的人,笑着问:“福晋觉得,爷是更相信你呢,还是——” 她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底气十足:“更相信我呢?” 清和被这般挑衅的姿态,一下子气到了。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珠串,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别恼别恼。” 念安都无奈了,她真不是来寻衅滋事的,她可是带着无限满满的诚意,前来与福晋达成合作的。 “实话与你说了吧,”清和的性子里也带着几分执拗,要不然也不会被她阿玛给取这么个名字:“我不信你。” “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别有用心。” 说这话时,她紧紧盯着念安,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我理解。” 念安却一点都不恼,脾气好到让人诧异。 “只是——” “以王爷对福晋如今的态度,如果福晋不做些什么,日后怕是……” 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聪明人闻弦知雅意。 用不着掰碎了一一解释。 清和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 她是很要面子的那种人,打碎了牙也要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爷确实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不是还得为了雍亲王府的体面忍着。 就连处罚都不能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可是,一个无子无宠,马上就要连管家之权都要失去的嫡福晋,还剩下了什么? 怕是只剩下一个名头了。 那一日的对峙,到现在清和还记得清清楚楚。 李氏进来之后,哭诉着说自己是害死弘昀的凶手。 哪怕被王爷训斥,也不肯停下。 看着对方哭到再没有了往日那般自傲的样子,清和心里痛快极了。 甚至恶意满满地想,如果自己把弘昀病逝的真相告诉李氏,那么她一定会受不住崩溃的吧? 杀人诛心,岂不快哉? 可惜刚开口被王爷给警告了。 “福晋!” 胤禛冷着脸,阻止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就在清和以为,王爷会再次包庇李氏时,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 “李氏不敬嫡福晋,无期限,禁足。” 胤禛盯着李苏烟,面无表情:“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看着李氏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哭泣的表情都凝滞住了。 心里叹着气念了一句:李氏,爷这也是为你好,如果不想惹皇阿玛的眼,就先安安分分待着吧。 “至于福晋——” 清和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哪怕落魄,她也不能失了贵女的骨气! “既然喜欢念经,那就在静心院好好读经吧,”胤禛略显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不是他在和稀泥。 只是他突然刚刚想起来一件事情。 让他话到嘴边,猛然改了口。 等说完,胤禛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也不管李氏还在正院,会不会和福晋打起来。 就这样吧。 他是真的累了。 却不曾想,他一走,李苏烟瞬间就跟变了个似的,也不哭了,就那样坐在地上,对着福晋冷嘲热讽。 “哈哈哈,”她先是疯狂大笑,接着就满心畅快地表示:“福晋啊福晋,你也有今天!” 她实在是恨透了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 表面上大度宽厚,实际上呢? 想当初爷不过是一连三天歇在了落棠院,福晋就心中嫉恨。 于是暗地里买通了大厨房的人。 让他们故意给自己孝敬了性寒的绿豆汤,说什么清凉解暑。 而福晋呢? 则是打着大度的幌子,给自己赐了红枣桂圆粥。 说自己伺候爷辛苦了,要多补补气血。 然后,李苏烟就开始腹泻。 整整三天! 差点没死在便桶上! 后续硬生生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勉强恢复。 而这段时间,宋氏那个故作清高的女人,趁虚而入。 趁机怀上了孩子。 不过那又怎么样? 不还是个没福气的,连一个格格都养不住。 “李氏,你觉得,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呢?” 清和态度很是从容。 如果不是李氏一直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对她出手? 不过是一个侧福晋,气焰嚣张到竟然想压过嫡福晋。 那就要承受被打击的后果。 李苏烟脸色变了变。 她的确是那种一得意,就容易忘形的人。 是,她以前是在福晋面前说过一些不着四六的话。 但是那些话,出口之后她都忘了。 “呵!至少看着比你年轻!” 李苏烟冷笑,一句话让人气得吐血。 清和脸色一变,李氏不让自己舒坦,自己也就不让她好过! “我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她笑得吓人极了:“弘昀的死,我可没有直接下过手。” “你别狡辩了!” 李苏烟根本不相信,她一心认定就是福晋下的毒手。 清和却已经闭上了眼,不愿再多说。 “你说啊,”李氏不依不饶:“不说话就是心虚了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清和摆出送客的架势:“你要是再胡搅蛮缠,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就要高兴疯了。” 李苏烟恨恨瞪了一眼。 却忍着不满和愤怒,回去了。 “我想,”清和撑着自己的架子,绷着脸道:“这和荣安侧福晋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念安笑了笑:“怎么没有?” “我想要的,正是福晋往外推的啊。” 话已经说明。 清和就算是再想装傻,也绷不住了。 “我愿意先摆出我的诚意来,”念安轻描淡写道:“福晋如果想扭转局面,钮钴禄格格,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清和愣了愣。 没想到会从富察氏口中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让她有种错乱感。 “我言尽于此,福晋好好考虑一下吧。” 念安起身,准备打道回自己的住处。 “同为女人,我还是想给福晋提个醒。” 念安临走之前,背对着清和说了一句:“主子爷此时正在宫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福晋要是想做些什么,最好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吧。” 这既是善意的提醒,也是难得的忠告。 只希望福晋不要太优柔寡断,能尽快做下决定吧。 一回到荣安院,念安就赶紧把衣服脱了,整个人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栗子烤好了吗?” 她斜靠着,懒洋洋地问道。 “好了好了,正是喷香四溢的时候呢。” 冬夏当即就想伸手去拿,被烫到到忍不住“嘶”了一声。 “傻!” 春秋连忙去查看,发现没有大问题才松了口气。 又念叨了几句: “这新鲜出炉的,肯定烫得很,怎么能用手去拿呢?” 等放凉之后,念安一边吃着,一边晃着脚丫子。 “主子,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春秋忙完后,突然问了一句。 “怎么没做?” 她不是已经亲自把消息透露给福晋了吗? 饭,要一口口吃;路呢,要一步步走。 人啊,最怕的就是自己慌了神。 只要按照着自己的节奏,就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主子……” 春秋难得吞吞吐吐起来。 在她心里,正院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尤其是福晋。 看着慈眉善目的,背地里净做一些腌臜事。 主子和福晋合作,这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可别到头来 虽然她对自家主子的聪明才智十分信任,只是人嘛,总要有忧患意识的。 “别担心,”念安很理解春秋的心情,她笑着安抚了一句:“福晋这段时间,怕是没有精力来找荣安院的茬儿了。” 而自己,需要的正是这段时间差。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第34章 积怨颇深 西侧院,现在已经改名为奉安院的院落,是钮钴禄茹贞和耿妙妙二位格格的住所。 两个人都不怎么受宠。 而前者因为出身满族的姓氏,自然也就占据了较为宽敞一些的住处。 当然了,嘴上还要冠冕堂皇地表示一下自己的大度。 钮钴禄茹贞用帕子捂着嘴,故作虚弱地靠在自己大丫鬟绿蜡身上,矫揉造作地说道:“耿妹妹,姐姐身子骨不太好,西偏殿阳光好些,东稍间就留给妹妹了。” 说罢,还非要恶心人,来上一句:“想必耿妹妹不会介意的吧?” 耿妙妙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只怪自己嘴巴笨,开口太晚。 所以才会给钮钴禄氏这个贱人发挥的机会! “怎么会呢?” 耿妙妙假笑着,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上恨不得扑到对面那个女人身上,狠狠咬她一口。 只是到底还是气不过。 她无意间瞥见茹贞身后的行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假惺惺地开口:“姐姐的东西是还没全部带过来吗?” “这么少,怕是不够用吧?” 说着还故意挑了挑眉。 就是为了往钮钴禄茹贞心上捅刀子。 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你除了有个满族的姓氏,还剩下什么? 不过就是面上光而已。 钮钴禄茹贞原本得意的脸色一僵。 她一边以自己出身大族为荣,一边又痛恨着别人提及。 “呵呵,”茹贞“嗖”的一下从绿蜡身上起来,拉着个脸:“这就不劳耿格格费心了。” 耿妙妙也很气愤。 大家都是格格,一样的身份,凭什么钮钴禄氏就敢给自己摆脸色?! 什么东西! 两个人相看两生厌。 从住进来第一天,就结下了梁子。 此后,几年间,钮钴禄茹贞和耿妙妙两个人,针锋相对得厉害。 今天你抢我一桶热水,明天我就故意找借口,让你拿不到想吃的点心。 可惜耿妙妙性子急躁,做事情颇有些顾头不顾尾。 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被钮钴禄茹贞设计,让胤禛亲眼看见了耿妙妙粗俗不堪的一幕。 因此,得了一句训斥,就连原本就不多的宠爱,也愈发稀薄了。 打这件事情后,耿妙妙心中对钮钴禄茹贞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反正现在她也不受宠了,既然这样,那就破罐子破摔。 干脆把钮钴禄茹贞也拉下马来。 方能解心头之恨! 所以,耿妙妙就像是一只辛劳的蜜蜂,兢兢业业地盯着对面。 就打着哪天能抓到钮钴禄氏的把柄的主意呢。 “格格,格格——” 元宝一迭声地喊着,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快说,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耿妙妙连忙放下手中的吃食,目光炯炯地发问。 “当然!” 元宝也不卖关子,凑到耿妙妙耳边,低语道:“钮钴禄格格那边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十分笃定,“这些日子,都安静得不像话了。” 她这般无凭无据就下了定论,偏偏耿妙妙却立马就相信了。 “你说得对,”她一脸凶狠,“这些日子,好好盯着西苑,我一定要揪出钮钴禄氏的错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宝连连点头,同仇敌忾道:“对!就要让那个坏女人尝到苦头。” “元宝,你去大厨房,帮我要两碟子点心过来。”耿妙妙眼珠子一骨碌,坏主意就成型了,笑得极为不怀好意:“我去看望一下钮格格。” “是!” 小狗腿子元宝立马应下。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虽然耿妙妙不怎么受宠,但是她有钱啊。 要一两碟子点心,大厨房的人拿了钱,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这山楂糕看着不错。” 耿妙妙嘴巴一馋,没忍住先拿了一块尝了尝。 擦了手之后,就大摇大摆地朝着西苑走去。 “格格,耿格格又来了。” 绿蜡快烦死了。 这个耿格格,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瞧瞧这天色,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来串门子。 “格格,”看着吐个不停的钮钴禄氏,绿蜡心疼不已,提议道:“不如奴婢去把耿格格打发走吧?” 钮钴禄茹贞刚想开口,就是一阵不带停歇地干呕。 她一手扶着绿蜡,一手捂住胸口。 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又难受。 “不,不要。” 茹贞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耿妙妙,难缠得很,今天如果不见她,你信不信明天府里就能传出来我目中无人的流言?” 她喝了一口水,勉强压下那股子恶心。 目光幽深地说道:“现在正是本格格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因小失大呢?” 绿蜡别无他法。 只能去请耿格格进来。 然而刚上了茶,就被一阵阴阳怪气给冲击懵了。 “哎呦,钮姐姐这么大的架子啊。” 耿妙妙屁股都还没挨上椅子上,嘴巴就开始先声夺人了。 自从选院落那次吃了亏之后,她在私底下就一直苦练嘴皮子。 就不相信还对付不了钮钴禄氏那个不要脸的货色! “什么?!” 念安一听府里最近都不供应红豆糕了。 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她默默咬着被角流泪。 都怪自己没有自制力,想起来被胤禛逮个正着的事情,她就欲哭无泪。 那是好几天前了。 眼见着晚膳时间就要到了,念安还沉迷于话本之中,不肯起身。 胤禛满心无奈又苦恼。 自从这个小东西入了王府,他一天天就有操不完的心。 现在连吃个饭都得管着。 否则又要错过饭点。 就她那娇贵的身子,吹个风都怕得了风寒。 现在竟然都敢不按时用膳了! 原本他是没有发现这件事情的。 直到某一日,他处理完公务,天色已经很晚了。 原本是打算就直接歇在前院。 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心思一动,那一刻,想要看见念安的心情极为迫切。 心随意动,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赶了过去。 然后就把正躲起来偷吃点心的念安给逮了个正着。 胤禛气极。 却无法冲着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发火。 于是话一出口,气势就先软了三分。 “……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苦口婆心的样子,和秋嬷嬷有得一拼。 念安在讨乖卖巧上是有自己的天赋的。 要不然怎么会十几年了,在戴佳氏眼里还是一个乖巧懵懂的小孩子。 “我知道错了,”她坐在自己的小腿上,拉着胤禛的衣袖,小心地晃动着:“可是我饿得睡不着嘛。” 又觑着胤禛的脸色,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下次肯定不会了。” 下次绝不会被逮到了! 其实心里的念头早已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你还想有下次?” 胤禛差点破音。 “没有了没有了。” 念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点都不敢停顿。 “红豆糕没收了,”胤禛却很清楚,这副乖巧模样下面,是一个怎样不省心的性子,他特别迅速地做了决定:“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想着吃了。” 念安满脸不可置信。 “就不能,换成其他的惩罚吗?” 她软软糯糯地开口,圆滚滚的杏眼里全是祈求。 胤禛差一点就要动摇了。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 幸好在看见那一碟子被啃了一大半的红豆糕时,脑子忽然清醒了。 “……不行,”胤禛尽量不去看那个惯会装可怜的人儿,“除非你想再加一点别的惩罚?” 那跃跃欲试的语气,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我很乐意满足你”这样的话来了。 念安连忙摇头。 她也很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只是看着那没吃完的红豆糕,心疼坏了。 还有这么多没吃,也浪费了吧。 “小气鬼。” 到底还是气不过,于是暗自嘟囔了一句。 却没想到,胤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因此听见这话后,人都气笑了。 这小糯米团子的心眼全都长在吃上面了。 他就不相信,谁家的红豆糕,一块能做到两个巴掌那么大! 就这还能被称之为点心? 怕是顶得上一碗瓷实的大米饭了。 “先老实交代,”胤禛觉得有必要刨根问底一下,“这红豆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就不相信,大厨房的人敢这样做吃的给主子。 念安绞着手指,不敢抬头。 某人黑着脸的时候,还是怪吓人的。 而且,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她理亏。 心虚,也是很正常的吧。 “就,”念安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就胡师傅心疼我,想让我多吃点东西而已。” 胤禛闻言,作势就要去大厨房找那个胡师傅的麻烦。 念安怎么可能让好心人替自己背锅。 于是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胤禛的腰身,死死不肯放手。 “我说,”闭着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英勇模样:“我说还不行吗?” 胤禛故作冷酷,就是不应声。 看那张明明甜得要命的小嘴,能说出什么样狡辩的话来。 “是我自己,把方子改了之后,”念安闷声道:“再交给胡师傅让他做出来的。” 胤禛心下了然。 他就说嘛。 宫里出来的人,都是人精儿。 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盘子一般大小的糕点来。 万一主子吃伤了,他们可就遭罪了。 胤禛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第35章 天差地别 “……你先松开我。” 胤禛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他感觉到那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小手,还有脊背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顿时觉得这真是甜蜜的折磨。 他不欲用蛮力使安安受伤,于是有商有量的想让身后的小粘人精松开手。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在随时被吞吃入腹的边缘。 小姑娘入府将将三个月,原本就十分挺翘的身躯,在某人日复一日的疼爱下,变得愈发饱满了。 胤禛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接触,就能被撩起一身火。 “我不!” 念安闻言抱得更紧了,甚至因为害怕自己力气不够,干脆连手带脚,整个人挂在了胤禛身上。 活脱脱一个树袋熊。 “除非你答应我,”念安小声念叨:“不去找胡师傅麻烦。” 胤禛都气笑了。 小猫咪挠了人,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来回晃悠。 真是被宠坏了。 心里这样想,嘴角的笑就没有下去过。 “磨人精!” 胤禛低声咬牙念叨了一句,复而无奈应道:“答应你了还不成吗?” “好耶!” 念安得到肯定的答案,立马松开无情把人给抛弃了。 “不过,”胤禛长胳膊长腿的,一伸手就把人给揽进怀里了:“安安觉得,这件事情就这样轻轻松松过去了?” 念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眼写着:不然呢? “小没良心的。” 胤禛故作凶狠,实际上一点也没有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都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安安要怎么感谢我?” 念安皱了一下眉头,不高兴地表示:“那是你自己答应的,怎么还能收取报酬呢?” 胤禛凑上去,以额头相抵,灼热的呼吸扑在了念安脸颊上。 熏得她瞬间脸红了。 “不给也行,”他眼里的欲望直白得令人心惊,“那我就自己取了。” 念安反抗无果。 最终只能变成一个被翻来覆去,反复品尝的小甜糕。 想起来那事,念安就忍不住一阵脸热。 她本就白到发光。 此刻红着脸,异常显眼。 冬夏看见后,立马紧张发问:“主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得了热病了吧?” 那紧张兮兮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叫府医过来了。 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满是懊恼:“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冒着大雪去正院了!” 念安被说得更加脸红了。 她只能连连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是,是屋子里的炭火太热了。” “有点熏着了。” 她怎么跟还没有出嫁的贴身丫鬟解释,自己是想到了那些羞羞的事情? 只能随便找一个理由,先把人糊弄住再说。 春秋看了一眼炭火,她感觉还好啊。 不过主子可能体内有虚火,所以才会觉得燥热。 “主子,不如奴婢现在去大厨房一趟,”春秋想着,就提出了建议:“好让大师傅们先把凤凰投胎给炖上。” “是啊,”一直没有吭声的秋嬷嬷也附和道:“这个天气,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肯定舒坦得很。” 念安被说得都有些馋了。 她点点头,又多要了一个爽口的素菜:“再要一道清炒黄瓜吧。” 如果不是深冬,天气寒冷,她肯定要把黄瓜凉拌了吃。 “是。” 冬夏用手拨了拨炭火,让它火势小一些,起身就打算去点菜。 春秋送她出去。 路上悄声交代道:“主子这几日没有吃上红豆糕,心里自然想得紧。” “你问问大厨房,看还有没有其他新鲜糕点,午膳后去取回来。” 冬夏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落棠院。 李苏烟搂着偷偷过来看望自己的大格格,哭得不能自已。 “额娘的茉雅琪啊,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消瘦了这么多?” 她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福晋的人苛待你了?” 接着又怕吓到自己的闺女,连忙放缓了语气,想要为女儿撑腰的心根本停不下来。 “你别怕,”边说边怜爱地抚摸着大格格的脸:“有什么委屈都告诉额娘,额娘为你出头。” 大格格红着眼眶,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这次偷偷跑过来,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了。 要是捅到阿玛那里…… 大格格咬住了下唇,她根本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可是,她实在是太想额娘了。 尤其是这份想念中,还夹杂着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因为她不小心偷听到了福晋和贴身丫鬟之间的对话。 她们竟然想着,把自己嫁到乌拉那拉家去! 这怎么可以?! 无助之下,大格格只想找到自己的额娘,向她诉说自己的恐慌。 可是,在看见额娘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后,大格格愣住了。 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额娘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眼角甚至都有皱纹了。 “没,没有。” 大格格低下头,哽咽着说了谎。 是自己不懂事了。 额娘已经为弘昀哥哥的病逝而精疲力竭了,怎么还能让她更加担心呢? “真的?” 李苏烟不太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她可能在做人方面有些问题,但是在对儿女的疼爱方面,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嗯,”大格格点点头:“真的。” 她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个笑脸:“额娘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吃饭?” 李苏烟被这关心的话语弄得心头发软。 她略带哭腔,却眼神明亮:“好,都好。” “王爷虽然把额娘禁了足,但是吃穿用度方面都不曾被苛待过。” 她看着自己女儿那张青涩的小脸上,已经隐隐有了花苞初绽的风姿。 心下宽慰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酸涩。 茉雅琪已经长大到能嫁人的年纪了啊。 可是自己身为她的额娘,却无能为力。 就连婚事都没有资格插嘴。 这就是给人做妾室的心酸吗? 哪怕是王爷的妾,也不例外。 李苏烟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抓住大格格的手叮嘱道:“额娘不中用,你要多关心关心你阿玛。” “平常做些荷包之类的,让王爷上点心,给你选个好人家。” “记住了,一定要做正妻。” 千万不要像额娘一样,连女儿的幸福,都帮不上忙。 大格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猛地扑进了她额娘怀里。 她原本就是被养在深闺之中的小女儿。 性子柔和又容易害羞。 前有李苏烟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泼辣的额娘,遇见事情就直接做了决定。 后有弘昀这样懂事细心的哥哥护着,一点女儿家的小心事都能察觉到,然后用尽了办法去逗她开心。 所以大格格什么风雨都没有经历过。 这不,一遇见事情,就慌了。 “别哭别哭。” 李苏烟连忙轻轻拍着大格格的后背,“你哭得额娘心都碎了。” 她现在就余下这一儿一女了。 哪个都是她的心头宝。 李苏烟现在也想明白了。 她和福晋争来争去有什么用? 最终不还是看王爷的心意? 况且弘时是男儿,自有他的天地。 只有茉雅琪,女儿家得多费心思才行。 “没什么事,”大格格不好意思地离开了额娘的怀抱:“就是想额娘了。” 自从大了之后,哪怕是母女之间,也不曾这般亲近过了。 一时间,大格格很是脸红。 她接受的教导让她不能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但是身体却又仿佛在留恋那专属于额娘的温度。 “都是大姑娘了,”李苏烟打趣道:“还这么喜欢哭鼻子。” 大格格抿着嘴腼腆一笑,不吭声了。 落棠院这里温情脉脉,而奉安院那边,此刻却热闹得很。 准确来说,是耿妙妙以一己之力,搅得西苑钮钴禄茹贞那里,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 “耿格格说笑了,”绿蜡僵着脸,嘴上安抚道:“我们格格刚歇下,这会儿正在梳洗呢。” 言外之意就是耿妙妙来得不是时候。 偏偏人家根本不在意。 反而摆出一副挑剔的态度,看着桌面上的茶水,一脸嫌弃。 “这什么茶啊?清汤寡水的,钮钴禄格格就没有一点好的茶叶吗?”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却喝个不停。 绿蜡扯出来一个笑,聪明的选择了不接话。 她就不相信,这样耿格格还能挑出刺儿来! 然而她到底还是小看了耿妙妙这个行走的找茬机。 没人接话,耿妙妙自己就能说个不停。 “不上盘点心吗?” 她示意元宝把自己带的糕点拿出来,“哎,幸好我早有准备,否则连口吃的都没有。” 那怜悯又高高在上的语气,把绿蜡气到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幸好这个时候,钮钴禄茹贞终于出来了。 她硬是给自己塞了好几颗酸杏子干儿,这才压下那股恶心感。 换了衣服后,不敢耽搁就出来了。 不是她钮钴禄茹贞怕了耿妙妙那个蠢笨如猪的女人。 实在是此时确实不宜节外生枝。 万一被福晋,或者其他人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孕。 那这个儿子,还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变成了未知数了。 “让耿妹妹久等了。” 钮钴禄茹贞带着得体的笑容,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恶意在疯狂翻涌。 “姐姐是不是看不起我,”耿妙妙一脸不满,“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接着又探究地问道:“不会是故意的吧?” 茹贞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轻而易举就被挑上来的怒火。 僵着脸说:“怎么会呢?妹妹能来,姐姐欢迎至极。” 第36章 趁虚而入 “那就好。” 耿妙妙就跟听不懂话似的,一脸“我能来是你的荣幸”这副表情。 差点没把钮钴禄茹贞给哽吐血。 她假笑着,只想赶紧把这个厚脸皮的女人给打发走。 “这天色,看着也不早了。” 茹贞说话就是喜欢遮遮掩掩的,暗暗讽刺才是她的拿手好戏。 “耿妹妹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因为茹贞把这当做是世家贵女的基本素养。 她绝不允许自己在话语上,落人口舌。 可惜偏偏遇见一个听不懂,或者说,故意曲解她意思的耿妙妙。 每次说话都能把人给噎死! 耿妙妙一脸莫名,反问道:“难不成我没事,就不能来找姐姐你了吗?” 说起来,耿妙妙最讨厌的就是装可怜扮柔弱的人。 尤其是钮钴禄氏,膀大腰圆的,整个就一威武壮汉。 偏偏要故作娇柔。 简直让人没眼看。 人家荣安侧福晋,都还挺正常的呢! 虽然心里很嫉妒念安的美貌,但是并不妨碍耿妙妙拿来 “话说——”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茹贞,直把人看得浑身僵硬,还以为自己苦心隐瞒的事情,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被发现了。 耿妙妙眼底的怀疑渐渐被肯定所以代替。 她毫不掩饰地大声嘲笑道:“姐姐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吃得太好了,人看上去怎么胖了一圈啊?” 说完,还故意笑个不停。 整个人在椅子上都快坐不住了。 东倒西歪的。 茹贞听见这话,脸都绿了。 她这些日子,吃吃不好,睡睡不着。 难受到想大喊大叫,痛哭一场,还得费尽心思瞒着其他人。 就这,还能胖起来? 茹贞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典了。 没有怀孕之前,她日日跪在佛前祈求。 给自己一个孩子吧,给自己一个孩子吧。 等有了身孕之后,茹贞经过最初的欣喜若狂之后,只剩下满心的疲惫了。 这个孩子,可把她折腾得不轻。 其实耿妙妙说的确实夸张了点。 但是茹贞因为浮肿,哪怕并没有吃下去太多东西,看上去也比之前胖了些。 “是,是吗?” 感受到耿妙妙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茹贞深感不妙。 连忙笑着岔开话题:“妹妹不是最喜欢吃点心了吗?” 她扭头示意绿蜡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糕点端出来。 又对着耿妙妙热情邀请道:“妹妹尝尝这酸枣糕,吃完口舌生津,还对身体有好处呢。” 而耿妙妙呢? 她先是一番挑剔。 “这什么酸枣糕,看着也不过如此嘛。” 等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后,还没来得及嚼,就忍不住“呸呸”两声,全都吐了出去。 然后猛灌了一杯茶后,才气势汹汹地冲着茹贞开炮。 “钮钴禄茹贞,你疯狂了吧?!” 眼睛瞪得像铜铃:“就算是不想让我来,也用不着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吧?” “算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恶毒!” 说罢,也不给茹贞反应的机会,就连自己带来的两碟子糕点都忘记装了,气冲冲地离开了。 留下被疯狂辱骂的茹贞,和她的婢女绿蜡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半天,还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个耿妙妙,简直欺人太甚!” 等反应过来后,茹贞气到大力拍了一下桌子。 却把自己痛到表情都扭曲了。 “格格!” 绿蜡急忙上前察看,生怕主子伤到了自己。 尤其是格格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怎么能不更加小心呢? “无碍。” 茹贞摇摇头,努力平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 她不能中了耿妙妙那个女人的奸计了。 “主子,您说——” 绿蜡迟疑着,“耿格格不会真的发现什么了吧?” 茹贞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了:“不可能!” 随即脸上露出鄙薄的表情来:“以她那个猪脑子,要是发现了怎么可能不嚷嚷出来?” 又看见还有几分担忧的绿蜡,安抚道:“放心吧,只要平安度过头三个月,就什么都不怕了。” 对于自家格格这莫名的自信心,绿蜡保持怀疑。 但是她又不能说一些打击人的话,总有种在咒格格肚子里的孩子的感觉。 想了想,绿蜡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忧。 她先是顺着说了一句:“主子说得在理。” 后接着说道:“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奴婢觉得,格格双身子的人了,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茹贞很满意绿蜡一心只有自己的态度。 哪怕觉得这丫头有些过于小惊大怪了,也不妨碍她表面上点头赞同。 她喜欢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 这样仿佛就能忘记当初毫无存在感的日子。 “耿氏提过来的山楂糕看着不错。” 心情一好,也就有了食欲,她看着耿妙妙不经意间落下的糕点,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汹涌的饿意。 “拿一块过来我尝尝。” 想吃就不忍着,自己肚子里现在可是怀着小阿哥呢。 绿蜡却觉得不太好。 这可是入口的吃食啊。 格格怎么能这般大意呢? 可是她也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要是直接劝说,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还是得迂回着来啊。 绿蜡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未老先衰说的恐怕就是自己吧。 “主子先等等,”绿蜡努力扬起一个笑:“您才刚用了一些酸枣糕,这会儿又用山楂,怕是会倒了胃口。” “不如等明日用过早食之后,再吃点山楂糕填填肚子?” 茹贞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她有一瞬间的不悦。 不高兴就挂了出来。 只是仔细一想,觉得绿蜡的话也有些道理。 “那就先放着吧。” 她瞬间觉得百无聊赖,因此对绿蜡的态度也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你去把院门给看好了,别再让不三不四的人过来打搅我。” 留在原地的绿蜡无奈地苦笑着。 她不觉得惊讶。 甚至也没有恐慌。 因为这些日子,格格使的小性子,远比现在要多得多。 刚开始她还会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 到后来就已经麻木了。 绿蜡只能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 希望格格肚子里怀的是位阿哥。 这样她们西苑的未来就有了倚仗。 她就算是再怎么样被忽冷忽热对待,也值了。 更何况,做人奴婢的,哪有委屈的资格呢? “绿蜡姐姐,快过来。” 她一出去,就看见一个圆脸小丫鬟在冲着自己招手。 虽然情绪不高,但她还是努力收拾好心情,走了过去。 “绿蜡姐姐,你还没吃饭吧?” 圆脸小丫鬟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看,这是我偷偷藏下来的栗子糕,给绿蜡姐姐吃。” 小丫鬟强压着兴奋,把油纸包打开。 结果就看见了碎成渣渣的栗子糕。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瞬间变得沮丧无比。 “对,对不起。” 她低着头,声音也闷闷的。 听上去快要哭了。 “傻姑娘。” 绿蜡却一点也不嫌弃。 她只觉得一阵热流涌进心底。 “我就喜欢吃这样的。” 伸出手就捏着吃了起来。 小丫鬟猛地抬起头,看见绿蜡一点都不嫌弃地吃着,眼底还闪烁着泪花呢,脸上却已经笑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绿蜡觉得很抱歉。 她竟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名字。 对方还待自己那么友善! “杏儿,”小丫鬟高兴地说道:“我叫杏儿。” “好杏儿,”绿蜡摸了摸她的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姐姐不嫌弃就好!” 杏儿脆生生地应道。 等目光转向后面的食盒,一脸的后知后觉,惊讶地问道:“绿蜡姐姐,这是要拿去扔掉的吗?” 她立马毛遂自荐:“让我去吧,姐姐好不容易松快一会儿,也能歇歇脚。” 绿蜡看着杏儿,心里有些宽慰。 但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摇头拒绝了:“没关系,我不累。” 还不等杏儿再度开口,就先说道:“杏儿妹妹可否帮我打点热水来?” “今日一直不得闲,这会儿一停下来,就觉得浑身黏腻,难受得紧。” 杏儿拍拍胸脯,满口保证道:“姐姐就放心交给我吧。” 而离开西苑的耿妙妙,一改愤怒的表情,满脸兴奋,对着元宝问个不停。 “元宝元宝,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还不等元宝回话,就又说道:“刚刚钮钴禄氏有没有被我震惊到?” “哈哈哈,一定是被吓坏了,让她看不起人!” “我就是要借机骂她一顿!” 她自顾自高兴了好一会儿。 直到元宝慢吞吞地开口:“可是,主子,您刚刚拉着奴婢走得太急,山楂糕和八珍糕忘记带了。” 耿妙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她转身就要往回跑去。 却被预判到了的元宝连忙抱住。 “主子主子!” “您这样跑回去,岂不是给了钮钴禄格格嘲讽您的机会?” 耿妙妙悲愤不已。 对着西苑啐了一口:“便宜她了!” 随后满脸肉疼地念叨着自己亏了。 荣安院。 大冬天的,小全子却跑了一头汗。 回来之后也顾不得擦。 压抑着兴奋,低声道:“主子神机妙算,事情成了!” 念安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第37章 保驾护航 “爷?” 念安睡到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床边。 她吓了一跳。 待眼睛半睁半阖,看清楚人影后,下意识喊了一句。 “嗯,”胤禛应了一声:“吵醒你了?” 念安打着哈欠刚要坐起来,就被一双手按了下去。 “睡吧。” 胤禛原本只想静悄悄地过来,为此还让荣安院的奴才们噤声了。 却不料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念安却在他的轻轻拍抚下,又陷入了甜蜜的美梦之中。 看着她睡得香甜,胤禛脸上也划过一抹柔意。 “爷?” 看见他出来,苏培盛惊讶地喊了一声。 却得到胤禛一个瞪视。 就差拿手捂住他的嘴了。 苏培盛连忙缩了缩脖子,表明自己肯定不会再出声了。 胤禛这才收回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只是他心里却依旧冰冷得厉害。 今天晚上的家宴,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宴席吗? 闭了闭眼,那针锋相对的场景,似乎还能浮现眼前。 从胤禛为老九开口说话后,整个宴席上都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康熙,也十分情绪外露地看着他。 只是和其他人相比,眼神就显得古怪了一些。 胤禛不为所动。 仿佛那些目光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康熙陡然大笑出来,像是刚刚对胤禟的不满从来没有出现过。 太子也挑眉看过去,说了一句:“老四啊,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讥讽的意味不要太重。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弟和九弟的关系,这般亲近了?” 胤禛抱拳行了行礼,目不斜视:“臣弟只是表达一下心中的想法,并不存在和谁的关系更亲近这一说法。” 这完全就是一点都不想和老九扯上关系啊。 众人再次震惊到不能言语。 他们原以为,老四替胤禟说话,目的无非就那么一个。 收买人心嘛。 哪怕老九不以为然,但是有了今日这一出,日后他再针对老四,也得掂量着来。 可是没想到,胤禛竟然一口撇清了关系。 简直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只是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老四还是那个老四啊。 太过于固执,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这般有原则的人,才能让他们更加安心啊。 胤禟却不乐意了。 明明他心里也不是很想和胤禛扯上关系。 偏偏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后,他就觉得浑身别扭。 怎么? 就老四那样子,还好意思嫌弃我? 凭什么?! 胤禟不服气。 果然,刚刚的感动都喂了狗了。 老四那个令人讨厌的老四。 一点都没变! “我说,”胤祺用力握着胤禟的手,眼含警告道:“九弟太感动的话,就给四哥送点礼物,聊表一下心意吧。” “我看你那个新得的翡翠白菜就不错。” 胤禟原本气愤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哥是怎么知道自己新得了一个好玩意儿的啊? 而且还这么坑弟弟,要他把东西送出去! “我……” 胤祺又一次哥俩好好似的,一把揽住了胤禟的脖子,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知道你是不善言辞,但是也不必感动到眼泪汪汪的吧?” “我就知道,九弟肯定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呕—— 胤祺说完这话,自己就先忍不住反胃了一下。 谁家孩子一百多斤,哪怕长得再好看,也挡不住那一身肥膘! 九贝子显然也被恶心到了。 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表情,转向胤禛。 “四哥,”胤禟皮笑肉不笑的,却还是得在亲哥的眼神逼迫中,硬着头皮说道:“这翡翠白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四哥就别推辞了。” 胤禛从善如流,十分平静地接受了:“那就多谢九弟的好意了。” 这就收下了? 胤禟弄巧成拙,整个人就像是被骗得团团转的大猫,一脸茫然加无措。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想到老四一句话,竟然那么值钱? 早知道就拦着他了! 胤禟一脸肉痛地懊恼着。 这可真是一字千金了。 他欲哭无泪。 彻底化身阴暗蘑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怨念的气息。 时不时还用幽怨的目光看一眼他的亲哥。 希望以此能换来他把一丝丝良心。 因为痛失爱宝,整个宴席的后半程,胤禟都安静如鸡。 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看着糟心弟弟终于不再掺和进去那些事情之中了。 胤祺恨不得连做几个后空翻,来表示自己的兴奋。 这招有效!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眼睛都亮了。 而坐在角落里的胤禟忽然打了个喷嚏。 康熙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他的这些个儿子啊。 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不论哪一个,放在权贵人家,都能支撑得起门户。 可偏偏是一家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康熙脸上的笑意顿时寡淡了起来。 他突然开口,底下正在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一静。 “太子我,”康熙感叹道:“你的弟弟们,都长大了啊。” “已经能帮你做些事情了。” 太子爷听见这话,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皇阿玛这话说的亏不亏心? 什么叫能帮我做些事情了! 明明就是他自己觉得可以用起来了。 反正有底下的皇子互相牵制呢,皇位才会更稳不是吗? 太子掩下眼底的晦暗,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倍感欣慰地说道:“皇阿玛所言极是,儿臣也正有此意呢。” 康熙连连点头:“好啊,太子这般有手足之情,朕就算是立时驾崩,也死而无憾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跪了下去。 每个人都紧紧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其实心里都在腹诽:皇阿玛这是疯了不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明明看起来还很强壮呢! 要不然怎么能吃一盆子羊肉? 所以,莫不是…… 又在给太子爷挖坑? 一瞬间,就连胤禟都忍不住同情起自己的这个二哥了。 虽然他享受的待遇好,但是他经受的折磨多啊。 胤禟都不敢想。 要是自己无缘无故的,天天被皇阿玛来上这么一出。 恐怕就要被逼疯了。 说不定,一狠心,就去造反了。 太子显然却很有应对的经验了。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真挚,信誓旦旦地表示:“皇阿玛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康熙这会儿看上去又很柔弱了。 他有气无力地笑道:“太子孝顺,朕深感欣慰啊。” 弄得其他阿哥,也不得不出言附和。 否则就变成了不孝不悌之人,这名声,能要吗? “主子,西苑那边,有动静了。” 春晚匆匆赶来禀报。 念安正蹙着眉头看棋谱呢。 闻言如蒙大赦般,赶紧把手中的棋谱给扔掉。 两眼放光地问道:“快说快说。” 春秋气儿都还没喘匀呢,就被她拉着不放。 还是秋嬷嬷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主子着什么急啊?好歹让春秋喝口茶歇口气。” 念安脸上划过一丝不好意思。 她挠了挠脸颊,赶紧吩咐冬夏给春秋倒杯水:“抱歉抱歉,是我太急了。” “下次一定注意。” 这话一出,可把春秋给吓坏了。 手中的茶水还没喝进嘴里,就因为过于惊慌而松开了手。 “啪”的一声,是茶杯碎掉的声音。 春秋立马就要跪下。 念安声嘶力竭:“不许跪——” 好家伙,那身下可是碎掉的瓷片啊。 跪下去这不是要人命吗? 春秋被吓得一愣。 就那么半蹲在空中,起身也不是,继续往下跪也不是。 “快过来,”念安看着呆在原地不动的春秋,一脸焦急地冲她喊道:“小心些,别划伤了自己。” 一向聪慧机灵的春秋,此刻却像丢了魂似的。 傻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被冬夏拉过去,才猛然惊醒。 说着就又要跪下去。 念安也不敢拦了。 “谢主子宽宥,只是奴婢犯了错,理应受罚。” 春秋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惹得念安哭笑不得。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这个贴心的大丫鬟,竟然还有这般执拗的一面。 “好好好,”她别无他法,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给了不算惩罚的惩罚:“嗯……就罚你一个月月银吧。” 当然了,她私底下肯定还会补给春秋的。 这么好的丫鬟,她可舍不得。 “主子——” 春秋都无奈了。 可是转念一想,有这样的主子,不正是她们做奴婢的福分吗? 哪里像某个院子里的格格,竟然做出克扣下人们的月银这种事情来。 怪不得一被收买,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钮格格那边,似乎还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 春秋看了西苑那番操作,人都是懵的。 钮钴禄格格不会真的以为,她偷偷摸摸请府医开安胎药的事情,能瞒过所有人吧? 而且,自己还沾沾自喜。 春秋都很想问一句:这么自信的吗? 凭借的是什么? 难不成靠的是掩耳盗铃? 念安听了春秋的阐述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她停顿了半晌,才挥手吩咐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帮她一把。” “传话下去,让咱们的人动一动。” 念安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允许有超脱自己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 “是,”春秋刚准备去做,临走时又停了下来,她迟疑地问了一句:“主子,那咱们,需要做的什么程度呢?” 这就是问需要额外再多做些什么了。 念安到底还是心软,她有些可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摊上钮钴禄氏这个自以为是的额娘。 原本只是当个乐子听,看好戏的心情顿时也没了。 “能护则护吧,”她叹了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只是得交代清楚了,千万以自身安全为主。” 春秋抿了抿嘴,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赞成,但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第38章 齐心协力 茹贞虚弱地躺在床上,满心痛苦地纠结着。 她知道自己这胎怀相不好。 可是没想到,会艰难到这种地步! 现在才几个月,小肚子处就时不时传来隐痛。 如果不是一直有药馆的大夫开的保胎药,她都不敢想,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躺在自己肚子里! “不行。” 钮钴禄茹贞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做两手准备。 她把绿蜡叫了进来。 “去,再把我的症状和那个小郎中交代一遍,”茹贞咬着下唇,艰涩地说:“问问他,我这个孩子,究竟还能不能保得住?” 绿蜡吓了一大跳。 此前,她是完全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啊。 格格这些日子,确实被折腾得不轻。 不怎么干呕了之后,胃口却较之以往,也大了许多。 又因为害怕被其他人发现,就连热食都不敢点。 只能吃一些冷掉的糕点,来填饱肚子。 或许,这就是根源所在? 绿蜡心中慌成了一团乱麻。 下意识应声后,就要慌慌张张往外跑去。 直到在院子门口碰见了杏儿。 “绿蜡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杏儿一脸担忧地问道:“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哎。” 绿蜡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 而后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当即否认:“没有,可能是累到了。” “那姐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杏儿脸上的关心毫不掩饰:“要是累到姐姐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绿蜡点点头。 她这会儿完全没有寒暄的心思。 随意敷衍了几句后,就找个借口先离开了。 杏儿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暗自咬牙。 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个钮钴禄格格,真是片刻也不让人安生。” 随后,她也换了衣服,急忙出去了。 等绿蜡回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她带来的消息,给了茹贞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你说,我要是——”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刚刚猛然冒出来的那个念头,在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我要是把孩子的病弱,嫁祸到其他人身上呢?” 一句话把绿蜡吓了个半死。 “主子!” 她忍不住大喊出声。 “闭嘴!” 茹贞瞪了绿蜡一眼,“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吗?” 绿蜡自知失态,于是也唯唯诺诺不敢再吭声了。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外间的支摘窗,有一瞬间的小动静。 荣安院。 “主子,那钮格格实在太过分!” 冬夏满心的义愤填膺。 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狠心的额娘。 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利用! “好了我的好冬夏,”念安捏了捏她的小肉脸:“不值得为钮钴禄氏生气。” 她笃定地表示:“她一定不会成功的。” 因为福晋不允许。 对方可是非常需要这根救命稻草的啊。 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钮钴禄氏在那里乱来呢? 而正院那里,清和这会儿也头疼得厉害。 “这个钮钴禄氏!” 任凭是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一身八风不动本领的清和,在得知茹贞的一系列操作之后,也忍不住气到拍桌子。 “愚蠢至极!”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把耿妙妙带过去的一碟子山楂糕,吃了个干干净净是个什么意思? 尤其那还是过了夜的! 钮钴禄氏真的知道自己怀上孩子了吗? 还是,她在故意欺骗自己呢? 一时间,就连清和也被弄的,疑神疑鬼起来。 而且,有这样一个额娘。 嗯……不怎么聪明的额娘吧。 好歹给钮钴禄氏留点面子。 生出来的孩子,真的不会和他额娘一样吗? 清和不知道。 但是除了抱养钮钴禄氏的这个孩子外,她好像别无选择了。 一是因为王爷几乎不怎么踏足后院了。 就算是来,也直奔荣安院而去。 二就是她现在想生,王爷恐怕也不愿意了。 看吧,在生存和利益面前,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降低的。 清和脸上挂着苦笑。 以前是王爷想给夭折的弘晖添个弟弟。 但是自己不乐意。 每次王爷歇在正院,清和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日子久了,她和王爷之间,就愈发的相顾无言了。 然而,谁能想到,日后竟然会有富察氏这样一个劲敌。 念安一入王府,清和就有点慌了。 人一慌啊,就容易做错事情。 所以,逼的清和现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去抱养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后悔吗? 她不知道。 但是难受是真的。 尤其是,她还必须捏着鼻子,暗中安排人,替钮钴禄氏那个女人保胎。 要不然,她肚子里那块肉,恐怕早就被折腾掉了! “福晋,府医来了。” 绿萝奉清和之命,对外宣称是福晋身体不适,找了个借口,把府医带了过来。 “参见福晋。” 他连忙跪下行礼。 这位府医是新来的,姓白,医术不错,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 他能成功进入王府,少不了胤禛仔仔细细的调查。 当然,除了他还有一个大夫,怕的就是和原来那个一样,出于自保帮忙隐瞒。 反倒是开始糊弄起主子来了。 白府医心中很是忐忑。 他这次单独被福晋叫过来,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等听见福晋的话之后,就更是这般认为了。 “白大夫,你可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清和头也没抬,看上去十分的漫不经心。 白大夫却出了一身冷汗。 早在刚进入雍亲王府之时,他其实就有听说过关于福晋的事情。 都是一些小太监们私底下偷偷议论的。 说什么福晋为人过于肃直,甚至到了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步。 难怪不得王爷喜欢。 中间还有人问他见过福晋没有。 是不是一直绷着一张脸,吓人得很。 这话白大夫可不敢附和。 就算是听听,他都觉得有些害怕。 直到今天,真的亲眼看见福晋。 白大夫才觉得,那些小太监说的还是有些轻了。 福晋只是轻飘飘一个眼神,他就脑门上直冒冷汗。 “这……奴才不知。” 白大夫讪笑着,就连汗水滴进眼睛里,也不敢伸手去擦。 “这么紧张做什么?” 清和的语气淡淡的,“一直跪着也不像样子,起来吧。” “多谢福晋,多谢福晋。” 白大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却还是佝偻着身子。 “白大夫,你今日来呢,”清和终于抬起正眼看人:“就只有一件小事。” 眼神却冰冷,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福晋尽管吩咐,都是奴才的职责。” 白大夫根本生不出任何的反抗之心。 “奉安院的钮钴禄格格,应当是有了身孕。” 清和话音刚落。 白大夫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拼命磕头,嘴里哭求道:“福晋,这种事情有损阴德,奴才是万万不敢做的啊。” 把清和都给整无语了。 这芝麻大小的胆子,竟然也能被王爷选出来做雍亲王府的府医? 更何况,都不等自己把话说完,就先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这样的性子,让清和无端想起了一个人。 顿时心情就变得更加不美妙了。 “如果我说,我非要你动手呢?” 那就索性,顺水推舟试探一番吧。 白大夫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没一会儿功夫,额头上正中间的位置,就肿起来了。 “这是不愿意?” 清和步步紧逼。 白大夫呜咽着摇头。 眼泪混合着汗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好半晌,清和才陡然笑出声。 她第一次这样肆意大笑。 感觉整个人身上的枷锁,好像都轻松了许多。 她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吩咐道:“绿萝,带白大夫下去梳洗一番。” “是。” 绿萝弯腰:“白大夫,请您跟我来。” 白大夫不敢不从。 哪怕他心里以为,这是福晋准备要杀人灭口了。 他也怀着赴死的心情,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太老实了啊。” 清和看着走路都不稳当的白府医,轻声感叹了一句。 “这样也好。” 她转念一想,只有老实人,才能本本分分执行自己的计划。 “这是二百两银票,”等白大夫一脸恍然的出现后,清和示意绿萝把银钱拿出来,“事成之后,还会有三百两。” “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帮我,把钮钴禄格格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 白大夫抖着手接过银票。 神情恍惚地走出正院时,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福晋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惜任何代价。” 这句话根本不敢细想。 白大夫下意识捂紧了身上的棉衣。 明明艳阳高照,他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主子,可是大夫说了,”绿蜡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您这胎完全可以平安保下来的啊。” “您又何必为了……” “这样太不值当了。” 绿蜡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可能会惹得格格不乐意。 但是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格格钻入牛角尖。 最终得不偿失啊。 “够了!” 茹贞满脸不耐。 “你说的我能不知道?” 她最烦别人对她说教。 尤其绿蜡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 怎么敢指责自己一个主子? 看来还是自己平日里对她太过于宽容了。 “你先下去吧,让杏儿过来服侍我。” 第39章 推心置腹 念安把剥好的葡萄籽挑出来,一个一个摆好,摆成一个心形。 刚准备惊喜地喊胤禛一声,让他过来看。 就看见他皱着眉头,一脸神游的模样。 就连手里的书,也都好久没有翻页了。 “呐呐,你最近怎么了?一直都愁眉不展的。” 胤禛回过神,抓住在自己面前乱挥的小手。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累了。” 看着念安嘟着小嘴,一脸“你就骗人吧”的模样。 胤禛勉强把心事都抛开,揽住腰把人抱进怀里放在腿上。 他把下巴放在念安的肩膀上。 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原本还觉得这个姿势很不安全,正奋力挣扎的念安,一下子就不动弹了。 甚至还特意放松了身体,好让身后的人靠得更舒服。 胤禛把人圈进怀里。 默默闭上了眼。 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祥和与安宁。 紧绷着的躯体慢慢放松。 就好像连精神上的疲惫,也随之一起消散了。 只是一想到十三弟,胤禛就一阵无力。 那天家宴上,皇阿玛说的话到现在都还言犹在耳。 他甚至都松了口,允许老九那个混不吝的,借着给老八赐格格的机会,去八贝勒府探视。 可偏偏,就像是完全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儿子,正被关在宗人府里受罪! 有那么一瞬间,胤禛甚至想站起来大声发泄一番。 好叫他那冷心冷肺的皇阿玛知道,他的儿子们,已经对他不满很久了! 可是,身后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还是拖住了他的步伐。 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胤禛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的十三弟。 重情重义,又侠肝义胆的十三弟。 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用啊! 胤禛咬牙,努力把到眼眶的泪水给憋回去。 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原本只是安静坐着的念安,突然出了声。 “别难过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别生气。” “如果觉得一个人压在心里太难受,为什么不说出来好让自己喘口气呢?” 念安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她伸出手,温柔地抱住胤禛的肩膀。 “即使我不能替你分担,也想让你的心情变得好一点。” 念安的话,仿佛带着别样的引诱力。 胤禛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 “距离太子当初被废一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其他人,都过得好好的。” “好像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哪怕被圈禁的大哥,还有被禁足的老八,至少生活上,根本不需要担忧。” “只有十三弟……” 他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就是不愿意宽恕十三弟! 不,或许他是知道的。 因为需要一个威慑力,用来杀鸡儆猴嘛。 康熙在用胤祥的下场,在向其他儿子警示。 看,这就是和皇父作对的下场。 不要妄图沾染皇权,否则,结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可是凭什么,这个牺牲品,是十三弟呢? 胤禛说着,原本过激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 “十三弟对我情深义重,”胤禛:“可是我对他现在的处境,却无能为力。” 念安自从确定被赐婚给雍亲王后,就已经从她阿玛马奇那里,了解了许多关于当下的朝政大事。 其中以诸位阿哥之间的关系最为突出。 毕竟,她成为雍亲王的侧福晋,日后怎么着也得和各位阿哥的女人们打交道。 所以,提前搞清楚,谁和谁的关系好,谁和谁是面子情。 就尤为必要了。 所以,对于这位和自家王爷关系最好的十三爷,念安也是听她阿玛提过两嘴的。 那感叹的语气,一脸的惋惜表情,让念安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她捧着胤禛的脸,十分认真地询问着:“你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她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位爷啊。 从来不是嘴上花花的那种人。 相反,他一向都是行动派。 “我心里很乱。” 胤禛苦笑着摇摇头。 他这次,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如,我们偷偷摸摸去看一趟十三爷吧?” 念安异想天开地提议。 胤禛为自家小福晋的天真想法,而感到甚至震惊。 其中又夹杂着一些毫不意外。 “傻安安,”他哭笑不得地说道:“那可是宗人府。” “没有皇上的口谕或者圣旨,谁都不能轻易进去。” 念安“啧”了一声。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接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变得像是偷吃到鱼的猫。 笑得贼兮兮的。 凑到胤禛耳边,轻声问道:“我觉得,爷不妨去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吐气如兰。 可胤禛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个了。 他太震惊了。 以至于都处于失语的状态。 念安双臂环胸,摆出一副很自信的样子,振振有词:“干嘛这副表情?” “我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想当初,我五哥犯了错,我阿玛最开始也气得不行,都罚他去跪祠堂了。” “最后我大哥一去说好话,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人给放出来了?” 念安一点也不觉得,把自己哥哥的糗事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相反,她一说完,就目光炯炯地盯着胤禛看,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赞同的答案。 “这……”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胤禛说不出口什么反驳的话。 可是要让昧着良心表示赞同,又觉得有些不太好。 “你不信我?” 念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 一个动作,利落起身就要从胤禛腿上下去。 “别,”却被胤禛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怎么会呢?” 他熟练地哄着:“我当然相信你啦。” “刚刚只是在想,该怎么和皇阿玛求情呢。” 念安故意板着脸,不吭声。 直到胤禛允诺她明天大厨房做红豆糕,她勉强给出一个一秒钟的假笑。 “不过不能多吃。” 想了想,胤禛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没办法,谁让自己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呢? 念安听到能吃上红豆糕,瞬间高兴坏了。 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痛不痒的念叨。 她猛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其实一颗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等她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红豆糕时,胤禛也已经写好了折子。 又经过几番润色,呈递给了康熙。 御书房。 康熙难得的有了一段悠闲放风的时间。 这段日子以来,为了不被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病情。 他可以说是宵衣旰食。 甚至连夜批改奏折,好像回到了刚大权在握的那几年。 哪怕精力不如以往,也仿佛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感觉。 直到看见胤禛的折子。 康熙才猛然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哼,这个老四!” 他一目十行,看完之后绷着脸往桌子上一摔。 梁九功缩着身子,恨不得自己能学会隐身。 “传雍亲王。” 冷寂的蔓延陡然停滞,梁九功总算是敢大口呼吸了。 而等他去传唤雍亲王的时候,就发现胤禛早已经在候着了。 梁九功忍不住想,雍亲王究竟在折子里写了什么,竟然笃定万岁爷一定会传召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就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这种事情是自己能想的吗? 还不赶紧住脑! 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了。 梁九功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顿。 他就是个聋子,瞎子,没有脑子的傻子。 只有这样,才能安稳活下去啊。 “王爷里面请。” 通禀过后,梁九功弯腰指路,小碎步走在胤禛的后面,待他进去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儿臣参见皇阿玛。” 胤禛知道,自己这次所行之事,就是在悬崖边上狂奔,说不定下一秒就摔下去粉身碎骨了。 是以不用康熙开口,他直接跪了下去。 这既是知道自己可能忤逆不孝的态度。 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哪怕从此失去皇阿玛的宠爱——如果他曾经拥有过这种东西的话。 “老四啊,对于你奏折上写的内容,你就没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胤禛下意识握紧了手,低声回道:“儿臣想说的,全都在折子上了。” 而后,竟然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呵!” 康熙都被气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不善言辞的四儿子,有这样厚脸皮的一面。 他不会真的以为,这副样子,就能让自己妥协吧? 那他可就太小看自己这个皇父了! 嘿,自己还真能! “你可知,胤祥是以什么罪名,被关进宗人府的?” 只是,康熙却还是得做做样子。 不能让其他人猜到,自己对老十三,其实是怀有几分愧疚的。 看见奏折上内容的第一眼,康熙是震怒的。 因为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敢在他面前提到胤祥了。 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还有一个老十三,到现在都在宗人府里关着呢。 其他人也都装聋作哑,好像宫里从来就没有过,也曾极受皇上宠爱的十三爷似的。 直到今天。 胤禛胆大包天的在折子上,写下关于胤祥的点点滴滴。 赌的就是康熙心里残存的那一点慈父之情。 好在,他成功了。 第40章 忧你所忧 如果有可能,胤禛甚至想以下犯上,指着康熙的鼻子痛骂他一顿。 十三弟的罪名? 十三弟有什么罪名?! 他不就是太子被废一案的替罪羊吗? 现在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胤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痛苦。 他在想,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或者有一定权力的话,十三弟的处境,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他用力握紧双拳,平整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疼痛却让他愈发清明。 他拱手低头,面无表情,语气里却带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痛苦:“十三弟的罪名,儿臣并不在意。” “在儿臣眼里,他只是一个幼年时便跟在儿臣身后的弟弟!” “况且,儿臣只是想去探视一番,并没有想过其他事情。” 说到最后,胤禛的语气就忍不住有些哽咽。 等话音一落,他就俯身跪趴在地上,摆出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来。 这等大礼,恐怕只有祭祖的时候,才用得到。 康熙着实没想到,老四能做到这种地步。 是了。 这个孩子,其实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 表面上是一座冰山。 看着不近人情,又冷冰冰的。 实际上呢? 下面埋藏着的,却是一座活火山。 热烈的情感在来回涌动。 对于在意的人,也是全心全意放在心上。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康熙的眼底,有一瞬间闪过许多情绪。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只是轻轻地挥挥手,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声音低沉道:“那你,就当是替朕,去看一看老十三吧。” 胤禛满怀激动的应下:“是,儿臣定当不负皇阿玛所托!” 听见这话,康熙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发笑。 就连给老四安排重要的差事时,他都没有露出这样喜形于色的表情来。 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意兴阑珊地点了点下巴:“退下吧。” “是,皇阿玛,”胤禛这一声喊的无比真心实意,“儿臣告退。” 躬身往后退的时候,他不小心用余光看到了上首的康熙。 半个身体笼罩在光影中,看不清楚神情。 但是,却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悲伤了。 胤禛惊异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 皇阿玛那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 随后,满心都是能去看望十三弟这个念头,再也想不起来其他事情了。 迫不及待赶回到雍亲王府。 他来回在书房里走动着,看得出来激动又紧张。 “苏培盛!” “奴才在。” 他本想吩咐下去,让苏培盛把十三弟能用到的东西,统统都准备好。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别看现在老爷子松了口,允许自己去宗人府探望。 可是说不定明天早朝,就又突然改了口。 到时候,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未免夜长梦多。 还是早点过去为好。 苏培盛刚竖起耳朵,静候吩咐,谁知道又被赶了出去。 心中对主子爷这般反复不定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 谁料想,抬眼一看,就看见了远远走来的荣安侧福晋。 哎呦,这可是位得捧着的主儿。 连忙小跑着上前,脸上带着笑,又不失恭敬:“给荣安侧福晋请安。” “您这边请。” 念安点点头,“有劳苏公公了。” 苏培盛迭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说着就把人引到了一处避风地,陪着笑脸说:“容奴才先行去向主子爷禀报一声,还望侧福晋稍稍等一会儿。” 念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等一会儿有什么不对。 况且,她从来不为难按照规矩行事的人。 “好,有劳了。” 看见荣安侧福晋这么好说话,苏培盛心里松了口气。 他生怕侧福晋闹着不愿意等,就跟以前的李侧福晋似的。 最后弄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看看,还是人家荣安侧福晋有教养。 不愧是出身大家族的嫡女。 和那些小门小户的,就是不一样! 不怪苏培盛如此诋毁李苏烟,实在因为这位李侧福晋,他没少被训斥。 还曾指着他的鼻子骂“阉人”。 这让苏培盛如何能忍?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 更何况,一个太监,最在意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可以想象出来,苏培盛听见这话,脸色都要扭曲到不成人样儿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管不顾,一巴掌打到那张不吐人言的嘴上。 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后来还是胤禛当众训斥了李苏烟几句,并且给了苏培盛一些赏赐作以安抚。 这件事情,表面上才过去了。 只是苏培盛心底暗暗把这个仇给记下了。 太监都没根儿嘛。 所以就格外记仇喽! “王爷,荣安侧福晋求见。” 苏培盛话音刚落。 很快,胤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快,快让你荣安主子进来。” 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根本掩饰不住。 而说话的同时,胤禛也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 “安安,手冷不冷?” 一在门口接到念安,他就立马拉起念安的手,生怕她被冻到了。 “这天寒地冻的,你何必跑这一趟?” 揽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散着热气的茶水。 看着她喝下去,这才道:“有什么事情,等我晚上回荣安院,再说也不迟啊。” 虽然心里很高兴念安能来。 因为她冬日里愈发惫懒。 十天里,能有个一两次出院子散步,都算是今儿心情好。 所以,胤禛不得不绞尽脑汁,以各种手段,诱惑这个小懒虫出门。 可是没想到,就连素来最喜欢吃的红豆糕,都不太管用了。 所以今天,在听见苏培盛的禀报后,胤禛心里不是不惊讶的。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欣喜。 所以,自己是不是比红豆糕更重要? 胤禛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我亲爱的四大爷啊,您可是大名鼎鼎的雍亲王,竟然沦落到和一盘红豆糕争宠,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就不能来了?” 念安眼睛一斜,颇有种张扬肆意的艳丽美。 胤禛心头一酥,连忙笑着说:“能来,能来。” “安安想什么过来,我随时欢迎。” 念安高抬着下巴,“哼”了一声,目光四处扫了一下。 发现这书房里,实在没什么看头。 和胤禛这个人,非常相似。 干脆利落,不注重享受。 嘴上却不依不饶道:“就怕到时候,会打扰了爷的好事呢?” 胤禛看着只觉得好笑。 假装都装不像。 “怎么?吃醋了?” 他挪了挪尊臀,凑到念安耳边调笑了一句。 念安睨了他一眼,用手把他的脸给推开。 “说正事呢。” 胤禛顺势把那素白的小手拉进手心里,把玩着,抬起头认真问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念安点点头。 随即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 胤禛不解地接了过去。 待看过之后,满脸震惊地看着念安,语无伦次道:“这,这是……” “我知道爷心里肯定很焦急,”念安调皮一笑:“所以,我就提前准备好啦。” 胤禛吞咽了一下已经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看着俏生生,带着笑意坐在自己身边的念安。 他心里的占有欲,在疯狂叫嚣着。 把人藏起来。 藏到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那样她就会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可是那么好的安安,是很喜欢被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一有空,就在院子里的花架下面,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 享受着愉悦。 “我……” 胤禛第一次,觉得自己嘴太笨了。 就连夸奖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略显丧气地低下了头,却意外得到一个来自于喜欢之人的亲吻。 就像是一朵开得很晚的花,需要神女更多的怜惜,才能盛开出最美的样子。 “好了,”念安伸出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佯装不满道:“我都做了这么多,你还不满意啊?” “怎么会?!” 胤禛脱口而出一句否认。 他就是太感动了,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总觉得话语太单薄,配不上安安这份,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情意。 “那就别愁眉苦脸的啦。” 念安晃着他的胳膊,“还是再仔细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吧?” 胤禛满口应下。 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一商讨着纸张上的东西。 “哎呀,坏了!” 念安双手一拍,陡然出声,满脸懊恼。 “怎么了?” 把正在仔细比对的胤禛吓了一跳。 “我忘记准备一些药材什么的了。” 念安瞬间变得沮丧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够充分了呢。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还是不够十全十美。 “傻安安,”胤禛温柔笑道:“宗人府那种地方,就算是你给十三弟准备了药材,他怕是也用不了。” “所以,这些棉衣棉被,还有别出心裁的护膝什么的,才是最有用的。”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安慰她。 是真心实意觉得准备得恰到好处。 如今天气严寒,十三弟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相较于从小被护着长大的念安,胤禛更了解宫里的那些个奴才。 他们都是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 一见十三弟没了皇阿玛的看重,甚至被抛之脑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冷待他呢! 明面上肯定不敢做得太过分。 但是想要在衣食上拖拖拉拉的,怕是容易得很。 想到这里,胤禛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41章 兄弟情深 是夜。 胤禛不欲被有心人看见,所以特地选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间。 亲自背着念安一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沉甸甸的,压的肩膀都有些沉重。 可是却意外的让人心安。 也不知道那么个娇气的性子,是怎么一遍一遍把这么多东西,整理好放进一个小包裹里的。 苏培盛快步跟在胤禛身后。 走了一会儿,他就开口提议:“主子爷,还是让奴才来背吧。” 并不是他觉得王爷的体力不好,相反,对于从小就开始学拳脚功夫的阿哥们来说,这么一个包裹,算不上什么。 哪怕对于骑射功夫并不出彩的胤禛,也是如此。 只是,哪有出门在外,让主子背着东西,而奴才空着双手的呢? 苏培盛心里急的不行。 却只敢小声询问。 因为他知道,今夜之行,是极为重要的。 “不必。” 胤禛言简意赅。 脚步却又加快了许多。 因为他那颗想要亲眼见到十三弟的心,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雍亲王,您这边请。” 宗人府理事引着胤禛往最里面走去。 苏培盛不用吩咐,就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 看起来轻飘飘的。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装的肯定是银票。 理事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熟稔地收下之后,又低声讨好了几句。 “王爷尽管放心,这个时间,大家都歇下了。” 意外之意就是,胤禛完全可以趁机和十三阿哥说一些私密的话。 保管不会被人听到。 至于会不会传到康熙那里,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胤禛点点头,看上去像是接受了理事的好意。 其实心里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这些个蛀虫! 就连职责之内的事情,都需要额外打点才乐意去履行。 简直就是尸位素餐! 只是想到还等着自己的十三弟,胤禛又硬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先忍忍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日后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机会。 “咔哒。” 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昏暗的房间被微弱的蜡烛照亮。 坐在床榻上还没有入睡的十三阿哥胤祥,听到动静也没有一点反应。 “雍亲王,您请进去吧。” 领路的理事见状讪笑着,被雍亲王身上愈发浓重的冷气,吓得头都不敢抬。 心里不住地叫屈。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们可不敢冷待这位十三爷。 顶多也就是态度没那么恭敬而已。 毕竟谁也不知道,万岁爷会不会哪天,突发奇想就想起了这位爷啊。 十三阿哥倒是不难伺候。 就是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期间还大病了一场。 好不容易熬过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主动和十三阿哥搭话了。 “十三弟,”胤禛看着瘦到快要脱相的胤祥,再也能绷不住,强忍着心头的酸楚,说道:“对不起,是四哥来晚了。” 胤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晃过神来。 他迟疑着,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开口喊道:“四哥?” 胤禛走上前去。 “是,是四哥。” 原本想说些亲近的话,可是在看见胤祥身上盖的薄被子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是怒火中烧。 “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待你的?!” 胤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整个人像极了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真的是你啊,四哥。” 胤祥受宠若惊到不知该怎么表现才好。 他立马起身,想要和他的四哥好好说说话。 可是膝盖处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他猛然惊醒。 胤祥勉强扯出来一抹笑,不敢抬头:“四哥怎么会过来了?”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担忧。 “四哥,你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这下子,他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伤痛了。 连忙就要催着人离开。 “快走,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赶紧离开!” 胤禛被上前,一字一句安抚着胤祥的情绪:“别担心,十三弟,我是奉皇阿玛的命令前来探望你的。” 然后扶着胤祥坐下,“来,你先别激动,万事都有四哥在呢。” 胤祥陡然听闻这话,不知为何突然鼻头一酸。 快两年了啊已经。 除了中间那一次,福晋来送过被褥衣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过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慢。 久到他都在想,会不会自己已经完全被人遗忘了。 遗忘在这个无人所知的角落里。 “皇阿玛,竟然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吗?” 胤祥喊出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整个人都一阵恍然。 “当然!” 胤禛想也不想就回道。 他不是有意要欺骗于十三弟的。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希望十三弟知道,在外面还有人挂念着他,能够振作起来,坚持到自己能把他放出来那天。 “四哥还是这般不会说谎。” 胤祥却突然笑了起来。 一句话就让胤禛坐立难安。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 最后只干巴巴说了一句:“十三弟,你千万不能气馁。” “想想你怀有身孕的福晋,还有几个孩子,你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啊。” 这属实已经算的上苦口婆心了。 而胤祥的关注点,全然都只在胤禛的后半句话上。 “四哥,你是说,我的福晋兆佳氏,有身孕了?” 他猛地拽住胤禛的胳膊,满脸渴求地望着他。 那眼里的脆弱与陡然爆发出来的惊喜,灼伤了胤禛的心。 “是,已经快要生产了。” 胤禛点头,不等胤祥开口,他就做出承诺:“不过你放心,我会让安安帮衬一二的。” 胤祥的脑子里,已经完全被福晋有孕一事占据了。 此刻,他满心都是疼惜。 自己被牵连至此,想必十三阿哥府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福晋还大着肚子,恐怕连个太医都请不来。 越想越担忧。 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郁之中。 胤禛实在不想看见自己特别亲近的弟弟,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来。 他话锋一转,凌然问道:“他们是不是苛待你了?” 别以为他没有看出来,刚刚老十三下床时,走路都有些困难。 “没有。” 胤祥愣了一下,摇头否认了。 那些个奴才,肯定不敢苛待自己的。 只是,在这里面,想要过的好,就得花钱打点。 可惜他孑然一身地进来。 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带。 胤祥苦笑着,不欲将这些苦难诉诸于口。 可是一直关注着他的胤禛,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眼底的黯然与自嘲呢? “别担心,”胤禛轻轻拍了一下胤祥的肩膀,“我会替十三弟在外转圜的。” 胤祥感激一笑,只是却看不出来多少欣喜来。 片刻后,才哑着嗓子道:“四哥还是不要为我白费功夫了。” “免得触怒了皇阿玛,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胤禛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作轻松说道:“不会的,四哥不会不管你的。” 胤祥还想张口说些什么。 却被胤禛立时打断了:“别郁郁寡欢的了,跟我来一起看看,你小嫂子都给你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 胤祥闻言迷茫地抬起头。 小嫂子?是李侧福晋吗? 明明胤禛的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却明显能让人感觉出来他的得意。 “是富察家的嫡女,”他一提到念安,整个人看着都不太一样了,“前不久才入府。” 接着又把厚墩墩的包裹解开。 大大方方地表示:“这些东西,都是她准备的。” 胤祥看着里面的东西,明明都是很常见的用品,却突然眼眶一热。 “四哥有心了,”低声道:“替弟弟多谢小四嫂。” 胤禛大方一笑:“还是等你出去后,自己亲自向她道谢比较好。” 胤祥努力忍住内心的酸涩与感动。 无声地点了点头。 “四哥,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撞小子。 四哥虽然说是奉了皇阿玛的命令,但是却选择了晚上这个时间过来。 想必是被其他人给盯着呢。 所以,最好还是别久待。 能不节外生枝,就尽量不要惹人注目。 “嗯。” 胤禛点点头,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搞清楚。 “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双凤眸紧盯着胤祥看,就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没什么。” 胤祥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袍子,狼狈的神情,透露出欲盖弥彰的意味。 胤禛低垂着眼,看向他的双腿。 “十三弟,连四哥,也不能说吗?” 胤祥手上的青筋绷起,拳头握了又松。 好半晌,才垂着头,低声道:“太医说是,鹤膝风。” 胤禛不明就里。 但是单看十三弟的脸色,就知道这恐怕是个难以医治的病症。 “太医都过来看了,竟然没开药吗?” 他艰涩无比地问道。 胤祥点点头,又摇摇头。 “开了,但是没什么用。” 胤禛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胤祥的腿。 可是到跟前,他又忍不住退缩了。 他害怕自己接受不了。 却还是逼迫着自己掀开了盖在胤祥膝盖上的褥子。 “十三弟……” 那双腿,看着与以往的孔武有力,已经大不相同了。 “我会找到法子的,” 胤禛猛地起身:“我肯定可以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你治好它。” 第42章 装神弄鬼 胤禛回到雍亲王府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他心里清楚,念安可能已经睡下了。 那是个心里不存事儿的主儿。 可还是管不住脚一般,朝着荣安院走去。 明明已经得偿所愿,见到十三弟了。 心情却愈发沉郁。 胤禛根本无法想象,以前自己那个意气风发,年少昂扬的十三弟,看上去竟然有种暮年的气息。 最重要的还是十三弟的腿疾。 “苏培盛,”胤禛喊了一声,“去把府里的府医叫过来。” “算了。” 还不等苏培盛应声,胤禛自己又否定了自己的话。 “去荣安院。” 说完就大跨步向外走去。 苏培盛提着灯笼,弯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寂静无声。 直到前面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胤禛猛然停住了步伐。 “去前面看看,是谁在那里。” 他满心不耐,就连往前走几步,都懒得动了。 “哎,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应下之后,连忙赶过去。 “耿格格?” 他一看见那个人影,差点没吓到心脏骤停。 “苏公公,苏公公,”耿妙妙哭喊着,在黑夜中莫名渗人得慌:“奉安院闹鬼了!” 跟着她的元宝,也哭得涕泗横流的。 却不住地点头附和。 显然主仆二人一同遭遇了什么,被吓坏了。 苏培盛瞬间觉得棘手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这大半夜的,耿格格特地出现在这条大路上。 目的是为了争宠呢。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突然朝着令人意外的方向拐去了。 苏培盛小小的“嘶”了一声。 他觉得这事吧,还是禀报给主子爷比较好。 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是安抚了几句:“耿格格莫要惊慌,万事都有主子爷做主呢。” 耿妙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慰了。 一看见苏培盛要走,立马就要站起身跟上去。 她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了。 哪怕有元宝陪着也不行。 “别,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耿妙妙快哭出来了。 把苏培盛都给搞得心里有点发麻。 她腿都软了。 却还是和元宝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挪着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 看见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胤禛皱着眉头问道。 苏培盛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耿妙妙抢了先。 她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像个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爷,奉安院闹鬼了!” 她凄厉沙哑的声音,让胤禛也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他不悦地斥道:“胡说什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入府时间也不短了。”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明白才对。” 胤禛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可是耿妙妙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她现在满心只想从那个奉安院里搬出去。 哪怕就此失了王爷的宠爱也无所谓。 只要,能搬离那个鬼地方! “爷,”耿妙妙拉着胤禛的衣袖,哭着哀求道:“您给妾身换个院子吧。” “荣安院那么大,给妾身一间屋子落脚也行啊。” 话音刚落,就惹得胤禛动了心火。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胳膊。 声若寒铁般表示:“痴心妄想!” “耿氏,本王原以为,你素来生性憨厚,性情耿直。” “却不料想,竟然也会使这种手段!” “简直不知所谓!” 耿妙妙被训斥得一愣。 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脸红和心虚。 她知道自己借机想搬去荣安院,着实属于异想天开了。 但是就不能允许她有个美梦吗? 再说了,只是开口恳求一下,又不需要浪费银钱。 万一王爷心一软,同意了,那可就太划算了。 不过,现在这样的结果,也不出乎意料。 毕竟王爷对荣安侧福晋的宠爱,有目共睹。 是以,耿妙妙也不失望。 她退而求其次,期期艾艾小声道:“再不济,去宋格格的院子里住,也行啊。” 胤禛憋着气,却不想把怒火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哪怕她不知死活,撞到了自己的火山口上。 “耿氏,”胤禛按揉了一下晴明穴,略显疲惫地说道:“你先回去。” “现在已经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可是耿妙妙却不依不饶。 尤其是在听见让她回去的话时,整个人就如同惊弓之鸟,缩成一团,疯狂摇头。 “不,我不要,”她又开始哭泣:“我不要回去。” “那儿太吓人了,我才不要回去。” 胤禛被哭声折磨得头昏脑胀。 他冲着苏培盛吩咐道:“你去送耿格格回去,顺便——” 他轻叹了一口气:“顺便命人去查查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在雍亲王府里装神弄鬼!” 胤禛原本是不想相信的。 可是耿氏脸上的惊恐表情,作不得假。 算起来,这些日子他忙着十三弟的事情,对后院的确疏忽了。 虽然出手把福晋给打压了下去。 又将喜欢惹事生非的李氏禁了足。 但是今天耿氏这一出,让胤禛意识到,他还是太天真了。 所以,接下来就要,下狠手了啊。 耿妙妙被接二连三的呵斥,也知道自己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了。 她萎靡地低下了头。 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自己明明没有说谎,为什么王爷就不相信自己呢? 不仅不相信,还不愿意替自己做主。 可恶程度,简直,简直和钮钴禄氏那个坏女人,有的一比了! 耿妙妙心中暗自哀叹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直到听见听见胤禛接下来的话。 她猛然抬起头。 紧接着破涕为笑,脆生生地说道:“妾身就知道,王爷是相信妾身的!” 胤禛不欲解释。 他点点头,一个右跨步,就越过了耿妙妙主仆俩,毫不留恋地裂开了。 苏培盛迅速行了一礼,立马就小跑着跟在后面。 替主子提灯:“爷,天黑路滑,您慢点才是。” 胤禛斜了他一眼,伸手把灯笼拿了过去。 苏培盛被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心里委屈啊。 这寒冬腊月的,不能跟着主子去荣安院,简直就是拿走乞丐的稻草被啊。 最重要的是,今晚的萝卜汤,自己可能是喝不上了。 苏培盛只是一想,嘴巴就忍不住分泌出口水来。 也不知道荣安院里的奴才,是怎么做的这萝卜汤。 明明就是最平常不过的白萝卜,偏偏炖成汤之后,喝起来令人回味无穷。 喝了还想喝! “耿格格,”苏培盛心里哭唧唧,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走吧。” 有了人陪着,耿妙妙的胆子也没那么小了。 只是在靠近奉安院时,她和元宝还是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那坐落在黑夜之中的院落,此刻像极了张着大嘴,要一口把人吞噬掉的恐怖洞穴。 被自己丰富想象力吓到的耿妙妙,一撇嘴又想哭了。 而另一边,独自离开的胤禛,没了苏培盛这个拖后腿的存在,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荣安院。 看见还亮着光的正屋,他不免有些惊讶。 按理来说,这个时辰,安安早就该入睡了才对。 怎么今天?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胤禛的脸色陡然一变。 也顾不得看见自己满脸惊讶,就要行礼的小全子,急匆匆进屋内。 “安安?” 一进屋就开始到处找人。 “参见王爷。” 春秋刚好捧着一脸盆的热水出来,吓得差点把水都给洒了。 “你们侧福晋呢?” 胤禛焦急地问道。 “回王爷,正在内室呢。” 春秋低着头,恭敬回道。 胤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径直往里面走去。 “安安?” “嗯?” 念安听见声音,转头就和胤禛对上了视线。 “爷!” 她带着睡意的脸上,猛然迸发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胤禛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太凉了,下意识阻止了念安的靠近。 “别过来,我这会儿身上凉得很。” 念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根本没有停下脚步。 反而主动牵起了胤禛的手,像个小甜果似的,甜滋滋地说道:“刚好,我的手热乎。” 看着念安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心,胤禛只觉得像是被一股热流包裹着。 那些个低落的,痛恨的,无能为力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等两个人都收拾妥当,躺在了床上,胤禛把念安抱进自己怀里。 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拍着她的背。 “有心事吗?” 念安的声音含糊不清。 很明显是困到不行了。 “……嗯。” 胤禛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因为他答应过安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问,能够言之于口的,他都绝不会隐瞒。 “很难吗?” 念安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是和十三阿哥有关吗?” 胤禛没想到,怀里的小女人,竟然一猜就准。 他低声笑了一下。 是了,这可是只小狐狸。 聪明着呢。 想到这里,他也不纠结了。 直接把十三阿哥患了严重的腿疾一事,说了出来。 “十三弟受苦了。” 胤禛说完,就忍不住的满心愧疚和心疼。 “太医开的药,都没有用吗?” 本来昏昏欲睡的念安,听闻这话后,忽然清醒了。 “我都问过了,”胤禛叹着气:“太医院里,没有专攻这一方面的太医。” 这才是他觉得无能为力的地方。 第43章 心有灵犀 当晚,念安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现。 只是安抚性地亲吻了一下胤禛的下巴。 “好了,快睡吧。” 他大手揽着人躺下来。 心里想,自己也是魔怔了。 这种事情,都和安安说,只会让她跟着一起担心罢了。 闭上眼睛之前,胤禛突然想到,自己答应过十三弟,要为弟妹请个太医。 不过,自己一个大男人,单独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况且,有些话他一个做夫家兄长的,也不好和弟弟的福晋说。 还是得让安安跟着一起跑一趟才行。 只是,又要劳累她了。 想到这里,胤禛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女人,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翌日一大早。 被窝里就没有了胤禛的踪影。 念安迷迷糊糊地伸手乱摸着,发现那一块位置上的温度,早就变得冰凉。 看来是走了好一会儿。 这年头,皇子阿哥可不好当啊。 等她起身,用过一杯蜂蜜水后,这才走到了八仙桌前。 上面已经摆好了各色早点。 花卷,包子,还配有山药粥,并几个小菜。 简简单单的一餐,却让人异常满足。 念安刚吃了一口,就问道:“爷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 春秋回话,又适时递上一碗早已经准备好的金丝燕窝羹,待自家侧福晋慢吞吞地用完了之后,才斟酌着开口: “主子,昨天夜里,”边说边觑着念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把她给惹怒了,“王爷来荣安院的路上,偶遇了耿格格。” 念安挑眉,“哦?” “还有这种事?” 她满脸都写着兴味十足。 弄得春秋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 主子最近明明对王爷那般上心,听了竟然不吃醋?! 春秋只觉得,自己刚刚的小心斟酌,都白忙活了。 于是只好干巴巴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奉安院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 念安瞬间起了精神。 连原本想关心胤禛几句的想法,都给抛之脑后了。 转而对春秋刚刚说的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据说,耿格格被吓得不轻。” 春秋点点头,极小声又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忐忑,道:“今个儿都请了府医过去呢。” 其实这件事情,早已经被胤禛下了封口令。 而春秋能知道,多亏了那萝卜汤。 原本王爷每日过来荣安院,都是傍晚时分了。 有时候能赶得上晚膳,那样吃的就很是丰盛了。 念安自幼体弱,所以向来很是注意饮食。 大油大盐的食物,晚上几乎是没有的。 反而各种养生的汤类,几乎日日不间断。 而胤禛有时候政务繁忙,赶不上念安用膳的时间,就会单独给他准备一些吃食。 其中就包括了这萝卜汤。 别看这名字普通又常见,其实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需要先用牛肉和大棒骨,吊几个时辰的高汤,期间再加一些佐料,再把早就切好的萝卜放进去,继续煮。 中间要加入一些秘制酱料——这就是独一份的了。 直到把萝卜煮到呈现出透明色为止。 最后再加一把用来调味的盐和辣椒面。 大冬天的,喝上一碗这火辣又滚烫的萝卜汤。 感觉整个人从内而外,都变得暖烘烘的了。 还是秋嬷嬷心细如发。 察觉出苏培盛对这萝卜汤的喜爱。 因此总是隔三差五的,就让人给端上一碗。 这样既不会显得太上赶着,又能吊足人胃口。 没看见苏培盛现在对荣安院的态度,越来越好了吗? 看来那萝卜汤,没白喝! 春秋刚刚说的关于耿妙妙的消息,也是从苏培盛那里听到的。 不过他只是透露了一点口风而已。 “你说,好端端的,”念安实在不理解,“怎么会突然闹鬼了呢?” 春秋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念安摸着下巴,一点一点推测:“钮钴禄格格现在尚且正自顾不暇呢,福晋也不像是会用这种直白浅显手段的人。” “至于李侧福晋,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会是谁做的这种事情呢?” 灵光一闪,念安很快又迟疑着猜测:“会不会是,耿格格自导自演的啊?” 春秋听罢,也觉得主子的分析很有道理。 于是重重点头附和道:“奴婢也这样觉得。” 甚至还举了佐证:“听苏公公说,耿格格不自量力,还想搬到咱们荣安院来呢。” 语气里的不满毫不掩饰。 念安打断了这场谈话。 “好了,先别管这个了,”她皱了一下眉头,“爷去上早朝之前,是不是和我说了什么?” “啊对对,”春秋连连点头,一脸懊恼地说道:“都怪奴婢一心想着耿格格的事情,竟然把王爷交代的事情,给忘了。” “王爷说,在主子您的梳妆柜上,给您留了字条。” “还挺会玩儿的。” 念安暗自咕哝了一句。 接着就回内室去看纸条上的内容去了。 “王爷,明日,我想回家一趟。” 过了几日,念安突然对胤禛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吗?” 他慌了。 第一反应根本不是念安作为雍亲王侧福晋,不能随意出府,更何况是回娘家。 而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让念安不高兴了,所以她才想要回家。 “不是不是。” 念安哭笑不得地连连否认。 “就是有一点小事,得回去一趟才行。” 胤禛这才安下心来。 他并没有迟疑,一口答应了。 只是顾忌着念安的名声与安危,于是只略作思考,就决定安排人随行。 不过还是得先问一下安安的意见才是。 省得她觉得自己掌控欲太强。 产生抗拒心理就不好了。 “那我安排人,跟你一起可好?” 别看胤禛问得直接,实际上心里却在打鼓。 生怕念安一个不乐意,就给拒绝了。 却不料想,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当然好啊。” 念安满脸高兴地点点头,又说:“就是爷不开口,我也是要主动要求的。” “现在爷自己提了出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说罢还睨了胤禛一眼。 仿佛在嘲笑他的小心眼。 胤禛眼神飘忽,尴尬地摸了摸鼻翼,一副不打算接话的样子。 正院。 清和嘴里念念有词,手上动作也不停,认真且细致地抄写着佛经。 而一旁候着的绿萝,心里早就急的不行了。 只是她向来了解福晋的性子。 因此绝不会在此刻出言打扰。 直到清和把最后一个字抄完。 放下毛笔,又净了手,这才一脸沉静地开口:“说吧,什么事?” “从刚刚开始就一脸慌张,什么时候能够稳重点?” 绿萝被这么一说,先是忍不住羞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大变。 急声道:“福晋,荣安侧福晋她,刚刚出府了!” “出府?” 清和诧异地抬起头:“可是有王爷陪同?” 绿萝摇头:“并没有,就随身带了几位婢女。” “这个富察氏。” 清和有一瞬间的不悦,哪怕她现在闭门不出,甚至连管家权都被分出去了。 但是她依旧是这雍亲王府里的嫡福晋! 富察氏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侧福晋而已。 出府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不来向自己禀报一声? 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福晋放在眼里! “哼,随她去吧。” 清和掩下心中的不满,努力自我安慰。 “这般张狂的性子,迟早有一天会被王爷厌弃。” “就像是李氏一样。” 清和说着说着就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李苏烟以前多得宠啊。 现在不还是被抛之脑后了? 就连大厨房的人,都敢暗地里怠慢落棠院了。 “福晋说的在理。” 绿萝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于是只能迭声附和着。 “钮钴禄氏那边,”奈何不了念安,清和就把精力都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咱们的人,顺利安排进去了吗?” 绿萝连忙点头:“是,已经安排好了。” 接着又以一股明显鄙夷的态度,通过贬低钮钴禄茹贞,而抬高清和。 “那钮钴禄格格也是个没脑子的,绿蜡多忠心的一个丫头啊,”绿萝说这话时,不免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偏偏……” 后直白地拍着马屁:“还是福晋聪慧无双,这才能够掌握全局。” 清和对这些话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闻言神色也不见波动。 只是对钮钴禄氏肚子里那一胎,愈发志在必得了。 “再叮嘱白府医一遍,”清和冷着一张脸,总觉得还有些不太放心:“务必把孩子给保住。” 紧接着,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冷酷。 “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用在意那么多。” 绿萝看了一眼后,惊得连忙低下了头。 福晋这是要去母留子了吗? 她低声应下。 却慌张得厉害。 这些年来,福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其实心思手段,都深得很。 东侧院那边,宋泠月格格好不容易生下的两位格格,不都是年幼时就夭折了吗? 第一位绿萝还不太清楚。 但是那第二位,就是福晋下的手。 原因很简单。 棋子想要脱离掌控,下棋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当时为了打压李氏,清和抬举了宋氏。 结果没想到,宋氏也是个不安分的。 看着出尘不染,其实心里的龌龊,不比其他人少! 第44章 爱屋及乌 “四哥,四哥你等等弟弟啊。” 恒亲王胤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像极了走路不稳当的大鹅。 胤禛听见声音后停下脚步转了身。 眼里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嫌弃。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也变得这般不稳重了? “四哥,”胤祺扶着腿,喘着粗气,都直不起腰来,“你走得也太快了吧。” 胤禛只是撇了一下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却什么意思都表达出来了。 明显就是在说:是五弟你的体力太差了。 恒亲王也看得分明。 他一噎,张口就要为自己辩解。 却被胤禛给打断了。 他面无表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冷漠。 “叫住我,何事?” 恒亲王显然也已经习惯了。 他拽着胤禛的胳膊,站直了身体。 而后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笑着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去个附近的茶馆,坐下来好好聊聊。” 胤禛急着回家见念安呢。 实在没心情和老五在这里闲扯皮。 但是念着那一点仅有的兄弟之情,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找个幽静点的雅座,”苏培盛很会办事,拿出银子给店伙计,还特意叮嘱道:“记住了,千万不能让人进来打扰。” 店小二连连应声,只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就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严实了。 “此地简陋,”胤祺亲自替胤禛倒了一杯茶水,“还望四哥不要介意啊。” 胤禛接过却一口没喝,直奔主题:“说吧,什么事情需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有些不解。 虽然老五和自己年纪相仿,其实交情也没有很深。 一是因为对方自幼养在太后膝下。 都已经到去南三所念书的年纪了,却连一句完整的汉话都说不利索。 这就导致了小时候的胤祺,很不喜欢和其他阿哥们打交道。 二嘛。 就是胤禛当时的处境了。 夹在养母和生母之间,左右为难的日常。 在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是德妃之前,胤禛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不过的小孩。 可是很快。 他头顶上的那片天,塌了。 露出来它原本丑陋且真实的一面。 佟额娘为了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活活把身子给搞垮了。 而德妃娘娘呢? 对胤禛的态度,着实让人无法适应。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好的时候,慈眉善目,笑得亲切又和蔼。 不好的时候就冷脸相对,说起话来含着刺。 一点也不在乎,她年幼的孩子能不能承受的住这般反复无常的对待。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胤禛幼年时,一直在同自己的处境做斗争。 根本没有机会,去和同龄人交好。 也就大了之后,发觉老五是个实诚性子。 暗地里提点过他几句。 但是更多的,也就没有了。 “四哥啊四哥,”胤祺笑着感叹:“你还是这般性急。” 胤禛不置可否。 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蛮有威慑力的。 “好好好,”胤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正事说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身体,轻声问道:“四哥,你是不是去宗人府,看望十三弟了?” 胤禛本来垂着的眼睛,猛然抬了起来。 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刺得胤祺下意识就坐直了身体。 感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说四哥,”他苦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你就不能等弟弟把话说完?” 胤禛嗤笑了一声:“谁让你婆婆妈妈的,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唉,”胤祺气得翻了个白眼,做出西子捧心状,嘴上感慨道:“我是好心来着,四哥说这话,也太伤我的心了。” “别胡闹了。” 胤禛忍无可忍,只觉得额头上的太阳穴都跳个不停。 “我是从老九那里听来的,”胤祺突然生了脸色,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怕他们会以此为把柄,要挟四哥你。” 胤禛愣神。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告诉我”,当然,他也问出了口。 胤祺闻言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笑得身体都前俯后仰的,连板凳都坐不下他了,“这就是原因啊四哥。” 胤禛不明所以。 老五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个劲儿地在这里打哑谜。 但是他不欲占弟弟便宜。 更何况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五弟,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胤禛认真的做出承诺:“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来找我,哥哥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胤祺听了后,脸色难看了一瞬。 “四哥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语气里充满了自嘲。 让人听了心里怪不舒服的。 胤禛却摇头否认道:“并不是。” 而后顿了一下,十分真诚地解释道:“五弟,四哥有句话想提醒你。” “既然前面那么多年都没有选择掺和进来,那么日后也不要倒向任何一方。” 因为一旦进来,想抽身而出,就难如登天了。 胤禛的话可谓是肺腑之言。 胤祺心里很清楚。 这种真心实意为他人考虑的话,也就只有他四哥一个人,能说出来了。 至于其他人? 呵! 不知想到了什么,胤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 紧接着,他猛灌了一口茶,挤出来一个笑,“不管怎么说,老十三也是我的弟弟。” 胤禛闻言,彻底愣住了。 握在手里的茶杯,因为一瞬间的抖动,而洒到了手背上。 半晌,他才低低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老十三呢。” 胤祺也跟着低声叹了一句:“四哥啊,好像我们这些年,走的越远,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却越来越少了。” 胤禛满心复杂地回到了雍亲王府。 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待了好久。 直到从千丝万缕中理出来一点头绪之后,这才推开门出去。 猛吸了一口冷空气,感觉到沉重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他捏了捏有些酸痛的晴明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荣安主子呢?” “还没回来吗?” 他猛然出声,吓了苏培盛一跳。 “回主子爷的话,刚刚荣安侧福晋身边的小全子递了消息回来。” 苏培盛边说,边暗中叫苦不迭。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说!” 胤禛催促着:“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哎是是是,”苏培盛擦了擦冷汗:“说是荣安侧福晋,今天晚上要在富察府用过晚膳,再回来。” 说完,苏培盛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生怕自己被迁怒。 荣安侧福晋也真是的! 主子爷能让她出府,甚至回去一趟,已经是大大的恩典了。 怎么还能得寸进尺,一直留在富察府上不回来呢? 这下子好了。 搞得主子爷也不高兴了。 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们吗? 看着平日里都安安生生的,没想到一来就搞出这么个大问题。 荣安侧福晋可真是,真人不貌相啊。 而此时的富察府上。 念安把十三阿哥患了严重的腿疾一事,稍稍透露出一点口风,给她的阿玛马奇。 “太医都治不了?” 马奇惊奇道。 “对呀,”念安皱着眉头点头,“所以我这次特地回来,就是想问问阿玛,可认识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或者郎中。” 马奇抚摸了一下胡子。 思考了片刻后,突然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地说道:“还真有一个!” “不过……” 念安急忙问:“不过什么呀?不好请吗?” “阿玛你快说呀。” 马奇看着焦急万分的宝贝女儿,心里又酸又涩。 这是作为一个老父亲,都会忍不住产生的情绪啊。 只是他不愿让女儿过多等待。 于是压下来心底那难以忽略的醋意,赶忙接着说:“安安可还记得,府里的那位女医?” 马奇这么一说,念安先是一愣,后努力回想起来。 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就是那位,替我调养身体的女医?” “对,”马奇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她。” 念安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她迟疑着问:“阿玛,我记得那位女医,好像不太擅长这类病症吧?” 马奇神秘一笑,得意又骄傲。 “这安安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一脸捡了大便宜的表情,低声说道:“可是她手里,有不少祖传的医药方子呢!” 念安下意识地想,自己阿玛突然露出来这副大反派的表情,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阿玛你……” 马奇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在想什么。 立马开口打断:“阿玛可是一向都慈悲为怀的,乖女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笑话,他怎么可能做出抢夺财宝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咳咳! 当然了,以前的事情,肯定就一笔勾销了。 毕竟英雄不问出处。 怎么好老逮着过去不放呢? “阿玛对不起,”念安立马露出愧疚的神色,一脸懊悔地低下了头:“都是我……” “不不不,与安安无关啊,”马奇这个宠女狂魔,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即就缴械投降了:“都是阿玛没有说清楚。” 念安这才重新露出来一个笑容。 又问:“那她,现在还在府上吗?” “当然了,”马奇毫不犹豫地点头:“安安要见见她吗?” 第45章 意外之喜 “奴婢参见侧福晋。” 一身利落的薄袄束身裙,来人哪怕是跪下行礼时,腰背也挺得笔直。 不待她行完大礼,念安就连忙叫了起。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医女,比自己想象中更有能力。 当然,是指在行事作风上。 至于医术精不精,仍待商榷。 “听阿玛说,以前都是你负责给我开的养生药?” 念安很困惑,所以她直接问出了口。 按理来说,对方替自己诊治了那么多次,怎么也该见过面。 可是迄今为止,自己就真的一面都没有见过。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是的。” 医女点点头,丝毫没有听出念安的言外之意。 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惹得秋嬷嬷暗地里瞪了她好几眼。 “瞧我!” 念安懊恼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苦笑着想,环境果然会是同化人的。 才嫁入雍亲王府多久,她就已经学会用这种话术了。 不知道多年以后,自己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只是,好像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是想问问你,”没有过多的陷入自怜自叹的情绪中,念安果断开口,问得直白:“为什么没有和我打过照面?” 医女只恍神了一下,很快就回道:“因为奴婢当时不愿意留在富察府里当差。” 这话耿直的,简直比一口气吞下去半个馒头还噎人。 念安闻言一笑。 却并没有追问她原因。 而是转而另起了话头,满是认真地说道:“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医女这下子,是真的彻底愣神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从来没有人,向她询问过自己的名字。 因为医承祖父,所以永远都只能被称为“孙大夫的孙女”。 哪怕她的医术比父亲更高明。 哪怕,她立志此生不嫁人。 “我叫孙玉竹。” 这一刻,就连最护犊子的秋嬷嬷,也不知为何,竟没了想要开口喝止孙玉竹的想法。 “孙大夫,”念安笑意盈盈地开口:“听闻你对需要针灸医治的疾病,颇有研究?” 孙玉竹点点头:“是。” 后又觉得太冷淡,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大部分我都亲自实际操作过。” “好厉害啊。” 念安两眼亮晶晶的,再加上那句毫不含蓄的夸赞,把孙玉竹弄得脸都红透了。 感觉下一秒,她头顶上,都要冒烟了。 “也,也没有。” 孙玉竹结巴地说道。 表情还是那般毫无波动。 如果忽略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的话。 秋嬷嬷已经瞪直了双眼。 乖乖! 她家格格的魅力,是不是太大点了? 怎么连同为女子的孙玉竹,都逃不过啊。 “不,”念安摇摇头,“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了。” 她由衷敬佩她的坚韧。 所以,这么好的一块宝藏,不挖走岂不可惜? “你在富察府,待得还开心吗?” 念安下意识就关心起未来一员大将的生活。 “还可以。” 孙玉竹点点头。 至少她觉得,比之前好多了。 可以让自己随心所欲地研究各种新药。 “那好,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念安可是最伟大的猎人,一旦看中猎物,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击。 “什么?” 不仅是孙玉竹一个人惊讶,就连秋嬷嬷和春秋,也忍不住出了声。 “嗯,我没有开玩笑哦。” 念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有些事情,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在富察府上的时光太过短暂。 感觉还没有说几句话,就到了必须要回去的时间了。 “安安,安安。” 戴佳氏满是不舍地拉着念安的手。 又怕自己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于是只能重复念着女儿的名字。 “额娘,有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 念安满心不忍,还有离别的情绪在作怪,让她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别别别,”戴佳氏连忙拒绝:“有机会还是额娘去看你吧。” 她心里很清楚。 女儿能回来这一趟,已经是雍亲王大度的结果了。 怎么还敢奢求更多? 之后就算是有机会,哪怕王爷答应了,戴佳氏恐怕也不会同意。 世道艰难。 对女子尤为苛刻。 更何况雍亲王府还有一位嫡福晋,在上面压着呢。 所以,就更不能有让对方抓住把柄的机会。 “额娘,我……” 念安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匆匆赶来的胤禛给震惊到了。 “爷?” 她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是我。” 胤禛低声应道:“我来接你回去了。” 他不欲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对念安的过于紧张。 于是看上去脸色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马奇和戴佳氏两个人都是一慌。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女儿在家里待了太长时间,雍亲王生气了! 就在马奇准备跪下请罪时,胤禛连忙伸出手,挡住了他。 “富察大人不必多礼。” 接着又解释了一句:“本王刚好外出办事,顺道路过富察府,顺便把侧福晋接回去。” 马奇顺着接下去:“劳王爷费心了,侧福晋身子娇弱,奴才正打算亲自护送呢。” 胤禛一听,就觉得不太好。 自己算是来得不巧? 把富察大人陪女儿的机会,给抢走了啊。 思来想去,胤禛还是觉得要补救一番。 却被念安开口给阻止了。 “阿玛,确实天色不早了,那女儿就和王爷一起回去了。” 马奇闻言连连附和:“是极是极。” 直到马车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戴佳氏依依不舍的目光,还没有收回去。 “好了,”马奇也变得眉目不展的,“回去吧。” 戴佳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哀叹道:“这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马车上。 胤禛几次看向念安,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却就是不肯主动开口。 “我脸上有花啊?” 念安凑上前去,一张小脸猛然贴近胤禛的呼吸。 “没有。” 他摇摇头。 “你你一直,盯着我看个不停,难不成——” 念安故意拉长了声音,“是一天没见,想我了?” 原本这只是开玩笑的话。 却没想到胤禛却十分真诚地做了回答。 “是,所以我忍不住,去接你了。” 而后诚恳表示:“希望你不要怪我,未经允许,就登门拜访。” 念安确实有一瞬间的不开心。 因为她觉得,自从入了雍亲王府后,自己好像一只没有自由的蝴蝶。 当然了。 她也愿意做被娇养的蝴蝶。 但是总不能,连一点喘息空间都没有吧。 直到现在听了胤禛的解释。 她才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念安转身坐正,口吻认真且严肃:“只是害怕会让阿玛和额娘他们跟着担心。” 胤禛飞快地表示:“下次不会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念安看着他有些低落的表情,一把扳过他的脸,笑着说:“好啦,别总是冷着一张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话时笑得眉眼弯弯,引得人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我回去这一趟,碰巧遇见了以前给我调理身上的医女。” 念安娓娓道来:“她家是杏林世家,” “有个治疗腿疾的方子,就是不知道对十三爷的病症,有没有用。” 念安边说,边打开一个木匣子,拿出里面一张轻飘飘的纸。 念安虽然说得轻描淡写。 但是只有胤禛知道,这里面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单不说这治疗腿疾的方子有多难得。 就是她为自己的这份心意,就已经足以让人动容了。 胤禛紧紧环抱着念安。 像是抱住了自己的世界。 “安安。” “嗯?” 胤禛头一次产生巨大的庆幸,他发自内心地说道:“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这也是第一次,他无比感激他的皇阿玛。 把念安赐给了自己做侧福。 “我想,我们两个,都是幸运的,才能遇见彼此。” 念安埋在胤禛怀里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长久,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一句。 “主子,昨日珍宝阁掌柜说的那件事情……” 春秋只一想起来,就觉得胆战心惊。 她属实没想到,十四贝子竟然那么大胆子,送给宫里娘娘的东西,都敢以次充好。 好吧,那个东西其实看上去还蛮能唬人的。 毕竟看上去晶莹剔透的,比之一般的手串,都要有光泽。 可是,可是它不干净啊! 春秋一提起来,就觉得心头狂跳。 “他既然想仗势欺人,”念安此时显露出别样的冷酷:“就要做好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想到这里,春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据掌柜的说,那手串原本是没打算卖的。 谁知道十四贝子一进去,就大声嚷嚷着店里摆出来的货不行。 这做生意的,就怕有人闹事。 掌柜的着急忙慌地把人给单独请到二楼去。 又命人准备了茶水点心。 自己赔着笑脸上前招呼。 却被从头到脚,挑刺挑了个遍儿。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随手拿起珠串,看都没看就往漆盘里扔去。 砸到盘子里的其他玉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把掌柜的给心疼的呦。 还得接着忍受十四贝子的找茬。 “就没有一点好东西?就这也好意思被称为珍宝阁?” 掌柜的擦着冷汗,连连说着好话。 直到到处闲逛的胤祯,看见了放在架子最后面的盒子。 第46章 另有目的 “把那个,给本贝子拿过来。” 掌柜的一看,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拒绝。 可是在看见十四贝子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后,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爷,这东西,”掌柜的看着在手中把玩着珠串的那位大爷,哭丧着一张脸,绞尽脑汁想理由:“这东西配不上您的身份啊。” 胤祯却觉得很不错。 当即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开口道:“多少钱,我要了。” 掌柜的更想哭了。 “爷,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 胤祯却脸一冷,不悦地说道:“怎么?你铺子开张,还不卖东西?” “莫不是,不想开下去了?” 这充满威胁的话,让掌柜霎时间诚惶诚恐地表示:“爷想要,自然是要卖的。” 最后,这个珠串,被胤祯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钱给了啊,”胤祯走之前还要展现一番自己的豪气:“别说到时候说爷我没给钱。” 掌柜的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送走了这尊大佛。 心里则想着,这件事情,还是得赶紧找机会,向主子禀报才行。 那边自以为得了便宜的胤祯,心里还暗自高兴呢。 这珠串放在架子最后面,肯定是个好东西。 而且以他的眼光来看,就算是比宫里的,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自己只花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能把远超其价值的东西拿下。 至于那个掌柜最后的态度,看在这个珠串的份上,自己就不计较了 胤祯觉得,再没有比自己更大度的了。 殊不知,那掌柜的哭丧着脸,完全就是害怕被查出来珠串的出处啊。 “主子,那咱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春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不必。” 念安蘸了一下墨汁,仔细比对着画上的痕迹,像是在找从哪里下手合适。 她对着金鱼的眼睛处点了一下,接着说道:“有些时候,做的越多呢,破绽也就越多。” “告诉掌柜的,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念安心里,已经做好了去见德妃的准备。 只要能见到人,她总会有机会把这个珠串的存在给抹除掉。 “小全子那边,学的怎么样了?” 一幅鲤鱼戏莲叶的水墨画油然纸上,念安看了几眼,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 冬夏在一旁研着磨,闻言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 扳着手指,一五一十地说得头头是道。 先是肯定:“认字上倒是快得很,就是不怎么会写。” 接着就是数落缺点:“最差的就是算术!” 冬夏说着,脸上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连最简单的加法都搞不明白!真真是白瞎了那么个聪明脑瓜子!” 看出来冬夏确实很恨铁不成钢了。 就连语气都较之以往的温吞,多了几分急促。 念安掩嘴一笑。 安抚道:“好啦好啦,我们冬夏姑娘辛苦了。” “今晚奖励你一个人吃一条鱼!” 冬夏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这真的是奖励吗? 她自己一个人,能吃完一条鱼吗? “主子~” 冬夏可怜巴巴地看着念安,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 旁边的春秋都没眼看了。 冬夏这个傻姑娘啊。 每次都会被主子骗。 “唔,”念安一挑眉,故意道:“怎么?小冬夏难不成觉得一条不太够?” 冬夏这次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她慢吞吞地转身,眼巴巴地看着春秋。 脸上布满了求助的神情。 春秋实在看不下去了。 把手头上的荷包放进针线筐里,起身走到红木桌旁,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主子这是晚上想吃鱼了?” 念安点点头:“你看这胖头鱼,吃起来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春秋把视线落在了桌上那幅画上。 瞬间沉默了。 主子画的不是金鱼吗? 怎么看着,嗯,吃胖了那么多? 估计是伙食太好了。 春秋一脸煞有其事地赞同道:“主子所言甚是。” 其实心里已经在疯狂大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格格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啊。 这一日,解决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要事之后,念安突发奇想,生出了想要去御书房一观的念头。 还有那个为自己尽心尽力做红豆糕的胡师傅,她倒是想见一见。 偏偏春秋她们几个听了之后,第一反应都是不赞同。 秋嬷嬷作为念安的奶嬷嬷,最先开口。 “主子,不是老奴啰嗦,只是大厨房那种地方,真不是您” 春秋显然更了解自家侧福晋的性子,知道越是直言相劝,越是容易适得其反。 于是只好绞尽脑汁,从其他方面 “是啊主子,更何况那里人来人往的,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冬夏也在一旁猛点头。 几个心腹没有一个赞同的。 念安却一向是那种,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动摇的人。 况且,她三言两语,就把其他人说得哑口无言。 谁让她的理由充分得很呢? “有你们跟着,就算是遇见不长眼的人,我还能受伤不成?” “再者,我也没说现在去啊。” 念安狡黠一笑:“待会儿选个人少的时间,错开不就行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秋嬷嬷等人也实在想不出来继续拒绝的理由。 于是只能如临大敌一般,决心前前后后把念安武装到连头发丝儿都不放过。 “入府这么久了,这条路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走。” 念安裹着厚实的披风,双手揣进毛茸茸的暖手捂子里,一双眼睛四处看来看去。 “主子,小心脚下。” 春秋和冬夏两个人联手,把念安护得密不透风的。 小全子早已经先行出发,去开路了。 其实他还有一个人任务在身上。 就是提前和大厨房的人交代一声。 免得真的冲撞到侧福晋。 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大厨房的人,一看来的是小全子,都着急忙慌的想要过来结个善缘。 胡师傅瘦削的身体,从后面一下子窜出来,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笑着攀谈。 “全哥哥,是侧福晋有什么吩咐不成?” 边说还边把胸膛拍得呼呼作响:“都交给老胡,老胡一定不会让侧福晋失望!” 小全子被那声“全哥哥”叫的头皮发麻。 他呲牙咧嘴抖了抖身体,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胡师傅太客气了,您还是喊我小全子就行了。” 胡师傅顿时大声反驳:“不不不,还是称呼您一声‘哥哥’,这样也显得老胡我年轻些。” 其他人一听,心里暗呸一声:臭不要脸! 可不就是显得胡师傅年轻了么。 光从长相上看,胡师傅都能做小全子的爹了! 现在倒好,他倒变成人家弟弟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反正小全子的脸色扭曲得厉害。 他深吸了一口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太监了。 出门在外,怎么能丢了荣安院的面子呢? “我就是个跑腿的,不值一提。” 小全子先是谦虚一笑,接着呲着一口大白牙:“荣安侧福晋马上就要过来了,今个儿就劳烦大家好好表现一番。” 接着,又明目张胆地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委婉表示:“这是弟弟我心疼各位哥哥们,特地拿来给哥哥们添一杯茶水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小全子手中的那张银票上。 这钱,肯定是可以拿的吧? 反正和侧福晋没什么关系。 就连大厨房总管王二福,都忍不住佩服起小全子的这番操作了。 反正明面上,和荣安侧福晋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是有心人想拿这个做文章,也无从下手。 而且,都把银票露出来了,从根本上杜绝了上面的人独吞的可能。 底下那些个学徒们,怕是要心存感激了啊。 真真是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手啊。 心里这样想,汪二福脸上却带着笑,迎了上去:“全公公这边请,您就放心吧,荣安侧福晋能来大厨房,就是我们这些个奴才的荣幸。” 他笑得一脸褶子,看上去还带着几分谄媚,边说还边对着旁边人使眼色:“我们怎么敢不好好招待呢。” “就是不知道,荣安侧福晋这一趟来,是心血来潮呢?” “还是……” 边说边把一小沓银票悄咪咪地塞进了小全子手里。 脸上的笑连变都没变。 一看就知道这种事情没少做。 小全子可不会傻不愣登地接受王二福的奉承。 大厨房这种地方,没有脑子的人,在这里都混不出来。 这个汪二福能坐到总管的位置,就证明他绝不简单。 这种人,打交道时还是得小心为上。 小全子也笑得一团和气:“汪总管太客气了,哪里就劳烦您老亲自见我了?” “您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他打着保票,却句句都别有深意:“荣安主子可是再和善不过的性子了,绝不会为难咱们这些苦命的奴才的。” 言外之意不就是,你区区一个大厨房总管,还不被我们主子看在眼里。 汪二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继续一脸庆幸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等念安到的时候,大厨房的人早已经都整整齐齐站成了几排。 等请过安,胡师傅凭借他的身材优势,硬是越过了汪二福,率先开口把对方的话都给说完了。 “给荣安主子请安!” “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有什么事情,交代奴才们跑一趟多好,何必劳烦您亲自前来呢?” “这烟熏火燎的,您身份尊贵,哪里需要您亲自踏足呢?” 第47章 巡视膳房 念安还是第一次遇见,话这般密的人。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胡师傅却很拘谨地站在原地不动。 只是嘴巴张张合合,吧嗒着就没合上过。 “主子,这位就是胡师傅。” 小全子实在看不过去了,挤上前去,强行开口打断了胡师傅的喋喋不休。 “对对,”胡师傅一脸兴奋地连连点头:“奴才胡子,见过荣安主子!” 说着就要跪下。 念安被这热情给弄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在她很端得住。 就是那个名字,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你说你叫什么?” 她一脸惊奇地问道。 胡师傅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奴才叫胡子,因为以前叫大胡子,后来觉得不好听,就改成胡子了。” 念安突然有种被噎到的感觉。 胡子比大胡子,好听到哪里去了呢? 她尴尬地呵呵一笑,硬是把话题转走了。 “胡师傅做的红豆糕,真乃一绝。” 其实不止是红豆糕,其他的点心都算是拿手。 只是胤禛不喜食甜。 而府里其他主子,也都跟着最大的这位走。 是以,每个院子里的点心,消耗得都很慢。 所以,擅长各种面点的胡师傅,就这样坐了冷灶。 他不是没有找过机会。 可是好不容易攒的积蓄花得七七八八了,也没有被哪一个主子看中。 最终还是被压在大厨房的底层,出不了头。 就连碰见只会做一道冬瓜老鸭汤的学徒,都得赔着个笑脸。 给人家让道。 没办法,谁让李侧福晋喜欢这道汤呢。 不光是雍亲王府,包括皇宫内院,奴才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断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 胡师傅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 在听见有些小太监暗地里嘲讽自己,说会做一些个破点心有什么用。 还不是照样在坐冷板凳。 有那么一瞬间,胡师傅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难道,或许自己真的该去学一些其他手艺? 但他是真心喜欢做糕点的。 每次看见那些小小的面团,在自己手中变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等做好之后,再配以精致的造型和碟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太阳初升,薄雾散去的风景画。 胡师傅不识字,也没念过书。 但是他莫名就觉得,那些糕点,不管是摆盘精致,还是凌乱相依,都有各自的美。 可惜,美不能当饭吃。 在又一次故意被人阴阳怪气之后,胡师傅终于下定决心要向其他领域进军。 只是第一步就遭遇了滑铁卢。 因为没有人愿意让他跟着一起学习。 偷师又时时刻刻有人盯着。 弄到最后,胡师傅自己也放弃了。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下去也行。 反正饿不死,顶多就是日子过得不舒坦而已。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 哪怕顶着别人的冷嘲热讽,胡师傅还是风雨无阻的,确保自己每天都做一道点心出来练手。 厨艺就像是在在水上划船,长时间不做,是会没有手感的。 可惜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 康熙四十五年,宋格格有孕之后,也爱上了喝冬瓜老鸭汤。 原本只负责给李侧福晋一个人做的灶眼,就不够用了。 因此,胡师傅在总管汪二福的威逼利诱之下,无奈只能让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口灶眼。 这下子,就连练习做点心,也得找个别人不用的时间去了。 幸好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毕竟,就算是各位主子那里不怎么吃点心,也得有摆盘儿的不是?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渡到了四十九年。 荣安侧福晋入了府。 胡师傅也终于等到了他的贵人! 念安入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大厨房做一份糕点出来。 不掬咸甜,不限样式。 怎么好吃怎么来。 当时胡师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真叫一个热泪盈眶。 苍天待他不薄啊。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位神女,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胡师傅两眼放光,面皮红润得如同焕发了第二春。 他气势昂扬,当即就决定,一定要把自己的十成功力发挥出十二成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千万万得把握住了! 后来,胡师傅凭借着一道双色马蹄糕,成功赢得了念安的青睐。 身份地位,也因此而水涨船高。 就连汪二福也腆着脸过来交好。 那些委曲求全的日子,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当不得主子这般夸奖,当不得。” 一说起来红豆糕,胡师傅就止不住的心虚。 因为偷偷摸摸把荣安侧福晋想要的红豆糕,做成了脸盆大小的形状。 他甚至被苏公公亲自带到了王爷跟前! 虽然没有训斥,更没有什么惩罚。 但是那未尽之言,才更叫人害怕啊。 “胡师傅太谦虚了。” 念安明显对大厨房里面的布置更感兴趣,于是客气了一句之后,迈步就要往里面走去。 汪二福这会儿总算是找到机会,彰显自己大总管的地位了。。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站在春秋的外面,恭维地说道:“侧福晋这边请。” 并且还一一介绍:“这些都是新鲜出炉的各色膳食。” “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如尝尝?”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赶紧奉上了一套餐具。 念安其实很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用膳。 所以打算直接拒绝。 却没想到根本用不着她开口。 自然有人代劳。 “多谢汪总管的好意了。” 春秋上前一步,带着浅笑,温柔却不掷地有声道:“只是侧福晋今日刚用了一些补品,就不用其他东西了,免得彼此相冲。” 汪二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旋即又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笑着转移了话题:“这样啊,那侧福晋可以过来这边。” 说着伸出手指着其中一个小太监,让他上前去演示。 “这是会做什锦豆腐羹的小吉子。” 汪二福特地把这个小太监叫出来,为的就是在念安面前让他露个脸。 最好能一跃成为新晋被赏识的厨子,代替那个死胡子! “哦?” 念安确实很感兴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过去,那个名叫小吉子的小太监,连忙拿起刀,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那块被浸泡在水中的半块豆腐,捞出来之后,放在案板上,拿起刀,眼神专注,而后手速极快地开始了“剁剁剁”。 等豆腐切完,小吉子把它往水里一放,霎时间,那半块豆腐就像是一朵晚秋的菊花,在水底盛开了。 “不错不错。” 念安满脸赞许地点点头,“这刀功,估计没有几年,是下不来吧?” 小吉子也很上道,连忙恭敬回道:“回荣安侧福晋的话,奴才做这道菜,已经有三年时间了。” 话说冬夏跟着念安,从小在富察府上长大。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奇珍异宝,珍稀饰品,只有冬夏想不到的,就没有富察大人弄不来的。 可是今个儿,也算是开了眼了。 那朵飘散在水中的豆腐花,细如发丝,看着就让人深感惊奇。 “看来汪总管培养这些徒弟们,着实很用心啊。” 念安这话可谓是极大的夸赞,可偏偏有些自诩聪明的人听了,就忍不住多想。 汪二福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他心里有鬼。 所以总觉得刚刚那句话,听起来有些别有深意。 “不敢不敢。” 汪二福诚惶诚恐地表示:“都是为了主子们,奴才也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念安并没有在大厨房那边待多久。 好像真的就只是心血来潮,随意去逛了一圈。 直到回到荣安院后,最为机敏的春秋,思忖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主子,您今儿去大厨房那一趟,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按理来说,主子没有主动开口说的,做奴才的就不要直接问。 只是春秋她们几个,和念安之间的相处,早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主仆情谊。 所以这些小事,念安也觉得无伤大雅。 当然了,她认为有必要解释的时候,才会开口。 而且也会给春秋她们传递出一个“你们尽管问”的信号。 否则,有一点眼色的丫头,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不愧是荣安院的春秋姑姑,”念安“啪啪”鼓着掌,一脸赞赏:“就是聪慧无双!” 这操作,一下子把春秋给弄了个大红脸。 格格最近的恶趣味怎么这么多? 明明已经捉弄过冬夏了,还要故意逗弄自己。 由此可见,主子最近的心情,确实很不错。 “哈哈哈。” 看着一张脸都红透了的春秋,念安笑得前仰后合,还特地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教导道:“脸皮这么薄可不行,日后有的是需要厚脸皮的时候呢。”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念安甚至还在沾沾自喜。 自己可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还负责锻炼春秋她们更为强大的心脏。 又是被自己的机智,所倾倒的一天! “主子就别开玩笑了。” 春秋用湿帕子敷了敷脸,这才把脸上的热意降下去一点。 “那就说正事儿?” 念安接过冬夏仔细剥好的桔子,一脸深意地说道:“弘昀阿哥的病逝,可有太多蹊跷之处了。” 春秋听罢,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虽然她知道,自家主子最喜欢万事都在掌控之中。 但是,弘昀阿哥,和她们荣安院,并无任何关联吧? 念安不用看就知道春秋此时的想法。 第48章 谁是黄雀 这就是所处位置不同,所以看待事情的眼光,也就不一样。 大概就是格局不同吧。 “现在没关系,”念安把手中的桔子扔进盘子里,看它滚了几圈后停住,冷笑道:“不代表以后,就没关系。” 什么食物相克的这么厉害? 不过短短几天功夫,就能让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康的大孩子,立马一命呜呼。 这里面要是没鬼,念安表示她敢当场表演一个倒立洗头! “但是,”春秋一脸凝重地提出关键问题:“这件事毕竟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查,还来得及吗?” 念安却一脸的不在意。 甚至还有心情指导着冬夏,怎么把桔子给剥得更好看。 “傻丫头,”等玩够了,拍拍手上的白毛毛,扭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就是要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才能抓住她的马脚啊。” 春秋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冬夏,则是献宝般捧起手中剥好的桔子,兴高采烈地喊着:“主子快看,奴婢做到了!” 那是把桔子皮剥成盛开的花瓣模样,冬夏试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成功。 “真不错!” 念安向来不吝啬夸赞。 就是不知道,这桔子,吃起来会不会比普通的,更好吃一点呢? “格格,您快尝尝,这可是上等的金丝燕窝羹。” 西苑,杏儿把一小碗粉丝一样的东西,端到了钮钴禄茹贞面前。 “快端来我尝尝。” 茹贞眼睛一亮,根本抵挡不了好东西的诱惑。 “嗯,喝着也就那样吧。” 一口气吃完,为了表现自己习以为常的模样,故意这样评价了一句。 杏儿连忙吹捧道:“还是格格见识过的好东西多。” “奴婢可真是太羡慕了。” 茹贞被哄得很是开心。 下巴快抬到天上去了,目下无尘地表示:“这有什么,跟在本格格身边,日后有你长见识的时候。” 杏儿迭声应是。 其实心里快嫌弃死了。 可不是嘛。 这段时间,贴身伺候钮钴禄格格后,她长的见识,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世界上怎么会钮钴禄格格这样的人啊! 即使性子隐忍如杏儿,也有忍不住想要抓狂的时候。 钮钴禄格格,就像是在阎王头上撒欢儿。 自从绿蜡姐姐把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给掐灭之后,她整个人就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不仅完全没了之前遮遮掩掩的谨慎,就连态度都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今个儿要什么金丝燕窝,明天又点名道姓要吃参翅八珍。 刚听见这无理的要求时,杏儿脸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是手能通天还是怎么着,竟然冲着她要这些东西。 这是她一个丫鬟能弄来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杏儿都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可是看着钮钴禄格格那个样子,也不像啊。 如此信任自己,甚至连最亲近的贴身丫鬟绿蜡都疏远了。 杏儿心中打鼓,却又别无二法。 因为一旦满足不了钮钴禄格格的要求,她就会冷着脸乱发脾气。 嘴里骂骂咧咧的,虽然自持身份,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那阴阳怪气的态度,再配上那表情,足以令人浑身不得劲儿。 一想到福晋的叮嘱,杏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谁让人家肚子里现在装着一个金疙瘩呢。 于是,那些上等的补品,都被杏儿分批轮次,端到了钮钴禄格格面前。 “绿蜡呢?又去偷懒了?” 茹贞吃完燕窝,心情还没好上一刻钟,立马就又拉下了脸,怒气冲冲地问道。 杏儿都快麻了。 这位主子也忒难伺候了。 她是学过变脸戏法吗? 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心里闷闷不乐地吐槽着,嘴上却还得习以为常地哄劝着:“绿蜡姐姐去替主子拿做好的衣裳去了,想必马上就回来了。” 这不年关将至,福晋虽然分了一半管家权出去,但为了彰显她的地位,还是大方地表示了一下。 让绣房给府里各位女主子,都做几身漂亮的衣服。 也好寓意辞旧迎新,沾沾喜气。 其中,给茹贞做衣服的布料,是从清和的私库里出的。 明面上给的理由是,钮钴禄格格入府时间不短了,为人谦逊低调,属实该奖励一下。 至于耿妙妙么。 就是真的允诺她搬离奉安院了。 福晋这一手玩得巧妙又周全。 没看见这二人此刻都对她感激涕零的吗? 耿妙妙是真的快感动到哭出来了。 她没想到,那天晚上王爷派人查了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就绝口不提让自己搬走的事。 可是,在那个院子里住着,耿妙妙是一刻都睡不安生。 短短几天功夫,就变得憔悴又萎靡。 后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私底下偷偷去找了福晋。 说什么都要搬走,死活都不肯在奉安院住下去。 福晋先是果断拒绝,而后许是看她哭得太可怜了,动了恻隐之心。 这才一脸为难地表示:“容我仔细想想,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耿妙妙原本没有抱多大希望。 谁让福晋也是依附于王爷而存活的呢? 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一个不得宠的格格,而和王爷作对呢。 直到又一个请安日,清和一脸从容地宣布了决定。 耿妙妙如同听见了什么天书一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旁边的钮钴禄茹贞先是嫉妒,随即很快又高兴起来。 用手肘怼了怼耿妙妙,示意她:“还不赶紧向福晋谢恩?” 耿妙妙这次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她跪了下去,冲着清和行了一个大礼。 激动不已地说道:“多谢福晋,多谢福晋!” “都是自家姐妹,”清和笑得一脸温和:“何必如此多礼?” 只是脸上的笑意,明显更真切了些。 心里却对钮钴禄氏的做派,有了几分不满。 对方只说让耿氏谢恩,自己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是仗着自己有孕,所以开始不把自己这个福晋放在眼里了? 念安却抚摸着那些光滑又鲜亮的布匹,淡淡说了一句:“福晋倒是大方。” 清和只是笑,也不接话。 一回到荣安院,念安就吩咐春秋,把那两匹布给收进库房里。 “主子,是这布匹,有什么不对吗?” 春秋抱着,心里的警惕性一下子提到了最高。 “不清楚,”念安摇摇头,“但是福晋给的东西,我可不敢用。” 尤其是现在,又重新振作起来,整装待发的福晋。 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反省到位了,还是…… 况且,自己还夺走了她一半的管家权。 没有王爷的宠爱,对福晋来说恐怕不算什么。 但是这管家权嘛,就不一定了。 正院。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清和扬眉,喊了一声:“出来吧。” 白府医这才战战兢兢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大冬天的,额头上的冷汗却直往外冒。 “怎么样啊白大夫,”清和视而不见,径直问出自己的问题:“钮钴禄氏这一胎,还算安稳吧?” 白府医不敢不回话。 他颤抖着嗓音,小声回道:“看上去还是可以的,但是具体情况如何,恐怕还得亲自诊过脉才能得知。” 清和闻言沉吟了一下。 吩咐道:“安胎药还照常开,至于诊脉的机会嘛,过几日再寻也不迟。” 白府医连连应下。 等清和示意他退下后,就立马如蒙大赦般离开了。 绿萝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有一时间的无语凝噎。 胆子这么小,是怎么做大夫的? “福晋,”绿萝越想越忧心,索性提了出来:“这白府医,值得信任吗?” 清和闻言一脸诧异地抬头。 满脸莫名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信任他了?” 绿萝大吃一惊,差点没“啊”出声,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那,那咱们,给他那么多银票……” 清和很不耐烦向蠢人一五一十地解释。 不过她今天心情好。 乐意多说两句。 “姓白的算个什么东西?” 她满脸轻蔑,一脸笃定地说道:“今日他能被我收买,明日也就能被其他人收买。” “胆小如鼠又怎么样?” 说到这里,清和嗤笑了一声,“不还是没有抵挡住他那颗贪婪的心?” 绿萝听罢之后,浑身冷汗的同时,只觉得满脑袋雾水。 但是看见福晋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拨着手中的檀香手串。 她下意识噤了声。 哪怕有再多疑问,也埋进了肚子里。 “绿蜡,你回来了?” 西苑,钮钴禄茹贞原本嚣张跋扈的神情,在看见来人是绿蜡之后,立马收了起来。 她长出了一口气。 整个人瘫软在榻上。 “累死我了这些日子。” 茹贞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绿蜡一听连忙“呸”了好几声,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什么“菩萨勿怪,格格只是随口一说”之类的话。 茹贞见状忍不住发笑。 却又为绿蜡的这份心而感到温暖。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脸上的笑意就慢慢变淡了。 她示意绿蜡把门窗关紧,这才轻声问道:“东西都带过来了吗?” 绿蜡闻言连忙点头。 第49章 猫有猫道 “快,快给我,”茹贞连忙从绿蜡手中接过一个小荷包,打开之后,瞬间两眼放光,“这可真不少!” 她迫不及待拿出来数了数。 原来里面是一些银票。 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两了。 绿蜡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根本没想到,自家格格胆子大到,竟然敢私底下变卖福晋给的东西。 当然了,福晋是通过杏儿的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都送进来了奉安院。 可惜,绿蜡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善心,却是个愚忠的。 换句话说,哪怕茹贞对她态度再差,她也不会生出背叛的心思来。 因此,在杏儿第一次接近自己的时候,绿蜡就在私底下,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茹贞。 于是,接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绿蜡无缘无故的被疏远。 杏儿反而得到了重用。 借着她的手,茹贞从福晋那里扒拉了不少好东西。 可大部分都是吃的,用的几乎没有。 原本茹贞还不太敢用。 她是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儿。 不过那都是故意表现出来的罢了。 实际上,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比这府里其他人少。 所以,茹贞很清楚,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敢乱吃的。 就连耿妙妙拿来的山楂糕,她嘴上说着要留下来吃了。 实际上都进了绿蜡的肚子。 虽然茹贞觉得吧。 就耿妙妙那种性子的人,暗地里不会做什么手脚。 顶多嘴上气气人而已。 但是谁又敢保证,她一点坏心思都不生出来呢? 或者,再往深处想,耿妙妙也许不会做什么。 却管不了其他人借着她的手,对自己做什么啊。 于是,就有了东苑闹鬼一事。 自从杏儿被茹贞看重之后,绿蜡就彻底闲了下来——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私底下,她可没少忙活。 比如说大半夜不睡觉装鬼吓人。 或者偷偷和大厨房的小吉子接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反正所有茹贞觉得需要注意的地方,绿蜡都得尽心尽力去做。 短短一段时间下来,日夜颠倒,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眼底下的青黑,不用上妆都能直接去扮鬼了。 杏儿还以为是自己抢了绿蜡一等丫鬟的地位 才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心中有愧,于是对着绿蜡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刚开始绿蜡还冷脸以对。 甚至有时候出言讥讽。 杏儿都一笑而过,毫不在意。 依旧待她亲近又贴心。 等日子一长,绿蜡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了。 虽然她痛恨杏儿是福晋安插进来的人,而且还差点骗了自己。 可是说到底,她也没有对格格下手。 相反,伺候得比自己这个贴身丫鬟,都更尽心尽力。 格格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有些时候绿蜡都觉得难以接受。 偏偏杏儿都笑着忍了下来。 在她硬邦邦开口安慰的时候,还反过来替格格说话。 绿蜡都忍不住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傻姑娘? 如果,杏儿不是福晋的人,就好了。 茹贞并不知道绿蜡情绪的转变。 因为她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这点小事了。 在几经推测,用尽手段,查出来杏儿是福晋的人之后,茹贞焦虑了很长时间。 最开始,杏儿端来的那些补品,她甚至都不敢入口。 要么偷偷倒了,实在没办法的,只能让绿蜡吃了下去。 “你放心,”茹贞做出承诺:“倘若真的有问题,我一定会为你,向福晋讨回公道!” 绿蜡还能说什么? 福晋总不至于直接把人给毒死。 所以,这里面顶多下的就是麝香一类的堕胎药了。 而自己又没有怀孕。 所以吃就吃了。 茹贞对福晋的警惕,是从宋泠月的第二个女儿夭折时,产生的。 原本她以为,李侧福晋这样嚣张跋扈的性子,福晋都能忍下来。 那她们这些平日里,都规规矩矩的,更不会被暗地里下毒手了。 可是…… 茹贞还是太想当然了。 所以从那天起,她就对正院报以十二分的戒心。 福晋这样的人,哪怕是给一颗糖,都得敲碎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毒药。 而绿蜡吃了一段时间后,不仅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气色都更红润有光泽了。 茹贞坐不住了。 她这些日子,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整个人都快变成黄脸婆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清楚之后,她毅然决然的打算自己亲身上阵。 绿蜡百般劝说后无果。 只能妥协了。 幸好钮钴禄氏也没昏了头。 还知道让绿蜡偷偷摸摸带一些出去,找人检查一番,确保没问题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顿顿不间隔的补品,再加上丰厚的一日三餐,并两顿点心。 很快茹贞就变得丰满了许多。 她心满意足地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 脸上的笑意慈爱而温和。 但是一想到,这个孩子生下来,大概率是要被福晋给抱到正院的。 她的好心情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到最后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她心里恼怒。 却又没有办法直接撕破脸皮。 但是这样忍气吞声,又不是茹贞的性子。 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被白白算计。 既然不能撕破脸,那捞点好处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借着大厨房的人,每个月出去采买的空档,她和绿蜡一起偷藏下来的那些上等补品什么的,都被卖了出去。 还别说,价钱一便宜,买的人还不少嘞。 茹贞的荷包,也因此而富裕了几分。 乾清宫。 胤禛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冬日天色本就黑得早。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好像亮光正一丝丝消失在天空中。 他无声地看向再一次被添满的茶盏。 小心翼翼动了动有些被冻僵的脚。 不是乾清宫里不暖和。 这里面烧的可是上等的红罗炭。 只是他如今正值壮年,火力旺盛。 早朝站了大半个早上,厚实的靴子早就被脚汗浸湿了。 这会儿一坐下来,那可不就冷了嘛。 就在胤禛终于忍不住想要张口询问时,康熙总算是姗姗来迟。 “平身吧。” 躬身行礼的胤禛听见声音直起腰,抿了抿嘴,却好像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而上座的康熙也不吭声,就等着自己的这个四儿子主动开口。 “皇阿玛,”胤禛艰涩地扯出来一抹笑:“十三弟让我代他向皇阿玛请安。” “说唯愿皇阿玛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康熙闻言欣慰地点点头,态度却不甚热络地说了一句:“胤祥有心了。” 胤禛见状有些心急。 他此番前来,就是想看能不能打动皇阿玛的心。 好借着他对老十三的怜惜,给正在孕中的弟妹求一个太医。 或者说,他希望能让皇阿玛赏赐十三阿哥府一番。 好给其他人一个讯息。 那就是离老十三出来,恐怕没多久了。 “老四啊,”康熙冲着胤禛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来,“你看看这封折子。” “皇阿玛,儿臣……” 胤禛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被康熙利落的打断了。 他中气十足地说道:“让你看你就看,连皇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话说到这种份上,胤禛就算是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了。 他小心拿起眼前那本折子。 打开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好像折子里参的人不是他一样。 气氛沉寂了一小会儿 康熙陡然出声:“你可有,要辩解的?” 胤禛拱手,气息平稳地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并无。” “哦?”康熙挑了挑眉,故意道:“那你是认可折子上的内容了?” “当然不。” 胤禛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发表着看法:“儿臣以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奏折上的内容有失公允,儿臣自然不认可。” 康熙顺手拿起胤禛放在桌子上的折子,随意翻开看了看,似笑非笑道:“那照你这么说,你没有夜探宗人府了?” 胤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清了一下嗓子,低着头,小声解释道:“因为大白天的,背着一个包裹去不太好。” 说完他就尴尬得不能行。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怎么什么话都当着皇阿玛的面儿说? 真是被安安那个小磨人精给带歪了! 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勇敢说出来”,又譬如“实话实说才乖孩子”之类的话。 弄得胤禛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的。 可是,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执行了呢? 原本正在装深沉的康熙,听见这话后,没忍住差点瞪大了眼睛。 幸好光线不怎么好。 要不然就能看见这难得的一幕了。 “你,你倒是实诚。” 康熙也罕见地哽了一下。 胤禛面上八风不动,其实心里已经双眼无神,如同失去了灵魂。 荣安院。 念安躺在胤禛的臂膀里,昏昏欲睡。 两个人坐没坐相。 跟个连体婴似的。 要是搁在以往,胤禛自己不会这样做不说,就连旁人这样,他有可能也要觉得不成体统。 毕竟,这可是位最严于律己的爷。 就算是在炎炎夏日,都把马褂上的扣子,系到最上面的勇士。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胤禛尝到了温香软玉的幸福。 再也不想一个人冷冰冰地度过寒冷的冬季。 “对了。” 他忽然开口,惊醒了差点睡着的念安。 第50章 见钱眼红 “嗯?怎么啦?” 念安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顺势靠在了他的另一条胳膊上。 “我已经求了皇阿玛,从宫里请一个太医,去十三弟府上一趟。” 胤禛一一说完,接着心疼地表示:“不过,恐怕要辛苦我的安安,跟着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交给我就行了。” 念安一点都不觉得这叫事儿。 相反,能趁机出府,去一趟珍宝阁,可以说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 不过,也不能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替爷跑这一趟,”她直起身子,仰着头问道:“爷要补偿我点什么呢?” 胤禛本来正虚揽着念安的手,一下子在她腰间收紧了。 两个人瞬间呼吸交融。 念安使劲儿往后仰着脖子,双手在两个人身体中间推拒着。 这个臭男人! 他只要一露出来这副表情,念安就知道等着自己的就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安安不喜欢吗?” 胤禛见状,眼底荡出了几分笑意。 接着就趁念安不注意,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念安的耳垂。 “干嘛呀?” 念安浑身像是突然过了电一般,根本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而某人,早就已经张开怀抱等着了。 胤禛脸上带着坏坏的笑,看上去和平常判若两人。 “你说呢?” “唔——” 紧接着就丝毫不给念安说话的机会,直接以吻封缄。 被吻到七荤八素的念安,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见了某人在耳边笑道:“不知道这个赔偿,安安可还满意?” 念安心中欲哭无泪。 她满不满意,他还能不知道吗?! 正院。 绿萝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前几天才夸过你沉稳,”清和头也不抬,语气平淡道:“怎么今个儿就又脸上挂相了?” 原本绿萝还能忍一下。 可是一听见福晋的话,顿时就忍不住了。 她如同倒豆子般,叽里呱啦一口气吐了个干干净净。 “福晋,”绿萝气得眼眶都红了,“那个钮钴禄格格,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您不知道,她那边才要了金丝燕窝,现在又要什么人参鹿茸。” 绿萝光是说,就觉得心头在滴血。 别看福晋对外大方得很,其实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 私库里的东西,陈年旧物倒是不少,真正值钱的物件儿,怕是没几样。 “她想要,就给她。” 清和却气定神闲的样子,大方的不得了。 依旧自顾自地捡着豆子。 仿佛根本不在意为了那些昂贵补品花出去的银钱。 绿萝都忍不住想叹气了。 “福晋,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她还是忧心不已。 清和不以为然,反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好?” “钮钴禄氏进补得多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更有好处吗?” 绿萝听闻只觉得哑口无言。 福晋这是明晃晃的阳谋。 而钮钴禄格格,怕是已经成为瓮中之鳖,逃脱不得了。 “好了,替我把佛豆都捡出来吧。” 这可是一份磨练人的苦差事。 绿萝连忙应声,立马聚精会神地投入了。 只不过清和现在却很乐在其中。 醉仙楼。 “老十四,你把哥哥们叫出来,总不能只为了喝一杯茶水吧?” 胤誐最沉不住气,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就忍不住急躁,直接问了出来。 胤祯却一点也不着急。 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把新冲泡的头茶,给倒掉,再重新泡上一杯。 “别急啊十哥。” 看出来老十确实有点急了,胤祯一边替他和胤禟各添了一杯茶,一边抛出一个足以吸引人全部心神的话题。 “二位哥哥就不好奇,咱们那位四哥,大半夜的去宗人府干了什么?” 胤禟闻言嗤笑了一声。 眼底却隐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妒忌,以及那一丝淡淡的羡慕。 “还能干什么?” 他一口饮尽杯子的茶,似乎想要借此浇灭心头的火。 却不料越烧越旺。 “除了去看老十三,有什么值得老四千辛万苦跑这一趟的!” “九哥啊九哥,”胤祯说话不过脑子似的,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感觉:“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还得是你的敌人。” 胤禟听罢,眉头皱的都快成夹死苍蝇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即反驳道:“什么敌不敌人的?那可是你亲四哥!” 胤祯被吼的一愣。 接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片刻后,他才含着笑,自斟自饮,摆出了态度:“是弟弟说错话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胤誐也跟着打圆场。 “十四弟这就见外了哈,”他跟着陪了一杯,坐过去,揽着胤祯,哥俩儿好似的,说道:“九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用得着和他计较?” 两个人硬是把普普通通的茶水,喝出了酒的架势。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上酒? 那就得问太子爷了。 胤禟看着眼前两个人的这番作态,没忍住冷哼一声。 “我说九哥,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不行吗?” 这下子就连胤誐,也忍不住瞪着眼睛,直言不讳起来。 见胤禟没有反应,于是小小声和胤祯吐槽道:“说不定,九哥这是女儿太多了,开始发愁起嫁妆来了。” 说着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整个紫禁城谁不知道,九贝子府上,那是朵朵金花,并蒂开。 等这些个小格格们长大,光是嫁妆,恐怕就要把贝子府给掏空了。 “老十——” 胤禟暗含警告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 胤誐和胤祯连忙捂住嘴,停住了肆无忌惮的大笑。 只是眼底那明晃晃的笑意,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弄得胤禟心头火大。 却又无力反驳。 没办法,谁让老十这个坏东西,说得还真是大实话! 胤禟确实有一瞬间的发愁。 一是为自己的子嗣发愁。 那么多女儿,却只有两个儿子,还都病殃殃的。 还没学会吃饭呢,就先学会了喝药。 二嘛,自然就是刚刚老十那个碎嘴子说的话了。 胤禟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生女儿有什么不好。 相反,在府里,因为女儿能跑能跳,还能乖乖巧巧地喊“阿玛”。 他对女儿们,比对两个儿子都上心。 当然了,这所谓的上心,也就是每天多问上那么一句。 再多的,就没有了。 “九哥,”胤祯眼珠子一转,一看就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凑上前去,小声又带着几分引诱:“你知道,珍宝阁吗?” 胤禟摆着一张脸:“这不是废话吗?” 他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也就噎人得很。 可谁让胤祯有求于人呢? 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继续说道:“那珍宝阁里,现在开始卖洋人的物件儿了!” 什么拳头东大小的西洋钟,还有能把人看得清清楚楚的玻璃镜子等等。 引得京城那些权贵人家,几乎日日都要去一趟珍宝阁。 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胤祯看着这络绎不绝的人群,忍不住眼红了。 他没出宫建府之前,日日期盼着从宫里出来。 到时候不仅海阔凭鱼跃,而且还能自己当家做主。 简直不要太爽! 可是很快,胤祯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他的福晋,完颜氏,开始伸手问他要家用了。 最初胤祯还觉得满心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他质问道:“我出府,皇阿玛可是从内务府拨了二十万两白银的。” 完颜氏平静回道:“爷要是不信,账本就在这里,可一笔一笔查阅。” 胤祯一把夺过完颜氏递上的账本册子,大力翻开几页。 上面记载着的,全是他出府请客,从公中支出的银子。 最少的一笔,也有几百两。 胤祯突然觉得臊得慌。 他扔下账册,撂下一句:“爷自会想办法!” 就匆匆落荒而逃了。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胤禟不明所以地瞥了胤祯一眼。 有些搞不懂自己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弟弟,总是说这些众人皆知的事实,用意为何。 “难道九哥,就不心动吗?” 胤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虽然是问句,却充满了笃定的意味。 “老十四,”胤禟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你这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哪有哪有。” 胤祯一点也不否认自己的野心,但是嘴上还是得装腔作势一下:“弟弟也是为了哥哥着想啊。” “毕竟,那么多侄女,九哥不得大出一笔?” 旁边胤誐还没开口,就被胤祯用一句话堵了回去:“十哥就不想给十嫂买个马场?” 一时间,九、十两兄弟,彼此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动。 “再说了,九哥,”他十分的理直气壮:“我们又没打算夺了他的铺子。” “只是让他多一个撑腰的人罢了。” 这话说的,就连最不要脸皮的胤禟,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老十四究竟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明明就是眼馋人家赚钱,偏偏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如此不要脸的话。 自己还是小看了老十四啊。 有这样的厚脸皮,何愁做不成事? 第51章 令人窝心 “我已经准备好了,出发吧。” 念安吩咐着春秋,把需要给十三福晋带的东西小心装好,从内室出来后,对着胤禛笑道。 “好。” 胤禛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她身后,春秋捧着的那个盒子上。 却并没有开口询问里面是什么。 寒风凛冽,二人并一位太医,都乘着马车去了十三阿哥府。 路程并不远,只是一路上,胤禛都很沉默。 念安也无声地陪伴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我没事。” 胤禛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安抚性地说道。 “我知道,”念安却并没有松开手,反而从侧面劝说了一句:“只是你现在表情这般严肃,我怕十三福晋见了,会忍不住多想。” 胤愣了一下,这才无奈叹道:“你说的对。” 等到了十三阿哥府门前,胤禛一下马车,抬头看见那略显衰败的府邸时,心情顿时又忍不住低落起来。 好好的一个阿哥府,门前冷落成这个样子! 就连唯一的看大门的小太监,竟然都敢明目张胆地偷懒了。 胤禛气得当即就要上前去把人给一脚踹醒! 却被念安给拦住了。 “爷再生气,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十三福晋面子啊。” 是了,十三弟不在,府中里里外外都是十三弟妹一个人在操持。 难免会有疏忽。 自己若是大张旗鼓的把人给拿下了,搞得像是对十三弟妹有什么不满似的。 岂不是会令十三阿哥府里女眷们,处境愈发艰难? “醒醒。” 旁边苏培盛接收到念安的眼神,立马机灵地跑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小太监头上。 “嗯?嗯?” 他缩着身体,抱成一团取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打自己。 等睁开眼,就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盘子给吓了一跳。 “啊!” “叫什么?” 苏培盛嫌弃得不行,“还不快去府里通禀,说雍亲王携女眷登门拜访了?” 小太监被喊的一愣一愣的。 只会傻乎乎地点头:“啊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十三福晋也跟着一起着急忙慌的出来了。 “四哥,小四嫂?”兆佳氏连忙迎上去:“是我来的晚了,还望四哥和小四嫂,千万不要介意。” 胤禛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只是他在旁人面前,向来都沉默寡言。 因此只摇摇头。 还是念安看着大着肚子的兆佳氏,心头狂跳。 “十三福晋……” 念安刚一开口,兆佳氏就连忙表示:“小四嫂叫我弟妹吧,叫我弟妹就行。” 念安侧头看了一眼胤禛,见他脸上也露出了赞同的神情,这才笑着说:“那我就托大,叫一声弟妹了。” 兆佳氏显然很开心。 就连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 “不如还是入府去?刚好让太医替弟妹把把脉。” 念安只好反客为主,提议道。 兆佳氏一脸懊恼,连忙侧过身子,请他们进去。 “瞧我,竟然忘记请四哥和小四嫂进府再叙了。” 一入府,她又着急忙慌的开始让人上各种茶水点心。 那架势,恨不得把府里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快别忙了,”念安实在看不过去,她起身拉着人轻轻坐下,“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不如先让太医切脉问诊一下?” 兆佳氏立马应下,又满怀感激地说:“多亏了小四嫂,还有四哥。” “要不然,要不然我真……”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她忙侧过身,胡乱擦了一下眼泪,不好意思道:“让四哥和小四嫂见笑了。” 胤禛还是不吭声。 还是念安出声安抚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我啊,现在就期盼着,弟妹给我生一个健壮的小侄儿呢。” 这话说到兆佳氏心坎里去了。 她泪水涟涟地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快别哭了,”念安故意说着逗趣的话:“免得小侄儿日后成个和她额娘一样的小哭包了。” 兆佳氏闻言顿时破涕为笑。 满眼感激地看向念安。 温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细语道:“哪怕是个小哭包,我也认了。” 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胤禛他们并没有在十三阿哥府上待多久。 毕竟兆佳氏还是一个孕妇。 不能久坐不说,就连情绪最好也平缓一些比较好。 所以,等太医诊完脉后,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等念安他们一走,兆佳氏回到厅堂里坐下,先是无声地流泪。 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又哭又笑起来。 喃喃自语道:“十三爷,你没有跟错人。” 原本兆佳氏不是不怨的。 但是她好像也不知道该怨谁。 怨皇上? 以她的身份与地位,敢吗? 怨十三爷? 她心疼自己男人,都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怨他。 至于去恨太子爷,那就更没有道理了。 从十三爷口中,兆佳氏也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关于皇上和储君之间的矛盾。 对那位虽然总是看起来眼高于顶的太子爷,也报以几分同情。 甚至还在暗地里唏嘘过。 别看太子爷表面上过的风光。 实际上如履薄冰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后来,他们府上的天,突然塌了。 兆佳氏也很想陪着十三爷一起,哪怕被关进宗人府又如何? 只是,最终还是在胤祥的劝说下,选择了回府,苦苦支撑着。 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要瓜熟蒂落了。 却连一个太医都没有请来过。 要不是今天,四哥带着小四嫂登门拜访,特地带了一位太医过来,兆佳氏恐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想起刚刚的场景,兆佳氏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她本就孕中多思,再加上为了府上各项事务操劳。 以至于营养没有跟上,怕是在生孩子的时候,会没有力气。 太医这样一说,念安就直接开口做主了。 只是语气温和,态度委婉,哪怕是在吩咐人做事,也让人丝毫生不出拒绝的情绪来。 “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太医当日再跑一趟十三阿哥府。” 接着,她又示意春秋打开那个木匣子。 里面装得赫然是一根百年老参。 “弟妹,这算是我这个做嫂子的,给你的见面礼,”念安一开口就把兆佳氏想要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你要是不收,可见是心里不认可我这个小四嫂了?” 兆佳氏闻言都急的结巴了。 “不,不,当然没有,我……” 还是胤禛看不过去了,总算是说了一句话:“安安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弟妹切勿放在心上。” 兆佳氏一愣。 等侧过脸看见念安脸上的笑意后,这才恍然大悟。 她红着脸,小声道:“那就偏了小四嫂的好东西了。” “实在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念安大气一挥手:“那有什么?替十三爷平安把孩子给生下来,就是我们大家最大的期盼了。” 兆佳氏闻言重重点头。 接着,一声惊呼,把兆佳氏从回忆中吵醒了。 “福晋……” “怎么了?”她看向自己的丫鬟,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让你去把这人参收起来放好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丫头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来话来。 最后索性把装人参的木匣子给打开,又轻手轻脚地拿出人参后,翻开里面的隔层,让兆佳氏自己看。 “……您看。” 兆佳氏满脸恍然,这是银票啊。 细数下来,竟然足足有一千两。 这一瞬间,她又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眼泪了。 “福晋,您快别哭了,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也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 丫鬟开口劝说。 而后,幸好有了那人参,和念安私底下塞的银票。 兆佳氏的生产虽然不太顺利,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母子皆安。 “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把消息告知给十三弟,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胤禛私底下开心的不得了,借着洗三添福的名义,给十三阿哥府上送了不少好东西。 “会有机会的。” 念安一脸笃定。 没想到胤禛却突然另起了话头。 “入宫?” 念安一脸惊讶。 “咳。” 胤禛也是听苏培盛回来禀报时才知道,除了那根人参,原来安安自己还贴补了银票进去。 “我怎么会遇见这么善解人意,又聪慧可爱的小姑娘呢?” 胤禛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融化了。 “辛苦你了。” 胤禛献着殷勤,一边替念安用篦子通着头发,一边柔声蜜语。 “其实,我根本不想你在其他任何事情上劳累。” 他一把搂住念安的腰,与自己贴得极近。 强有劲的手臂,硬生生让念安双脚都离了地。 “干嘛呀?” 念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揽住了胤禛的肩膀。 “只除了一件事情。” 胤禛却自说自话。 不用多想,就知道这男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就用这样的姿势,两个人说着话。 “皇阿玛和德妃娘娘,都想见见你。” 注意到胤禛对他额娘的称呼,念安眸光闪了一下,随即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般,苦恼地“啊?”一声。 不可置信道:“皇上也要见我?” 她看上去有点崩溃,暗自嘀咕着:“我以为只需要应付一下德妃娘娘就行了呢。” 胤禛忽然被逗笑。 “你呀你。” 他点了点念安的鼻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里又没有外人,”念安不以为意,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再说了,我说的又没错!” “你这性子呀。” 胤禛无奈叹了一句。 第52章 寒冬已过 “主儿,您穿成这样,会不会有些太……” 引人注目了。 春秋的未尽之语,在她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念安对着穿衣镜转了一个圈。 虽然旗袍贴身,不能裙摆飞扬,但是正因为纤秾合度,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 她只问了四个字:“不好看吗?” 春秋顿时无话可说。 只能疯狂点头。 她又不是瞎,主子这身衣裳,好看的不是一星半点! 怎么可能昧着良心说话呢? “那不就得了嘛。” 念安很满意自己身上这件旗装。 如同薄雾般氤氲的浅绿,只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 更何况,她本就肤色白嫩到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再配以这般颜色,像极了俏生生立在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可是奴婢听说,”春秋一脸为难,她也不想破坏主子的好心情,只是有些话,还是得提前说清楚:“德妃娘娘素来以贤惠节俭为名,她要是借由您这身华服,故意找茬儿……” 念安闻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找嘛,就怕她不找。 嘴上却道:“怕什么?又不常来往,她还能打杀了我不成?” 顶多也就是嘴上占点便宜罢了。 “呸呸,”秋嬷嬷连忙呸了几声,对着天上连连拜了几拜:“菩萨在上,格格年纪尚小,说话不过心,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念安无奈一笑,在秋嬷嬷充满担忧的眼神下,也跟着“呸”了几声。 等念安收拾好出去,胤禛和福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原本清和还委婉提议了一下。 说让李苏烟也跟着一起入宫。 用的理由是怕是德妃娘娘想两个孩子了。 李氏作为他们的亲生额娘,跟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胤禛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先不说皇阿玛那里,对李氏已然十分看不惯了。 就单说福晋打的这个主意,足以让胤禛很不喜。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 其实不还是为了有个人能压制住荣安院的气焰。 为此,福晋不仅亲自替李苏烟说情,说马上就要年节了,李氏的禁足,也该解除了。 毕竟一大家子,还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甚至,福晋私底下还扶持了钮钴禄氏,想要和荣安院那边打擂台。 表面上礼佛不问世事,可是背地里这些个小手段接二连三。 要不是念安劝说自己,说大过年的不宜大动干戈,胤禛早就去正院质问福晋了。 清和看着远远走来的念安,神情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这般青葱又朝气昂扬的模样,是她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了? 当初,自己好像也经历过。 只是现在,竟完全变成了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 就连胤禛,也在看见打扮一新的念安时,没忍住愣了神。 这是个小懒虫。 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入府快小半年了,除了大婚那日,精心装扮过,之后胤禛再也没见过仔细打扮过的念安。 虽然她不需要上妆,也依旧漂亮到耀眼。 但是此刻,看上去又和平时,有几分不太一样了。 “冷不冷?” 胤禛下意识走上前去,轻声询问:“怎么没拿个暖手炉?” 念安俏皮一笑:“不方便的嘛,这么漂亮的衣服,万一弄脏了多可惜。” 说罢还故意眨了眨眼,骄傲的小表情跃然脸上。 清和在几步远的位置,冷眼旁观着,这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直到实在看不下去,才陡然冷冷出声:“爷,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出发比较好。” 胤禛的话被一下子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只是也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给福晋没脸。 于是点点头,又对着念安细心叮嘱了几句:“上马车后,拿个小褥子盖上暖一暖。” “毕竟,还得一段距离才能到宫里呢。” 念安也乖巧点头,接着就目送胤禛先行离开。 他一个人骑马了。 清和原本不想和念安坐同一辆马车的。 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到临头又改了主意。 一路无话。 甫一入宫,念安就跟着清和,先去了德妃的永和宫。 “福晋和侧福晋稍等,”叶嬷嬷带着人上了茶水,轻声解释道:“德妃娘娘正在梳妆打扮,两位主子先稍事歇息一番。” 清和连忙接下,笑着说:“嬷嬷客气了,娘娘近日来身子可好?” 接着又露出一瞬间黯然失落的表情,“也怪我精力有限,这些日子竟没来探望额娘。” 叶嬷嬷怎么敢接这样的话? 她立马回道:“娘娘也牵挂着您呢,只是又担心府上,所以一直不敢主动召见。” 清和挤出来一个笑,感激涕零道:“额娘待我这般用心,我实在……实在是无以为报了。” 叶嬷嬷刚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就被从内室缓缓走出来的德妃给打断了。 “浑说什么?” 她的声音听着很温和,还有些说不出的亲近:“你呀,养好身体,替……重新添一个嫡子,本宫就要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清和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和难堪。 德妃娘娘还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戳别人的痛处。 嫡子她不想生吗?! 可偏偏王爷现在都不怎么歇在正院。 她还能感天而孕不成? “额娘的教诲,儿媳记下了。” 清和低眉顺眼地应下,俯身行礼。 “哪里就称得上是教诲了?” 德妃亲自扶起清和,叹道:“本宫还不知道你吗?” “你是个好孩子,”她拍拍清和的手,“偏我那个孽障不争气,委屈你了。” 清和低着头,脸上的厌恶与愤恨一闪而过。 只是嘴上却道:“额娘说笑了,是儿媳做的还不够好,”接着又恭维道:“只盼着额娘能好好教导儿媳一番呢。” “若能学的额娘三分,”清和抿着唇,露出来一个羞涩的笑:“儿媳也算是大有长进了。” 德妃显然被哄得很高兴。 至少面上是这样。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正在半蹲着行礼的念安。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说话说入迷了。 反正就跟没看见她似的。 念安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穿自己最喜欢的这件衣裳。 要不然当场给她们表演一个美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地。 省得这帮心眼子跟马蜂窝一样多的女人,就会找机会拿捏自己。 “德妃娘娘这个手串……” 念安突然出声,惊得德妃眼里的不悦十分明显。 “原来是富察氏。” 她淡淡扫了念安一下,仿佛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接着带着一丝傲慢的轻蔑,慢吞吞道:“都说富察家底蕴深厚,最是知礼,依本宫看,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让念安出奇愤怒了。 这个时代,大家族都是同气连枝的。 一旦有出嫁女背上了不好的名头,那么家族里那些未曾婚配的女儿家,也会跟着坏了名声。 到时候,别说嫁到好人家了,更有甚者,青灯古佛都是正常的。 “德妃娘娘这话,妾身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念安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追根究底。 德妃刚刚也是气愤上头,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等话音刚落,她就忍不住后悔了。 富察家的底蕴,可比她们乌雅一族加起来都要深厚。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光明正大收拾人他们不敢,但是背地里使绊子恐怕不会少。 到时候,乌雅氏的族人,一定会恨死自己了。 德妃心里不住的懊恼。 自己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总感觉精力不济,时不时头昏脑胀的。 这才一时不察,说错了话。 偏偏富察氏这个小心眼的,非要逮住不放。 真是可恶至极! 怪不得老四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呢。 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乾清宫。 各色吃食早已摆好。 等大家都到齐了,康熙才姗姗来迟。 而太子,也跟在他身后。 只是神色不见喜悦,反而看上去有几分萎靡。 康熙一坐下,突然就扔出一句充满爆炸性的话。 “朕听闻,老十三家的,前些日子生了?” 接着不等人回话,又问:“是个阿哥还是格格啊?” 他的这个问话,没有一个人敢回。 因为他们都不清楚。 整个场子,寂静了足足有三息。 胤禛才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中,站起身来回话: “回皇阿玛的话,是个阿哥。” 康熙顿了一下,大声笑道:“阿哥好啊,这是老十三的嫡长子吧!” 而后沉吟了片刻,当场就赐了名:“就赐名为弘暾吧。” 胤禛当下激动的,差点就直接跪下谢恩了。 幸好他还有几分理智。 勉强抑制住欢心雀跃,恭敬而从容道:“儿臣替十三弟,多谢皇阿玛恩典!” 这就意味着,十三弟离被放出宗人府,又近了一步! “这个寒冷的冬天,总算是过去了。” 回府路上,胤禛突然感叹道。 念安也跟着说了一句:“是啊,这个冬天,可真漫长。” 两个人相视一笑,明亮的如同四月的骄阳,瞬间照亮了整个马车。 就连萦绕在身边的气息,仿佛都温暖了几分。 第53章 消磨殆尽 “耿妹妹,你费尽心机,不还是来了我这冷冷清清的碧波院?” 说话的人正是宋泠月。 她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上面零零散散落着几许黑白相间的棋子。 说话间素手执棋,看上去倒有股超然物外的飘渺感。 可是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了,耿妙妙怎么可能不清楚宋泠月的真实面目。 她一点都没有被她的这副作态所迷惑。 甚至还颇为无语地吐槽了一句:“宋姐姐,大冬天的穿这么薄,不怕手上生冻疮啊?” 宋泠月脸色一僵,捏着棋子的手忍不住一缩。 而后面无表情地冷冷道:“那就不劳耿妹妹操心了。” “有这功夫,”她转过头,眼底含着一丝幸灾乐祸:“耿妹妹还是想想,该怎么得到王爷的几分怜惜吧。” 这句话算是说到耿妙妙心坎上了。 她深知自己这次搬离奉安院,怕是已经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现在又住在了这偏僻又冷清的碧波院。 想见上王爷一面都难。 耿妙妙脸色难堪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宋泠月见状,如同打了胜仗一般,面上不无得意。 书房。 别以为胤禛没去永和宫,就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作为雍亲王,孝懿仁皇后的养子,他自有他在宫里的眼线。 “可恶!” 一想到福晋竟然和德妃一起联合起来,故意给念安没脸,胤禛就气得忍不住捶了一下桌子。 就这还不算,竟然还敢…… 有那么一瞬间,胤禛眼里甚至闪过一丝杀意。 等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后,已然恢复了平静。 只是眼底酝酿着的风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他私心里想着,年节将至,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也算是给福晋留点面子。 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收敛! 现在除夕已过,胤禛是一刻也忍不得了。 当即就前往正院。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福晋原本听了绿萝的禀报,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胤禛迎面而来劈头盖脸的质问,给搞懵了。 “福晋,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胤禛压低了声音,只是语气里的怒火,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清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立马冷笑着回道:“妾身所作所为皆为雍亲王府。” 只是到底还是没忍住心底的酸涩,带着怨气抱怨了一句:“王爷平日里甚少踏足正院,今日一来就多冲妾身大吼大叫。” 清和抬起头,尖锐发问:“妾身很想知道,王爷究竟有没有,把妾身当成您的发妻看待?” 胤禛沉默了一瞬。 福晋的话确实让他忍不住想要反思自己。 可是等一想到对方做的那些事情后,胤禛心里本就极少的愧疚,愈发淡了。 “福晋,”他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种手段了?” 清和闻言抿了一下唇。 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 她原本想着,用话术把王爷的注意力给移开。 如果能引得几分怜惜就更好了。 那么,前尘过往,说不定立时就能一笔勾销了。 自己好歹也能喘息一阵子。 可是没想到,王爷竟然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倒显得自己愈发不择手段了。 “妾身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清和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就不相信,王爷还能知道永和宫里发生的事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摆出一脸被冤枉的隐忍表情,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呵!” 胤禛冷笑,微微俯身,一双凌厉眸子紧盯着清和,一字一顿道:“福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除夕宫宴那天,福晋做了什么,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了吧?” 清和心里顿时充满了慌张,只是她表面上依旧镇定。 嘴硬道:“王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妾身听不明白。” “冥顽不灵!” 胤禛气到拂袖。 如同失去理智一般,满脸怒容的来回走动着。 “非要我说的清清楚楚,把最后一点遮羞布扯下来才行吗?!” 清和咬唇,一狠心,“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清者自清,妾身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绝不会认!” 胤禛气到都发笑了。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真火一上来,就把狠意也带出来了。 “福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怒火中烧,一时间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王爷!” 清和显然无法忍受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顿时声音尖利地喊了一句。 胤禛也知自己是戳到福晋的痛处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痛处? 于是揭过这茬儿不提。 “福晋,”胤禛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就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下去吗?” 清和闻言不禁冷笑。 她自己又何尝想这样? 还不都是因为富察氏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 她作为正室嫡妻,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什么错?! 眼看着事情僵持不下,胤禛也深感无奈。 他能用各种手段叫福晋吃到教训。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福晋礼佛礼的,性子愈发执拗了。 怕只怕到时候,只是表面上装乖卖巧,私底下反而变本加厉了。 “富察氏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紧紧相逼呢?” 胤禛满是痛心地说道。 他实在不想见到,福晋因为这而愈发疯魔。 更不愿意看见,在自己护不住的角落里,念安受到了什么伤害。 清和跪坐在自己小腿上,闻言幽幽地说道: “富察氏不顾雍亲王府的名声,私自出府,”她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王爷难不成,连这也要包庇吗?” “福晋!” 胤禛厉声喝止。 满脸冷呵,“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很明白吧?” 清和苦笑了一下。 自己这是被威胁了吗? “为了富察氏,爷连最看重的规矩体统,”她一字一顿道:“都不顾了吗?” 胤禛只觉得,福晋越发不可理喻了。 “清和。” 他许久没有叫过自己的闺名了。 清和听见后,怔愣了好一会儿,满脸恍然。 好像以前,哪怕她和王爷不是两心相知,但至少也相敬如宾。 所以,足足近二十年的相伴,总归是有些感情在的吧。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渊。 “我以为,弘昀的病逝,能让你有所收敛。” 胤禛话里的痛心与失望,根本毫不掩饰。 明明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了,偏偏就要死揪着不放。 “王爷,您对我,总是这样苛刻,”清和眼中含泪,脆弱质问道:“您一点就不体谅妾身的难处吗?” 胤禛只觉得,福晋现在愈发难以沟通了。 他转过身,咬牙一字一句道:“这世上,谁人不苦。” “只是一味沉溺于苦海中,而不自渡,谁也帮不了你!” 临踏出门前,胤禛留下一句:“清和,人的心只有一颗,没法不偏的。” 关于正院这场史无前例的争吵,府里的人就算是不清楚,但是也能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毕竟,谁让王爷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从正院离开了呢。 念安自然也不会例外。 相反,她知道的内情,恰好要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主子,您手腕上的伤,真的不用再上药了吗?” 春秋满心担忧地温度,一边说还一边看向念安手腕处。 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在如雪色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狰狞。 秋嬷嬷初见时,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慌里慌张的就要去拿玉颜膏,嘴里不住的心疼道:“格格哎,您这是怎么回事啊?” “疼不疼?老奴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说着就要出去。 还是念安给春秋使了个眼色,拉住了秋嬷嬷,她才作罢。 只是嘴里疼惜的话语一直没停过。 “格格呀,您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受伤呢?” 秋嬷嬷自责到整个人都低落下去了。 “都是老奴不,没有看顾好您。” 念安听得,只觉得心软又心酸。 “好啦,一点小伤而已,”她故作坚强,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再说了,又和嬷嬷没什么关系。” 秋嬷嬷只苦着一张脸摇头叹息。 “还是让老奴去问府医拿些药膏吧?” 视线一落在念安手上,就跟被抽了一巴掌似的,脸皮子都皱成一块了。 “不用了。” 念安坚持己见,就连玉颜膏也不让春秋拿来用。 她可是睚眦必报的。 德妃竟然敢让自己受伤,想必一定做好了被报复回去的准备。 况且,这伤也不能白受不是? 是以,当从宫里出来的那个晚上,胤禛想要留宿,却被念安找了个借口给赶走了。 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当即就察觉出里面有猫腻。 于是又夜半三更的,去夜探闺房了。 然后,就发现了念安手腕上的伤痕。 胤禛当时一股怒火直上心头。 如果不是顾忌着是在荣安院里,怕搅了念安歇息。 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看着睡梦中都还皱着眉头,一看就睡不安稳的念安,胤禛轻手轻脚替她掖了掖被角。 而后,就出去审问其他人去了。 也因此,从春秋口中得知了不甚详细的事情经过。 好个乌拉那拉氏! 好个永和宫! 她们是非要和自己过不去是吗? 胤禛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打蛇打七寸,总得让人一次就长记性。 好叫她们明白,有些人,是不能碰的。 第54章 威逼利诱 “钮钴禄氏,想必你应该很清楚,本福晋叫你来这一趟的目的吧?” 清和忍不了了,她当即开门见山,一点后路也不打算给自己留。 “福晋说什么呢?” 茹贞装傻充愣,硬是不接茬儿:“妾身怎么可能会知道您的所思所想。” 清和冷笑了一下,露出来森森白牙,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心惊肉跳。 “明人不说暗话。” 她缓缓开口,一句话吓得茹贞差点把手中的茶盏给摔出去。 “钮钴禄格格,最近应该没少为自己存家底吧?” 电光火石之间,茹贞陡然想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福晋做的局! “是你!” 她顾不得地位尊卑,张口就是痛恨的指责:“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清和轻摇茶盖,刮了一下杯中的茶水。 她一脸淡定,丝毫不把愤怒的钮钴禄茹贞给放在眼里。 毕竟,光是伙同大厨房的小太监,私底下偷偷贱卖雍亲王府里的东西,就已经是大罪了。 有这个把柄在手,清和自信,钮钴禄氏翻不出来什么风浪来。 她直接把话挑明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时候让大家知道了。” 原本清和想着,暗中护着钮钴禄氏,直到再也遮掩不住,再暴露出来。 届时,自己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经过昨日和王爷争吵一事后,清和突然明白了。 自己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如愿了。 索性,干脆破釜沉舟,快刀斩乱麻。 在王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和钮钴禄氏达成合作。 茹贞下意识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捂住肚子,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绝无可能!” 她深知福晋此时把自己推到台前的目的,所以她不愿意让自己变成案板上的鱼。 否则,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这可能是自己此生,唯一的孩子了。 “钮钴禄氏,我觉得,你好像还没有认清楚现实。” 清和“啪”的一声,把茶盏放在了桌面上,目光如炬,脸上的笑容有多和善,嘴里的话就有多盛气凌人。 “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和你商量。” 眼神里透露出淡淡的嘲讽。 你一个格格,既无家世背景,又无权势宠爱,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茹贞被这赤裸裸的羞辱,给弄到面赤耳红。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从口中吐出来一句话: “福晋就不怕把我逼急了,来个玉石俱焚吗?” 清和却一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你以为,”她揩了揩眼角的泪珠,带着一种近乎真诚的态度,问道:“你能倚仗什么?” 茹贞的脸顿时变得青黑交加。 “那王爷呢?” 她强忍住慌乱,为自己找退路:“王爷总不可能眼睁睁他的孩子,被人当作工具,抢来抢去吧?” 清和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幽幽地说:“你若是识趣,自然会有一个不用担忧的将来。” 又意味深长道:“说不得,就连你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受益。” 紧接着,还不等茹贞畅想完美好的未来,清和又一句话打碎了她的美梦。 “但是如果非要和我对着干的话,王府里又不止你一个格格,钮钴禄氏,你懂了吗?” 听了这话,茹贞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这般先是利诱,再来威逼,福晋真是使得一身好手段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茹贞满是屈辱地起来,微微俯身,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福晋的话,妾身明白了。” 想了想,又咬牙表了一句衷心:“倘若四阿哥能得到您的谆谆教诲,妾身自然感激不尽。” 清和却垂着眉眼,显然没有了刚刚的急切。 甚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还没生出来呢。” “等确定了是阿哥之后,再说吧。” 这般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弄得茹贞憋了一肚子气。 可是还不能反驳。 只能忍气吞声地应下。 这就是福晋的真实面目吗? 有用的话百般亲近,无用了就随手丢弃。 自己真的要和这样狠辣无情的女人,合作吗? 茹贞心里,剧烈的天人交战无人得知。 “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清和的态度又突然变得友善起来:“钮钴禄妹妹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茹贞连道:“不敢不敢。” 心里早已经把福晋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绿萝。” 在一旁候着的绿萝听到喊声后,立马进了内室。 等再出来,手里就捧着一个托盘。 上面摆放着一套十分光彩夺目的头饰。 茹贞一眼看过去,眼睛顿时就粘在了上面,再也移不开了。 清和见状微微一笑。 故意问道:“妹妹可还喜欢这套头面?” 茹贞很想否认,可是她的心不允许。 于是她只能佯装羞涩地点点头,奉承道:“妾身哪有福晋见多识广,没想到福晋还有这等好东西。” 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来。 “妾身一时看花了眼,叫福晋见笑了。” 清和心里不住地点头。 钮钴禄氏就这一点,足以强得过大多数人。 太会见风使舵了。 不过,她说的话很确实很中听就是了。 “妹妹又何必如此自谦?” 茹贞一低头,清和就和缓了态度:“这套头面太艳丽了,配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刚刚好。” “妹妹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茹贞刚想客气几句,就被清和用一句话给堵住了。 她连忙起身,满脸亲近又感激地说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又顺着清和的称呼,拉近彼此的关系,叫道:“多谢姐姐。” 等送走了茹贞,绿萝就连忙替清和揉着肩膀。 昨个儿夜里,福晋可是一宿没睡。 今日又早早起来处理府中事务。 原以为下午能松快松快,没想到又叫了钮钴禄格格来。 这一天,连轴转下来,福晋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替我松松头发。” 饶是清和憋着一口气,此刻也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等绿萝手脚麻利地忙活完,就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直接问。” 清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慢闭上了眼睛。 “福晋对钮钴禄格格,是否太过宽厚了些?” 绿萝知道自己不如福晋足智多谋,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担忧。 就钮钴禄格格那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忠心听候福晋差遣? 万一到时候她反咬一口,那……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怕什么?” 清和胸有成竹,她不屑一笑:“钮钴禄氏不足为惧。” 如果不是为了对方肚子里的孩子,她才不会自降身段,和一个破落户故作亲近。 是的,在念安未曾入府之前,清和最厌恶的人,不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李苏烟,而是出身钮钴禄一族的茹贞!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甚至不想和对方说上一句话! “是。” 绿萝咽下了心中想要劝说的话。 看福晋这样子,怕是已经胜券在握了,那自己又何必泼冷水呢? 届时破坏了福晋的好心情,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厢清和自觉达成了目的。 所以就连听到李氏的禁足被解除后,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就撒手不管了。 荣安院。 念安在得到杏儿的通风报信之后,自然很清楚福晋和钮钴禄氏这两个人,肯定已经成为同盟了。 她难得有些焦虑。 毕竟,她没想到,以福晋那般骄傲的人,竟然会主动低头向钮钴禄格格示好。 当然了,这从侧面也反应出来,念安带给她的威胁,究竟有多大了。 “主子……” 看着眉头不自觉皱起的念安,春秋担忧地喊了一声。 “无事。” 念安摇摇头:“先去赏赐杏儿一番,这次多亏了她带来的消息。” 冬夏闻言,应下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主子,那咱们,是不是得……动手了?” 春秋也很不忍心,所以说得极为艰难。 但是,和自己主子比起来,其他人都不重要了。 “想什么呢?” 念安突然笑出声来。 春秋这姑娘,就是容易多思多想。 迟早得未老先衰。 “别忘了,还有耿格格和宋格格呢。” 念安仿佛突然起了兴致:“走。” 她径直起身,“入府这么久,我还没去过其他人的院子里逛过呢。” 春秋连忙拿起狐皮斗篷,一边替念安披上,一边疑惑发问:“主子怎么突然想去找宋格格了?” “她看着也不像是会掺和这些事情的人啊。” 不光长相,就连做法也是如此。 和总是自称礼佛的福晋不同,这位宋格格是真的不问世事。 平日里足不出户不说,就连各种人情往来,她都不甚热衷。 如果不是王府里的女主子不多,而王爷又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就宋格格这样的性子,怕是早就被吞吃到连渣儿都不剩了。 “傻姑娘,”念安笑着摇头:“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春秋适时的表现出疑问来。 念安显然并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干脆利落的给出了答案。 “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第55章 主动出击 “你说谁?!谁来了?” 耿妙妙瞪大了眼睛,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荣安侧福晋?” 元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现在已经到院门口了。” 她边说边用眼神瞄自己格格。 等待着对方下达命令的那一刻。 “快,”耿妙妙果然迫不及待起来:“快替我梳洗打扮!” 她可是励志要攀上荣安侧福晋这根高枝儿的人。 怎么能不好好表现自己呢? 以前是找不到机会,现在这颗金镶玉的大白菜,好不容易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要不好好把握住,耿妙妙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拿一块豆腐撞死了。 “格格别着急。” 元宝就属于那种不慌不忙,慢慢吞吞性子的人,做起事情来不紧不慢的。 有时候让人觉得有大将之风。 可是在紧急关头,就会显得很折磨人了。 可惜耿妙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就连梳个头发都做不好。 所以,哪怕急到心都已经飞出去了。 屁股却还得坐在椅子上。 “好了吗好了吗?” 耿妙妙时不时朝外张望一下,弄得元宝不得不束手束脚的。 “快了快了。” 元宝回答的敷衍极了,一心沉浸在做自己的事情中。 耿妙妙闻言忍不住皱眉。 “你已经说过好几次‘快了快了’,”她有些不满:“还没好吗?” 元宝语重心长地说道:“格格打扮到齐整一些,不就显得对荣安侧福晋更加重视吗?” “有道理哦。” 耿妙妙瞬间被说服了。 于是也不再跟屁股上扎了蒺藜似的,扭个不停了。 这对笨蛋主仆,完全没想到,如果太过盛装打扮,岂不是有给她人下马威的嫌疑? 不过想来,念安应该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妾身宋氏,拜见荣安侧福晋。” 宋泠月行了个半蹲礼。 念安微微颔首,就叫了起。 她要比耿妙妙出来得早,因为她只是稍微换了件衣裳。 原本宋泠月是连件旗装都不打算换的。 因为她在自己院子里穿的那身,更显得她出尘绝艳。 只是,一想到荣安侧福晋的样貌,宋泠月不知为何,油然而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攀比心。 于是,想要假装自己随意拾掇了一番,却能把精心打扮过的荣安侧福晋给压下去。 岂不是证明了自己的样貌更加出色吗? 然而,这一点隐秘的私心,在看见念安的那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了。 因为,对方好像只是穿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旗装,却显得格外亮眼。 而且,最令人嫉妒的是,不论那些首饰衣裳有多抢眼,人们在看见荣安侧福晋的时候,第一眼都是会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宋泠月掩饰下自己心里的不甘。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想通过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展现出自己的不在意。 她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态度也不卑不亢,很能唬住人。 “不知侧福晋踏足碧波院,有何指教?” 起码春秋就觉得,宋格格这副模样,看着就很碍眼。 傻丫头,殊不知人家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就等着你上钩呢。 念安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四处看了看:“宋格格的碧波院,看着别有一番滋味。” 这种被人随意点评—— 尤其是被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的人,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评价着。 这种伤害性,比当众让宋泠月下不来台,都更让她觉得屈辱。 “侧福晋说笑了,”她勾起唇角,冷冰冰的话语里,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哪里比得上荣安院的布置呢?” 春秋闻言,立时就要出口呵斥。 却念安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只见她露出来一个柔情蜜意到有些发腻的笑容,低头羞涩不已的小声说道:“都是王爷怜惜,知道我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才特意搜罗而来的。” 这话引得春秋都忍不住诧异侧目而视。 菩萨在上,这碧波院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怎么主子一来到这里,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刚刚那说话的语气,还有那话里的意思,怎么跟李侧福晋那么像? 宋泠月听到这话,脸上那面具一样的冷若冰霜,总算是裂开了一道缝。 她似是嫌恶,又似是嫉妒地抬眸看了念安一眼。 好像被恶心得够呛。 可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哈哈哈,”念安看她那一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顿时放声大笑起来,“我说着玩的,宋格格就当没听过好了。” 宋泠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奇怪起来。 她是着实没想到,真实的荣安侧福晋,竟然是这样一个性子? “好了,废话说的已经够多了,”念安拍拍手,正襟危坐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格格就不好奇,”念安状似天真地抬起头,“我特地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吗?” 宋泠月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 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侧福晋想去哪就去哪,”她看似恭敬,实则句句充满了挑衅:“与我一个小小的格格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耿格格会搬到你的院子里吗?” 念安放下茶盏,忽然抛出一个让人根本无法回避的话题。 宋泠月并在一起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她垂下眼睑,很想硬气地说一句,对于其他人的事情,她根本毫不关心。 可是,内心压抑着的蠢蠢欲动,让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但有时候,不吭声,就已经代表了态度。 见状,念安微微一笑,低语道:“钮钴禄格格,日后应当是有所依仗了。” 以宋泠月的聪慧,只略微思索一番,立马就想到了点子上。 她顿时脸色大变。 就连平日里最注意维持的仪态,也顾不得了。 一脸惊慌,连忙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念安平静抬头,与她对视。 反问道:“我的意思,宋格格还不明白吗?” 紧接着,她轻笑了一声,“若宋格格喜欢这般自欺欺人,那我这趟,算作没来过罢。” 说着,念安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宋泠月终于忍不住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喊道:“等一下!” 念安如她所愿停下脚步,朝向外面的一张芙蓉面上,闪过一丝满意又笃定的笑意。 她转过身,走心地夸赞道:“我就知道,宋格格是聪明人。” 宋泠月却并不怎么开心。 因为她此刻心神慌乱得厉害。 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连念安你无比真心实意的夸赞,她都充耳不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钮钴禄氏那个表里不一的蠢女人,凭什么有资格生育王爷的子嗣? 就冲着对方那无知浅薄的性子,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还有福晋。 当初也用花言巧语,利诱自己替她卖命。 拼着九死一生,生下了一个小格格。 可是福晋看不上一个女儿家。 在月子里未用心照料,结果,那 念安用探究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的宋泠月。 她这会儿是真的产生几分好奇了。 原本她以为,以宋格格的性子,自己恐怕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对方了。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根本用不着了。 因为只提了钮钴禄格格一句,宋格格就失去了冷静自持。 倘若,再带上福晋呢? 念安心里这样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吸引过去了。 正是为了打扮,而姗姗来迟的耿妙妙。 “荣安侧福晋,您和宋格格有什么好聊的?” 她一进来,就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她这人闷的很,您有话不妨和我说。” 又凑到念安身边,毛遂自荐道:“我特会聊天!” 突然出现的耿妙妙,一下子把原本有些不太平静的气氛,瞬间给打破了。 别看宋泠月失了几分冷静,但是她一向都是隐忍不发的性子。 要想让她走到台前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念安呢? 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否则又何必舍近求远,来找一个实力并不强劲的格格合作。 况且,两人都是聪明人。 某些情况下,她们确实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只是,也要随时提防着,来自身边人的背刺。 听到耿妙妙的话,念安难得沉默了。 她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真的,很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啊。 可是在看见一旁紧盯着自己不放的耿妙妙时,念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方神情中带着几分兴奋,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耿格格想说些什么呢?” 念安扬起一抹温柔的笑,直视着耿妙妙的眼睛,询问道。 只是眼底的淡漠,无人能察觉而已。 因为她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成为不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付出了的感情。 因为这相当于,把随意能伤害自己的一柄利刃,交到了旁人手中。 而念安,不愿意成为那个可以随时被别人伤害的存在。 要做,就要做操控者。 “说什么都行啊。” 耿妙妙就跟看不懂气氛似的,热情似火,一个劲儿地夸赞道:“侧福晋,您今日这身衣裳,真的是好漂亮啊。” 偏偏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夸人的话。 第56章 合纵连横 念安笑着制止了耿妙妙那如同嚼甘蔗渣似的话,“耿妹妹,你今日的打扮,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耿妙妙是真的眼睛一亮。 字面意思上的那种。 满脸都写着兴奋,低头自我欣赏了一番后,迫不及待地说道:“真的吗真的吗?不枉费我精心打扮了那么长时间。” 念安一脸诚挚地点了点头,“自然。” 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无比自然地表示:“我那儿刚好有一匹月白大蕃莲织金缎,配耿妹妹最合适不过了。” 耿妙妙也不是什么什么见识都没有的人。 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 满脸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开口:“给,给我的吗?” 念安毫不迟疑地点头:“自然。” 而后故意摆着一张脸道:“莫非耿妹妹看不上?” 耿妙妙怎么可能会看不上? 莫说她一心想要 就算是念安给她一朵枯萎的花,恐怕她也会视而不见地夸好看。 更何况,云锦这种东西,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 “怎么会?” 耿妙妙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简直,简直就是天降大喜!” 念安被逗笑了。 她轻掩上扬的唇角,略含歉意地说道:“只是可能得辛苦耿妹妹自己跑一趟了。” 耿妙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心里想着,这有什么辛苦的? 银钱都掉在地上了,就弯腰捡一下,这天大的好事,怎么还能嫌累呢? 怕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那就多谢荣安姐姐了。” 耿妙妙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当即就改了称呼。 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那样只会显得自己过于庸俗,万一引得荣安侧福晋不喜就不好了。 “布料什么的不着急,”耿妙妙嘴上这样说,可是眼里的热切根本掩饰不住:“我还是先陪着姐姐说说话。” 念安都忍不住想抚额了。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找个借口,把耿妙妙给支走。 没想到竟然会有点弄巧成拙的感觉了。 “这个不急,”念安面上很稳得住,亲近之语信手拈来:“姐妹之间,什么时候叙话不都行?” “等妹妹拿了东西回来,再叙也不迟啊。” 念安的语气温婉,仿佛带着别样的魔力。 耿妙妙原本就不太坚定的念头,此时已经彻底偏向一侧了。 “是,是,”她连连应道:“姐姐说得对。” 只不过到底不好主动提起去拿,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坐着。 还是春秋很有眼色。 在一旁小声指引:“格格这边请。” 在得到念安的点头肯定之后,耿妙妙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似的,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一路上,春秋并不主动说话,但是对于耿格格的询问,她也是有问必答。 至于回答的内容嘛,就看个人的悟性了。 扰人的苍蝇总算是离开了。 宋泠月只觉得厅堂里的空气都顺畅了许多。 “哎,”念安也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青果恰到好处地递上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 惹得念安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随后不经意似的,夸赞道:“还是宋格格会调教人,看看!多好的一个丫头啊。” 宋泠月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当不得侧福晋这般夸奖,”她的语气比刚刚差了许多:“不过是手脚麻利一点罢了,哪里比得上您身边伺候的人呢?” 念安没有吭声,干脆用一句话把这一茬儿给揭过去了。 “真不能闲聊了,”她无奈一笑:“耿格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咱们啊,就拿个布料的功夫。” 念安其实并不喜欢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聊天。 当然,亲近的人除外。 不熟的人,彼此客套几句也就罢了。 但是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没办法,谁让她对宋格格太好奇了呢。 所以就忍不住,想要多试探一下。 一提到布料,宋泠月显然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侧福晋倒是大方。” 宋泠月终究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即使自诩心如止水的她,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对耿妙妙产生了几分嫉妒之情。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哪里哪里。” 念安谦虚表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而后突然转移了话题:“听闻宋格格于刺绣一道上,颇有几分自己的心得。” “我近来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宋格格愿不愿意赐教一下?” 宋泠月唇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 王爷啊王爷。 您究竟有没有用心看过? 您知道自己最宠爱的荣安侧福晋,那张不谙世事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副心肠吗? “自然,妾身不胜荣幸。” 宋泠月一口应下。 反正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事到临头再反悔,不是她的性格。 念安很满意宋泠月识趣儿的态度,于是在离开之前,透露了一个消息给她。 宋泠月听了之后,表情有一瞬间的阴狠。 又是福晋!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小小软软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慢慢变得冰冷的感觉。 福晋,你欠我的,迟早要还! 等回到荣安院,没想到胤禛竟然在! 那刚刚耿妙妙来的时候,二人碰上了吗? 念安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走上前去,屈膝行礼:“给爷请安。” 听见这熟悉不已的悦耳嗓音,胤禛下意识就想上前去扶人。 可是一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他就觉得满脑袋火气,噌噌往上涨。 就连手里的书,都被捏变形了。 念安却不乐意了。 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凭什么要别人惯着你。 好吧。 看在他比自己多吃了好些年的份上。 也不是不能说几句软和话。 念安咬着下唇,保持着行礼的半蹲姿势,瞬间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胤禛竖起耳朵,好半天都听不见任何动静。 于是只好用余光开始朝外瞥。 这次的事情,自己绝不会轻拿轻放! 所以,一定要坚定好自己的立场。 不能轻易动摇。 然而,等一眼看过去,发现了念安红着的眼眶之后,立马把刚刚的念头给抛之脑后了。 “好了好了,”一手揽着肩膀,一手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嘴里还是不住安抚着:“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到时候就变得丑丑的了。” 念安却一直瘪着嘴,就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倔强地盯着胤禛看,态度上却一点都不为所动。 “都是我不好,”胤禛现在认错已经非常熟练了:“我不该故意冷着你。” 做低伏小道:“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 念安这才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还有下次吗?” “没有了没有了。” 胤禛连忙回了一句,生怕说得晚了,又把人给惹哭了。 念安也很好哄。 这会儿已经窝在胤禛怀里开始吃东西了。 哭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好吧? 不好好补充一下能量,一会儿怎么找人算账? 胤禛看着吃得喷香的念安,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去。 可是随即而来就是一阵无奈加酸涩。 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在荣安院等了她那么长时间不说,到头来竟然给自己送了那么大一个“惊喜”! 不行,越想越生气,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耿氏,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一边替念安擦嘴角上沾的点心渣子,一边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 念安也安安静静地伸出小爪子,任由胤禛一点一点替她擦干净。 “什么怎么回事啊?” 吃饱就犯困,她撑着眼皮,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不许睡!” 胤禛见状更气了。 好嘛! 他在这里气到食不下咽的,这个小坏蛋倒是没心没肺,吃饱就睡是吧? 他直接上手捏住了念安的小鼻子,“刚吃了东西,站起来消消食再说。” 念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呜”的一声扑进了胤禛怀里。 带着几分哭腔,闷声说道:“不要吵,让我睡觉!” 胤禛是彻底拿她没办法了。 只能轻手轻脚地抱着人去了内室。 又一一替念安把衣裳鞋子首饰什么的,都给取下来。 他现在做这些事情,已经非常熟练了。 再也不会跟最开始那样,一不小心就扯到那浓密黝黑的头发。 安安倒是没心没肺的毫不介意,可把胤禛给心疼坏了。 念安顺着力道往床上一滚,不出几个呼吸的功夫,眨眼就睡熟了。 胤禛还能怎么办呢? 能做的就是替她盖好被子了。 瞧瞧,都困成这样了,竟然还在外面不肯回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吸引人的! 这就是吃大了醋的男人,蛮不讲理了。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总是哄着人出门呢。 永和宫。 德妃看着替自己诊脉的太医,一颗心提得老高。 这些日子,她总是头昏脑胀的。 可是又找不出什么缘由来。 请了好几个太医过来,都说只是心火旺盛,开了一些苦死个人的黄连。 然而德妃却疑心是有人暗害自己。 于是才有了请自己相熟的太医这一幕。 第57章 话中带刺 “太医,”时间越长,德妃心里就越没底,她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本宫这是患了什么病?” 老太医摸着胡子沉吟不语。 德妃一下子慌了。 忙不迭地追问:“太医,我不会是中毒了吧?” 老太医也被吓了一大跳,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睁开到两条缝宽了。 “并未并未。” 他连忙否认:“娘娘请放心,依您的脉象看,您只是近日来有些阴虚火旺,以致口舌干燥,心悸多梦……” “够了!” 德妃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头雾水。 这些个老太医掉起书袋子来,就没完没了了。 “你就说怎么治就行了。” 德妃没好气地说道。 她也不想态度这么差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口处藏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是以最近动不动就想发火。 等老太医又开了相同的药方之后,德妃气到差点没把那张纸给撕了。 叶嬷嬷好声好气的把太医给送走,又吩咐一个小宫女去煎药。 等一回去,就看见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瓷片渣。 叶嬷嬷心里一咯噔,冲着身后摆了摆手。 就有懂事的小宫女,悄无声息地蹲了下去,把那些碎渣子收拾干净。 “娘娘,您喝口菊花茶,润润嗓子吧。” 叶嬷嬷把温度适宜的茶水递到德妃面前,又关切地说:“您可千万不能再动怒了。” “太医都交代了,您这是心火,”边说还边替德妃按摩着肩颈,“得心绪平缓才行。” 德妃在 “都怪富察氏那个小贱人!” 德妃一提到富察氏,就忍不住想起宫宴那天的事情来。 当时念安十分诚恳的想要德妃给一个答案。 偏偏对方反应过来之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死活不肯开口。 以为这样就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惜遇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念安。 她定定地看着德妃,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明明看上去柔弱,却没想到如此固执。 德妃坐在上首不吭声,她很想开口痛骂这个富察氏一顿。 好叫她知道,什么是地位尊卑! 可是,又不想被对方拿捏住自己,于是只好这般僵持着。 “富察妹妹,且听姐姐一句话可好?” 清和眸光一闪,主动出言缓和,像极了正在打圆场的老好人。 “不知道福晋,”念安似笑非笑,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有何高见啊?” “妹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清和摇头叹息:“德妃娘娘也不过是有口无心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这番做派,倒成了念安的不是了。 “嗯?” 她装出一副疑惑懵懂的样子,不解地问道:“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闻德妃娘娘蔼然可亲,妾身见了就觉得孺慕不已,如今只是想和娘娘说说话而已。” 念安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来,“难不成,德妃娘娘是不喜欢我吗?” 德妃被这话恶心得够呛。 就连清和也忍不住诧异的目光,看了过来。 富察氏,究竟是怎么顶着如此纯良的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她就不嫌,不好意思吗? “富察妹妹,你误会了,”清和努力扯出来一个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僵硬:“娘娘一向平易近人,怎么会不,不喜欢你呢?” 清和实在没忍住,打了个磕巴。 天呐,实在是那两个字太烫嘴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嘴里听见。 而且还是,一位惯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不过,姐姐有两句话想说,”清和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有些话啊,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 “咱们女儿家,还是含蓄一些比较好。” 语毕,清和又露出一个略显不好意思的笑容,十分好脾气地表示:“当然了,妹妹要是不爱听,就当姐姐没说过吧。” 念安却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没等清和诧异起来,念安就又开口了。 “咱们都是自家人,说一些私密话,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她就抬起头,摆出乖巧的姿态,故意恶心人道:“姐姐没看见娘娘也很喜欢吗?” 清和下意识地就往德妃的方向看去。 看着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这就是富察氏嘴里说的“喜欢”? 难不成是自己眼瞎了不成? 德妃平白无故被污蔑,心情自然不爽利。 介于刚刚念安说的话,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口中训斥道:“别动不动就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宣之于口。” 边说边露出嫌恶的表情,撇嘴呵斥了一句:“简直不成体统!” 念安一脸不以为意,口中敷衍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要不然怎么被称为是大名鼎鼎的德妃娘娘呢?” 这话明着听像是在夸赞,其实却隐隐有嘲讽的嫌疑。 清和欲言又止。 本想开口缓和几句。 可是忽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些年,自己夹在王爷和德妃娘娘中间,两头的夹板气倒是没少受。 可是,到头来,又有谁念着她的好了? 不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伺候人的奴才似的,呼来喝去的。 清和以往,碍于孝道,或是王爷的情面上,统统都忍了下来。 只是这次,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不想忍了。 也许,是看见德妃难得被噎到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心情,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爽快。 是啊。 德妃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她为什么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还是因为生了两个好儿子? 但是王爷和他生母之间,几乎毫无感情可言。 那自己,又何必总是做低伏小,去讨好于她呢? 人又不是天生犯贱,喜欢被人冷脸相对。 这一刻,清和整个人都升华了。 念安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场即兴发挥,竟然让福晋开了眼的同时,也得到了启发。 如果知道,恐怕会忍不住拍手叫好。 她就看不惯德妃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还喜欢对着别人指手画脚。 真以为这世界上就自己最厉害了不成? 德妃铁青着一张脸,胸膛剧烈起伏着。 一看就知道,是气得不轻。 “我说错话了吗?” 念安一脸惶恐,嘴上却不肯饶人:“我是在夸娘娘您啊。” 德妃只觉得气到眼前一黑。 她又想拿出陷害宫里后妃那一招,来对付念安。 偏偏从前无往而不利的手段,在念安这里就失了效。 她赶在德妃开口之前,满脸关切地说道:“娘娘莫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叶嬷嬷也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顺着念安的话就要往外跑去。 “站住!” 德妃一看,顿时连装头痛也装不下去了,立马喝止住叶嬷嬷。 而后在念安满是了然的目光里,木着脸,干巴巴道:“不必去了,本宫并无大碍。” 叶嬷嬷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原处。 她讪笑着:“是,奴婢太心急了。” 没办法,谁让以往的配合,都已经磨出条件反射来了。 “娘娘,”念安一脸正义,关切道:“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有病就得早点治,免得拖来拖去,小病也变成大病了。” 德妃这下子是真的开始头疼了。 这个富察氏,究竟会不会说话?!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咒自己! “你刚刚说的手串,”德妃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是本宫手上这珠吗?” 她故意撩起衣袖,把手腕上那珠手串给露了出来。 念安细看了几眼,脸上的怜悯一闪而过。 “查出来了吗?” 前院,书房,胤禛正在询问自己的门人:“那个折子,是谁上奏给皇上的?” 邬思道因为腿脚不便,特地赐了座。 他听完主子问话,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来。 显然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胤禛眯了眯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敲击了几下。 “邬先生有话不妨直言,”他其实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所猜测了:“皇家子弟之间,哪里有真正的情谊?” 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例外。 “是,”有了这句话托底,邬思道直言不讳地回道:“王爷想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又伸出手比了个“十四”。 胤禛猛地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刚刚眼神里的复杂,已经变成了凌厉。 老十四,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是你任性,别怪做哥哥的无情了。 “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胤禛还是不忍赶尽杀绝:“好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长个记性。” 邬思道闻言也不觉得意外。 他们这些个郁郁不得志的家伙,一心一意追随雍亲王,除了想得到富贵权利之外,更重要的是,雍亲王是一个绝对重情重义之人。 这一点,从被囚禁在宗人府的十三阿哥身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十四贝子呢? 天生好命,却不懂得珍惜。 王爷以前没少因为这个弟弟而让步。 今日倒是难得杀伐果断起来。 只是给个教训,已经是难得的进步了。 “王爷,奴才以为,”邬思道不缓不急地笑道:“要给……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还是得从他最在意的事情上入手。” 第58章 出乎意料 正院。 清和满面春风的样子,引得来请安的众人,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念安甚至往外面看了一眼。 天上这是下红雨了? 一直以来以肃然示人的福晋,今个儿怎么会变了个人似的。 她转过头时,与宋泠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接触。 不过很快就分开了。 耿妙妙最先坐不住,连忙开口问道:“不知福晋着急忙慌地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这话颇有些指责的意味。 要是以往,清和怎么说也得晾耿氏一会儿。 偏偏今个儿高兴,竟然也不觉得被冒犯。 这些日子,府医诊过脉,都说钮钴禄氏的胎相很好。 而王爷呢? 在自己禀报之后,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钮钴禄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只是例行公事般,赏赐了一些东西。 连一点都没有超出格格的份例。 清和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能抱养这个孩子的。 所以她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今个儿叫大家过来呢,”清和满脸笑意地说:“是有一件好事宣布。” 说着,就冲钮钴禄氏招了招手。 茹贞顺势站起来,满脸羞涩,却不主动开口,一脸乖巧的等着福晋说话。 “钮钴禄格格呢,”清和也很给面子,亲近地牵起茹贞的手,“她有一个令大家都高兴的好消息。” 接着就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钮妹妹有身孕了。” 为了不过于凸显自己,念安也跟着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耿妙妙更是忍不住诧异和嫉妒,目光一直流连在茹贞的肚子上。 嘴里嘟囔了一句:“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清和皱了一下眉头,“耿格格,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耿妙妙被吓了一跳。 脸上的慌乱显而易见。 “妾身,妾身……啊,”她急中生智:“妾身在祝钮钴禄姐姐喜得贵子呢!” 其实心里一直念叨着:菩萨在上,信女只是有口无心,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一定要让钮钴禄氏生下一个女儿! 清和闻言,顿时嘴角疯狂上扬,语气那叫一个前所未有的温和。 直接代替了茹贞出言感谢。 “那就借耿妹妹吉言了,”清和转头又对钮钴禄氏说道:“钮妹妹快坐下。” “你呀,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千万要好好爱惜自己。” 茹贞也很顺从地点点头。 接着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福晋关怀。” 二人当众表演姐妹情深。 耿妙妙低着头白眼儿都快翻上天去了。 等绿萝把茶水一一奉上之后,她伸出手端起来,刚掀开杯盖,就从胸口处传来一阵恶心感。 “呕——” 紧接着,茶盏就摔碎在地上。 这般大的动静,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耿妹妹这是怎么了?” 茹贞现在底气足的很,所以敢在福晋之前开口。 清和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 甚至还颇赞同地点了点头:“对啊,耿格格要是哪里不舒坦,府医就在这里,正好可以替你把把脉。” 耿妙妙一脸茫然。 她看着自己湿了的衣裳,忙摇头拒绝:“妾身只是一时有些恶心,并无大碍,不必劳烦府医了。” 恶心? 茹贞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感觉到恶心? 没想到,耿妙妙这般胸大无脑的女人,竟然能瞒得这么严实?!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让她如愿了! 茹贞掩饰下心底的恶意,面上温柔笑道:“耿妹妹太过于小心了,让府医把把脉,又不是什么大事,何来劳烦一说呢?” 两个人把话都说尽了。 耿妙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等白府医把过脉之后,脸上的表情既惊又喜。 颤颤巍巍地开口:“耿格格……耿格格这是有喜了。” 清和闻言,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她死死盯着白府医,一字一句问道:“白大夫,你可是诊断清楚了?” 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误诊,让人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 白府医忽然跪了下去,“回福晋的话,奴才不敢妄言,耿格格有喜一事,千真万确。” 清和的情绪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好!”可是还得装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给白府医看赏。” 耿妙妙满脸不可置信,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傻愣愣地重复道:“我有身孕了?我怀上孩子了?” 等府医出去之后,又对着耿妙妙说道:“妹妹也是太不小心了一点,连自己有孕,都不知道。” 这话看似是亲近的嗔怪,其实就是在表达耿妙妙心眼子多。 竟然把自己有喜一事,藏得如此之深。 然而耿妙妙却一点都没有听出来。 她满脸感激地对清和表达着谢意:“多亏了福晋!” “幸好有您劝我,钮钴禄姐姐说的没错,有您坐镇可太好了!” 说着就低下头,满脸幸福地抚摸着肚子,喜不自胜到口不择言:“福晋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个孩子,让他把您当成亲生额娘一样孝敬的!” 话音刚落,清和的脸就黑了下去。 这个耿妙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说这样的话来扎自己的心! 她僵硬着脸上的笑,干巴巴道:“不用了,耿妹妹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耿妙妙眼看着又要开口,念安实在看不下去对方这样犯傻了。 “恭喜耿妹妹,”念安开口打断了她,笑着恭贺:“妹妹如此大喜,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就将在潭柘寺里请来的檀香手串,送给妹妹做贺礼吧。” 耿妙妙立马被吸引走了心神。 开心不已地问道:“是在主佛殿供奉到三个月的檀香手串吗?” 念安笑着点点头:“是啊,希望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耿妙妙笑得一脸不好意思,疯狂摇头:“不嫌弃不嫌弃。” 钮钴禄茹贞有些看不过眼。 不过就是一个佛串而已,耿氏还是这般没见过世面。 真是丢人现眼! 念安看着笑得一脸无知的耿妙妙,心里忍不住叹息。 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前几天。 她和宋格格商讨如何应付联合在一起的福晋和钮钴禄氏。 二人怎么都想不出一个没有破绽的计划。 念安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到最后都坐不住,准备离开了。 宋泠月突然开了口。 “刚刚不是有个傻子,主动送上门来,等着被利用吗?” 她这是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狠辣无情来。 念安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接话。 宋泠月突然冷笑道:“侧福晋不会是心软了吧?” 说着,不等念安回答,就自说自话道:“也是,毕竟是风光霁月的荣安侧福晋,怎么会看得上这种蝇营狗苟的手段?” 语气里的嘲讽,溢于言表。 在这种时候,念安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甚至情绪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宋格格何出此言?” 她拒不承认:“我只是在思索切实可行的计划而已。” “呵!”宋泠月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侧福晋要我脏了手,却连把耿氏给牵扯进来,都不愿意吗?!” “你这话——” 念安眼含探究,有些不太能理解:“怎么带着一股子醋味啊?” 宋泠月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好半晌才干巴巴吐出来两个字:“没有。” 念安也只是故意打趣。 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只是没想到,宋格格会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倒是让她忍不住多想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喽。” 念安调皮起来,也是很气人的。 她摆出一副“随便你说,我就听听”的表情,把宋泠月给弄得差点没急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 语毕就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努力让话题变得正常:“侧福晋究竟还想不想说正事了?” 念安猛点头:“想想想,那我就洗耳恭听,聪明无双的宋格格是怎么计划的啦。” “很简单,”宋泠月眼里闪过一抹幽光,自信地开口:“福晋想要什么,我们就给她什么好了。” 念安闻言,脸上闪过思索的表情来。 福晋想要什么? 眼下不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吗? 没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头。 “你有那种,能使人假孕的药?” 念安不可置信地问道。 宋泠月嗤笑一声,“侧福晋也太高看我了。” “有些事情,其实用不着那么复杂。” 不等念安开口追问,她就立刻止住了话头。 “侧福晋要是相信我,就全权交由我来安排。” 说罢,就直勾勾盯着念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好。” 念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这般果决的态度,把宋泠月都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她难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心里却在说,信任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交付? 念安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反问道:“我如果不信任你,为什么会选择过来找你合作?” 宋泠月瞬间哑口无言。 她还以为,对方只是想试探一下,顺便拿捏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才会主动上门。 第59章 自顾不暇 过了三五日。 某一天,早朝时,康熙突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胤祯呵斥了个狗血喷头。 康熙在龙椅上气到不能行。 下面站着的胤祯被骂的一脸懵。 皇阿玛又怎么了? 干嘛突然冲着自己发脾气啊! 他招谁惹谁了他? “皇阿玛……” 刚一开口,康熙就借题发挥,怒斥道:“在朝堂上,只论君臣,何来父子?” “老十四,你是被权力冲昏头脑了吗?” 这话说的诛心至极。 胤祯根本无力辩驳,于是只好跪下请罪。 却因为满腹委屈,外加被莫名痛骂一顿的气愤,只干巴巴吐出来四个字:“皇上息怒。” 从表面上看,就变成了对康熙的责骂有所不满。 “怎么?” 康熙紧追着不放:“朕还说不得你了?” 他眼睛一眯,脸上的表情愈发莫测。 胤祯连声道:“臣不敢,皇上的教导,臣铭记于心。” 只是脸上,却依然隐隐透露着几分不服气。 “好啊,”康熙气笑了,“既然这样,那就回十四贝子府,好好反省一下吧。” 等早朝一结束,跟胤祯经常混在一起的九、十二位阿哥,都匆忙跟了上去。 “老十四,老十四!” 九贝子胤禟一边跑一边喊,等终于追到了人,就忍不住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胤祯低着头,脸色都快黑成炭了。 这个老九! 自己跑什么,他不清楚吗? 故意问出来,莫不是抱了看笑话的心思? “没什么。” 一想到这里,胤祯瞬间没了交谈的心情,当即敷衍了几句,大跨步就要离开。 “哎哎哎——” 胤禟眼睁睁看着胤祯突然跑远的身影,伸出手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这个老十四!” 胤禟好气又好笑。 “好了九哥,”胤誐扯了扯胤禟的胳膊,看向逐渐走远的胤祯,压低声音问道:“你不觉得,今日早朝上,皇阿玛对老十四的训斥,来得很莫名其妙吗?” 胤禟赞同地点了点头。 “算了,咱们还是先去八哥府上一趟吧。” 说着就抬脚出宫。 胤誐无声地叹了口气。 却只能跟了上去。 这下子,胤祯别说是打珍宝阁的主意了,彻底是自顾不暇了。 荣安院。 “你呀。” 胤禛一边替念安把手腕上的药膏抹匀,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你得记清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 “遇到麻烦呢,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千万不要往前凑。” 念安乖乖巧巧地坐着,任由胤禛替她上药。 “记住了吗?” 胤禛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两个人都没有提念安是如何受的伤。 “说吧。” 胤禛一从内室里出来,就逮住了春秋,开始审问式的问话。 “你们主子昨天去碧波院做什么?” 春秋微微弯着腰,语调平稳道:“回王爷的话,奴婢不能说。” 胤禛听到这话时,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 这个丫鬟倒是挺忠心,就是不知道她明不明白,自己才是这个王府里,最大的主人?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胤禛实在没忍住,诧异地追问了一句。 春秋身体抖了抖,接着跪了下去,脑袋深埋下去:“还请王爷恕罪,奴婢真的不能说。” “出去!” 胤禛又不能真的拿这个犟得跟头牛似的婢女怎么样,只好气闷地挥挥手让她出去。 春秋听见这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躬身退了出去。 胤禛没有法子。 他对安安,总是狠不下心肠的。 于是只好自己沐浴更衣之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 把熟睡中的念安给揽进怀里后,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 翌日。 二人难得清闲,胤禛在书桌前翻着书,念安则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些布匹。 正对着镜面朝自己身上比划。 “爷,你觉得这个颜色,配我头上这套头饰,合适吗?” 念安对比了好几套,都觉得不甚满意。 于是只好不耐烦地出声询问。 胤禛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原本只是坐在椅子上远远观察。 后觉得不太仔细,干脆起身走了过去。 “这匹祥云桃花织锦看着不错,”胤禛干脆利落地把布匹扯开,裹在念安身上,“你看看?” “什么呀这是?” 念安看着镜子里被裹成一个粽子似的的自己,顿时欲哭无泪。 就知道不该开口问! “哈哈哈。”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胤禛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随后见真快把人给惹恼了,又连忙哄道:“我家安安穿什么都好看。” “如果实在挑不出来,那就干脆让绣房的人,把这些布匹都做成衣裳。” 念安嗔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说“这也太浪费了”。 就被胤禛截住了话头:“心情好了,一天换一身,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心情不好了呢,就一天换两身,哪件合心意,就穿哪件。” 念安用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可是笑意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胤禛难得露出如此孩子气的模样。 洋洋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我的回答是不是很合心意啊?” 念安轻轻“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油嘴滑舌!” “嗯?” 胤禛直接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冲着那粉嫩的耳垂吹了一口气,故意跟个登徒子似的问道:“我油不油嘴滑舌?安安还不清楚吗?” 念安没忍住缩了一下身子,白皙的脸颊上染红了胭脂色。 “说正经的呢。” 没忍住掐了一下揽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事情?” 胤禛却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一双手突然开始不安分起来。 “安安在说什么?” 他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双管齐下。 “什么别的事情?” 故意曲解念安的意思:“明明是安安自己想歪了。” “还非要赖到我身上。” 念安被胤禛这倒打一耙给气得不行。 可是在对方循序渐进的手段之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只能被某匹大色狼给吞吃入腹了。 情事过后,念安昏昏欲睡。 趁在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胤禛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昨日,耿氏来荣安院,听她说,是安安让她过来的?” 胤禛一边轻抚着念安光滑的后背,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 “是啊。” 念安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随口回道。 胤禛本来正在动作的手,突然停住了。 “那耿氏故意上赶着接近我,也是安安透露出来的意思?” 念安把脸上扰人的发丝给扒拉开,意识不清地嘟囔道:“什么跟什么啊!?你现在是我的!干嘛老提其他人!” 胤禛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原本有些说不出的烦闷情绪,瞬间戛然而止。 他闷声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眼睛里带着笑,盯着那张如桃花般的容颜,仿佛能看到天荒地老。 “爷,”十四贝子府上,完颜氏又开始催胤祯了:“您不是说要想办法吗?” 她也不多说其他话,就把账本往胤祯脸前头一放,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你这个女人!” 胤祯满心尴尬,最后几乎快要恼羞成怒了:“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急躁得如同被开水烫了的蚂蚁,来回转着圈:“就一心钻到钱眼儿里了是吗?” 完颜氏闻言冷笑一声。 她才不会惯着这个混不吝的。 直接扒下了胤祯的脸皮:“爷要是做不到,就直说。” “别老是找借口,弄得好像我做错了一样。” 胤祯听罢顿时停住了脚。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 “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正院,往他妾室的院子里走去。 完颜氏却根本不为所动。 自己难不成是被吓大的?! “爷要是踏出这院门一步,”她气势逼人,出言威胁道:“日后若是想再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胤祯原本只是做做样子。 他虽然觉得完颜氏爱钱到有些庸俗。 可还是愿意给自己的嫡福晋一个面子。 所以就想听她说几句软和话,他也好顺坡下驴。 两个人顺势重归于好就行了。 谁能想到,这娘们儿脾气竟然这么大! 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是笃定吃定自己是吗?! 胤祯气到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他原本早朝上,被皇阿玛无缘无故呵斥一顿,就满心不快。 谁能知道一回来还要受一个女人的鸟气! 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好好好,”胤祯怒极反笑,也跟着撂下狠话:“你不想见爷,爷还不乐意见你呢!” 他扔下这话,转身大步流星就朝外走去。 伺候完颜氏的奶嬷嬷左右为难地看向两位主子。 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贝子爷,您千万别动怒,”嬷嬷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嘴里不住地说着好话:“福晋这些日子为了府里的事情,心绪不佳,一时间说错了话……” 胤祯猛地停下脚步,嗤笑道:“她是一时之间吗?” “她明明就是早就对我心存不满了!” 奶嬷嬷慌里慌张地摇头,“不是的,爷,您误会了……” 看着胤祯脚步不停,她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拦一下。 却没想到,胤祯正是不耐烦的时候,随手一挥,不小心把人给带到了! 这下子,可真是难以收场了。 第60章 挑拨离间 忍了两天,胤禛终究还是憋不住了。 看着若无其事的念安,他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你去碧波院——” 他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嗯?” 念安正在和手上各种颜色的线做斗争。 闻言茫然抬起头,“怎么了吗?” 胤禛却突然住了口,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念安却放下手中的东西,凑过去,眨巴着眼睛撒娇:“再说一遍嘛,我刚刚没听清楚。” 边说还边晃着胤禛的胳膊。 “你昨日去碧波院,”他无奈重复了一遍:“是去找宋氏吗?” 念安点头:“是啊。” 胤禛竖起耳朵,等着接下来的话,却不料戛然而止。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啦。” 念安叹气,“就知道你会这样。” “我去找宋格格,就是为了向她请教刺绣一事。” 胤禛满脸诧异加不理解,不由得问道:“请教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 念安拉长了腔调,最后却故意吊人胃口,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胤禛闻言眸色不由得加深了。 “安安,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了?” 他摩挲着念安的下巴,突如其来的恶念却在胸腔里不住地翻涌着。 把人锁起来,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念安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去碧波院,明面上找的理由说是去学针线活儿。 其实她也并没有打算敷衍了事。 因为早在去年胤禛生辰的时候,念安送了他一个自己亲手绣出来的荷包。 上面是两只长得跟大鹅似的,胖到一看伙食就很好的鸳鸯鸭。 念安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觉得拿不出手。 可是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 这可是自己亲手绣的第一个荷包,就连阿玛、额娘和哥哥他们都没有。 要是胤禛敢说一句不好,那念安就拿回来自己用! 并且发誓日后别再想让自己给他绣一针一线! 可是没想到,胤禛除了刚开始认错了上面的动物之外,后来简直要把那个荷包夸到天上有地下无了。 “颜色配比十分鲜明。” 是了,念安为了创新,大胆采用了红配绿的色彩。 绿色打底,红色为辅。 “针脚扎实,一看就十分用心。” 可不嘛,除了那对大胖鸭子是念安绣的之外,整个荷包的形状,都是冬夏动手操持的。 “……足够大!” 这是胤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后一个优点。 这个荷包,大到足以与两个正常的荷包大小相媲美。 能装下不少东西呢。 “好吧好吧,”念安一脸泄气地背了过去,心情低落道:“别说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了。” 胤禛见状,不由得一阵失笑。 原来一向自信满满的安安,也会有垂头丧气的时候啊。 他缓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 微微俯下身体,和念安四目相对。 “干嘛?” 念安不高兴,就连语气也跟着不太好了。 “你绣的很好。” 胤禛一开口,简直就是戳到了念安的痛处了。 她一撇嘴,嘟囔着:“你就别哄我了,我知道自己做的很差劲儿了。” 脸上的郁闷与沮丧,简直就快要化成实质,溢出来了。 “但是,”胤禛却捧起她的脸,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她,一脸温柔地说道:“但是我最喜欢,不就够了吗?” 这是我这么多年,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念安也不想笑的。 可是她根本压抑不住心里密密麻麻溢出来的甜蜜。 好像有一口小井,从心底深处开了个口子。 咕噜咕噜往外冒着幸福与喜悦。 “你喜欢就好。” 念安略显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 态度却和刚刚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我很喜欢。” 胤禛再次郑重表示。 他并不是说一些虚假的好听话,而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 后来那个荷包,只要在府里,他都戴在身上,甚至还把马场上念安留下来的那个流苏,也给装了进去。 念安嘴上不说,却看在眼里。 所以,她打算今年给胤禛一个惊喜。 清和正亲自带着钮钴禄氏在小花园里散步,远远就瞧见一群人簇拥着念安走了过来。 她脸色微变,低声对钮钴禄氏说道:“你且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过来散步吧。” 茹贞满是诧异地看向福晋,可是对上她不容拒绝的目光后,只能憋着不服气,硬邦邦应了一声:“是。” 接着转身就走。 连告退的话都不肯多说。 绿萝见状,眉头紧皱,一脸欲言又止,可是在看见越来越近的荣安侧福晋一群人,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说吧。 “参见福晋。” 念安屈膝行礼。 她也是难得心血来潮,想出来散散步,没想到就碰见了福晋等人。 还有刚刚离开的那个,看背影像是钮钴禄格格? 真是冤家路窄。 后头跟着的冬夏心里暗暗警醒起来。 她原以为,福晋看着端庄大气,行事又十分宽厚,还欣喜于主子上头有这样一位嫡福晋,日子会好过很多。 可是谁能想到,十几年来,在富察府上被如珠似玉养大的格格,才来到雍亲王府上,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受了伤! 这让春秋等人实在无法忍受。 可是那日在永和宫究竟发生了什么,格格始终不肯说出来。 春秋她们也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得知念安受伤,和福晋脱不了干系! 是以,荣安院的人,都对正院充满了敌视。 当然了,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在小花园里能看见荣安侧福晋,还真是难得。” 清和叫起后,用探究的目光,试探道。 念安淡然一笑,话里却带着刺:“想来就来了,福晋不也难得出来吗?” “那不如一起走走?” 清和发出邀请。 念安欣然应约。 而两人身后的婢女们,却都不是很赞同。 只是主子做了决定,她们怎么可能有置喙的余地? 于是就兢兢业业地跟在后面,一眼不眨地盯着对面。 就怕对方使什么阴损手段。 暖春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小花园里也开了不少颜色、品种各异的花。 清和随手折下一枝,把玩着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陡然出声:“富察妹妹可认得,王爷腰间系的那只荷包?” 念安微微一歪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不知道福晋所说的,是哪只呢?” 清和揪下一片花瓣,在指尖把它蹂躏成一团。 看着原本绽放在枝头上的花,变成了如今现在的模样。 清和的心情仿佛也好了许多。 “富察氏,你又何必装傻充愣呢?” 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把话一挑明,念安索性也不装了。 “福晋倒是观察得细致入微,”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表示:“那个荷包,就是我绣的。” 而后羞涩地笑道:“手艺不好,叫福晋见笑了。” 清和闻言一把揪掉剩下所有的花瓣。 “有什么好见笑的呢?” 她木着脸,冷冷道:“只要王爷喜欢,就不是笑话。” 念安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接着却语风一转:“不过我喜欢,也很重要。” “我不如你看得开。” 清和扔掉手中的花,接过绿萝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擦了擦手,“只是,王爷只在府内随身佩戴,富察妹妹不觉得委屈吗?” 换句话说,福晋想表达的是:王爷甚至都不愿意把那个荷包戴出去,你富察氏,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念安听罢,忍不住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了挑拨离间的福晋。 她能说,那只荷包,是自己不让胤禛戴出王府的吗? 因为她要脸啊。 “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念安装出生气的模样,冷着脸道:“我不明白!” 这回换成清和微微一笑了。 她又摘了一枝花。 慢吞吞地说道:“富察妹妹,何必自欺欺人呢?” 接着凑到念安身边,把那支花别到了她发髻上。 趁机在她耳边低语:“王爷口中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念安猛地攥紧了拳头。 回敬一句:“这就不劳福晋费心了。” 倏忽带着人,很快就离开了。 像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福晋,”绿萝往前一步,忍不住打听道:“您和荣安侧福晋,说了什么?” 清和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就使得绿萝的胆子又大了一点。 “荣安侧福晋走的时候,看上去脸色很难看呢。” “难看吗?” 清和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在得到绿萝肯定的答案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光是难看,还远远不够呢。” 而这边一转身离开的念安,连忙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 嘴里不住地嘀咕着:“哎呀,天天都得这么用力做表情,真怕有一天自己会面瘫呐。” 春秋听得模模糊糊的,下意识问了一句:“主子想吃面食了吗?” “那个胡师傅,最近又研究出一种新吃食来,主子要不要尝尝?” 念安被引起了馋虫:“好呀好呀。” 随后就把刚刚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至于脑补个不停的福晋,谁管她呢。 第61章 背后隐情 完颜氏原本正生着闷气,坐在圆桌前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自己嬷嬷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急忙起身,就看见奶嬷嬷躺倒在地,一脸痛苦地呻吟着。 而罪魁祸首,此刻已然不见了踪迹。 “嬷嬷!”完颜氏也顾不得找胤祯的麻烦,满心只剩下自己受伤的奶嬷嬷:“快来人!” 被轰出去的婢女们连忙过来帮忙,等累死累活把人抬进房里,又马不停蹄的去请府医。 待诊断过后,说是上了年纪,不小心伤到了骨头,恐怕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了。 完颜氏就坐在旁边抹眼泪。 十四爷气她的时候她没哭。 被那些个格格们阴阳怪气的时候她没哭。 就连妯娌之间,有互相不对付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如今,完颜氏却为自己受了伤的奶嬷嬷,而忍不住痛哭流涕。 “福晋……主子,”奶嬷嬷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虚弱地喊道:“老奴没事,您千万不要因为这,而和主子爷生分了。” 完颜氏一把抹掉眼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抚道:“嬷嬷快别说话了,您就安安心心养伤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故意做出搞笑的表情,逗的奶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开的药里有安神汤,奶嬷嬷抵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很快就半眯着眼睛,昏睡了过去。 完颜氏亲自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那肿的老高,被裹成粽子似的脚踝,疼惜的目光一闪而过。 很快就阴沉一张脸,像极了要奔赴战场的将军,气势汹汹的往前院去找胤祯的麻烦了。 “什么时候的事?” 胤祯压抑着怒火,黑着脸询问。 那门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三个月前。” 胤祯闻言,终究还没没忍住蹭蹭往上涨的怒意,“啪”的一下把手边的茶盏摔在了那个门人身上。 湿热的茶水,从脖颈处往下流,伴随着一阵冷风,那门人却不敢动手擦,只一个劲儿的为自己脱罪。 “贝子爷息怒!奴才只是……只是吓唬他而已,谁知道他那么不惊吓。” 门人磕头磕个不停,哭喊道:“奴才也都是为了爷您呐!” 胤祯都被气笑了。 他伸出去指着门人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还好意思推卸责任?!”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害死一条人命不说,还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嘶——” 说着说着,胤祯就忍不住低声倒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捂住右脸。 一碰就疼到龇牙咧嘴的。 没办法,这些日子上火的事情太多,胤祯心中的火气就没消退过。 这不,都聚集到牙龈上去了。 右侧的腮帮子都肿起来了。 “后续呢?” 胤祯无力地坐下,“你可曾安抚他的家人?” 那门人又是一抖身子,脑袋深深埋进地面上,额头触地,不敢吭声。 “回话!” 胤祯一脚踢在了门人的肩膀上,力气大到足以把人给踹翻过去。 “回……回贝子爷的话,奴才后来去找过他的家人,可是,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奴才想过补救的啊。” 他哭喊着,涕泗横流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样子。 胤祯快被这蠢货给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呵呵,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后果自己能不能承担得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 早干嘛去了! 杀了人之后,碰巧又找不到他家人,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自己当初怎么会收下这样蠢笨如猪的货色! 噢—— 胤祯仔细回想了一下。 原来这蠢货,是镶蓝旗里的旗人啊。 这就不奇怪了。 “滚回去等着!” 胤祯扯着牙花子,笑得跟恶鬼索命似的。 吓得那门人磕头磕个不停。 “还是你想,现在就去找那农人亲自赔罪?” 胤祯一句话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门人僵硬在半空中。 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 伴随着怒吼声,一个茶盏又迎面砸了过来。 那门人诚惶诚恐地磕头谢恩,然后一溜烟儿逃跑似的离开了。 徒留胤祯一个人在原地气到头顶冒烟。 “格格……” 元宝看着吃个不停的自家格格,忍不住开始头疼。 耿妙妙吃的头都不抬:“干嘛呀?” 等把最后一口肘子咽下去,她才看见元宝满是不赞同的眼神。 “怎么了吗?” 她理不直气也壮,“我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然而在元宝的眼神下,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许多:“所以多吃一点,也是正常的嘛。” “可是府医交代了,”元宝一本正经地复述着那些注意事项:“不能一次性地吃太多,还有那些刺激性食物尽量少吃或者不吃……” 耿妙妙一脸崩溃地捂住耳朵,“停停停——” 她疯狂点头:“我记下了,这次是真的记在心里了。” 接着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求饶表情:“好元宝,能别念经了吗?” 元宝闻言露出思索的表情,最后在耿妙妙恳求的视线中,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如果格格认真遵循府医说的话,那奴婢肯定不会再重复了。” 其实她心里觉得,总是一大串一大串地说话,也是很累的好吧。 可是谁让格格就是记不住呢? 没办法,就只能让自己这个贴心又聪慧的贴身丫鬟,来帮忙咯。 元宝突然美滋滋的乐了起来。 觉得自己真是机智的无人能比。 “你傻乎乎的,一个人在那里傻乐什么呢?” 耿妙妙一边嘴上说着话转移着元宝的注意力,一边悄咪咪地伸出手,想偷偷从碟子里拿一块点心。 可是下一秒,就被元宝给拦住了。 “格,格!” 元宝一把捏走那块点心,脸色很是不满。 原本想把这些吃的都暂时藏起来。 可是在看见格格那万分不舍的眼神后,还是心软了。 于是轻轻掰开半块儿来,狠狠心,递给耿妙妙,“格格,您吃吧。” “真的可以吃?” 耿妙妙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确认:“那我吃了?” 元宝的那颗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吃!” 她干脆豪气十足的把整碟点心,递到了格格面前。 耿妙妙这下子是彻底不敢吃了。 她试探性的把那半块儿又给放了回去。 “那我不吃了。” 说着还把双手给放在了膝盖上,一整个乖巧到极致的模样。 耿妙妙这是 元宝真快哭出来了。 与耿妙妙住处,正面相对的就是宋泠月的住处。 此刻她正在对着桌边上的花样子描红。 而她的贴身婢女——青果,正头顶一个瓷碗,脊背挺直地跪在地上。 太阳逐渐爬上了屋顶。 哪怕日头渐大,可是也抵不住青石板上那沁入骨髓的凉意。 等宋泠月终于把那桃花样子的花样儿给描出来,青果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都流进了眼睛里。 可是她不敢伸手擦一下。 甚至膝盖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也不敢伸手去揉一下。 宋泠月把宣纸缓缓揭起,轻轻吹了几口气,又放在通风有光的背阳处,让上面的墨水慢慢风干。 接着,她净了手之后,又从架子里取出一盒香膏,仔仔细细地敷了手。 等手头上的事情都结束,她才缓缓开口:“知道错了吗?” 青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格格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已经干涩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宋泠月拎着茶壶,直接怼进她的嘴里。 青果像是在沙漠里,久旱逢甘霖的旅人。 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咽着。 哪怕有许多水因为来不及咽下,而顺着下巴泅了一身。 即使这样,整个过程中,青果头顶上那个粗糙的瓷碗,也依旧平稳地在上面。 “知道错了吗?” 宋泠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再次发问。 青果强忍住嗓子眼儿里的咳意,心惊肉跳地回道:“奴婢知错了。” “知错就好,”宋泠月这才拿下她头顶上那个碗,而后亲自把人给扶起来:“青果,你也是跟着我好几年的老人了,应当知道我的规矩,对吗?” 这般不轻不重的问话,正是青果最害怕的语气。 她连连点头,丝毫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是,是,奴婢谨记在心。” 宋泠月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发自内心地夸赞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丫头。”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 宋泠月笑得温柔又可亲,然而那轻声低语,却像极了在路边盘旋的蛇。 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恐慌。 “为什么当日不听从我的吩咐,把那盏梅花样式杯子的茶水,呈给荣安侧福晋呢?” 青果听到后又想跪下请罪了。 她是不想上吗? 她明明就是没有啊! “格格,”青果着急忙慌的为自己辩解:“您听奴婢解释。” 宋泠月点了点下巴,示意她继续狡辩下去。 “那个梅花样式的茶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找不到了!” 青果也慌得要死,可是又不能不给荣安侧福晋上茶,于是只好换了其他杯子。 宋泠月一听,就阖上了眼皮。 这个青果,就连个谎话都不会说! 东西好端端的在自己院子里,难不成还能闹贼了? 第62章 了无踪迹 她冷笑一声:“怎么?咱院子里,莫非有贼不成?” 青果却像是突然被吓到了似的。 脸色苍白到仿佛一张白纸。 她不安地四处看了好几下,这才瑟缩着身子,用极小的声音说:“格格,您知道,耿格格为什么会搬到咱们碧波院来吗?” 宋泠月闻言一愣。 她倒是没有去细细追究过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耿氏为了搬到荣安院去,不择手段最后却竹篮打水。 她还因此嘲讽过耿妙妙。 觉得对方那手段实在拙劣,一点都上不了台面。 只是,今日青果又突然提起,宋泠月心里的疑惑顿时蜂拥而出。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但是,青果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会清楚? “你知道?” 宋泠月用莫名的眼神盯着青果,不太相信地问道。 “是,”青果低着头,“奴婢也是听说的。” 她听了之后,最初十分不以为意。 甚至心里还暗自鄙夷过。 耿格格她们主仆胆子也太小了! 连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都深信不疑。 可是,等自己真正体验到之后,青果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人。 “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样子?” 宋泠月最厌烦别人故意吊自己胃口,于是语气越发的不好了。 “奴婢听说,”青果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轻到微不可闻:“听说是因为,奉安院那边,闹鬼。” 最后两个字一说完,青果竟然怕到哭了出来。 宋泠月闻言顿时一拍桌子。 “胡说八道!” 吓得青果浑身一个哆嗦,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跪在地上请罪了。 “格格恕罪,格格恕罪!” “你这是,”宋泠月咬着后槽牙,说的话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从哪里听说来的?” 青果根本不敢有丝毫隐瞒。 连忙一五一十地把经过给禀报了个清清楚楚。 胤祯之前因为被勒令被在府里反省,所以想打珍宝阁的主意落了空。 可是,完颜氏去闹的那一场,又让他压在心底的想法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一想到那日的事情,胤祯就忍不住想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那里有一道抓痕。 正是气疯了的完颜氏,失去理智之下抓的。 胤祯虽然觉得,这行为确实有些以下犯上。 但是一来,完颜氏是自己的嫡福晋。 为自己生儿育女,操持府里一众事务,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二来,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私密事。 况且自己身为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还吃了亏! 这就更不能说出去了。 所以,胤祯甚至只让何柱儿偷偷摸摸去府医那里拿了一些膏药。 就这都还是背着人的。 生怕被传出去,毁了他一家之主的名声。 不过看着手背上那道过了好几天都还没有消下去的抓痕,胤祯没忍住气呼呼暗骂了一句:“疯女人!” 怪就只怪他当时分了神。 谁能想到,那个老嬷嬷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最后摔倒了不说,还伤到了骨头。 胤祯有一瞬间的歉疚。 毕竟那是把福晋奶大的老嬷嬷。 怎么说也该给几分体面。 否则这不就显得打了福晋的脸了吗? 胤祯因为那抓痕,而推拒了好几次胤禟他们的邀约。 没办法,九贝子那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 要是被他知道了,明日就能传的满城风雨。 说不定还会传到皇阿玛耳朵里。 到时候闹大了,就更不好收场了。 更何况,胤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那个农人的家人,还没有找到吗?” 他焦躁不已,甚至觉得脑门都疼了起来。 这都已经过去几天了,他旗下的人,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回贝子爷,”何柱儿也觉得很是奇怪,但还是只能给出否定的答案:“并无半点音讯。” “哈?” 胤祯都被气笑了,“那你说,还要几天?” 他绷着一张脸,仿佛下一秒就要陡然发怒。 “奴才……奴才不敢保证。” 何柱儿“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而后在胤祯发怒前,用满是疑惑的语气提道:“爷就不觉得奇怪吗?明明连个人影儿都找不到,又是怎么把事情,给捅到……那位那儿呢?” 说着,还用手悄悄指了指天。 寓意正是那位坐在龙椅之上的康熙。 “这有什么?” 胤祯冷笑一声:“无非就是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使得下流手段罢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 怕是有人想借此给自己泼一盆脏水。 毕竟圈地嘛,大家都干! 但是你把人给弄死了,这就有点惹眼了。 “爷……” 何柱儿迟疑地说:“会不会是那位?” 又伸出手比了个“四”。 胤祯一口否定:“不可能!” 接着以一种很无语,又带点嫌弃的语气说道:“在府里,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这般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干嘛呢!” 何柱儿被说了一嘴,却只嘿嘿一笑,一点也不在意。 爷嘴上嫌弃归嫌弃,只是却也很纵容。 更何况,隔墙有耳。 谁也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妥当,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到时候,就要费点功夫了。 而之前,珍宝阁的钱掌柜,在胤祯隐约透露出,想要接手珍宝阁的意思后,整个人都焦躁又不安。 俗话说,好民不与官斗。 更遑论这“官”还是龙子皇孙,比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都还要高一等。 钱掌柜能怎么办? 心里就算是有再多不满堆积,也只能埋在肚子里。 只是,他也不是毫无依仗的。 趁着雍亲王府大厨房的人,出来采买的时候,那个胡师傅,无意间给荣安院带来了这个消息。 “春秋姐姐,主子说要的这对白玉珍珠耳坠,奴才替主子取回来了。” 胡师傅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完好的盒子。 明明年纪比春秋大得多,却还是一口一个“春秋姐姐”。 叫的毫无压力。 真不愧是能在大厨房总管王二福,好几年明里暗里施压的情况下,还能安于一隅的存在啊。 光是这心理素质,旁人就没法比了。 春秋接过后,又替念安传话,“胡师傅前些日子做的酸辣面鱼很开胃,主子说要是再多些其他菜色就好了。” 胡师傅笑着点头,脸上的笑纹都出来了。 “是是,”他一迭声保证:“我一定会加倍用心做的。” “请主子放心!” 等胡师傅走后,春秋就拿着那个小盒子进去了内室后。 “主子,东西取回来了。” 她轻轻把盒子打开。 念安放下手中的棋谱,抬起头:“哦?可是钱掌柜,传了什么话?” 春秋得到允许,就把盒子整个倒翻过去,用力按压底部,直到那里打开一个小缝隙。 刚好能容纳下一张小纸条。 春秋一读完,脸色大变。 “主子,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处理啊。” 心里却恨死这个只想坐享其成的十四贝子了! “郊外庄子上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念安 “自然,”小全子恭敬回道:“五爷说他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必不会叫主子忧心。” “既然十四贝子这般不择手段,那咱们也不用给他留面子了。” 念安捏碎了 “给了你机会,不中用啊。” “钱掌柜,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胤祯自觉态度已经摆的够端正了,就连条件也开得诚意十足。 珍宝阁的主人,应当不会不识趣儿。 十四贝子旗下的门人为了敛财圈地,而逼死了人。 胤禛无意间得知这件事情后,先是震怒。 接着私底下,给那户农人家里补偿了银钱。 “十四弟来了?喝茶。” 八贝勒胤禩主动替胤祯斟了一杯茶水,“你这个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胤祯端起来一饮而尽,满脸不悦:“八哥就别念叨我了。” 大家都圈地,凭什么只说自己?! 胤祯不解的同时,又满腹委屈。 “十四弟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胤禩笑着摇头。 “八哥,皇阿玛准许你出府了,”胤禟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下一步说不定就会让你回朝堂上去了!” 胤禩却没有这般乐观。 而听了这话的胤祯,也是满心不高兴。 他原以为,经过那件事情之后,八哥自此就会爬不起来了。 可是没想到,皇阿玛竟然还愿意给 “恭喜八哥了!” 胤祯面上却也一派欣喜,举杯庆祝道:“弟弟在这里,就祝八哥得偿所愿!” 胤禩并没有喜形于色。 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和煦地接下了胤祯的好意。 “那就借十四弟吉言了。” “王爷,八贝勒那边……” 邬思道伸出手指了指隔壁,斟酌着问道:“不需要咱们做些什么吗?” “不必,”胤禛思忖了片刻,摇头拒绝了:“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把十三弟给” 邬思道心中虽然隐隐有些不太赞同,却还是一脸郑重地点头应承了下来。 这个关键时刻,万一真得罪了万岁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他也知道,王爷最重情。 第63章 别出心裁 正院。 清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直涣散着。 仿佛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 绿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福晋,心下不由得担忧起来。 待她把刚煮好的一碗红豆薏仁水轻轻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轻手轻脚地离开。 而是满面担忧地开口问道:“福晋,您可是身子不适?” 接着还不等听到回答,就立马说道:“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清和皱了皱眉头,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制止道:“不必了。” 等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桌面上那碗汤水之后,诧异发问:“这是什么?” 绿萝连忙献宝似的把那碗红豆薏仁水给端起来,小声回道:“奴婢这是特地从大厨房那边,打听了荣安院的吃食。” 又怕自家主子不乐意和人学,于是补充了一句:“说那位就是经常喝这个,才气色那么好的。” 清和原本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也罢,”她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就让我尝尝。” 而后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东西,真的富察氏经常喝的?” 她怎么觉得,看起来这么……这么朴实无华? 因为要进自己肚子里,清和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到一个还算合适的词来形容。 “福晋大可放心,”绿萝信心满满地表示:“奴婢可是花了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打探出来的消息。” 清和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伸手端起来。 她先是下意识凑近闻了闻,发现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味道。 甚至闻起来,还有点淡淡的清香。 而后舀了一小勺,张开嘴,细嚼慢咽的,直到这一口咽下去,一直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 等用了大半碗,就停下了。 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点了点头:“不错。” 这种清淡的饮食,正符合清和的胃口。 她一向不喜食那些大鱼大肉。 可是青菜吃多了,也愈发觉得没有滋味起来。 更别说,这个时节,就连一把小青菜,都金贵得很。 而粥呢? 大厨房翻来覆去就只会做那么几样。 日子久了,清和的胃口就更差了。 绿萝心疼自家主子,也不是没有去大厨房专门点过膳食。 可是,效果都不是很明显。 同一个人做的饭菜,哪怕再是不同的种类,内里总是带着一些相同的东西在的。 清和嘴巴挑,或者说,她这二十年里吃的太多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一点新意可言。 要是哪天能用上小半碗粥,都算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 绿萝把剩下的那小半碗,转手递给身后的一个丫鬟,示意她端出去,自己则开始把佛经翻开。 好方便主子照着临摹。 “福晋,”绿萝看着把手腕上戴的那个珠串,忍不住问出了口:“这珠手串,奴婢似乎并没有见过?” 她是福晋身边的一等婢女。 主子有多少首饰珠宝,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并且还得能清清楚楚知道都放在了哪里。 方便主子取用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 可是,福晋手上的这珠,绿萝看着就觉得眼生得很。 “你不说,”清和一把褪下手腕上的那个珠串,“啪”的一下把它扔在了桌面上,“我都差点忘了。” “收起来吧。” 福晋这毫不在意的样子,惊得绿萝眼皮子一跳。 这珠串,看着也很珍贵啊。 主子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喜欢,甚至还带着些隐隐的厌恶? 绿萝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否则戳到福晋的心口处,怕又是一场风波。 她小心翼翼地把珠串捧起来,而后打算把它放在私库最下面。 最好不要再惹了福晋的眼。 荣安院。 念安此时也正在喝着红豆薏仁水。 她对待吃食,一向都很上心。 所以正正好好一小碗,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今个儿怎么喝着,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喝完后,忍不住巴咂了一下嘴,发出疑惑的询问。 “主子,”因为今天提膳食的人,是冬夏,她略显不解地回道:“这是大厨房一锅做出来的。” 冬夏也觉得很诧异。 原本她们荣安院,主子日常用的这些汤汤水水之类的,都是由胡师傅一个人负责的。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小全子因为被交代了要事,出府了。 春秋又忙着替主子晒书。 冬夏自告奋勇,承担起去提膳的重任。 可是她拢共也没有去过几次。 对大厨房不甚熟悉不说,就连唯一认识的胡师傅,今个儿也没有在灶上忙活。 冬夏原本还问了几句。 可是那个总管汪二福,一直在打哈哈。 她心里又惦记着主子还没用膳。 无奈之下,只好从大灶上拿了一些吃的回来。 “嗯?” 念安一听,也觉得很惊讶。 一句话直指问题核心:“胡师傅不在?” 为什么会这么问,无他,原因很简单。 胡师傅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念安这根浮木。 不,她甚至可以说是一艘大船。 有了荣安院做靠山,就连王爷身边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当然了,胡师傅也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会变得高高在上的性子。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低调,只一心扑在研究新的吃食上。 这还是春秋点醒了她。 毕竟,主子就算是再喜欢吃点心,也不能整日里就靠着那些个冷冰冰的糕点过活儿吧。 所以,胡师傅要是不想被冷待,就得发挥点其他的作用不是吗? 说春秋有私心也好,或者发了善心也罢。 她都不在意。 毕竟,春秋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让念安吃上一口称心得意的美食。 所以,就譬如前些日子的酸辣面鱼,胡师傅就做的不错。 得了夸奖之后,他愈发卖力了。 所以,今日不在大厨房的灶上忙活,才让人觉得奇怪。 “是啊,”冬夏也很困惑:“奴婢去的时候,没看见胡师傅。” 春秋急了,连忙出声:“那你就没问问?” 冬夏也立马回道:“怎么没问?” 说着就忍不住有些委屈起来。 “可是那个汪什么总管,一直在那里东拉西扯的,就是不直接回答。” 她满脸不开心:“我急着给主子提膳,就没有久待。” 春秋听罢,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主子,”她扭头,严肃发问:“需要奴婢去走一趟吗?” 念安用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眼里露出看好戏的目光,狡黠一笑:“不。” 随后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我们去正院!” 春秋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去正院?” 她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难不成,这件事情和福晋有关系?” 春秋下意识就猜测着。 “别胡乱猜测了,”念安起身整理着着装,“我就是饭后想走动走动,消消食而已。” 春秋也很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 于是只好无奈一笑,立马跟了上去。 算了,主子想做什么,自己就听从吩咐就好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当吃不当喝的。 碧波院。 自从宋泠月知道,耿妙妙是因为闹鬼才搬过来的,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尤其是在听了青果,说那梅花茶盏不翼而飞之后,就愈发显得神经兮兮的。 “今天东西都清点好了?” 宋泠月开始要求青果日日清点东西,就连一个小耳坠都不放过。 “是,”青果累到双目无神,却还是坚强地回道:“都已经清点入库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宋泠月点了点头。 总算是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可还能安生一会儿,她又一脸深思地问道:“你说,把耿氏弄走,能成吗?” 青果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听差了。 她还以为,格格是想把耿格格给弄死呢。 谁不知道,耿格格现在可是府里唯二有身孕的主子。 哪怕王爷并不在意孩子的额娘,但是流着他血脉的孩子,总归是放在心上的。 没看见,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二人,现在都已经提到庶福晋的待遇了吗? 这种情况下,格格要是还敢对耿格格下手,青果就觉得,不如直接一起跟着去了。 一了百了。 “这……” 青果迟疑着,不敢说出否定的答案来。 她知道自家格格不喜欢被反驳,于是只能沉默着。 “算了算了,”宋泠月一脸嫌弃地暴躁道:“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出去——” 宋泠月一摆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青果福了福身,就要小心退出去。 却又喊住了:“等一下!” 青果停住了脚步:“格格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先别这样出去,”宋泠月露出来一个隐秘的笑容,冲着青果招了招手:“过来。” 青果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一阵恐惧。 脚上像是悬了千斤重的石头,让她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宋泠月不耐烦了,横眉冷对,吓人得很。 “格格……” 青果嗫嚅着,却不敢再吭声了。 “怕什么?”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宋泠月抬着青果的下巴,仔细端详她那张脸。 第64章 奇怪之处 奉安院。 “格格,您今日的乌鸡汤,还没用呢。” 杏儿边说,一边把一碗上面泛着波光粼粼的油腥子的鸡汤,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钮钴禄茹贞只消看一眼,就被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 她连忙转过头,语气极差,呵斥道:“还不赶紧给我端下去?!” 说着又嫌恶的用帕子捂住鼻子,气冲冲开口:“这种东西也是能呈到我面前的吗?!” 杏儿也被吓了一跳。 赶忙把鸡汤收起来,又连连安抚道:“格格别动气,奴婢这就去大厨房问个清楚!” 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提过来一碗这样泛着油光的鸡汤。 这要让一个双身子的人,怎么喝得下去? “那还不快去!” 茹贞一脸不耐烦。 她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杏儿也只低声应了一下,就赶忙退了出去。 等她一离开,绿蜡才尽量缩小存在感,悄悄的溜进来了。 她一来,就先从怀里,把荷包给掏了出来。 “格格,这些日子,小吉子那边忙得很,”绿蜡艰难的解释道:“所以……” 茹贞一把拿了过去。 打开之后,发现只有几颗碎银子。 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顿时拉得更长了。 “格格,”绿蜡轻声细语的安抚道:“您想一想,咱们这些日子也没少赚钱,比之前入不敷出,要好得多不是吗?” 茹贞僵硬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 只是到底还是心气儿不顺。 福晋那个小气鬼! 自从两个人说明之后,她就断掉了自己的供应。 那些珍贵的补品,还有各种赏赐,统统都没有了。 最多也就是从大厨房里额外能领到一些膳食。 就这,福晋还想让自己替她卖命? 做梦去吧! “算了算了,”茹贞没好气地说:“把银钱都放好,没办法开源,就只能节流了。” 她其实很不甘心,原本还想多捞一点呢,结果这么快就没油水了。 绿蜡连忙转移话题:“格格,小主子近日可还乖巧?” 茹贞闻言,难堪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伸出手,抚摸着已经隆起些许弧度的肚子,温和说道:“他比之前啊,听话多了。” 说着又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些日子,我总是能感觉到一点点小动静。” 绿蜡顺着哄道:“看来小主子也很喜欢格格呢。” 茹贞闻言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原来自己孕育一个血脉,会是这样的感觉。” 感受到他在自己肚子里慢慢长大,那一点一点的变化。 自己的心境,也随之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茹贞对这个孩子的感观,是很复杂的。 为了躲避暗害,头几个月,她甚至都不敢表现出来。 而那段时间,又正是她反胃想吐最严重的时候。 又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茹贞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熬过去的。 等到后来,福晋摊了牌。 茹贞被拿捏住了把柄,只能选择与虎谋皮。 她就开始有些隐隐厌恶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两难的境地。 福晋那个人是好想与的? 把孩子抱给她养,说不定日后连自己这个亲生额娘,都不记得了。 可是,茹贞又没办法。 她还是疼爱这个孩子的。 一方面,是真的想要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否则,日后那漫长的日子,又该怎么度过呢? 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孩子,能为她带来的荣华富贵了。 王爷膝下现在只有一儿一女。 虽然他们的额娘是侧福晋,但是李氏早已经失宠了。 还有三阿哥弘时,明显就难登大雅之堂。 如果,自己真的生了个儿子,是不是就有机会…… 想到这里,茹贞的眼神就变得深沉起来。 “格格,奴婢刚进来时,看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绿蜡也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个话题的,但是她现在不能经常在主子身边伺候,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得问个清楚才行。 “哼!” 提起这个事,茹贞就是一阵气闷。 她咬牙切齿地把事情说清楚之后,紧跟着就是一阵痛骂。 “我现在怀有身孕,大厨房那边,竟然给我上那么油腻的鸡汤!” “是不是根本见不得我好?!” 茹贞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绿蜡见状赶紧出声:“格格,您就没有想过,或许,那碗鸡汤,并不是给您的呢?” 绿蜡的话,让陷入愤怒的茹贞,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想的?” 她皱眉,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甚至还阴暗的想过,是不是福晋看那个耿氏也有了身孕,所以看不上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因此就开始冷待自己了。 而绿蜡的回答,也着实出乎茹贞的意料。 “格格,奴婢是觉得,那碗鸡汤,会不会是耿格格那边,叫大厨房准备的呢?” 绿蜡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这样说,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毕竟,那鸡汤里,可是放了不少安胎的补药。 其他女主子又用不上。 就只剩下自家格格,和碧波院的耿格格了。 而格格呢? 用不了半点荤腥,这是众人皆知的。 大厨房怎么敢在明目张胆做这样的事情,怕不是想被整治了。 所以,很大可能,是不是情急慌乱之下,拿错了也说不定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 茹贞听了之后,也缓慢点了点头。 随后,又嘲讽般说道:“这个耿氏,竟然连那么油腻的鸡汤都喝的下去,真是没吃过好东西!” 绿蜡听罢,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但是她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看着格格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能让格格心情愉悦,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荣安院。 念安原本就打算立马去正院来着。 她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决定好了也要做什么,当下就要开始做。 可是没想到,她这么个小院子,竟然会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福晋?” 念安正在扣盘扣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下意识就问出了口:“她怎么会过来?” 不过很快就自己笑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要去正院的。” 然而,春秋却觉得,福晋来者不善。 否则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过来? “主子,您……要不要做些准备?” 春秋一边替念安梳头发,一边迟疑着问道。 “准备?” 念安把目光从匣子里的发饰上移开,毫不在意地说道:“准备什么?” 接着从镜子里看见春秋那如临大敌的表情后,不由得好笑道:“难不成,要穿上战甲,去和福晋打一架啊?” 她故意开玩笑。 好叫春秋放松下来。 “好啦好啦,别绷着一张脸了,”念安把那根桃花簪子递给春秋,“否则我们漂亮的春秋姑娘,说不定很快就要未老先衰喽。” “主子啊,您——” 春秋无奈,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就这样吧。” 念安抬手制止了春秋继续往自己头上别发饰的动作,“已经够隆重了。” 她可不想,顶着满脑袋的头饰,就算不晃瞎别人的眼睛,也徒给自己的脖颈增加负担。 一直顶着那么重的头饰,脖子很累的好吧。 春秋欲言又止,不过看着主子那素净的模样,也依旧惹眼得很。 于是笑着替念安戴上翡翠扁圆镯。 “主子觉得好看,那奴婢们自然就觉得很好看啦。” 冬夏在一旁附和着。 “况且,主子天生丽质,怎么样都是很漂亮!” 她也觉得,自家主子这般的长相,不论打不打扮,都好看得很。 “两个人嘴甜的哟。” 念安压着嘴角的笑意,“抹了蜜似的。” 待她装扮好,走到见客厅后,发现福晋竟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正来回走动着,观察着周围的布景。 “来人,”见状,念安眸光闪了闪,不悦地吩咐道:“还不快重新给福晋上杯新茶?” 清和听见声音后,缓缓转过身。 “富察妹妹今日果真是光彩照人,”她夸赞着,看上去无比真诚:“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念安也顺着说了下去。 “这不是怕怠慢贵客吗?” 轻描淡写的就一笔带过了,刚刚被暗暗指责出来的晚:“福晋快尝尝,这是今年新出的杏花雨茶。” “就是不知道福晋吃不吃得惯。” 念安边说,边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 在看见福晋只是打开杯盖看了看,并没有喝的时候,也装作没看见。 “不错,”清和表情淡淡地夸了一句:“富察妹妹倒是有巧思。” 念安粲然一笑,否定了:“福晋高看妾身了。” 她摇摇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清和闻言,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太好。 明知道,问出来的答案可能不是自己想听的。 嘴巴却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声。 “哦?” 清和故意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是谁,会有这般雅兴?” 念安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第65章 不请自来 “福晋何必明知故问?” 念安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妾身这院子里,都是一些过惯了烟火人间的俗人。” “而那些风花雪月之事,自然也只有王爷一个人喜欢了。” 语毕,念安就垂眸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看,仿佛要从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清和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微长的指甲,在手心里留下刺痛。 却抵不过心里传来的阵阵疼痛。 她知道,这是富察氏给自己的下马威。 因为她不请自来? 还是说,作为一个得宠的侧室,要给她这个正室,暗戳戳的炫耀自己的宠爱吗? 这和当初的李氏,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更加隐晦罢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 自己是这座雍亲王府里的女主人,哪里去不得? 况且,就算是再怎么受宠,也还是得给自己行礼请安不是吗? 清和如今,只能用这样的话语来安慰自己了。 “富察妹妹,”她开口,带着些说教的口吻:“王爷日常公务繁忙,偶尔松快些也好。” 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也万不能沉溺于其中,否则,就是咱们的过失了。” 念安轻声嗤笑了一下。 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如果要是放在福晋自己身上,怕是又一种说法了。 “福晋这话——” 念安才不要背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当即反驳道:“妾身竟是有些听不太明白了。” “王爷雄才大略,怎么会被区区一桩风雅小事绊住了脚?” 她清凌凌的目光,直硕硕地看向福晋,仿佛要把对方内心深处,那最阴暗不堪的心思,给倒映出来。 清和早就知道富察氏难缠。 闻言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到底心绪起伏不宁。 是妒忌? 还是说不出口的酸涩? 许是二者都有吧。 想她堂堂雍亲王福晋,几十年的光景,日子过得竟然不如一个侧福晋。 真是,不知道让人该如何感叹命运的安排。 “妹妹说得在理。” 半晌,清和还是出言附和道。 她还能否定不成? 传出去,岂不是显得她对王爷不满? 接着,她很快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像是对这个厅堂的布置产生了兴趣,带着寡淡的笑意,问道:“这厅堂,看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道富察妹妹是怎么想到,这般布置的呢?” 念安羞涩一笑:“是王爷啦。” “王爷偶尔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嗯,想法,”念安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最后还是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这厅堂,就是听从他的意见,布置的。” 清和脸上的笑仿佛僵住了。 她听见自己用勉强的声音回了两个字:“是吗?” 清和第一次觉得,自己来荣安院,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可是,她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念安悄悄侧目,看向了厅堂正中央挂着的那幅桃花美人图,没忍住耳后红了红。 她是真的没想到,胤禛会为自己作画。 还是这样一幅,意境优美,又饱含情意的画。 更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这幅画,给挂了出来。 虽然,荣安院里基本上不会有外人过来。 但是也会有例外的啊。 就比如今天。 福晋不就来了吗? 叫旁人看到,就连念安这样丝毫不在意外人目光的性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怪不得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就连看上去最为成熟稳重的雍亲王胤禛,都不例外。 清和看着脸上时不时泛起几丝甜蜜的富察氏,忽然觉得就连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了。 她也是昏了头了。 干嘛要问那样的问题,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妹妹,我今日不请自来,是有些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清和干脆直接开门见山了,她觉得,再不赶紧把话说完,她就要窒息在这里了。 明明是最舒心不过的布置,让人看了之后,却忍不住心塞。 念安立马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连连摆手道:“福晋这可就折煞妾身了。” 她摇头叹息道:“妾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室,怎么有资格帮得上福晋的忙呢?” 念安说这话时,流露出来的自苦,让清和见了之后,忍不住一愣。 是啊。 以富察氏的家世,完全可以嫁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做正妻的。 没想到命运弄人,到头来竟然嫁给了王爷,和自己成了一家子“姐妹”。 清和难得心软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变得冷硬起来。 不管富察氏有多少委屈或苦衷,只要她还是荣安侧福晋一天,那就和自己,永远站在对立面。 “富察妹妹何必如此自谦?” 清和带上惯例的笑,一句话堵死了念安所有的推辞:“这件事情,还真就非妹妹不可呢。” 念安闻言,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福晋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这次竟然会主动来自己的荣安院,明显就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您说,”念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但是也提前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苦笑道:“只是妾身想,若是连福晋都解决不了,那妾身恐怕就更不行了。” 清和佯装没听见,径直说道:“除夕那天,在永和宫里,富察妹妹提到的那个珠串……” 她故意不说完,就是为了留下遐想的空间,好让富察氏主动追问。 届时,落入下风的人,就变成了念安了。 “哦?” 念安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就是不主动开口。 清和心里暗啐了一口,这个狡猾无比的富察氏! 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清和别无他法,只得自说自话下去:“那珠串的来历,妹妹可清楚?” 一番东拉西扯之后,总算是说到了正题。 念安都开始忍不住心累起来。 碧波院。 青果捂住脸,低着头,匆匆忙忙从屋子里出去了。 而时时刻刻关注着她们院子里动静的耿妙妙,也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格格,”元宝圆嘟嘟的脸上,此刻充满了严肃的表情,“奴婢总觉得,那个宋格格,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不得不说,单纯小动物的直觉,有时候还是很准的。 耿妙妙也同仇敌忾道:“我就知道!” 她一抹嘴上的油腥子,一脸气愤:“宋泠月就会装模作样!” “表面上云淡风轻的,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呵!心里不知道嫉妒的有多厉害呢。” 元宝也跟着附和:“可不嘛,奴婢也觉得她不安好心!” 说着,元宝就急了。 “不行,”她一脸紧张,“奴婢得去打听打听,免得她打格格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听到元宝这话,耿妙妙有一瞬间的讪讪。 她属实不是一个合格的额娘。 因为有哪个额娘,会把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宝宝的事情给忘了呢? 耿妙妙就会! 她这些天,可谓是过得比过去几十年都舒坦。 想吃到嘴里的东西,大厨房紧赶慢赶地送过来。 福晋还特地免了她和钮钴禄氏的请安,天天睡到自然醒。 而且也没有人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说那些酸不拉叽的话。 这般心宽体胖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耿妙妙,胖了。 她之前那些旗装,本就直筒筒的,原本上身还显得空荡荡的。 可是现在,光是穿上就很费劲了。 不过好在耿妙妙自身的骨架小,所以哪怕圆润了不少,也显得很可爱。 更何况,别说身边还有元宝这个打心眼儿里就觉得自家格格哪里都好的夸夸怪。 耿妙妙就更认不清自己了。 “……好,”她心虚点头,就在元宝气势汹汹的准备出去时,又叫住了她:“那个,先吩咐人去大厨房,把我的鸡汤给提回来吧。” 元宝闻言,顿时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格格,”她语重心长的表情,和那种稚嫩的脸很不相符:“您今日已经喝过了,府医叮嘱过……” 话还没说完,耿妙妙就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耍赖模样。 弄得元宝都无语了。 她家主子,有了身孕后,怎么变得愈发孩子气了? 算了算了,只能顺着了。 “是,”元宝有气无力地应下:“您稍稍等一会儿,奴婢到时候亲自去提。” 她不放心其他人经手。 万一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呢? 到时候格格和自己,哭都来不及! “也行吧。” 耿妙妙想了一会儿,点头应允了。 元宝得了吩咐,就想赶紧把事情给办完。 她出去之后,立马朝着宋格格的住处走去。 行色匆匆,一脸凝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准备上门找茬儿呢。 等她费劲巴拉的,终于找到了青果。 却被对方脸上的伤,给惊得连说话都忘记了。 只会张大嘴巴。 里面差不多能塞下一个鸡蛋。 好半晌,元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青果,你,这是怎么了?” 她无比艰涩地问道。 青果连忙转过身,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没事。” 她的声音嘶哑,一听就知道哭了许久。 元宝咬了咬下唇,目露不忍。 “我那儿有些药膏,晚些时候给你送过来吧。” 她原本是抱着打探消息的目的过来的。 可是眼下,看见青果这么惨,顿时就觉得,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第66章 来回试探 青果一口回绝:“不用了。” 她狠下心,冷声道:“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元宝姑娘离开吧。” 元宝闻言,并没有露出如青果想象中的愤怒表情,反而轻声留下了一句话,这才悄无声息地走了。 听到那句话的青果,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湿咸的泪水,划过脸颊上红肿的伤处,产生阵阵刺痛。 可是青果就跟感觉不到似的,就那么直愣愣地坐着。 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中某一处发呆。 仿佛要坐到地老天荒。 荣安院。 和福晋你来我往的试探,还远没有结束。 念安知道,自己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否则,以福晋谨慎细微的性子,一旦起了疑心,怕是非要追根究底了。 到时候,自己是珍宝阁的幕后大东家暴露出来无所谓。 就怕,引得胤禛心里起疙瘩就不好了。 “富察妹妹见多识广,”清和殷切备至地看着念安,嘴上不停给人戴着高帽子:“我实在是别无他法,只好来请教妹妹了。” 念安一愣,随即谦虚道:“福晋这话可折煞妾身了。” 随后佯装思索的样子,一边仔细回忆,一边慢吞吞道:“那个珠串,我似乎是年幼时见过一次。” 清和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忙追问道:“在哪里见到的?可还记得是佩戴在谁身上?” 念安皱着眉头,使劲儿回想。 最后只艰难地蹦出来几个字:“好像是在一次宫宴上。” “但是那时我年纪小,许多事情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念安脸色淡淡的,“后来在永和宫看见德妃娘娘手腕上戴的珠串,觉得有点眼熟罢了。” 清和听罢,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失望。 她还以为,能从富察氏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也好对那个手串的原主人——德妃娘娘有所交代。 “这样啊。” 清和点点头,“还是多谢富察妹妹了。” “绿萝。” 随即招招手,对着绿萝吩咐道:“把带的东西拿出来。” 又扭头对念安笑道:“我知富察妹妹自小锦衣玉食的,普通的东西怕是也看不上。” “所以,这手串,不如我就借花献佛,送给妹妹做个念想吧。” 红色的竹丝缠枝圆盒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之前德妃手腕上戴的那珠手串。 念安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连连拒绝:“使不得使不得。” “福晋还是快快收起来罢,毕竟这可是德妃娘娘赏赐给您的。” 她不好意思道:“妾身怎好夺人所好?” 清和 “福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念安也是 “主子,”春秋后来领着耿妙妙回来取布料了,所以那场谈话内容,她并不是很清楚,等在正院 “主子,奴婢查清楚了!” 春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是事出紧急,连停下来喘口气都做不到,甚至连站稳都是靠冬夏搀扶着的。 “胡师傅是误食了巴豆粉,”她语速极快地回禀道:“之后一直在泻肚。” “那个汪二福觉得这样会把大厨房的饭菜弄得不干净,干脆找人把胡师傅给迁了出去。” 说着说着,春秋就忍不住一阵气闷。 她就说,那个厨房总管汪二福,别看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果不其然,人命关天的事情,对方竟然都毫不放在心上。 任由胡师傅一个人躺在一个封闭的小屋子,自生自灭。 春秋气得眼睛都红了。 念安听罢,来不及生气。 就对小全子吩咐道:“拿我的手牌,去请府医为胡师傅看诊。” “是,奴才这就去。” 小全子接过手牌,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叫住了。 “等一下——” “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小全子殷切地看着自家侧福晋,心中既有对胡师傅的怜悯,同时又觉得庆幸。 要不是跟了这样一位主子,怕是真就熬不过这一关了。 念安一字一句地交代:“记清楚了,一定要把病给看好了,别想着,糊弄了事。” 小全子得到了命令,两眼放光,底气十足地应道:“请主子放心,奴才必定把话带到!” 待他一离开,念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春秋此刻也缓过来劲儿了。 开始出言劝慰:“主子不必忧心了,有您发话,那府医肯定会尽心为胡师傅诊治的。” 念安拍了拍她为自己按摩肩膀的手,叹道:“就是这样,才更令人担忧啊。” 春秋不解其意,“主子何出此言?那胡师傅有了府医的问诊,想必很快就会痊愈,难道这不是好事一件吗?” “是好事。” 念安点头肯定,紧接着又摇头叹息:“可却又不是好事。” 这话弄得春秋愈发糊涂了。 旁边的冬夏,很是清楚自己的水平,所以向来都不参与主子和春秋姐姐之间的讨论。 只偶尔竖起耳朵听上两句,不做个睁眼瞎便也可以了。 “你仔细想一想,”念安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那胡师傅,是因何缘故而生病的呢?” 春秋闻言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恍然大悟。 很快就苍白着一张脸,满是恐慌道:“是……是误食了巴豆粉。” “是啊,”念安目光幽幽:“你说他一个做菜的老厨子了,竟然还会误食巴豆粉这种东西。” 接着感叹道:“真是让人费解啊。” 偏偏这几句话,着实让人细思极恐。 春秋不忍心,开口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助胡师傅一臂之力吗?” 她这样想,不仅是因为胡师傅算是半个“自己人”。 更重要的是,明面上对方是侧福晋罩着的人。 可还是有人敢在背地里玩阴的。 要是吃下这个哑巴亏,岂不是显得她们荣安院无能? 所以,必须还回去才行! “傻丫头,”念安拍了拍春秋的胳膊,“咱们帮得了一次,还能帮一辈子不成?” 一个人,如果自己不立起来,那么别人帮再多次,都是徒劳无功。 只会越发让人恨铁不成钢。 胡师傅眼下就处于这样的境地。 “可是……” 春秋刚想开口反驳,随即就意识到,自家主子说的话,是最有道理不过的。 别看荣安院现在好像一枝独秀。 只不过那些看不见的威胁,都深埋在平静的湖面底下。 一旦稍有差池,一招行错,等待着她们主仆的,只怕是万劫不复。 所以,无论王爷多么爱重主子,她们也会在心里提醒自己,切不可恃宠生骄。 万不能给主子惹麻烦,这才是第一要遵守的。 “好啦,”念安看着一脸愁苦的春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愁眉苦脸的啦。” “虽然说,不能次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她目光清明,眼神坚定:“但是,却可以教会他如何不再落入别人的陷阱。” 春秋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拍脑门,懊恼道:“对啊,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 接着自告奋勇道:“这件事情不如就交给奴婢来办吧。” “一定会好好教导胡师傅一番的。” 看着春秋重燃战意,一双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念安想也不想的就点头应允了。 至于胡师傅,接下来可能会度过一段魔鬼般训练的日常,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自家人关起门来敲打,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落棠院。 王爷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未曾踏足过这里了。 李苏烟虽然被解除了禁足的惩罚。 但是她好像爱上安静的环境。 再也不复之前,总是前呼后拥着一群人,有事没事就往院子外面跑。 “给额娘请安。” 来人正是雍亲王府上唯二的独苗苗——三阿哥弘时和大格格茉雅琪。 弘时今日难得有一次休沐的时间,原本他是想马场上痛痛快快跑一回的。 可是姐姐找到他,说二人许久没有去看望过额娘了。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陪额娘吃一顿饭。 弘时再三权衡,虽然十分不舍自己刚刚得到那匹枣红马。 心里却觉得,相比之下,还是额娘更重要一些。 也不知道李苏烟得知自己儿子心里的想法后,是该高兴到笑呢? 还是该无言以对。 拿自己额娘和一匹马比?! 也只有弘时这么个缺心眼儿的,才想的出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 李苏烟连忙起身把两个孩子给扶起来。 眼里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 嘴巴也不闲着:“你们两个,近日来可都还好?” 茉雅琪是个贴心孩子。 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她笑道:“自然是好的。” 接着蹙着眉头担忧问道:“额娘呢?这些日子怎么也不出去走走?” 李苏烟一脸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满心注意力都在刚刚做好端上来的饭菜上。 一顿饭的时间,她几乎都没吃几口,全替两个孩子夹菜了。 弘时吃到嘴巴都嚼不过来了。 只能嘟囔道:“额娘,儿子想吃会自己夹的。” 李苏烟愣了一下,随即忙道:“好好,那额娘就不给你夹菜了。” 茉雅琪有些不高兴。 她暗地里狠狠瞪了弘时一眼。 额娘这是关心他们呢。 怎么能这样说话! 弘时垂下头,干脆不吭声了。 第67章 直面残酷 雍亲王府后院的一个小杂院里。 如果不是亲自目睹,春秋甚至都无法想象,偌大的王府里,竟然还会有如此破败又荒芜的地方。 “胡师傅就在里面。” 小全子引着路,待快进去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春秋姐姐切莫嫌弃。” 紧接着眼底一片悲凉:“宫里生了病的奴才,住的比这里还不如呢。” 春秋抿了抿唇,瞪了他一眼。 “胡师傅都病成这样了,我奉主子的命令,过来探他一下。” “要还嫌弃这里的环境,那我还是人吗?” 小全子立马拍了自己嘴巴几下,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感觉,赔礼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姐姐莫怪,姐姐莫怪。” “好了好了,”春秋顿时哭笑不得:“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你不必把自己放在如此低的地位。” 春秋说完,显然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深觉现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于是就把那些话给咽了下去。 准备另寻机会,再和小全子说个清楚。 “咱们进去吧。” 她抬脚,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去,屋内传来刺鼻又难闻的味道,让春秋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接着,待借着昏暗的光,看清楚房间内的情景后,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 “这里怎么脏乱成这样?!” 她转身,压抑着怒火,语气剧烈起伏着。 这间破屋子,就连糊窗的窗纸都是漏风的。 更别说里面只有一张勉强够一个人躺下的木板子床了。 小全子哭丧着一张脸:“姐姐有所不知,病到胡师傅这种地步,没有直接把人给扔出去,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春秋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就这样不管不顾,任由他去死吗? “那府医呢?” 春秋只觉得一颗心冷的厉害,就连说话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府医过来看过了,”说起这个,小全子的脸上,才露出来几分浅笑:“已经开了药。” 然后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悲悯:“剩下的,就看胡师傅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了。” 这就是命。 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命。 胡师傅命好,遇见了荣安侧福晋这样一位好主子。 愿意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至于他,能不能抓住这一线生机,就只能听从天意了。 不是小全子为人冷漠。 而是他在宫里,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行了。 破草席一裹,往乱葬岗上一扔。 仿佛这个人世间,从来不曾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那就好。” 春秋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任何言语,在生命面前都是薄弱的。 然而,此刻真实而残酷的世界,终于向她揭露出冰山一角。 回去的路上,春秋一直沉默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往日最为活泼,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小全子,也因为兔死狐悲的感伤,而没有了故意作怪的兴致。 等他们二人回到荣安院。 念安看着那一张比一张紧绷的脸,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 她轻声问道:“胡师傅,他人还好吗?” 春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于是只能由小全子开口回话了。 “回主子,胡师傅看上去好了许多,”他努力憋出来一个笑:“多亏了主子心善,否则怕是……” 可是,那不自然的笑容,就像是镶嵌在那张脸上似的。 别提有多怪异了。 念安只消一眼,就忍不住撇过了头。 那简直没眼看。 “既然人没事,”她很乐观,或者说,她觉得只要尽人事,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就别哭丧着一张脸了。” 春秋还是被冬夏捅了捅胳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主子是在和自己说话啊。 她慌忙就要跪下请罪。 念安抬手制止了她:“不碍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春秋很想开口说自己留下来伺候主子要紧。 可是她的一颗心,到现在都起伏不定的。 就算是留下来,恐怕也心神不宁。 万一惹出来什么事…… “好了,别纠结了,”念安温和一笑,安抚道:“我这儿又不缺人伺候,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白了吗?” 春秋这才低下头,应了一声:“是,多谢主子。” 待他们一出去,念安看着那明显不如往日活泼,甚至略显沉重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子何必忧心忡忡的呢?” 秋嬷嬷开口,接着又摸了一下茶盏侧面,发觉不太热了,赶忙换了一杯新的来。 “嬷嬷,”念安难得露出如此迷茫的神态来,“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于揠苗助长了些?” “我,是不是做错了?” 秋嬷嬷却有不同的看法。 再者说,她对念安的疼惜,数十年如一日,都已经成为习惯了。 维护自家格格,早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她一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念安的肩膀,一边反驳道:“主子为这两个丫头,已经操碎了心,怎么能说是做错了呢?” 她一直都觉得,格格过于宽宥,并不是什么好事。 奴大欺主不是说说而已。 好在这两个人丫头,还算是心思纯善之人。 懂得感恩,也有一副好心肠。 只是,这样的性子,在雍亲王府里,就显得有些过于仁善了。 没看见大厨房里那群人,每次看见春秋去提膳,都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不管是套近乎也好,还是想攀关系也罢。 不就是仗着春秋脾气好,这才敢蹬鼻子上脸的吗? 要秋嬷嬷说,早就该冷脸吓他们一回,也好叫那些个小太监们知道,荣安院不是谁都能巴结上的。 可是春秋却不这样想。 她向来觉得,那些个在大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太监们,一个个都瘦弱不堪的。 一看就很可怜。 于是也就不忍心呵斥他们。 甚至有时候还会分些念安用不完的点心给他们。 久而久之,那些个小太监,一看见春秋,就跟看见了鲜鱼的猫似的。 循着腥味儿就围了上去。 如果不是春秋没有耽搁过念安用膳的时间。 秋嬷嬷怕是早就忍不住教训她了。 “真的吗?” 念安迷茫发问。 她很心软,尤其是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个丫头,更是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宠溺。 “格格,”秋嬷嬷干脆改拍为抱,揽住了念安的肩膀,“老奴说句僭越的话。” “您对春秋和冬夏这两个丫头,实在过于纵容了。” 她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这反而是在害她们!” 嬷嬷说的话,念安又何尝不知呢? 只是她总想着,慢一点,或者晚一些,成长的阵痛,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受得住的。 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不需要历经苦难,春秋她们就自然而然的开窍了呢? 结果岂不是皆大欢喜? “罢了,”念安摇摇头,又恢复了之前干练果决的样子,“多想无益。” “嬷嬷可知道,大厨房的那个……是叫小吉子吧?” 她仔细思索着。 “是,是叫小吉子。” 秋嬷嬷肯定道。 “对,那就是他,”念安接着问道:“那个小吉子,家世清白吗?” 秋嬷嬷并不清楚。 她属实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会对一个帮厨小太监感兴趣。 “老奴这就叫人去查清楚。” 但是主子想知道的事情,就算是花费大力气,也得探听出一些东西来。 “主子是想用他?” 秋嬷嬷多嘴问了一句。 原本她是没有这个好奇心的。 只是那个小吉子,她还有几分印象。 虽然刀功很不错,不过也就那样了。 看着过于活泛,怕是个不好掌控的。 “嬷嬷想到哪里去了?” 念安失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大厨房这种重要的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 因为一旦东窗事发,破坏的可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形象了。 但是,也不想做一个睁眼瞎。 所以,一旦有任何让自己觉得不妥当的地方,念安都想搞清楚。 防患于未然,才是在这种环境下,自保的根本。 “那……主子的意思是?” 秋嬷嬷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是要? 看着一下子变了脸色的秋嬷嬷,念安都无奈了。 自己身边跟着的这几个心腹,到底是怎么样的丧心病狂啊! 动不动就想她会让人去做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自己难不成是什么杀人魔转世吗? “嬷嬷,”念安垮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背后有没有人,而已!” 秋嬷嬷讪笑着,轻拍自己嘴巴。 “老奴想多了,老奴想多了。” “出去吧,”念安生无可恋地摆摆手:“我想一个人静静。” 秋嬷嬷不敢多说了什么了。 哪怕心里担忧,也只好应了一声“哎”,就退了出去。 她一走,整个内室就只剩下念安一个人。 她目光盯着自己妆奁里的某一处,那里隐约能看出来一些翠绿的颜色。 过了好一会儿,念安脸上突然扬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了一句:“福晋,等你得知了那珠串的来历,你会选择怎么做呢?” 第68章 财迷心窍 “四哥,”恒亲王胤祺亲自起身,替他四哥雍亲王斟了一杯茶,“请用。” 胤禛扬眉,诧异的目光落在了正忙前忙后的胤祺身上。 记忆中,他这位弟弟,可没有这般殷勤过啊。 “俗话说,”胤禛摩挲着杯壁,“无事献殷勤……”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胤祺就一阵跳脚。 “哥哥哥,亲哥,”他连忙截住了胤禛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我说您能嘴下留情一点吗?” “咱们可是兄弟!” 胤禛面上微微撇了一下嘴。 其实心里嗤笑着,什么兄弟? 他们这些人,现在还能称得上是兄弟吗? 说一句话生死之仇都不为过。 “说吧,”胤禛最厌烦那些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道:“急急忙忙叫我过来,别告诉就是喝杯茶。” 胤祺难得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四哥啊,你瞅瞅你,”他一脸惋惜的表情,嘴里跟个老妈子似的念叨着:“这就不会享受生活了吧?” “想一想,在一团锦簇的八角亭里,品上一杯香茗,再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 然而这故作文艺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他四哥一个眼神警告。 意思是说:你再继续啰嗦下去,我转身就走。 “好好好,”胤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一脸委屈道:“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胤禛无奈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自己今个儿跟着老五走,准没好事!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府里,和安安坐在一起,教她描几个大字呢。 红袖添香,可比吹着冷风喝凉茶,好上太多了。 “四哥,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胤祺搞得神神秘秘的,哪怕四面漏风的亭子,也要先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皇上要去视察通州河堤吗?” 胤禛的眉头一皱,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他老神神在在的,垂着眸子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闻言,胤祺下意识就要回话:“当然是从……” 话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立马住了嘴。 笑着打了个哈哈:“四哥就别管这个了,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然后随即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笃定道:“哦——四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我说的时候,才会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是?” 胤禛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五弟,还有这般跳脱的时候。 “你想多了,”他翻了个白眼,“我之前并不知情。” 言外之意就是,刚从你嘴里听说。 “连四哥你也不知道?” 胤祺诧异极了,暗自嘟囔了一句:“不应该啊。” 胤禛失笑:“这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胤祺“哎”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转而提出自己的本意:“四哥,你说太子这次,还能监国吗?” 太子? 猛然听到这个称呼,胤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待他仔细一想,才发觉,从去年除夕过后,他似乎就没有再和太子有过什么交集了。 “这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了。” 胤禛摇摇头,对此避而不谈。 他在外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嘴巴也严实。 这才是老五敢和他说这些事情的原因。 “四哥,我是觉得,”胤祺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激愤起来:“如果被老八……还不如选太子呢!” 胤禛横眉冷对:“慎言!” “好好好,”胤祺讪讪一笑,臊眉耷眼的:“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须知隔墙有耳,”胤禛仔细告诫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五弟你应该很明白。” “多谢四哥关心,”胤祺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闻言当即心下一暖,认真道谢后,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我也就能和四哥你说几句心里话了。” “发生什么事了?” 胤禛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体。 听到这话,他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好奇起来了。 “还不是老九!” 一提起这个弟弟,胤祺就一阵咬牙切齿。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有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 等发现对面的胤禛,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后。 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唉—— 自己和四哥,都太不容易了。 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弟弟,真是要减寿啊。 “老九?” 胤禛挑眉,显然很感兴趣:“他又做了什么?” 胤祺大手一抹脸,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老九爱财都快疯魔了,”他苦笑道:“四哥你当初帮他说话,根本就是白瞎了你的一片好心!” 看着丝毫没有波动的胤禛,胤祺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他竟然想打珍宝阁的主意,还用威逼利诱的方法。” “简直有失皇子阿哥的风范!” 胤祺承认,他虽然也很眼红珍宝阁的盈利,可是也不会下作到,去仗势欺人。 “他成功了?” 不知道为什么,胤禛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毕竟当初在珍宝阁买的那根桃花簪子,安安很是喜欢。 总是戴在头上。 “哈哈哈,”说到这个,胤祺生气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当然没有!” 他眉飞色舞道:“那个珍宝阁的掌柜,也是个能人。” “他一边拖着老九,一边背地里,偷偷把那些珍品都给搬空了。” 胤禛这下子,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啊?” 他听见自己发出诧异的声音。 好像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山沟沟老村民。 “四哥,你猜后来怎么着?” 胤祺手舞足蹈的,和刚刚没精打采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要说就赶紧说,”胤禛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胤祺没忍住瞪大了眼睛,他多好啊。 有了趣事儿,第一个和老四分享。 对方竟然还给自己摆脸色! 哼! 胤祺故意转身,就是不吭声。 “行,”胤禛可没有哄别人的爱好,于是当即起身就要离开:“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走了。” 胤祺一听,顿时也顾不得假装生气了。 连忙把人喊住:“等等等,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落棠院。 弘时一用完膳,屁股上就跟长了钉子似的,根本坐不住。 李苏烟也不欲掬着他。 反而对他壮实得跟个小牛犊似的身体,满意极了。 于是吩咐红梅,把早就准备好的瓜果给拿出来。 “这些都是额娘特地为你和你姐姐准备的,”李苏烟一向自得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别觉得额娘小气就好。” 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那些体己私房,都是留着给茉雅琪做嫁妆的。 没看见荣安侧福晋现在的日子,过得这般舒坦。 不就是因为嫁妆丰厚吗? 所以有时候,就连王爷的面子,也是说撅就撅。 李苏烟有时候都羡慕极了。 她也有过风光无限的时候。 可都是建立在王爷对自己的宠爱上。 现在那份宠,被收回了。 她就变成可以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连带着儿女都跟着不硬气。 从禁足解除后,李苏烟也不是没有出去逛过。 可是一来,府里有两个孕妇。 她是真的怕了。 虽然也曾担忧过大格格和三阿哥的地位。 但是却彻底不敢做什么手脚了。 二来嘛。 就是不想听钮钴禄氏,那个破落户对自己阴阳怪气的嘲讽了。 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块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李苏烟当时真是差点没气晕过去。 听听钮钴禄氏说的话多难听! “哟,这不是李侧福晋吗?” 茹贞故意挺着肚子,被人搀扶着,老远看见李苏烟,刚走到跟前,连礼都不行,直接开口了。 “许久未见,您看起来,”她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撇了撇嘴:“倒是憔悴了不少啊。” 李苏烟不欲与她争执。 好不容易能从那个逼仄的院子里出来透透气。 她还没有傻到,和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争一口气。 “侧福晋,妹妹与您说话呢。” 许久得不到回应,茹贞一甩帕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您总不能,禁足被禁到,连话都不会说了吧?” 李苏烟的视线落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目光直勾勾的,吓得茹贞不自觉的侧过身子,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瞧瞧,”李苏烟嗤笑一声:“就你这小猫胆子,还敢仗着肚子出来欺负人?” “也不怕闪了腰!” 茹贞急眼了,“你——”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站起身的李苏烟给吓了一跳。 她弯下腰,用手帕,轻轻擦了擦茹贞的肩膀。 “我呢,今个儿就教你一个乖。” 李苏烟笑着,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一寒。 “护着肚子里这块肉,比什么都重要。” 茹贞一撇嘴,显然很不以为意。 她还能不知道? 有了孩子,才叫有了依靠。 许久不见,李氏还是那般惹人讨厌。 “我的意思是,”李苏烟都已经走了,又转身说了一句:“既然有了重要的东西,就不要用玉石去碰石头。” 否则,最后得不偿失的,只会是玉石。 “那就不劳李侧福晋操心了!” 茹贞平白无故被教训一顿,气不过当然要反击了。 “您还是好好为大格格准备嫁妆吧。” 第69章 难得心软 “你说什么?” 李苏烟刚抬脚,还没落下,就急忙忙转身小跑到钮钴禄氏面前。 杏儿下意识挡在了茹贞面前。 甚至还伸开了胳膊。 像极了护崽子的老母鸡。 “李侧福晋,请您止步。” 顾不得地位尊卑,杏儿鼓足勇气,开口制止道。 “钮钴禄氏,你刚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苏烟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双目通红,厉声质问道。 自从弘昀病逝后,她已经把茉雅琪和弘时当作自己的眼珠子看待了。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李苏烟就会不自觉的焦虑起来。 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能够每个月看见孩子们几次。 李苏烟原本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今天一听见钮钴禄氏的话,她一下子就慌了。 “你……你没听见吗?” 茹贞也有些惊慌,色厉内荏地顶了一句。 “是,我是听见了,”李苏烟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勉强保持平静,一字一句道:“但是,我想要知道,更多一点的消息。” 茹贞抿了抿嘴。 显然不愿意配合。 她其实是在心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要是福晋知道,有关大格格婚事的消息,是从她这里泄露的。 恐怕可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茹贞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可是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反正自己又没说错。 况且李氏迟早也要知道的。 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不成? 更何况,自己肚子里可怀着四阿哥呢。 谅福晋也不敢做什么。 “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啊,”茹贞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的奴婢。” 李苏烟被噎到说不出话来。 可是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好声好气地问道:“那你说,你究竟怎样,才愿意透露出一点消息来?” 她没办法,哪怕这样会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 但是为了茉雅琪,她也心甘情愿。 “我也就只知道那么一点。” 茹贞把手里的帕子团成一团,足以看出她的心绪都有多繁杂。 她的气势也跟着低了下来,不再梗着脖子,像是随时要冲上去与人干仗似的模样。 明明李苏烟态度变得低声下气起来,这是多少次茹贞梦寐以求的场景。 想想以前,李侧福晋多么趾高气昂啊。 遇见人都是仰着脖子,用鼻孔看人的。 茹贞私底下不知道暗骂了多少回。 甚至还恶毒的诅咒过她,祈祷她有一天迟早会跌落谷底。 然而,真的等到了这一天,茹贞似乎好像也并没有多开心。 想象中的欢欣鼓舞,全都变成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看着李苏烟殷切又充满恳求的眼神,茹贞沉默了片刻。 “……我也是从福晋那里听了一耳朵。” 她把这心软,归结于自己有了孩子,所以看在大格格的份上,愿意给李氏提个醒:“毕竟,大格格的婚事,还是要福晋这个做嫡额娘的来操持。” 这话一针见血。 却格外伤人。 李苏烟的脸色顿时变白了几分。 她仓惶着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只是,最终却只说出一句感谢:“多谢你。” 无比的真心实意。 弄得茹贞不自在地撇过了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用,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李苏烟勉强挤出来一个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而后第一次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了钮钴禄氏的肚子,祝福她:“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茹贞就嘴最硬:“当然了,府医都说我这胎一定是个阿哥!” 李苏烟愣了一下,随即失神地念叨着:“阿哥好,阿哥好。” 随后就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杏儿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钮钴禄氏,她属实没想到,一向张狂又爱耍小聪明的钮钴禄格格,竟然会不计回报的帮了李侧福晋一把。 这感觉,比对方突然转了性子还让人难以接受。 “格格……” 杏儿嗫嚅了一句,心软劝说道:“您这样做,怕是会得罪福晋。” 她本就是三姓家奴。 谁给她好处,她就为谁卖命。 看上去是那种最没有真心,令人不齿的人。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这一回,就是如此。 向来除了关心钮钴禄氏肚子的孩子,万事都不上心的杏儿。 第一次主动开口了。 还是站在茹贞这一边。 足以令人震惊到瞪掉眼珠子。 “我怕她不成?” 茹贞冷笑一声:“福晋还能打杀了我?” 杏儿咕哝了一下嘴巴,最后轻蹙眉头,赤裸裸地指出了核心:“但是,福晋却能让您不好过。” 茹贞有一瞬间的不悦。 她过去那么多年,身为钮钴禄一族的旁支,一直都被人管教着。 从来都不曾自己做过主。 原以为进了雍亲王府,或许能过得松快些。 可偏偏又不得王爷宠爱。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到头来却还是为别人生的! 这样一想,茹贞差点没把自己给气哭! 亏她刚刚还同情李氏呢,自己的处境又好到哪里去了? 真是昏了头了! 这一刻,茹贞有些许的后悔了。 只是她不欲表现出来,愤愤不平道:“你这样说,搞得好像福晋待我多好似的!” 杏儿都无奈了。 只能和绿萝二人互相对视,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还是一起劝着格格想些开心的事情吧。 这场偶然间的相遇,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人外,并无人知晓。 倒是杏儿,出于对钮钴禄格格的怜悯,在福晋那里帮忙隐瞒了一番不说,还偷偷把消息递给了念安。 打的什么主意,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从茹贞那里得到消息的李苏烟,回去之后,立马迫不及待的吩咐人去探查了。 她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一边希望这不是真的。 只是钮钴禄氏为了气自己,故意说的假话。 一边又焦虑着,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 可惜事情隐秘,迄今为止,福晋也只在心里晃过这个念头。 顶多,在胤禛面前表现出一两分。 却并不热切。 就连心腹绿萝都不曾吐露过。 至于茹贞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是她的本事了。 李苏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很想直接去王爷面前问清楚。 又怕惹了他不满,到时候万一真的随意把大格格许配出去,她就是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于是,趁着这次母女团聚,李苏烟就想先了解一下大格格的想法。 刚好弘时根本坐不住,她顺势把人给打发走。 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母女二人了。 “茉雅琪,”私底下没人的时候,李苏烟总是喜欢这样喊,显得更加亲密一些,“你到额娘这里来。” 大格格柔柔点头,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她额娘面前。 “上次让你多和你阿玛见见面,”李苏烟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柔声问:“你有照做吗?” 她不想直接开门见山,就问那么出格的问题。 茉雅琪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家。 脸皮薄,有些话能委婉一点 就不要太过直白。 “我有听额娘的话,”大格格眼神亮晶晶的,却含蓄地笑着:“阿玛还夸我的荷包绣的好呢!”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明明还带着一团稚气,可是行事之间,已经有些大人模样了。 “好好,”李苏烟欣慰到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听额娘说,你的婚事,肯定是有福晋做主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大格格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的。 “怎么了?!” 李苏烟不解极了,这是公认的祖宗规矩啊,茉雅琪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荣安院。 念安得到杏儿传递来的消息后,原本正愉悦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默了下来。 像是按了暂停键。 快乐一去不复返。 “主子,”春秋担忧地问:“您没事吧?” 念安摇了摇头,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个小吉子,查的怎么样了?” 被这么一打岔,春秋立马就忘记了刚刚想说的话。 转而一脸为难地回道:“只查到了一星半点。” “没关系,一点也可以说说。” 念安不在乎东西多少,只要能得到一些消息,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 “小吉子家是哪里的不清楚,”春秋缓缓道来:“但是听大厨房的人说,他原本是在前院跑腿的。” “跟在王爷身边吗?” 念安诧异一问。 春秋摇摇头,把话说清楚了:“不,只是一个看小侧门的,偶尔会帮一些管事的跑个腿而已。” “是我糊涂了,”念安笑着摇头:“爷身边,多少人想挤都挤不进去,倘若他是,又怎会跑到大厨房去。” “是啊,”春秋附和道:“毕竟大厨房,想要往上爬,可不容易呢。” “我们春秋姑娘又心软了?” 念安打趣了一句。 春秋红着脸,低着头:“格格就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念安这才满怀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能自己想明白,就很好。” 第70章 耿氏小产 “主子,”春秋不欲多提起这个话题,赶忙问道:“那个小吉子,难不成是有什么问题?” 念安失笑,她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怎么可能只见过一面,就看出来一个人的底细呢? 看着春秋严阵以待的模样,念安出声道:“我只是觉得,他很机灵。” 是个好苗子。 不比小全子差。 但是要说把人收为己用,念安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心里在想,这样一个机灵又会来事儿的小太监,要是背后有人,那也太可惜了。 说句大实话,念安就是动了惜才的心。 可惜,小吉子待的地方,不适合她把手插进去。 连着几次没有猜对主子的心思,春秋不敢胡乱揣测了。 于是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就先这么着吧。” 念安也只是随意感叹一句,她又不是救世主,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帮的过来呢? 而且,她也有令自己焦头烂额的事情。 “珍宝阁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念安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真没想到,闷声拦住了一个十四贝子,后面竟然还有一个九贝子在那里等着! “小全子带回来的消息,钱掌柜已经按主子您的吩咐照做了。” 春秋回完话,接着有些犹疑地说道:“主子,咱们的方法,真的有用吗?” 她总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 店铺里那么多东西,搬的了一次,还能搬走第二次吗? “有用没用的,只能先这么应付着。” 念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方面,珍宝阁的幕后大东家是自己这件事情,除了五哥富兴略微知道一点内情外,其他人都不清楚。 否则,光是靠雍亲王的名头,就能压得九贝子不敢胡乱伸爪子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一旦念安把这件事情给暴露了。 眼下这个时期,绝对是弊端多过于好处的。 所以,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那个九贝子和十四贝子,真是沆瀣一气!” 春秋见主子脸上没了笑模样,也跟着生起气来:“没一个好东西!” 念安听罢,直摇头。 而后警告了一句:“好了,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们动了贪心,没有错。 但是想要自己主动把东西交出去,那就得费点功夫了。 “新的店铺都盘好了?” 念安眨眨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的,”春秋答:“只不过位置,和之前那个相比,就显得偏僻了些。” “无事。” 念安并不在意这个,只要郊外庄子上那些个能工巧匠还在,珍宝阁就永远不会被埋没。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啊。” “你去和小全子说,”她突然正色起来,惹得春秋也跟着肃起一张脸:“把珍宝阁,改成杂货铺吧。” “啊?” 春秋没忍住,“杂货铺?” “那是卖什么的啊?” 念安神秘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布置好,你就知道了。” “好吧,”春秋只能配合地摊摊手:“那奴婢要做第……第三个知道的人!” 从恒亲王府回来后,胤禛平复了许久的心情。 他属实没想到,越是推着老五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可是对方好像却陷得更深。 到如今,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能够了。 胤禛不由得一阵头疼。 “苏培盛,”只是想到老五说的那些话,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阵急迫感,“备马,进宫。” “爷,这个时候进宫吗?” 往常苏培盛肯定是二话不说就直接执行主子的命令了,只是这会儿时辰确实不早了。 他才有此一问。 “……罢了!” 胤禛一看时间,只能无奈放弃。 他知晓,是自己心乱了。 此时也确实不是一个入宫的好时机。 就是不知道,老五从宜妃娘娘那里得到的消息,究竟准不准确。 “四哥,”胤祺喝了几口茶,就跟喝了酒似的,话不停:“老九就是个混蛋!” 他骂道:“那么大个人了,就会让额娘跟着他担惊受怕!” “有时候,弟弟我是真想捶他一顿啊。” 说着说着,一张脸就哭丧了下来。 看来的确是被九贝子给荼毒的不轻。 “你身为他哥哥,”胤禛倒是很赞同:“教训他也是应该的。” 然后忽然面色一黯,“毕竟,宜妃娘娘想必也会举双手支持。” 这是由他人想到己身了。 每次胤禛说老十四两句,德妃就心疼的不得了。 明里暗里就开始拉偏架。 有时候甚至还会责怪大儿子,对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过于严厉。 久而久之,哪怕胤禛再看不惯老十四有时候的行为,也学会了保持沉默。 然而,即使这样,也逃脱不了被指责的命运。 德妃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 说他不够友爱兄弟,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知道伸手拉一把。 搞得好像跟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似的。 胤禛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木着一张脸挨骂。 辩解的话,别说他没打算说。 就算是有,德妃也不会给他机会说出口的。 “来,四哥,”胤祺一脸了然地拍了拍他四哥的肩膀,而后豪气十足地表示:“干了这一杯,让烦心事都随风而逝!” 胤禛很不想和自己这个弟弟一起犯傻。 这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茶叶水,到他嘴里竟变得和美酒一样了。 可是看着端着茶盏,一脸期待等着自己的老五,胤禛最终还是选择跟着举了起来。 一饮而尽之后,他心里无语极了。 这根本就是牛嚼牡丹! 白白浪费了这上等的茶叶。 对面胤祺那个傻乎乎的,一口闷完之后,还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美滋滋地问道:“怎么样?四哥,是不是感觉到心情好很多了?” 胤禛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然后移开视线,没办法,对面那个傻了吧唧的,肯定不是他五弟! 因为实在没眼看。 “对了四哥,”胤祺笑够了,突然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你有没有听说,德妃娘娘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啊?” 他边说,边觑着胤禛的脸色,好像只要一看见什么不对,就立马住嘴一样。 “并无。” 胤禛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起身,立马就要告辞。 “哎哎哎,四哥你等一下!” 胤祺在后面追了好几步。 哭笑不得道:“四哥你也太急了些,我有些话还没说清楚呢。” 胤禛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说,他确实急着回雍亲王府。 “咳咳,”胤祺先是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开口:“德妃娘娘请太医是瞒着其他人的。” 胤禛的目光瞬间就不对了。 既然德妃是特地瞒着,不让别人察觉自己生了病,那宜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别误会!” 胤祺差点急到跳脚,“我额娘也是偶然间闻见了德妃娘娘身上淡淡的药味。” “和她之前,用过的很像。” 原本这些话,胤祺是打算都埋在心里的。 毕竟这已经属于长辈们之间的事情了。 他一个做小辈的,也不好掺和。 但是在看见四哥一提到自己额娘时,脸上那隐藏不住的黯然神情后,胤祺就忍不住了。 “福晋,福晋——” 绿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惊恐万分地喊道:“耿格格,她,她好像小产了!” 清和原本还不慌不忙地数着佛豆,可是一听到这话,手一抖,放在桌子上的五福捧寿盘,也随之跌落桌面。 “啪”的一声,摔了个稀碎。 就像是绿萝此时此刻的心。 她慌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清和轻轻拂去身上的几粒豆子,这才转过身,温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本福晋没听清楚。” 绿萝掐着自己的掌心,低声用颤音回道:“耿格格,疑似小产了。” “走,”清和起身,她做出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还不赶快去请府医!” 等她匆匆忙忙赶到碧波院,就看见念安他们都已经在了。 “参见福晋。” “不必多礼,”清和忧心忡忡:“耿格格怎么样了?” 还不等有人回话,就又问道:“禀报给王爷知晓了吗?” 这里除了福晋,就只有念安的地位最高。 但是她是不可能主动回话的。 于是钮钴禄氏只好回话:“已经派人去前院了,至于耿格格——” “妾身就不太清楚了。” 茹贞说着,脸上却没有多少抱歉的情绪。 对她来说,好像只是平铺直叙,例行公事般回禀了几句话而已。 殊不知,这番做派,引得福晋看了她好几眼。 没办法,谁让以往她最喜欢拱火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了呢。 “钮钴禄格格坐吧。”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痛呼声,清和心下已然确定,耿氏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于是对待孩子还好好待在肚子里的钮钴禄氏,态度就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自己也还有孕在身呢,”她难得说几句软和话:“切莫劳累到了。” 可是在茹贞听来,明显就是不安好心。 她才不会如了福晋的意! 第71章 讨回公道 茹贞甚至发散思维到,待会儿王爷过来了,看见满屋子就自己一个人坐着。 呵呵! 到时候能对自己有好脸色? 福晋真是好阴险啊。 故意给自己挖坑,就是为了降低王爷对自己的好印象。 方便日后更容易抱养孩子是吧? 那自己就偏不让福晋如愿! 茹贞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脸上却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多谢福晋。” 她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只是府医叮嘱了,说妾身近日来不宜久坐。” 说着,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怕是要辜负福晋的好意了。” 茹贞肯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打福晋的脸。 她的行事作风,一向都是尽量不给人留下话柄。 这不,行动上做的多完美。 哪怕福晋心里再不乐意,难不成还能和一个孕妇计较? 更别说,现在屋里还躺着一个呢! “嗯,”清和点点头,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关心道:“耿格格那边呢,白府医怎么说?” “回福晋,白府医今日突然腹泻,”绿萝来之前,已经把事情给打听清楚了,“如今在里面看诊的,是另外一位路府医。” 此时,正在替耿妙妙把脉的路府医,心中痛骂自己为什么也不跟着一起病了算了! 他一直皱着眉头,脸上表情很是凝重。 心里也惊涛骇浪般,狂卷个不停。 这耿格格的脉象,怎么摸着不太像是……有喜了啊? 难不成,是自己医术退步了? 府医不敢大意,又继续仔细把了把。 耿妙妙躺在床上,双眼通红。 哽咽着问道:“路府医,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一旁的元宝连忙否认:“不会的不会的,格格放宽心,路府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耿妙妙闻言,立马目光殷切地看向路府医,把人看得压力巨大! 他只是一个大夫,又不是神仙。 救死扶伤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凭空给人变出来一个胎儿呢? 他又不是送子娘娘! 路府医被两双充满希望的眼睛,盯得额头直冒冷汗。 “这……奴才怕是……”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把元宝给急红了眼。 她就差吼出来了:“到底怎么样?快说啊!” 路府医心里有苦难言。 要说耿妙妙没有见喜吧,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竟然没有人发现! 而且,当初给耿格格把脉确诊的,是同自己一起入府的白府医。 如果自己否认了他的话。 岂不是证明,对方是个庸医? 那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的雍亲王府众位主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罪魁祸首? 那和姓白的一起同住的自己,焉知没有包庇的嫌疑? 倘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那自己还有命活吗? 那个姓白的,总是偷偷摸摸跑出去,回来就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的。 一看就知道,是干了什么坏事,所以心虚得不行。 路府医当初,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干脆装作视而不见。 反正又和自己没什么牵连。 可是如今,关系就大了! “格格,”路府医颤颤巍巍擦了擦快要滴落到眼睛里的汗水,心虚到不敢抬头,干巴巴地说道:“请您节哀。” “不——” 耿妙妙发出一声哀鸣。 像极了失去了幼崽的孤狼。 正好被匆匆赶来的胤禛听了个正着。 他脚步一顿,目光里的哀切,但凡长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耿氏呢?” 胤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孩子了,却还是无法适应这种疼痛。 “她怎么样?” 清和没想到,王爷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耿妙妙! 原本即将脱口而出安慰的话,说什么“爷,孩子还会再有的,您不能过于哀恸,而伤了身子”,也被咽了下去。 转而僵着一张脸,干巴巴地表示:“府医还没出来,妾身也不太清楚。” 胤禛闻言,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也清楚,福晋并没有做错什么。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子嗣都是比孩子的额娘,更重要的存在。 “府医呢?”他揉了揉额角,“把人叫出来。” 路府医听到传唤,丝毫不敢耽搁。 连忙从里面出来了。 “奴才参见王爷……” “行了,”胤禛一抬手,制止了那些繁杂的虚礼,“耿氏如何了?” 路府医刚刚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都把来月事说成小产了,那就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了。 “回王爷,”他跪在地上,声音极低,却足以令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耿格格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气氛静寂了片刻,很快屋里就传来耿妙妙高亢的哭腔。 伴随着“我的孩子啊”这样悲痛的泣鸣。 “苏培盛。” 胤禛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奴才在。” 苏培盛走上前来。 胤禛吩咐道:“去做个衣冠冢,替我为这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上炷香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动静。 “格格,格格——” 耿妙妙披头散发的在前面跑,元宝着急忙慌的在后面追。 边追边喊:“格格,您身子还虚弱得很,府医交代了,要躺在床上好好休养才行啊。” 可惜,这些话根本入不了耿妙妙的耳。 她现在一心只想找出那个害死她孩子的杀人凶手! 一定要让她给自己的孩子偿命! “扑通”一声。 是耿妙妙不管不顾,直接跪在了胤禛跟前。 “耿氏,你这是做什么?” 胤禛还没发话,清和就忍不住先开口了。 她实在看不惯对方这形容癫狂的样子。 着实丢雍亲王府的脸面! “福晋又何必这么急冲冲跳出来呢?” 耿妙妙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清和,好像对方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平白无故被人阴阳怪气了,清和脸上一直戴着的温和假面,也忍不住有了裂缝。 “福晋自己心里有鬼,”别看耿妙妙跪在地上,好像比其他人矮了一头,可是气势上却凶得很,“就主动跳出来对号入座。” 她一边说,一边狰狞地瞪着眼睛:“你自己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说吗?!” 这话连胤禛也听不下去了。 他厉声喝止:“耿氏!” 只是一想到,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于是软了态度,“念在你刚……快回去歇着吧。” 中间那几个字,胤禛心痛到甚至都说不出口。 “一应待遇,全都比照着庶福晋的,再多上三分。”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补偿了。 “王爷——” 耿妙妙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她悲戚异常,脑子只剩下绝不能让罪魁祸首好过这一个念头。 至于为什么会咬定是福晋。 那就得问宋泠月这个同住一个院子里的“好室友”了。 “爷,难不成,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吗?” 耿妙妙含泪质问:“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被……就被别人给害死了!” 这句话如同掉进油锅里的一滴水。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又剧烈。 “耿氏,”胤禛这会儿终于认真起来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府医,你小产的原因是什么。” 路府医都不敢吭声。 死死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学会隐身才好呢。 这会儿突然被点名。 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耿格格是用了太多寒凉的东西,所以才……”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众人都猜得到。 念安此刻也出声了。 她做背景板做了那么久,总得说上两句。 没看见福晋的目光,是不是瞟向自己吗? “爷,耿格格的膳食,一向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念安说着,脸上就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来:“怎么可能会混入寒凉的吃食呢?” 宋泠月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是啊,还是长期食用。” 她暗自嘀咕了一句:“这也太奇怪了。” 胤禛不用她们提醒,也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些问题。 先是问了元宝,这些日子耿妙妙都吃了什么。 “格格的膳食,都是大厨房准备好的,”元宝一边回忆,一边艰涩地说道:“而且,奴婢每次也都检查过。” 而后信誓旦旦地表示:“奴婢可以保证,里面绝没有一丝一毫寒凉之物。” “去,把御膳房总管,传唤过来。” 胤禛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找出来究竟是谁在搞鬼。 汪二福是个有着大肚子的胖子。 他一路小跑过来,到的时候已经喘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负责整个大厨房的膳食调度,”胤禛却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当即施加压力:“耿格格现如今小产,和你们大厨房的人,脱不开干系。” 汪二福满脸迷茫。 他抬起头,“啊?”了一声。 “别装傻!” 耿妙妙见到仇人,目光发狠,要不是元宝跪在旁边搀扶着她,她说不定就要扑上去动手了! 汪二福看着这阵势,心里慌乱无比。 下意识就为自己喊冤。 “奴才冤枉啊王爷,”他“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奴才怎么有胆子对王爷的子嗣下手?” “奴才就是有八条命,都不够赔进去的啊。” 第72章 死咬不放 “好啊你!” 耿妙妙的眼神,看上去恨不得一口吃了汪二福似的,“你说你没有动手脚,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小产了的呢?” 她自以为抓到了汪二福话中的漏洞,迫不及待的抖搂了出来。 可惜在场的人,都不这样认为。 没有人出声,耿妙妙慌张失措地四处张望。 希望得到哪怕一个人的,开口附和。 “说话啊,”她看上去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清和又恢复了她正室的气度。 眼里甚至浮现出几分怜悯来。 “耿氏,”她包容又宽厚,衬得耿妙妙愈发无理取闹了,“我知道你猛然失了孩子,所以情绪激动,我能理解……” 耿妙妙突然爆发,清和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能理解个屁啊理解!” 听见这话,胤禛的脸瞬间黑的如同锅底的炭。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就被抢了先。 耿妙妙从来没有如此能说会道过。 “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无缘无故的,被旁人给害了。” 耿妙妙杀人诛心,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着她的不满:“福晋身为他的嫡额娘,不为他讨回公道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包庇杀人凶手!” “你还敢说自己清白吗?!” 清和的脸,黑的和胤禛有一拼。 一个是因为耿氏说了不成体统的话,另一个就是莫名其妙被疯狗似的耿妙妙,咬住不放,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说话做事,都要讲究证据,”清和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涌动着的怒火,“耿氏,你红口白牙就要污蔑我,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你承担的起吗?” 奈何耿妙妙如今根本不吃这一套。 “呵呵,”她嗤笑一声:“福晋这是心虚了?开始威胁我了是吗?” “我跟你说,我还真不是被吓大的!” 念安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耿妙妙,竟然有这么大的火力。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清和又要开口,胤禛却没了耐心。 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两个女人吵架的。 “够了!” 一声低吼,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了。 “王爷……” 耿妙妙还跪着,却以为王爷要偏袒福晋,一双眼睛,倔强又含着热泪,直勾勾地盯着胤禛看。 “耿氏你……” 念安却向前跨了一步,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把你家格格给扶起来。” 伺候耿妙妙的这个丫头也是个死心眼儿的。 刚小产过的人,怎么能一直跪在冰冷冷的地面上。 倘若寒气入了体,以后怕是都不好调养。 元宝这才如梦初醒般,立马手忙脚乱的想要把她家格格给搀扶起来。 耿妙妙却还是不愿意。 她只是想求得一个结果而已,凭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被福晋给逃过去? 不公平! “耿氏,”宋泠月接到念安递给她的眼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出言劝道:“不论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要相信王爷,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胤禛在念安殷切的目光下,勉强发出了一个鼻音:“嗯。” 他甚至不愿意多看耿妙妙一眼。 实在是糟心得很。 却念着她刚失了孩子,还是吩咐了一句:“来人,搬把椅子过来。” 耿妙妙也深知,自己刚刚确实有些失态了。 于是就顺从地坐了下去。 “多谢王爷。” 她还要好好利用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好重创一下福晋那个伪善的女人! “王爷,”耿妙妙还是忍不住,那些憋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只不过她现在情绪没那么激动了,所以说起话来,条理就清晰了许多。 “大厨房一向都是由大总管汪二福掌管的,现在出了问题,”耿妙妙冷哼一声,“他绝对脱不开干系!” 汪二福跪在地上,一直不曾吭声。 如果不是额头上滴落下的冷汗,在膝盖前面的地面上,汇成了一团水渍。 还以为他真的有多镇定呢。 “汪二福,”胤禛揉了揉眉心,“对于耿格格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二福以头触地,声音虽然惊慌,却不失条理:“回王爷,奴才虽然是大厨房的总管,可是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各个炉灶。” 他抬起头,一脸为难地表示:“这……人来人往的,奴才确实看顾不过来。” 耿妙妙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她觉得,汪二福说这话就是在狡辩。 “给耿格格做膳食,”胤禛陡然发问:“用的是哪个灶眼?” 永和宫。 德妃半靠在软枕上,只觉得呼出来的气息都不顺畅。 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用小木槌为她捶腿。 身后的景泰蓝香炉上,正徐徐飘出几缕白烟。 “嘶——” 德妃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惊得小宫女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下慌张请罪。 “笨手笨脚的!不想要就剁了去喂鱼!” 她本就气闷,见状更是忍不住怒意,带着护甲的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尖锐的顶端,在滑嫩的脸上,留下了一条大大的伤痕。 血珠子很快浸了出来。 叶嬷嬷刚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心里不住地痛骂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就不能等娘娘出完气,再回来呢? 现在好了,恐怕还要费嘴皮子去哄人了。 “娘娘,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叶为自己加油打气,为了以后,也得迎难而上:“有消息了。” 德妃一听,立马用眼神示意,还有一个外人在呢。 不过她急于听到内情,于是终于大发慈悲,让那个小宫女离开了。 “滚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本宫叫你起来了,什么时候才能起!” 小宫女连受伤的脸都不敢捂,就要急匆匆退出去。 生怕自己哪里再惹了娘娘不满。 叶嬷嬷心里苦恼得很。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永和宫外面跪一个脸上有伤的小宫女,难不成对主子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宫规上可是写了,后妃是没有资格体罚宫女的。 “娘娘消消气,”叶嬷嬷只得出言劝道:“她不好使唤,打发走就是了。” “又何必惹得您动怒呢?” “况且,”叶嬷嬷瞥了那个小宫女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外面路上人来人往的,叫人看见了,怕是又要传出来什么不好听的流言来了。” 德妃一噎。 而后梗着脖子,恶狠狠地说道:“难不成就这样轻易饶过她?” “怎么会?” 叶嬷嬷马上接话:“奴婢让她去其他地方跪着。” 边说还边对那个小宫女使眼色。 好在对方也是个聪明的。 立马跪下谢恩:“奴婢多谢德妃娘娘,多谢德妃娘娘!” 德妃看都不看一眼,只烦躁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出去,看见你我就烦!” 等屋内只剩下她和叶嬷嬷后,德妃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乌拉那拉氏,可有什么动静?” “雍亲王福晋还是老样子,”叶嬷嬷如实回禀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德妃急的不行,立马追问:“嬷嬷还是赶紧说了吧,非要本宫问才吭声吗?” “只不过雍亲王府,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叶嬷嬷思忖着,避重就轻道:“王爷恐怕此刻头疼得厉害。” 言下之意就是,倘若娘娘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嘘寒问暖关心几句,估计也能修复一下母子二人的关系。 偏偏德妃是个脑回路清奇的。 “什么事?” 她听到自己儿子府上出了事情,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带着几分隐隐看好戏的态度。 这般作态,让叶嬷嬷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对雍亲王生出几分怜悯来。 “好像是府上一位格格,小产了。” 叶嬷嬷一边回话,一边思索着。 自己也许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哦?”德妃一挑眉,随后突然冷了脸,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骂人:“乌拉那拉氏这个雍亲王福晋究竟是怎么当的?!” “当初弘昀病逝,就是她这个福晋做的不到位!” 说着就动了真气,一巴掌拍得桌子“啪啪”作响:“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娘娘息怒,”叶嬷嬷说这句话已经快说倦了,只好绞尽脑汁,转移了话题:“现在最难受的,应该是王爷啊。” “哼!” 德妃却一脸不以为意。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不可置信的话:“他一个冷心冷肺的,怎么可能真的伤心?” 叶嬷嬷都不想吭声了。 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怕是改变不了了。 “你说,我要是请万岁爷,赐几个格格给老四,”德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行得通吧?” “毕竟他刚失了孩子,子嗣又不丰厚。” 边说边觉得有戏。 于是立马就要梳妆打扮,去求见康熙。 还是被叶嬷嬷给拦了下来。 “娘娘,娘娘——” 她无比心累,却还是不得不把话掰碎了说给德妃听。 “这件事情,雍亲王府还没传出来呢,您这会儿去,岂不是……”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德妃自然明白。 第73章 突发意外 叶嬷嬷千说万劝,总算是打消了自家娘娘现在就去请旨的心思。 没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德妃陡然间失去了所有兴致。 感觉干什么都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十四呢,”可是心里又惦记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于是就开始了日常询问:“这些日子他也没有进宫,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后带着几分不开心,抱怨了一句:“都把本宫这个额娘,给忘到脑后了。” 叶嬷嬷赶紧出言熟练劝说:“娘娘多虑了。” 她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德妃的心坎儿上:“十四贝子的孝心天地可鉴,这阖宫上下,哪个不羡慕您呢?” 德妃这会儿,明显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明心里受用的不行,嘴上却还得虚伪地表示:“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有嬷嬷说的这般好了。” 这话把叶嬷嬷都给整无语了。 就十四贝子,人高马大的往那儿一站,除非瞎了眼才会觉得这还是个小孩子。 娘娘这话,着实叫人一言难尽。 可是还得出声附和:“可不嘛,十四爷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至纯至孝的好孩子。” 德妃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接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带悲愤地说道:“十四这样好,也不知道哪个混球王八蛋,竟然上折子参他!” 这可是涉及到前朝了。 叶嬷嬷干脆安静的把自己当个摆件儿。 只希望德妃娘娘不要再说出什么狂妄之语了。 然而事实刚好和她期望的相反。 德妃竟然敢开口抱怨起万岁爷了! 这一刻,叶嬷嬷在脑海中,已经想好自己的几百种死法了。 “皇上也真是的,”德妃不知足地抱怨道:“明知道胤祯纯善,容易被人利用,结果还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痛骂了他一顿。” 叶嬷嬷此刻已经冷汗涔涔了。 老天爷,求您赐给我一双没有听过这话的耳朵吧。 “那么多朝臣呢!” 德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受了大委屈了。 胤祯那么好面子,这些日子没来给自己请安,怕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吧。 看,就连理由都给找好了。 于是,德妃连忙起身,突然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娘娘,您这是?” 叶嬷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十四他受了委屈了,”德妃一脸心疼道:“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给些东西吧。” 而后问道:“皇上前几日赏赐下来的铜镀金西洋钟表在哪儿放着呢?” 叶嬷嬷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西洋钟,娘娘可是爱不释手的。 先不说是由万岁爷赏赐的,代表了无上的荣宠。 就单论那个钟表的造型和做工,也足以令人惊叹。 现在娘娘竟然都愿意把心头好拿出去,给十四贝子了。 看出来真的是母子情深了。 叶嬷嬷仔细思索了一下,小声回道:“在东次间好好儿的放着呢。” 德妃闻言立马转身,就往东次间走去。 雍亲王府。 不论胤禛如何询问,汪二福就咬死了那些话,翻来覆去地说。 弄到最后,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问出来。 “行了,”环视一周,察觉到念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胤禛索性让人都回去:“今天就先到这里。” 至于心里做的决定,他觉得没必要对外人言。 耿妙妙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宋泠月,给扯了扯胳膊,拦住了。 她压低声音道:“今天明显是审问不出来什么了。” 苦口婆心地劝道:“事缓则圆,耿妹妹,着急求出个结果,就显得太过于咄咄逼人了。” 耿妙妙张口就想反驳,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能暗自憋着这口气,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胤禛临走之前,又对着府医吩咐了一句:“本王就把耿格格的身体交给你调养了。” “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向库房的管事嬷嬷要。” 说罢,又目光转向念安喊了一声:“走吧,去荣安院。” 一路上,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直到胤禛率先开口,打破这静寂的氛围。 “安安,你觉得,”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悠远,“这件事情,会和谁有关?” 念安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突然开了个玩笑:“爷就不怕我趁机给谁上眼药?” 胤禛愣了一下。 而后无比认真地回道:“你不会。” 念安失笑,刚想反问说“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时,就被下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如果你真的告状了。” 胤禛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话,有多震撼人心。 “那肯定就是受了委屈,而我,十分乐意为你撑腰。” 说罢,末尾还带着几分叹息。 他的未竟之语则是:就怕你不愿意让我为你撑腰。 念安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岁除夕夜时,自己在永和宫受伤一事。 她到现在,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爷不忙吗?” 念安突觉心慌意乱起来,她把话题转移得很明显:“耿格格还等着爷为她和未出世的孩子,讨回公道呢。” 胤禛这是第一次,无比恼怒自己身边,为什么有那么多人。 总是会在某个重要的时刻,打扰到他和安安。 明明就差一点,差那么一点点,安安就要打开她紧紧闭合着的蚌壳了。 可惜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好,那我让苏培盛送你回去。” 不过,胤禛心里也急着要把事情给搞清楚,更何况,他明白,有些事情,根本不急于一时。 “不用了,”念安摇头拒绝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哭笑不得:“这里离荣安院又不远,我还能走丢不成?” 胤禛见她态度坚决,就不再劝。 又说了几句暖心的关怀话语,这才转身向另一个岔路口走去。 而念安,就那么站着。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胤禛离去的背影。 直到天色愈发昏暗。 春秋不得不出言提醒:“主子,您今个儿还没有来得及用晚膳呢,还是早些回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她很怕主子身体不舒服。 在春秋眼里,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念安的身体来得重要。 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 自己的主子自己心疼! 做奴才的,也就这点值得称颂了。 “回,”念安神色莫名,嘴上却道:“不过我没什么胃口,晚膳就不用上了。” “那怎么能行呢?” 春秋一下子急了。 “您身子骨还是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养好的。”她絮絮叨叨的,有那么一瞬间,念安仿佛看见了秋嬷嬷附体:“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 “今天本来就耽搁了许久,要是再不吃一点东西,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啊。” “好了好了,”念安听得头皮发麻,无奈妥协道:“那就随便做一点好了。” 春秋和冬夏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主子今个儿饿过了头,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去东西。 那么,就轮到冬夏发挥她的作用了。 她自告奋勇去大厨房为主子做碗鸡蛋疙瘩汤。 这可是她的拿手菜。 往常在富察府上的时候,格格一不太想吃东西,冬夏就会做上一小碗。 每次看见格格吃的喷香,她心里都会产生一种满足感。 冬夏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只留下两个眼熟的。 正是胡师傅手下培养的两个小徒弟。 还算机灵。 不仅在一旁帮着搭把手,而且还趁机做了一些爽口的小菜。 冬夏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面上却不显,甚至还肃着一张脸,略显冷淡地开口:“麻烦你们两个了,剩下的就都交给我吧。”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有对大厨房陡然生出的警惕之心。 没办法,耿格格小产一事,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早已经传遍了雍亲王府。 大家虽然都没有在明面上说过,不过私底下都议论纷纷。 就连一直待在荣安院的冬夏,也有所耳闻。 鸡蛋疙瘩汤简单又好做。 没费多少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就新鲜出炉了。 冬夏连忙把汤盛出来装进食盒里,自己一个人提着往回走。 没想到,在匆忙赶路时,竟然被一个黑影迎面撞上。 冬夏被撞得一个跌咧,差点没摔倒在地。 “嘶——” 她的手腕撞到了食盒上,疼到不行,可是却依旧紧紧地护住食盒。 “你怎么回事啊?” 冬夏急的快哭出来了,来不及听到回答,她就赶忙掀开食盒,察看那碗汤有没有洒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千万不要洒了啊,一定要好好的啊。” 万一耽误了主子用膳,那自己真是要愧疚死了! 而趁冬夏蹲在地上检查食盒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等她发现那碗汤还完好无损时,顿时破涕为笑。 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找罪魁祸首的麻烦了,然而已经看不见一个人影了。 冬夏迷茫地站在原地。 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可是手腕上的疼痛,不是作假的啊。 第74章 环环相扣 “怎么回事啊?” 春秋看着身后像是有人在追的冬夏,急忙上前问道。 “我……我刚刚好像碰见,”冬夏也觉得迷茫,甚至带着几分不确定:“鬼了?” 春秋一瞪眼睛,“胡说什么呢?” “可是刚刚我……” 冬夏急着解释,屋内就传来主子的呼喊:“怎么还不进来?” 又派了秋嬷嬷出来询问:“冬夏还没回来吗?” 待看见一旁提着食盒的冬夏时,连忙责怪了一嘴:“你这丫头,回来了也不吭声,不知道主子有多担心吗?” 冬夏立马把刚刚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 “我这就进去,”她双手提着食盒,献宝似的说道:“嬷嬷看,香喷喷的疙瘩汤,保准主子吃了还想吃!” “你呀你。” 秋嬷嬷被她这耍宝的样子给弄得摇头失笑:“快进去吧,别让主子等急了。” 念安此刻已经沐浴完毕了。 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发梢还散布着一些水气。 秋嬷嬷进来后,顾不上其他,连忙拿起放在旁边的汗巾,替主子擦起头发来。 而春秋和冬夏二人,则是把食盒里面的饭菜端出来,在小圆桌上一一摆放好。 “路上可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念安就着那些小菜,吃了大半碗,中间突然开口问道。 冬夏原本还沉浸在主子吃了自己做的汤,看上去胃口还不错的巨大幸福感上。 闻言不由得一愣。 待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主子是在向自己问话啊。 “奴婢,奴婢确实遇见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冬夏心里有些打鼓,却还是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出来。 “哦?” 念安正在拿着汤勺搅动疙瘩汤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这么说,你没有看见那个长什么样子?” 冬夏郁闷极了。 “是啊,”她撇了撇嘴:“那个人就跟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接着又突然消失不见。” 说着还情不自禁地抱怨道:“要不是我手腕还隐隐作痛,我都还以为是见到……”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春秋给她使的眼色。 于是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手腕怎么样?” 念安关切问道:“去请府医过来,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吧。” 冬夏连连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奴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辛苦你了,”念安开始给人灌迷魂汤:“这饭菜我用的很合胃口,冬夏姑娘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冬夏被夸到脸颊泛红,整个人都快熟了一样。 她低着头,嘴上说道:“哪有主子说的这般好?” 实际上嘴角的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 “辛苦我们冬夏姑娘了,”念安的话很自然:“你先去稍稍歇息一会儿,可不能把我的得力干将,给累坏了。” 冬夏也知道自己刚刚在大厨房里烟熏火燎的,此刻看上去就算不是灰头土脸的,也绝对干净不到哪里去。 于是就接受了主子的好意。 “多谢主子,”冬夏笑意盈盈地福身:“奴婢收拾妥当后,马上就赶回来。” 念安笑着点头,等一看不见她的身影,脸上的笑瞬间就收了回去。 秋嬷嬷试探着问了一句:“主子是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之处?” 念安连眼都没有抬,“嬷嬷难道不觉得吗?” 接着叹了一口气:“耿格格下午才小产,晚上我这边就遇见这种奇怪的事情,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想的。” 春秋不知道为何,突然一阵心惊肉跳。 下意识为冬夏辩解起来。 “主子,冬夏她只是……她只是无心之失,”春秋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 念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傻春秋,”她乐不可支,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如果我连你和冬夏都不能信任,那我还能相信谁呢?” 春秋知道是自己过于草木皆兵了。 连刚刚那种话都能说出口。 主子听了,怕是要伤心了。 自己真是该死啊! 春秋哭丧着一张脸,向来能言善辩的嘴巴,此刻就像是被缝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瞅着,自己再不出声,春秋就能活生生把自己给憋出内伤来,念安不得不开口。 “好啦,”她的声音很有亲和力,慢慢抚平了春秋心里的动荡:“知道你是有口无心了,快别做出这副样子来,我都忍不住心疼了。” 秋嬷嬷也跟着劝。 待她也出去之后,念安吩咐了一句:“把这些吃食,拿到白府医那里检查一下。” 秋嬷嬷心里一咯噔。 惊恐发问:“主子是觉得……” “不,”念安摇头:“我只是,想看看,某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隔了一日,春秋着急忙慌地跑进了房间。 “主子,耿格格小产一事,有进展了!” 念安闻言,从棋谱中抬起头,下意识说道:“那不是很好?耿格格也算是能出口恶气了。” 眼看着主子不慌不忙的样子,春秋急的感觉自己头发都快白了。 “可是,”她不敢有所隐瞒,赶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可是这件事情,和咱们荣安院有所牵扯。” 不,更准确的说,是和主子有关系。 “嗯?” 念安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了。 耿妙妙不是一直都在攀扯福晋吗? 怎么还能牵连上自己啊。 太不讲理了吧。 就在念安刚准备开口时,苏培盛已经赶了过来。 “荣安侧福晋,王爷有请。” 他躬身弯腰,态度还和以前一样恭敬。 念安一脸平静,甚至都没有向苏培盛打听请自己过去,是做什么。 弄得苏培盛都有些不太适应。 “富察妹妹来了?” 到了正院,福晋的态度出奇的好,一见到念安,就连忙打招呼:“快入座。” 念安却不怎么给面子,环视一周没有发现胤禛的身影,不由得挑眉问道:“不是说王爷有请?” 言外之意就是,怎么见到的是福晋你啊。 “王爷待会儿就到。” 清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撅了脸面,反而第一次觉得,看见富察氏这么有亲切感。 “尝尝这茶,”她还特地向念安介绍道:“这是今年新出的云雾茶,也不知道妹妹你喝不喝得惯。” 念安扯了扯嘴角,总觉得福晋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呸! 怎么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多谢福晋了,”念安客套了一句:“福晋这里的茶水,肯定很不错。” “哪里哪里……” 清和正准备谦虚几句,就被风尘仆仆赶来的胤禛给打断了。 他坐下后,就直入正题:“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把那个名叫小吉子的太监带上来。” 念安猛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有几分晃神。 耿妙妙小产一事,怎么会和一个小太监扯上关系? 思索间,小吉子人就到了。 他被人押着,直接摁住跪在了地上。 “说吧,”胤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脸逼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小吉子显然已经被动用过手段,审问一遍了。 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听到问话,像是没有经过思考,就虚弱而直接地回道:“奴才只是为了图省事,用大厨房的汤锅,给耿格格做过几次菜而已。” 他拒不承认,自己专门给耿氏,添加一些寒凉的食材。 听罢,念安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用了同一个铁锅而已。 又不是…… “而那口锅,”胤禛突然出声,扰乱了念安的思绪:“在做菜之前,炖的汤,是红豆薏仁水。”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福晋看。 显然,直接把念安给排除在外了。 这道汤,名字很耳熟啊。 “王爷,”清和显得很从容,一口认了下来:“这道汤,妾身最近确实在喝。” 胤禛扬眉,心里却不太相信福晋会这么容易承认,“那福晋的意思是?” 清和把目光移向念安。 嘴角含笑道:“但是这道汤,最开始是富察妹妹先喝的。” “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念安这下子,算是全都弄明白了。 原来,线头还能绕到自己这里啊。 红豆薏仁水,确实属于寒性之物。 只不过,这道汤,好像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了。 而且,自己喝的时候,都是用的小灶眼吧? 向来都是胡师傅亲自…… 像是想到了什么,念安的眼神突然变了。 原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现在总算是认真对待了。 “福晋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念安浅笑道:“这道汤,我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清和佯装惊讶,“啊?”了一声,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子啊。” 看上去明显不相信。 念安也随她去。 反正,她要的,也不是福晋的信任。 “那就奇了怪了,”清和一脸懊恼:“我最近都在喝这个,还以为是大厨房那边总算是知道动脑筋了。” “是吗?” 念安一脸的不置可否,抓住机会挖坑:“看上去福晋还觉得挺好喝的,就没想过,赏赐一下煮汤的人吗?” 第75章 图穷匕见 “这不是他们的本分吗?” 清和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反而觉得,以前那些吃食口味过于单调,一看就是大厨房的人不用心。 她没有趁机处罚他们,已经算得上宽容大度了。 “福晋说的对。” 念安唇角含笑,很不走心地附和着。 治家严谨的确没有错。 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可是,有时候过于严苛,不仅不会得到想要中的结果,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清和也不在意念安的态度。 她跟着端起一盏茶,遮住了嘴角微微的笑意。 眼下的场景,似乎是前日重现了。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清和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回到正院后,和绿萝之间的对话。 前脚王爷带着荣安侧福晋先走了,后脚钮钴禄氏也跟着离开了。 清和原本还想,自己身为嫡福晋,好歹做做样子,关怀几句。 可是听着宋泠月在一旁轻声安慰的话语,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于是也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被冷风一吹,清和有些发热的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了。 “算了,”她心里嗤笑道:“耿氏就是一个蠢货,识人不清,最后自讨苦吃也是活该!” 一回到正院,清和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吐口气,就听见绿萝喋喋不休的念叨。 “福晋,这个耿格格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一回到正院,绿萝就憋不住了。 “自她有孕以来,您对她算不上嘘寒问暖,也称得上是关怀备至!” 绿萝越说越气愤:“可是她倒好,反过来咬您一口,简直就是个白眼儿狼!” 清和心里也怄得厉害。 她一瞪眼:“够了!” 喝止住了绿萝无休止的义愤填膺。 没办法,谁让那些话越听越糟心。 “福晋,”绿萝瞬间噤了声,可是很快又担忧起来:“这明显就是在针对咱们正院啊。”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需不需要提前做些布置?” 清和闻言心头一动。 她现在确实是两眼一抹黑。 主要是这件事情来得太猝不及防了。 让她毫无准备。 然而,就要在应允的瞬间,清和突然改变了主意。 “……算了。” 她揉着发胀的脑袋,“眼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绿萝一下子急了。 “那就任由耿格格把脏水泼到咱们身上吗?” 她又急又气愤。 就连平日里最注重的礼节,也顾不上了。 “你懂什么?” 清和暗暗瞥了绿萝一眼,忽然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你猜,王爷为什么不今日就把结果给审问出来?” 绿萝确实不懂。 她一脸迷茫,迟疑着回道:“许是,因为毫无进展吧。” “况且,天色确实不早了……” 闻言,清和白了绿萝一眼。 轻声叹道:“这才是王爷的高明之处啊。” 当然了,看着满头雾水的绿萝,清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有些话,不是她说几句,就能让人想通的。 不过,就连她自己,也是忽然才想清楚的啊。 王爷当时都已经问到那种地步了,几乎离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差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了。 可是却猛地戛然而止。 清和原本还心有不解。 可是在王爷叫上富察氏一起离开的时候,她自以为勘破了真相。 原来是怜香惜玉啊。 所以,就连子嗣,都比不过富察氏吗? 那一瞬间,清和心中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 酸涩,嫉妒,更有甚者,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怜悯。 临走之前,她甚至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面容憔悴的耿氏。 看,哪怕你失了孩子又如何? 不是依旧盼不到,那个最重要的人,心里的一点怜惜? 只是回来正院之后,清和原本紧绷的精神有了些许的松懈。 这才能集中精力,重新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然后,就发现了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先不说耿氏认定了自己是害死她肚子里孩子的凶手,死咬着不放这一点。 单说王爷的态度,就让人忍不住琢磨起来。 清和原本还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王爷就这般不在乎耿氏肚子里的孩子吗? 还是说,他已经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所以才故意包庇对方? 直到听见绿萝紧张兮兮地问自己,需不需要提前做些布置后,清和才恍然大悟。 王爷这一招,果真高明。 既让布局的人明白,我已经知道你的手段了,如果想被从轻发落,最好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 又给了足够的时间。 如果此人慌了阵脚,而趁机去毁尸灭迹,届时就会被逮个正着! 一举两得,王爷的思虑,果真周全。 所以清和才说,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清和不接话了,念安当然不会追着说,没话找话什么的,也太令人厌烦了。 毕竟她和福晋之间,又没什么可聊的。 胤禛不在意这些口角之争,左右安安又没吃亏,看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恐怕也用不到自己帮忙。 于是他继续刚才的问话:“汪二福呢?” “你身为大总管,连一个厨房都看顾不好吗?” 胤禛的言外之意,明显得很。 如果汪二福能力不够,那就退位让贤,让能者居之。 “奴才……奴才……” 汪二福跪在地上,绞尽脑汁地想着为自己辩解,可是在胤禛那强大的威压之下,只能开口承认:“奴才有失察之罪,请王爷责罚。” 胤禛刚想讥讽一句:今日是简简单单一句失察之罪,就能纵容一个小太监偷懒,明日是不是就能对下毒之人,视而不见呢? 不料,却被福晋抢先开口了。 “好一个失察之责?” 她看上去气得半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身为大总管,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说着,竟然直接出言道:“我看你这个大总管,是不想做了!” 汪二福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哭到涕泗横流,却并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那副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 如果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怕是都要以为,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了。 见状,清和本来怒意高涨的面容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动容。 她嘴唇瓮动,视线转向胤禛。 叹了一口气,陡然话锋一转:“汪总管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像是被打动了,忍不住念起了旧情:“不如就让他将功补过罢。” “况且这件事情,和他也并无直接关系。” 胤禛冷笑一声:“就是看在他是老人的份上,我才轻易饶了他!” “否则——” 胤禛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也足以让人心生恐惧了。 他沉吟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然府里怕是要乱了套。 更何况,还有耿氏这个喜欢胡搅蛮缠的,倘若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胤禛很快便做好了决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把……”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瘫软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小吉子,突然出声给打断了。 “是,是胡师傅!” 他拼尽力气,也就只喊出这么一个人名来。 而一直旁观着的念安,此刻才有种,另一种靴子落在地上的踏实感。 她甚至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啊,终于来了。 还好没有让她白等。 而清和,听罢下意识就朝着念安看去。 等对视上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后,清和心里诧异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先移开了视线。 这个富察氏,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是吗? 都快大难临头了,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这些吐槽完,清和突然意识到,那自己是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嫌疑了? 于是,她坐正了身体,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胤禛皱眉:“胡师傅?那是谁?” 汪二福则是先纠结地看了念安一眼,最后一咬牙,小声回道:“是一个擅长做点心的厨子。” 一提到糕点,胤禛的眉心就忍不住跳了一下。 整个雍亲王府,谁人不知,最喜欢吃点心的,就是荣安侧福晋。 说罢,还不等胤禛再继续问,就连忙倒豆子般,把想交代的话给吐露了个干干净净。 “胡师傅虽然之前善做点心,不过后来么——” 汪二福狠狠磕了几个头,“还请荣安侧福晋切勿怪罪,奴才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话,一下子把念安给架了起来。 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 “嗯?” 念安这才抬起头,小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迷茫:“你不是在回王爷的话吗?” “干嘛突然问我?” 她还带着一丝小委屈。 脸上写满了“我又没捂住你的嘴不让你说”。 胤禛差点破功,没忍住笑出声来。 就知道这个小狐狸,总有办法让人噎得不行。 汪二福也是一样。 他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坚强地说了下去。 “后来,胡师傅就成了荣安侧福晋的专属厨子。” “基本上荣安院的膳食,都经过了他的手。” “而那道红豆薏仁汤,也是胡师傅最早开始做的。” 第76章 重大承诺 念安不急着接话,她不相信,足足一天的时间,胤禛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种时候,她越急不可耐,就会显得越心虚。 对方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从那么早就开始下手了,同时拉下水的,还有福晋。 那么,渔翁得利的,会是谁呢? 念安第一反应,就是钮钴禄格格。 没办法,谁让她是雍亲王府上,现如今唯二怀有身孕的主子呢? 原本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福晋想抱养她的孩子,所以对她异常上心。 而胤禛的子嗣又不丰。 待钮钴禄氏怀孕满三个月之后,就连宫里的德妃,都难得大方的做了赏赐。 至于胤禛? 他虽然没有表现得有多疼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但是对待钮钴禄氏的态度,也较之以往,温和了许多。 就连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们,都对奉安院抱着十足恭敬又讨好的态度。 日子一久,即使私底下总是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被糖衣炮弹所迷惑的茹贞,也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直到,耿妙妙也被爆出来了有喜。 原本属于她的待遇,被分出了一大半。 钮钴禄氏,会甘心吗? 可是,前日在碧波院,一整个下午,念安都在暗暗观察钮钴禄氏的反应。 对方竟像是一点都不知情。 那震惊中,又带着几分隐隐的排斥。 一直护住自己的肚子。 而且一度不肯上前。 生怕自己沾染上晦气似的。 这样的表现,很符合钮钴禄氏的性格啊。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毕竟,知道耿妙妙假孕一事的人,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宋泠月一个人了。 对方一向喜欢谋定而后动。 不像是会突然做这种事情的人。 念安想得脑仁儿疼。 她现在,是看谁都有嫌疑,又看谁都觉得不太像。 果真是一团乱麻! 幸好,自己就算是找不到证据,指认出幕后之人,也能顺利脱身。 “这么说,是荣安侧福晋做的手脚咯?” 胤禛的态度看上去很是玩味,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干沉默了。 汪二福被吓到打了个嗝。 他结结巴巴地表示:“奴才,奴才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胤禛忽然变得不讲理起来,偏偏语气极其认真,让人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奴才……” 汪二福傻愣愣地仰着头,嘴巴张张合合,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还是清和实在看不下去了。 出言打着圆场:“王爷何必动怒呢?汪总管也不过是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当然了,这话有隐隐指责胤禛包庇念安的嫌疑。 清和也是出口之后,才察觉到不对。 于是赶忙找补:“妾身也是心急了,耿格格小产一事,一直没有结果,妾身实在是忧心得很。” 胤禛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显然没有把这话给放在心上。 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念安。 那充满鼓励,又十足信任的眼神,让念安不由得微微一笑。 “先听听,荣安侧福晋怎么说吧。” 胤禛也不由得跟着一起上扬了嘴角。 他很相信安安。 哪怕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他也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安安不是那种会对怀有身孕的女人下手的人。 更遑论一个胎儿了。 何况,做这件事情,对安安一点好处都没有! 还会惹来一身腥。 得不偿失都不足以形容。 根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胡师傅都病到下不来床了,汪总管难道不知道?” 念安故意有此一问,还特地用了很惊异的语气。 就是要让对方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果不其然,汪二福一脸为难地表示:“是,奴才正是清楚这个,才觉得有些蹊跷。” 念安不紧不慢地发问:“哪里奇怪了?汪总管不如一下子说完吧,总这样一点一点往外挤,怪让人着急的。” 本来正在看好戏的清和,闻言顿时脸都木了。 富察氏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她是傻了不成? 竟然上赶着要被人扣黑锅! 汪二福舔了一下干燥到起皮的嘴,小心翼翼地说道:“胡师傅病的太突然了,而那之后,荣安主子要喝的红豆薏米水,就只能交给其他人负责了。” 接着,他又觑着胤禛的脸色,声若蚊呐:“可是,胡师傅的病那么严重,没想到却很快就痊愈了。” 这话,就差明着说,胡师傅的病,是故意装的了。 目的就是为了让那红豆薏米水,换一口煮的锅。 胤禛也不吭声,全然交给念安。 这副信任到极点的样子,让清和又是忍不住一阵酸涩加妒忌。 她作为王爷的嫡福晋,嫁给他二十年了,都没有得到过这般毫不动摇的信任。 也许,自己不该再渴求,那些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而是,去抓住能够抓在手里的。 “汪总管果然心细如发。” 念安先是夸了一句,而后不等汪二福做出反应,就继续笑意盈盈地肯定道:“汪总管说的没错。” “胡师傅的病,的确有蹊跷。” 这句话明明是在赞同,可偏偏让人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荣安侧福晋,这是承认了? 他来不及窃喜,就被念安接下来的话,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不过,据我所知,胡师傅的病,好像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呢。” 这话一出,清和就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这次怕是,撼动不了富察氏半分了。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自从耿妙妙失了孩子之后,钮钴禄茹贞就像是开始猫冬了似的,除非有必要,几乎都不怎么踏出奉安院了。 而当日,在碧波院大闹一场的耿妙妙,也就此沉寂了下去。 王府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祥和。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浅笑。 仿佛那些担惊受怕,从来不曾存在过。 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痛的。 就连胤禛,看上去也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差点有过一个孩子的事情。 恰逢雨后天晴,空气清新又好闻。 待地面上没了水迹之后,胤禛连哄带骗,总算是带着已经半个月都没有出过院子的念安,出门散步去了。 原本还只是正常的散步。 念安因为不习惯走得太快,甚至还落后了半个步子的距离。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慢慢变成了并肩而行。 还有,胤禛的手,也在悄无声息之中,和念安的手,十指相扣了。 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总之,气氛黏黏糊糊的,让人瞧了就觉得插不进去的那种。 走了大半个园子,念安实在不想动了。 她好累! “好吧好吧,”胤禛无奈:“那就回去吧。” 念安瞬间高兴起来,可是还没持续几秒,就垮起了一张脸。 气呼呼地表示:“回去也得走那么久!” 自己被骗了! 胤禛哈哈大笑起来。 傻安安,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这一晚,两个人就只并排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气氛。 胤禛侧躺着,一手抚摸着念安的小腹,一手把人紧紧揽进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出声:“安安,咱们要个孩子吧。” 念安原本正昏昏欲睡,听到这话,立马被吓醒了。 她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生孩子? 念安偶尔会想到一点。 但是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毕竟,她觉得,这件事情离自己还很遥远。 可是,当胤禛直接提出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以前,都是抱着鸵鸟的心态。 能拖一天,是一天啊。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的胤禛,面色复杂的刚准备再度开口。 结果就听见念安用特别小的气音,慢慢说出来了一句话:“……可是我害怕。” 这既是真话,也是假话。 念安不可能把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于是就用了这样一个借口。 听了这话,胤禛下意识就哄道:“别怕,万事都有我在呢。” 可是话一出口,很快就沉默了。 因为怀孕生孩子这件事情,哪怕他在身边,也代替不了。 甚至可以说是,只能无能为力的当一个旁观者。 “那就先不生吧。” 胤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样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按理来说,他应当说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来打消安安对于生孩子的恐惧。 毕竟,自古以来,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尤其是嫁入了皇家,没有孩子,就像是没有依附的浮萍。 迟早会被别人打压下去。 可是,感受到怀里娇躯那一瞬间的颤抖,甚至于是无意识掐了他的手臂时,胤禛不知为何,突然不想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你,你说什么?” 念安吃惊到一下子坐了起来,就连人都结巴了。 就着昏暗的烛光,胤禛看见撑着胳膊坐在床上的小女人,那张芙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是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而且还是喜形于色的大笑。 笑到整个人胸腔都在震动。 “你快别笑了,”念安只觉得莫名其妙,赶忙靠近,扯住他的腮帮子,故作凶巴巴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还作数吗?” 实际上,眼底的忐忑,一目了然。 胤禛不欲再逗弄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安安,你不用怀疑。” “我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第77章 草木皆兵 奉安院。 茹贞一抬头,就看见杏儿端上来的一碗汤,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没办法。 自从知道耿妙妙小产的内情后,钮钴禄氏就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尤其是在吃食上,她恨不得一餐,让两个府医检查个十来遍。 路府医和白府医两个人,被折磨到心力交瘁,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做足了尽心尽力的姿态。 生怕被钮钴禄格格抓到错处,一个状告下来,他们怕是就要挨板子了。 “没有什么寒凉之物吧?” 茹贞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试探性地吃上几口。 而且还不敢多吃。 这没几日下来,整个人就变得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白府医看得心惊胆战。 为此还私底下去找过福晋一趟。 如此这般说清楚之后,他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没办法,耿格格那胎就没有保住。 虽然是大厨房行事不谨慎,但是他们两个作为府医,竟然一点苗头都没有看出来。 难免有失责之嫌。 倘若钮钴禄格格这胎,再有个好歹…… 白府医不由得眼前一黑。 他好不容易提心吊胆活了下来,怕是真就要去见他太奶奶了。 “简直就是胡闹!” 就连一向情绪稳定的清和,闻言也忍不住动了真火。 她气到把桌子拍到“啪啪”作响。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掌心传来的阵阵疼痛。 “白大夫,”清和脸上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只叫苦:“本福晋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 白府医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给挖出来。 好叫福晋看看,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要不然怎么会偷偷过来这边呢? 要知道,自从被福晋威逼利诱,绑到了正院这条船上之后,白府医对这里就产生了心理阴影。 非有必要,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踏足这里! 每次过来,他都觉得,正院的大门,像极了拥有深渊巨口的悬崖,就等他自投罗网。 “福晋!” 白府医第一次鼓足勇气,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来:“奴才对此确实没有对策了,否则也不会特地来求见您啊。” 没办法,要是再不说,他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既然想活下去,那就豁出去了。 反正都是死。 钝刀子剌人,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这一刻,白府医突然觉得自己升华了。 整个人身体里充满了勇气和无畏。 哪怕跪在地上,就连脊背也都挺直了几分。 清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眼底的嘲弄都快溢出来了。 怎么?翅膀硬了? 想逃出她的掌控,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白府医这话就太谦虚了,”清和却不为所动,嘴上给人戴着高帽子:“本福晋把钮钴禄格格这胎交给你,自然是信任于你。” “相信白府医,也一定不会让本福晋失望的,对吧?” 白府医人都麻了。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福晋这般深厚的信任? 他苦笑道:“奴才无能,请福晋责罚。” 清和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回去。 嫌恶地看了地上跪成一团的白府医。 废物!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自己当初,想着这人好拿捏,没想到却如此胆小懦弱,担不了事! “行了行了,”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清和也没了耐心,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白府医低着头,拼命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等彻底离开正院的地盘后,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 “福晋,”绿萝看着满面愁容的自家主子,有心为她分忧:“不如让奴婢去奉安院走一趟?” 她知道福晋对钮钴禄格格肚子里这胎的看重,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保住这个孩子才是。 “不必,”清和摇头一口拒绝:“眼下这个敏感时刻,我们要是太上赶着,反而会惹得钮钴禄氏愈发风声鹤唳。” 她本想,以嫡福晋的身份,去关怀一下钮钴禄氏。 不管怎么样,也得劝她好好吃东西。 免得营养跟不上,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清和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钮钴禄氏原本就疑神疑鬼的,自己这一去,恐怕只会加深她的恐惧。 孕中多思本就是大忌。 清和做事,难得这么束手束脚。 “可恶!” 偏偏一时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暗自生闷气。 碧波院。 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荣安侧福晋大驾光临,”宋泠月浅浅一笑,显然对眼前人的到来毫不意外:“妾身有失远迎了。” 念安看着对方这副吟诗弄画的做派,就忍不住一阵摇头。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知道我这次前来的目的。” 念安目光复杂地看了宋泠月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耿格格小产一事,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宋泠月会贸然做出这种事。 对方确实是一个心中有恨的女人。 可同样的,那么多年都忍了。 怎么会一朝爆发,突然出手呢? “侧福晋这话,”宋泠月一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边扬起一张无辜的脸:“妾身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同时脸上露出似是心疼的表情:“耿妹妹小产,妾身也很心痛。” 然后蹙眉道:“但是侧福晋这般无端猜测,妾身着实不敢苟同。” 一看宋泠月的表现,念安就知道,自己这趟前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苦笑着摇头叹息:“那就当我这次没来过吧。” 临走之前,还是不忍心,留下了一句:“宋泠月,你心中有恨,但是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那也不应该,成为你一直活下去的动力。” 说罢,她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而宋泠月脸上装出来的同情与无辜,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一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青果忍不住心头一颤。 “格格……” 她难得见格格这副模样,难免忍不住会产生几分怜惜。 于是大胆开口:“您,为什么不和荣安侧福晋说清楚呢?” 宋泠月嗤笑了一声。 冷冷道:“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虽然,对方临走之时的那番话,确实对自己有所触动。 但是,她的整个生命,确实就是靠着仇恨在支撑了。 因为她的人生,只剩下一片荒芜了。 “可是……” 青果一急,就要把藏在心底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住口!” 宋泠月冷眼一看,就制止了她:“下去!” 她都没有找青果算账,这小丫头竟然还想插手她已经做好决定的事情。 院落的另一侧,耿妙妙已经这样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元宝快担心死了。 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谁让格格小产一事,查来查去,查到最后,竟然也没有个具体的结论。 就连王爷做出来的处罚,也是不痛不痒的。 毕竟到最后,也只是打死了几个大厨房的小太监了事。 而总管汪二福,变成了副总管。 至于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的福晋和荣安侧福晋二人,全都毫发无损。 出于对耿妙妙的补偿,胤禛把原本的管家权一分为三。 其中一部分交由耿妙妙掌管。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能把她的孩子给换回来吗?! “格格,”元宝坐在床榻下面的脚踏上,轻声劝慰:“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眼见劝说不管用,只能下一剂狠药:“自暴自弃,只会让幕后之人得意啊!” 耿妙妙双眼无神盯着床账上的百子千孙图,闻言眼珠子转了转。 她又不想这样折腾自己的。 可是,一想到原本能有个孩子,来填满她余下的生活。 耿妙妙就忍不住一阵心痛。 “……元宝,”听见耳边传来的抽泣声,她张了张嘴:“把膳食,给我端过来吧。” 元宝顿时连连点头,又慌忙抹去脸上的泪,“好好,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格格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所以用不了太过于油腻的食物。 于是就端了一碗熬到出油的小黄米粥,并几碟小素菜,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格格,奴婢喂您吧。” 元宝用力把耿妙妙给搀扶起来,又替她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这才端着米汤过来。 一勺轻轻吹一口,慢慢地喂到嘴边,看着格格吃下去,元宝激动到快要哭出来了。 哪怕格格看着依旧没什么精神,吃东西也僵硬得像个尝不出味道一样。 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半碗粥下肚,耿妙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吃不下去了。 元宝这才放下碗,又替格格擦了擦嘴角,小声问道:“格格要不要再尝尝花蛤阿胶汤?” 却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耿妙妙。 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了两个字:“不喝!” “是,是,”元宝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格格的心意:“奴婢打点水来,替您净面吧。” “嗯。” 耿妙妙同意了。 可是她的话,比之前少了太多。 等元宝出去后,耿妙妙突然缩成一团。 一直没有哭出来的她,总算是流出了眼泪。 孩子,我不是一个称职的额娘。 耿妙妙根本不相信,竟会有这般碰巧的事情。 第78章 亲历者痛 荣安院。 念安回去之后,满脸疲态。 她早知道,这趟去碧波院,怕是得不到什么答案,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宋泠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走了岔路而已。 哪怕整个人平日里看上去有些假,但她却是这府里,难得的心明眼亮之人。 所以,手上也没有沾染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念安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拉她一把。 不过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主子,”春秋不明白,为何自家侧福晋会对宋格格那么上心,“此事与您无关,您又何必趟这滩浑水呢?” 看着主子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心疼极了。 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得上忙。 于是只能暗自焦急。 “我只是,”念安勉强扯出来一个笑,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是有些,物伤其类罢了。” 以前的宋泠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 但是她这段时间接触过的宋泠月,是一个难得有底线的好人。 或许,对方也做过某些事情的推手。 却不曾真的谋害过人命。 念安愿意多嘴说上那么几句,就是不想看她越陷越深。 到时候,怕是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主子,小全子回来了。” 冬夏掀开水晶珠帘,迫不及待地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念安也是难得露出期待的模样:“估计是有消息了。” “奴才经过几番查探,确实发现了一些事情。” 小全子根本猜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但是却还是勤勤恳恳的把吩咐下来的事情照办了。 “说。” 念安紧紧盯着他,不想漏听任何一句话。 “那宋格格,是最早被赐下来,教导王爷知人事的宫女。” “后来就被提为格格。” 小全子话语未落,就得到了好几个明里暗里的瞪视。 他心里一咯噔。 满心懊恼。 自己也是忙昏了头了。 这种话一笔带过不就好了? 怎么还能在侧福晋面前大喇喇地说出来,万一惹得主子伤心难过了,他怕是要愧疚死! “无妨,”念安并不在意这个,要是因为一句话就吃醋,那她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给憋死,“继续说吧。” 小全子看着她并没有改变的脸色,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主子! 不困于情爱的女人,才能走的更远啊。 “后来,宋格格最先有孕了,生了个女女儿,却没有满月就……” 小全子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在场的众人要也都明白。 “期间,宋格格一直不曾再有过孕信。” 念安听着的过程中,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小全子下意识就放低了声音,不敢再开口了。 念安又问:“没有别的了吗?” “有,有的。” 小全子松了口气:“直到四十五年,宋格格又诞下一女,却依旧连满月都没有……” “从那之后,碧波院就渐渐淡出了府里的视线,连带着宋格格,也不怎么出来活动了。” 念安听完后,忍不住阖上了双眼。 她把自己心里翻涌的情绪,统统都压进了心底。 自己确实过于狂妄自大了。 她有什么资格,去劝说一个接连失了孩子的母亲,放弃她布置多年的复仇计划呢? 果然,顺心的日子过久了,人就变得高高在上起来了。 念安苦笑着。 为自己的无知和自以为是的劝告,而感到羞愧。 “主子……” 小全子下去休息去了,春秋不明白,明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主子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念安不欲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照例还是一句“我没事”,就想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 春秋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冬夏给扯了一下胳膊。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都先出去吧。” 念安对于两个丫鬟之间的官司也视而不见,她现在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消化一下那些低落又茫然的情绪。 春秋一出了房间,就忍不住对冬夏埋怨了一句:“你刚刚干嘛拉住我?主子明显心情不好,憋在心里万一憋出来病了怎么办?” 冬夏总是在关键时刻很机灵。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也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你就没看出来,主子根本不想开口吗?” 听闻这话,春秋也跟着沉默了。 然后陡然发问:“胡师傅的病也该好了吧?” “我去大厨房拿一些红豆糕回来。” 冬夏又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春秋皱眉:“连去给主子拿一点好吃的也不行吗?” “没有说不行。” 冬夏一脸无奈,春秋姐姐还真是关心则乱。 “不过秋嬷嬷已经去了,想必马上就回来了。” 那边,念安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一整晚。 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红豆糕都放在桌子上,一块儿都没有动过。 恰逢胤禛忙着康熙吩咐下来,要巡视河堤的事情,整晚都宿在了书房里。 秋嬷嬷她们就是心急如焚,一夜未眠也不敢硬闯进去。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 念安主动打开房门,一直守在门口的春秋等人,立马忙不迭的起身,眼睛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抱歉,”念安歉然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秋嬷嬷差点老泪纵横。 连忙说道:“格格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念安笑了一下,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阴霾。 仿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饿了,伺候我梳洗吧。” 春秋和冬夏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几分轻松。 正院。 “你是说,富察氏昨天下午去了一趟碧波院?” 清和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心里又清楚,绿萝不敢拿这种事情欺骗自己。 “是,不过——” 绿萝先是斩钉截铁地肯定了,而后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有什么话快说!” 清和知道自己的脾气大不如前了,可是任哪个嫡福晋被削弱了一大半的权力,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吧。 “听说走的时候,脸色很差呢。” 绿萝不敢再犹豫,连忙说道。 她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自从被耿格格小产一事给泼了脏水之后,福晋就特地加强了对整座王府的管控。 是以,但凡哪里有个风吹草动,正院都是第一时间能够知道的。 “她去找宋泠月干什么?” 清和自言自语道。 她有点想不通。 富察氏一看就是骨子里高傲又自矜的人。 怎么可能会和宋氏那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大概待了有多久?” 清和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又追问了一句。 绿萝:“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这么短?!” 清和诧异极了。 就这会儿功夫,够做什么? “福晋,”绿萝忽然提议道:“不过奴婢倒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清和斜了她一眼。 这个丫头一向冒冒失失的,如果不是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自己早就换人使唤了。 幸好,私底下有些事情也没有交给她去做。 否则早就搞砸了。 就这么个脑袋不灵光的小丫头,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不成? 清和打从心底里那叫一个不相信。 但是左右也无事,听听也不费什么。 “说吧。” 于是她点点头,示意对方开口。 绿萝掩饰住内心的狂喜,口齿清晰道:“奴婢以为,可以借荣安侧福晋的名头,好叫钮钴禄格格彻底倒向咱们这一边!” 她的话一出口,清和就下意识的顺着去思考了。 这仔细一想,发现好像还真的可行啊。 她一脸惊奇地看向绿萝,难得出言夸了一句:“不错,你能想到这个,算是没有辜负本福晋对你的栽培。” 绿萝激动难耐。 整个人脸都红了。 自己总算是在福晋面前得了几分脸面! 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福晋,那要不要奴婢去和钮钴禄格格,好好交涉一下?” 甚至开始想做一些更为紧要的工作了。 清和怎么可能会放心把事情交给她? “不必了,”不过面上却打着为绿萝好的旗号,“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好好歇一歇。” 绿萝整个人瞬间蔫了下来。 她怏怏的,却还是一副顺从的模样:“是,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看得清和都有些不太忍心了。 “这根簪子,”她从妆奁里拿出一个银的麦穗簪子,递给绿萝:“跟了我许多年了,现在赏赐给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绿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又没有做什么,怎么配得福晋这样厚重的赏赐? 还是清和故意虎着脸:“怎么?是嫌弃不够好吗?” 吓得绿萝赶忙双手接过,一个劲儿地谢恩。 等她出去之后,屏风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衣裳也穿得极为整齐。 她慢慢上前,替清和揉起了肩膀。 “杏儿,你说本福晋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一片寂静中,清和突然出声。 杏儿的嗓音,听起来和之前有很大不同。 她道:“福晋想做的事情,不论对错,只看结果就好。” 清和也不是需要别人的回答,她只是突然感叹一下而已。 “还好有你这么一个贴心人在我身边。”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第79章 证明自己 秋嬷嬷一脸凝重的样子走进来,让念安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怎么了?” 念安一脸莫名,嬷嬷干嘛这副表情,“难不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格格。” 秋嬷嬷俯身凑到念安耳边。 一有要事,这称呼就会变化,她已经习惯了。 “有什么大事,嬷嬷一并说了吧。” 念安强忍住叹气的欲望,打起精神来。 这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呢。 “您就没发现,王爷这几日,有些不同寻常吗?” 秋嬷嬷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得斟酌着说话,不敢表达得太过露骨。 “啊?” 念安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和胤禛扯上关系。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近日头他的表现,为难又迟疑地摇头:“没有啊,爷不是和之前一样吗?” 秋嬷嬷一拍大腿,长叹道:“主子哎,您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吗?” 念安还是那副迷茫的样子:“没有啊。” “王爷,最近是不是,”秋嬷嬷先是做贼心虚般四处看了看,然后才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石破天惊的话:“体力不支啊?” 念安一口水差点喷出去。 好悬咽了下去,可是也被呛到咳嗽起来。 秋嬷嬷慌了。 一边拍背,一边认错:“老奴说错话了,主子千万别激动!” “我……咳咳……” 念安一边摆手,一边尽量平缓着自己心里的震惊。 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嬷嬷,你怎么会这么想?” 秋嬷嬷老脸一红,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看着自家主子那副纯真且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口。 “王爷以前,总是不折腾到半夜,都不带休息的!” 那时候,房间里的动静,叫人听了就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可是最近倒好,几乎安静到都听不见什么声音。 所以,秋嬷嬷合理怀疑,王爷不会是……累到了吧? 念安木着一张脸。 只觉得生无可恋。 她觉得这样刚刚好! 难得嬷嬷她们都没有感觉到,以前太勤了吗? 好歹考虑一下她的身体承受能力啊! 好半晌,念安才扯出来一个假笑:“……嬷嬷想多了。” 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没有的事!” 偏偏这副作态,在秋嬷嬷看来就是欲盖弥彰。 她心疼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好顺着主子的话说下去。 “哎,是老奴杞人忧天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主子想用些什么?” 念安也不想在刚刚那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实话说,她光是听听,就觉得耳根子发烫! 所以,最好赶紧把这茬儿给揭过去才对! “啊,嗯——”念安随意应了两声:“嬷嬷看着安排吧。” 现在,赶紧离开她的视线吧。 她实在受不了秋嬷嬷眼底暗藏的担忧。 你说说你,有这功夫操心王爷,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个弱小无助的女主子! 外边,日头刚刚西落,胤禛已经逆着霞光过来了。 温柔的霞光,在他身上调皮地跳动着。 仿佛给人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羽衣。 念安抬起头,看着那个本来一脸严肃的人,在看见自己之后,表情瞬间柔和起来后。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酥软。 她,好像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喜爱了。 “怎么蹲在外面?” 胤禛伸手一揽,就把人从地上给薅了起来。 “在等你呀。” 念安缩进他的怀里,甜滋滋地说道。 胤禛也是被这一记直球给打到了心巴上。 他努力克制想要上扬的嘴角。 语气却比之前不知道要柔和了多少。 “下次在屋里等就是了。” 可还是心疼,于是一边替她撩起几缕碎发,一边提议道。 念安环抱住他的臂膀,小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你嘛。” 胤禛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都快柔到滴出水来了。 很容易就妥协道:“……都随你。” 但还是交代了一句:“不过,天气不好的时候,还是不要在外面了。” “嗯嗯嗯,”念安猛点头,“我知道啦,我又不傻。” 胤禛眼里弥漫出几丝笑意。 还不傻吗?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只傻乎乎的小兔子! 等二人在餐桌前落座,看见那一堆五花八门的菜色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最终还是念安,先试探性地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 “那个,要不让他们重新上一些菜式吧?” 她呵呵笑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听说大厨房又新研究出一道正适合这个时节吃的小菜,不如……” 胤禛却在最初黑脸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一道一道菜念过去:“枸杞红枣汤?” “杜仲烧羊肉?” “还有,这是什么?” 胤禛看着那道散发着莫名气息的菜色,眉头不由得一皱。 怎么黑的紫的,全都掺和在一起了。 这种菜,还能上桌? 大厨房的人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太结实了。 所以想试试看,雍亲王府的刀硬不硬对吧? “嗯——” 念安也实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于是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直接用调羹挖了一勺,闭着眼睛就塞进嘴里了。 速度快的,胤禛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下去。 “味道好像还不错?” 念安刚刚是一口咽下下去,连嚼都没有嚼。 可是余味却很绵密。 “主食,怎么是饺子?” 胤禛看她还挺喜欢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等一口饺子咬开,发现里面的馅儿是韭菜鸡蛋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他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饺子,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念安看。 仿佛把她当成了下酒菜。 就着吃,才更香。 念安被看到浑身发毛。 她从饭碗里抬起头,说话都忍不住打了个磕巴:“怎,怎么了?” 胤禛笑了笑。 半天才说了一句:“没事。” 意味深长:“只是突然发现,安安果真是,秀色可餐。” “什么嘛!” 念安被他那毫不掩饰的火辣眼神给看得头皮发麻。 连忙躲避着他的视线。 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安安,我吃好了。” “啊?” “哎——等一下!” 念安迷茫地抬起头,下一秒就离开了她的座位。 “怎么,安安这是不相信为夫的,实力吗?” 胤禛单手搂住念安的腰,一把将人抱起,脚步轻快地往内室的方向走去。 “别,别,饭还没吃完呢!” 念安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怕是要被好一顿“收拾”了,可还是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思,连忙叫喊着。 希望能让,在某方面被小看了的男人,清醒过来。 可惜,胤禛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甚至还有精力来上一句:“那就等为夫吃饱了,安安再用,也不迟啊。” 呜呜呜,你这混蛋! 念安趴在胤禛的肩膀上,咬着他的衣角,欲哭无泪。 她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紧接着,那充满阳刚之气的男性身躯,欺身而上就贴了过来。 念安刚准备开口求饶。 结果就被堵住了嘴巴。 温热的唇,湿漉漉的舌头,顺着唇缝一下子就滑了进去。 还有时不时的诱哄声。 “乖,嘴巴再张开点。” 刚开始是舌尖,到后面连舌根底部都被吮吸到发麻了。 还有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一个劲儿的在她身上到处点火。 所到之处,都又酸又麻,从身体里面冒出一股酸软之意。 念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变成了一团浆糊了。 根本无法思考。 只是下意识就顺应着眼前说的话做了。 “好棒。” 轻轻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 “乖,就是这样。” 还有不住的夸赞和引诱。 让念安根本抵抗不住。 她被吻到粉面含春,直到胤禛结束这一吻,她还张着嘴巴。 双眼迷蒙,眼角微微泛着春情,乖乖躺在床上,任人摆弄的样子,更让人想做些过分的事情了。 有银丝在二人嘴角藕断丝连。 胤禛伸出手轻轻擦掉。 “笨安安,”他轻笑:“这么久了还学不会换气。” 说着,还不等她有反应,就自说自话道:“那就,让为夫好好来教教你吧。” 那天晚上,身为夫子的胤禛,用出了毕生所学,好在学生虽然不会举一反三,但是足够乖巧听话。 夫子很是满意。 并承诺着下次再多教她一些。 一场情事,让念安硬生生缓了一整天! 还有在床上说的那些话。 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会说出来的! 她很生气。 准确来说是又羞又气。 于是胤禛只能独守空房,一个住在前院了。 “巡视河堤?” 念安猛然得知这个消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那什么时候出发?” 她下意识就想找些事情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我去帮你收拾一下行囊吧。”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却被胤禛一把揽住了腰身。 “抱歉,”他把脸贴到念安柔若无骨的侧腰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直到现在才和你说。” 他也不想把安安一个人留在府里。 第80章 满是餍足 这次和皇阿玛一起同去江南,他没办法带着安安一起。 既不想因为公务缠身而没办法陪着她四处游玩。 更不想她被皇阿玛注意到。 因为这不是一件单纯的好事。 胤禛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完全把安安护在羽翼之下。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尽量少引人注目。 “……” 念安张了张嘴,想插科打诨说一句“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可还是违逆不了自己的心。 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毫不在意就表现出大度不计较的样子。 因为她,确实有一点点在意了。 “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胤禛看出她的态度,心里一阵狂喜,却还是不愿意她难过,于是郑重承诺道:“我会每天给你写信。” 接着又故意做出一副幽怨的表情来:“就是希望到时候,安安千万不要自己玩的太过开心,忘记给我回信就好了。” 念安被他这搞怪的模样给逗笑了。 不过很快就又绷起一张脸。 她还没消气呢。 自己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好安安~” 胤禛忍着羞耻,把脑袋全都埋进了念安的肚子上,“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哼,”念安轻哼一声,其实心已经软化了几分,嘴上却还是硬道:“嘴上说的好听。” 胤禛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见她这近似于撒娇的抱怨话语,他就知道安安消气了。 “那我不用说的,”胤禛突然站起身,目光深深地盯着念安,“我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好不好?” 接着就把人抱到了自己膝上。 动作熟练而又迅速。 不知道练了多少次才能如此丝滑。 明明嘴巴都已经靠近到只剩下一点缝隙的距离。 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了。 嘴上却还要假惺惺地问着允不允许。 呸! 这个惯会拿捏别人的坏男人! 念安的脖颈被一只大手掌控着。 以至于她就算是想往后躲开一点,都做不到。 对面那双浅褐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念安被看到两颊发红。 甚至到最后,不敢再和他对视。 只好把视线移开到其他地方去。 这就正好如了胤禛的意了。 他近距离观察着,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小女人,目光从他的眉梢,移到眼角,再到鼻梁,最后落在了唇上。 念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竟然像个色女似的,盯着眼前那双薄唇,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时间好像静止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念安下意识舔了一下唇。 粉嫩的唇瓣立马变得湿润而富有光泽。 胤禛的眼眸暗了暗。 下一秒,就像是一只饿狼似的,冲着“食物”猛地扑了上去。 “呜……” 念安的呼吸瞬间被堵在了喉咙处,只能发出带着泣意的呜咽声。 “轻……轻一点……” 念安根本无法挣脱胤禛那双有力的臂膀。 她被紧紧箍在他的怀里。 “乖安安。” 胤禛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 等感觉到恰到好处之后,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带着几分餍足的叹息,在念安耳边响起。 “好甜。” 她被指引着,一点点攀上最高峰。 整个人混混沌沌的,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这一夜疯狂又混乱。 等念安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侧的床榻早已经变得冰凉。 “主子,”秋嬷嬷一脸喜意,其中又夹杂着几分心疼:“您是先用些东西,还是想先沐浴更衣一番?” 念安抬了抬有些酸软的胳膊。 等看见连手腕处都带着吻痕后,她“嗖”的一下又把胳膊缩回了被窝里。 坏男人! 怎么哪里都不放过? 这叫她怎么出去见人? “主子累坏了吧?” 秋嬷嬷也知道自家格格容易害羞的性格,打趣了一句后,立马转移话题:“还是先用些补汤,暖暖胃。” 念安脸一红,干脆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行。” 念安对秋嬷嬷的安排没有异议。 因为她确实很饿了。 只是没想到,一发出声音,竟然暗哑到像极了破锣嗓子。 “主子爷临走前特地交代了,”秋嬷嬷把一早就煨好的红枣乌鸡汤端出来,“让您千万不能不吃东西,就直接去沐浴。” 显然,念安的这个习惯,亲近一点的人都很清楚了。 “我知道了。”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管的倒是挺宽。” 一整个下午,念安都是躺着度过的。 没办法,谁让她一走动,就觉得很不舒服。 双腿酸软也就罢了。 甚至还不可言说的饱胀感。 怎么都忽略不了! “对了,”念安躺在梨花木椅上,看着房间里各司其职的几人,突然出声道:“王爷明日就要离府一趟了。” “你们看看,把从家里带过来的那些炮制好的药材,拿出一部分来。” 春秋和冬夏对视了一眼。 艰涩表示:“主子,那些药材,可是老爷花了大功夫寻摸的……” 言下之意就是,就这样白白给了出去,总感觉肉疼得很。 “我们春秋姑娘,什么时候也这般勤俭持家了?” 念安笑着打趣了一句。 没办法,她对底下的人,一向都很大方。 所以春秋向来不吝啬,指缝里随意漏出一些吃的用的。 都比有些小太监们到手的好。 “奴婢那些东西算什么?” 春秋顿时哭笑不得道:“不过一点芝麻零星,给出去也罢了。” “可是那些药材,说是救命的也不为过。” 春秋又不是没脑子。 她给出去的那些东西,又不是为了其他人奉承自己。 大部分都用来拉近关系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在胡师傅的事情上,占得先机呢? 还不是有人看见了,偷偷过来透露了两句。 念安也知道,这两个贴身丫鬟,包括秋嬷嬷在内,一心都只向着自己一个人。 但是吧,有些时候,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先付出一点什么。 光想着白白的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她开口,不容拒绝道:“东西呢,不论贵贱,都是给人用的。” “所以,只要用对了地方,那就不叫浪费。” 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惹得春秋满心困惑。 不过她还是先去挑拣了一些药材出来。 其实甚至还有一些西洋药。 “主子,这个什么什么霜,”春秋拿出来之后,迟疑着问道:“也给王爷带上吗?” 念安抬头看了一眼。 “带上吧,”她捂住嘴打了个小哈欠:“反正又不占地方。” 春秋把原本想说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主子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些。 明明前些日子,看着还不太在意王爷呢。 现在又这般上心。 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正院。 清和比念安,更晚得知胤禛要跟着皇上去办差的消息。 就这,还是苏培盛过来说与她听的。 “福晋,主子爷交代了,”他态度冷淡却又不失恭敬:“这些日子,就麻烦您看顾好府里了。” 清和被这话噎得脸色铁青。 她身为嫡福晋,管理府里的各项事宜,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还需要王爷再这般客气的交代一遍? 他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和他并肩同行的妻子! “好,”清和勉强扯出来一个笑:“有劳苏公公跑这一趟了。” “绿萝,还不赶快给苏公公看茶!” 说着就冲绿萝使了个眼色。 “苏总管,”绿萝闻弦知雅意,笑着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苏培盛原本打算推拒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而后神色如常地接了下来。 于是顺了她们的意,卖了个好:“福晋,爷这次走得急,很多东西怕是来不及整理呢。” 清和得到想要的消息,表情一下子就变得舒然起来。 “瞧我这记性,”又冲着绿萝喊了一句:“把后面博古架上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绿萝毫不犹豫地进去了内室。 趁着这个机会,清和又问了许多问题。 可是都被苏培盛用万金油的话给挡了回来。 她有一瞬间的不悦,不过却掩饰得很好。 甚至还能笑意吟吟地嘱咐道:“此去路途遥远,就辛苦苏公公好好照顾王爷了。”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苏培盛面色不变,“若无其他事情,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绿萝恰在此时出来了。 手里还捧着一个四方小盒子。 “苏公公留步,”清和接过去后,把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点小心意,就当是赏赐苏公公为王爷这么多年的尽心竭力了。” “这太贵重了,”苏培盛看了一眼那个翡翠雕做而成的鼻烟壶,摇头拒绝了:“奴才愧不敢当。” “这有什么?” 清和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难不成,我这个王府的女主人,竟连奖惩处罚的权力,都没有吗?” 这话一出,苏培盛也不敢吭声了。 只好埋头装死,把东西收下之后,匆匆离开了。 他一回去,就向他主子禀报了。 胤禛瞥了一眼。 福晋倒是大手笔。 “给你的你就拿着。” 苏培盛一脸苦笑:“这东西,奴才拿着烫手啊。” 第81章 面冷心热 胤禛不为所动。 反而气定神闲地作着画。 “我让你传达的消息,”他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传到了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苏培盛只好收回自己的装可怜小把戏。 转而一本正经地回道:“已经都暗示到位了。” 胤禛点点头。 “行了,没事就退下吧。” 他希望能借此机会,试探一番。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自己想希望看到的结果。 “还是画不出,你十分之一的灵动。” 胤禛看着自己笔下的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安安的生辰快要到了。 他想送上一份满载心意的礼物。 眼前这幅画,已经画了不短的时间了。 可是胤禛怎么都不满意。 “爷!” 没一会儿,苏培盛带着兴奋进来了。 身上还挎着个大背包。 “这是什么?” 胤禛难得露出如此震惊的神情。 没办法,那包袱,不,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包袱,样子看上去也太奇怪了! “这是荣安院送过来的!” 苏培盛兴奋极了。 好像是自己得偿所愿了一样。 “也就她会这般胡闹了。” 胤禛嘴上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荣安院。 “主子,恕奴婢僭越,”春秋一边替念安分着不同颜色的花瓣,一边试探性地问道:“您前些日子,好像在和王爷,置气?” 说是置气也不太准确。 好像主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对待王爷的态度,突然冷淡了下来。 也许外人感觉不到。 但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总能察觉到一点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最初,春秋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 直到有一次,主子和王爷一起用完膳后,并没有直接去两个人经常待的小书房。 而是借口说需要更衣,就站在风口处,吹了好半天风。 脸色也不太好看。 “替我拿个湿帕子来。” 念安忽然开口,声音从风中传来,带着些疏离感。 惊得春秋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低声应“是”,然后快速拿了被温水浸泡过的帕子过来。 念安接过帕子,一点一点慢慢把自己的指缝给清理干净。 刚刚这双手,被那个男人十指相扣过了。 念安一想到这个,不知为何,就感觉到一阵恶心,在胸中来回翻涌着。 “主子……” 春秋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起风了,还是早些进去吧。” “嗯,”念安表情淡淡的,“走吧。” 一进去,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带着几分甜美的笑容,向眼前那个正拿着书的男人慢慢靠近。 “怎么去这么久?” 胤禛翻了一页书,随口一问。 “女人家嘛,”念安坐在了另一侧的软榻上,鼓了鼓脸颊:“梳妆打扮都要时间的。” 接着美目流转,“难不成,爷嫌我麻烦?” 胤禛正捏着一页纸的手,突然停顿在半空中。 他抬起头,满脸无奈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就惹得你好几句回顶。” 念安不满地皱了皱眉:“爷不也是有好几句话在等着我?” 她话音都落了半天,可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她抬起头,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啊——” 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胤禛瞬间抱了个满怀。 “干嘛呀?” 念安下意识就攀住了他的肩膀,“就会突然吓人。” 胤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那不停张合的红唇上。 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你——” 念安现在反应也很快,在接触到那熟悉的眼神后,立马用手捂住了嘴。 胤禛的吻,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念安捂住嘴,瞪大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 可爱又惹人怜。 于是,胤禛没有移开自己的唇。 而是试探性地伸出一点舌尖来,在念安白皙粉嫩的手背上,留下点点湿漉漉的痕迹。 “唔——” 念安都被惊呆了。 这副样子,还是那个冷面王爷吗? “好甜。” 胤禛终于尝够了,小兔子的粉嫩多汁,让他十分满意,于是他就不吝称赞。 “我要去歇息了。” 念安原本被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勾的心头一动,可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忽然从他的怀中跳了出来。 一溜烟儿跑回了内室。 胤禛还以为她是害羞了。 反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准备享受他的大餐。 可是,却没想到,会被安安拒绝了。 “我累了。” 念安伸出胳膊,挡在两个人中间,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 胤禛又不是那种没品到会不顾自己女人感受的男人。 闻言,他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温柔表示:“好,那就早点睡吧。” 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在念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黑暗中,念安刚刚还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她脸上带着些许复杂的表情。 就那样,在夜色的掩护下,她定定地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一时间,各种情绪交杂出现。 他究竟是多情呢? 还是无情呢? 念安觉得,自己快要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了。 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实样子? “安安,换身衣裳,和我一起出去一趟吧?” 这一日,胤禛从府外匆匆回来后,来到荣安院,对着念安就说上这么一句话。 很是莫名其妙。 “什么?” 念安震惊极了,迟疑地问道:“现在吗?” 胤禛似乎很是迫不及待。 他点头肯定道:“是。” 然后又观察着念安的脸色,略显为难地问:“安安,是不想出去吗?” 念安当然要摇头了。 能出去为什么要拒绝呢? 于是她粲然一笑:“那就劳烦爷等我一会儿咯。” 胤禛看她笑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真诚的味道。 “多久,我都愿意等。” 念安不自在地躲避着他灼热的视线。 她嘴巴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是去哪儿啊?” 坐在一个不起眼的马车上,念安没忍住掀开了帘子。 这条路,好像有点熟悉。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胤禛却故作神秘,不肯轻易透露。 念安也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 索性就不问了。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下外面的风景好了。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她都快睡着了。 “安安?” 听见熟悉的声音,念安努力睁开眼睛:“嗯?” 胤禛看着她像只小猫儿似的,忍不住低声一笑:“我们到了,下车吧。” 念安伸出手就想揉眼。 “别揉,”胤禛却阻止了她的行为,“我来帮你。” 接着就拿出一条湿帕子,轻轻替她擦眼睛,醒了醒神。 一接触到湿帕子,念安总算是清醒了。 下了马车后,她环视一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 胤禛微微一笑:“很熟悉吧?” 念安下意识地点头:“是啊,额娘之前带我来过的。” 潭柘寺嘛。 她又不是上了年纪,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忘了呢? “那个时候,”胤禛突然转身,和她四目相对:“我也在。” 念安这下子是彻底惊到了。 就连嘴巴也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几许。 “这,这么巧的吗?” 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了。 “不巧。” 胤禛一句话就让人无法反驳:“我倒觉得,是缘分。” 或许吧。 念安垂下眼睑,并不出声附和。 “二位施主,”大殿里突然出来一个和尚,他双手合十,微微俯身:“请跟贫僧过来。” 念安虽然不明所以。 但还是跟着胤禛一起往里面走去。 那和尚绕啊绕的,竟然走到一个偏殿去了。 念安很疑惑,小声问道:“不去大殿吗?” 那里可是有香火鼎盛的求签问卜啊。 “不……安安想去吗?” 胤禛原本想要一口否定,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询问。 “没有。” 念安摇摇头。 她对那些东西,顶多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 “二位施主请稍等。” 年轻和尚又行了一礼,就转身打开了一个木门。 念安看得很是投入。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这潭柘寺偏殿,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待木门后面的那些摆成几排的油灯,全都显现出来之后,念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 身侧的胤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脸上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肃穆。 而后,又走上前去,在大殿中央的位置,上了三炷香。 “如施主所见,”那年轻和尚,忽然出现在念安身边,“这是长明灯。” “这些……” 念安呐呐不得言:“都是吗?” “人死如灯灭,”和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另外的话:“可是只要活着的人还记着他们,他们就还活着。” “我也来,上一炷吧。” 念安看着从刚刚开始,整个人身上流露出悲伤气息的胤禛,突然开口道。 “安安?” 他转身,有些不可置信。 “这里面,有你放不下的牵挂,”念安一直浮在半空中的那颗心,好像一下子安定下来了:“不是吗?” 第82章 强烈对比 “这是个……包裹?” 胤禛不敢确定,满是迟疑地问道。 “是,是啊。” 苏培盛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也觉得,自己捧着的这个东西,有点奇怪,但这可是荣安侧福晋为王爷特地准备的。 小全子送过来的时候,还专门交代了一句。 “苏哥哥,”他亲近又不带谄媚地说道:“这个包裹里的东西,荣安侧福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这话一出,苏培盛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笑着点头:“你个滑头!” 而后应承道:“行了,交给杂家了。” 既然福晋那边都透露消息了,那再卖荣安一个面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爷,要不要打开开看看?” 说实话,苏培盛也很好奇,这么小的一个……嗯……包裹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拿过来吧。” 胤禛难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接着就解开了那个包裹上系着的布袋子。 打开之后,他就愣住了。 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还一个个都塞在了布袋里面的小口袋里。 整整齐齐许多瓶。 胤禛随手拿出来一瓶。 上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治磕碰外伤,直接涂抹于伤处”。 等一个个看过去之后,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 而包裹最下面,是一些吃食。 全都是方便食用的。 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食用方法。 苏培盛也被这里面的东西给惊到了。 他是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小一个包裹,竟然这么能装东西! 当然了,也和荣安侧福晋准备的物品大小有关系。 像正院送来的包裹。 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衣裳。 哦对了。 还有一双靴子。 所以看上去又大又多。 不知道还以为是要搬家呢。 “竟然拌菜酱都有。” 最后一瓶,跟个小酒缸似的,胤禛一拿出来,顿时哭笑不得。 安安是生怕自己吃不好吗? “去告诉你荣安主子,”胤禛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明日不必她早起过来送我了。” 知道那是个小懒虫,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 更何况,胤禛自己也见不得安安不开心的模样。 更怕自己到时候狠不下心来,一直磨蹭着不肯走。 “等一下——” 就在苏培盛准备出去时,胤禛忽然喊住了他:“交代下去,都不用过来送行了。” 他也是昏了头了。 单不让安安来,那不是明摆着让她成为活靶子呢嘛。 自己离开又不知道要多久。 哪怕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也放不下心来。 所以,能尽量低调行事,还是降低存在感吧。 “再给奉安院那边,送一些赏赐过去。” 胤禛想了想,还是要明面上一碗水端平:“还有碧波院,都安排一下。” 苏培盛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是,奴才这就去。” 翌日。 天光微亮,胤禛早已经收拾妥当了。 迎着带有几分湿气的晨曦,他甚至卡着时间,匆匆去了荣安院一趟。 “噤声。” 看见立马就要跪下行礼的众人,他低声示意了一句。 熟门熟路走到了内室。 原本以为能看见睡得正熟的小女人。 他甚至都做好了看一眼就走的准备。 可是床上竟然没人! 胤禛顿时急了。 立马就要出声责问。 “我就猜到你会来!” 念安却突然从他身后出现,跳起来踮着脚捂住了他的眼睛。 胤禛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他还不太习惯,把自己最没有防备的后背,交付出去。 但是等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之后,他就骤然放松了下来。 “怎么这般调皮?” 嘴上这样说,可是心底荡漾出的喜悦,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浮现在脸上。 “好啊!” 念安故意假装生气:“那就当没看见我好了!” 接着就要松开手,转身离开。 却不料被某人一个用力,给拉回了怀里。 “好安安,”胤禛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我知你心意。” 念安不吭声。 把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感受着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意。 慢慢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这样,像要拥抱到天荒地老。 直到屋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爷,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胤禛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在家等我。” 他捧住念安的肩膀,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充满珍视的吻。 “嗯。” 念安难得这么乖巧,看得胤禛一阵心软。 终于,他狠了狠心,艰难移开自己的视线,“我走了,记得给我回信。” 念安又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然后,就定定地望着胤禛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为止。 “主子……” 春秋担忧地看向念安:“您……” “啊,好困。” 念安打了个小哈欠,眼睛瞬间变得雾蒙蒙的。 “回去睡觉了。” 看上去没心没肺地丢下了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春秋,一脸震惊加迷茫。 主子这到底是伤心还是不伤心啊? 她都有点搞不懂了。 胤禛骑着马,直到跟上了大部队,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个落在唇角,轻柔而充满情意的一吻。 让他整颗心都变得酥软起来。 右手不自觉地抚摸上唇角,眼底荡漾出几分笑意。 这副模样,要是叫旁人看见了,恐怕只会觉得惊悚! 哒哒哒。 后面胤祺骑着马追了上来。 “四哥,”他一脸好奇:“你背上,这是什么东西啊?”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眼神却已经表达出来了。 看着也太奇怪了些。 胤禛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引人注目。 相反,他第一次觉得,凸显在众人眼前,也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你懂什么?” 胤禛给了老五一个隐隐自得的眼神,模样别提有多欠揍了。 “不是吧四哥!” 胤祺竟然从他四哥一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甜蜜来! 这想法一进脑子里,就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四哥别不是被谁给附体了吧?! 这种表情,怎么可能出现他四哥身上! 胤祺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看向胤禛的眼神,都不由得带出了几分惊恐来。 就连身体都开始往后倾。 呈现出一副远离的姿态来。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胤禛低声斥了一句:“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甩出去!” 胤祺下意识捂住了嘴。 糟了! 他刚刚不会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吧? 胤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老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四哥,你干嘛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啊?” 胤祺很不满,他就要嚷嚷出来。 自己可是拿老四当亲兄弟的! 到头来竟然还被嫌弃。 真是没有一点兄弟情了。 胤禛没说话,但是那眼神却很明显的表达出了他的意思——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说回正题,”胤祺假装低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不是我说,四哥你背上这东西,看着真的很奇怪啊。” 胤禛撇着嘴,吐出来三个字:“没眼光!” 还不等胤祺开口反驳,就听见他四哥继续说道:“这可是你小四嫂的巧思!” “你一个没人心疼的,根本不懂。” 胤禛说这话时,脸上又带出了几分甜蜜的笑。 看得胤祺只觉得牙疼。 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自己,这张破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会给自己找罪受。 “四哥,”想明白之后,胤祺连忙转移话题道:“皇阿玛竟然放心让太子爷监国。” 他一脸不解:“难不成,这爷儿俩,真的重归于好了?” 胤禛狠狠瞪了这个没脑子的一眼。 这话也是能说出口的?! 老五这次出来,不会把脑子给忘到家里了吧。 “口无遮拦!” 胤禛低声斥骂了一句后,就坐直了身体,一心一意往前看。 仿佛开了屏蔽器,根本听不见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 得不到半点回应的胤祺终于死心。 他也只好把心思收回来,专心骑马。 可是等看见正在嬉戏打闹的老九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高头大马上是能玩闹的地方吗? 万一不小心摔了下去怎么办? “老九!” 胤祺双腿一并,驱使着马朝胤禟他们走去。 “五哥?” 胤禟一看见他,先是脸上一喜,紧接着立马拉下了脸,阴阳怪气道:“五哥不是正和老四打得火热吗?” “怎么?碰了一鼻子灰,所以想起来我这个被忘到屁股后面的弟弟了?” 欠揍的语气,加上欠揍的表情,成功起到了大于两倍的效果。 胤祺怒极反笑,反唇相讥道:“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到皇阿玛面前去卖弄一番呢?” 胤禟岂是那种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是的,他就是! 激将法换做别人或许不行,但是搁在他身上。 哦—— 简直不要太管用! “好啊!” 胤禟努力瞪大眼睛,为了显得自己更有气势一些,就连身体都挺直了不少。 “我怎么不敢了?!” 说着,一调转马头,恶狠狠地撂下一句:“五哥等着瞧好吧!” “驾——” 右手一拉缰绳,双腿一拍马腹,直接冲着康熙的马车跑了过去。 第83章 惹事生非 身后的胤祺见状几乎要目眦欲裂了。 他伸出手,似乎是需要把他给拉回来。 “老九——” 却连大声喊人都做不到。 胤禟听见那喊声,嘴角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哼! 今天他就要让老五这个当哥哥的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多么的勇气可嘉! 然而,没走到跟前时,胤禟还信心十足。 可是等到了那架马车旁边,他就有些胆怯了。 也不是害怕被皇阿玛责骂什么的,主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不起这个人啊! 唉——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都怪自己头脑一热。 现在好了,把自己架在火堆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胤禟骑着马,在马车旁边晃悠来,晃悠去。 满脸为难的样子,看得刚刚追上来的胤祺,偷笑不已。 现在知道不好做了? 刚刚不还是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吗? 胤祺刚准备开口,就看见梁九功掀开了车帘,冲着胤禟说道:“贝子爷,万岁爷请您进去呢。” 胤祺连忙追问了一句:“只请了老九一个人吗?” 梁九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自然,还请恒亲王稍等片刻。” “这样啊。” 胤祺尴尬一笑,无视了朝他投来求救眼神的胤禟,“还不快去,别让皇阿玛久等了。” “五哥,”胤禟咬着后槽牙,从嘴里吐出来一句话:“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胤祺厚着脸皮收下了这份称赞。 “当然了,”他龇着一口大白牙:“我这种不可多得的好哥哥,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胤禟被他五哥这不要脸的精神给弄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呵!” 等反应过来后,他冷哼一声,“五哥的脸皮,简直比城墙都要厚!” 梁九功低头数着地上的车辙,仿佛聋了一样,没听见两位阿哥在上演着“兄弟情深”。 “老九——” 还是康熙等的不耐烦了,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争锋相对。 “皇阿玛,”胤禟直接凑上去,“您找儿臣有事啊?” 康熙被老九这混不吝倒打一耙的作态给气笑了。 于是忽然抬起杠来,斜睨着眼说:“怎么?朕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胤禟能怎么回答? 还不是赶紧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 “怎么会?” 他腆着一张笑脸,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但凡皇阿玛喊一声,儿臣立马就飞奔而来!” 面若好女的长相,本就让胤禟看上去比旁人多了几分张扬。 此刻他又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光是让人看着,就不自觉地想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 “滑头!” 就连康熙也不例外,他笑骂了一句。 但是心情看上去却很不错。 胤禟惯是会上杆子往上爬的,见他皇阿玛没有生气。 顿时又嘚瑟起来。 “皇阿玛,不是我吹,”胤禟高仰着脖子,一副骄傲到不行的样子:“就我的骑射功夫,绝对在兄弟们里面,能排到前三!” 胤祺刚一凑近,就听见他亲弟这说大话不打草稿 康熙先是不相信的“哦?”了一声,接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一路上的护送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家伙,这属实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胤禟满脸不可置信。 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再三确认:“我,我吗?” 康熙无视他的震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啊。” 说着,还故意恶劣地问道:“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胤禟只好含泪应下。 “你不乐意?” 康熙一挑眉,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却给人不自觉产生威压。 “怎么可能?” 胤禟假笑着:“儿臣深感荣幸!” 他眼含热泪,掷地有声地保证道:“定不负皇阿玛所托!” “很好,”康熙露出满意的笑,点了点头:“看来你这段时间,确实有不少长进。” 一提起这个,胤禟的脸色顿时就像是嚼了一口没熟透的酸杏子。 五彩缤纷到和彩虹也没什么差别了。 “皇阿玛,”他虚弱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 “儿臣日后肯定会越做越好的。” 只求皇阿玛能放过他! 不要再动不动就提起之前的事情了。 他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呜呜呜…… 胤禟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笑了不止一个人。 生怕他惹出来什么乱子,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胤祺,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五哥!” 胤禟再也忍不住,就差站在地上跳脚了。 “哎——” 胤祺故意拉长了腔调,听着就让人手痒痒:“五哥在呢。” “乖弟弟,听皇阿玛的话。” 这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差点没作呕。 就更不用说胤禟了。 “老五,”康熙却陡然出声:“你们刚刚,在争执些什么?” 胤祺还没吭声,胤禟就迫不及待地插话了。 他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告状道:“不知道五哥和四哥在聊些什么不可告人的话,儿臣去问都不说呢。” 这个老九! 如果不是在马上,行动不方便,胤祺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干脆改名叫老六算了! 一天天就知道惹事生非。 “哦?”康熙起了兴致:“连朕,也不能听?” 胤祺苦笑:“皇阿玛就别打趣儿臣了。” “儿臣这就去把四哥请过来。” 心里却暗自叫苦。 这下子完了! 老四那个小心眼儿的,恐怕要记仇记很久了。 老九真是个坑哥货啊! 就知道遇上他,就没有好事! 胤祺带着一肚子苦水,骑马走向他四哥的身边。 “四哥——” 胤祺讪笑着,讨好道:“弟弟就知道你最重情重义了。” “所以,能不能……” 胤禛眼睛一眯,满脸的防备。 这不会是老五两兄弟,合起伙来给自己下的套儿吧? “四哥,”胤祺显然也能看出来,连忙解释道:“弟弟对你那可真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啊。” “老九他是混了点,但是论心眼子,这里谁能比得过……嘿嘿。” 后面两个字,在胤禛的警告眼神下,消了音。 直到看得胤祺满脸讪讪,不敢再吭声,他才出声:“走吧,不是要去见皇阿玛?” 胤祺心里不住惊叹。 他四哥真是神了! 自己都没说呢,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胤禛一走,雍亲王府里最大的主子,就成了福晋。 这一日,奉安院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若无要事,绝大多数情况下,清和是不愿意踏足其他女人的院子里的。 因为从念安那里尝到了苦头。 所以她只能干脆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钮钴禄茹贞听见福晋亲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得梳妆打扮,换上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去迎接她。 “参见福晋。” 茹贞行礼行的也极为敷衍。 她心里很清楚,福晋绝不会让自己真的蹲下去。 否则肚子里的孩子,不小心抻到了可怎么办? “快起来,”果不其然,她刚做个样子,清和连忙叫了起:“你身子重,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福晋宽厚仁慈,”茹贞顺势站了起来,嘴上却惺惺作态道:“妾身却不能仗着您的宠爱,坏了规矩。” “你呀。” 清和似是无奈,不过却笑着感叹了一句:“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懂事,我也就少操许多心了。” 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话也别有用意。 茹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福晋的意有所指。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 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被哄得晕头转向,主动出去冲锋陷阵。 那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 “福晋也该放宽心些,”茹贞假装听不懂,就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奉承话:“府里上上下下,都还要仰仗您呢。” 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清和也不失望。 毕竟她很清楚,钮钴禄氏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怎么可能单凭自己几句话,就迫不及待站位呢? “不说这个了。” 清和微微一笑,转而关切地问道:“听闻,近日来你胃口不佳?” “这可要不得,但凡有什么想吃的,交代下去,府里没有的,就去外面采买。” 满脸笑意,盯着钮钴禄氏的肚子,和蔼道:“可不能苦了肚子里的孩子了。” 茹贞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她就知道! 自己在福晋眼里,就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根本毫不在意她这位母亲的情绪。 “多谢福晋关心了,”茹贞心里愤愤不平,面上却一派感激不尽:“妾身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心里慌慌的。” 说着,她苦笑一声:“吃不好睡不好的,妾身也知道,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该总是胡思乱想。” “可就是忍不住。” 清和也跟着怅然地叹了一声。 安抚性地拍了拍茹贞的手背,“你辛苦了。” “我这次来呢,”她忽然变得愁眉不展起来,“是有一件要事,和你提前通个气。” 茹贞见状,心里顿时一咯噔。 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僵硬道:“福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想了想,又状似亲近地加了一句:“妾身毕竟还要仰仗您呢。” 清和却没有接受这示好。 第84章 搬弄是非 “我是真心拿你当妹妹,”嘴上这样说,清和的态度却并不热络:“所以才会专门跑这一趟。” 茹贞也很上道。 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慈爱地说道:“这个孩子可真幸运,还没出生,就有福晋您这样对他疼爱有加的嫡额娘。” 这话意有所指。 摆明了就是以孩子为筹码,把自己和福晋绑到了一条船上。 不怪茹贞前后态度变化得如此之大。 主要是,耿妙妙的小产,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在她看来,耿氏虽然确实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但是有关子嗣这样的大事,她肯定会倍加小心。 自从她被诊出有孕以来,茹贞几乎没有在府里的其他地方,见过耿氏。 这也就意味着,以前最喜欢没事就出去溜达几圈的耿妙妙,为了坐稳胎相,能硬生生忍住不出去走动。 严格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狠人了。 可惜,哪怕再严防死守,最终还是着了道儿。 甚至连幕后主使都没有查出来。 毕竟整件事情,全都是机缘巧合下造成的意外。 得知这个内情之后,钮钴禄氏不禁心里一寒。 她把府里的其他女人都给怀疑了个遍。 既觉得她们像,却又无法肯定。 茹贞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李苏烟。 没办法,单从最终获益的角度看,李氏是最大赢家。 谁让她拥有雍亲王府现如今唯一活着的阿哥呢。 倘若耿妙妙或者是自己,再生一个阿哥来,一定会威胁她们落棠院的地位。 所以,李苏烟为了儿子长远的考虑,会暗中动手也不奇怪。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寸。 因为茹贞之前不小心透露给李苏烟,一点关于大格格婚事的事情。 导致她一直惴惴不安。 就怕李氏那个脑子不清醒的,直接闯到正院去找福晋质问。 于是,就安排绿蜡暗地里找人,尽量盯着落棠院那边的一举一动。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及时应对不是。 然后,茹贞就发现了。 李氏正为大格格的婚事而焦头烂额呢。 就连王爷都不怎么上心了。 以前主子爷不去她那里歇息的时候,李氏总是会先一阵火山喷发。 噼里啪啦地摔好些东西。 把茹贞给心疼的呦—— 你说说你,不想要给我啊! 就这样摔碎了,也太不懂得爱惜财物了吧。 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对镜自怜。 满脸哀怨地垂泪,还会痛骂一番勾走了王爷的小狐狸精。 这么多年来,府里的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然而,这些日子,李苏烟却跟变了个人似的。 连王爷歇在哪里都不关心了。 更别说耗费心思,在府里其他女人身上了。 是以,茹贞不得不把李氏给排除掉。 至于福晋? 她不太可能。 毕竟想抱养一个阿哥。 两个人生,总比一个人的几率大一点。 所以,想来想去,钮钴禄氏就把目光放在了念安身上。 荣安侧福晋不仅势力强劲,想要动手肯定会比其他人容易许多。 而且入府这么久了,肚子都还没有动静。 难保不会因为眼红,而做出一些伤天害己的事情。 而福晋这次前来,愈发坚定了茹贞的想法。 “妹妹对富察氏,是如何看待的呢?” 清和一开口,先是一记重棍,敲在了茹贞心上。 她先是疑惑。 富察氏,是哪位? 接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荣安侧福晋啊。 然而,茹贞的疑心,并不会轻易消除。 她觉得,福晋这么明显的问话,大概率是不怀好意的。 要是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传了出去。 日后荣安侧福晋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她一个格格,一没权二没势的。 到时候就算是想诉苦,都没地方说去! “福晋怎么会这般问?” 茹贞一脸诧异,又把皮球给踢了回去:“那您觉得,荣安侧福晋,是什么样的人呢?” 清和也清楚钮钴禄氏谨慎小心的性子。 虽然心里有些不喜。 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那可是位,不好惹的主儿。” 清和冷笑着,红唇微启,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那,福晋的意思是?” 茹贞下意识接了一句。 “所以啊,”清和无奈地叹气道:“我才特地来,给钮钴禄妹妹你提个醒。” “可千万要小心。” 又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句:“毕竟,人,不可貌相啊。” 这番话,让茹贞听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格格,”绿蜡眉头都快纠结成一团了,“福晋这次前来,恐怕是不安好心。” “我当然知道!” 茹贞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可是,不得不说,福晋那些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荣安院。 “主子,主子快看!” 小全子边跑边喊,一脸的兴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降临了呢。 自从当上荣安院的太监总管之后,小全子就很少有这般不稳重的时候了。 “怎么了这是?” 春秋听到声音,掀开珠帘出来了。 看见小全子跑得飞快,立马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当心着点,万一冲撞了主子怎么办?” 小全子跑得满头大汗。 却掩饰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兴奋。 “春秋姐姐说的是。” 被说了,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憨憨一笑,让冷着脸的人,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行了,”春秋就是嘴硬心软的典型人物:“快说,什么事儿?” 小全子嘿嘿一笑,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可是主子爷派人送回来的信,”还是先送到了他们荣安院,小全子十分与有荣焉,“点名要等侧福晋回信了,再往回送呢。” “快给我,”春秋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我进去拿给主子看!” 走到半道儿,她突然转过身,严肃着一张脸,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贴心得很。 “你跑了这么远,累的不轻吧?” “快去喝口茶缓缓。” 小全子笑脸嘻嘻地应了下来:“哎,这就去了。” 春秋得到肯定答复,随意点了点头,立马往屋内走去。 “格格——” 她一激动,就又变回了以前的称呼。 念安正在跟着棋谱摆弄棋子呢。 老远就听见春秋的声音。 她无奈一笑,摇头叹道:“春秋这般活泼的样子,可是许久没有见到过了。” 秋嬷嬷也笑起来,替主子添了一杯茶,跟着打趣了一句:“您呀,也少有这般坐得住的时候了。” “嬷嬷难不成不习惯我这个样子?” 念安抬起头,故意问道。 “格格什么样子,”秋嬷嬷一脸慈祥,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疼爱显而易见,“老奴都觉得很好。” “主子,”念安刚想接上一句,春秋就进来给打断了,大声喊道:“王爷来信了!” 念安先是一愣。 紧接着又是狂喜,还夹杂着些不自知的甜蜜。 春秋等人也很有眼色,一看见主子要拆信,立马就退了出去。 “安安,见信如晤。” 念安撕开火泥黏住的信封之后,入眼第一行,就是很正常的问候。 她有些不太开心地撇了撇嘴。 可是等看了接下来的内容之后,她又忍不住笑到小脸通红。 “什么嘛!” 念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头埋进软乎乎的枕头里,仅仅露出来的耳垂,已经红到不成样子了。 等感觉到脑袋总算是不冒气之后,她才起身。 以手扇风,想驱走一些热意。 “哦对,得赶紧写回信。” 先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立马从床上跳了下去。 嘴上念叨着:“哎呀,这信来的也太突然了,我都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呢!”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禛骑马走到康熙的车辇旁,板板正正行了个礼。 “出门在外,不必这么多礼。” 康熙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眼底的满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胤禟心里暗骂了一句:“装模作样!” 其实脖子已经伸得老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老四身上背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朕刚刚听说,”康熙说话十分的随心所欲,想知道就直接开口问了:“你与老五,在说些,悄悄话?” 不过还是给没脑子的老九扯了一层遮羞布。 免得传出去,说自己这个儿子,就连告状都不高明。 “皇阿玛容禀,”胤禛面色如常,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所以,五弟就很好奇,儿臣的这个包裹里,装了些什么。” 他只是没来得及把包裹放下。 结果就被眼尖的老五给看见了。 再加上一个喜欢搅浑水的老九! 胤禛着实没想到,因为一个包裹,还能惹出事端来。 “哦?” 康熙用下巴点了点,梁九功得到讯号后,立马把马车上的帘子给拉得更开了些。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胤禛的后背,漫不经心地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听你这么一说,朕也有些好奇了呢。” 胤禛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伸出手,解开了绑在自己身上的包裹。 “回皇阿玛,”他语气恭敬,又显得十分真诚:“不过是一些吃食和药物而已。”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刚准备动手打开,就看见了包裹上的扣子。 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85章 左右逢源 “这……” 梁九功不敢动手了,把求助的视线转向了雍亲王。 “我来吧。” 胤禛见状,把手伸了出去。 心里却为梁九功的谨慎而感叹。 不过是解一排扣子而已,竟然都不敢擅自做主。 看来,自己还有的学呢。 胤禛解开扣子的动作十分温柔,速度却并不慢。 相反,骨节分明的手,在做这事情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 生怕错过什么。 “好了,”胤禛完成后,双手捧着托举到康熙面前,“皇阿玛,请您一阅。” 胤禟脖子伸得老长了。 恨不得把头钻进去仔细看一遍。 “五哥五哥,”他一边使劲儿往里挤,一边要求着别人为他让道:“你往旁边挪一挪。” “都挡着我的视线了。” 胤祺只觉得满腹牢骚无处吐槽。 “……你懂个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身体却很实诚的往旁边移了移。 “就知道瞎凑热闹!” 胤禟这会儿就跟个被新奇玩具吸引走了注意力的小孩子似的,这会儿满心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那个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包裹的东西,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这,这么多啊!” 就连康熙,两军对阵都镇定自若的人,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也难得打了个磕巴。 “还好。” 胤禛淡然回道:“只是看起来多,其实也没有很多。” 他早已经被震惊过一次了,所以这会儿可是若无其事的摆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把他身旁吃惊到嘴巴长得能塞下一个鹅蛋的胤禟,跟衬托得像个没有见识的农家汉似的。 “四哥!”胤祺也是如此,音调都拔高了不少:“咱们可是好兄弟!” 说着就露出了狼外婆的笑容:“一路上还要互相帮衬着才行啊。” 胤禛一听就想骂人。 可是碍于皇阿玛还在面前,就只能硬生生忍下。 不过,之后有的是机会。 离江宁府少说也得有二十来天的路程。 一路上他就不信找不到时机,把大嘴巴的老五给收拾一顿! “老四啊,”康熙一开口,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个,是什么东西?”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上面什么都没有,看上去普通到扔到草堆里,恐怕都没有人捡。 “对啊,这什么东西,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胤禟也很好奇,可是又没什么耐心,眼瞅着半天得不到答案,就跟着呛了一句。 胤禛自然是把这笔账,又记到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面色倒是如常。 “儿臣也不甚清楚,”他摇摇头,“只知道是一种……西洋药。” “豁!” 胤禟又想挨打了,“连什么作用都不清楚,就敢带上,老四,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这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胤祺已经绝望了。 等着吧。 看来是不吃一顿毒打,是长不了记性了。 “胤禟!” 康熙先开口呵斥了一句,“怎么跟你四哥说话呢?” 就是怕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才更让人难以接受。 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谁会放在心上。 下次该怎么样,还是屡教不改。 好在胤禛早已经清楚,他这位皇父和稀泥的本事。 于是也就顺着揭了过去。 完全无视了对方。 偏偏胤禟就像是个希望得到在意之人注意力的小孩子一样。 非得蹦跶着,要让他看见。 “皇阿玛教训的是。” 他嘴上这样说,实际上脸上的不服气全都表现出来了。 康熙现在最厌恶不顺从自己心意的人。 见状眉头就皱了起来。 “老九,”他沉声问道:“你可是觉得,朕说的不对?” 胤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让他皇阿玛不开心。 他觉得冤枉死了! 可还是得找补。 “皇阿玛这就冤枉儿臣了啊,”他一脸委屈,替自己叫屈:“儿臣也只是提出一点自己的想法而已。” 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难不成连说个话都不行了吗?” “皇阿玛,”趁着康熙还没真的动怒,胤祺连忙出声转圜道:“不如请随行的太医前来,也趁此机会,好好研究一下从洋人那里传来的东西。” “儿臣附议。” 胤禛也不想过于冒头,索性把这摊子事情,都丢给老五算了。 于是坑起弟弟毫不手软:“五弟一向耐心十足,此事由五弟牵头,最为合适不过了。” 胤祺没想到,南巡也能给自己揽个活儿。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大喊道:“四哥你——” “不用谢我。” 胤禛扭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弄得胤祺欲哭无泪。 康熙旁观着他这几个儿子之间的你来我往。 嘴角含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好,”他最终拍板决定了:“那此事就交给恒亲王了。” 而后似是慈父一般,恨铁不成钢似的叹道:“老五啊,你也该干点正事儿了。” 这话一出,胤祺就算是想拒绝,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他只能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儿臣,谨遵皇阿玛口谕。” “好了好了,”康熙笑着摆摆手,“那就都退下吧。” 他对那个包裹里的其他东西,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好奇。 只不过就是掌控欲上来了,所以才借机把几个儿子都给叫了过来。 一为了解,二为敲打。 等胤禛他们都离开后,康熙一下子冷了脸,陡然出声:“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赶忙应道。 “你说,”他意味不明地说道:“老五刚刚那副十足不乐意的样子,是故意做出来给朕看的吗?” 这话一出,梁九功顿时冷汗涔涔。 老天爷! 想要他的命直接拿走就好了,何必给他出这样的难题呢? 可是他又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于是只好避重就轻道:“恒亲王向来敦厚和善,太后娘娘都还怕五爷吃亏呢。” 言外之意就是,五爷都被养在太后膝下了。 就算是心里有什么想法,科尔沁那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所以,万岁爷您就把这颗心,给放回肚子里去吧。 康熙听了后,先是愣了一下。 是了,老五是个实诚孩子,定不会像太子和老八一样,把他们的皇父当傻子一样糊弄! 一想到太子,康熙就心绪烦杂。 把太子留在紫禁城监国,是自己经过许久,才深思熟虑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太子他,能不能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走上正途呢? 不过康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才似笑非笑着骂了一句:“你这个老奴才,倒是会偷奸耍滑!” 梁九功听见这亲昵的打趣。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腆着脸笑道:“都是万岁爷宽厚仁慈。” 康熙听惯了马屁,闻言也没有什么波动。 偏偏那句话又让他忍不住想到了其他事情。 于是冷哼一声:“就是朕太过宽厚,所以才让有些人得寸进尺!” 梁九功人都麻了。 这年头,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还不如是个哑巴呢! 荣安院。 自从把信送出去之后,念安就一直数着日子过每一天。 她好像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一件事情。 可是一想到,有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也怀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情,挂念着彼此。 就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甜蜜来。 真好啊。 “主子,钮钴禄格格,求见。” 春秋的步伐都有些凌乱。 显然很惊讶于钮钴禄氏的到来,即使前来禀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些震惊。 “钮钴禄格格?” 念安被呼喊声从自己的想象中唤醒,她也很惊讶。 不过并没有过多犹豫,就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接着又稍微梳妆打扮了一下。 这才出门见客。 “参见荣安侧福晋。” 钮钴禄茹贞在念安面前,就恭敬许多了。 行礼都显得没有那么敷衍了。 好在念安也不是一个喜欢折腾人的。 看着对方的大肚子,赶紧叫了起。 而后耿直发问:“钮钴禄格格看上去有些行动不便,怎么有空来我这荣安院?” 茹贞一愣。 她与荣安侧福晋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倒是没想过对方,竟然会是一个快人快语的性子。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得转变一下说话方式了。“侧福晋有所不知,”茹贞很识时务,毫不啰嗦:“福晋前些日子,去找过妹妹我。” 闻言,念安一挑眉。 好像突然渴了似的,顺势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那么慢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茹贞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就落入了下风。 可是她没办法。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要有所取舍才行。 “侧福晋就不好奇,”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尽量沉住气问道:“福晋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念安“砰”的一下把茶盏放下,面上一片漠然:“与我,有何干系?” 茹贞呼吸急促了几分。 给自己鼓了好久的劲儿,才艰涩地开口:“如果我说,就和侧福晋您有重大关系呢?” “哦?” 念安抬眸,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样子吗?” 第86章 愤而离去 茹贞没想到,荣安侧福晋竟然如此油盐不进。 她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说道:“还请侧福晋屏退左右。” 一副有秘密要说的样子。 春秋张口就想回绝。 笑话,把主子和一个怀有身孕的后宅女人单独放在一起。 这不是相当于把鱼放在猫鼻子下面吗? 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却被念安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她不为所动。 甚至十分大义凛然的表示:“事无不可对人言,”清凌凌的目光看向略显局促不安的钮钴禄氏,“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茹贞心中暗恼不已。 自从有孕以来,就连福晋都礼让她三分。 府里哪个人对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的? 偏偏这个荣安侧福晋。 不仅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甚至都没有把自己给放在眼里! 茹贞咬着下唇,又羞又恼。 脸上火辣辣的。 只觉得脸面,连带着憋着一口气,一直辛苦维持着的自尊,都被人给扒了下来。 “侧福晋说的在理。” 可是,茹贞却忍下了憋屈,硬生生附和了一句。 念安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个钮钴禄氏,脸都憋红了。 还不肯主动离开。 看来所图甚大啊。 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偏不如她的愿! 念安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又发作了。 总是时不时喜欢逗弄一下别人。 旁边春秋一看自家主子,眼底时不时闪过狡黠的光。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默默为钮钴禄格格点了一排蜡烛。 “既然觉得我说的对,”念安笑得一脸真诚,说出口的话却气死个人:“那为什么还吞吞吐吐的呢?” 她一歪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莫非,是觉得我不可信?” 钮钴禄氏被噎得半死。 好像没喝水,就往嗓子眼儿里硬塞进了几块嚼不动的点心。 “怎么会?” 茹贞假笑了一下,“侧福晋说的哪里话?” 念安还蔫儿坏,一副听戏的样子,嘴上却说的很好听:“那我可就,洗耳恭听了。” 茹贞气到心口疼。 索性把视线给移开了。 “那我可就直说了。” 茹贞也跟着不客气起来,“就是希望侧福晋听了,心里不要觉得难受。” “嗯,”念安点了点下巴,漫不经心地表示:“说吧。” 不气不气我不气。 茹贞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昏了头了。 出门都没有看黄历的吗? 还有,富察氏这么难搞的吗?! 茹贞索性把那些话,一股脑给吐了个干净。 “福晋说,您没出阁之前,身子骨有些虚弱?” 接着还不等念安开口,她又斟酌着着表示,“如果侧福晋有需要,我可以为您效犬马之劳。” 哈? 念安在听见第一句话时,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她小时候因为早产,身体比较虚。 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富察府上齐心协力,合整个家族之力的供养,她不仅恢复得很好,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强壮上许多。 没看见她入府这么久了,连一次病都没有生过吗? 所以,福晋她们,就只喜欢拿旧眼光看人的吗? 而且…… 刚刚钮钴禄氏的意思,自己没理解错吧? 念安的表情,都可以称得上是惊恐了。 她连自己怀孕生孩子都不愿意,怎么可能会乐意,去替别人养孩子? 这个钮钴禄氏,脑子没发烧吧? “怎,怎么了吗?” 被念安那探究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到浑身发毛,茹贞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钮钴禄格格,”念安呵呵一笑,不耐烦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你要是没事情干呢,就多余园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 茹贞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阳光可以让我们的脑子,更灵光。” 念安说话挺客气的,可是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爽。 茹贞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而且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富察氏就是在骂自己没脑子! 还是指桑骂槐的那种! “好好,”茹贞猛地起身,气愤填膺地撂狠话:“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念安看着钮钴禄氏的背影,在春秋担忧的视线中,“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主子……” 春秋懵了。 怎么回事? 刚刚不还是一副生了气,想要和人大吵一架的样子吗? 怎么就突然又笑了起来。 “这个钮钴禄氏,还怪有意思的。” 念安低声感叹了一句。 把满头雾水的春秋,给弄得更加困惑了。 “主子,”她在后面追着喊,“主子,您好歹为奴婢解解惑啊。” 她现在心如猫挠。 一颗心蠢蠢欲动,根本都按捺不住了。 “嗯——” 念安转过身,粲然一笑,“等我填饱肚子再说吧。” 说着还揉了揉腹部,一副天真的样子,喃喃道:“这会儿可饿了呢。” 春秋眼睛一亮。 立马自告奋勇道:“奴婢这就去大厨房!” 语毕,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大厨房此时的气氛也很诡异。 众人原本都以为,胡师傅回不来了。 毕竟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贱命一条。 病了就只能等死。 可是谁也没想到,胡师傅不仅好好的挺过来了,而且就连职务也比之前更高了。 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子,手底下就那么一两个能够使唤的小太监。 现在倒好,竟然成了大厨房的副总管了! 简直就是因祸得福。 可把众人给羡慕得不轻。 一时间,围上来套近乎,想要打好关系的人,络绎不绝。 胡师傅也是笑呵呵的和众人聊着天,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 就连汪二福,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仿佛之前的龌龊,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老胡啊——” 汪二福话刚一出口,就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瞧我这张嘴!也太不会说话了。” 而后笑着道:“现在,该称呼一句胡总管了啊。” 胡师傅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只是一个副总管而已,”他笑得一脸真诚,“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话,会对汪二福造成什么样的心理打击。 毕竟,这位可是刚从大总管,被降到了副总管位置上的人呐。 一时间,周围的恭贺声顿时静了音。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 “哈哈,”偏偏汪二福毫无知觉似的,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可亲到不行,“怎么说也算是高升了。” “不知道胡总管,乐不乐意赏个脸,今天晚上一起喝一杯啊?” 胡师傅并没有直接拒绝。 “荣幸之至啊,”而是表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只是,我眼下忙着给荣安侧福晋准备膳食呢。” 一脸为难:“怕是错不开身了。” 汪二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个姓胡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好啊。 自己就等着,他从悬崖顶上,跌落下来的那一天! 不过,他拒绝了也好。 正好给自己一个机会,好让他在大厨房混不下去! 汪二福刚把小算盘打好,就听见姓胡的声音响起。 “这样吧,”胡师傅一挥手,大方又不失底气,“我虽然有正事去不了,但是可以为大家伙儿添几道菜。” “也算是聊表一下心意了。” 这番行为,引得大家都好感顿生。 一时间,感谢声不绝于耳。 汪二福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 幸好他也是个能忍的。 到这种时候,还能表现得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胡总管——” 只不过话一出口,就被胡师傅给打断了。 “汪——副总管,您还是称呼我为胡副总管吧。” 他笑得腼腆又不好意思,“毕竟,我还是不是,大总管呢。” 一句话,把汪二福气得脸色有一瞬间的铁青。 撂下一句“我还有事要做”,就匆匆离开了。 “师父,”待众人都走完了,胡师傅的小徒弟开口问:“您就不怕得罪汪总管吗?” 胡师傅一拍他的脑袋,眼睛一瞪:“洗你的菜!” “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小徒弟连连点头:“噢噢,我知道了师父。” 听话又懂事。 胡师傅心里很满意。 脸上却带着严肃到不行的表情。 看上去与之前那个总是习惯于点头哈腰的小胡子,大不相同了。 “用温水把小黄米清洗干净,”胡师傅边指点,边仔细检查,“记住了,千万不能用手搓。” 这贡米可细嫩了。 一搓就容易破坏它那圆润饱满的质地。 “哎,师父我都记住了。” 小徒弟喜笑颜开地应着,还在心里默念上几句,一定要用心记下才行。 “好,”胡师傅点点头,“接下来,去把那个小砂锅拿来。” 小徒弟十分诧异。 那种砂锅,看上去和煎药的,很相像啊。 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迟疑。 小跑着把锅给端过来了。 “师父,然后呢?该怎么做?” 小徒弟求知心切,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求。 胡师傅也不卖关子。 “一定要冷水下锅,”他把要点一一复述出来,“熬煮半个时辰,直到面儿上浮现出一层油为止。” 小徒弟手脚麻利,很快就按照吩咐,把事情给做好了。 第87章 疑窦丛生 小徒弟在等待小米粥熟的过程中,好奇地问:“师父,这个做起来也不难啊。” “但是——” 说着,就突然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但是荣安侧福晋,怎么就只喜欢喝您熬的呢?” 是啊,这也是大厨房其他所有人的疑问。 不是没有人试过,暗中向荣安院示好。 比如说送些可口的点心,当作孝敬。 荣安侧福晋看上去也来者不拒。 再比如说,趁着胡师傅病了,没少把自己的拿手饭菜,送到荣安院去。 可是那位侧福晋,该夸的倒是没少夸。 甚至连赏赐都很大方。 可是,却绝口不提,说上一句做菜的师傅不错这样的话。 顶多也就只是夸一句菜色新颖。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这位荣安侧福晋不仅不好糊弄,而且也十分不易讨好。 却没想到,愿意迎难而上的人,比之前更多了。 其中还有好几个,是汪二福手底下的。 胡师傅很想笑。 但是因为之前长时间病痛的折磨,再加上心理的压力——他原以为自己要数着日子,等死了。 所以,整个人大病一场之后,就变得和之前大相径庭了。 不再是一张笑脸示人。 “我也不懂。” 胡师傅这样跟他的小徒弟说道。 但是,不管荣安主子,是喜欢他做的食物,还是想要利用自己去达成某种目的。 胡师傅都心甘情愿。 因为他的这条命,就是被荣安侧福晋给保下来的啊。 “别总是那么多问题了,”看着又想开口再问的小徒弟,他眼睛一瞪,“这粥,你可得给我熬好了。” 就在砂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泡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问话声。 “各位师傅,这会儿灶台上还有什么粥之类的汤汤水水吗?” 正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杏儿。 “去吧,”胡师傅一听,不动声色地吩咐道:“找个机会,把这锅粥给放到显眼的地方。” “这么说,”清和慢慢褪下耳朵上的耳坠,抬眸问道:“钮钴禄氏,是怒气冲冲地离开荣安院的?” “可不嘛。” 一说起这个,绿萝顿时兴奋得不能行,“据当时暗中观察的小太监说,钮钴禄格格脸都气到铁青一片了呢。” “呵!” 清和嗤笑一声,“我就知道。” “想从富察氏那里获得助力,钮钴禄氏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些!” 清和心里满是嘲讽。 富察氏会是好相与的? 她堂堂嫡福晋,都没能从她手里讨得了好! “那个珠串呢?”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清和的眉眼陡然凌厉了起来。 “福晋说的是……” 绿萝有些迷茫,放首饰的妆奁里,手串数不胜数,福晋这忽然一问,到底指的是哪一条呢? 清和心下不满。 就连语气也跟着变差了。 不耐又急促道:“就我除夕那天晚上回来,戴在手上的那串。” 绿萝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后疑惑地说:“您不是交代奴婢,把它放在库房最下面吗?” 接着又试探性地问道:“那……奴婢现在把它给找出来?” “嗯,”清和点头应允,“先拿出来放进盒子里。” 她有大用! “杏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清和轻叩桌面,一脸凝重。 她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所以,一定要有个自己人,把事情给夯实了。 “杏儿?” 绿萝从忙乱中直起身子,待看见福晋一脸不悦的表情后,忙不迭地开口:“她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呢。” “都过去这么久了,”清和心里愈发急躁,“怎么连个口信儿都没有。” 其实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 只是清和着急,所以才觉得慢。 “那,要不奴婢趁现在,偷偷去问上一问?” 绿萝把那珠串拿出来放好,迟疑着问道。 清和原本不是很赞同这个提议。 既然是眼线,就不能总是去找。 “先等等,再说吧。” 许是杏儿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她们不能显得过于迫切。 否则只会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正如清和所猜想的那样,杏儿此时确实腾不开手。 因为钮钴禄格格一从荣安院回来,就直呼肚子疼。 绿蜡又恰好不在,奉安院里所有奴才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 只会着急忙慌的添乱。 没办法,杏儿只能自己上了。 “格格,您先不要激动。” “听我说,”她一边出言安抚着钮钴禄氏,一边吩咐着人赶紧去请府医,“放缓呼吸,慢慢的,把胸腔里的那口气,吐出去。” 茹贞跟着杏儿的话做,渐渐的平缓了自己激动的心情。 等感觉到好了一点之后,她怏怏地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能,让人去请府医。” 杏儿很不赞同,她皱着眉,“格格,万事都该以您肚子里的子嗣为重!” “我说了,”茹贞抬起眼睑,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准去。”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让人听了之后,心里却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寒意。 杏儿再没有比此时更清楚的意识到,或许福晋和自己,都被钮钴禄格格表现出来的样子,给蒙骗了。 她咬着下唇,心里已经在打鼓。 嘴上却依旧不甘心地说了一句:“格格还是多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吧。” 说完,就想转身退出去。 “替我去大厨房,要些粥回来。” 不料,茹贞却吩咐她去做事了。 杏儿根本没办法拒绝,于是只好听从命令。 “是,”她问道:“格格想喝什么样的粥?” 虽然心里很疑惑,明明刚刚还抱着肚子疼到冒冷汗,现在竟然突然又想吃东西了? 但是杏儿这个时候也想不了那么深了。 因为她,急着去正院和福晋回禀。 “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茹贞很好说话,却让听的人,心里发毛。 这还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吹毛求疵的钮钴禄格格吗? 怎么去一趟荣安院,就跟换了个似的。 “奴婢这就去。” 接收到茹贞“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不动”的眼神后,杏儿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匆匆往大厨房赶去。 她一走,绿蜡就出来了。 她满是怀疑,并且还有些心惊肉跳。 “格格,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茹贞这会儿看上去已经完全没事了。 她的表情冷淡,说出口的话却柔柔的,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 “有用没用的,总得试了才知道。” 而后突然浅笑了一下:“不是吗?” 绿蜡赞同地点点头,“奴婢都听您的。” 她只是一个丫鬟,而且又不像杏儿似的那么机灵。 自然是主子说怎么做,她只按照吩咐行事就行了。 “福晋,”绿萝匆匆走了进来,“李侧福晋求见。” “这大晚上的,”清和连寝衣都换好了,不免觉得麻烦,语气陡然变得很差:“她不睡觉又干什么呢!” 绿萝试探性问道:“那,奴婢出去请李侧福晋回去?” 清和刚准备点头。 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和一个失了宠的侧福晋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点头的前一秒,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不,”清和目光炯炯地看向窗外乌黑的一片,脸上带着顿悟的笑意,“请她进来。” 绿萝虽然不理解福晋的安排,但还是顺从地做了。 只是…… “福晋,让奴婢伺候您换身衣裳吧?” 寝衣就别出门见客了。 尤其是在和自己争夺宠爱的女人面前,还是要更加隆重以对才是。 清和却拒绝了。 “不用了,”她看着绿萝脸上的困惑,心情很好地解释了一句:“如今,李氏已经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只要钮钴禄氏肚子里的阿哥,平平安安生下来。 清和就敢保证,李氏到最后,什么也捞不到! 呕心沥血算计了一辈子,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光是想想,清和就觉得满心畅快。 “那,现在就出去吗?” 不用梳洗换衣,绿萝还以为福晋会马上去见李侧福晋呢。 结果,她又猜错了! “不急,”清和悠哉悠哉地梳着自己的头发,慢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她有求于我,如果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那还是算了吧。” 绿萝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装作一副听懂了的样子,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等清和出去,已经在厅堂里等得着急的李苏烟,眼睛顿时一亮。 她再没有如此规矩过。 清和还没走到跟前,李苏烟就已经半蹲下去行礼了。 “妾身李氏,见过福晋。” 清和态度平静地受了礼。 待坐下之后,缓缓开口:“不知道李妹妹,大晚上的跑我这正院来,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李苏烟确实急不可耐了。 她三言两句把事情说清楚之后。 期期艾艾地望着清和,第一次表现出恳求的态度来。 “福晋,”为了女儿,她愿意向自己最大的对手低头,“大格格也问您喊一声嫡额娘呢。” 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您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清和眼神一厉,李苏烟剩下的话就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李氏,”她厉声斥责,“我叫你一声妹妹,可不是容你在这正院里放肆的!” 第88章 毛遂自荐 李苏烟下意识就想辩驳。 她现在,哪里还有底气放肆? 一个失了宠的侧福晋,如果不是有两个孩子在那里站着,怕是连个格格都不如! 清和却突然咄咄逼人起来。 “怎么?”她一脸的冷凝,看上去倒是挺公正无私的,“李氏,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这是要李苏烟,亲口承认自己以下犯上啊。 可谓是杀人诛心。 但凡长个心眼儿的人,都不会顺着说下去。 毕竟,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主动递到了旁人手里。 而那个“旁人”,还是和自己中间隔着几条人命,几乎要不死不休的仇敌。 李苏烟也不是真的没脑子。 她愿意做低伏小的前提是,必须要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哪怕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她也在所不惜。 “福晋,”李苏烟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如果——”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如果我说,”她嘴巴抖动着,显然十分慌张,“我有一个消息,对您十分重要的消息。” “那您是否愿意,在大格格的婚事上,高抬贵手一次呢?” 清和正在撇浮沫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诧异地“哦?”了一声。 然后嗤笑道:“你能有什么重要消息?” 她一脸不信。 这些日子以来,李氏在府里的势力,都被剪除得差不多了。 就算是还有三瓜两枣没被发现,估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福晋,”李苏烟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您大可以先听一听。” 而后目光突然变得坚定:“再做决定也不迟。” 清和看着李氏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不禁也产生了几分怀疑。 难不成,李氏那里真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而且,看她的样子,恐怕和自己还关系密切。 既然这样,那听一听也无妨。 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 “好,”清和高傲地点点头,“那你说吧。” 李苏烟虽然心里气极。 却也别无他法。 只希望福晋能够遵守承诺。 不要把大格格推入到乌拉那拉府这个火坑里。 “福晋这些日子,”李苏烟慢慢又恢复了淡然,她一开口,就往人的伤口上撒盐,“被耿氏给逼得很是烦闷不堪吧?” 清和心中暗恼。 这个李氏,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惯会往人的痛处扎刀子。 “这和你无关吧?” 清和冷着脸,竖起了满身的盔甲。 “你一个连管家权都没有摸到过的侧福晋,”她也是用言语化作利刃,就为了扎痛别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的呢?” 李苏烟连忙摆手,“福晋误会了。” 她笑了一下,“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而后还不等清和发怒,就立马继续说道:“福晋就没想过,对她还以颜色?” 清和怎么可能没想过?! 她日日夜夜做梦都在想。 可是先不说有个大着肚子的钮钴禄氏需要照看,旁边还有个野心勃勃的富察氏在虎视眈眈。 自己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夹缝中求生存。 清和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被逼迫到如此地步。 原本还能游刃有余的冷眼旁观,但是自从以身入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执掌棋子的能力。 如果只需要应付富察氏一个人,清和自然不怵。 因为她很清楚。 以富察氏的性子,绝不会主动去招惹是非。 可是,自从多了个喜欢挑三拣四的钮钴禄氏之后,清和只觉得,自己的精力似乎大不如以前了。 她甚至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而小产了的耿氏,就跟疯了似的,死咬着自己不放。 这下子,清和就更相形见绌起来。 所以,她才拼了命,想要把钮钴禄氏彻底拉拢到自己阵营里面。 “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 清和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不是她看不起人,实在是以李氏的脑子,恐怕出的都是一些馊主意。 她要是采用了,估计啊,被摁趴下得多! “福晋高看我了。” 李苏烟显然很清楚自己的智商,所以也不觉得冒犯,反而态度很平和,笑着说了一段很有哲理的话。 “只不过呢,有时候借力打力,会比自己直接对上,更有效一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清和的语气陡然变得激烈起来。 她眼睛一眯,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哦——” “我说呢,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大半夜的过来正院。” 她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做说客啊。” “说说吧,”清和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是谁能请的动你大名鼎鼎的李侧福晋啊?” 这么快就被福晋猜出了来意,李苏烟也不觉得意外。 因为福晋除了不能生,和爱钻牛角尖之外,其他时候,都能称得上是一个聪明人。 “是替——” 李苏烟正襟危坐,脱口而出道:“我自己来的。” 清和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哈?” 她吃惊的表情夸张极了,“我没听错吧?” 笑语晏晏地讥讽道:“李侧福晋什么时候也需要去依靠别人了?” “还有,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杂物间,什么东西都收的!” 这话属实难听极了。 李苏烟差点没忍住怒气,站起身骂人了。 荣安院。 念安看着碗里那金黄金黄,甚至浮着一层小米油的粥,脸上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没想到,”她感叹道:“这胡师傅,做饭果然有一手。” 她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会如此配合。 春秋也跟着说道:“是啊。” 带着些不自知的复杂情绪,“奴婢都觉得,这胡师傅,现在看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闻言,念安拿着调羹,正在搅弄小米粥的手顿了顿。 是啊,她也没想到。 对于那次灾祸,胡师傅不仅扛了过去,而且竟然有脱胎换骨的迹象。 不得不说,苦难真的磨练人。 “这样不好吗?” 念安反问了一句。 春秋吞吞吐吐的,略显为难地表示:“也不是不好。” 她苦笑了一下,“就是怎么说呢?” “现在的胡师傅,让人猛然有些,不太适应而已。” 念安哈哈一笑,起身摸了摸春秋的头。 孩子还是太单纯啊。 不信她可以去大厨房转一圈。 就会发现,现在看起来略显阴沉的胡师傅,比之前那个一直笑呵呵,一副老好人模样的时候,人缘好上太多了。 这里面,固然有他升为副总管的原因在。 但是,起关键性决定作用的,一定是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变化。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和春秋说了。 “钮钴禄氏那边,”念安轻轻松松就转移了话题,“这会儿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 春秋跟着就朝这个方向上想去。 “奴婢觉得也是,”她点点头,而后小声道:“主子,您……就不怕钮钴禄格格,事到临头突然反悔吗?” “如果她有其他的路可走的话,”念安淡然一笑,语气中满是胸有成竹,“否则,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呢?” 春秋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唾液。 没办法。 主子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害怕。 可是,害怕过后,又忍不住产生仰慕的情绪来。 格格这个样子,看起来好有压迫感。 但是,又莫名的让人心安。 “您的安排,准没错!” 春秋一边替念安斟茶,一边笑意盈盈地夸赞道。 “好了好了,”念安顿时哭笑不得,“你一个,还有冬夏一个,就会给我灌迷魂汤!” 说着还嗔了春秋一眼。 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下去。 “主子说的哪里话?” 春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她满是信任道:“您本来就料事如神!” 而后还故意逗趣了一句:“难不成,还不让人夸了啊?” 念安被她这拙劣的表演,给逗得捧腹大笑。 她深知春秋的好意。 也愿意顺着她的插科打诨变得开心起来。 自从胤禛离开后,她确实时不时会情绪低落一阵子。 当然了,也只是对着窗外,远远的天空发呆而已。 而且,最多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可是,这些行为,都被秋嬷嬷她们看在了眼里。 最初,自己被隐晦的出言安慰时,念安还一脸茫然。 她只不过是发个呆,放空一下自己而已。 怎么在春秋她们眼里,就成了相思病了呢?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可是越解释,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到最后,念安真的心累了。 随她们去吧。 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主子,”冬夏兴冲冲地跑进来,激动不已地表示:“成了!” “快说说,”春秋也激动得不能行,忙不迭追问:“胡师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冬夏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匀呢。 就被摇晃着肩膀,追问个不停。 “等……等一下啦。” 她勉强站稳身体,佯装恼怒道:“哼!春秋姐姐眼里,一点也看不见了!” 春秋连连赔罪:“我错了我错了。” “好冬夏,”不停说着好话:“快告诉我吧。”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第89章 制造巧合 “师父,都办妥了。” 小徒弟趁着汪二福打盹儿的功夫,把那锅正在炭火上咕咕冒泡的小米粥,给端了出去。 “行,”胡师傅点点头,“做的不错。” “下去歇着吧。” 小徒弟虽然有满心疑惑,却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他一走,胡师傅就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事情究竟能不能成功。” 只希望,一切都能按照侧福晋所安排的那样发展下去吧。 “这……” 汪二福显然对杏儿也很熟悉,先是为难地说道:“这会儿正忙着给各个主子的院子里送膳食呢。” “乌鸡汤什么的,倒是有一些,就是不知道钮钴禄格格愿不愿意喝。” 杏儿柳眉一竖,一张脸上满是烦躁:“都说了要粥了。” 接着语气很差地说道:“现在开始做,什么时候能做好?!” 汪二福被当众下了脸,惯常习惯摆出来的一张笑脸,都有些兜不住了。 可是一想到杏儿是福晋的人,他就不得不忍耐下来。 “杏儿姑娘先稍等等,”他赔着笑脸,语气很是自然:“我这就立马去安排人开始做!” 而后又讨好似的,说了一句:“绝不让杏儿姑娘久等。” “那就快点!” 杏儿急着去正院传递消息,所以一秒钟都不想多等。 之后,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漫无目的的到处乱看,忽然瞥到角落里的一个双耳锅。 “那是什么?” 她随手拉住一个小太监,语速极快地问道。 “啊?”小太监一脸迷茫,转头看了过去,“奴才也不清楚。” 杏儿不耐烦的把人给轰走:“行行行,你赶紧走吧。” 咬了咬下唇,杏儿主动走了过去。 等把盖子掀开之后,发现正是一锅冒着热气的粥! 杏儿高兴坏了。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等不了那么久了。 于是,一狠心,一咬牙。 干脆把那小双耳锅给端了起来。 就急匆匆往奉安院赶去。 “啊——” 是杏儿的尖叫声。 在半路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心急,没拿稳,还是怎么了,一锅滚烫的粥,全都浇在她腿上。 就连砂锅也被摔了个粉碎。 杏儿瞬间就被烫伤了。 “救命啊!” 她躺在地上,冷汗与痛呼声交替,“疼死我了!” 幸好有路过的小太监听见了,连忙赶了过来。 等消息传回到奉安院的时候,钮钴禄茹贞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绿蜡,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钮钴禄茹贞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两眼放光地对着绿蜡说道。 “是,格格。” 绿蜡也是又激动又紧张。 行宫。 胤祺苦笑着,仰头猛灌下一杯酒,冰凉的酒水,带着刺鼻的辛辣,窜得他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几滴泪来。 “四哥。” 他似是喝醉了,满脸恍惚,却明显能感觉到心情很差,说出口的话,也是平日里不敢吐露的。 “你说,咱们这些个儿子,在皇阿玛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胤祺只觉得,那冰冷好像刺进了心里。 让他一颗心,被冻到生疼。 “老五,”胤禛从他手里抢过酒杯,“你喝醉了。” 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令人安心的话:“今日的胡言乱语,我就当没听过。” 胤祺先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而后径直趴在了桌面上。 枕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口齿不清地念叨着:“是啊,我喝醉了。” 胤禛看见老五这样,心里也颇为不好受。 原本还挺阳光开朗的胤祺,这些日子以来,硬生生被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满是颓唐,又满怀不甘。 像极了被困在蜘蛛网上的蛾子。 “也许……” 胤禛难得出言安慰别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吐出来几个字。 “你可以选择,自己做一个好阿玛。” 偏偏这句话,是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他也一直为之努力着。 可惜…… “四,四哥,”胤祺大着嘴巴,头枕在胳膊上,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空,“你抬头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像是不是要比之前,圆润很多啊?” 胤禛顺着他的话,抬起了头。 结果就发现,这天上乌漆麻黑的一片。 哪里有什么月亮? 他倒没有被愚弄的恼怒。 反而低声笑了一下。 老五这是想家了啊。 不过,这么多次出巡,他也是第一次生出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的想法。 因为府里,有他牵肠挂肚的人。 “起风了,”胤禛一想到念安,就想要回去问一下随行的人,府里有没有传来回信,“回去吧。” 胤祺“嗯嗯啊啊”地点着头。 就是不肯动。 胤禛都被气到摇头了。 不过他才不会被老五给拿捏。 于是吩咐了苏培盛,一定要安安全全把恒亲王给送回帐篷里。 远处的苏培盛看见招手,立马小跑过来。 刚走近,把恒亲王给搀扶起来,刚准备离开,又担忧地问了一句:“爷,那您呢?” 胤禛摆摆手,“我想自己一个人散会儿步。” 说着,就给苏培盛留下了一个潇洒又挺直的背影。 原本,趁着夜色,一个人静静走会儿。 也十分的有意境。 可是,胤禛还没来得及多放松上那么一小会儿。 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就打搅了心情。 “哟——” “这不是大名鼎鼎,铁面无私的雍亲王吗?” 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老九那个讨人厌的。 胤禛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就想拐个弯,避开这个喜欢胡搅蛮缠的烦人精。 “诶!怎么?” “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啊?” 偏偏,胤禟已经几个大跨步,挡在了胤禛面前。 “啧啧啧,瞧瞧这形单影只的可怜样儿,看了就让人觉得……” 嘴里还说着欠打的话,“心里舒坦啊。” 这光明正大的嘲讽,也只有胤禟这个人做的出来了。 “九弟若是无事的话,”胤禛显然已经很习惯老九的行事作风了,那些话就权当他是在放屁,“我就先走了。” “哎——” 胤禟没料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发展,当即就伸出手抓住了胤禛的胳膊。 虚张声势地拦着人:“你,你不能走!” 然后,就在胤禛平静到极点的目光下,讪讪地松开了手。 “我,我也只是顺手,”他讪笑着,“顺手。” 胤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现在知道怂了,刚刚不还是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吗? 他转身就欲离开。 不想再和这个傻蛋,纠缠下去了。 “四哥,”胤禟忍不住了,竟然难得乖巧起来,“四哥等等我!” 胤禛实在被缠的没办法。 只好停住脚步,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九弟究竟有什么事吗?” 他冷着脸,硬生生把“不妨直说”这四个字,表现出一副“敢说你就死定了”的样子。 胤禟心里突突跳了两下。 下意识就想打退堂鼓。 可是一想到他五哥,他就又鼓起了勇气。 缩着脖子说:“我,我是真有事。” 紧接着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要不然谁愿意搭理你这个冷面王爷啊。” 胤禛眯起眼,沉声问道:“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别以为他没听见。 “没,没说什么。” 胤禟也很识时务,立马否认后转移话题:“我专门过来这一趟,就是想问问四哥你,我五哥,这几天,情绪还好吧?” 说到后面,胤禟的声音就显得低落了许多。 显然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关怀的。 胤禛瞥了他一眼,“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胤禟闻言,脸色猛然一变。 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开口:“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真的关心。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口是心非这一套了?” 胤禛却不愿意给他留面子,当即出声似笑非笑地讥讽了一句。 可是原本他以为会大怒的胤禟,竟然一言不发不说。 甚至还完全当作没听见似的,主动把这茬儿给揭了过去。 声音低低的,头也没抬起来。 不过到底还是那个嚣张至极的性子,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四哥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他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胤禛都被气笑了。 真以为这天下都他爱新觉罗胤禟的啊! 是,这天下是姓爱新觉罗的。 可是就连皇上,有时候都不得不受些委屈。 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阿哥。 凭什么就觉得,所有人都得惯着他! 胤禛闻言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刚走出去几步,一停下来,就被身后的人给撞到背上了。 好家伙。 那体型,那吨位在那里摆着呢。 胤禛不由得往前一个猛扑,如果不是勤于练武,他恐怕当场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这下子,他的脸,是彻底黑得能滴出墨汁了。 “四四四……四哥,”胤禟也慌了,都结巴到不成样子了,“弟弟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胤禛努力克制着想要转身打他一顿的念头。 反复深呼吸好几次。 这才勉强平复下翻涌的心绪。 第90章 心神不宁 “胤禟!” 胤禛转过身,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幸好现在是夜里,幸好周围没有人。 否则,胤禛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这个老九! 究竟能不能有一点靠谱的时候! “四哥,四哥,”胤禟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你自己突然停下来的,”他还挺委屈,“我也没想到会撞上去啊。” 胤禛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出来就是一个错误! 他就不该答应老五,陪他出来喝什么酒! 好啊,他倒是喝醉了,装疯卖傻提前溜了。 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应付这个惯会惹事生非的老九。 “所以,到头来,”胤禛脸上的杀气都快如有实质了,“这还成了我的错了?” 胤禟疯狂摇头否认:“不不不,是我的错,我的错。” 偏偏这认错态度,就像是在敷衍。 看上去毫无真诚可言。 “道歉我收下了。” 胤禛实在觉得心力交瘁,几次想走都走不掉,这次干脆换了个方法,把人给惹恼,让对方主动离开算了。 “你还是去找老十他们吧。” 说着突然嗤笑了一声,“说不定,他们能给你带来什么启发呢。” 果不其然,胤禟一听这话,立刻气到都跳脚了。 大声嚷嚷道:“老四你什么意思?!” 胤禛脸一沉,毫不犹豫地开口:“没什么意思。” 而后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你愿意怎么理解,是你的事。” 胤禟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就知道! 老四这个记仇的小心眼儿,根本不会轻易放过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机会。 说不定,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把他那条小狗的狗毛给剪掉的事情呢!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 胤禟满是怀疑地看了胤禛一眼。 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心虚来。 可是这都过去多久了。 况且,自己当时也受到了惩罚不是吗? 胤禟觉得自己应该大度点,谁叫他一个善解人意的弟弟呢? “四哥。” 他假装咳嗽了一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刚准备说些什么,脸上突然出现惊恐的表情来。 “四哥,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啊?” 甚至,还胆小的把自己往胤禛身后躲了躲。 可惜,一个身材劲瘦的人,怎么可能挡住一个胖若两人的人? 胤禟缩头缩脑的,可是身子却还是露出了大半在外面。 “你又想搞什么?” 胤禛真被磨的没脾气了。 他怎么以前不知道,老九还有一副厚脸皮呢? 而且还胆小如鼠! 身强力壮的八尺男儿,竟然被一点风吹草动吓到躲起来。 简直让人没眼看! “不是啊四哥,”胤禟只觉得满心冤枉,“你真没觉得,咱俩好像越走越偏了吗?” 胤禛心说自己真没有察觉出来。 因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该怎么摆脱这个牛皮膏药了。 可是他一抬头,就发现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儿。 四周静悄悄的,甚至时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声。 胤禛一皱眉头,厉声道:“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胤禟忙不迭点头。 这破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冷飕飕的不说,还阴森森的。 让人看着就莫名感觉到害怕。 “走走走,”胤禟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声音都颤抖起来了,“赶紧走!” 胤禛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啊四哥,”胤禟都快哭出来了,“不是说走的吗?” 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不对劲儿!” 胤禛警惕地冲着四周扫视了一遍。 “我知道啊,”胤禟欲哭无泪,嗓门儿都忍不住拔高了,“我刚才说过……” “小心!” 胤禛出声的同时,一个飞扑,就扑在胤禟身上,两个人一起向后倒去。 荣安院。 “嘶——” 正在和刺绣的搏斗的念安,一不小心被针尖刺破手指。 “主子,”本来正在把线一股一股捋开的春秋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担忧地问道:“您没事吧?” “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不用了,”念安用帕子把指尖上的血珠给擦掉,“不是什么大事。” “您要不歇会儿?” 春秋见劝不动,又提议道:“喝口茶舒缓一下眼睛?” 念安沉吟了片刻,而后才点头:“也好,把东西放过去吧。” 又把手里的荷包针线什么的,递给了春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淡淡的不安。 揉了揉眉心,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天天好吃好喝的在府里待着,能有什么事? “今个儿有王爷的来信吗?” 想了想,念安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于是问了一句。 正好冬夏捧着一罐新鲜出炉的鲜羊奶过来,接话道:“主子可是想王爷了?” 脸上还带着揶揄的表情。 还时不时地挤眉弄眼一下。 偏偏念安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和她一起胡闹。 闻言并没有吭声。 只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着跟一尊无悲无喜的活菩萨似的。 冬夏立刻就意识到气氛有些非比寻常。 于是马上闭紧了嘴,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就连放下羊奶罐的时候,也是异常的轻手轻脚。 尽量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来。 等退出去的时候,又碰见从外面进来的春秋。 一看见冬夏的表情,就知道她恐怕又说错话了。 “你呀你。” 春秋无奈地摇摇头,小声让她先在门口候着。 冬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脸上尽是忐忑与尴尬。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点背! 刚好就撞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 原本只是亲密的玩笑话,那会儿却让人听了,莫名觉得不舒服。 “主子,”春秋盛了一碗雪白的羊奶过来,“这是大厨房刚煮好的,还热乎着呢。” “您喝两口暖暖肚子吧。” 念安看了一眼,没动弹。 “先放那儿吧。” 她没胃口。 春秋这才惊觉,事情恐怕大条了。 主子最喜好各种美食,这下子连吃的都不太在意了。 恐怕是真的心情很不好了。 春秋只能顺着说:“那奴婢就先放您手边,凉一凉再喝也是一样的。” 念安却连一丝视线都没有分给那碗奶,而是突然问道:“小全子呢?” “小全子去打听消息了。” 春秋连忙回道:“奉安院那边,杏儿不是被烫伤了吗?” “他去打听后续了。” 念安点点头,“行,等他打听完回来了,让他来见我一下。” 春秋点头应下:“是,奴婢记下了。” “准备热水,”念安起身,“我要沐浴。” 春秋下意识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啊?沐浴吗?” 现在这个时候吗? “是,”却在看见主子不容置疑的表情后,连忙低下头,“奴婢这就去准备。” 杏儿被抬回了奉安院,一路上都哭得嗷嗷叫。 等看见钮钴禄氏的时候,她哭得涕泗横流地叫喊着:“格格,格格救救奴婢——” “看在奴婢伺候您尽心尽力的份上,救奴婢一命吧!” 茹贞下意识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现在肚子里可怀着一个宝贝疙瘩呢。 万一磕了碰了,找谁说理去。 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凉薄。 “好杏儿,”钮钴禄氏站得远远的,嘴上却温柔又担忧道:“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让府医把你治好的。” “呜——” 杏儿哭到头昏脑胀,却还是听见了这么一个保证。 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谢谢格格,谢谢格格。” “格格的大恩大德,奴婢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于您!” 茹贞听见这话后,不由得挑了挑眉。 心里冷笑着。 嘴上倒是说的好听,可是却没少没瞒着她往正院传递消息。 甚至还时不时的站在福晋的立场上,敲打自己这个做主子的。 要不是看在能捞到钱的份上,她早就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给搞走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茹贞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很隐蔽,没让任何人看见。 “傻杏儿,”茹贞笑得温柔极了,“你好好养伤就好了。” “也省得我,总是操心。” 这话别有深意,可惜正处在万分慌乱与抓住救命稻草之中的杏儿根本听不出来。 “是,是,”她连连点头,“奴婢一定早日好起来。” “不辜负格格的期望。” 茹贞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却没有说话。 只是吩咐人把杏儿抬到后院去。 待看不见人影后,她才啐了一口:“呸!本格格巴不得你多躺几天呢!” 一旁的绿蜡不停地来回走动着。 想要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格格,”她脸上满是忐忑,再三确认道:“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钮钴禄氏斩钉截铁地表示:“当然!” “我很相信你,”她按着绿蜡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为她注入信心:“所以,你也一定要相信你自己。” 成败在此一举。 希望绿蜡能够经受得住考验。 千万不要辜负那么长时间以来的“学习”。 “什么?” 杏儿受伤的消息,一直到大晚上才传到正院。 第91章 患难与共 清和满脸震惊,甚至都顾不得李苏烟还在场,立马追问道:“她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绿萝拼命用眼神示意,眨巴的眼睛都快抽筋了。 好在清和没有被担忧和怒火冲昏头脑,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无视李苏烟探究的视线,冷着脸开始赶人:“李侧福晋,你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该休息了。” 李苏烟心知,哪怕自己坚持留下来,恐怕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而且,她也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福晋都变了脸色。 “是,妾身告退。” 李苏烟心下计量着,面上却不显,相反十分顺从地就要退下,却在临走之际,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说:“不管怎么样,福晋始终都是福晋,不是吗?” 清和闻言愣了一下。 却来不及深思这句话里的深意。 她现在全副身心都被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给占据了。 没了外人在,清和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杏儿怎么会突然受伤?”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一沉。 往更坏的方向猜测着:“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绿萝也是处于一个很迷茫的状态。 她其实什么也都不清楚。 只是一听到看门的小太监回禀,就连忙进来告知福晋了。 “奴婢也不甚了解。” 绿萝一脸为难地回道,她刚说完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奴婢刚得到消息,就赶紧进来禀报了。” 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触怒了心情本就不好的福晋。 清和暗自低骂了一声:“该死!” 而后立马起身,沉着脸表示:“替我更衣,我要去奉安院一趟。” 好好亲眼看一看,那个钮钴禄氏,究竟在搞什么鬼! 绿萝原本是想顺着福晋的话照做的。 可是,这大晚上的跑去奉安院,不是明摆着里面有什么猫腻吗? 于是她鼓足勇气,小声劝说了一句:“福晋不妨先等一等?” “好叫人去打听一下,等明日再去才更名正言顺啊。” 清和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不上不下的,噎得她浑身难受。 此刻,她多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干什么就去干! 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绿萝的话,很有道理。 有时候,身份不仅是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一道禁锢己身的枷锁。 “……你去,”清和颓唐地往椅子上一坐,闭上眼睛吩咐道:“赶紧找人把这件事情给弄清楚。” 她很怀疑钮钴禄氏,毕竟杏儿受伤的时机,也太巧了点。 绿萝见福晋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就赶紧匆匆走出去了。 荣安院。 小全子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院门落锁之前赶了回来。 “主,主子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却还是着急忙慌地问道。 春秋递给他一杯温度正好的茶,看他一饮而尽后接过杯子,才开口:“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挺重要的。” 接着,目光移向了正屋,担忧地说道:“否则,主子不会这么急叫你回来。” 要知道,自从主子说,把搬了家的珍宝阁开成什么杂货铺之后。 小全子几乎全身心都扑在这个上面了。 借着为数不多能够出府的机会,他成了钱掌柜和主子之间联系的枢纽。 有时候,甚至还要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先斩后奏做完决定,再来向主子汇报。 所以,这些日子,小全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一来,杂货铺整个京城仅此一家,就算是想借鉴也找不到对象。 他们完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哪怕有了主子给的什么什么计划书。 要想让一家店铺步入正轨,前期也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 二来,就是杂货铺确实生意太红火了。 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店铺里的人手都有些不足了。 只不过,人多,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会发生各种难以预料的意外。 有些,钱掌柜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掌柜,自然能够圆圆满满的解决。 可是有一些,他就拿不定主意,做不了主了。 因此,就全压在了小全子身上。 如果不是荣安院的伙食好,他的身体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但是他却甘之如饴,并且乐在其中。 “好,我这就进去。” 小全子一抹嘴,又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主子,奴才来了。” 良久,屋内才传出来念安的声音:“进来吧。” 小全子进去之后,门就又被关上了。 他就在一旁候着,静听主子的吩咐。 念安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最终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小全子,”她突然出声,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郊外庄子上的那些孤儿,都培养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小全子条理清晰地回道:“大的那些,都已经可以放到铺子里做工了。” “至于那些小的,恐怕还得再培养个几年。” 说完,小全子就不免觉得心中忐忑。 没办法,主子为了培养这些孤儿,投进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如果不是足够有钱,绝对经不起这般“挥霍”。 “很好,”念安听了却很满意,又问:“最大的男孩,几岁了?” “十五了,”小全子又补充道:“有三个年纪相仿的。” “其中还有一个,是姑娘家。” “姑娘家?” 念安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她当初,让五哥富兴去找些被遗弃的孤儿,放在庄子上养起来。 也算是为她日后的打算做准备。 当时,还特别强调了,不拘男女。 只是没想到,会有一个年纪这般大的。 按照现在的嫁娶习俗,姑娘家这样的年纪,都已经可以嫁人了。 怎么会…… 许是看出念安脸上的疑惑,小全子连忙出声解释。 “那个小姑娘,家里人都没了,”一说到这个,他就忍不住一阵叹息,“叔叔婶婶就想把她给卖到……不好的地方去。” 他怕那些腌臜话,污了主子的耳朵,于是就快速略过了。 “没想到,她拼命逃了出来,五爷的人捡到她的时候,已经被饿晕了。” 念安听罢,也是满心的感慨与怜惜。 “夫子的品性怎么样?” 她还请了专人去教导他们读书识字,就算不为功名利禄,至少也要明白事理。 “都按照主子您的吩咐,”小全子说起这个,就精神了,“找的夫子可都提前考察过了。” “好,”念安满意地点点头,又冲着小全子招了招手,“我有事情吩咐你。” 行宫外,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 胤禛和胤禟,两个人各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 他们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声太大,把那些东西,给招过来。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胤禟蹲的腿都麻了。 他本就体重高,吨位大。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已经浑身冒汗,直喘粗气了。 “四哥,”他用气音,喊了一声离自己不太远的胤禛,急切地问道:“我们怎么办啊?” 如果不是没有带弓箭之类的武器,那些个畜生,怎么可能把他们追的这么狼狈! “等。” 胤禛言简意赅。 他也很疲惫,可他的忍耐力向来都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就看他们,和那个狼群比,谁更有耐心了。 苏培盛发现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 一定会猜到,肯定出什么事了。 所以,他们只需要等到有人过来救援,就足够了。 胤禟得到一个毫无意义的回答后,急得脸红脖子粗的。 可是稍稍一动,就听见外围传来的狼嚎声。 顿时吓得又不敢动弹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两个人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甚至顺着下颌,不停地往地上滴着,没一会儿功夫,就汇聚成一滩小水坑。 “快走!” 胤禛突然起身,拖拽住胤禟的胳膊,就飞快往后面退去。 “四哥——” 胤禟跑到两眼发黑,大声喊着:“我们干脆和它们拼了!” 胤禛却憋着一口气,根本不开口。 他不觉得逃跑是一件丢面子的事情。 敌众我寡,何必做无谓的牺牲? 然而,狼群里面的头狼,的确很聪明。 竟然安排几头狼,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四哥,”胤禟与胤禛背靠背,警惕地盯着四周,“我们被包围了。” “看能不能找一些木棍,”胤禛知道,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半步了,“做武器。” 赤手空拳的,实在不适合和这些牙尖嘴利的家伙作斗争。 “这荒郊野岭的,”胤禟都快哭出来了,“哪里有棍子之类的东西啊?” “别分心!” 胤禛一个飞踢,踢开了正朝着胤禟面门飞扑上来的野狼。 可是同时,也把自己给暴露在狼群的视线之下了。 仔细数数,足足有十几头! “谢了四哥!” 胤禟也一边和围上来的狼搏斗,一边抽空喊了一声。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变得狼狈不堪。 第92章 舍身救人 胤禟被几匹狼一起围攻,刚开始还能勉强护住自己。 可是很快,他就变得体力不支,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胤禛也同样如此。 狼群甚至懂得分而化之。 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机会凑在一起。 一个人的力量,到底还是很薄弱的。 胤禛又一次咬着牙,撕开往自己身上扑咬的狼之后,再也顾不上形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湿咸的汗水流进了眼睛里。 他下意识用力眨了眨。 却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惊恐又着急地喊道:“老九小心!” 随即,下意识就飞奔过去,一个猛扑,挡在了胤禟身前。 瞬间,左臂就被扑上来的那匹狼,给咬伤了。 “四哥——” 胤禟目眦欲裂,他这会儿不知为何,本来已经疲软的身体,突然又生出了几分力气了。 “啊啊啊——” 他蓄足了力气,猛地站起来,冲着那匹狼撞过去。 狼身被撞飞开的瞬间,胤禛胳膊上也被咬掉了一块肉。 血淋淋的伤口,直戳戳地映入胤禟的眼睛里。 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原本还能站着的身体,下一秒就向后倒去。 好在临昏迷之前,他好像听见了老十的声音。 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啊。 还不错。 至少没有葬身狼腹。 否则这死的也太没有尊严了吧。 还有四哥,希望他……没事。 “说说吧,”康熙站在桌子后面,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简直能把人给活活冻死,“好好的行宫外面,怎么会突然狼群呢?” 底下跪着的一群人,一个个都冷汗直流,根本没人敢吭声。 这…… 他们也确实不清楚啊。 毕竟谁能想到,都已经全面戒严过的行宫,周围竟然会出现成群结队的狼。 还伤了雍亲王和九贝子! “禁卫军统领何在啊?” 康熙见没人答话,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涨,“你,就是这样护朕安危的?” 图里琛不敢为自己辩驳,只能一个劲儿的请罪:“奴才罪该万死,请万岁爷惩处!” 毕竟,谁让这是他的过失呢? 说句没良心的话,幸好今天被咬的人是四爷和九爷。 要是真伤了万岁爷…… 图里琛都不敢想,自己还有几条命可以往里填! “如今乃多事之秋,”康熙沉着脸,“朕许你戴罪立功。” 而后又轻飘飘地威胁了一句:“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啊。” 康熙的疑心病又犯了,他总觉得今晚之事,恐是背后有人指使,于是就更加需要做好万全的应对。 图里琛当然不可能推拒,他一口应下:“是,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因为他也很愤怒。 这件事情,会大大降低他在万岁爷心里的信任。 身为禁卫军统领,皇上的近侍,一旦失去了信任,那么,很快也就会失去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图里琛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他必不可能允许有人破坏他拥有的这些东西! “好!” 康熙沉声激励道:“不愧是我大清的巴图鲁,图里琛,朕命令你,一定要找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康熙还是觉得,是有人想害他。 只不过自己刚好身体不适,一直待在行宫里面没有出去。 所以才会让老四他们,替自己挡了灾。 不过,康熙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他老了。 怕死怕生病怕受伤。 而老四他们,还很年轻呢。 “随行的太医呢?” 康熙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厉声吩咐道:“叫他们务必给雍亲王二人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人给朕治好了!” 梁九功自然是满口应下。 脚下也丝毫不敢耽搁。 连忙去传达口谕了。 “怎么样怎么样?” 胤祺急的团团转,“我四哥究竟怎么样啊?” 他现在满心都是懊悔与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拉着四哥,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里喝酒。 四哥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 一想到,自己当时领着一群侍卫赶过去的时候,四哥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有那么一瞬间,胤祺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变凉了。 至于老九。 呵! 那就是个祸害。 祸害遗千年。 他才不会轻易丢掉性命。 没看见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吗? 看见脚都受伤了还不安安生生好好待着,却蹦来蹦去的胤禟。 “你小声点!” 胤祺下意识皱眉呵斥道。 “我,我不是也担心四哥嘛。” 胤禟难得没梗着脖子犟嘴,而是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 “回恒亲王……” 老太医总算是检查完并为胤禛包扎好了伤口。 刚准备回禀,就被胤祺给打断了。 他摆着手,直接了当的表示:“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 “就直说我四哥究竟怎么样了吧?” 老太医道:“是,雍亲王小臂上的伤势过重,包扎过后虽然血止住了,可……” 胤禟也跟着急了起来。 “可怎么了?!快说呀!” 他恨不得冲到老太医面前,钻进他的脑子里去。 “可就怕,夜里起烧啊。” 老太医也是无奈,他没想到,传闻中一直和雍亲王不和的九贝子,竟然这么关心对方。 看来,有时候传言确实不可信啊。 “那怎么办啊?” 胤祺很慌,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雍亲王府。 奉安院。 正院那边终于派人来打听消息了。 钮钴禄茹贞激动的脸颊都有些泛红了。 她把换好衣服的绿蜡喊出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一字一顿问道:“准备好了吗?” 绿蜡吞咽了一下唾液,双手握拳,看上去紧张到不能行,“奴婢,准备好了。” “好绿蜡,”茹贞为她安抚情绪,“隔着门窗呢,不会有人发现的。” 绿蜡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来一个僵硬的笑。 然后,就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儿打气。 格格说得对。 隔着门窗呢,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劲儿。 更何况,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偷偷模仿杏儿。 肯定不会有人察觉出来的。 等她踏进到后院里早就准备好的房间里后,视线一下子变得昏暗。 绿蜡适应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被窝里面很暖和,让人昏昏欲睡的。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交谈声,她才猛然惊醒。 来了! 绿蜡目光一凛。 “主子,您这个时候出府,恐怕不太好吧?” 荣安院,春秋听见自家主子突如其来做的决定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震惊之下,不赞同的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可我,放心不下。” 从昨天晚上开始,念安就眉心狂跳个不停。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春秋抿了抿唇。 她不懂主子究竟在想什么,但也是第一次见主子这般焦虑的样子。 “奴婢有一个想法。” 她扣着手指,心如擂鼓地开口。 “什么?” 念安抬起头,催促道:“说吧。” “您……” 春秋舔了舔嘴唇,根本不敢抬头,“您要不扮成奴婢的样子,这样出去也不会引起注意了。” 福晋这些日子可没少盯着她们荣安院。 所以,能少留点话柄,还是少留一点吧。 “噗——” 念安突然一下笑出了声。 笑到眉眼弯弯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脸上的阴霾。 春秋怎么这么可爱啊? “不,不行吗?” 春秋后知后觉的脸红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傻姑娘,”念安突然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底气十足地表示:“我想出府,还用不到这样的手段。” 她有的是办法,让福晋为她破例。 “走吧,”念安直接起身,“去正院。” 春秋虽然很不理解,却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的跟了上去。 很快,主仆二人就来到了正院。 “见过荣安侧福晋,”绿萝竟然把人给拦在了外面,“福晋这会儿正在礼佛呢。” 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您若是无事,不如改日再来?” 念安也跟着笑了笑。 不容拒绝道:“绿萝姑娘还是进去通禀一声吧。” “毕竟,”她笑得意味深长,“如果错过了得知这件事情的机会,想必福晋会懊悔终生的。” 绿萝心头一颤。 总觉得荣安侧福晋话里有话。 什么事情能那么重要? 她才不信! 可是,一颗心其实已经动摇了七七八八了。 “侧福晋稍等,”然而,被逼迫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脸色都冷了下来,“奴婢,去去就回。” 念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甚至还挥了挥手,好脾气地说道:“我等你哦。” 春秋却见不得有人给自家主子使脸色。 就连王爷都不敢这么对她们家侧福晋! 绿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凭什么?! 看着气呼呼的春秋,念安一脸不在意地安抚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何必放在心上呢?” 春秋顺着主子的话想下去。 颇觉有道理。 于是也不再气得跟个河豚似的了。 只是在看见绿萝的时候,还是小心眼儿地哼了一声。 充分表达了她的不屑。 “福晋说了,请您进去。” 绿萝匆匆赶回去,可是回来的却很慢。 不难想象,就是故意在晾念安她们。 第93章 公平交易 “富察妹妹,叫你久等了。” 清和态度很和蔼,看上去亲切极了。 “也没有等多久,”念安粲然一笑,“是我来的不凑巧罢了。” 清和闻言,暗暗瞪了一眼自作主张的绿萝。 她之前都特地交代过,一旦有任何与荣安院有关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回禀。 可是绿萝倒好。 为了替自己出口气,竟然把一个侧福晋给拦在了院门外。 这要是让那些奴才们看到了,背地里又不知道该如何嚼舌根子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等钮钴禄氏平安生产完,自己一定得赶紧把杏儿给调回来。 “富察妹妹哪里的话?” 因为有了前头那一出,清和不得不赔着个笑脸,放低身段说些场面话,“这王府是你的家。” “咱们姐妹呢,是一家人。” 说着,还端起茶喝了一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念安听得只想摇头。 这种话,也就哄骗哄骗三岁的小孩子吧。 不过,福晋的态度倒是挺值得玩味的。 看来,她还没有接收到,奉安院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啊。 不过这样也好。 省得她觉得有底气了,到时候故意为难自己就不好了。 “福晋,”念安也跟着放下茶盏,笑着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呢——”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了,“还是提前说清楚得好。” 接着,目光转向清和,和她毫不避讳地对视着:“您觉得呢?” 两个人隐隐对峙着。 气氛陡然由轻松愉悦,瞬间变得电闪雷鸣起来。 在各自主子身后候着的春秋和绿萝两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绷紧了脸色。 一个想着。 可千万别打起来啊。 毕竟自家主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可是一顿能干两碗米饭的大女人! 万一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福晋给打出个好歹来。 那到时候可真就不好收场了。 另一个则是满心的气愤。 不过区区一个侧福晋,也敢对福晋如此不敬。 瞧瞧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一点都没有身为妾室的自觉! 真该让王爷好好看看,他一直疼爱有加的荣安侧福晋,背地里竟是这样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绿萝兀自愤愤不平着。 可是刚刚才被福晋警告过。 于是只好一直低着头,掩藏起脸上愤恨的神色。 清和就跟没察觉出气氛的异常似的,还是一脸带笑,“富察妹妹可真会说笑。” 她眉眼带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心底隐藏着如何见不得人的打算。 “我听绿萝说,富察妹妹有话要跟我讲?” 清和也不绕圈子了,她总是觉得富察氏过于冷静,让人难以掌控,所以才会总做一些小手脚,来试探对方。 不过,这两天倒是奇怪。 前有李氏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后有富察氏主动上门送来消息。 清和都忍不住怀疑。 自己这正院里,是不是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存在了。 “是。” 念安也不矫情,当即承认了。 “不过有些话,我想——” 她抬起眼,语气突然冷冽起来,“越少人知道,越好。” 清和沉默了片刻。 很快就同意了念安的提议。 只是绿萝离开的时候,还满眼的不甘心。 她恼着一张脸,就连背影都带出几分火气来。 “我这婢女……”清和没办法,只能摇头叹息,脸上带着苦笑,“让富察妹妹见笑了。” 念安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意有所指:“两军对敌,总得有一个冲锋陷阵的不是吗?” 清和闻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转移了话题,“富察妹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毕竟,这里现在也没别人了。” “福晋可知,”念安故意吊人胃口,“耿格格为何死心塌地的认为您,就是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呢?” 清和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一脸宽容又怜惜:“清者自清,耿妹妹失了孩子,一时难免会钻牛角尖。” “我也能体谅一二的。” 念安只觉得好笑。 明明心里恼怒得不行,面上却还得憋屈的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也着实辛苦了。 “福晋,”念安开门见山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清和的眼睛,毫不避讳对方怀疑的眼神。 一脸真诚地说道:“如果我说,我知道原因呢?” 清和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而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于是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不太在意的样子,淡然道:“富察妹妹要是愿意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愿意,她也不勉强。 反正她又不在意。 “我想出府一趟。” 念安径直表达出了自己的来意。 清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口回绝:“不可能!” 一个区区侧福晋,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出府? 自己也只有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才能出去一趟。 当然了,清和是不愿意出去。 府里的事情她都还没彻底掌握呢。 怎么可能老想着往外跑。 更何况,她又不耐烦听德妃在那里一个劲儿的阴阳怪气。 “福晋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念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我只是想借一下您的光而已。” “毕竟,您也没吃亏,不是吗?” 留下坐在椅子上的清和,满脸沉思。 行宫。 “那……” 胤祺满脸不忍,艰涩地开口:“如果发热了,怎么办?” 老太医长叹了一口气。 “喝完药,如果还是发热,那就只能靠王爷他,自己熬过去了。” 看着老太医唉声叹气的样子,胤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揪紧了。 他看向床上还在昏迷不醒的胤禛。 低声喊了一句:“四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如果是别人,可能不行。 但你可是雍亲王啊,所以,弟弟相信你。 “五哥……” 旁边胤禟已经满是颓唐地坐在地上了,他现在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时四哥替他挡住攻击的那个场景,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或许,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倒霉蛋吧。 看,否则怎么会连与他根本都不亲近的四哥,都被牵连了。 这一刻,胤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之中。 还是胤祺突然灵光一闪。 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在原地蹦了好几下,然后不等胤禟开口询问,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只留下靠在床沿上的胤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 胤祺确实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们在来的路上,可是都看过四哥背的那个行囊的。 里面装了不少药。 还有一些甚至是从西洋那样传过来的。 后来皇阿玛把研究药物的事情交给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胤祺的脸色就突然晦暗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没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和自己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比起来,还是四哥的性命更加重要。 “苏培盛,”他匆忙叫来苏培盛,“你把四哥那个装着药和吃食的小包裹给找出来。” “哎哎,是,”苏培盛也是心慌得不行,现在有人吩咐他做事,瞬间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奴才这就去。” 胤祺拿到小包裹后,又是一路小跑,拦在了准备离开的老太医面前。 “您看一下,”他把里面的药都拿出来,捧在手里,双眼放光,“这里面的药,有没有能用上的?” 老太医眼神已经不太好了,此刻却一脸狂热地盯着胤祺手里的药。 “恒亲王,容老朽多嘴问一句,”他激动到手都在颤抖,“这些,都是从哪里得到啊?” 有求于人,胤祺自然也不吝回答这个问题。 “这都是四哥随身携带的,”不过他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来历,“应该是从雍亲王府里带过来的吧?” 老太医就跟见到了神明的信徒似的,脸上泛着大片的红晕。 那是兴奋到极点的表现。 “许院正,您就先别顾着这些药的来历了。” 胤祺哭笑不得,还有几分对老太医的敬佩,但是哪怕再不忍心,却还是得打断他。 “我四哥还等着您救命呢。” 老太医连连应是,而后如获至宝般紧紧抱着那些药。 重新走进了房间里。 而昏迷不醒的胤禛,也不像胤祺他们以为的那样。 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还带着说不出来的灼热与疼痛感。 自己是在做梦吗? 胤禛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冰天雪地里,他穿着佟额娘亲自为他做的厚衣裳。 跑得飞快,伺候的人根本追不上。 他看一片片白茫茫的大雪。 兴奋地叫着,像个小炮蛋似的,冲进了雪地里。 一个不小心,啪叽一下摔倒了。 可是他也没有哭。 自己站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雪。 然后,又接着傻呵呵地玩了起来。 胤禛像个游魂似的,跟在小时候的自己身边。 看着他那开心不已的样子,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自己,小时候有过这般幸福的时光吗? 第94章 刻骨铭心 不过,胤禛很快就意识到了,原来不是他忘记了。 而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对他刺激太大,所以他才会选择性的把这段记忆给抛之脑后了。 胤禛就那么飘在半空中。 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那个小人儿。 看他一会儿咯咯笑,一会儿团个雪球扔来扔去的。 别提有多快乐了。 胤禛就这样看着。 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点笑容来。 然而,只持续了短短的两三秒,他的目光,就移向了后面那座宫殿。 他已经,预料到,不,准确来说,是经历过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哎呦四阿哥,您怎么能玩儿雪呢?” 小小的胤禛以为追上来的是承乾宫的奴才,可是一抬头,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不太眼熟的女人。 他愣在了原地。 看着那个女人紧紧捧着自己稚嫩的肩膀,脸上又哭又笑的。 “四阿哥,你,你认识我吗?” 女人小心翼翼的态度中又满怀期待地问道。 小胤禛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女人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来。 她嘴巴瓮动着,一行热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四阿哥,我……” 好几次张嘴,又闭上。 眼睛里充满了那个年纪的胤禛,根本看不懂的痛苦。 他只觉得有点害怕。 下意识开始挣脱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 胤禛脸上的惊恐,深深刺痛了德妃的心。 不,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嫔。 自己是四阿哥的亲生额娘啊。 可是儿子不仅不认识她,反而还怕她。 你说这多可笑! 乌雅氏一咬下唇,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她狠狠掐住小胤禛的肩膀,语速极快地说道:“四阿哥,我是你的额娘啊。” 你怎么能不认我呢? 胤禛被抓得生疼。 哭喊着反驳:“你才不是我的额娘!我要找我额娘——” “你放开我!” 他剧烈挣扎着,乌雅氏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四阿哥四阿哥你听我说!” 她额头直冒冷汗,肚子突然不舒服起来,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下去。 “我真的是你额娘,”她脸色狰狞,说出来的话很没有信服力,“你记住了,千万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佟贵妃!” “否则,她就不要你了!” 这样直白的威胁,几乎让胤禛呆住了。 他傻愣愣的,就连挣扎都忘记了。 等好不容易消化掉这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乌雅氏已经不见身影了。 而此时,承乾宫伺候的人也赶过来了。 把胤禛团团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他有没有事。 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 胤禛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拿得定主意。 他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从那以后,他总是不自觉地关注起来承乾宫给佟额娘请安的后妃。 可是后来…… 唔—— 突然一阵强劲的吸力,把飘在天空中的胤禛给吸走了。 一道强烈的白光冲着眼睛刺了过来。 胤禛下意识伸出手挡住。 等亮光散去,他放下手臂,睁开眼睛。 竟然看见了无比熟悉的地方。 正是荣安院。 “安安……” 等看见那个万分熟悉的身影后,胤禛脱口而出喊了一声。 可是底下的人,就跟没听见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胤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安安怎么看上去,那么憔悴呢? 还有,荣安院比他离开之前,看着怎么冷清了那么多! 是不是府里的人跟红顶白,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故意欺辱安安? 不可饶恕! 胤禛气到胸膛都在剧烈起伏着。 而行宫里,正在研究用哪种药物,才能够更好的医治雍亲王的老太医,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偶尔胤祺也能插上几句。 而什么都听不懂的胤禟,只好百无聊赖地干等着。 “哎哎哎,”突然,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指着床上的胤禛,大声喊了起来,“四哥,四哥他好像醒了!” 胤祺连忙几步跑上前,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真是白高兴一场。 他不悦地瞪了胤禟一眼,“就算是帮不上忙,也别添乱行不行?” 一句话把胤禟说的面红耳赤。 要是搁在以往,他早就忍不住开口反驳了。 可是胤禛受伤这件事情,他本来就心虚加愧疚的。 一时间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虽然,他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四哥刚刚明明都动了嘛。 那手指头,一下子攥得老紧了。 可是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又松开了。 快到他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胤禛跟在念安身后,走进了荣安院的厅堂里。 可是一进去,就被一个巨大的“奠”字给惊得愣在了原地。 这是……谁死了吗? 胤禛不可置信地看向灵堂正中间的牌位。 只见那上面赫然刻着“雍亲王胤禛之灵位”几个大字。 怎么可能?! 胤禛只觉得满心荒唐。 他都好好的在这里站着呢。 竟然给他立起牌位来了。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等他看见一身素缟,哭肿了双眼的念安,跪在地上开始烧纸钱时,他原本准备上前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安安,别哭。” 因为他看见,她一直在无声地流泪。 整个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只会那一句,匮乏到极点的安慰人的话。 念安一脸恍惚地跪在地上。 膝盖麻木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胤禛会那么轻易死去。 可是和消息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尸身。 由不得她不信。 “胤禛,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呢?” 念安无意识地说着,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只觉得惊恐。 因为那是悲伤中夹杂着单纯的困惑。 好像她不理解眼前这个事情一样。 胤禛在一旁听得心头大恸。 他拼命地喊着自己没有死。 可是根本没人听得见。 念安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甜蜜又悲伤地念叨着:“大骗子,说好要护着我一辈子的。”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笑了出来:“你在那边,冷不冷清啊?” 胤禛突然满心慌乱。 他扑在念安面前,大喊着:“我还活着,安安,你不准做傻事!” “我去陪你,”念安歪了歪头,带着奇异的天真,“好不好呀?” “不——” 胤禛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在他漫天的绝望中,念安用他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慢慢捅进了身体里。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行宫里。 受了巨大刺激的胤禛,终于有了苏醒过来的迹象。 自从给四哥喂过药之后,胤祺就一直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情况。 是一丁点儿动静都不放过。 现在终于感觉到有声响了,他猛地跳了起来。 一脸惊喜地喊了一声:“四哥你终于醒了!” “太好了!” 他激动到不能行。 “我,我怎么了这是?” 胤禛还以为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可惜一出口就发现,又沙哑又微弱。 “四哥,你都昏迷好几天了!” 胤祺都快喜极而泣了,如果不是老太医信誓旦旦在那儿保证,他恐怕早就受不住这种无尽的等待了。 “嘶——” 胤禛刚想坐起来,胳膊一用力,就传来一阵刺痛。 “四哥别乱动,”胤祺赶紧上前去帮忙,把人搀扶着坐起来之后,又忙不迭地说道:“四哥你饿了吧?” “我这就吩咐人去把粥端来。” 胤禛浑身酸疼且无力。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我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回紫禁城吧?” 胤祺迷茫地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笑得一脸暧昧:“四哥啊四哥。” 说着还挤了一下眼,打趣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是不是想让小四嫂心疼你一下啊?” 胤禛却一脸严肃,口吻认真地警告了一句:“那就把消息捂严实了,谁也不准让雍亲王府里的人知道。” 胤祺呐呐点头。 不过却还是认真应了下来:“好,放心吧四哥。” 然后就准备出去拿粥过来。 结果,一个转身,就跟急匆匆赶过来的胤禟撞在了一起。 理所当然的,体重较轻的胤祺,被撞得一个跌咧。 一下子倒退好几步,差点没直接摔在还躺在床上的胤禛。 给他来个伤上加伤。 “我说老九,”胤祺揉着自己被撞麻的肩膀,一脸扭曲地说道:“你就不能,看着点路吗?!” 胤禟连连作揖求饶。 “五哥对不住,”他讨好地笑着说:“我这不是听说四哥醒了,所以急着过来看看吗?” 胤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给我安生一点,再扰了四哥的清净,我回去就告诉额娘!” 胤禟闻言脸色大变。 一个劲儿地保证道:“不敢不敢 我一定乖乖听话。” 等胤祺一离开,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胤禛半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 胤禟却在旁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张口说话。 结果就被得知消息赶过来的康熙,给打断了。 “老四啊,”他关心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第95章 被迫妥协 “回皇阿玛的话……” 胤禛挣扎着就要起身回话。 “快躺下,别起来了,”康熙连忙摆手让他躺下,“你身体还虚的很呢,这些虚礼,就暂且免了吧。” 胤禛表现出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说道:“多谢皇阿玛。” 康熙最喜欢他四儿子的一点就是,守规矩。 虽然有时候性子冷硬,说个话能把人给噎死,有些事情又不愿意转圜一下。 但是,不得不说,他对老四的这种性子,放心不少啊。 尤其是跟八面逢源的老八比起来,就更显得他不结交党羽了。 “老四啊,”康熙一脸感叹,“朕听说,你当时可是奋不顾身的地挡在了老九面前啊。” 他眼里流露出赞赏的光芒,夸赞道:“不愧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兄长啊。” 胤禛还是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老样子。 他拱了拱手,谦虚道:“皇阿玛过誉了。” 等把目光移向在一旁站着的胤禟身上时,抿了抿唇,兀自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不论是谁,儿臣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胤禟一听这话,当即就是又急又气。 他还以为,自己在四哥心里有多重要呢。 好啊。 结果到头来,不过是顺手而已! 胤禟出奇地愤怒了。 他冷笑一声,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也不知道是谁,救个人把自己给搞的一身伤!” “所以我说啊,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接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到头来,自己伤的昏迷了好几天。” 明明就是别别扭扭的关心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立马就变了个味儿。 胤禛就跟没听见似的,脸色一点都没变。 康熙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有可能是一个白眼儿狼的事实。 他大发雷霆。 对着胤禟大骂特骂。 “老九啊老九,”一脸的怒容,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那你四哥可是为了你才伤成这样的!” “你……” 康熙气到跺脚,“你给我跪下!” 胤禟那厚墩墩的往地上一噗通。 感觉地面都抖了三抖。 康熙气到吹胡子瞪眼的,张着血盆大口,骂起人来一个时辰都不带重复的。 好不容易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紧接着刚坐下,不小心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耸眉耷眼的胤禟。 那刚刚平息了一点点的火气,瞬间如同烈火燎原,又烧的他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起来。 “能不能像个男人样儿?” 他用词遣句都很文雅,却偏偏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羞耻顿起。 “你看看你现在,腰带顶得上别人两个宽!” 而后又自顾自下了命令:“回京之后,你每日都跟图里琛一起训练吧。” 胤禟原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可是一听见这话,瞬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在看见康熙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后只好眼巴巴地低下了头。 满脸委屈。 “你起来吧!” 康熙看见老九那个样子就觉得头疼。 跪没个跪相! “哎,”胤禟连忙起身,笑呵呵地说道:“谢谢皇阿玛。” 还很不要脸的撒了个娇:“我就知道,皇阿玛最疼我了。” 原本打算装模作样求个情的胤禛,没忍住把头给扭了过去。 不行。 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真后悔自己长了双耳朵。 而康熙,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甚至比胤禛受到的冲击更大。 因为他直面了胤禟那矫揉造作的表情。 虽然配上那张面若好女的容颜,并没有什么不堪入目。 但是堂堂一个大男人,做出这样的行为来。 就足以让人不适了。 “你出去——” 康熙指着门外,一脸嫌弃,“明天之前,别让朕看见你!” 胤禟很不服气。 他嘴里嘟囔着:“皇阿玛明明” “去告诉你主子,说我同意了。” 清和的语气很不好,任谁被逼着做一个不情愿的决定,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小全子却礼数周全,一点都没把福晋的冷待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恭敬道:“是,福晋的话,奴才一定会如实转达给我们侧福晋的。” 清和实在不腻烦看见荣安院里的任何一个人。 见话已经吩咐下去,赶紧摆摆手让人离开。 可是胸中的那口郁气,怎么都消散不下去。 绿萝见状,连忙上前安抚道:“福晋何必如此生气?” 她低声附到清和耳边,出着坏主意:“奴婢以为,这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 清和脸上露出讽刺的笑。 什么好机会? 显示她被狠狠拿捏的好机会吗? “行了,”清和满是不耐烦,“有什么话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样子!” 绿萝被无缘无故呵斥了一顿,心里委屈得不行,面上却不显。 还是捧着一张笑脸,小声阐述着自己的计划。 “……福晋,您想想,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绿萝的声音,到最后几乎都轻不可闻了。 可是却像是带着钩子似的,专门把人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给勾出来。 清和想象着绿萝话中的场景,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了。 下一秒,她立马闭上眼睛,把这个念头赶出脑子里。 “出去!” 清和厉声呵斥了一句。 绿萝福了福身,正要退出去,可还是不甘心。 又是顶着被责罚的风险,多嘴又说了一句:“福晋,这可是扳倒荣安侧福晋的大好时机,您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清和却很快就冷着脸说了一句:“皇家的名声不容损害,我知你忠心,但是这样的想法,万不可再有第二次了。” 绿萝咬着牙,满心的不甘。 看着福晋疲惫却又强撑着的样子,她干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福晋,奴婢知道您善良,不忍心用这样的手段。” 说着她顿了顿,再开口就是满心的决绝:“可是那富察氏,就是仗着您的容忍才愈发的得寸进尺。” “如果您觉得此计不好,那就由奴婢来亲自安排。” 清和眉头一皱,斥责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心虚:“不行!此事绝对不允许。” 说罢,又觉得头疼得厉害,赶紧挥手让人下去。 “你快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绿萝心里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 于是她这次终于顺从地退了出去。 只留下被她言语蛊惑,而满心纠结的清和,在那里不停摇摆着。 荣安院。 春秋再三思索,总觉得跟着福晋出去不是个好主意。 可是主子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只能尽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念安看着在那里收拾个不停的春秋,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了。 “好了,”她颇为无奈,“带这么多东西,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不回来了呢。” 春秋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个如同小山丘一样的包裹。 下一秒就面红耳赤地嗫嚅着:“……奴婢这就重新收拾。” 念安却把人给喊到跟前,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架势。 “春秋,你一向聪慧又伶俐。” 先是夸奖,接着才步入正题:“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带你出去。” “这,这样啊。” 春秋好像没反应过来,表情怔愣着,不过很快就应下了:“是,主子,奴婢知晓了。” 看她一脸平静的接受了,念安却担心她心里不舒服,于是问道:“你就不想问,为什么吗?” 春秋摇摇头,满脸信任地开口:“主子做事向来有您的道理,奴婢自当遵从就是了。” 言语之中,一点怨气都没有。 可见是多么忠心耿耿的一个丫鬟了。 念安听罢,顿时放下心来。 目光如炬看向春秋,严肃的眼神带给人莫大的压力。 脸上却带着浅笑,一字一顿道:“留你在府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 春秋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不过很快就慎重地表示:“奴婢定不会辜负主子所托!” “你附耳过来,”念安冲着春秋招了招手,用极小的声音,贴在她耳朵边儿上交代着:“……就是这样,你可记清楚了?” 春秋紧紧抿着唇,才没有让自己的脸色出现太大的变化。 可是心里早已经风起云涌了。 主子这也太…… 大胆了吧?! 万一被发现了,可就…… 在自家格格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 格格是什么样的性子,春秋心里清楚得很。 一旦做了决定,那是撞了南墙也决不回头的人。 现在再怎么劝说,恐怕都于事无补了。 所以,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照着做下去了。 “不过……” 春秋到底还是心有疑虑,于是就显得犹犹豫豫的。 “怎么了?” 念安问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毕竟事关重大,我不想节外生枝。” “主子怎么就敢肯定,”春秋紧皱着眉头问道:“十四福晋,一定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呢?” 念安却没有直接说出答案。 而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因为她,有她不得不上门的理由。” 春秋虽然不明白,却也松了口气。 既然主子那么笃定,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那自己只需要照着办就好了。 第96章 危险来临 翌日。 一大清早,念安就已经收拾妥当,在荣安院等着了。 “主子,”小全子很快就传来了消息,“福晋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好,”念安起身,“那就出发吧。” 临走之前,递给了春秋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 仿佛把全身心的信任,都交付给她了。 春秋接收到眼神后,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知道,自己被主子托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所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失败! “福晋久等了。” 念安袅袅婷婷地走上前,在众人面前做足了礼数。 清和也不想给其他人留下一个刁难妾室的话柄。 于是也顺势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不必多礼,”不过却还是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还是快点出发吧。” 言外之意就是在指责念安来得太晚了呢。 不过这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念安向来不放在心上。 当然了,如果她听了觉得不舒坦,也是立马会报复回去的。 所谓有仇必报,能不隔夜就不隔夜。 马车上。 清和原本在闭目养神。 她心里不痛快极了。 所以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富察氏多说。 只不过,对方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些。 哪怕闭上了眼睛,清和都能感觉到自己身旁坐了个人! 难不成这就是来自宿敌之间特殊的感应?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清和满心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可是在看见悠哉悠哉的富察氏时,顿时后悔自己睁开眼了。 对方不仅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吃上一口点心,再吹吹热茶喝上一口。 清和都被惊呆了。 马车里的这些东西,这可都是从她们正院出来的。 富察氏就不怕自己在里面做手脚吗? 吃得那叫一个香。 念安感受到清和的视线后,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无辜的脸。 迷茫地问道:“福晋也想尝尝吗?” 说着,就大大方方地递到了清和面前。 那做派,反客为主都不足以形容。 “不,”清和感觉自己脑子都不会转了,满心的无语,“我不吃。” “好吧,”念安收回手,自得其乐,“那我自己吃。” 说着“嗷呜”一口,直接塞进嘴里一整块点心。 咀嚼的时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你是长了个点心脑袋吗?” 清和忍无可忍,直接破防了,说出了自己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 她是真没有见过富察氏这样的人。 行事作风,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时候你会觉得她很聪明。 和她打交道的时候,都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生怕自己落入她的言语陷阱。 可有时候,又给人一种没有脑子的感觉。 让人猝不及防的同时,只觉得满心荒唐。 清和原以为,富察氏会动怒。 再不济也会冷下脸。 毕竟自己刚刚那话,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冒犯了。 可是富察氏倒好。 竟然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了。 她以手肘支撑着下巴,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唔——” 想了半天,终于在清和满是无语的眼神中,说了一句令人震惊不已的话。 “我觉得,很有可能。” 甚至还一脸严肃,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问题一样。 清和愈发后悔自己开口说话了。 她就该做一个哑巴! 不过,还是有话要交代的。 “最多只能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她轻轻柔柔地威胁道:“富察妹妹是个聪明人。” “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念安点点头,很上道。 “福晋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可是不知为何,见到富察氏这般乖巧的样子,清和却忍不住眉心一跳。 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 二人在安定门处分道扬镳。 清和坐着马车往回走,念安则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抬脚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是冬夏和小全子两个人。 “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冬夏不解,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是临到头了,才被告知要跟着主子一起出府的。 一路上,又有福晋在面前,导致她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这次出府的目的。 “随便逛逛。” 念安手一背,头一仰,像极了幼时第一次偷溜出府时的样子,“走吧。” 冬夏见状也不再问了。 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而小全子总觉得不放心。 所以时时刻刻关注着四周的人。 生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荣安侧福晋。 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成贤街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念安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瞎逛着。 没一会儿功夫,太阳就高高悬在天空中了。 “过去多久了?” 念安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也随即停下了脚步。 小全子回道:“主子,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念安“啧”了一声,很明显有些烦躁了,暗暗嘟囔了一句,“怎么还不来?!” 冬夏没听清楚,下意识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 念安不欲多说,余光在瞥见什么后,脸上突然出现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走吧,咱们去前面的醉仙楼看看。” 小全子很想开口说一句“不合适”。 可是看着主子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又咽下了想要劝说的话。 也罢。 主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别扰了她的兴致吧。 相比之下,冬夏就没心没肺多了。 一听见念安的话,顿时两眼放光。 就连声音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真的吗?”她激动到不能行,一脸的兴致盎然,“奴婢听说,这醉仙楼里的饭菜,可是连神仙吃了,都赞不绝口呢。” 念安并没有反驳,相反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啊,”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嘛。” 就在踏入醉仙楼的前一刻,有一伙人突然出现,拦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 冬夏脸都吓白了,却还是和小全子一起,挡在了主子身前。 “欠债还钱,”为首的刀疤脸笑得猥琐又恶毒,“天经地义。” “你们不会是,忘了吧?” 他的目光越过前面瘦弱的两个人,直勾勾落在了后面的念安身上。 “还有你们两个。” 刀疤脸嘴巴跟抹了鹤顶红似的,毒到气死个人,“一个瘦排骨,一个娘娘腔,没你们的事,滚一边去!” “胡说八道!” 小全子也是很久没有被这般欺辱到头上了,一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身后的念安脸上露出恐慌且怯懦的表情,不自觉地往后退着:“你,你们要做什么?!” 行宫里。 胤禟嘀嘀咕咕,满心不情愿地离开了。 走之前还一个劲儿地回头看。 希望他皇阿玛,或者他四哥,能够开口挽留他。 可惜,并没有如他所愿。 于是胤禟就只能像个小狗狗似的,躲在木门后面。 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他自以为藏得很好。 实际上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 胤禛和康熙对视了一眼。 第一次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块儿——这个老九,可真丢人呐! 而去端粥刚刚才回来的胤祺,一走近就看见了门外的胤禟。 他随口一问:“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满心不解,“干嘛不进来?” 胤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赶出来的。 于是支支吾吾扯了一个极为离谱的理由。 “我看这儿阳光不错,”他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打肿脸充胖子,“就在这儿晒晒太阳。” 胤祺闻言挑了挑眉。 “行,”他小声笑了一下,“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晒吧。” “哥哥我啊,”他把粥端到胤禟脸前头,示意他看一眼,“没这种爱好,就不陪你了。” “嘁——” 胤禟不甘心地想要把人喊住,却碍于面子,最终只是哼了哼。 “我才不稀罕呢。” 嘴硬到不行。 胤祺却突然出现,吓了胤禟一跳不说。 还故意说了一句气死人的话。 “哼什么哼,会哼哼了不起啊?” 胤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五哥是在骂自己的时候,顿时不干了。 嚷嚷着就要“报复”回去。 “五哥,你……” “嘘——” 胤祺却突然拉住他,示意他闭嘴。 “我们先走吧。” 他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突然变成了一脸正经。 胤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碗粥。 接着,就看见他五哥关上了门。 “怎,怎么了啊?”胤禟满脸迷茫。 胤祺垂下眼睑,遮掩住眼底深处的愤怒。 “没什么。” 他努力扯了一下嘴角,“不过是皇阿玛有几句话,想要和四哥说而已。” 胤禟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粥,不开心地嘟囔着:“可是也总得让四哥吃点东西吧。” 胤祺闻言,很想大声冷笑出来。 就他们那位眼里只有权势的皇阿玛,怎么可能会关心自己儿子有没有吃东西呢? 只要不是在他面前,饿到晕过去。 他恐怕都会视而不见。 “先端回去温着吧。” 胤祺做了决定,转身就走。 “哎哎,五哥你等等我啊。” 第97章 帝王无情 “老四啊,”康熙对老五他们的识趣很是满意,态度缓和了不止一点,“你这次,受了不少罪啊。” 胤禛并没有直接摇头否认,那样只会显得他有些虚伪。 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被包扎着的左臂上。 看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才轻声道:“这不算什么。” 而后眼底隐藏着孺慕和敬仰的目光,看向康熙,小声道:“皇阿玛曾经冲锋杀敌,英勇万分。” 说着就苦笑了一下,“儿臣实在无用。” 这是康熙第一次从自己四儿子嘴里,听见近乎于拍马屁的话。 他明知道,这里面有夸大的成分。 却还是忍不住心情愉悦起来。 能让脾气冷硬的老四,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己确实称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吧? 康熙心里很是受用。 嘴上却还假装正经,轻飘飘呵斥了一句:“行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好提的。” 然而,一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到能和猛虎搏斗。 而现在呢? 却两鬓斑白,已到垂暮之年。 别说打死猛虎了,就是拉弓射箭,都有些力不从心。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康熙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只消一瞬间,他的情绪就低沉了下去。 胤禛敏锐地察觉到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 但是他知道,绝不能让皇阿玛处于这样的一个情绪中,和自己谈事情。 于是胤禛径直开口,打断了康熙的思绪。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询问道:“不知皇阿玛,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儿臣吗?” 康熙吐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又是那个掌握着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帝王。 “老四,”他脸上的冷酷,在光影里竟有种惊心的诡谲,“朕要你现在就回京。” 说着,目光陡然转向了床上的胤禛。 “朕命令你,”康熙的语气也变得森然,“把太子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录下来。” “待朕回去,再回禀于朕。” 康熙的声音很轻。 轻到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有千斤重。 重到像泰山压顶一样,一下子砸在了胤禛的心上。 让他呼吸不过来。 “皇阿玛……” 胤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康熙却截断了他的话头,一锤定音道:“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朕信任的,对吗?” 胤禛放在薄被下面的手,不自觉攥紧成拳头了。 内心剧烈争斗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皇阿玛,请恕儿臣不能答应。” 康熙眼睛一眯,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怎么?”他冷笑,“你是准备抗旨不尊了吗?” 胤禛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径直跪在了床上请罪。 “皇阿玛息怒,儿臣不敢。” 康熙却冷嘲热讽道:“你还不敢?” 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温度,“朕看你敢的很!” 胤禛做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嘴里只会重复着:“皇阿玛息怒。” 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这是无声的反抗。 康熙心里很清楚。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 但是已经下了口谕,却不被遵循。 那就是对他帝王权威的挑战。 他当然要表现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好叫旁人知道,他做的决定,绝不容质疑。 “你是当真,要执迷不悟到底了?” 康熙的的语气忽然变淡了起来,可是却更让人忍不住产生心惊胆战之感。 胤禛却还是坚持己见。 哪怕他知道,可能等着自己的,是被厌弃或是更惨的结局。 但是他觉得,和中途突然改弦易帜相比,不畏强权,起码还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儿臣,绝无此意!” 说着,他又猛磕了一个头。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动作太大,而再度撕裂。 鲜红的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 康熙的余光瞥见之后,突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眼底却荡起笑意来。 对,就是这样! 一定要固执地守着自己的底线。 不管外物 “也罢,”康熙长叹了一口气,像是突然苍老了好几岁,突然打起了感情牌,“也不要你做到那种地步了。” “你只需盯着太子,不要让他,走错了路。” 最后这一句话,意味深长。 惊得胤禛出了一身冷汗。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知道自己再无退路。 来自皇上的亲口要求,能拒绝得了一次,还能拒绝第二次吗? 除非是真的嫌自己命够长了。 “儿臣,”胤禛闭了闭眼,“谨遵谕旨。” 康熙见状,总算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很好,”他点点头,“再休养几日,就即刻启程吧。” 言语中,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这个儿子,伤口都还没愈合呢。 “是,”胤禛应下后,又轻声说了一句:“那五弟他们那里,就以儿臣身体不适,需要回京休养作借口吧。” 闻言,康熙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随你。” 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四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至于他心里装着的大事? 从京城传来密信里,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呢。 雍亲王府,正院。 绿萝刚一出院门,就碰见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春秋。 “荣安院的人?” 她一挑眉,撇过脸不去看人。 因为她那惊心动魄的提议,理所当然的就被福晋留下来看门了。 “你来正院做什么?” 绿萝没好气地问道。 一看见春秋,就满脸警惕。 仿佛看见一个招摇过市的小偷。 “绿萝姐姐何必冷脸示人呢?” 春秋笑得温和极了,看上去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可是在绿萝眼里,就变成了不怀好意。 她一脸嫌恶,毫不掩饰,甚至口出恶言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里瞎扯!” 春秋仍旧不为所动。 反而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凑近了些许,一脸担忧地说道:“我听说,绿萝姐姐这些日子,正为某个人而头疼不已?” 绿萝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本就冷着的一张脸,立马变得凶狠起来。 “胡说八道!” 她拒不承认,“请你赶紧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春秋满脸无辜:“绿萝姐姐这可就冤枉好人了。” 她轻轻贴到绿萝的耳边,小声道:“有些话呢,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姐姐觉得呢?” 绿萝强忍住一把推开身旁人的冲动。 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最终咬牙切齿地吐出来两个字:“进来!” “那就多谢绿萝姐姐了。” 春秋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得一脸纯良。 只是在绿萝看来,那就是小人得志! 她愤恨地瞪了春秋一眼,脚步踏的极重,兀自走在了最前头。 “行了,”一进了正屋,一秒钟都没有多耽搁,绿萝就没好气地开口,“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春秋却磨磨蹭蹭的,甚至苦恼着表示:“我这是在为姐姐你解决问题呢。” “难不成,连一杯茶水,都没有资格喝吗?” 绿萝显然气极。 胸口剧烈起伏着。 气愤地瞪了春秋好长时间,终于在对方不为所动的表情中,怒气冲冲地去沏茶了。 “等着!” 又暗中给留下的丫鬟一个眼神示意。 一定把这个不怀好意的荣安院狗腿子给我看牢了! 等人一走,春秋顿时四下打量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地方。 “春秋姐姐,”那小丫鬟故意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挤出一个笑来,“您要不坐下等一会儿?” “好呀。” 春秋意外的很好说话。 那小丫鬟见状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边……啊——” 小丫鬟刚想引着春秋坐下,却没想到,对方脚一崴,竟然差点摔倒。 她下意识就伸出手把人给扶住了。 “小心!” 春秋整个人扑进了小丫鬟的怀里,用劫后余生的语气说道:“幸好,幸好。” 而后一脸感激道:“多谢你。” 眼神里的真诚简直要把人给灼伤。 “要不是有你,我这一下肯定要摔伤了。” 小丫鬟是第一次被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顺手而已,不值一提的。” 春秋听见她说话颇有几分咬文嚼字。 和小全子有几分相像。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你读过书?” 小丫鬟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没入府之前,识过几个字。” 春秋笑了笑,称赞并祝福道:“很不错,你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小丫鬟腼腆地笑了笑。 并不接话。 等绿萝匆匆赶回来后,她怀疑的目光,在春秋和那个小丫鬟之间来回扫视着。 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行了,”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绿萝用上位者的态度,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说吧,”接着又对春秋说道:“你想说什么?” “别急嘛。” 春秋笑呵呵的,一副姿态闲适的样子,看得人心头直冒火。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恕不远送了。” 绿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极其恶劣。 第98章 水到渠成 “好啊。” 反正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无事一身轻,春秋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 却不料,绿萝又变卦了。 她伸出胳膊挡在春秋面前,脸色像是活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厌恶又恶心。 “你当正院是什么地方?” 声音也尖锐极了,“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 春秋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那……” “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脸上惊魂未定。 “慌什么?”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绿萝也学着福晋的样子,摆着架子,极为自然地斥责了一句。 那眼神和姿态,都学得极为到位。 绿萝看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个绿萝,也不全都一无是处嘛。 “是,是十四福晋,登门拜访了。” 小太监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现在就在王府门口呢。”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绿萝,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准信儿。 “什么?!” 绿萝吃惊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等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 这,这福晋也不在。 她何德何能,去招待十四福晋啊? 还是春秋出言提醒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十四福晋白等着吧。” “最起码——” 她笑眯眯的,一看就没安好心,“先上盏茶吧。” 绿萝虽然心里很不忿,也有被指手画脚的不满。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用不着你说!” 不过还是嘴硬道:“我自己清楚!” 说罢,就匆匆往外面赶去。 春秋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那我也就先回去了啊。” 可是一心只有十四福晋的绿萝,显然没有功夫搭理她了。 春秋溜溜达达地回到了荣安院。 她是真没想到,主子竟真的料事如神到如此地步。 只希望,府外也一切顺利吧。 “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小全子咬着后槽牙,从牙缝儿里挤出来这句话。 他不欲暴露自家主子的身份,但是也不能任由这些泼皮无赖,欺辱到主子头上! “呵!” 刀疤脸轻蔑一笑,呸了一声,“我管她是谁!反正今天要是不还钱,就别想走!” “你——” 小全子气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眼瞅着四周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他也忍不住心里一慌。 这里离杂货铺可是有不远的距离呢。 就算是想找人帮忙,恐怕也来不及了。 小全子攥紧了手,心里暗暗下定。 待会儿要是真起了冲突,他就算是被打死也要拦住这些人,让主子先跑! 他们一群人堵在醉仙楼门口,没一会儿就有店小二出来赶人了。 态度很不耐烦:“去去去,别在这里挡道儿啊。” 他仗势欺人学得挺好。 “打扰到我们醉仙楼做生意了,懂不懂?” 念安就在此时,突然一个跨步,走了出来。 “这位小哥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不悦,相反,像是终于等到了另一只落地的靴子。 “你又是……”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原本很不乐意。 可是在看见念安之后,先是被她不同于常人的气质给镇住了。 接着目光又瞥见了挂在她身上的玉佩。 店小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个玉佩,这个玉佩…… 看着也太眼熟了! 他迅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小全子给拦住了。 满是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却不料刚刚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店小二,瞬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谄媚中隐隐带着几分恭敬。 “哪里哪里。” 他笑得和善极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几位客人,不如进去一叙?” 说着,还做出了“请”的手势。 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看得周围那叫一个目不暇接。 刀疤脸不乐意了。 恶声恶气地开口:“哎,我说小兔崽子,你多管什么闲事!” 店小二根本不鸟他。 皇城脚下还有这样嚣张跋扈的人。 怕是活够了。 “你——” 彻彻底底的被无视,刀疤脸顿时出奇的愤怒了。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刀,竟然想当街行凶! 店小二慌忙往后退。 一边躲避一边大喊:“来人呐!救命啊——” 恰好醉仙楼里养了不少打手。 听见之后一股脑地赶了出来。 三下五除二就把刀疤脸给制住了。 “扭送到大理寺吧。” 念安轻描淡写地留下这样一句话。 在踏进去醉仙楼之前,她侧过身,看着满眼不甘,还在拼命挣扎的刀疤脸,忽然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得偿所愿的笑容。 爷,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希望你能原谅我自作主张。 但是我没有办法亲自去找你。 所以,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达成目的。 希望你,不要怪我。 “这位……您身上这个玉佩?” 掌柜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们主子九贝子的玉佩,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念安。 所以就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这姑娘,花容月色的美貌,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会是他们爷招惹的什么桃花债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九贝子可是出了名的多情。 掌柜的顿时浑身直冒冷汗。 “这个啊,”念安低头把腰间系的玉佩给拽了下来,“劳烦掌柜的,替我给九贝子传一句话吧。” “啊这……” 掌柜的一脸为难。 九福晋可是敢和九贝子对着干仗的女人呐。 他要是敢帮着九爷暗度陈仓什么的,怕什么连皮都要被扒掉了。 “不是什么大事。” 念安觉得好笑不已,“就说,如果想插手珍宝阁的生意,最好拿出点诚意来。” 掌柜的脸上表情更惊恐了。 这是什么意思? 九爷不打算把醉仙楼开下去了吗? “一定要把话带到哦。” 念安笑嘻嘻地留下这句话,而后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就离开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给掌柜的留下了多大的震撼。 另一边,清和去了永和宫。 清和这次出府的理由充足得很。 王爷离京了,她作为福晋,也该替王爷去向德妃尽孝。 “额娘今日容光焕发的,”清和笑着奉承道:“看上去就跟刚出阁的小姑娘似的。” 德妃闻言,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毕竟,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啊。 “就你嘴甜!” 德妃笑着嗔了一句。 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 叶嬷嬷也跟着凑趣儿了一句。 “要奴婢说啊,”她替二位主子斟了茶,“还得是福晋呢。” “您一来,德妃娘娘心情可就好起来了。” 清和连说“不敢当”。 然后又一脸孺慕地表示:“只要额娘不嫌儿媳烦,儿媳啊,愿意天天来宫里叨扰您。” 德妃听罢,哪怕知道这话里有讨好的虚假成分。 却还是忍不住心情舒畅。 生了孩子,不就希望他孝顺自己吗? 现在乌拉那拉氏的态度,让她很受用。 “你呀,”德妃无奈地一笑,慈爱地说道:“也别总是顾着我了。” “府里怎么样?” 清和从念安那里学到了不少能够应付德妃的方法。 她笑得无懈可击。 回答的也天衣无缝:“劳额娘关心了,府里一切都好。” 德妃打从心里不相信。 追问道:“真的吗?” “你也别总是报喜不报忧,”她一脸的不赞同,“有什么苦楚,说出来,额娘替你做主!” 这话说得霸气。 可是却糊弄不住清和。 自从嫁给王爷之后,和德妃打了几十年交道。 她再清楚不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别人家的额娘,对儿女都是恨不得掏心掏肺。 偏偏只有这位。 脑子跟不好使似的,可谓是干啥啥不行,坑儿子第一名。 王爷没少在德妃和十四爷他们母子俩身上吃亏! 所以,时间一长。 清和也明白了。 哪怕这伤口,捂在被子底下闷烂了。 也绝对不能告诉德妃。 否则这个搅屎棍,还不知道要借机生什么事呢! “额娘说笑了,”清和不欲多谈论这个话题,连忙说起了其他事情,“您的生辰快到了,今年不如热热闹闹办一场?” 德妃也有些心动。 不过思忖了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算了吧,”她摇摇头,但是看着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不好过于铺张浪费。” “额娘说什么呢?” 清和连忙劝着:“您这可是大寿,可不得好好办一场啊。” 德妃最终还是同意了。 虽然看上去像是被逼无奈的。 清和也得到了准信儿,于是就赶紧回去了。 主要是,她实在惦记着那个还在府外晃荡的富察氏。 万一惹了什么麻烦…… 抿了抿唇,“把马车赶快点。” 安定门口。 念安已经在等着了。 她喝着茶,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 让看见这一幕的清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烦闷来。 凭什么自己在这里累死累活,紧赶慢赶的。 而富察氏倒好。 品着茶,赏着景,好不悠哉。 最重要的是,她的小板凳,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 第99章 死心塌地 “小全子,给我五哥递个消息,”一回府,念安顾不得自己有些疼的脚底,立马吩咐道:“说今天送去大理寺的人,冒犯了我。” 只这一句话,富察府上,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了。 小全子得了吩咐就退出去了。 而念安则是在春秋的伺候下,脱下了绣花鞋,褪去了罗袜。 “嘶——” 春秋半蹲在地上,一听见主子发出痛呼声,立马停下手,忧心忡忡地问道:“怎么了主子?是不是奴婢太用力了?” 念安眉头紧蹙,轻轻摇了摇头,“无碍,继续吧。” 春秋狠狠咬着下唇,手下的动作却轻的不能行。 待慢慢把罗袜褪下去之后,才看见主子莹白的脚侧,竟然磨出了水泡! “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春秋心疼到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奴婢这就去……”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主子受伤的地方可是脚啊。 府医来了有什么用? 从小到大,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要是玉竹姑娘在这里就好了。 “打盆热水来吧,”念安还是觉得,得泡泡脚才能祛乏,在春秋出去之际,又叮嘱了一句:“小点声,注意不要让秋嬷嬷发现了。” “主子放心,”春秋抹了一把泪,“奴婢晓得的。” 前几日突然下了一场春雨。 明明细如牛毛,没想到秋嬷嬷却还是着了凉。 这些日子,一直咳嗽个不停。 她怕影响甚至传染给念安,于是一直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在接触到滚烫热水的那一瞬间,念安舒坦地喟叹了一声。 “怎么样?交代给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念安闭着眼,任由春秋在那里为自己按压脑袋。 “主子放心吧,”一提起这个,春秋可就兴奋起来了,“那个绿萝啊,简直配合到不能行!” “嗯,”念安点点头,“辛苦你了。” “可得给我们春秋姑娘,赏赐一件好东西。”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 递到春秋面前:“喏,专门给你带的。” 春秋红着脸嗫嚅道:“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手却不听使唤地接过了那个小荷包。 主子出门一趟,哪怕是办正事,也不忘记给自己带东西。 光是这份心意,就足以令人动容了。 “这是……” 春秋打开荷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慢慢从里面掏出一个珐琅怀表。 “怎么样?”念安扭过头,笑着问她:“还喜欢吧?” 春秋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确实很喜欢这些稀奇的小物件。 原本以为,这点小爱好,自己私底下收集一些就足够了。 却没想到,主子竟然都看在了眼里。 还付诸了行动! “奴婢很喜欢,”春秋感动到热泪盈眶,“谢谢主子!” “喜欢就好。” 念安满怀欣慰地笑了笑。 自己送的礼物,能被人这般珍视。 不得不说,确实很让人窝心。 “拿根绣花针过来吧。” 待感觉到水没那么热了之后,念安吩咐道。 春秋一愣,下意识劝说道:“这么晚了,刺绣对眼睛不好。” “主子还是明天再动针线吧。” “我不是要刺绣。” 念安见春秋误解得很彻底,顿时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是要用针,把脚底的泡给扎破。” “这怎么能行呢?!” 春秋想也不想的就觉得不靠谱,就提议道:“要不还是奴婢去富察府上一趟,把孙玉竹姑娘给请过来,让她给您看看再说吧。” “不用了,”念安直接拒绝了,“这脚底的水泡啊,拖得越久就越疼。” 春秋没有办法了,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 当看见那根小小的绣花针在烛火上燎完之后,主子直接扎在脚底的那个水泡上。 春秋吓得都不敢看,瞬间闭上了眼。 “好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主子的声音响起,“把连翘粉拿过来。” 这是念安听了玉竹的建议,特地吩咐人炮制的。 虽然说效用没有多大,但至少聊胜于无吧。 “什么?!” 胤禟满心不解,当即就吼起来,“四哥伤都还没养好呢,还要长途奔波,根本就是……” “住口!” 胤祺很少如此疾言厉色。 因为他心里的想法,和老九一样。 都觉得皇阿玛这次的命令,来的毫无依据。 说什么让四哥回京养伤,毕竟宫里的太医更多,紫禁城的风水也更养人。 可是谁不知道,皇上早就把太医院的院正给带过来了。 简直……简直就是故意想让四哥不好过! 胤禟越想越气。 转身就往屋外跑去。 “你去哪儿?” 胤祺在他身后喊道:“给我站住!” “我就是去找皇阿玛评评理!” 胤禟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的时候,眼眶都有点发红。 见状,胤祺也无声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艰涩开口:“没用的。” 满是颓唐和无力。 “皇阿玛做的决定,什么时候更改过?” 他苦笑道:“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又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甚至还有极大可能,会被一起迁怒。 “我不管!” 胤禟双手握拳,显然在压抑着怒气。 他也很清楚,他那个皇位坐久了的皇阿玛,现在变得早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不,也不对。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这些个儿子,都没有得到过任何来自于阿玛的宠爱。 尤其是和太子比起来,更像是从路边捡的。 “我知道,”胤禟看着还想阻止他的五哥,突然开口了,“我知道我去了,可能也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 “甚至,还会被骂嘛。” “我不在乎,”嘴上这样说,其实脸上却带着隐隐的倔强,嘀咕着:“反正我被骂的次数都数不清了。” “哥,”他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有时候,做事情不一定是非要看见结果,才去做的。” 胤祺闻言愣住了。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那个看起来一向没心没肺的弟弟,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嘴唇瓮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把那些不赞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或许,是他们一直都看低老九了。 他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只这一点,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上太多了。 “好,”想明白之后,胤祺也不再做阻拦的恶人了,相反,他甚至让胤禟附耳过来,嘀嘀咕咕的传授他经验,“听我说……” 胤禟听得两眼放光。 时不时赞叹一句:“妙啊五哥。” 而后又一脸懊恼:“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硬生生把胤祺给捧的,一秃噜就把肚子里的存货,全交代出去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无视胤禟那“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五哥”的眼神,胤祺以手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好了好了,”他开始赶人,“还不赶紧去,省得一会儿四哥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胤禟满脸别有深意地笑着。 那模样一看就是欠打。 眼瞅着他五哥马上就要闹了,于是赶紧找补道:“我这就去了,酝酿一下感情嘛先。” 临走前还不忘贫嘴:“今日听五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说罢,还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以往是我狭隘了,佩服佩服!” 胤祺明明是被夸奖的一方,看上去却尴尬得不行。 甚至那张俊秀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了几分红晕。 “行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赶人的心迫切得很,“话都说完了,还不赶紧去!” 胤禟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终于在自己被收拾之前,赶紧跑开了。 永和宫。 “什么?!” 德妃还没舒坦几天,就听见叶嬷嬷禀报,说乌雅一族的族人,竟然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凶! 已经被押送到大理寺了。 “简直……简直放肆!” 想了半天,又急又气的德妃只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究竟是给他们的胆子?”她感觉自己被气到头昏脑胀的,“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 叶嬷嬷心里腹诽了一句。 还不是您在背后给他们擦屁股擦得多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没了敬畏。 可是嘴上却还是得安抚着:“娘娘别急,说不定,这是一个误会呢?” 她只能往好了说:“等大理寺的人调查清楚了,很快就把人给放了。” 德妃以手撑着脑袋,她这会儿突然开始反胃起来。 只觉得头重脚轻的,不舒服极了。 想来是急火攻心导致的。 德妃怎么说也在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 能坐稳四妃位置的人,哪个不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 她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能急。 越急越容易出错。 德妃抿了抿唇,这会儿皇上不在京,她其实有的是机会把人给捞出来。 暗自做了决定之后,她就打算去找人把事情给平息下来。 可是,等一站起来,身体忽然一晃,紧接着就在叶嬷嬷的惊呼声中,直硕硕地向旁边倒去。 “娘娘——” 叶嬷嬷都吓坏了,几步跑上前当了个肉垫子,才让德妃免于直接摔在地上的风险。 第100章 正中下怀 叶嬷嬷尖锐的叫喊声,总算是惊动了屋外离得远的宫女们。 只不过,她们被特地叮嘱过了,一时没人靠近,只是面面相觑,踌躇着不敢上前。 “快来人啊——” 屋内,叶嬷嬷已经力有不逮了,她大声喊着,希望有人能进来帮帮忙。 德妃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哪怕她只是一个女人,体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叶嬷嬷年纪也不小了,被狠狠一砸,当时胳膊疼的就跟断了似的。 “德妃,德妃娘娘昏倒了!” 眼看着没有人过来,叶嬷嬷有气无力地又喊了一声,“还不赶紧进来帮忙!” 这下子,总算是有宫女敢靠近了。 几人帮着把德妃给抬到床上去,又一人连忙在叶嬷嬷的厉声呵斥下,着急忙慌的去请太医。 “等一下。” 都已经跑到门外了,小宫女闻言立马停下了脚步。 “嬷嬷,还有何吩咐?” 小宫女咽了咽口水,连头都不敢抬。 因为这件事情,属实是她们做错了。 听见求救声后,没能及时进门帮上忙。 她们已经算是失职了。 万一叶嬷嬷再跟德妃娘娘一说,以娘娘的脾气,她们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越想越惊慌的小宫女,带着满脸泪痕“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嬷嬷饶命。” 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惹得叶嬷嬷哪里不高兴了。 那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这是干什么呢?” 叶嬷嬷胳膊疼的不行,根本没心思在那里绕弯子,直接开口提了要求,“你去请太医的时候,要一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小宫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顿时破涕为笑。 连连应道:“是,是,奴婢记下了。” 叶嬷嬷疼的浑身直冒冷汗,见状赶紧让人下去。 而后才一脸愁容地看向了躺在床上,正昏迷不醒的德妃娘娘。 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娘娘的身体比之前明显好转了许多。 就连精气神都回来了。 可是,今天怎么会突然就晕倒了呢? 叶嬷嬷百思不得其解。 担忧中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悲哀。 乌雅一族的胃口,被喂的太大了。 长此以往下来,总有娘娘兜不住的那一天。 到时候…… 叶嬷嬷一个奴才都能想到的,德妃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她不愿意深想罢了。 永和宫最大的主子病倒了,其他的那些个庶妃,不都得抓紧时间,过来表个态? 否则,等德妃醒了,她们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呢? 叶嬷嬷自己还受了伤,又不能把那些庶妃直接给拒之门外。 于是只好好茶好水的招待着,再说上几句客套话。 等这一通忙下来,整个人都快累散架了。 等鸡飞狗跳的混乱总算糊弄过去之后,叶嬷嬷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只喘了口气,就立马跑到正屋里去了。 “太医,”脑子都已经快变成木的了,叶嬷嬷却还是坚持着要伺候主子,焦急地问道:“德妃娘娘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啊?” 来的太医看上去有些年轻了,总给人一种不太值得信任的感觉。 “德妃娘娘的情况……” 太医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看上去是急火攻心,才导致的突然昏厥。” “不过——”他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一句话把所有人给吓到不会说话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误食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叶嬷嬷惊的,嗓子都破音了。 她下午那会儿本就说话极多。 喉咙已经在沙哑边缘了。 这会儿再一尖声惊叫,话都没说完,就彻底没了音儿。 “这么可能?!娘娘……咳咳咳……” 太医也跟着慌乱了一下。 连忙找补道:“我可以治的,我能让德妃娘娘醒过来。” 他有一套家传的针灸治疗方法。 一旦刺激某个穴位,就算是昏迷中的人,也得醒过来。 “真的吗?” 得到了太医的保证之后,叶嬷嬷这下子不敢再扯着嗓子喊了,只能小声说道:“太好了!” 她一脸激动,嘴里连连念着谢佛谢菩萨的。 就是没有想过,救了德妃的,可是眼前这个太医。 碧波院。 宋泠月用香膏把两只手都仔仔细细擦过一遍之后,用下巴点了点。 青果明白得很,连忙把香膏的盖子合上,又珍而视之地放回了匣子里。 “听说,”宋泠月就着光,不停翻着手,来回欣赏着,“昨天,荣安侧福晋,跟着福晋一起出府了?” 青果忙不迭回道:“是。” 觑了一眼格格的脸色,于是又自作主张地添了一句:“出去的时间可不算短呢。” 宋泠月点点头,“那也不稀奇。”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道:“咱们这位侧福晋啊,本事可大着呢。” “想哄人的时候,”她的话,听着隐隐有些不太对劲儿,人也黑着一张脸,“什么甜言蜜语都往外说!” “所以,把福晋哄到带她出府,不是手到擒来的吗?” 青果总觉得这话奇奇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于是只好闭口不言。 反正格格也不太喜欢话多的人。 就是…… “格格,”青果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耿格格那里,咱们还需要继续盯下去吗?” 不是青果想越俎代庖,实在是她觉得很没有必要。 因为耿格格的孩子已经小产了不说。 对方还因此得到了一部分管家权——虽说只是一些边缘性的事务。 但是也能安插不少人手进去。 最起码打听个消息,还是很有用的。 这种时候,她们再派人盯着,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吗? 到最后,岂不是得不偿失? 青果忧心忡忡。 宋泠月却有不同的看法。 她总觉得,耿妙妙这次小产,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一点。 她敢打包票。 自己安排的假孕计划,绝对是天衣无缝的。 只除了荣安侧福晋一个人知情外,剩下的就是喝了酒都敢去当值的白府医了。 但是对方脑子不甚清醒,所以,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把错了脉。 那么,耿妙妙怎么会突然小产的呢? 宋泠月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她是白天黑夜都在想。 想到最后,突然觉得满心荒凉。 她自幼熟读诗书,自以为聪慧又理智。 可还是对着那位冷面王爷,动了心。 于是,就变得再也不像自己了。 “对,”对于青果的问题,宋泠月想也不想的就肯定了,“继续盯下去。” 她还就不相信了。 一点蛛丝马迹都探查不到! 院子另一侧。 耿妙妙显然也正面临同样的问题。 “格格,”元宝一脸担忧,“福晋的正院,外松内紧,可不是那么容易把人安插进去的。” 看着格格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小丫鬟,到现在都只是一个洒扫丫头。” 没办法,自从格格小产之后,整个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脸上没了笑,就连手段也变得比之前激进了许多。 不,准确来说,是变得有手段了起来。 有时候,元宝甚至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这还是自己那个只喜欢吃吃喝喝,遇事儿不往心里搁的格格吗? 一个人的行事作风,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那又怎样?” 耿妙妙一脸的不以为意,还苦口婆心地讲着大道理,“人呐,得学会迎难而上。” “一遇到困难就忍不住退缩,”她很不屑地撇了撇嘴,“那还能做成什么事儿?” 元宝被堵到无话可说。 于是只好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奴婢去给您把补药端回来。” 说完就倔憋憋地离开了。 留下耿妙妙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她在心里对元宝说了一句抱歉。 只要熬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 马上就要熬过去了。 耿妙妙的目光,越过窗户,落在窗外正在给花草浇水的那个小丫鬟身上。 一身绿衣,年纪看着也不大,心机城府怎么就那么深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耿妙妙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但是,一个眼线,还是混到了二等丫鬟的眼线。 可厉害得很呢。 不过,被人知道了底细的眼线,作用恐怕就完全相反了呢。 耿妙妙在心里发着狠。 她一定要弄清楚,自己小产的真相! 荣安院。 念安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又用帕子净了净手。 这会儿吃饱喝足了,精神一放松,不就想聊些不费脑子的话题吗? “昨天,十四福晋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念安虽然敢断定,十四福晋一定会来雍亲王府拜访,但是具体什么时辰,这就不是她能猜到的了。 “就是在您和福晋离开后,半个小时左右。” 春秋记得很清楚,她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说道:“奴婢可费了不少功夫,才进去了正院呢。” 闻言,念安似笑非笑道:“真的吗?那个绿萝,很难对付?” 春秋一下子被戳破了假话。 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她嘿嘿笑了一下,“主子还不清楚吗?” 第101章 委屈不已 “好呀,”念安忍住笑意,故意板起脸,“你现在也会糊弄人了不是?” 春秋连连否认,一脸无辜地说道:“奴婢哪敢啊。” “主子您可不能冤枉人啊。” “噗——” 念安被春秋这拙劣的逗趣儿给弄得忍不住发笑。 “行了行了,”她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个劲儿地摆手,“说正事吧。” “十四福晋登门拜访之后呢?”她一脸兴致勃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春秋促狭一笑,清了清嗓子后,就跟说书似的,娓娓道来。 绿萝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府门口赶去。 生怕十四福晋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结果,她还没到,就远远地听见了带着笑意的声音。 “四嫂,”完颜氏一直都是大气又爽直的性子,像这样不递拜帖就直接登门拜访的事情,已经是惯常了,“我又来叨扰你了。” 等一走近,发现只是一个丫鬟。 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 她家爷确实只是个贝子,在紫禁城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但这雍亲王可是她们爷一母同胞的弟弟啊。 就任由女眷这般折辱自己吗? 绿萝好歹也算机灵。 眼瞅着势头不太对,就连忙说道:“十四福晋快里面请。” 又急急解释道:“我们福晋今个儿一大早就出去了,您先喝杯热茶歇歇。” 完颜氏柳眉一横,没好气地开口:“那还不赶紧带路!” 往常她可没有这般好说话。 只是知道自己今日来得太过突然,并没有提前递拜帖。 所以,也不能把事情全都怪到别人头上。 绿萝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当场发脾气就好。 省得给其他人看了笑话。 等完颜氏坐下,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立马不悦地叫嚷道:“不是说喝茶?” 又用手拍了一下桌面,“茶呢?!” 绿萝根本走不开身。 她本想自己去泡茶的,因为福晋那些好茶叶都被收在了库房里。 只有天气好的时候,会拿出来晾晒一番。 可是看着十四福晋明显憋着气的样子,绿萝又不敢擅自离开了。 她得在这里安抚着才行。 于是只好给那个小丫鬟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泡茶。 幸好刚刚荣安院的那个春秋也叫嚷着要喝茶,她不愿意丢了正院的派头,把上好的六安瓜片给拿了出来。 否则,这会儿怕是都没有什么好茶叶招待十四福晋! “这是新鲜出炉的玫瑰豆蓉酥,”绿萝把一碟子摆盘精致的小点心给端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您快尝尝,味道很不错呢。” 完颜氏斜眼瞥了过去,心里冷哼一声。 当她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要不是为了德妃娘娘的生辰礼,当她愿意大清早的懒觉都不睡,辛辛苦苦跑这一趟啊。 “我口干舌燥的厉害,”完颜氏一撇嘴,说起话来就带着冷嘲热讽的意味,“怕是没有福分享用这什么酥了。” 绿萝只觉得,自己内衬里的衣裳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 这十四福晋,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难搞! 这一刻,她无比真切的怀念起出府的福晋来了。 就在绿萝求救无门之时,那个小丫鬟终于端着茶水进来了,她余光瞥见之后,整个人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立马大喊了一声:“茶水来了!” 完颜氏也不是存心要找茬儿。 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得劲儿。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个贝子福晋。 竟然连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来招待都没有。 绿萝赶忙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递到十四福晋面前。 可是完颜氏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一口否决了。 “这是什么茶?” 她隐隐带着些嫌弃,“我可是除了洞庭碧螺春,其他都不喝的。” 绿萝的脸色僵了僵。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端起茶水,一把泼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 可是回过神来,又做低伏小的赔礼道歉着。 刚准备开口,旁边沏茶的那个小丫鬟,就突然细声细气道:“回十四福晋的话,这的确就是碧螺春。” 绿萝没忍住心底的诧异,目光一下子转向了那个小丫鬟。 待仔细观察过去之后,她才忽然发现一个事实。 这个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丫鬟,竟然难得长了一副好相貌! 虽说肯定比不过荣安侧福晋的瑰丽精致,也没有李侧福晋那般明艳动人。 但是看得时间长了,就会从心底里忍不住产生一股怜爱之情。 绿萝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丫鬟产生怜惜?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说的,可当真?” 完颜氏怀疑的目光,不停的在绿萝和那个小丫鬟之间来回扫视着。 主要是,刚刚绿萝扭头的动作太大了。 这才引起了完颜氏心里的那一丝怀疑。 可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一个小丫鬟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蒙骗堂堂一个贝子福晋? 怕是嫌自己命长了。 于是就这样自我说服的十四福晋,终于纡尊降贵,轻抬素手,接过了绿萝一直端着的那杯茶。 抿了一口后,觉得味道还不错。 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对着那个小丫鬟说:“你这沏茶的手艺,算是勉强能入口吧。” 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高傲且带着几分贬低的。 小丫鬟不以为意。 相反,也没有觉得受宠若惊。 态度再平和不过地谢了嗯,顺便还吹捧了完颜氏一番。 “是奴婢献丑了,”她福了福身,“能入得了十四福晋您的口,就是奴婢最大的造化了。” 把完颜氏逗的哟。 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徒留至今仍然搞不清楚状况的绿萝,在那里茫然失措地站着。 仿佛一个局外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完颜氏心情一好,就想随手赏点东西出去。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这可是德妃娘娘赏赐下来的。 虽然她也没有多喜欢吧。 但是态度至少得摆出来不是吗? 于是,就干脆打算把人的名字给记下来。 等回府之后,再命人把赏赐给送过来。 小丫鬟抿着嘴,腼腆地说道:“奴婢名叫杏儿。” 一旁的绿萝,死死掐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因为过于震惊,而猛然抬头去看她。 杏儿?! 杏儿不是在奉安院伺候钮钴禄格格的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从她们得到的消息来看,杏儿可是受了不轻的烫伤。 至今为止都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绿萝顿时心乱如麻。 就连完颜氏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直到那个名叫杏儿的小丫鬟,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小声道:“绿萝姐姐,十四福晋叫您呢。” “啊?什么?” 她一惊一乍的,发现是杏儿在拽自己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胳膊已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迅速把衣袖给拽了出来。 “本福晋叫你呢。” 完颜氏实在看不下去了,眉头皱的跟山峰似的。 她也曾在四嫂身边,见过这位贴身丫鬟。 当时看着还挺机灵的。 怎么现在变得木愣愣的。 “是,奴婢在。” 绿萝回过神来,连忙俯身弯腰,好掩饰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行了行了,”没想到完颜氏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绿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靠咬着舌尖,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平和而卑微。 “是,那奴婢们就先退下了,”但是她也得把这个叫杏儿的给带走,否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十四福晋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人去唤奴婢。” 言外之意就是,她可是会一直在门口候着。 别妄想在雍亲王府做什么手脚! 完颜氏根本没心思听她这啰哩巴嗦的话,而是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自己下去就行了,”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让这个叫杏儿的,留下来陪我聊聊天。” 绿萝心里恨的不行。 她都已经想好,等福晋回来之后,要怎么添油加醋,把十四福晋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事情告诉福晋了。 “怎么?” 看着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弹,完颜氏忍不了了,“听不懂话吗?” 又一脸的嫌弃,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四嫂怎么看上你的。” “呆呆愣愣的,这要带出去,都嫌丢人。” 即使声音再小,可是这屋里就这么几个人。 还是被听得清清楚楚的。 绿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又青又红的。 跟当众被扒光了衣服,没什么区别。 她强忍着不甘与气愤,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可是一等走到屋外,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打从她跟着福晋进入雍亲王府后,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十四福晋怎么能那样说自己! 还是当着一个小丫鬟的面。 绿萝委屈极了。 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连忙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她才不愿意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呢。 殊不知,她这番红着眼眶,从屋里跑出来的情形,被众人瞧了个分明。 第102章 受辱自尽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德妃病重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消息就跟插了翅膀的鸽子似的,也已经传到行宫了。 原本就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返回紫禁城的胤禛,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忍不住满脸的震惊。 紧接着,他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情。 只思忖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扔下手里的东西,大步流星地往康熙的住处走去。 却在半路上,与胤禟不期而遇。 两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还是胤禛眼疾手快,提前躲避了一下,才避免了自己伤上加伤的后果。 胤禟猛地停下来,差点摔倒,刚想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 等他稳住身体,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救命恩人。 他默默把那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换上一副笑脸:“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接着都不等人回答,就自顾自地嘚吧个不停。 “我说四哥啊,你不好好待在房间里养伤,出来做什么?” 苦口婆心的样子,看上去是挺关心人的。 可是每次说出来的话都适得其反。 “还有你这小身板,万一再被我撞一下,那可就……” 还没说完,胤禟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怎么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于是讪讪地闭上了嘴。 果不其然,胤禛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让开!” 胤禟第一次这么识趣,连忙侧开身子,甚至伸出胳膊,做出“请”的姿势来。 胤禛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脸上看不出来什么。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一声“晦气”! 怎么哪儿都有老九这个气死不偿命的。 一句话就能气得人心口疼。 “儿臣胤禛,求见……” 胤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九功满面笑容的给接过去了。 “王爷快请进,”他难得态度这么好,着实让人有些受宠若惊,“万岁爷正等着您呢。” 不过胤禛也没有觉得荣幸。 一如既往地道了谢:“多谢梁总管了。” 梁九功深知这位雍亲王的性子。 哪怕对方冷着个脸。 他也不觉得对方是看不起自己。 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雍亲王,对谁都是这副样子。 相反,能得到王爷一句谢,已经足够让人心里舒坦了。 屋里竟然拉上了帘子,看上去有些昏暗,康熙就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老四啊,”他的声音里有股说不出来的疲惫感 “你来啦。” 接着又用下巴点了点:“坐吧。” 胤禛顺势坐在了一个离得有些远的椅子上,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虚无处。 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 “那个消息,你也听说了?” 康熙突然出声,整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都回响着这声音。 胤禛好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眨了一下眼睛,径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皇阿玛,儿臣请求早日回京。” “最好——”他抿了抿唇,“最好今日就能出发。” 康熙轻叹了一口气。 儿子是血脉骨肉,自然是很重要。 但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也多少在他心里占点分量。 康熙也没有那么无情。 尤其是年纪大了以后,就愈发的念起旧情来。 德妃在后宫里,虽然算不上什么绝顶出色的存在。 但是她的温柔小意,也是独一份的。 尤其是,对方为自己生养了好几个孩子。 “去吧,”康熙应允了,又僵硬地关心了一句,“路上小心点,照顾好自己。” 这般来自属于父亲的关怀,胤禛几乎从来没有感受过。 他听了之后,略微有些不适应。 甚至私心里觉得,这种关心,不要也罢。 康熙其实也不是十分在乎自己这个儿子身上的伤的。 否则也不会还没等人养好身体,就赶着人回京去。 大部分原因,是他有些许愧疚。 自己,是绝不能丢下手头这摊子事不管不顾,赶回去的。 就算是帝王,也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所以,如果德妃真的不大好了…… 康熙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把老太医带回去吧。” 他做了决定,“不过他年事已高,朕会派人护送他。” “你先行一步。” 胤禛张口就要拒绝。 院正的医术是众人公认的好。 他把老太医带了回去,万一皇阿玛出了什么事…… 却被康熙抬手给制止了。 “行了,”他近来愈发的独断专行,“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 “你回去之后赶紧收拾行囊,即刻启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得延误。” “儿臣,”胤禛起身抱拳,“遵旨!” 正院。 “你在说什么胡话?” 清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听见小太监禀报,说什么“绿萝姐姐,死了”这样的话。 真把自己这个福晋,当成泥捏的了吗? 用这样的事情来糊弄自己。 要知道,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呢! “来人呐,”清和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心情恶劣到了极点,“把他这个满口谎话的给本福晋拖下去,狠狠打上几大板!” 她神情都有些狰狞了。 “让他长长记性!” 很快,就有人来拖着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如同拖一条死狗一般,半点也不把他当成人看。 小太监哭到涕泗横流,嘴里还不断求饶着:“奴才绝不敢欺骗福晋啊,求您饶了奴才一命。” “堵住他的嘴。” 清和没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绿萝呢?” 而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兀自吩咐着:“让她去给我沏杯茶。” 屋内,伺候的奴才,顿时哗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没有人敢吭声。 冷寂得几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说话啊!” 清和突然摔碎了手头的杯子,声音大到震耳欲聋。 “都哑巴了不成?!” 还是杏儿,头够铁。 顶着莫大的压力,小声开口:“福晋节哀,绿萝姐姐想必也不愿意您过于悲痛,而导致伤了身子的。” 清和像是迷路的孩子。 满目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明明已经是阳春三月,却还冷得发抖。 “……人在哪儿?” 好半晌,清和才哑着嗓子,出声问道。 杏儿听罢,犹豫了一下,才回道:“已经,送出府了。” 这是规矩。 死人是很晦气的。 绝不可以在王府里停留太久。 否则让主子撞见了,那可就得再往里搭进去几条命了。 没必要。 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抬到哪儿去了?” 清和不自觉攥紧了手,她竟然连绿萝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杏儿不敢直说,而是选择了用迂回的方式,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双手举过头顶,低声道:“这是绿萝姐姐临死之前,留下的绝笔信。” 清和本来有些涣散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光亮起来。 她直勾勾盯着杏儿手里的那张纸。 好一会儿,才艰涩表示:“呈上来。” 杏儿都不敢站起来,直接膝盖行到福晋面前,把纸放在了福晋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清和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鼓足勇气,拿起那封绝笔信。 等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汹涌的怒火一下子喷涌而出,燃烧着她仅剩的理智。 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维持着她的行为。 她恐怕早就忍不住,跑到十四贝子府上去为绿萝讨公道了。 完颜氏! 呵—— 好样的! 撒野撒到她们雍亲王府里来了。 竟然还逼死了她的贴身丫鬟! 这个仇,她乌拉那拉清和,记下了! “咳咳咳!” 她突然觉得嗓子莫名有些痒意,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杏儿有眼色得很,立马起身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了福晋身边。 清和沉着脸接过,顾不得一直注重的规矩,径直一饮而尽。 “从今天起,你就来我身边伺候,”她直接做了决定,“名字就叫‘绿萝’吧。” 杏儿连忙跪下,一脸感激道:“多谢福晋赐名,奴婢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福晋的提拔。” 清和对这些表忠心的话,毫不在意。 她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唯独把改名为绿萝的杏儿留了下来。 “我听说,”清和探究的目光,直直看向了绿萝,“当时完颜氏登门拜访的时候,你也在场啊?” 绿萝不卑不亢地回道:“奴婢在。” 清和忽然笑了笑,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毛:“很好。” “那接下来,跟我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吧。” 念安那边,得知正院有个婢女身亡的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而那个时候,她又正被策马狂奔赶回来的胤禛,占据了全部心神。 “爷,你回来了!” 看着风尘仆仆,脸色看上去很差的胤禛,念安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她做事一向不喜欢往回看。 可是这次难得有些后悔。 或许,自己应该想一个更加万全的办法,不至于让胤禛赶路赶的这么辛苦。 “快,”念安连忙牵着胤禛的手,把人往屋里带,“先进去歇会儿。” 又着急忙慌地吩咐着春秋:“快去把我让一直炖的党参老母鸡汤端过来。” 第103章 舟车劳顿 “你睡一会儿吧,”念安替他解了扣子,“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 胤禛却摇摇头,拒绝了。 “不了。” 一碗鸡汤下腹,又吃上一大碗爽口的凉面,肚子里有了东西,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劲儿总算是回来了点。 “我有急事,得赶紧进宫一趟。” 实在没忍住,胤禛用完好无损的右手,一把揽过念安,狠狠在嘴上亲了一口。 等分开之后,发现她的唇瓣殷红且泛着丝丝水光。 一时间忍不住心绪荡漾。 又忍不住在上面咬了一口。 念安捶了胤禛的胳膊一下,分开后捂住自己的嘴,控诉道:“干嘛呀?” “你是属小狗的吗?” “嘶——” 胤禛是真的被碰到伤口了。 虽然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但还在愈合阶段。 所以,不能碰水不说,而且一不小心碰到伤口处,就疼得不行。 “怎么了?” 念安慌忙问道。 她已经控制住自己的力气了啊,怎么还能把人给打疼呢? 胤禛摇摇头,“没事。” 看出安安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出言安抚道:“就是累着了。” “等歇个几天,缓过劲儿来就好了。” 念安心里存疑。 面上却已经做出了相信的样子。 舒了口气,笑着道:“那就快点进宫,去看望一下德妃娘娘吧。” 胤禛不意外安安会知道这件事情。 他点点头,温柔交代:“别等我回来了,早点歇息。” “好。” 念安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嘱咐的。 “到了宫里,万事都以自己为重,”念安盯着胤禛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千万不要忘了,我还在家里,等着你。” 胤禛心中万般柔情在涌动。 这般直白不加掩饰的话,恐怕也只有安安说的出来了。 正因为她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才会只在乎和自己有关的一切吧。 “好,”胤禛郑重地应了下来,“放心吧。”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子了,苦苦渴求得不到的母爱。 所以才会三番五次的退让。 让人得寸进尺的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 或许,有些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没有亲缘吧。 过于强求,只会伤己伤身。 望着胤禛匆匆离去的背影,念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春秋却有些不解。 王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先来了一趟荣安院。 按理说,主子应该开心才对。 但是…… “主子,您,”春秋迟疑着开口,“您不高兴吗?” 念安正在出神。 听见春秋的声音后,猛然回神。 她摇摇头,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另一边,胤禛还是穿着那一件明显很不体面的衣服,就这样直接入了宫。 然而,等一路狂奔到永和宫之后,却被拦在了院子里,连德妃的面儿都没有见上。 “请王爷安。” 叶嬷嬷也觉得糟心得不行,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德妃的坏话,所以干脆留了白,让王爷自己去想吧。 “娘娘这会儿……所以您还是先稍稍等一等吧。” 胤禛背在后面的手猛然攥紧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不顾伤痛,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十四弟,在里面吗?” 胤禛沉默了片刻,径直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哪怕,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是,”叶嬷嬷不忍心,于是小声劝说了一句:“王爷又何必自苦呢?” 是啊,何必为了一个心里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人,把自己折腾到不成样子呢? “那就,”胤禛撩起眼皮,声音突然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劳烦嬷嬷替我向额娘请个安。” 他顿了一下,又道:“就说不孝子胤禛,回来了。” 这话说的属实让人窝心。 叶嬷嬷刚刚打眼一看,就知道雍亲王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如果连这都不算孝顺,难不成要像十四贝子似的,为德妃娘娘侍疾两天,就差点没把永和宫的私库给搬空。 叶嬷嬷都不稀得说! “哎——” 她长长的应了一声,“老奴记下了。” 转身进去之际,又偷偷说了一句:“王爷还是找个阴凉地站着吧。” 虽说这日头也没那么毒,但是晒的时间长了,难免会不舒服。 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糟蹋。 “不了,”胤禛浅笑了一下,“多谢嬷嬷的好意。” 而后在叶嬷嬷不赞同的目光中,苦笑着说道:“万一额娘看见了,又该不高兴了。” 这点是叶嬷嬷没想到的。 她本想解释一下,娘娘不至于苛刻到那种地步。 可是一想到娘娘平日里待雍亲王的态度,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嬷嬷快进去吧。” 看出叶嬷嬷眼里的怜惜,胤禛心里不适应的同时,又一脸无害地开口:“额娘身边可缺不了人。” 有了台阶,叶嬷嬷顺着就下了。 不过背影看上去总有些匆忙。 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吧。 一进到房间,就看见德妃亲昵的和十四贝子在那里聊着天。 叶嬷嬷顿时更为雍亲王不值了。 王爷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了? 当初的事情,还是一个小孩子的王爷,什么都不知道! 娘娘怎么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迁怒他人呢。 明明是娘娘自己…… “杵在那里做什么?” 德妃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 “老四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多,叶嬷嬷赶紧回神。 “是,王爷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德妃“啪”的一下把手里的苹果给扔到了桌面上,一脸不悦地开口:“现在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显然,这怨气不是一般的深。 叶嬷嬷根本不敢接话。 “额娘别生气,”胤祯笑嘻嘻地说道:“您忘啦,太医说您切忌大悲大怒呢。” 也只有十四爷,敢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闻言,德妃本来冷凝的一张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额娘只要一看见你啊,”她双标到令人瞠目结舌,“高兴还来不及呢。” “怎么会生气呢?” 胤祯咧嘴一笑,凑了上去。 “额娘,”他目光闪烁,显然又在打着什么歪主意,“儿子听说,皇阿玛赏了您一个白釉珍珠花瓶?” 德妃一瞧,就知道这混小子肚子里那些小九九。 不过她很享受小儿子对自己的这番依赖。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仅是一个合格的额娘,而且还能在某些方面,助儿子一臂之力。 “怎么?” 德妃斜睨了胤祯一眼,故意板着脸,“你贝子府上,又缺摆件儿了?” “嘿嘿。” 胤祯直接站起来,走到德妃身侧,殷勤地替她捶起了肩膀。 不过也就刚动作两下,就被德妃叫了停。 一是她实在心疼儿子。 有那么多奴才呢,怎么也轮不到堂堂阿哥爷亲自动手。 二来嘛。 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儿,胤祯手上用起劲儿来,就没个约莫。 德妃可无福消受。 但是她也不欲打击儿子的一片孝心。 于是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好了,知你最孝顺不过了,累了一天,多歇歇才是。” 胤祯顺势坐下,嘴上说着惯会哄人的话:“还是额娘了解儿子。” “您是不知道啊,”他说着,脸色一下子就不好起来,嘴里嘟囔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儿子以前从来都没有为银钱费过心!” 他到底还是长了脑子的。 知道不能在额娘面前,说自己福晋的不好。 所以只含含糊糊地提了一嘴。 不过以德妃的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 胤祯在她眼里,可以说是千好万好。 谁都不能薄待了她的小儿子! 完颜氏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爷们儿的? 只是,看着胤祯不愿意把他福晋牵扯进来的样子,德妃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不过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等明日完颜氏过来,定要好好教导她一番为妻的职责! 不过,到底还是被破坏了好心情。 于是意兴阑珊地表示:“那个花瓶,你带回去吧。” “左右放在我这里,也是落灰。” 胤祯瞬间高兴起来。 喜笑颜开到手舞足蹈,足以证明他有多开心了。 罢了罢了。 见状,德妃暗暗叹息了一声。 儿女都是债。 只要小十四高兴,就随他去吧。 不过转念一想到万岁爷临走之前的那些话,正欲交代给胤祯知道,外面就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德妃满脸不悦:“吵什么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自从她从昏厥中醒过来后,得知自己错过了救助乌雅氏族人的最佳时机后,心情就恶劣到了极点。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作小人,竟然把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症状,传成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般严重。 德妃如何能忍? 这可是赤裸裸的诅咒了! 可是不管她如何肃清,流言还是传得到处都是。 没想到,竟然都传到江南那边了。 最初得知的时候,德妃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妄想。 自己都病重了,万岁爷应该会回来一趟的吧? 第104章 高热昏厥 或许,万岁爷会撇下一众杂务,特地赶回来看一眼自己是否安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德妃一直不对外宣称自己痊愈了。 而是假装真的病到下不来床。 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遥遥望着窗外,满心期盼着意中人的到来。 然后,就听到了她那不讨喜的大儿子的声音。 德妃幻想中的美梦,“啪”一下子全碎了。 她不让胤禛进屋,也是有迁怒的缘故在。 直到一个小丫鬟满脸惊恐地往屋内跑了过来,嘴里大叫着:“不好了——” “什么事情值得这般大吵大闹的?!” 尖锐的叫声,刺的德妃脑仁儿疼。 她用手按压着太阳穴,满脸不耐。 叶嬷嬷见状,连忙冷脸呵斥道:“住嘴!” “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不过她到底心善,于是多说了一句,给了那个小丫鬟一条生路,“有什么事情还不赶紧如实禀报!” “是,”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跪着,“是王爷他,他晕倒了!” 她一说完,就瞬间泪如雨下,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整个人跪趴在地上,身体一直颤抖着。 像是在等候着最后的宣判。 “谁?” 德妃满心荒谬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晕倒了?” 小丫鬟已经不敢回话了。 还是叶嬷嬷替她答了一句:“娘娘,王爷晕倒可不是小事,还是赶紧请太医过来一趟吧。” 德妃却一口否定:“不行,不能请太医!” 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接触到小儿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后,德妃一下子慌了。 连忙把脸上冷酷的表情给藏起来,换成了惯常示人的委屈神色。 “十四,”她一副慌张无助的样子,“要是请了太医,把这件事情给传出去……” 她眼巴巴地看着胤祯,哭哭啼啼地开口:“那额娘,还有名声可言吗?” 胤祯此刻却仿佛拨云见月般,突然顿悟了。 原来,四哥的安危,在额娘心里,还没有她那不能吃不能喝的名声重要! 所以,以往都是自己,偏颇了? “额娘,”胤祯只觉得大受打击,如幽魂般开口说道:“至少,至少先把四哥安顿好吧。” 德妃用帕子沾着眼角的动作一停,随即立马附和道:“对对对,瞧我这记性,病了一场脑子就愈发不好使了。” 又对着其他人颐指气使地吩咐道:“还不赶紧按照十四贝子说的做!” 胤祯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干脆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留下德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待看不见后,她才后知后觉,满脸恍惚地说道:“十四,这是恼了我了?” 叶嬷嬷连忙否认,心虚却嘴硬道:“怎么可能呢?娘娘您一定是想多了。” 德妃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 或者说,在事情对她不利的时候,她就不愿意装傻了。 “不,”她这次是真想哭了,“他竟然怨我!” 她这辈子,就为了这一个儿子,殚精竭虑,费尽心血。 可是到头来,她放在手心里最疼爱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一个外人,而怨恨自己! 德妃只觉得,此刻天都塌了。 整个人木木愣愣地呆坐在那里,什么都顾不上了。 叶嬷嬷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先出去了。 毕竟王爷可还在外面昏着呢。 事有轻重缓急,想必娘娘一定会理解的吧。 胤祯一出去,就看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胤禛。 “四哥!” 他连忙跑上前去,想先把人给搀扶起来。 可是一碰到那身体,就感觉到到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糟了!” 胤祯咬着牙用力把人扶到自己肩膀上,“这是高热!” 周围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幸好叶嬷嬷及时出来。 “快过来帮忙!” 两个人累死累活才把胤禛给拖到了屋里床上。 雍亲王府,正院。 作为新晋绿萝的杏儿,替清和挽好头发之后,突然开了口。 “福晋,”她神情有些迟疑,不过却还是直言不讳道:“今日午时,荣安院那边突然提前叫了午膳过去……”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奴婢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清和从妆奁里扒拉出一个颜色有些暗淡的碧玉簪,随手递给绿萝,而后满脸不在乎地表示:“就不能是富察氏突然饿了吗?” 怎么? 这个绿萝,怎么那么多事! 连人家什么时候用膳都要管。 清和再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丫鬟,用着极其不顺心。 愈发想念起原来的绿萝了。 有些人,在身边的时候,总觉得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可是真的回不来了以后,才猛然发现,生活中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绿萝被噎了一下。 就福晋这脑子,要不是占据身份的有利地位,恐怕早就被撕碎吞食了。 “可是,”绿萝还想再劝,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去,“根据以往奴婢对荣安院的观察,那位主儿用膳一向准时得很。” “这次却突然……” 清和却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悦地盯着她。 直到她自己把话咽了下去,不再吭声时,清和才开口,语带警告道:“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上。” 同时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嫌弃:“不要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还不如以前她的绿萝呢。 起码够听话! “是,”绿萝表情不变,相反一脸感激地开口:“奴婢受教了。” “您昨个儿累了一天了,”她端茶递给清和,让她润润嗓子,“今日不妨好好松快松快?” 清和摆摆手:“不了,府里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置。” 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绿萝见状也不再多劝。 只是提前布置好了合福晋口味的膳食。 清淡又不失滋味。 吃起来让人口舌生津不说,又都是素菜。 也不会因为德妃这个额娘病着,自己还大鱼大肉而落人口舌。 总算是办了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清和难得用的这般尽兴,就不吝给绿萝一点好脸色。 当然了,也只是口头上夸了一句:“不错。” 就连一点其他多余的赏赐都没有。 绿萝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谦虚道:“都是大厨房的人尽心,奴婢只不过是沾了一点光而已。” 清和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倒是不居功。” “奴婢所言所行,”绿萝却丝毫不见惊慌,言辞恳切且令人动容,“皆为福晋您着想,只要您高兴了,奴婢怎么样——” 她说着,腼腆一笑:“都无所谓的。” 清和终于放下手中的调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后。 似笑非笑地朝绿萝招了招手,待她凑近之后,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啧啧,”清和用打量玩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着绿萝的脸,“我倒是头一次发现,你竟然长了一张,很不错的脸呢。” “就连这张嘴,”她陡然冷笑了一声,“也比平常人,多了几分伶俐啊。” 绿萝努力撑着脖子,不敢让脑袋的重量压在福晋的手上。 可是清和的手指,却越来越用力。 本就有些尖锐的指甲,很快就在绿萝的下巴上,留下了显眼的痕迹。 “这张脸……” 清和的眸光闪了闪,突然松开手,态度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好了,别这么慌张,我只是随便说几句话而已。” “放心,”她笑了笑,“只要你一直这般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终于放开怀大口呼吸的绿萝,闻言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连最喜欢表达的忠心话,这次都没有说出口。 荣安院。 “主子,”春秋又替念安端了一碟子点心过来,“您总是吃这个,也不是办法啊。” 她是不能理解。 主子放着大好的美食不吃,净喜欢吃这些甜到腻人的点心。 一口下去,跟吞了半斤糖似的。 春秋当时差点没被齁死! 后来还是猛灌了半壶茶,才把那股子甜味儿给压下去。 “偶尔吃一次嘛,”念安吃得乐在其中,“又不多吃。” 她眨巴着眼,突然歪一下头。 简直要把人给可爱坏掉。 “奴婢还是去大厨房一趟吧。” 春秋还是觉得不妥,主子的脾胃一向虚弱,不吃点热食怎么能行呢? “您最近不是喜欢上吃鸡块儿面了吗?” 春秋故意把那碗面描述得色香味俱全。 “胡师傅做的面啊,那可叫一绝!” 她边说边观察主子的脸色,“劲道又不失弹性,再佐以用骨头吊过的高汤,配上炒得香喷喷的鸡块,吃起来那叫一个……” “好啦!” 念安满心无奈地打断了春秋的喋喋不休,“今日不宜多食。” 她一旦做了决定,几乎不会再动摇。 “再去沏壶紫苏生姜茶过来,”她打了个哈欠,到午睡的时间了,“对了,不要太凉的。” 春秋福了福身子,“您放心,奴婢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主子喝茶,一向喜欢喝热一点的。 陷入梦乡之前,念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交代了一句: “等爷回来了,记得叫醒我。” 第105章 反客为主 “福晋,”绿萝都不敢吭声,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十四福晋,求见。” 反复斟酌了用词,才将将把话说出口。 即使这样,清和也是气得够呛。 她现在一听见“十四福晋”这几个字,脑瓜子就嗡嗡的。 想想前几天,她和完颜氏那个恶毒的女人,还一起在永和宫里为德妃侍疾。 清和就恶心的直作呕。 要不是她这些年的忍耐功力见长,恐怕早就忍不住当场扑上去抓花完颜氏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了! “不见!” 清和一甩袖子,当场就转身去了内室。 她感觉这里的空气,都被讨厌的人给污染了! 再者,这雍亲王府是对方一个贝子福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真把王府当成她们家后花园了。 “福晋——” 绿萝根本没想到,福晋竟然会干脆撂挑子不管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面。 整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堂堂王爷的嫡福晋,竟然这般任性的吗? 说不见就不见,也太不顾及妯娌之间的体面了吧。 绿萝很不能理解。 怎么到头来,纠结为难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啊? 她之前一度以为,福晋是那种有点脑子但不多的人。 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好糊弄的。 要不然之前那么多年,也不会被李侧福晋一个妾室,给爬到头上去。 然而今天。 绿萝却被狠狠上了一课。 福晋这么难搞的吗? 就在她愣在原地的那段时间,十四福晋又自己走进来了。 门房根本不敢拦。 她晃晃悠悠的,一边欣赏着雍亲王府的景致,一边随意点评着。 是真把这里当成景点了。 “四嫂忙什么呢?” 半天没看见四福晋出来接待自己,完颜氏不满道:“连我这个弟妹拜访都见不到人影儿。”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抱怨上那么两句。 其实心里还有点小高兴的。 四嫂不来才好呢! 正好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来逛一逛雍亲王府。 素问四哥的偏好典雅大气,看着就让人觉得不愧是出身皇家之人。 偏偏她们十四爷,那整个就是一个莽夫! 给贝子府里弄了一个偌大的演武场。 直接把完颜氏心心念念的后花园给挤没了。 当时他们夫妻二人,还因此闹了矛盾,冷战了好几天。 不过最后还是十四爷以许诺一个条件为代价,获得了后院那块地的处置权。 完颜氏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不是不遗憾的。 每次宴请客人,她都不好意思把人带着在贝子府里闲逛。 因为那里光秃秃的,一点看头都没有! 而雍亲王府可就不一样了。 真可谓是十步一景,百步一画。 叫人看得直目不暇接。 “哎,那些花儿开得可真漂亮!” 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团团热烈而又明艳的火焰,霎时就把人的全部目光给吸引过去了。 身后的白荷欲言又止,很想开口把福晋给劝住。 总觉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别人府里乱逛,有些不合规矩吧。 可是她家福晋的性子,和贝子爷如出一辙。 固执又自我。 怎么可能是她一个丫鬟能够劝说得住的呢? 完颜氏话音刚落,就提着裙摆几个大跨步往园子里跑去。 白荷在后面追的很是辛苦。 她每次看见自家福晋,穿着高高的花盆底,还能健步如飞的样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花儿——” 完颜氏满怀欣喜的用手摸了一朵花瓣,眼神中流露出垂涎的目光,“白荷,你说我能摘些带回府里吗?” 白荷还没来得及回话,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 “十四福晋既然是惜花之人,又何必做那辣手摧花之事呢?” 声音柔柔弱弱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并不怎么愉快。 来人正是念安。 午间用了太多点心,哪怕喝了消食的茶水,也觉得胃里胀得慌。 再加上,胤禛入宫那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消传回来。 念安总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于是干脆就顺了春秋的意,趁着这会儿日头小了,出来逛一逛放松一下心情。 可是没想到,还没到园子里呢,老远就看见一个不甚熟悉的身影,那么长的指甲还好意思揪着她最心爱的月季花。 都不知道花朵娇嫩,需要细心呵护的吗? 念安心下不悦,脸上却笑意盈盈的。 先是出声打断了对方的动作,等走近一看——哦,原来竟然是传闻中敢和十四爷对着干的十四福晋啊。 有点让人佩服。 只消一眼,念安就知道,这是个做事全凭自己开心的主儿。 因为眼睛里的桀骜,根本毫不掩饰。 “你是谁?” 其实完颜氏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了,不过她上下打量了几眼,故意这样问道。 她嗤笑一声,“凭什么敢管我的事?” 念安嘴角含着笑,眉眼低垂的样子,在光亮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韵味。 她倒是丝毫不惧,落落大方地表示:“这园子里的花呢,是王爷亲自挑选,命人为我种的。” 说着,抬起头,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觉得格外不留情面。 “十四福晋要是喜欢,何不让十四爷,也替您种上一片呢?” 一句话堵的完颜氏哑口无言。 气到胸膛上下起伏着,甚至伸出手指指着念安,眼睛瞪得老大。 念安还以为对方准备发什么大招呢。 结果就只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你你你……你简直放肆!” “嗯?” 念安歪了一下头,疑惑不已。 她寻思着,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啊。 这年头,难不成连大实话都不能说了? 什么世道啊这是。 念安委屈。 “十四福晋这可就冤枉好人了,”她故意掐着嗓子,说出口的话茶里茶气的,“这里的花,再漂亮也比不上十四爷为您准备的啊。” 最后,还专门多添了一句:“您说是不是啊?” 这根本就是往完颜氏的心口上捅刀子。 想她自从嫁给胤祯那个王八蛋之后,也是有过二人相知相许的甜蜜日子的。 可是很快。 那个臭男人就被其他小贱人给勾引走了。 要不是自己的肚皮够争气,膝下有两个嫡子傍身。 还不知道要被后院那群小妖精给挤兑成什么样子了呢! 不过,憋屈日子也就过了那么几天。 有了孩子之后,完颜氏自觉有了依仗。 所以行事作风较之以往更加狂妄放肆。 胤祯总觉得她是一个女人家,不跟她计较。 于是这就愈发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好好好!” 很久没有人敢这般对自己无礼了,完颜氏憋着一口气,誓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察氏付出代价! “如今四嫂不在,”她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念安,“我就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 念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然后立马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不让自己的嘲讽表现得那么明显。 这个完颜氏,怕不是昏了头了吧。 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贝子府了? 还好意思越俎代庖,替福晋教训人? 论身份,自己是雍亲王的侧福晋,万岁爷亲自赐婚,并双字封号。 比一般的嫡福晋也不差什么了。 完颜氏一个贝子福晋,哪里来的底气说要教训自己呢? 论地位,富察一族的权势,比完颜氏强了不知多少倍。 都是武将,这点形势,总不至于看不明白吧? 完颜氏铁了心要给念安一点苦头尝尝,她厉声喊道:“白荷!” 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一步:“奴婢在。” “给本福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看上去恨不得生啖其肉,“掌嘴!” 念安刚想开口,就被匆匆赶来的清和给打断了。 “我竟是不知,”她冷着一张脸,带着一肚子气,语气极冲,“我这雍亲王府,什么时候竟轮到旁人当家做主了。” 完颜氏张口就要细数念安的罪责,可是又被清和先一步给拦住了。 “我说十四弟妹啊,”她摆出一副“都是为你好”的姿态,说出口的话却刺耳得很,“你呢,要是精力多到无处发泄,不如回去好好花点心思在十四弟身上——” “毕竟,夫妻之间,还是得相敬如宾得好。” 这一番苦口婆心,完颜氏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只觉得对方在讥讽自己。 于是也跟着杠上了。 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清和。 “不是我说你啊四嫂,”什么话从十四福晋嘴里说出来,就跟淬了毒似的,扎得人难受,“你也太良善了些,竟然让一个区区侧福晋爬到头上来。” “还越俎代庖,管到本福晋身上了,”她平等的抨击着所有人,“就应该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规矩!” 清和也不想再忍了。 径直怼了回去:“十四弟妹口口声声把规矩挂在嘴边。” 她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可是不请自来的人,是你。” 字字句句控诉着对方的过错:“又在这里撒泼打滚的人也是你。” “完颜氏,我倒想问你一句,”清和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你把雍亲王府,当成什么了?” “菜市场吗?!” 第106章 一致对外 她陡然拔高了声音,震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 完颜氏一噎,很快就为自己寻了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四爷可是我们爷的嫡亲兄长,我连雍亲王府都不能来了吗?” “难不成……”她高仰着下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洋洋得意起来,“四嫂是觉得,我们爷不配与雍亲王,做兄弟吗?” 这般诛心之言,可就彻底把人给架在火上烤了。 万一传了出去,那王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回换成清和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幸好还有念安在旁边。 她可以说是嘴巴灵光得很呢。 一出口就知道,怼人这种事情非她莫属。 “十四福晋这话,”念安似笑非笑的,“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要不,您仔细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不配做兄弟’?” 她露出同情的神色,故意曲解完颜氏的意思。 “我知道,十四贝子呢,嗯——” 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直接跳了过去。 “怎么说呢,就算是再觉得哪里不好,十四福晋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嫌弃吧。” “毕竟,”念安满脸的不赞同,“正如我们福晋所说的那样,夫妻之间,还是要互相留点颜面比较好。” 完颜氏被这一通颠倒黑白的话,彻底给气的看上去进气多出气少了。 人往后一歪,就倒在了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的白荷身上。 “十四福晋,十四福晋您怎么了?” 念安一脸惊慌,担忧的样子不知道她和眼前之人是多亲的关系呢。 “好端端的,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 念安小声嘀咕着,可是这声音刚好能被所有人听清楚。 “别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不是说十四福晋身强体壮的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牛吗?”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干沉默了。 清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富察氏,有时候看着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嘛。 这下子,完颜氏是彻底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想装晕吧,又被人指桑骂槐戳破了伎俩。 可是不昏过去吧,这张脸今天算是丢尽了。 她觉得自己耳根子都在发烫。 那是怒意夹杂着羞耻所带来的结果。 白荷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掐了一下。 她一低头,就看见眼皮子不停抽动着的自家福晋。 只觉得满心无奈无处诉说。 于是只好腆着脸,向四福晋和荣安侧福晋告罪。 “二位主子,我们福晋今日可能是吹了风,这会儿头疼得厉害。” 白荷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讪笑着:“奴婢就先带着我们福晋回去了。” 说完,却又不敢动。 明显是在等清和她们发话。 “这就走啦?” 念安“啧”了一声,一脸的遗憾,“还想和十四福晋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呢。” “您这一趟啊,跑得多不值。” 她凑近了些,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完颜氏,别总是跟着十四爷学那些不好的做派。” 她笑得温柔,眼里却闪过狠厉,“我可不是我们那个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咽的四爷。” 完颜氏睁开眼刚想说些什么去反驳一下,却被念安的眼神给吓到了。 顿时噤若寒蝉。 甚至还把眼睛闭的更紧了。 一只手也在不停地鼓捣着白荷,催促着她赶紧带着自己离开。 “荣,荣安侧福晋,”白荷结结巴巴地开口,“您如果不舍得我们福晋,随时可以去贝子府上拜访。” “那我到时候要是突然上门叨扰,”念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希望十四福晋能和我们福晋一样,大度不计较了。” 好家伙,这一开口,就是一个回旋镖。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清和看够了好戏,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愿意高抬贵手,放完颜氏一马。 “既然病了,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她轻笑一声,又装作担忧地问道:“不过,弟妹需不需要我帮忙叫个太医前来瞧瞧啊?” 完颜氏虚弱地摇了摇头。 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都是老毛病了,回去歇歇就好了。” 这会儿总算是会说人话了。 “劳烦四嫂惦念了。” 清和也不想看见这张令自己厌恶的脸。 于是又松了口,让人亲自把完颜氏给送到了府门口。 又嘱咐说,得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才行。 她一走,留在原地的念安和清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刚刚还一起“并肩作战”一致对外的二人,转眼之间又成了敌人。 “富察妹妹,”清和率先开口,“不如去正院用一杯热茶?” 念安从善如流:“好啊,那就多谢福晋招待了。” 落棠院。 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动静,几乎快要被人给遗忘了的李苏烟,突然趁着天色很暗时,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出了院子。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极为偏僻的院落里。 那里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苏烟根本不敢相信,王府里竟然还有这般破败的地方。 荒凉到没一丝人气儿。 要不是心有所求,李苏烟打死也不会踏足这种地方。 太吓人了实在是。 “你来晚了。” 那人一看见李苏烟,立马压低了声音说道。 “被一点小事情给绊住了,”李苏烟解释了一句,随即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已经按照你教我的做了,可是福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着说着就急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变得尖锐了。 “你别不是在诓骗我吧?!” 实在是事关重大,容不得她不心急。 大格格的年纪愈发见长,可是看王爷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李苏烟那是急的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 明明没有用过什么燥热的东西,可是却上火上到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 怕吓着孩子们,一连好几天她都在猛灌黄连茶。 然而苦到舌根子都发麻了,却没什么效果。 不得已,李苏烟只好戴上一个面纱。 “怎么会?” 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比一般的女人嗓音要沙哑一些。 “你不是已经在我的帮助下,成功躲开了那个耿氏的陷害了吗?” 李苏烟一听这话,浑身都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她是真没想到。 耿妙妙看着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竟然那么对自己那么狠! 利用小产去陷害其他人。 那可是孩子啊。 不比其他东西更重要? 反正李苏烟是不能理解。 所以她现在对耿妙妙可以说是敬而远之。 反正自己也深居简出的,快和那个吃斋念佛的宋泠月差不多了。 “好,”李苏烟深吸了一口气,“我自然是愿意相信你的。” “但是你也得做出些行之有效的事情来。” 她威胁了一句:“否则,真出了事,到时候别怪我鱼死网破!” 闻言,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 好像在嘲笑李苏烟的天真。 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可能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呢?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李苏烟脑子不笨,但是她此时心甘情愿被人利用,也是因为有所求,“只要能让大格格有个好归宿,我可以不去追究。” “放心吧,”那人的言语,似乎带着种奇异的魔力,总是让人不自觉去信服,“属于你的机会,很快就要到来了。” 也或许,是因为李苏烟别无他法了。 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她点点头,“那我要怎么做?” “怎么做?” 那人轻轻重复了一句,而后意味深长地表示:“不,你什么都不用做。” 李苏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脾气急,有什么话根本藏不住,“干等着天上就会掉馅饼不成?” “说不定呢?” 那人神神叨叨的这样说了一句。 “先别管这个了,”他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可知,王爷已经回来了?” 李苏烟再次被震惊。 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不可能!” 紧接着用鄙夷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呵!” 他又笑了。 大晚上的,又是这种偏僻荒凉的地方。 着实吓人得很。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突然发笑?” 李苏烟满脸嫌弃,双手环抱使劲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大晚上的,渗人得很吗?” “不做亏心事,”对面那人却道:“不怕鬼敲门。” “李侧福晋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他还特意停顿了一下,“何必如此担惊受怕呢?” 被人阴阳怪气了一番,李苏烟的脸色也随之变得不太好看。 正在正院里坐着饮茶的念安,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清和也随着她的动作,朝外面看了一眼。 像是随意聊天般开了口:“这天,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了啊。” 念安嘴上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这般阴沉,怕是要有一场暴雨了。” 其实根本心不在焉,那颗心啊,早已经飞出去了。 胤禛入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第107章 无缘无故 可是自己又不能把胤禛回来的消息给透露出去。 否则,他一回来,就先迫不及待去了荣安院见自己。 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不光于他的名声有碍。 就连自己也会跟着吃挂落。 “这茶,不合妹妹口味?” 看着没怎么碰过茶盏的念安,清和眸光一闪,笑吟吟地问道。 “既然这样,绿萝,重新再沏一杯端上来。” 还不等念安吭声,她又立马做了决定,并且解释道:“王爷最喜太平猴魁,想必富察妹妹的口味,与王爷的应当一致吧。” “那福晋可就想错了。” 念安瞥了一眼新上的茶,底气十足地表示:“我喜欢喝什么,用什么样的茶叶冲泡,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与旁人无关,”她嘴角含笑,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与王爷,更没有什么关系。” 清和语塞。 她只是想借机拉近一点关系。 毕竟这府里,就连自己这个福晋都得上赶着去讨好王爷。 谁让人家是王府最大的主子呢。 “呵呵。” 清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于是只好干笑两声,“妹妹这番话,着实与众不同。” 念安闻言,只淡淡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福晋想和一个人打好关系的时候,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明显不赞成自己的话,却还是用了一个别有新意的形容词。 明褒暗贬这一手,倒是玩的炉火纯青。 “说起来,”没人接话,清和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自顾自另起了一个话头,“富察妹妹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后花园里啊?” 语气里的探究,毫不掩饰。 依照她对这位侧福晋的了解,对方可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踏出院门的狠人! 今天突然出现在园子里,又碰巧遇上了完颜氏。 着实有点过于巧合了。 “消食而已。” 念安回完话,突然促狭一笑,故意问道:“难不成,福晋以为我是去做什么坏事的吗?” 清和听见这话,平静的脸色顿时绷不住了。 她就知道! 和富察氏打交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否则对方突然来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很容易让人受不了的! “富察妹妹说笑了,”清和干巴巴地开口,“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 说着又落寞一笑:“又何必说这种话,来诛我的心呢?” 永和宫。 “娘娘,您还是去东侧间,看上一眼吧。” 叶嬷嬷满心的不忍,第一次不顾后果,主动在德妃面前,表现出她对雍亲王的偏向。 “嬷嬷,”德妃的脸色看上去很是凝重,“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什么? 叶嬷嬷突然觉得,娘娘说的话自己怎么理解不了呢? “对,对!就是这样!” 德妃却突然激动起来,一副终于揪到了把柄的兴奋表情,整个人甚至都离开座位了。 “老四他就是故意的!” 她猛然转过身,狠狠掐住叶嬷嬷的肩膀,脸上的神情隐隐带了些癫狂。 “他是故意装昏的,”德妃迫不及待,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就是为了陷害我!” 叶嬷嬷整个人都麻了。 王爷人都发高热昏厥了。 在娘娘嘴里竟然变成了借机陷害! 这一刻,叶嬷嬷为雍亲王不值的同时,又忍不住一阵心寒。 连对娘娘孝顺有加的儿子,她都能如此苛待。 那伺候的奴才呢? 岂不是更加弃如敝履了? 叶嬷嬷罕见地想了点关于自己以后的事情。 不止在雍亲王府里的念安时时刻刻担忧着胤禛,远在千里之外的胤祺兄弟二人,也是忧心忡忡。 和其他不知情的人相比,他们知道的更多。 但这也就意味着,这才更加让人担心。 “五哥,”胤禟摩挲着手中的杯子,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实在不行,我自己骑马跑回去算了!” “净说浑话!” 胤祺瞪了他一眼,“未经皇阿玛允许,擅自回京,你是觉得自己脖子够硬是吗?” 这脑子里,一天天就不能想些有用的东西? “那还能怎么办吗?” 胤禟气极,直接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皇阿玛怎么能……” “噤声!” 胤祺厉声喝止住他。 行宫里,自从出现了狼群,又咬上了两位阿哥之后,守备愈发森严。 禁卫军统领图里琛可是带着人,在那里日夜巡逻。 就连一只蚊子都不放过。 这个时候,行宫里人人自危。 生怕自己和突然出现的狼群扯上关系。 也只有胤禟这个傻蛋儿,还我行我素的。 一点都没有被严肃紧张的气氛给影响。 还是那般口无遮拦。 胤祺都觉得心累的慌。 之前好歹还有一个四哥,能和他一起,承受老九的荼毒。 但是现在四哥一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几天,他可以说是过得水深火热。 表面上要应付多疑冷酷的皇阿玛。 私底下还得安抚跟个炸药桶似的老九。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胤祺就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太耗费心力了啊。 “我错了,五哥,”胤禟看着脸色不太好的他五哥,心甘情愿的认了错,“我,我以后一定注意。” “可是四哥他……” 胤禟还是觉得他皇阿玛过于无情,于是吞吞吐吐地表示:“五哥,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这种敏感时刻,”胤祺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再裹乱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打算了,但是不准备和老九说。 和他说估计也没什么用。 不仅帮不上忙,很有可能还会因为沉不住气,把事情给搞砸。 更何况,那件事情太过危险。 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做比较好。 “我知道了。” 胤禟耸眉耷眼地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又充满无奈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胤祺很想开口叫住他。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老九本来就和老八牵扯颇深,万一被他无意间透露出什么消息过去。 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不是防备。 而是明知道对方性子的情况下,就不要做一些无法控制后果的事情来。 而另一边。 “福晋哪里的话?” 念安瞪圆了眼睛,无辜感显得更重。 “我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相反还很委屈的样子。 “福晋要是听不惯,那妾身以后就不说了。” 清和心里很清楚,论打嘴仗,自己是绝对说不过富察氏的。 好在她也没有打算和对方论个长短。 “妹妹亲近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清和难得笑的这么真诚,“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听罢,念安满心的困惑无处疏解。 难不成,福晋真因为今天,她们二人共同抵抗十四福晋,所以产生革命友谊了? 自己几次都想起身告辞,却都被她把话题给岔过去了。 念安不明白,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把自己拦在正院,难不成是为了暗地里偷偷去找荣安院的麻烦? 这就有点想当然了吧。 “福晋,妾身确实该走了,”念安找了个完美无缺的借口,“这雨待会儿要是落下来,怕是要被淋湿了。” 清和抬眼看了一眼竖立在旁边桌子上的沙漏,终于松了口。 “也好,”她甚至贴心的让绿萝去拿了一把伞过来,并仔细叮嘱道:“富察妹妹回去的路上可要稳妥点。” “千万不要着急才是。” 念安示意春秋接过油纸伞,又谢过了福晋的好意。 这才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春秋一直追问个不停。 “主子,福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她心里不安得很,“奴婢总觉得怪怪的。” 就连春秋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念安呢。 只不过,她一时确实想不出来,福晋把自己留在正院的缘由。 “先别管那么多了,”她此时更担心另外一件事情,“你现在赶紧去大厨房一趟。” 念安这会儿饿的心发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东西没少吃,却还是饿的这么快。 “是。” 春秋应下之后,又突然觉得不妥。 让主子一个人回去,还是这般刮着风又想下雨的天气,她着实不放心。 “主儿,要不让奴婢先把您送回去?” 春秋试探性的提议道。 念安本想拒绝。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在王府里还能迷路不成? 可是刚准备摇头,就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要不是春秋眼疾手快,赶忙把人给扶住,念安说不定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主子!” 春秋惊呼了一声,又惊又怕,“您感觉怎么样?” 念安无力地靠在春秋身上,一开口就忍不住反胃。 只好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春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明显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您撑住,”她慌得不行,“奴婢这就带您回去。” 然后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念安迷迷糊糊地被春秋搀扶着回了荣安院。 等躺在熟悉的床上后,她才勉强能分出点心思,来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不能是福晋给她下药了吧? 可是这般不舒服的感觉,还是只有小时候才有过的。 第108章 直白手段 “怎么回事?” 秋嬷嬷一看见自家主子被搀扶着回来,整个人就急冲冲地跑上前去,一边帮忙,一边诘问:“春秋,你一向稳重,我才放心你跟着主子出去。” “可是现在你看——冬夏,冬夏呢?” “还不赶快去请府医过来?” 秋嬷嬷急的不行,可也知道绝不能慌了神,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她的风寒早就好了,可是念安总觉得秋嬷嬷的年纪大了,病了一场得好好调养一下才行。 于是就让她少做些费心神的事情。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做些简单的活计就行了。 可是秋嬷嬷自己根本闲不住。 不仅把念安的私库重新整理又登记了一遍,而且还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把各类藏书又拿出来晒了晒。 总之就是眼里有活儿。 念安说了多少次,秋嬷嬷都是嘴上答应的很快。 实际上呢? 还是干的一身是劲儿。 这不,今天没有跟着念安一起出去散步,也是因为她发现主子不经常喝的那些茶叶,有一部分发潮了。 这可是上等的好茶叶! 有些用银子都买不来的。 秋嬷嬷那叫一个心疼啊。 于是理所当然的请求留下来,要把茶叶给好好整一下。 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一疏忽。 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主子,回来竟然几乎连路都走不了了! 看见时不时露出痛苦神情的念安,秋嬷嬷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被揉把碎了。 她凑到念安耳边,轻声问道:“格格,您能听见老奴的声音吗?” “嗯。” 念安从嗓子眼儿发出一点声音来。 她这会儿恶心得厉害。 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吐出去了。 “府医来了!” 原本是冬夏要去的,可是碰巧小全子回来了,他一听就立马自告奋勇的接过了这个重任。 一路狂奔,回来的时候也是催个不停。 “我说白大夫啊,”小全子快急哭了,“咱能把步子迈得大点吗?” 就他这小碎步,比一般的乌龟爬快不了多少! “哎呦,”白府医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已经,跑得够快了。” 小全子无语地撇了撇嘴。 心想你这龟速也叫快?! 别搁那儿闹笑话了。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大夫。 万一被小心眼儿的记下了,指不定待会儿就不愿意认真给主子诊脉了。 于是小全子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白大夫,您瞅这天儿,明显马上就要落雨了。” “我淋湿了不要紧,您要是被淋了,那可太不值了。” 小全子干脆伸出手,抓住白府医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跑。 哪怕他在后面吱哇乱叫,也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幸好两个人跑得够快,前一秒刚到荣安院,下一秒大雨就如同盆泼似的往下砸。 也亏得冬夏知道动脑子了,一直拿着伞在院门口等着。 见到人之后立马把伞递过去。 小全子护着白府医进了房间。 自己则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干脆就站在门口,不进去了。 “白府医,”秋嬷嬷看见他,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两眼放光,“您可算是来了!” 隔着帘子,念安伸出胳膊,露出的手腕上垫着一块白色帕子。 白府医连平复呼吸的功夫都没有。 连忙在秋嬷嬷紧张兮兮的眼神中,开始了自己的把脉。 另一边。 从念安她们离开后,清和就长舒了一口气。 也是她自己不经心,竟然在富察氏面前提起“绿萝”这个名字。 惹得对方多看了如今的绿萝好几眼。 好在没有追根究底问些她回答不上来的话。 这个绿萝,清和原本就没打算带到人前去。 奉安院那边,杏儿的伤势已经快要痊愈了。 幸好只是伤在了腿上,留了疤也不怕。 要是伤在看得见的地方,恐怕就只能成为弃子了。 不过,心怀鬼胎的人,还是得赶紧找个机会除掉才行。 但是清和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更何况,她原本把这个绿萝留下来,就是为了找出指使她的人是谁。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最初,清和以为是钮钴禄氏知道了杏儿是她安插进去的眼线,所以故意搞这么一出。 就是在无声的和自己较量。 然而,不论她如何试探也好,暗中探查也罢。 都没有发现这其中和钮钴禄氏有什么关联。 清和本就没有想让这个绿萝留下太久,再加上今日不小心叫出了名字,让念安起了疑心。 她的杀心就更重了。 要一个婢女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清和看着绿萝那种清秀的面容,心念一动,有了更好的办法。 “福晋,”外面突然有人前来小声回禀,“荣安院那边,请了府医过去。” “刚刚吗?” 清和诧异极了,追问道。 “是,”那丫鬟回道:“而且荣安院那个总管太监,看上去还急的不行。” “这就怪了。” 清和喃喃自语了一句。 从正院离开的时候,富察氏看上去还好好的啊。 怎么突然就病了? 难不成得的是什么急症? 想到这里,清和坐不住了。 连忙起身就要往荣安院赶去。 却被绿萝给拦住了。 “福晋,”她有理有据地分析着:“先不说外面雨这么大,就单想一想,荣安侧福晋这病,来的太是时候了。” 清和瞥了她一眼:“哦?” “你又有什么见解?” 她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偏偏绿萝就跟没听出来似的,自顾自地说道:“奴婢以为,荣安侧福晋是不安好心!” 她言之凿凿的表示:“这明显就是想借机陷害于您啊。” 接着又一脸焦急和担忧:“福晋,您千万不能中了荣安侧福晋的圈套啊!” 清和听了,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反而轻描淡写的,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她问:“你知道,做奴才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绿萝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福晋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这种问题。 可是又不得不回答。 “奴婢以为,自然是要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清和闻言,轻声一笑,看着对方一脸真诚且坚定的样子,一句话打破了她的自信。 “不,”清和否定道:“是听话。” 听主子的话。 才是最重要的。 叶嬷嬷只觉得德妃娘娘可能真的病糊涂了。 根本无法沟通。 于是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东侧间。 刚刚太医已经过来看过了。 说是一路奔波,精神紧绷,再加上身有外伤,所以才导致的突发高热。 开了药,又命人去煎好之后,已经给雍亲王灌下去了。 这会儿,就等着药效发挥作用了。 叶嬷嬷一来,就惊动了坐在小脚踏上的胤祯。 他那么大一个个子,缩成一团坐在小小的脚踏板上。 看上去有点可怜。 尤其是,目光一直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打转。 叶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 都是冤孽啊。 明明是至亲的兄弟二人,都因为德妃娘娘,关系却僵硬到这种地步。 “叶嬷嬷?” 听见脚步声,直到靠很近,胤祯才回过神。 他的目光不自觉往叶嬷嬷身后探去。 可是在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失望。 还有说不出来的愤慨。 四哥也是额娘的亲儿子啊! 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总不能因为被佟贵妃给抱养了,就不认这个儿子了吧。 “十四爷,”胤祯脸上的表情变幻,叶嬷嬷看得很清楚,无奈之下,她出言为德妃开脱了一句:“您也别怪德妃娘娘。” “娘娘也有自己的苦衷。” 胤祯嘲讽一笑。 苦衷? 什么苦衷能让她连昏迷不醒的亲儿子,都不来看上一眼? “嬷嬷别劝我了,”胤祯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撕扯着,快被痛苦折磨疯了,“还是先想想四哥该怎么办吧。” 成年阿哥是肯定不能留宿在后宫的。 这会儿外边又下着瓢泼大雨。 四哥本就发着高热,万一再淋了雨。 恐怕就要病上加病了。 “贝子爷,”叶嬷嬷不愧是在深宫里沉浮了许多年的老人了,她干脆搬出了太后,“您如若是真的心疼雍亲王的话,不如去求一求太后娘娘。” “太后她老人家一向与人为善,想必会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 胤祯闻言,本来被灰暗充斥着的双眼,猛然一亮。 猛地起身,当即就要往寿康宫赶去。 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细细对着叶嬷嬷嘱托道:“嬷嬷,我不在,四哥就交给你了。” 他无比的郑重,“希望嬷嬷一定要看顾好我四哥。” 叶嬷嬷同样也很郑重地应了下来。 “十四爷放心,只要有我老奴在,定不会让王爷陷入危险之中的。” 虽然,她私心里觉得,这里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好!”胤祯感动不已,“那就拜托嬷嬷了。” 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胤禛。 心里默念了一句:四哥,我一定会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去的。 第109章 计划之外 “这……” 白府医直冒冷汗,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子,荣安侧福晋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 “白大夫,”她的声音轻如鹅毛,却重重砸在了白府医的心上,“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我对你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着,念安还轻笑了一声:“误诊这种情况,应当不会出现的,对吗?” 白府医原本心里就直打鼓。 他之前被福晋要挟着,虽说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也给钮钴禄格格开了不少大补的药材。 他本就有些做贼心虚。 可是,在他心里还有一件更大的事情。 让他日夜难眠。 只是,荣安侧福晋怎么会知道的呢? 心里有鬼的人,听什么话都像是意有所指。 白府医再三诊脉,总算是确定了下来。 他表现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惊喜道:“侧福晋这是有喜了!” 仿佛与有荣焉一般,笑到一张脸都快变成菊花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满口恭祝道:“恭喜侧福晋,贺喜侧福晋!” 秋嬷嬷等人,闻言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就连念安自己,听了也不免觉得慌神。 她低头,视线移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这里面,竟然有了一个小豆芽了? 她下意识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感觉到疼之后,精致的小脸立马皱成了包子模样。 原来不是做梦啊。 可是,可是自己还没想好要做额娘啊。 她也不会啊。 念安忽然想哭了。 “那……那主子刚刚有点不太舒坦,”还是秋嬷嬷率先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问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白府医摇头否定道:“侧福晋并无大碍,只是正常的身体反应而已。” 而后沉吟了一下,小声说道:“侧福晋要是不放心,奴才可以开些安胎药。” “不用了。” 念安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她可不相信这位醉酒都敢当值的白府医! 虽说这里面有故意设计的因素在,但是他给耿妙妙误诊也是事实。 谁知道会不会再次被人给利用。 “嬷嬷,白大夫跑这一趟辛苦了,”念安吩咐道:“你去送他出去吧。” 叶嬷嬷连忙应下:“是,主子放心,这点小事交给老奴来办就行。” 又对着春秋和冬夏冷脸交代道:“你们两个日后可得更加稳妥些。” “主子现在可是要精心照顾的时候,千万别掉以轻心。” 春秋正内疚自己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闻言立马重重点头:“嬷嬷放心,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冬夏也跟着应承下来。 屋外的小全子,这会儿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可还是坚持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没听到主子身体状况究竟如何,他是不会安心的。 等好不容易看见秋嬷嬷和白府医一起出来,忙几步走上前去。 急促问道:“怎么样?主子没什么大碍吧?” 秋嬷嬷一脸喜意,却还是压抑着没有表露得太明显。 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好事发生。 小全子脑子一转,就大概猜了八九不离十。 能让向来总是拉着一张脸的秋嬷嬷高兴成这样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事情了。 想明白之后,小全子也不追问了。 而是笑眯眯地凑上前去,主动请缨道:“让我去送白府医回去吧。” “这雨势大的,省得嬷嬷淋湿了。” 秋嬷嬷正有此意。 她这会儿只想待在主子身边。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主子看才好。 小全子这般上道儿,可不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吗? 于是秋嬷嬷顺水推舟道:“也好。” 又对着他嘱咐一句:“今个儿白府医可算是大功臣了,小全子,你可得好好把人给送回去。” “嬷嬷还不放心我吗?” 小全子自是满口应下,当然了,也理解了秋嬷嬷话里隐含的意味。 一路疾行,总算是到了府医们落脚的地方。 即使这样二人还是被淋湿了。 白府医看着浑身几乎快要湿透的小全子公公,连忙表示:“公公不妨留下,喝一碗姜茶汤再走?” 小全子正好也有话要给这个人交代。 于是顺势留了下来。 “也好,”他笑了笑,极为客气道:“那就劳烦白府医您了。” 又夸了一句:“我啊,这也算是尝了好东西不是?” “不敢当不敢当。” 白府医连连谦虚的表示:“不过是一碗最普通不过的姜茶,公公不嫌弃就好。” 心里却在想。 这位小全子公公,可是荣安侧福晋身边的红人儿。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自己也真是迷症了。 留人家喝一碗姜茶? 真是拿不出手啊。 白府医低头倒茶,掩饰住自己脸上的自嘲。 却不料,小全子接过去一饮而尽。 甚至还吧砸了几下嘴。 看上去极为真心实意地说道:“还是这味道正宗!” 够辛辣! 荣安院的就差点意思了。 可是那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白府医不料会得到这样的称赞。 一时愣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都真切了不少。 “公公喜欢就好。” 这姜茶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也是他费了心思才研制出来的。 这会儿得到了认同,心情自然愉悦起来。 小全子浑身的气势忽然一变,喊了一声:“白大夫。” 他是茶也喝了,人也夸了,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先礼后兵嘛。 “您是个聪明人,”他笑得很温和,“想必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白府医心里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他原以为,刚刚在荣安院,就会有人出来封他的口呢。 可是一直等到离开,都没有一点动静。 现在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他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公公放心,”白府医识时务得很,“规矩我都懂的。” “头三个月可是关键时期,我自然是万万不会……” “哎——”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全子用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白大夫的真诚呢,主子一定会感受到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大小的纸张来,“这是一张地契。” 递到白府医面前:“你可以先看一看,等三个月后,倘若风平浪静,它,自然也就属于你了。” 看着上面标注的位置和大小,白府医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唾液,语气急切地问道:“这……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小全子扬起一个笑脸:“当然了,我们主子,还能糊弄您不成?” 胤祯一去不回,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叶嬷嬷急的不行。 没办法,她只好去向德妃娘娘求助。 这王爷要是真留在宫里了,可就是大罪过了。 可惜,德妃铁石心肠,或者说,她更希望来的是胤祯。 因为她想要的是,小儿子向自己服软。 “娘娘!” 叶嬷嬷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损害的,可不止雍亲王一个人的利益啊!” 德妃抿了抿唇。 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 她当然知道。 要是老四真在永和宫里过夜了,明个儿恐怕就能传遍整个后宫。 到时候,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也落不了好。 可是德妃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老四的烂摊子,最后反倒要她劳心劳力,为他收拾啊。 “娘娘,”叶嬷嬷苦口婆心,直劝的自己口干舌燥,“这事真不能再拖下去了。” “您想想,雍亲王没了好名声,那贝子爷也跟着没了脸面不是吗?” 这话总算是说到德妃心坎儿里去了。 看她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叶嬷嬷准备再接再厉之时,外面又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这次她可不敢让小丫鬟进来禀报了。 于是对着德妃问道:“娘娘,奴婢出去看一眼?” 德妃心里正不得劲儿呢。 闻言随意挥了挥手就同意了。 却不料,叶嬷嬷一出去,竟然看见了太子爷身边伺候的何柱儿。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下意识想要抬头看,就看见了大雨漫天。 “何公公,您这是……” 心里念叨着恐怕来者不善,嘴上却还得扯着笑意寒暄。 “没什么事。” 何柱儿呵呵一笑,态度好的不得了,一点都没有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就是太子爷听说雍亲王回来了,想着许久未见,联络一下兄弟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笑眯眯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这不,特地命我来接雍亲王过去呢。” 叶嬷嬷脸上的茫然,都快具象化了。 这太子爷,怎么突然搞这么一出? 王爷可还昏迷着呢。 这要怎么联络感情? 难不成睡着了梦里谈天说地吗? “这……” 叶嬷嬷一脸为难,“何公公,不是我故意推脱,而是王爷此时确实去不了。” 她也知道,得维护德妃娘娘的脸面。 于是就把前情给略了过去。 找了个其他理由:“王爷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怕是会打搅了太子爷的雅兴。” 又提议道:“何公公看这样行不行?” 第110章 横插一杠 “待明日王爷精神头足了,再行去毓庆宫求见太子爷可好?” 叶嬷嬷把态度放得极低,可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寻的理由怕是站不住脚。 尤其是,这个何柱儿,可是出了名儿的难缠。 果不其然,对方先是瞬间收敛了笑意,尖嘴猴腮的样子别提看上去有多刻薄了。 “这宫里,”他嗤笑道:“杂家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奴才能做得了主子的主的。” 他把探究的目光移向叶嬷嬷身后的房间里。 嘴上催促着:“嬷嬷还是赶紧把王爷请出来吧。” 又威胁了一句:“万一让太子爷等的不耐烦了,到时候,别怪杂家没提醒你!” 叶嬷嬷心里叫苦不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前头有个德妃娘娘跟个小孩子似的呕着气。 得叫人捧着哄着才行。 后头又来了个太子爷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何柱儿。 嬉笑怒骂间就能把人给敲打一番。 叶嬷嬷最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公公有所不知,”她只能苦笑着把实情说出来,“王爷一回来,就病倒了。” “眼下还昏迷着呢。” 说着又解释道:“真不是故意不听太子爷的传唤的。” 何柱儿闻言瞬间满脸担忧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王爷他人现在还好吧?” 又急急表示:“还是杂家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罢。” 叶嬷嬷连忙拦住他。 “公公的好意我代王爷心领了,”她笑道:“已经请太医前来看过了。” 何柱儿点点头:“这样啊。” 沉吟片刻后又问道:“那太医可有说,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这……” 叶嬷嬷语塞,艰难摇头:“并未。” 何柱儿顿时一脸怒容。 “这太医的医术也太不中用了,”他竟敢当众指责太医的不是,“依我看,还是把王爷带回毓庆宫去。” “由太子爷亲自下令,命人照顾王爷,”他微微直起了总是弯着的腰,“想必王爷,一定会很快就痊愈的。” “叶嬷嬷,您觉得呢?” 这虽是问句,可不容拒绝的语气也给不了别人否认的权利啊。 叶嬷嬷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扯出一抹笑来,强迫自己赞同。 “公公所言,自然是极有道理的。” 等她看见何柱儿朝着身后一招手,四个小太监忽然从大雨中出现。 肩膀上抬着带有顶棚的轿辇。 这副准备齐全的样子,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叶嬷嬷被又惊又怒。 可是却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何柱儿指挥着人,把雍亲王裹得严严实实的,放进了轿辇里。 “嬷嬷不必送了,”临走之前,何柱儿还要戳一下叶嬷嬷的心,“这大雨天的,想必还是待在房间里比较舒坦。” 说着,眼神故意往后面德妃所在的那间屋子瞥了一眼。 这般指桑骂槐,可真够明显的。 但是叶嬷嬷又能怎么说呢? 从王爷病倒,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德妃娘娘至今没有出来看过一眼。 她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娘娘做得对吧? 那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只能支支吾吾地打着哈哈:“公公说的是,那就恕不远送了。” 何柱儿心里那口恶气一出,见叶嬷嬷这般柔顺的态度,顿时觉得没意思得很。 也没了再继续讥讽下去的心思。 “走吧。” 转过身,就用尖细的嗓音对着那抬轿的四个人要求道:“把轿辇给杂家抬稳当了!” 而后阴恻恻地威胁道:“要是让雍亲王淋了一点雨在身上,你们就等着听候太子爷的发落吧!” 荣安院。 念安整个人恹恹地靠在床头,满脸的生无可恋。 秋嬷嬷正端着一碗红枣银耳汤,细致地喂着她呢。 轻轻舀起一勺,慢慢吹凉,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念安嘴边。 整个过程,都紧张兮兮地盯着。 等她张口咽下去后,立马喜笑颜开地去舀下一勺。 感觉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子在照顾了。 念安心里无语。 可是又拗不过如临大敌的秋嬷嬷。 只好“勉强”接受这番好意。 “不吃了。” 大概用了一小半,念安就觉得有点反胃。 “也好,”秋嬷嬷那是完全顺从主子的意见,“这汤啊,是甜口儿的,主子少喝点是对的。” 喝多了容易腻味。 “嬷嬷,”念安一脸茫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真有身孕了?”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呢?” 看着自家格格满脸恍然的神情,秋嬷嬷那叫一个心疼啊。 在她看来,主子这就是心里期盼子嗣久了,猛然得偿所愿之后,根本不敢相信而已。 主子过去过得苦啊! 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没少惦念。 不过现在好了。 有了小主子,那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吗? “怎么会?” 秋嬷嬷把眼角喜悦的泪水擦掉,一脸宽和地安抚道:“您就是有点累到了,没休息好才会胡思乱想的。” “听老奴的,现在好好睡一觉。” 秋嬷嬷一边说,一边伺候念安躺下,嘴里还不住念叨着。 “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如您所期盼的那样。” 念安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耳边是阵阵雨声,伴随着秋嬷嬷熟悉的唠叨。 很快便昏昏欲睡起来。 只是,她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呢? 然而怎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等睡饱了起来再说。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念安很快就放任自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另一边。 正院里。 绿萝在被清和一顿说教后,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锋芒。 她开始反省自己。 或许,是她太过于看轻福晋了。 所以才会不自觉地露出想要指手画脚的态度来。 殊不知,这样下去,离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清和见这个啰里啰嗦的绿萝总算是学会了闭嘴。 只觉得连呼入的空气,都清新了好几分。 进来禀报的丫鬟,一直就在旁边站着,存在感极其薄弱。 “请了府医后呢?没做其他事情了?” 清和抿了一口茶后,这才又问道。 那小丫鬟立马回禀道:“具体的,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请的府医,是姓白的那位。” 清和闻言,诧异地挑了一下眉。 “白府医?”她轻笑一声,“那可真是太巧了。” “福晋……” 绿萝一听,又忍不住了。 可是刚一开口,就被福晋用眼神用眼神警告了。 “不该你开口的,”清和声音淡淡的,却带着浓重的呵斥意味,“就别乱说话!” “是。” 绿萝不甘又屈辱地闭了嘴。 “等雨停了,就说我也不太舒服,去把白大夫请过来一趟吧。” 清和看着屋外的天空,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她不是想要故意打探荣安院的事情。 而是身为嫡福晋,必须时时刻刻做好为王爷分忧的准备不是吗? 万一富察氏真得了什么病症,及早发现也是好的。 等胤祯终于淋着大雨,狼狈不堪回来的时候,永和宫里已经没了胤禛的身影。 “嬷嬷,”他瞪大着眼睛,急躁不安地问道:“我四哥呢?” “我不是交代过你,”语气就变得充满压迫感了,“一定要看顾好我四哥的吗?!” 叶嬷嬷无奈地苦笑着。 “十四爷,不是老奴不尽心,”她也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实话实说:“太子爷身边的何柱儿,亲自过来把王爷给接走了。” “什么?!” 胤祯差点喊破音了,“太子在这里面胡乱掺和什么?” 他急得团团转。 最后一脸凝重地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还是得去毓庆宫一趟。”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叶嬷嬷连忙几步走上前去,把人给拦住了。 “贝子爷稍等!” 她心累得不行。 刚劝完娘,又劝儿子。 她可真是个劳碌命! “您千万不能这样去,”叶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看上去……看上去太像是去找茬儿的了。” 胤祯浓眉一竖,立马就要反驳。 “您先别急着否认,”叶嬷嬷叹了口气,“王爷在毓庆宫,于情于理,都比留在永和宫强得多。” 说着,还用眼神示意,屋子里还坐着一位等着被哄的大佛呢。 胤祯顺着叶嬷嬷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而后瞬间沉默了下来。 是了,额娘和自己之间的矛盾,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想到这里,胤祯无力地闭上了眼。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原以为,府里有个完颜氏已经够难弄了。 没想到,自己的额娘,更是个中翘楚。 “……我先进去。” 胤祯迈着疲惫的脚步,仿佛脚上有着无形的枷锁。 叶嬷嬷看着十四爷的背影,眼底的怜悯一闪而过。 摊上德妃娘娘这么个额娘,真不知道是四爷的不幸,还是十四爷的幸运。 “额娘,”胤祯站在屋门外,不敢抬脚迈进去,“儿子进来了。” 德妃在屋里运气,最后还是舍不得为难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 于是憋着气出声,怒喊了一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额娘?” 胤祯低声应道:“儿子怎么会不认额娘呢?” 第111章 燃眉之急 胤禛被送到毓庆宫的时候,人还在昏迷中。 只不过高热已经退下去了,中间还清醒了一小会儿。 感觉到自己在轿辇上,晃晃悠悠的,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真实。 “这,这是去哪儿?” 他发出虚弱一问。 结果却被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的声音给遮掩住了。 哪怕何柱儿一直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注意着,也依旧没有听见。 胤禛不小心吸入一口冷气,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终于惊动了一直在旁边走着的何柱儿。 他大喊着:“王爷不必惊慌,奴才正带您去太子爷那儿呢。” 胤禛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干脆倚靠在了后面的竹椅上。 今天这一出,属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在路上,伤口就已经有些炎症了。 可是为了早点赶回来,胤禛硬生生忍着,不肯吭声。 直到踏入了那座充满压抑气息的宫殿。 他觉得,本来还能忍受的伤口,突然疼到了骨子里。 所以,在被迫站到了日头底下,顶着不怎么灼热的阳光,他放任了自己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其实中间的时候,胤禛哪怕昏昏沉沉,但还是有点意识在的。 只不过,耳边的声音听不太真切而已。 就像是隔了一层薄膜。 不过,好歹还有知觉。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一个孔武有力的身躯给架了起来。 会是谁呢? 胤禛在心里不断猜测着。 最终却不得不承认,那个人就是老十四。 是他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存在。 这是施舍吗? 还是怜悯? 得到了来自额娘全心全意的爱,所以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可怜了? 胤禛在心里不无嘲讽地想道。 他实在没办法,把老十四的这一行为,归结为好心。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帮了自己一把。 所以,日后如果真到了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也会饶他一命的。 等苦涩的药汁入口,胤禛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中。 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 为的就是方便太医处理胤禛胳膊上的伤口。 等他再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辇轿上被人抬着了。 一直等到了毓庆宫。 “慢点慢点。” 看着小太监们颤颤巍巍的把轿辇给放下来,何柱儿一迭声地要求道。 这上面坐的可是太子爷最看重的雍亲王。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何柱儿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扶人的扶人,撑伞的撑伞。 总算是把雍亲王平平安安送到了东侧早就收拾的那个房间里。 胤禛这会儿还虚弱得很。 只能把身体重量倚靠在一个小太监身上,任凭另外几人替他换了衣服。 “王爷,”何柱儿不知又从哪儿突然出现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这是太子爷特地交代过的,让小厨房一直煨着的保元汤。” “您这会儿用?还是……” 说着,把食盒放了下来,以询问的口吻问着胤禛的意见。 “盛一碗吧。” 他确实有些饿了,但是又不是很有胃口。 喝点汤汤水水的也好。 “哎——” 何柱儿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把食盒里的小汤锅给端了出来。 下面还有一个烧着炭的小炉子呢,为的就是给汤保温。 “爷,小心烫。” 何柱儿心细如发,发觉雍亲王的胃口并不怎么好,又从食盒的另一侧端出来两道爽口又开胃的小菜。 这可不是太子爷吩咐的。 一直活在云端上的一国储君,能记得让人给胤禛准备一些吃食就不错了。 指望他去考虑菜色? 那可太为难人了。 这两道小菜,还是何柱儿特地要的。 “这是凉拌江白菜,”他一一介绍过去,“还有一道黄瓜炒鸡蛋。” 说完,脸上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王爷千万别嫌弃菜色简陋,”何柱儿是会说话的,“主要是您长时间没吃东西,太医说了,不能一下子用过于油腻的食物。” 这是暗戳戳给永和宫上眼药呢。 其实不用他特意提醒,胤禛自己也能感受得到。 不过,心里如何想,面上还是那副样子。 “多谢何公公了。” 他微微颔首,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何柱儿难得见向来冷硬的雍亲王,露出这样……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看见的这一幕。 只不过心里唏嘘得厉害。 再是龙子凤孙又如何? 过得甚至还不如他一个奴才舒心呢。 “王爷您慢用,”此时此刻,何柱儿的怜悯之心达到了顶峰,语气都较之前轻柔了不少,“太子爷这会儿公务缠身,怕是不得闲。”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太子把人接过来之后,却没有现身。 怕王爷心里有疙瘩。 所以才说得直白明显了些。 胤禛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生不满? 那也太小看他了。 更何况,此事于情于理,都算是自己承了太子爷一个人情。 “不妨事,”胤禛语气和煦地说道:“国事要紧,太子爷当以朝政为重。” 何柱儿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这位王爷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名不虚传。 一心一意只有公务。 就是不知道,这颗心,为的究竟是天底下的百姓,还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了。 得了,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该操心的。 自己能伺候好太子爷就够了。 其他事情,天塌下来也有旁人顶着呢。 “您说的在理,”何柱儿弯腰行了一礼,“那奴才就退下了。” “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 “何公公替我准备一套笔墨吧。” 胤禛想了想,还是得把德妃的情况,向皇阿玛说明一下。 行宫那边。 等了好久,终于收到老四的来信,康熙阅完之后大喜。 随即心血来潮,突然决定去跑马打猎。 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一次了。 再者,他又抽调了几千精锐,沿途保护自己的安危。 康熙觉得,总是闷在屋里,就浪费了此次出现的意义。 “打猎?!” 得到消息的胤禟不由得撇了撇嘴,“亏得老头子也想的出来!” 小声嘟囔着:“也不看看都多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呢。” 胤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听见老九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 于是出言提醒道:“你再不赶紧收拾行囊,怕是一会儿连大部队都赶不上了。” “哥,”胤禟笑脸嘻嘻地凑到胤祺跟前,腆着脸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以皇阿玛的性子,怎么会突然提出去打猎呢?” 胤祺暗暗白了他一眼。 这个傻子! 这才是他们那个英明决断的皇阿玛。 听话儿光听表面上那一层意思。 一点都不知道动脑子去想里面暗含的深意。 这场出行,名为打猎,实为钓鱼。 行宫无缘无故出现了狼群。 别看皇阿玛一场脾气发过去之后,好像就不怎么在意了。 可是心里却狠狠记着呢。 之前是有些杂事被绊住了脚。 现在终于腾出来手了,可不就得抓住机会铲除潜在的敌人吗? 这可事关一国之君的安危。 以身犯险这种事情,胤祺原以为他皇阿玛不会做的。 毕竟,现在的皇上,和以前那个文韬武略的帝王,大不一样了。 可是胤祺还是看走了眼。 他以为康熙是只没了雄心壮志的暮年老虎。 结果现实却告诉他,哪怕老虎年纪大了,也还是有几分热血在的。 一时间,他对于自己原本的打算,有些犹疑了。 罢了,那就再等等吧。 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五哥?”胤禟来回挥着手,见人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大声喊道:“五哥!” “嗯?” 胤祺听到叫声猛然回神。 他看着那张几乎要凑到自己脸上的面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五哥,”胤禟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去去去。” 胤祺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开始撵人了。 “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自己的骑射给捡回来。” 真不是自己这个做亲哥的嫌弃他。 实在是老九确实该锻炼锻炼了。 当时遇见狼群,要是放在还没成婚的老九身上,那怎么说也不会连累到四哥跟着一起受伤的地步。 就算打不过。 起码逃跑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老九倒好,身上背着厚墩墩的肉,跑都跑不动! 这不就抓瞎了么。 “……我已经开始了。” 胤禟也知道自己理亏,心里又自有一股傲气在。 所以别看他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背地里早已经打定主意,一鼓作气把自己变回从前那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最重要的是,布库什么的,也得重新练起来了。 胤祺也心疼弟弟,不欲多说什么。 于是只摇头轻叹了一声:“你呀。” 希望经此一事,能让老九有所长进吧。 最重要的是,自己给额娘传了信。 如果能借着此事,把老九从那个“狐狸精”老八的身边给薅回来。 那可就真是大善了。 第112章 大张旗鼓 念安这一觉睡得香甜极了。 等醒过来,瓢泼的大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她有动作,一直仔细留心她动静的秋嬷嬷就注意到了。 “主子可是睡醒了?” 说着就快步走上前去,笑得一脸和煦,轻声问道:“您是想起身坐一会儿呢?” 又极为小心翼翼地托着主子的后腰,扶着她坐起来,“还是想起来走走?” 念安打了个哈欠,眼里沁了一点泪意。 “先端杯温开水过来,让我漱漱口吧。” 终于睡饱了。 这一觉可睡得真舒坦啊。 她刚准备抬起胳膊伸个懒觉。 就被端着温水过来的秋嬷嬷给阻止了。 “哎呦我的好主子哎,”她慌张往前几步,一脸不赞同地说道:“您现在可千万不能做这种大动作了。” “万一抻到了腰……” 许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说的话有问题。 秋嬷嬷立马打了自己一巴掌,又呸呸了好几声,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祷告道: “送子娘娘在上,信女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千万莫要怪罪。” 这一通丝滑的动作下来,看得念安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刚喝进嘴里的温水,差点一个没忍住给喷出去! “嬷嬷你也太小心了些。” 把杯子递给刚刚走进来的春秋,念安掀开衾被准备下床。 秋嬷嬷已经半跪在地上,开始准备给主子穿鞋了。 “这些小事,就交给春秋她们去做好了。” 念安有些看不过眼了,让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人为自己劳心劳力的,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嬷嬷又何必亲自操劳呢?” 春秋连忙蹲下去,替主子穿另一只鞋,并且笑呵呵地附和道:“可不嘛,我和冬夏还有许多东西要向嬷嬷学习呢。” “您啊,只需要动动嘴,指使我们来做就好啦。” 秋嬷嬷闻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故作严肃道:“那我岂不是成了白吃干饭不干活儿的了?” 春秋急的脸都红了。 可是一急,嘴巴就变笨了。 只好连连摆手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最后还是念安实在看不下去了。 满脸笑意地插了一句:“那感情好,就由我来养嬷嬷一辈子好了。” 把秋嬷嬷给感动的哟—— 当即勒令春秋再拿一件厚衣服过来。 “外边儿这刚落了雨,正潮湿着呢,”她一边说,一边替主子把外衣给披上,“您啊要出去,还是穿厚实一点比较好。” 念安顿时哭笑不得。 这都春回大地了,天气早就变暖了。 嬷嬷还当这是寒冬腊月不成?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想法,反正她又不觉得热。 就收下秋嬷嬷的这份好心吧。 等安置好坐下,膳食已经摆好了。 “怎么这般丰盛?” 念安一眼看过去,诧异地问道。 大晚上的,吃太多不仅会积食,而且对身体也有害无益。 所以念安一般都只喝点汤汤水水之类的。 “主子这是还没适应呢。” 秋嬷嬷盛了一碗枸杞乌鸡汤,摆放到主子面前,笑着道:“您啊,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 “可不得多吃点才行嘛。” “行行行。” 念安心里满是无奈,自从得知她有喜之后,秋嬷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亢奋。 刚刚春秋还偷偷和她咬耳朵呢。 说嬷嬷从今天晌午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歇过脚呢。 一会儿指挥着几个丫鬟和小子,把整个院子,从里到外都给清扫了一遍。 就连最角落里的那些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 整个荣安院看上去焕然一新。 干净整洁了不止一点。 一会儿又让春秋去把主子的私库给打开。 里面有一些上好的布匹。 可都是难得的丝绸和棉帛。 用来给小主子做襁褓或者贴身衣物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也得提前先检查一下这些布料。 省得到时候再发现哪里有问题,就有点手忙脚乱了。 秋嬷嬷把所有人指挥得团团转。 就连她自己也没闲着。 最后还是春秋看她总是忍不住捶自己的腰,于是想了个借口,才把人给劝回去歇着了。 “嬷嬷,您好歹歇会儿,这些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晚。” 春秋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瞪眼。 “你懂什么?这叫有备无患!” 秋嬷嬷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打心底里相信着自己的经验。 “您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春秋还是头一次知道,一向老成持重的嬷嬷,也会跟个小孩子似的,固执到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嗯,说吧。” 秋嬷嬷点点头,态度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不过表情已经和缓了许多。 “咱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岂不是会让府里其他人生出疑心来?” 春秋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于是开始循循善诱的给她讲道理。 “这……” 秋嬷嬷闻言愣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来。 春秋见有戏,立马再接再厉道:“而且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主子。” “您这会儿累的够呛,”又用不太赞同的口吻说道:“待会儿主子需要您了,帮不上忙怎么办呢?” 秋嬷嬷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春秋这丫头说的有道理。 自己把主子伺候好,比什么都强。 秋嬷嬷松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春秋又撒了不少赏钱出去,给的理由是大家伙儿冒着大雨做事,却没有人偷懒,一个个都仔细得不行。 “这是大家的辛苦钱。” 春秋现在已经很有一等大丫鬟的样子了,不仅气势足,就连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钱也不多,希望大家莫要嫌弃,”她笑眼弯弯的模样,别提多有亲和力了,“添一碗姜汤总是够的。”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响应起来。 “不嫌弃不嫌弃,春秋姐姐太见外了。” 又有人出声附和道:“是啊是啊,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奴才们应尽的本分,这还得了赏钱,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春秋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性子,正相反,她现在都已经变得能和其他人打成一团了。 “好啊,”她故意板着脸,“小全子你不要,那我就收回来了。” 她一听就知道,这熟悉的声音除了小全子,别无他人! “嘿嘿嘿,”小全子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嘴上认着错,“不敢了不敢了。” 春秋白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屋。 而被迫待在毓庆宫里的胤禛,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担忧起念安来。 自己一声不吭地回去,又匆匆忙忙地离开。 入了宫一下子音信全无。 安安也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他难得这般焦躁,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这场面正落入了前来寻他的太子爷胤礽眼里。 “怎么?四弟是觉得孤这里不舒服?”他一进来,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主位上,“想回永和宫去不成?” 那架势,但凡胤禛流露出一丁点儿这个意思来,太子立马就能命人把他给送回去。 该说不说,这就是权利所能带来的随心所欲。 “二哥就别打趣我了。” 胤禛苦笑了一声,“永和宫,岂是我说想去就能去的。” 太子见状,拍了拍老四的肩膀,不再追着不放了。 他不欲再扎自己这个四弟的心。 仔细想想。 有时候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可怜一点,还是老四更可怜? 生而无母,没有享受过一天来自额娘的疼爱。 这是胤礽骨子里从始至终都存在着的遗憾。 尤其是到了能够出阁讲学的年纪,皇阿玛一拖再拖。 那种,如果我的皇额娘还活着的话,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很多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而再观老四。 生母不疼,养母早逝。 就连皇阿玛这个做人父的—— 摸着良心说,太子也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 那真不是一个合格的阿玛。 “好了好了,”实在看不下去老四消沉不已的模样,于是太子故意用轻松平淡的语气,谈论起了其他事情,“你这伤,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闻言,抬起自己的左臂看了一眼。 言简意赅道:“在行宫时,遇见了狼群,不小心受了伤。” “这样啊。” 太子听罢,点点头,并未再说其他的话。 只是胤禛忍不住去看了他一眼。 太子,就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 比如说,皇阿玛的安危? 可能是胤禛看得太过入神,太子忍不住挑眉问道:“怎么了?干嘛这般盯着孤看?” 虽说脸上含笑,但是语气淡淡的,听上去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胤禛收回了视线。 这才陡然发觉,太子爷的脸色,看上去比自己这个受了伤还奔波赶路的人,还要差上几分。 “二哥若是无事的话,不妨多歇一歇。” 出于以前的兄弟情谊,和这次的人情,胤禛忍不住开口劝说了一句。 要知道,以前有这种待遇,向来只有老十三和老十四了。 对于其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人,胤禛一向是懒得多费口舌的。 “哈哈哈。” 太子却忽然大笑起来,整个人前仰后合的。 第113章 幡然变计 “恢复请安?” 念安难得情绪如此外露。 脸上的诧异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没办法,实在是这个时间节点上,福晋突然让众人去请安,不得不让她多想啊。 “是。” 春秋刚刚送走了前来通知命令的绿萝,脸上的凝重不比她主子少。 她到底还是心有不安,那个新面孔,仍旧叫“绿萝”这个名字,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心里发毛。 “主子,那个绿萝……” 只不过,春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心里的感受给说出来。 又担心主子有孕在身,怕惊扰了她。 于是就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秋嬷嬷实在不希望主子为其他事情费神,索性直白地开口:“你是觉得那个绿萝有问题?” 春秋听罢顿了一下。 接着摇了摇头:“不是。” 她看向念安:“主子,是奴婢和她说话的时候,浑身总是不舒坦。” 而后一脸不好意思地表示:“也有可能是奴婢多想了。” 说不定,是她太过于疑神疑鬼了。 “不,”念安目光灼灼地肯定了她的话,“你的感觉是对的。” 那个叫“绿萝”的丫鬟,待人接物的时候,看上去可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小丫鬟啊。 “那,那要奴婢安排人盯着她吗?” 不是春秋大惊小怪,而是眼下这种紧要关头,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念安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说,福晋对这个绿萝的态度,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怪念安多想。 实在是昨天午后,在正院喝茶闲聊的时候,她注意到福晋在提起身边的那个绿萝时,神色有些许变化。 当时春秋也在,不知道她看见了没有。 “奴婢以为,福晋……并不太信任她。” 春秋等人,都是很敢在主子面前发表自己看法的性子。 这也是因为跟了个好主子。 不会因为她们说了什么不太合心意的话,就大发雷霆。 “哦?”念安好整以暇地看向春秋,脸上布满了鼓励的神情,“怎么说?” 春秋没有被制止,心里总算是没有那么虚了。 她稍稍清了一下嗓子,娓娓而谈:“这个绿萝,今天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以往都一直在正院里没有出来过,这次总算是派了出来,”春秋皱了一下眉头,“却只安排了传话这么简单的活儿。” 看上去就不像是受到重用的样子。 再说回那个绿萝。 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对着自己,竟然隐隐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春秋的白眼儿都快翻出天际了。 同为丫鬟,你又能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呢?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人多了啊,也着实让人涨见识。 看着春秋一脸满是无语不知道该从何吐槽的表情,念安差点没笑出声来。 还故意打趣道:“也有我们春秋姑娘,应付不来的人?” “主子……” 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摆出求饶的姿势来,“您就别看笑话了,要是有可能,我真不想再和那个绿萝打交道了!” 当然了,春秋知道自己这说的气话。 可是也足以表明,她确实郁闷得不行。 “好好好,”念安可是一个心疼丫头们的好主子,于是立马答应下来,“那下次就由我亲身上阵吧。” 春秋当即改口道:“那还是交给奴婢来吧。” 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苦哈哈的,一看就知道很不情愿了。 秋嬷嬷在一旁做着针线,亲眼目睹了这全过程。 这个傻丫头,不论多少次都看不出来主子是在故意逗她呢。 罢了罢了。 看着主子笑得那么开心,怎么样都值了。 “她来传话,怎么说的呢?” 念安原本并不在意这个,只不过经由春秋这一描述,顿时升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昨天下了雨,今天忽然升腾起了一些雾气。 隔着朦朦胧胧的白雾看过去,美则美矣,就是做事情不怎么方便 。 一大清早,春秋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去去提早膳了。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给主子带的吃食,各色都要掺杂一些。 不能让有心人发现了端倪。 那些性寒的食物,到时候就交给她们消灭掉好了。 可是才刚踏出门几步远,就碰见了绿萝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春秋妹妹?” 她上来就热情得很,可是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子虚假来。 “这不是巧了吗?” 绿萝一拍手,下巴微微抬着,自顾自说道:“福晋说了,从明日起,开始恢复请安呢。” 语毕,还专门停顿了一下,就是为了观察春秋的表情。 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就继续道:“妹妹刚好和荣安侧福晋禀报一声,姐姐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她使唤起人来,倒是顺手得很。 “这样啊。” 春秋心里不满得很,都到荣安院门口了,竟然都不愿意进去向主子请个安问个好。 果真是猖狂到没边儿了!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啊,我知道了。” 那态度,轻飘飘的,活像绿萝是在给她禀报事情的丫鬟。 “话我已经带到了。” 绿萝自然也能看出来,这次交锋二人算是旗鼓相当,她没能讨得了好,顿时没了好心情。 脸上就带出了点情绪来:“还有其他院子需要我去通知呢。” “姐姐我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春秋吭声,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那目中无人的态度,简直把嚣张写到了脸上! 留在原地的春秋忍不住生闷气的同时,又隐隐产生了几分不屑。 倘若福晋身边都是这样不知进退的奴才,那她们荣安院的日子,可要比之前好过太多了。 念安听罢,饮了一口清茶。 是胡师傅特地用大麦炒出来的,带着些麦子独有的香味。 很淡,却又很好闻。 “何必和一个即将要走向灭亡的人计较?” 念安淡淡的语气里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惊得春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主子,您的意思是……” “想什么呢!” 念安美人瞥了她一眼,“就她那般嚣张的态度,有的是人收拾她。” 所以啊,根本用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念安忽然转了话头,“有一点我得提醒你。” 春秋见主子表情严肃,立马态度严谨且恭敬起来。 做出聆听训话的姿态。 “你不用这么紧张。” 念安哭笑不得,她并没有责怪春秋的意思,只是善意的提醒。 “有时候呢,越是看上去没什么威胁的人,越会在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 这句话就是告诉春秋,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因为你也不知道,对方还藏着什么样的底牌。 春秋露出思索的表情,很快羞愧不已地表示:“多谢主子提醒,奴婢受教了。” 她这些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所以才会不自觉生出轻视的心态来。 还好主子及时出言敲醒了她。 看来自己一定得多加反思了,这种错误,日后绝不再犯。 念安则是思索着春秋刚刚的话。 从那个绿萝口中,其实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自从去年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都被诊出来有孕之后,福晋就特地以要她们多加休养为由,免了各处的请安。 原本念安以为,这会持续到钮钴禄格格生完孩子呢。 没想到,这冷不丁的,福晋却突然改变了决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念安眼神微眯,下了定论,“怕是来者不善啊。” 春秋有些惊慌,好歹还能稳住。 “主子放心,奴婢们一定会护好您的。” 毓庆宫。 在这里歇了一夜的胤禛,第二日早早就起来了。 还不等他叫人进来伺候。 就有小太监有条不紊且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地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来了。 最后面一个,手里捧着一张木托盘。 上面是一套崭新的袍子。 胤禛的目光忍不住在衣服上多停留了几秒。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就有机灵的小太监立马开口了。 “王爷容禀,这是太子爷特地叫广储司的人连夜赶制出来的,”那小太监一脸讨好,“还是新的呢。” 他原意是想为太子爷刷一下雍亲王的好感。 殊不知这样却适得其反。 胤禛只轻微皱了一下眉头。 心里总觉得太子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着手中的权力,恐怕会引得底下人怨声载道。 到时候,本就对他心有不满的皇阿玛,再被那些个奴才进献的谗言一蛊惑…… 对于这番猜测,昨天晚上,自己已经隐晦的暗示过了。 以太子爷的聪慧,他不会听不出来。 可是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故意岔开了话题。 胤禛的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他不希望,自己的二哥,最后真的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太子爷呢?” 收拾妥当,胤禛也不急着出宫了。 虽然他确实很想马上就看见安安。 想到整个人恨不得立马飞回去。 只是,他和安安还有一辈子的大好时光。 而太子,说不定就没有明天了。 所以,胤禛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 至少,至少能劝上几句。 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第114章 嚣张跋扈 绿萝几个院子走下来,人已经累到不行了。 虽说是伺候人的丫鬟,可那些个需要耗费体力的活儿,向来轮不到她沾手。 顶多也就是提着食盒端个膳,从大厨房走到正院里来。 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今天属实把她给累坏了。 不过想到自己刚刚的“成果”,绿萝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而且,福晋再看不上自己又怎样? 不还得靠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在畅想未来的美好时,一个跑得飞快,满头大汗的小太监,几乎一错眼的功夫,就从绿萝身边穿过,飞奔而去了。 “哎——你站住!” 她张口就要把人给拦下来。 那小太监也是个好欺负的,只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立马就刹住脚步,差点摔倒晃了晃身体总算是站稳了。 “这位姐姐,”他讨好地笑道:“您叫我?” 绿萝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拿腔拿调,慢悠悠地指责道:“你跑那么快干嘛?” 又故意往严重了说:“万一撞到了主子怎么办?!” 小太监心里暗暗叫苦。 自己这叫什么命啊都是! 原本以为抢了个好差事,结果还遇见一个难缠的小鬼。 真是没天理了。 “姐姐教训的是,”他只好做低伏小,说着好听话,“我再不敢了。” “也只有像您这样人美心善的,才会出言提醒我了。” 绿萝被这直白言语夸得心里舒坦极了。 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倨傲的神色,“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让我撞见了。” “否则,”她拉长腔调:“没你好果子吃!” 小太监连连点头:“是是是,不会了,多谢姐姐宽宏大量。” 说罢,又不要钱似的说了一连串的好听话,看见对面的丫鬟怎么也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这才提出自己得离开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发了一通威风,绿萝当然不耐烦和一个小太监扯皮,于是随意地挥挥手,一副迫不及待要撵人的样子。 小太监“哎”了一声,刚转身迈开腿,抬起的脚还没落下呢,就又被叫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都狰狞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的吗? 心里憋着气,脸上还得带着笑。 “不知姐姐又有何事啊?” 都忍到现在了,不差最后这一哆嗦。 绿萝突然一脸正经地问道:“你跑这么急,是要向谁禀报什么大事不成?” 小太监心里直骂娘。 这小娘们儿也忒过分了。 平白无故逮着人骂了一顿不说,现在竟然还想打探消息? 这可是触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了啊! 要知道,向福晋禀报“王爷回来了”这一消息,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好差事。 当家的主子爷回来了,福晋一高兴,那赏钱能少的了吗? 其实小太监更想去荣安院的。 府里谁都知道,荣安侧福晋家世豪横,出手也大方。 可是被另外一个不要脸的给率先抢走了。 不过自己也不差。 眼瞅着赏钱就要到手了,结果临到头被人给截胡了。 小太监能不气吗?! “你磨叽什么呢?” 绿萝等不及了,她横眉冷对,语气极冲地呵斥道:“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呢?” 小太监再是心有不甘,也知道敢这般放肆的丫鬟,身后估计站着一个好主子呢。 反正他是得罪不起。 于是只好把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不料绿萝听完,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红晕。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再三确认,甚至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了几步。 小太监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出来。 点点头肯定道:“是真的,王爷身边的苏公公已经在王府外面了。” “说王爷马上就到。” 绿萝顿时双眼冒光。 嘴里小声呢喃了一句:“太好了!” 而后对着小太监吩咐道:“行了,这件事情就由我亲自向福晋禀报,你回去吧。” 小太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福晋身边伺候的丫鬟啊。 只是,以前好像怎么没见过? 容不得他多想,绿萝肉疼的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小块儿碎银子。 “赏你了,”她把碎银扔给小太监,“记住了,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小太监手忙脚乱的在空中接住了碎银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后面令他顿时心神俱裂的话。 这银子可真烫手! “姐姐饶了奴才吧,”小太监都快哭出来了,“这传消息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他是可以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不知情。 但是其他人,恐怕这会儿早就到了各位主子的院子里了。 绿萝的表情当即就变得十分难看了。 只是这事儿她又阻止不了,于是只好迁怒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来报信儿的小太监从天而降一口大锅,满心委屈无处诉说。 绿萝看见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来气。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硬邦邦地开口:“那你去给福晋报信儿,记清楚了,不准再跑那么快了。” 小太监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真是峰回路转。 于是兴冲冲地准备往正院走去,结果,刚一转身又被叫住了。 他人都呆滞了。 怎么地? 自己是犯了天谴了是吗?离不开脚下这块地了? “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心里骂得脏兮兮的,脸上却还挂着那副讨好的笑容。 “把银子给我还回来。” 绿萝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小太监的怀里。 那是刚刚塞银子的地方。 这般理直气壮又不要脸面的要求,小太监还是第一次听见。 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绿萝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快点啊,那可是二两银子。” 她露出心疼的神色来,“你什么都没做,还想白得一赏钱?” 眼神里直白的表明“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小太监如游魂般把怀里还没捂热的碎银给掏了出去。 还没递过去,就被绿萝伸出手一把给夺走了。 那速度快的,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等她施施然离开,留在原地的小太监才狠狠“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 气愤不已地骂道。 他今天真是不走运。 竟然选了这么一条路,碰见了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荣安院。 正在喝着肉粥的念安,听见禀报的内容之后,差点没把嘴里的粥给喷出去。 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了! 好家伙,原来是把昨天匆忙赶回来的胤禛,给忘到脑子后头去了。 念安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这也不怪她的吧? 毕竟谁也想不到,自己会突然有喜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一想,胤禛竟然在宫里住了一夜?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王爷说什么时候到了吗?” 念安放下手中的小金碗,肉粥也顾不上喝了,连忙问道:“我们好做准备,去出门迎接。” 来报信儿的小太监,和小全子熟识,才能抢到这个肥差。 果不其然,得到了丰厚的赏银不说,就连侧福晋对待自己的态度,都让人心里舒坦得紧。 “这具体的时辰,苏公公就没交代了。” 小太监恭敬回道。 但是很快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补充了一句:“不过,应当不会太晚,毕竟苏公公一直就在府门口候着呢。” 念安笑着点点头:“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又对小全子吩咐道:“快带这位公公下去喝杯热茶。” 等他们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春秋等人。 “替我梳妆。” 念安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 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容颜,念安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红润了。 “主子,要不要给您擦点脂粉?” 春秋把胭脂盒拿出来,打开之后,在一旁等候吩咐。 “不用了。” 念安看了一眼就拒绝了,这种东西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更何况她天生丽质,清水出芙蓉就已经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 “只给我把发髻盘起来就行。” 春秋应了一声:“是。” 就立马手脚麻利的开始为主子梳起头发来。 等收拾妥当,念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太满意。 这么久没见,她本想让胤禛惊艳一下的。 可是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就连眼底都有些乌青。 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上些脂粉遮一遮……” 念安刚开口,立马就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就这样也挺好。” 因为她转念一想,这样憔悴的面容,不正好可以表明自己难以诉说的思念吗? 虽说他们两个昨天已经匆匆见过一面了。 “那,主子准备穿哪件衣服呢?” 春秋和冬夏二人,人手撑着一件旗装。 一件是鲜艳的玫红色,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月季花。 热烈又张扬。 另一件则是湖绿色,只在盘扣和下摆的位置上,绣了一些白色的山茶花。 典雅又大气。 “右边这件吧。” 第115章 倒霉透顶 “王爷回来了?” 清和陡然得知这个消息,顾不得自己正在抄写的佛经,立马起了身。 她已经许久没听过王爷的消息了。 如今猛然一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只在最开始几日的时候,送了一封信回来。 上面就写了寥寥几句话。 公事公办的语气,就像是对待一个下属。 尤其是在得知,送至荣安院那边的信封,足足有二指厚的时候,清和心里仿若吃了一整个还没熟的柿子似的。 又苦又涩。 她多少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对王爷抱有什么期待了。 就只当好雍亲王的嫡福晋就足以了。 可是人的心,真的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吗? 清和也不想像个歇斯底里的市井泼妇一样,每次和王爷见面,说不了两句话不是冷场,就是要吵起来。 可这都是她自己做的孽。 怨不了旁人。 清和想到弘晖刚走的那段时间。 明明不善言辞,又公务缠身的王爷,每每只要回来,就会带些外面的小玩意儿回来。 他也不会说一些哄人的话。 就干巴巴的把东西递给清和,而后表面上看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实则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瞥着。 希望能够得到她的一点反馈。 哪怕是不好的也行啊。 然而,那个时候的清和,满心只有儿子不在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一个念头。 从来不理会胤禛的陪伴和包容。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就已经是个错误的开始了。 “是,苏公公说,王爷应该马上就到了。” 小太监看着福晋突然又哭又笑的,心里陡然打起了退堂鼓。 他原本是打算给那个丫鬟上点眼药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所以想背主爬床吗? 别看他们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可就是看不上这样的! 所以,小太监才打算隐晦的给福晋提个醒。 别被蒙在鼓里,最后被人给利用了。 岂不是要呕死? 然而,福晋这副表现,倒是叫小太监忍不住有些退缩了。 以他的经验来看,不论大小主子,向来都最在意自己的脸面。 现在被他看见了福晋这副略显狼狈的样子,自己还有命活吗? 再一次,小太监忍不住暗骂贼老天。 今个儿是碰见衰星了不成? 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能被他给遇上? 还是得去找个菩萨拜一拜才行。 “这样啊。” 清和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点点头,又变成了那个端庄大气的福晋。 其实她心里觉得有点古怪。 自己就算是觉得再怎么委屈和难受,也不至于当着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哭出眼泪来吧? 这实在不怎么符合她的性子。 按下这点疑心暂且不提,她笑着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又对旁边的丫鬟点了点下巴,示意她把赏钱给出去。 小太监原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却不曾想,福晋竟然这般宽厚仁慈! 果然传闻不可信。 他得了好处,还得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又觉得福晋的性子温和, 于是胆子大了起来。 就像是蜗牛偷偷伸出了触角。 “福晋……” 小太监犹犹豫豫的,看上去有些为难。 清和闻弦知雅意,立马让丫鬟出去,且把门窗给带上。 “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她这会儿是难得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而后又攻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问道:“还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本福晋说不定可以帮帮你。” 小太监愈发的感激涕零了。 他连连摇头:“不不不,没什么困难。” 腼腆一笑后,小声开口:“福晋,您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有个穿绿色衣裳的姐姐?” 清和只略微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点点头,问道:“怎么了?可是她欺负你了?” 还不等小太监回话,又头疼地表示:“绿萝向来就是这个性子,你多担待些。” 脸上全是隐隐的气怒与无奈。 小太监先是疑惑了一下。 正院里以前的绿萝姐姐,可不长这个样子啊? 只不过这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自认已经看出福晋对这个绿萝的不满。 于是就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福晋,奴才说了,您千万别生气。” 幸好还知道轻重,提前有所表示。 清和点点头:“放心好了,你大胆说。” 其实一提起那个绿萝,她心里就有数了。 无非就是仗势欺人了呗。 就连自己,对方有时候都想把控一下呢。 更何况是一个奴才。 却不料,小太监说的话,让清和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那个绿萝……姐姐半路截住了奴才,”他艰涩开口,“先是不让奴才把王爷回来了的消息传达给各位主子。” “等后来知道已经有人去通禀了,就立马就扔下奴才,匆匆往府门的方向赶过去了。” 这话说的隐晦。 但是却已经足够明显了。 清和听完之后,先是心里一惊。 难不成自己的心思已经如此明显了? 她的确抱有这样的打算。 也是故意把绿萝往嚣张跋扈的性子上培养。 可是并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出去啊。 接着就是迟来的愤怒。 好啊! 原来这个绿萝,心里的歪主意还不少呢。 她想翻身做主子,也得看自己这个前主子愿不愿意了! “你很不错,”清和向来不吝啬对有功之人进行奖赏,“不知道愿不愿意调来正院谋个活计啊?” 只是,她认为这是奖励,在旁人看来,就不一定了。 小太监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泡进了黄连水里。 他可是好不容易和才苏公公攀上了关系!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够被调到前院去,哪怕不在王爷跟前伺候,也好过一直当个传话跑腿儿的小太监。 可是福晋都这般问了,他一个奴才,有拒绝的权利吗? 小太监低着头,差点没忍住那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等抬头谢恩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满是感恩戴德的表情。 激动到话都说不利索了。 “当,当然可以,”小太监脸红脖子粗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怕奴才做不好,丢了福晋的脸面。” 这般自污,就是希望福晋能够看在他不中用的份上,放他一马。 偏偏清和自觉是个能容人的性子。 于是大度地表示自己不介意。 “这有什么?” 她笑语盈盈的把人的后路都给堵死了:“谁都有刚接触不熟练的时候,慢慢磨练磨练就了。” 小太监别无他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让人承受不起的“恩典”。 “多谢福晋主子赏识,”既然逃不开了,就得转变一下心态,当即表衷心道:“奴才一定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收服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机灵的小太监,清和心里压抑着的怒火也消散了一些。 “既然这样,你就跟着门口的绿桃姐姐一起下去吧。” 清和这样安排下去。 小太监应声:“是。” “对了,”就在他弓腰慢慢倒退出去的时候,福晋突然出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回道:“奴才小路子。” 清和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表示了一句:“是个不错的好名字。” 小路子不明白这名字哪里好了。 不过能得福晋一句夸奖,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主子,”春秋看着收拾妥帖的自家主子,迟疑着问道:“这样看上去,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虽说那衣裳穿上去,看着确实有种沉静飘渺的美感。 但是头上也只别了一只碧玉簪子。 王爷会不会觉得,主子对他不太上心? 春秋有这样的隐忧,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此事可以说是有迹可循。 像是宋格格,很早之前就因为穿的过于素净,而被斥责过一顿。 虽说不太了解其中的内情,但是春秋却觉得,总得吸取前人的教训。 念安却不以为然。 或者说,她心里很清楚,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看来,胤禛对待女人的态度,是很难得的。 虽然没有把她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去尊重她们自身的存在。 可却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把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尤其是,向来不会朝着女人发泄自己的情绪。 哪怕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生到嘴上起燎泡。 也从来不会对着一个女人大发雷霆。 换句话说,就是他向来不会恃强凌弱。 所以,当初宋格格被斥责一事,绝对是她做错了什么。 联想一下当时正是弘晖阿哥夭折之后,很容易就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不用担心,”念安胸有成竹地表示:“爷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那我这半年来算是白伺候了。”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她可是兢兢业业得很呢。 半分懈怠都没有! 春秋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一时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念安嘴里正嚼着橘子糖呢,说不了话,就以眼神询问。 “没,没什么。” 春秋实在说不出口。 第116章 喜从天降 胤禛从宫里骑马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安定门前的这条街是不允许策马疾行的。 所以一路上他都晃晃悠悠的,心里急的不行,却又不敢把马鞭子给甩起来。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雍亲王府门口,胤禛迫不及待抬腿从马上一跃而下,右手的马鞭往后一扔。 就有早早候着的马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苏培盛这时也赶忙往前迎了迎。 一路走一路问:“爷,您这会儿是先去前院洗漱一番,还是直接去荣安院呢?” “你这奴才,还打算做我的主儿了?” 胤禛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苏培盛顿时不敢吭声了。 主子爷这是心里有气啊。 自己还是不要往上凑着找骂了。 可不嘛。 胤禛的确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让他难受极了。 原本今天早上,他是打算找个机会,好好和太子聊一聊。 结果倒好。 太子那边竟然来了个一推四五六。 直接让何柱儿过来说事务繁忙,怕是抽不出时间来。 为了堵住胤禛的口,甚至还说了,让他趁着时间尚早,不如再去永和宫一趟。 看望一下德妃娘娘。 这可就真是一言不合就往人心口上捅刀子了。 可是该说不说,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没办法,胤禛只好捏着鼻子,又去了一趟永和宫。 然后吃了一肚子气回来。 有时候他都觉得奇怪。 自己的额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她真以为,身为人子,就要无止尽的包容下去吗? 怎么可能?! 胤禛不得不承认的是,流淌着爱新觉罗一族血脉的自己,从骨子里就存在着凉薄。 只是,心里再如何安抚自己,他还是忍不住生起了闷气。 任谁被针对着使脸色,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能忍到出宫,胤禛觉得他的脾气已经够好了! 他大跨步往府内走着,浑身散发着冷气。 十里之外恐怕都能冻死个人。 清和等人已经在不远处候着了。 在一群争奇斗艳的女人中,着装极为淡雅的念安,仿佛万红丛中一抹绿。 惹眼极了。 胤禛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她身上。 安安瘦了。 她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而且看上去脸色也不太好,是府里的人给她委屈受了? 昨天太着急走,没来得及仔细看。 此时细细描摹过去,心里那颗名为思念的嫩芽,瞬间破土而出,眨眼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其他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胤禛。 他的目光一落在念安身上,就被发现了。 顿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用嫉妒的眼神,隐晦地看向念安。 真是个有心机的! 竟然故意穿得如此素净,一下子就把王爷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 果然不能小瞧了任何一个得宠的! 念安感受到周围灼热的视线后,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就算今天她穿一身鲜艳大气的旗装,也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崽! 胤禛的目光一直黏在念安身上。 旁若无人的样子,让其他人忍不住咬碎了一口银牙。 “王爷一路奔波辛苦了,”清和强撑着笑脸,上前打断了两个人的眉目传情,“不如先行沐浴更衣一番……”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胤禛身上干净整洁的外裳,剩下的话就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这实在是没法儿睁着眼睛说瞎话。 幸好清和也不是吃素的。 又扬起一个笑脸,接着道:“正院已经备好了爷最喜欢喝的老鸭汤,还有肉沫烧萝卜。” “就等着爷移步过去了。” 为了把王爷拉到自己院子里,其他人也是各显神通。 钮钴禄格格最是会表现自己的。 况且她还有一个“大杀器”。 只见她故意挺着肚子,脸上带着兴奋又暗喜的笑,使劲儿往前挤。 当然了,也用不着她出力。 其他人看见她一脸得意地挺着大肚子,都自觉让了一条路出来。 哪怕心里恼得不行。 却还是得在王爷面前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 只有念安,实在看不惯钮钴禄格格拿着孩子当令箭。 于是佯装好心,出言劝道:“钮钴禄妹妹还是当心些好,这里人多手杂的,妹妹还是站远一点更让人放心。” 一句话就让胤禛改变不了主意。 他原本是打算和钮钴禄氏说上几句话的。 毕竟对方怀着孩子,也算是例行关心了。 可是听见安安的话后,稍微一思索,就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皱着眉头,对着茹贞道:“钮钴禄氏,你且先回去吧。” “无事就不要随意出来了,”他略微有些不满,却还是点了她一句,“毕竟子嗣为重。” 偏偏这话在茹贞听来,就是巨大的羞辱! 这下子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在王爷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生育孩子的工具罢了! 茹贞怀着万分的委屈,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 “是,妾身这就回去。” 不过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哎呦”了一声。 顿时满脸惊喜道:“刚刚妾身肚子里的小阿哥突然动了一下。” “想必是见到他阿玛,也兴奋着呢。” 钮钴禄茹贞实在别无他法了。 根本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刀子。 只用满怀期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那个男人看。 希望能够借此把王爷给引到她的奉安院去。 胤禛确实如茹贞所愿。 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眼底闪过一丝柔软,单从表情上却看不出来什么。 只是他的松动,是有目共睹的。 有人看不下去了。 当谁没有孩子似的! 李苏烟心里“呸”了一声。 直接越过身侧的念安,硬生生凑到最近的位置。 “爷,大格格如今可是会绣猛虎了呢。” 她上来就拿女儿说事,比刚刚钮钴禄格格聪明了不知多少倍。 “您外出的时候,大格格可是为您做了一身衣裳呢。” 提起这个女儿,李苏烟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骄傲。 就连这些日子里眉眼间积聚的郁气,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您啊,待会儿一定得好好夸上一夸。” 胤禛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还是很疼爱的。 闻言点点头,脸上也带出些笑意来,“大格格温柔娴静,又孝心可嘉,自然是值得称赞的。” 有了王爷这句话,茉雅琪的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李苏烟差点喜极而泣。 而耿妙妙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就像是路边一株安安静静的小野花。 我只管开我的,你喜不喜欢,我不在乎。 可是,她当真一点也不在乎吗? 恐怕不见得吧? 尤其是在看见自己的仇人,过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她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掩耳盗铃般活下去吗? 就在胤禛准备开口说回前院时,念安突然捂住嘴,弯下腰干呕起来。 “安安?!” 他一个箭步走到念安身边,把人揽进怀里后,担忧不已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而后还不等听到回答,就立马喊道:“苏培盛,还不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别!” 念安立马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眼神亮晶晶的。 脸上带着甜蜜又羞涩的笑意,拉住胤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胤禛已经呆住了。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怎么?” 念安收敛了笑意,故意摆出娇蛮的表情来,“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不,怎么会呢!” 胤禛的求生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连连否认。 又手忙脚乱的,觉得自己的手根本无处安放。 那副喜不自禁的样子,直接让其他女人都看红了眼。 等喜悦过后,胤禛又突然忧心忡忡起来。 “那你怎么还能出来呢?” 说着就要带人往回走,显然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做的决定。 “赶紧回去歇着才是。” 顺便把其他人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念安在心里默默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如果不是小全子紧赶慢赶回了一趟富察府。 向孙玉竹大夫请教了许多关于孕妇饮食方面的问题。 怕是她今天早上,就要把某些凉性食物,给吃到肚子里去了。 肚子里的小豆芽将将满一个月。 就有人想试探性的下手了。 那就不要怪她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更何况,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柔弱善良的小白花啊。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终于换好衣服,匆匆赶来的绿萝,此刻突然出现,拦在了胤禛和念安面前。 一句话,被她说的柔肠百转。 这腔调,这身段,不去唱大戏真是可惜了。 却不料,早在绿萝突然出现的那一刻,胤禛下意识把念安护在身后,根本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 就觉得怪腔怪调的,怪让人心烦的。 “你是哪个院伺候的?” 胤禛皱着眉头问道。 熟悉他性子的人,此刻已经看出他满心的不耐烦了。 尤其是这个婢女,穿得竟然和主子看上去有些相像。 着实令人觉得被冒犯。 偏偏绿萝还自以为是得很。 第117章 胆大妄为 念安的目光隐晦朝身后清和的方向瞥了一眼。 福晋这调教人的本事,是愈发叫人“佩服”了。 这才短短几天功夫,眼前的这个绿萝,就变得如此嚣张跋扈了。 和之前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敢当着众人的面,行勾引之事。 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呢? 还是脑子被门夹啦。 总之,念安突然生起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于是也不出言阻止。 端看这想攀高枝儿的丫鬟,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绿萝可不知其他人心里的想法。 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觉得她们是在嫉妒自己。 她这会儿满心都是“啊!冰山四爷果然又帅又禁欲!我可以——” 古人诚不欺我也! 都说冰山融化后就会变成火山一样热烈。 四爷,就由我来做给你温暖的那个人吧! 绿萝满怀雄心壮志。 用惊喜又势在必得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胤禛那张脸看个不停。 她甚至以为自己刚刚特地摆出的行礼姿势,终于成功吸引到了四爷的目光。 说不定,问她的主子是谁,就是为了把自己给要过去! 于是更加矫揉造作起来。 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开口:“奴婢是正院的,贴身伺候福晋的大丫鬟。” 心里则不断鼓着劲儿。 眼神也充满了希冀。 却不料,胤禛先是把念安扶到一边给安置好。 接着直接转身对着福晋开口了。 “福晋,你院子里的人,本王也不好越俎代庖直接替你处置了,”他皱着眉头,一脸嫌恶:“这般没规没矩的奴才,还是不要放出来得好。” 就差没明着说,省得丢了雍亲王府的人! 清和也被这一通说教,给弄到脸上挂不住了。 尽量劝自己忽略周围其他人隐隐看好戏的目光,她平缓开口道: “王爷有所不知,这丫头之前还好好的。” 说着就突然露出了一点苦笑:“可是自从上次……” 脸上的迟疑又被坚定给代替了。 “自从上次十四弟妹来了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胤禛听后,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 怎么又和老十四的福晋扯上关系了? 嘴上却道:“不管这里面的内情究竟如何,此人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了。” 说罢,就小心翼翼揽着念安,准备回荣安院去。 而一旁的苏培盛,早已经很有颜色的把碍事儿的人给提前清走了。 绿萝满心不忿。 可是却迫于堵住了嘴不说,还被钳制住了胳膊! 无奈,只能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唔唔唔”了不停。 眼里的怒火都快喷泄出来了。 人群中,有人低下头,仿佛不忍心去看这一幕。 李苏烟倒是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走了几步,胤禛突然回首。 目光落在了挣扎个不停,以至于把自己弄得跟个疯婆子似的绿萝身上。 她在看见胤禛的视线后,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喜。 不仅停止了挣扎,就连神情也变得倨傲起来。 她就说! 四爷怎么可能不被自己吸引? 刚刚明明就是一点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今后所有事情都顺着自己,也不是不能原谅这点。 否则,就等着追妻火葬场吧! 绿萝自我脑补得不行。 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 看得念安目不转晴的。 这不比脸谱好看多了? 于是更加兴致盎然起来。 见状,胤禛原本想说的话,暂时停了下来。 而是侧身挡在了念安身前。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乖,别乱看,看多了脑子不正常的人,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这是什么歪理? 念安听了都觉得荒谬。 她睁大眼睛,和胤禛对视着。 看着对方坚定不肯动摇的表情,她鼓了鼓腮帮子。 “行吧,”不过略微有些不太高兴而已,“那我先回去了。” 反正你也不让我看,那我先走总行了吧。 胤禛却又忽然不放心了。 还是他亲自送安安回去比较好。 于是顺势拉住了念安的手,低声和她咬耳朵:“再等一盏茶的时间。” “别不开心,”他又开始了他的笨拙哄人手段,“待会儿回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念安的目光“嗖”的一下亮了起来。 “真的?” 她得确定一下。 看着安安灼灼的视线,胤禛突然有些心慌了。 他是不是做出了一个,可能会让他后悔的允诺?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承诺无悔。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念安的表情瞬间变得多云转晴起来。 她高高兴兴地说道:“好呀,那我再等一会儿。” 甚至还贴心地表示:“再多一盏茶的时间,也没关系哦。” 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氛围,刺痛了许多人。 她们甚至都已经麻木了。 开始装聋作哑的自我安慰着。 至少,荣安侧福晋现在有了身孕。 往常她一个人把整锅肉都给霸占了。 现在,她们这些人,怎么说也能喝上一点肉汤吧? 一时间,她们甚至都不知道。 是该庆幸荣安侧福晋有孕了好,还是该嫉妒对方怎么会这么好命! 胤禛哄完了他的心头肉。 这才腾出手来问话。 “我隐约记得,”胤禛眼底划过一丝探究,“你身边的那个绿萝,似乎不长这个样子。” 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在询问福晋。 闻言,清和抿了抿嘴。 似是极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直到钮钴禄格格有些沉不住气,出言附和道:“是啊,妾身倒是记得很清楚呢。” “以前那位绿萝,光是个头儿,眼前这个就比不上。” 她说归说,非要再贬低一下别人。 而后还不等清和开口,又佯装好笑地打趣了一句:“难不成,福晋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叫这个名字?” 这个钮钴禄氏,仗着肚子里有块肉,竟敢如此放肆!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可现实偏偏如此。 清和就是受制于茹贞肚子里的那块肉,说话处事颇有些投鼠忌器。 她在心里安抚自己。 等钮钴禄氏生下孩子,自有的是收拾她的办法!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原名叫杏儿的绿萝,不是她安插到正院来的。 那会是谁呢? 心里转过不少念头,其实也就几息的功夫。 嘴上也已经有了应对的答案。 “前头那个绿萝,生了重病,”清和一脸的不忍心,“妾身念在她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叫人好好把她给安葬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王爷迅疾如闪电般,快速伸出手捂住了富察氏的耳朵。 清和人都被气笑了。 怎么? 她说的话,就这么不堪入耳吗?! 殊不知,胤禛这会儿也又是生气又是后悔。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对念安的疼惜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拦着安安,让她早些回去了。 免得她听了这些……不好的话,心里忍不住多想。 看着安安不明所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胤禛默默松了口气。 哪怕左臂上的伤口,似乎隐隐又有撕裂的迹象。 也无关紧要。 看来,自己有必要抓紧时间根除这些潜在的威胁了。 为他和安安的孩子,创造出一个更加安全的生活环境。 原本胤禛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和安安有了孩子。 因为他答应过安安。 这件事情等她愿意了,等自己给够她足够的依靠了,再来一起憧憬有了孩子后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 他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一回来安安就给了自己那么——大一个惊喜。 胤禛其实这会儿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荣安院了。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安安耳鬓厮磨地低声轻语。 “接着说。” 他的手都没有放下去,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惹人注目的。 反而态度平常的示意清和继续说下去。 清和猛地低下头,不让旁人看见自己脸上那扭曲的表情。 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 她扮上一副完美无缺的表情,接着开口:“妾身一连多日不曾开怀。” “后来,我见这个名为杏儿的丫头,做事麻利又不小家子气,就调到了身边伺候。” 说着,她长出了一口气:“她见妾身不展笑颜,于是忠心耿耿的表示,愿意改名为绿萝,一解妾身的哀愁。” 清和一口气把话说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妾身也是被迷了心窍了,”她苦笑道:“竟然鬼使神差般同意了。” 后来的事情,不用她多说,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钮钴禄格格此时又开始彰显她的存在感了。 “要妾身说啊,”她一脸鄙薄地看向那个绿萝,“有些人就是心有算计,早就计划好了的。” 又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对着清和道:“不是妾身多嘴,福晋您啊,可得把眼睛给擦亮了。” “就这样式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狐媚子!” “够了!” 清和实在忍无可忍,低声吼了一句。 看她脸色铁青,钮钴禄茹贞也是识趣的不再多言。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真以为她是单纯的逞口舌之能啊。 胤禛其实没听完,就觉得有些厌烦了。 第118章 冷嘲热讽 撂下一句“那就交由福晋处置了”,径直护着念安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一群女人脸色都不咋好看。 李苏烟偏偏此刻还要火上浇油。 她突然娇声笑了一下。 用帕子捂住嘴,嫌弃的目光在被抓住的绿萝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福晋这是想给我们添一个……妹妹?”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人跟被逼着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又恶心又膈应。 这个绿萝,那副一脸看不起人的表情,真当别人都眼瞎看不出来啊。 就那点姿色,放在人堆里都不够看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李侧福晋这话说的,”钮钴禄茹贞今天真的是无比活跃,不过倒是总算说了一句中听话:“也得咱们王爷能看得上才行啊。” 当然了,这话在绿萝听来,就很不友好了。 她气愤又怨恨的目光,直勾勾地冲着茹贞盯了过来。 那不服气的倔强模样,把茹贞都给逗笑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站在最安全的位置。 谁让这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呢? 自己可怀着金贵的孩子呢! “王爷又不在,你做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茹贞的嘴就像是淬了鹤顶红似的,一出口就能把人给噎死。 她从前地位低下的时候,也没少使这三两心机,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绿萝根本就不是一个老实安分的主儿! 当然了,真正的本分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拦在主子爷面前。 绿萝听罢,顿时狂叫挣扎得更厉害了。 要不是两个小太监都是做惯重活儿的——嘿!恐怕还制不住她! 就连至今为止,跟个哑巴似的没有出过声的耿妙妙,也跟着冷嘲热讽了两句。 没办法,主要是这种场合,她要是不出声,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这青天白日的,就有人喜欢做白日梦!” 耿妙妙嗤笑道:“也不照照镜子,瞅瞅自己是什么德行!” 说完,还咧着嘴粲然一笑:“当然了,你一个穷苦丫鬟,没有镜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癞蛤蟆还知道趴在水边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呢。” 这话说的属实就有些难听了。 绿萝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够了!” 清和实在听不下去这些污糟话了,冷着脸呵斥了一声。 茹贞眼睛滴溜溜一转,立马换上一脸真切的担忧表情。 迟疑着问道:“福晋不会是心软了吧?” 这话表面上听着没什么意思。 可是不好往深处想。 福晋对一个想背主爬床的丫鬟心软…… 嘶—— 这不就是在暗暗指责福晋是故意把人调教好,想借机笼络住王爷吗? 不怪钮钴禄氏多想。 她本质上就是鱼与熊掌都想兼得的人。 既舍不得福晋从手指缝间露出来的那点好处,还有往常领取东西时行的方便。 又不乐意心甘情愿把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白白交由福晋抱养。 可是真要被舍弃了,茹贞心里又不愿意起来了。 所以才有此一问。 也算是试探。 说着,她还拉上了旁边向来沉默寡言的宋泠月。 “宋格格,你怎么想的呢?” 毕竟她们两个,可是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 当初,福晋为了压制李侧福晋,抬了宋格格起来和她打擂台。 等宋格格有些不受控制之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侍妾出来。 不过,也没翻起什么浪花来。 到现在都还被福晋死死压在正院的偏房里,出不了头呢。 徒顶着一个主子的名头,做的还是一些伺候人的活计。 真不知道该说她命好还是不好了。 “我能有什么看法?” 宋泠月冷冷说道。 她对外的形象就是,这些烦扰杂事别来乱她的心,她也不在意。 茹贞碰了一鼻子灰,面上讪讪的,心里却暗骂宋泠月不识好歹! 她那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吗? 不还是为了大家好。 真是狗咬吕洞宾! “我如何做,”清和冷着一张脸,语气淡然,似乎根本没把人给放进眼里:“似乎轮不到钮钴禄格格做主吧?” 茹贞脸色一僵,立马笑着道:“福晋做事,自有您的道理,妾身我也是瞎担心而已。” 能屈能伸的样子,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行宫处,此时的氛围却说不上好。 康熙陡然来了兴致,非要去打猎。 这可就苦了随行的人员了。 才刚出过狼群事件,万岁爷怎么就敢…… 唉,不可妄议! 没办法,只能苦哈哈的去加强戒备了。 “五哥,”胤禟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你说咱们皇阿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啊?” 胤祺闻言,顿时用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没想到你也不傻啊”。 胤禟一下子就急了。 瞪着眼睛为自己辩解。 他只是平日里不爱动脑子,可并不代表他是傻子! “我好歹也是……” “行了,”胤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又压低了声音嘱托道:“甭管皇阿玛想做什么,你给我记清楚了。” “千万不许再惹事了,记住了没有?” 胤禟心里不服气得很。 可是一想到老四那副瘦削的身子骨,受着伤还要日夜不停地赶路。 瞬间就熄了火。 只垂头丧气,干巴巴地说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胤祺见状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傻小子,真以为这趟是出来游玩的不成? 他都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守卫比平常多了几倍不止。 而且,还都是外松内紧的吗? 隐隐带给人一股焦躁感。 “好,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图里琛得到康熙口谕,当即命人停了下来。 而且看这架势,皇阿玛甚至都没有短时间回去的打算。 胤祺的一颗心愈发沉重起来了。 想到自己那个尚未来得及布置的计划,他眉间就忍不住多出一抹急躁来。 原本是想着,找个机会早些回京。 也好为四哥做些什么。 否则留他一个人在紫金城里,不仅要应对大权在握的太子爷,还要面对心怀不轨的老八。 一人独木难支。 胤祺生怕自己回去得晚了,就听见什么有关他四哥不好了的消息。 为此,他甚至想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计划。 可是眼下,恐怕无法施展了。 “五哥,你怎么一直愁眉不展的啊?” 胤禟看着收拾个东西,就能愣住的胤祺,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次老十没跟着一起过来,反而被皇阿玛留在了行宫里。 胤禟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在他五哥身后。 活像是跟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崽儿。 “你不懂。” 胤祺实在没办法把自己心里的隐忧,坦然告知给他九弟。 这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谁知道会不会无意间给说漏嘴了。 到时候,四哥的身家性命,说不定可就危在旦夕了。 “就知道糊弄我!” 胤禟十分的愤愤不平。 他用棍子戳着面前的火堆,一脸郁闷地嘟囔道:“总把我当个孩子看待!” 胤祺这会儿可没功夫哄“娃娃”。 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前方最大的那个龙账。 皇阿玛从下了马之后,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出来? 难不成是哪里不舒服? 胤祺胡乱猜测着。 脸色愈发难看。 胤禟实在看不下去。 一个胳膊肘怼在了胤祺腰间的位置。 把人给疼得呲牙咧嘴的。 “嘶——” “你干什么呢?!” 胤祺揉着自己的肚子,所有愁绪都被这一下给撞没了。 “反正我是不知道五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胤禟小声叨叨:“但若是皇阿玛看见了你这副样子,肯定会多问的。” 胤祺被一句话点醒了。 他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行啊老九。” 又恢复了平日里憨厚老实的模样,笑着拍了一下胤禟的肩膀。 “这次多亏你了,”他不吝对着比自己小的弟弟放低姿态,“要不然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禟嚷嚷着给截住了。 他别别扭扭地开口:“五哥你怎么这么唠叨?” 脸上全是不好意思:“都快和额娘一样了!” 胤祺被气笑了。 “嘿我说你……” “王爷,贝子爷。” 图里琛突然出现,显然是带着康熙的口谕来的。 “万岁爷请二位爷过去一趟。” 胤祺和胤禟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 “敢问图里琛大人,不知皇阿玛叫我们前去,是有何要事?” 胤祺笑着问道。 “奴才也不知,”图里琛显然嘴巴极严,“二位爷过去就知道了。” 可是,不派梁九功过来,反倒是让禁卫军统领前来请人。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只是,他们又不能抗旨不尊。 于情,身为人子,自当随侍双亲左右。 于理,他们又是臣子,岂有拒绝的余地? 二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最大的帐篷处走去。 而荣安院里,得知念安把有喜的消息当众透露出去的秋嬷嬷,整个人都焦躁不安了起来。 哎呀,主子还是太年轻了些。 不知人心险恶! 这消息一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打着坏主意呢。 不行,自己得做些什么! 第119章 推诚不饰 秋嬷嬷一打定主意,就立刻行动起来。 反正主子有孕一事已经藏不住了,她索性就给下面的人紧紧皮。 省得一天天总是松散得跟什么似的。 况且,秋嬷嬷觉得,府里的那两个府医,看上去就不太靠谱。 还是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在主子身边伺候着。 一路上,胤禛只伸出手护着念安的后背,嘴巴绷得紧紧的。 看上去神色有些冷淡又紧绷。 念安时不时侧过头去看他一眼。 疑惑又不解。 这人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在人前还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现在没人了,反倒对着自己冷下了脸。 “好好走路。” 胤禛突然出声,就说了四个字。 他虽然目不斜视,但是所有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小女子身上。 见她就没个定性,一会儿朝着自己看上一眼。 肚子里可还有一个金疙瘩呢。 “知道啦。” 念安垂下眼睑,有些不太高兴。 等到了荣安院,胤禛双手按住念安的肩膀,把她安置在椅子上坐好。 转身又不悦地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把膳食呈上来?” 他虽然不太懂孕期需要注意些什么,但是好歹也知道,肯定是不能饿着的。 春秋连忙福了福身,回道:“王爷容禀,膳食已经在屋内摆好了。” 也是刚好卡着主子回来的时间点儿摆的。 免得上的早了,凉了可就不好了。 “嗯。” 胤禛这才舒展眉心。 虽然觉得把膳食摆在了内室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想了想,又把那些有些严厉的话,给咽了下去。 罢了,也就允她这一回。 “安安,”这样想着,就要把人给揽起来,“去吃些东西。” 念安却赖在椅子上,不肯动弹。 她才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干脆双手环胸,仰着头绷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 胤禛没太敢用力,结果脚都往前迈了一步了,然后发现心心念念的人还在原地坐着呢。 怀里搂了个空! “怎么了?” 胤禛下意识就蹲下了,视线与念安齐平。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低头弯腰有什么不对。 “可是哪里不舒服?” 念安不吭声,胤禛一下子就急了,当场就要起身去喊府医过来。 “乱想什么呢?” 就在他转身的前一秒,念安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就是不高兴!” 明明白白的表示出了自己不开心。 这般理直气壮的样子,比刚刚憋着气不说话的时候,有生气多了。 胤禛立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也搞不清楚安安生气的点在哪里,不过总是得赶紧用膳才行。 索性俯身,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 “干嘛呀?” 念安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 双臂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脖颈。 “就这一次,”胤禛面无表情的样子,还能唬住人的,“下不为例。” 如果不是浑身紧绷,手下连力度都不太敢加深。 那念安还真就信了! 也,也行吧。 虽然她原本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但是,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想通之后,念安径直把脑袋靠在了胤禛的肩膀上。 嘴巴呼出的气息,正正好好吐露在他耳畔的位置。 感受到身下的人,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 念安眼睛一亮。 忽然起了坏心思。 她故意对着那耳垂,轻柔地吹了口气。 接着就去偷瞄胤禛的反应。 可是看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念安难免有些挫败。 不过很快又打起气来。 眼珠子悄咪咪一转,脖子一伸,又凑了上去。 然后,趁胤禛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伸出嫩红的舌尖,对着那耳垂舔了一下。 他终于有动静了。 脚步停了下来。 侧过头,隐忍着低哑的声音,轻声说道:“别闹。” 万一他没抱稳,把人给摔了怎么办? 念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 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小狐狸。 嘴角扬得高高的,活像是偷了腥的小猫咪。 这会儿她是开心又得意。 刚刚那点郁闷,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甚至还亲亲热热的把把人揽得更紧了一点。 胤禛很想无奈地摇头。 可是为了照顾怀里这个磨人精,只好调整了姿势。 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明明就几步远的距离,却硬生生被胤禛走成了一条大长路。 “怎么还没到呀?” 念安把脑袋往深处埋了埋,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到了。” 胤禛轻手轻脚的把念安放在早就用软垫铺好的床榻上。 “这些吃的可还合胃口?” 看着她兴致盎然地拿起筷子,似乎在挑选从哪一道菜开始下嘴。 胤禛索性替她做了选择。 “每一样都尝尝,看有没有喜欢的。” 手上动作不停,嘴巴也说个不停。 念安慢吞吞地咀嚼着,腮帮子的鼓起若隐若现。 待在把嘴里的菜给咽下去之后,才不满地开口:“哎呀,你好啰嗦呀。” 胤禛都被气笑了。 这个小狐狸,竟然这般不识好人心。 “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不满,了。 相反,看着如此生动活泼的安安,胤禛只剩下满心的满足了。 “你乖乖在家里歇着。” 他起身,留下这样一句话,又吩咐众人好好伺候着,很快就离开了。 “他,他就这样走了?!” 念安一嗓子吼出来,都快惊讶到破音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胤禛离去的背影。 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里面充满了谴责和震惊。 秋嬷嬷生怕她气坏了身子。 连忙安抚道:“主子不必动怒,想必王爷一定是……是有什么急事!” 她也实在想不出王爷是去做什么了。 急中生智下,总算是编了一个像样的借口。 “好啊!” 念安冷笑一声,把筷子都给摔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有什么急事!” 而被留下的苏培盛,心里直叫苦不迭。 主子爷哎,您去干什么了也不说一声。 就这样直愣愣走了? 那自己这个奴才,可怎么办啊? 苏培盛讨好地冲念安笑了笑。 只是那笑,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子苦涩。 殊不知,胤禛出了荣安院,就直奔马厩而去。 马夫正在喂马呢,看见王爷过来,连行礼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王爷径直横跨马上。 骑着就飞奔而去了。 “你、你怎么又来了?!” 太子现在是一看见老四就头疼。 他是真没时间,更没心力和对方掰扯那些事情。 “参见太子爷。” 胤禛弯腰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不等被叫起,就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二哥,能否让弟弟从太医院请个太医回去?” 甚至还难得的攀上亲密交情。 要知道,这个老四,向来死板又固执。 自从明事理之后,就连私底下,非有必要,也极少叫自己二哥。 太子这会儿真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他自然没有不允诺的。 当场答应下来,甚至还多加关心了几句。 深有感触地说道:“你的伤确实需要好好养着,别仗着自己年轻不注意,等老喽,有你受罪吃苦的时候!” 胤禛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他请太医,可不是为了自己。 怕是要辜负太子爷的这番好意了。 不过对于这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要好好感谢一下的。 于是胤禛再度提起了昨天晚上没来得及说完的那个话题。 摆出老生常谈的姿态。 还没张口,就被太子一脸惊恐的给制止了。 “行行行,你请了太医后赶快离宫吧。” 他一看老四这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顿时脑子壳儿都是疼的! 处理棘手的政务,都没有和一个老四打交道累! 固执的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头疼。 “太子二哥——” 胤禛还是不死心,或者说,他对稍微上点心的人,就恨不得把心给全操了。 “您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看出太子眼底的烦躁,胤禛心里微微叹息。 “说。” 胤礽也闭了一下眼睛,复睁开,又变回了那个肆意骄矜的太子爷。 “您不是一个人,”胤禛并不想打感情牌,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您行事之前,多想一想后院的女眷和子嗣吧。” 这就是忠告,也是难得的提醒。 一旦太子真有什么不臣之心,第一个遭殃的,怕是就是后院的女眷了。 大清虽说历来有不杀血脉子孙的惯例,可是谁不知道,被圈禁在一个地方,周围还有人看守着,比被杀了还要难受! 谁不是天之骄子! 一朝跌落泥潭,就那股心气儿一散,怕是干脆就浑浑噩噩度日了。 没看见当初的可是被称为“大千岁”的直亲王,现在的大阿哥,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孩子都一箩筐地生。 只剩下替爱新觉罗绵延子嗣这一个作用了。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太子听了这话,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 不过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缓缓开口:“四弟的话,做哥哥的记下了。” 又摆出一副送人的姿态:“时候不早了,四弟还是早些离宫的好。” “孤就不留你用膳了。” 第120章 惊心动魄 行宫里,老五和老九哥儿俩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康熙的营帐走去。 后头跟着的图里琛,脸色也不太好看。 只不过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又一脸络腮胡子,哪怕脸上有表情,也会被挡个严严实实。 二人一入内,就感觉到帐篷里传来的一股子浓郁的药味。 立马低下头,跪了下去:“儿臣胤祺\/胤禟,参见皇阿玛。” 良久,才传来康熙略显疲惫的声音。 “起来吧,”又顿了一下,“都坐下说话。” 胤祺和胤禟起身的瞬间,对视了一眼,不过一触即分。 根本不敢让上首的人,察觉半分。 “知道朕叫你们过来,是干什么的吗?” 康熙用金色的帕子捂住嘴,低声咳了一下,看上去有些虚弱。 至少,和来时大不相同。 骑在马上,傲骨挺立又气势磅礴的样子。 不知让多少人歇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也只有头脑清醒的人,才能从这里面,看出一点门道来。 “儿臣不知。” 胤祺朗声回道。 他作为哥哥,自然是要顶在前头的。 不过,虽然不敢问些和身体状况有关的情况,但是不妨碍他表现得忠心耿耿。 “不论什么事情,儿臣任凭皇阿玛差遣。” 胤禟得到了暗示,自然也会说上几句好听话。 “是啊皇阿玛,”他甚至不敢笑得太开怀,所以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五哥说得对。” 却不料,就连这一句附和的话,都能惹得座上人震怒。 康熙径直扔了手中的帕子,冷笑一声,牵动着脸上肌肉。 活像是要一口把人给吞掉。 “怎么?” 他抬起眼皮,“你就没点儿自己的想法吗?” 此话一出,底下两个人都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是个错。 胤禟要是中途改变自己的态度,岂不是显得刚刚很不诚心? 就像是在随意敷衍似的。 可要是死扛着不肯改口。 以皇阿玛现在的魔怔劲儿,恐怕就要治他们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了。 就知道突然把他们叫过来,没什么好事! 好在胤禟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皇阿玛果真了解儿臣,”他嘿嘿一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帐内焦灼的气氛,“儿臣有您和额娘护着,这辈子也就是个不求进取的命了。” 这句话就是在表忠心了。 “是吗?” 偏偏康熙喜怒不辨,反而问起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依你来看,老四和老八,你觉得哪个更好啊?” 这不是逼着胤禟做抉择吗? 还不如痛痛快快给他来上一刀。 也好过这样钝刀子磨人。 一旁的胤祺早已经冷汗涔涔了。 他实在没想到,皇阿玛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用心简直凶险至极。 可是这般紧要关头,胤祺甚至都不敢开口缓和一下气氛。 因为他能感觉到,上首坐的那位帝王,威严的目光正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巡视着。 仿佛想要从其中找出点什么来。 “皇阿玛,您、您这就问倒我了!” 不敢耽搁太久,胤禟索性随心所欲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还就不信了,皇阿玛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八哥对儿臣一向亲厚,”胤禟顾不得会不会被降罪了,“四哥又救儿臣于水火之中。” 他一脸的为难,苦笑道:“儿臣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康熙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 “只是让你说一下,觉得他们二人谁更好。” 该说不愧是当皇帝的,他倒是会挺偷换概念的。 “又没有叫你奉他们中的谁为主。” “难不成,你也要学着其他人,糊弄朕?” 上面的话一出,胤祺和胤禟双双都“噗通”一声跪下了。 “这么慌张做什么?” 康熙却恍若不觉,仍旧坚持着刚刚的话题。 继续道:“老九啊,你还没回答朕的问话呢。” 这边气氛紧绷到几乎快要让人无法呼吸了。 另一边京城的雍亲王府里,氛围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院里。 绿萝被按着跪趴在地上。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新衣裳,早已经沾染了不少脏污。 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窘迫。 她满心的不服,还在拼命挣扎着。 活像是一条刚从水里捞到案板上的鱼。 扑腾个没完没了。 “行了,把她手脚捆起来。” 清和看见这一幕,就觉得眼睛疼。 而且心里也有些怵的慌。 这个绿萝,看上去就疯疯癫癫的。 别到时候突然上来对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到时候就是后悔都晚了! 自己可是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的世家嫡女。 单论力气,肯定比不过干惯了活儿的一个丫鬟。 索性,干脆让人把她给绑起来。 省心又省麻烦。 现在押着绿萝的人,已经换成了膀大腰圆的老嬷嬷了。 她们可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制服一个瘦到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自然不在话下。 听了福晋的吩咐后,立马手脚麻利的把人给捆了起来。 “把她嘴里塞的东西给拿出来。” 清和还有话想问,所以不能让人说不出来话不是? 粗使嬷嬷依言照做。 拿出来之后,就微微弯着腰在一旁站着,等候下一个吩咐。 “你们先退下吧。” 无人敢发出声音,一个个有序地退出了房间。 就连绿萝,原本是打算大吼大叫一通的,可是这会儿嘴巴又疼又干。 根本没有力气喊了。 只能趴在地上,使劲儿仰着脖子,企图以眼神来杀死眼前这个女人! 清和见状轻笑了一声。 语气里充满了轻蔑:“你落到这种地步,全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竟然还好意思怨恨旁人?” 清和很不能理解。 有些人的脑子,可能天生就与众不同吧。 绿萝哑着嗓子,恶狠狠开口:“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明明她可以一步一步来的。 偏偏被福晋给捧杀了。 是了。 绿萝的脑子不笨,她能够在正院里隐藏那么长时间,没有出头,已经足以说明她不是一个贪功冒进的人了。 更何况,当初在面对脾气火爆,又性格极度自我的十四福晋时,都能游刃有余的把人给哄好。 绿萝绝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 可是这些天下来。 她的脾气是一日大过一日。 就连心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望,也渐渐变成了燎原大火。 最终,促使着她扑向了自取灭亡的道路。 清和却陡然发出惊人的笑声了。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似的,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一会儿才止住笑,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滴。 讥讽道:“我心善,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到头来竟然还成我的错了?” 绿萝闻言,眼睛都被气红了。 她在地上来回蠕动着,想要上前去给那个坐在椅子上,需要自己去仰视的女人,一个大嘴巴子。 殊不知,这副模样,倒是让旁人看尽了笑话。 见到这副画面,清和原本压抑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自己刚刚丢了脸面。 但是那又怎么样? 幕后指使这个绿萝的人,此刻恐怕才更加难受吧。 秉承着“只要对方不好过,我就高兴了”的心态。 清和这会儿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看着绿萝下意识舔了好几下自己干燥到起皮的嘴唇。 眼底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许多。 就这点儿折磨都受不住了? “说说吧,”清和觉得自己真是大度,竟然还如此好脾气地开口询问:“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绿萝恨恨地瞪了清和一眼。 干脆把脸朝向一侧,不去看那个恶毒女人的面容。 免得自己忍不住,总想上去打人! 虽然她现在也做不到吧。 “你知道的,”清和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地说着恐吓的话,“我有千百种方法,能撬开你这张嘴。” “不过嘛——”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欣赏了一下绿萝脸上瑟缩的表情,才继续道:“到时候,你还能不能保住你这张脸,那就得看天意了。” 绿萝气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发出滚烫的吼叫。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其实还挺能唬人的——如果清和不是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的话。 “私底下对宫女用刑,那可是触犯律例的!” 她努力给自己打气,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 “你最好不要做这些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事情,否则……哼哼!” 这般明目张胆的威胁,清和还是第一次见。 果真是叫她大开了眼界。 愣神过后,她很快就笑得如同一个阴险的反派。 “听你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思忖的表情来,“我确实得做的隐秘些才行。” 还故意气人道:“多谢你的提醒啦。” 最后硬生生,把绿萝活活给气晕了过去。 清和见状,不免觉得有些扫兴。 不管她是真晕也好,假晕也罢。 总之,幕后的那个人,敢把手伸进正院里来,就得做好爪子被剁掉的准备! 这一刻,清和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惊人起来。 第121章 温情脉脉 “王爷还没回来?” 天大的事情,都挡不住念安先填饱她的肚子。 可是午膳都用完了,那位爷倒好,一去不复返了。 莫不是真去了别人的院子了吧? 都怪秋嬷嬷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说什么让自己不要多想。 王爷心里一定是有主子的。 弄得念安现在竟然学会胡思乱想了! 这还得了。 她可是打定主意,绝不会让自己变成,那种被爱情裹挟的女人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 她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一想到胤禛可能真的去了其他人那里。 念安就忍不住一阵反胃。 再加上刚用完膳,吃的东西都还没消化呢。 这一干呕,就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春秋她们最初还有些手忙脚乱。 可是现在已经十分的有条不紊了。 一人捧着痰盂,一人扶着主子的身体,一人端着温热的茶水,就在一旁候着给主子漱口。 总之,照顾得十分妥帖。 可是这也掩盖不了,念安吐完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脸色苍白,没精打采起来。 秋嬷嬷心疼的不行。 张口就要说出她的打算来。 恰在这时,胤禛突然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赶了数十里路。 念安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仪容不整的男人。 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刚回来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整洁干净的一个人嘞。 除了眼角眉梢处有些许疲惫之外,其他都很符合他王爷的身份啊。 可是现在就只出去了一趟,也没多久吧。 怎么感觉跟离开了一年似的。 胡子邋遢的——好吧,也没有这么夸张。 只是明显更劳累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念安被惊得连干呕反应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胤禛却微微翘起了嘴角,看上去有些高兴。 嘴上却淡然地表示:“我去了宫里一趟。” 说着就想上前去扶念安起来,可是一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衣衫有些脏乱。 又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交代道:“你先坐着,我去把太医叫进来。” 念安还是那副回不过来神的模样。 呆愣地看着胤禛在那里忙前忙后。 殊不知这副样子,简直可爱到了某人心坎儿里!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身上衣衫不净,他肯定恨不得立马把人给抱进怀里,扑上去狠狠亲上几口。 直到手腕上被垫了帕子,念安才缓过神来,问道:“这位是……” 面前的人胡子发白,头发稀疏,看上去可不年轻了。 “奴才是专攻妇人科的一位太医罢了。” 老太医很是谦虚,就连把脉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是念安以貌取人。 只是这样一位太医,医术肯定高深是不错,但给人诊脉看病,就有些难为人了吧? 看着安安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头,胤禛还以为她是在担心。 于是出言安抚道:“别多想,只是我放心不下,所以才请太医过来看看。” 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的,看上去很是成竹在胸。 其实心里不知道慌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尤其是在老太医诊脉时间愈发漫长之后,胤禛终于绷不住他那副假装淡定的模样了。 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艰涩地开口:“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 就连原本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念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好了吧? 不应该啊。 这才多久,难不成就有人把手伸进荣安院了? 顶着脑门上两道目光灼灼的视线,老太医却丝毫不慌张。 待两只手都摸过脉后,他收回手。 旁边的胤禛顺势收起了帕子,又把念安给揽到了怀里。 “王爷与侧福晋不必担忧,”老太医笑得一脸红光满面,“侧福晋的的确确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看着面前两个人脸上都忍不住激动的表情,老太医又笑眯眯地表示:“而且,怀相还很不错。” 胤禛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长出了一口气,满脸庆幸道:“太好了!” 念安则是趁机追问了一些注意事项。 老太医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一说明。 胤禛也跟着投入到这如同汲取海水一般,新知识的学习中。 在他心里,自己多了解一些,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连安安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那自己如何能安下心来呢? 看着面前的两双眼睛,里面充满了对这方面学识的如饥似渴。 老太医在心里暗暗咋舌。 都说雍亲王冷漠无情,可以他来看啊,全都是谣传! 能对妻儿如此上心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老太医想到这里,想要传授知识的心思,愈发火热了。 说的那叫一个起劲儿。 卖力得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授课现场。 后来还是念安觉得有些过了,于是温柔打断,笑着开口:“老太医也渴了吧?不如先用些茶水润润口。” “哎,是,是,”老太医一愣,转眼就想明白了,立马应下,“多谢侧福晋。” 春秋得到眼色,立马客客气气的把老太医给请了出去。 “您老这边请。” 留下胤禛和念安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些私密话。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彼此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念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自己的胡乱猜测。 她低着头,小声问道:“你那么匆忙地离开,是为了去宫里请太医啊。” 胤禛点点头,解释了一句:“请个太医来看看,我也好放心些。” 念安突然气闷。 这个男人! 难道就不知道为自己的行为,做一些话语上的表示吗?! 哪怕是邀功请赏也好啊。 “怎么了?” 胤禛一眼就看出来安安不开心了,顿时急了起来。 “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要转身去把老太医再给叫回来。 “不许去!” 念安低声喊了一句。 等人站在原地,又气呼呼地说道:“别把我当成易碎的琉璃瓶对待。” “好好,”胤禛看着人都气到胸脯上下起伏了 连忙认真答应下来,“我知道了,下次,下次肯定不会了。” 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眼底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担忧。 念安突然鼻子一酸。 伸出双手,带着哭腔说了一个字:“抱——” 胤禛又怎么可能会不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呢? 于是立马环抱住了念安的腰身,轻手轻脚地把人给抱进了怀里。 又用他那带着灼热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安安的脊背。 安抚着她不稳定的情绪。 念安把头埋进胤禛的怀里。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胤禛的声音温柔到快要滴出水来了。 这让念安愈发愧疚。 “因为我胡乱对你发脾气。” 她咬着下唇,又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胤禛的锁骨位置。 “嗯?” 胤禛不理解地发出疑问,而后突然失笑道:“你那也叫作发脾气吗?” 他根本不想说出来。 在他眼里,安安刚刚的表现,就像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奶猫。 还是受了委屈故意装凶,其实只会喵喵叫个不停的那种。 让他本来冷硬的一颗心,都忍不住酸软了一大半。 要知道,胤禛可是再坚定不过的狗狗党啊! 现在竟然觉得猫猫可爱了。 果然,爱情使人蒙蔽双眼。 念安是以横跨的姿势坐在胤禛的腿上的。 原本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等听了他的话之后,顿时连那最后一点羞涩都丢了。 突然抱紧了原本就环住的腰。 可还是觉得不够。 于是猛然抬起头,对着眼前的喉结,径直咬了下去。 别看她龇牙咧嘴的,就以为咬的有多狠。 其实还是心疼。 都没怎么敢用力。 直到听见胤禛“嘶”了一声。 念安才松口。 而后仰着头,恶狠狠的宣誓主权:“我的!” 胤禛傻愣愣地看着面前那张芙蓉面。 因为刚刚才干呕过,所以看上去气色不怎么好。 可是,他却听见了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在剧烈疯狂地跳动着。 两个人对视着。 一人仰头,一人垂首。 彼此之间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胤禛把念安眼底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全都看进眼睛里了。 他忽然靠近,念安也不躲闪。 就那么任由胤禛,从额头处,一路吻到了唇瓣。 每亲吻一次,就要说两个字。 眉眼,“我的。” 鼻尖,“我的。” 唇角,“这也是我的。” 最后乃至整个人,都被他拥进了怀里。 满足地喟叹道:“真好啊。” 在路途中,在行宫里,在受伤昏迷的时候,胤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如果此刻,能抱抱安安,就好了。 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疼,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念安原本还想问些什么。 可是眼下,她却突然不想问了。 因为觉得没必要。 有些话,问出来,反倒是会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既然这样,不如交由时间来证明吧。 “我饿了。” 念安动了动身体,她觉得硌得慌。 第122章 诸多变故 “别乱动。” 胤禛轻轻拍了一下膝盖上那又软又圆的屁股,努力默念了好几遍清心经,才把心里的欲火给勉强压下去。 “你你你,你怎么能打我……那里呢!” 念安“蹭”的一下抬起头,满脸通红又不可置信地喊道。 她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 说出去还有没有面子了啊! “乖安安。” 胤禛的眸色却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就连嗓音,听起来也有股莫名惑人感。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念安的耳垂、脖颈,还有脸颊上。 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的同时,竟然忽然觉得手脚无力起来。 尤其是,在胤禛伸出舌头,在那滑嫩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湿濡痕迹的时候。 明明并没有做什么。 可是等胤禛平复下翻涌的情欲,把下巴轻轻放在念安的肩膀上后。 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的样子,像是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欢爱。 胤禛把念安打横抱起。 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备热水。” 苏培盛赶紧应下:“是。” 随即就连忙去准备了。 留在原地的秋嬷嬷,急的不能行。 哎呦我的天老爷。 这王爷和侧福晋,两个人在屋子里,不会是干那种事了吧? 可千万不能啊! 主子才刚刚怀上,这不是……这不是作孽吗?! 秋嬷嬷脸色都变了。 青青白白的,活像是被一颗鸡蛋,噎进了嗓子眼儿里。 苏培盛把热水准备好之后,就命人抬了进去。 进进出出好几次,都看见这位秋嬷嬷杵在门口,一脸呆滞又快要去世的模样。 他实在忍不住了,满心不解地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秋嬷嬷闻言,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去,却又总觉得心里不安。 于是试探性问道:“王爷这回外出,在行宫那边,可过得顺心?” 苏培盛眉头皱了一下 很快就松开了。 这秋嬷嬷是什么意思? 怎么敢打探主子爷的行踪? 不过等看见她那隐隐的担忧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害怕主子爷收用了外边儿的小美人儿啊。 那秋嬷嬷可真是想太多了。 原本荣安侧福晋就极受宠,没看见自她入府之后,王爷就再也没有去过其他人的院子里过夜了吗? 现在这位主儿又有了身孕。 那可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啊。 想到这里,苏培盛不介意卖个好儿出去。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嬷嬷放心,”他笑得一脸笃定,“主子爷岂是那种会贪图美色之人?” 却不料,此话一出,秋嬷嬷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满脑子都回旋着一句话。 也就是说,王爷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碰过女人? 哎呀! 那这可不就糟了吗? 干柴遇烈火,不烧起来才怪呢! 秋嬷嬷伸长着脖子,使劲儿往里看。 这番行为,倒是把苏培盛给弄傻了。 怎么滴? 王爷只心心念念着荣安侧福晋一个人还不好吗? 他还是第一次见,得宠还不开心的。 真是琢磨不明白。 现在又瞧着秋嬷嬷这探头探脑的样子,好心提醒了一句。 “我说嬷嬷啊,侧福晋就算是对您再宽宥,您也不能窥伺主子之间的事情吧?” 这可算得上是金玉良言了。 秋嬷嬷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闻言立马感激地表示:“苏公公说得对,多亏你提醒了。” 只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往里面瞟。 没办法,她害怕啊! 自从胤禛回来之后,好像一滴热油掉进了水里。 就像是给京城上了弦。 整个紫禁城的气氛,都陡然变得紧绷了起来。 太子爷忙着收拢势力。 不管他打算怎么做,都得有人不是? 没有人,只一个光秃秃的储君孤军作战,那就是找死! 而永和宫那边,德妃的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昨天晚上,她找了借口,勉强把胤祯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德妃心里很清楚。 他们母子之间,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变了。 所以一直到今日,她都忍不住以泪洗面。 那是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进。 就坐在那里,想起来骂一句,再哭一声。 叶嬷嬷刚开始还劝说来着。 可是后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也不见有丝毫效果,索性退了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虽说这样做,挺对不起主子的。 可是,她一个伺候人的奴才,还能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押着十四爷过来,让他对着德妃娘娘三磕四拜,痛哭流涕地认个错。 然后母子俩再重归于好吧? 叶嬷嬷自觉她没有那么大能耐。 就不揽这瓷器活儿。 省得再出了问题,十四爷绝对没事,遭殃的都是她们这些奴才! 不过,叶嬷嬷也真不敢放任不管。 这不,耳朵一直紧紧听着里面的动静呢。 等发现终于听不见哭声后,她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德妃娘娘哪里来的眼泪,怎么那么能哭! 待把提前交代过,已经炖好的金丝燕窝羹端上。 叶嬷嬷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这才小声贴近门缝,问道:“娘娘,燕窝已经炖好了,奴婢进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有些虚弱到模糊的声音:“进来吧。” 闻言,叶嬷嬷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轻轻推开门,微微弯着腰进去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梳洗一下?” 看着眼睛哭到红肿,头发也乱糟糟地披在肩上,叶嬷嬷心下一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主要是,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德妃娘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因为出身卑微,所以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着最完美的妆容。 绝不容许自己在穿着打扮上,有半点纰漏的人。 就连万岁爷来了,也都没有见过娘娘形容不整的样子。 最多也就是穿个寝衣。 可是现在…… 叶嬷嬷就连呼吸声,都放轻缓了。 看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娘娘的刺激,很严重啊。 果然,只有软肋被痛击了,才会真正感受到痛苦。 “嗯。” 德妃点点头,坐正了身子。 顺着光线的方向看过去,她好像平白老了好几岁。 叶嬷嬷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再吭声了。 只安静的替德妃梳着头发,又思忖着娘娘可能不想其他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于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等再进来,手里就端着一个盛满了水的铜盆。 用温水浸泡过的帕子擦过脸,又重新上了妆。 可是,怎么都遮不住那红肿的眼眶。 “就这样吧。” 德妃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叶嬷嬷赶紧奉上燕窝羹。 看着娘娘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着调羹。 每次就舀那么一小点。 叶嬷嬷刚刚放回肚子里的一颗心,霎时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不是想开了,而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啊。 “嬷嬷。” 德妃突然开口,吓得叶嬷嬷一个激灵。 回过神来时,嘴巴比脑子更快,已经应道:“哎,老奴在。” 只是声音,怎么听都觉得含着股儿雪粒子的味儿。 德妃也不介意叶嬷嬷声音里的颤抖。 或者说,她丝毫没有听出来。 因为眼下,她只在意一件事情。 “你说,要是没有了老四,我会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一点?” 德妃突然艰难地抬起眼皮,喃喃细语出来的话,让叶嬷嬷恨不得自己此刻是个聋子才好呢! 娘娘怎么会有这般极端的想法?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打消娘娘这个念头! 万一被旁人知道了,那可真就是回天乏力了。 “娘娘。” 叶嬷嬷猛咽几口唾液,搓着手让自己冰凉的掌心有点温度。 她不敢太过直接,而是旁敲侧击道:“您怎么会这么想?” 德妃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胳膊,好半天才吭声。 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十四送我的那个手串呢?” “啊???” 叶嬷嬷脑袋上的问号,都快弹出来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回道:“您忘了?” “去年除夕宫宴的时候,您把那手串,赏赐给四福晋了呀。” 至于为什么没有赏给更得娘娘青眼的十四福晋,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这样吗?” 德妃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突然满心的不甘。 她想起来了! 就是老四那个不安分的侧福晋,在自己耳边撺掇了几句。 她才会把小十四送给自己的手串赏赐出去的! 真是包藏祸心啊。 “不行,”德妃突然起身,一脸怒容地表示:“我得问她要回来!” 叶嬷嬷人都傻了。 都已经赏赐下去的东西,还有要回来这一说?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娘娘这是魔怔了不成? 顾不上什么尊卑不尊卑的了。 叶嬷嬷赶忙劝阻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啊。” “哪有赏赐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的?” 她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奈何德妃是铁了心要这样做。 “我不管,”她怒气横生,“如果老四的福晋不愿意给,那就是老四不孝!” “到时候……” 德妃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我就去万岁爷面前告他忤逆不孝!” 第123章 轻怜重惜 “娘娘!” 叶嬷嬷脸色苍白的跟张纸似的,她失态地喊出了尖锐的一声。 制止住了德妃要继续说下去的荒唐话。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有些话,最好还是一辈子埋进心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许是尖叫声,总算是让德妃回了神。 她猛地住了嘴。 只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带着股隐隐的怨恨。 她端坐在那里,放在膝上的手,早就攥成了拳头。 莫名给人一种很是可怜的感觉。 叶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娘娘这些年来心里苦。 可这也不成全都怪在四阿哥身上啊。 尤其是,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娘娘……” 叶嬷嬷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喊了一声。 “刚刚是我失态了,”德妃看上去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嬷嬷莫要放在心上。” 她嘴角含笑,仿佛刚才的歇斯底里全都没存在过似的。 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了一口。 突然一脸慈爱并担忧地说道:“老四这孩子,也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而后对着叶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去收拾些滋养补品,赶紧送到雍亲王府上去。” 说着,还叹了口气。 真把当额娘对儿子的真切担忧,演绎得淋漓尽致。 叶嬷嬷却心里更没底儿了。 娘娘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也很让人心惊啊。 不过嘴上却还是赶紧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德妃满意地笑了。 不过,她沉吟片刻,突然起身,走向了屏风后面。 叶嬷嬷没被叫着一起,就安静地站在原地。 德妃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红木盒子。 巴掌大小,看上去有些破旧。 而且光从木料的材质和做工来看,并不是什么上等品质。 娘娘什么时候有这种劣质的东西了? 自从当上主子之后,又忝居一宫主位,可以说,整个永和宫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 叶嬷嬷的视线被德妃手中的木盒子给吸引住了。 看上去满心的疑惑。 不过也知道,有些话主子不说,做奴才的,最好就当做没看见,什么也别问。 德妃却难得开口解释了几句。 她脸上带着回忆,语气里充满了温情。 缓缓开口:“这是很早之前的旧物了,我一直留着,也算是个念想。” 只是不管怎么抚摸手底下的那个木盒子,她都没有打开的意思。 等终于从过往的思绪中回神,德妃却把盒子递给了叶嬷嬷。 “娘娘,您这是……” 她双手接过之后,愈发的困惑起来。 “这东西啊,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念想。” 德妃却突然笑了笑,说了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接着,殷切嘱咐道:“记住了,这个盒子,嬷嬷一定要单独交给老四。” 叶嬷嬷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认真应了下来。 在她看来,这是娘娘终于有想开的念头了。 怎么能不令人高兴呢? 荣安院。 沐浴更衣完毕,又吃饱喝足了的念安,就那么侧躺在胤禛的大腿上。 耳边是某人对着一本书,正娓娓念来的声音。 低沉而有磁性。 听的人耳朵都有些发烫了。 念安往前拱了拱。 胤禛的手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肩膀。 “你腿麻不麻呀?” 躺了半天,身心都得到极大满足的念安,总算是想起了颇具奉献精神,给自己做抱枕的人。 胤禛低声笑了一下。 单手合上书放在一旁,俯身和念安靠得极近。 “怎么?现在终于想起来问问我了?” 几乎就要吻上她的唇瓣了,说话时随之而出的灼热气流,都喷涌在了念安的脸颊上。 她蓦地睁开眼。 理直气壮地表示:“都说好了这是你给的补偿。” 一副傲娇到不能行的样子。 嘟嘟囔囔道:“我还没问你,那个什么什么绿,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说着就垂下了眼睑,看上去又像是在生闷气。 胤禛却早就了解了这个小狐狸的脾气。 明显故意装出来的。 等着自己去哄她呢。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又舍不得让她难过。 哪怕是假装的,也不可以。 胤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 而后轻手轻脚的把人从自己腿上移开,放到和自己紧挨着的位置上。 “不管她是谁,”胤禛颇具耐心,慢慢说道:“总归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语气淡淡的,却充满了凌厉的气势。 念安其实心里清楚得很。 那个绿萝,根本不足为惧。 但她就是要闹一闹。 省得让眼前这个人觉得自己好糊弄! 不过…… 念安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小声揪着胤禛还带着点点湿气的发尾,故意不张大嘴巴。 用黏黏糊糊的语气,娇滴滴地问道:“刚刚沐浴的时候,怎么不一起呀?” 闻言,胤禛原本把玩着怀中人发丝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良久,他才突然轻笑出声。 “怎么?”他低下头,咬了一口念安的耳朵,用牙齿轻轻磨着,故意倒打一耙道:“安安,这是想和我一起洗,鸳鸯浴了?” “哎呀!” 念安最接受不了有人在她耳边吐息。 下意识想要把人给推开。 等发现怎么都推不动的时候,她干脆放弃了。 微微喘着气,眼睛一挑,略带恼意地开口:“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而后气势汹汹地表示:“把衣服脱了!” 这般直白大胆的要求,把胤禛都给搞懵了。 他傻愣在原地。 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感受到胸前埋了一个小脑袋——念安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干脆自己上手了。 她费劲巴拉地用力扒着胤禛的衣裳。 累了个两眼发直,却只解开了几个扣子! 这不科学! 念安觉得,自己得休息一会儿才行。 “傻安安。” 胤禛顿时哭笑不得。 他伸出手,揉了揉那个小脑袋。 眼底划过一丝温柔,嘴上却老不正经地说道:“安安这是迫不及待了?” 还用特别暧昧的语气:“不过,现在急也不不行。” “等你生完孩子,我会好好补偿给你的。” 这句话是贴在念安耳边说的。 胤禛一说完,视线就落在了那小巧可爱的耳垂上。 看着它一点点慢慢变红。 直到鲜艳欲滴。 嗯,他又觉得牙有些痒了。 “别乱说!” 念安实在受不了沉默寡言的某人,突然变得满嘴……满嘴让人听了面红耳赤的话! 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上来。 “赶紧脱了!” 念安尽量摆出超凶的姿势,气呼呼地说道:“你老是故意打岔,我得亲眼看一看才安心!” 胤禛在那坚定到倔强的视线中,只得慢慢妥协了。 他一边褪下衣袖,一边低声安抚:“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看了千万别担心。” 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而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然而,等他右臂上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之后,好半天念安都没有抬头。 也没有吭声。 胤禛一下子慌了。 他连忙就要把伤处盖住,却被一只嫩白的小手给拦住了。 念安伸出右手,轻轻在伤口一旁抚摸着。 好半天,才咬着下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疼不疼?” 胤禛连思考都没有,立马否认:“不疼不疼。” 又道:“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念安又不说话了。 胤禛顿时束手无措起来。 他不愿意让安安跟着担忧,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受过伤的事情。 甚至还打算今天晚上去前院歇着。 可是,等发现安安满脸的泪珠后,胤禛顿时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心疼? 当然有,他隐瞒伤情,不就是想让安安安安心心地生活吗? 可更多的,竟然是说不出的满足! 安安在心疼他。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点星火,顿时点燃了他体内所有的血液。 身体在叫嚣,脑中在嗡鸣。 “别哭。” 胤禛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儿,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把安安揽进怀里,着魔一般舔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是甜的。 好甜啊! 胤禛在心里满足地喟叹着。 “我不疼,”他轻轻叹息道:“别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疼呢!” 念安哭红的鼻头,暗暗嘟囔了一句。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 “那个老太医还在,让他给你看看。” 原本胤禛还想拒绝,不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老太医被请了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为的就是想多知道一些有关妇人有孕的注意事项。 等春秋匆匆赶来,说明来意之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巧了不是,”老太医拍腿一笑,顿时自得道:“老朽对外伤,也有所涉猎。” 待把伤处检查完毕后,他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是啊,幸好当时跟着一同出行的是院正大人,”这位老太医上了年纪,人就特别喜欢啰嗦,“否则以王爷这伤口,左臂说不得就要留下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头顶上的雍亲王突然低声咳嗽了一下。 老太医闻弦知雅意,立马聪明的住了嘴。 王爷这是不想让荣安侧福晋担心呢! 第124章 有惊无险 他又不是什么老古板! 看到小年轻们之间甜甜蜜蜜的,心里自然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无关身份地位,只是一位历经沧桑的长者,对后辈之间纯真感情所产生的最由衷的欢喜。 老太医笑得一脸了然的模样。 让念安都忍不住脸颊发烫。 真是的! 她暗暗瞪了胤禛一眼。 本想逃离这个让人不好意思的地方,却因为担忧某人的伤势,还是忍着羞涩坚持坐着不动。 那个娇俏的眼神,让人胤禛瞬间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他轻声咳了一下,代替念安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敢问太医,那我这手臂,痊愈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说着,还用眼神示意老太医,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却不料,老太医抚着胡子朗声一笑。 接着突然转变了态度,严肃无比地说道:“王爷把这伤,想的太轻松了。” 一句话把胤禛给搞懵了。 怎么回事? 老太医不是向着自己的吗? 这怎么还带中途改弦易辙啊? 念安听罢,一下子就急了。 她焦急地问道:“太医您尽管说要怎么做,不论需要什么药材,我这里都能双手奉上!” 胤禛生怕她过于激动,而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连连安抚:“别急别急,听听太医怎么说?” 又使劲儿给老太医使眼色,直接明示道:“我这是小伤,没什么大问题的。对吧?老太医!” 这会儿胤禛快后悔死了。 早知道刚才就早点把这位年纪和院正不相上下的老太医给送走了。 弄得现在安安也跟着担惊受怕! 想要了解什么,他到时候可以直接去太医院问啊。 “呵呵,”老太医收到明示,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却还是顺了王爷的心意,“侧福晋不必过于忧心。” “只要好好休养,这伤绝不是问题。” 闻言,念安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追问道:“那需要喝些汤药什么的,补一补吗?” 原本老太医是想说不用的。 可是在看见这位荣安侧福晋脸上殷切的表情后,话到嘴边突然改变了内容。 “需要的,”老太医温和地点点头,“奴才这就写一张方子。” “多谢您了。” 念安对这位脾气好,医术好,更重要的是医德高的老太医,印象好得很。 所以也不介意更客气一些。 而且,她还有一个其他的想法。 苏培盛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张笔墨还没干的方子,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太医大人请稍等。” 春秋捧着盒子,追上了已经快要走出院门的老太医。 “这是?” 老太医一看见那盒子,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以为这里面是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 总觉得心里有些失望。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吧。 “姑娘还是拿回去吧,”老太医直接拒绝道:“老朽并不需要。” 他们家族世代行医,哪怕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至少吃穿不愁。 所以,他也有一定任性的权利。 “您都还没打开看看,”春秋笑得很是高深,让人好奇得紧,“就直接说不要了?” 老太医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就算不是银票之类的,也一定和它有关。 不过,心里这样想,可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 拨动盒子上的锁扣,打开盖子后,老太医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睁开了。 “这,这是医学古籍?” 他激动到两颊泛红,说话都结巴了。 “对喽!” 春秋笑得不无得意,虽然觉得有点心疼,却不介意为主子多做点好。 反正东西都给出去了,怎么着也得落一点感激吧? “这可是我们侧福晋的陪嫁,”她脸上布满了骄傲的表情,“花钱都买不到的!” “是,是,确实珍贵。” 太医连连点头,一双眼睛都黏在了盒子里的古籍上。 作为对此颇有研究的太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本古籍有多珍稀呢? 老太医咽了一口唾液,再三确认道:“这,这书,真的给老朽?” 春秋“扑哧”一笑,把盒子往老太医怀里一塞。 “我们侧福晋都拿出来了,怎么可能不给您呢?” 难不成,只是为了拿出来让老太医看一眼? 这也太恶趣味了。 嗯—— 如果是有孕之前的主子,说不定还真会这样做。 “多谢侧福晋,”老太医双手紧紧把盒子抱在怀里,嘴里连连谢道:“多谢侧福晋。” 这一下,是再真心实意不过的感激了。 虽然总觉得这赏赐过于珍贵,或许未来有所谋求也说不定。 但是这会儿,老太医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怀里这本古籍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就都留到日后再说吧。 “你真舍得?” 胤禛的伤口被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一下,看上去总算是没有那么狰狞了。 他故意逗道:“那可是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 念安白了他一眼。 亲自在伤处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真不心疼?” 说实话,作为龙子皇孙的胤禛,都有些忍不住肉疼了。 念安把凑过来的那张脸给按着推开,一脸无语:“你怎么这么多话?” “东西用在该用的地方,”她大方且过于明事理,“发挥了作用,就没什么好可惜的。” 这般潇洒又直白的作态,让胤禛紧盯着她的双眼忍不住一亮。 怎么办? 自己好像更喜欢安安这样子了。 直到低头掩饰那过于灼热的感情时,一下子就看见了手臂上那个大大的蝴蝶结。 胤禛突然笑不出来了。 京城的风雨似乎是过去了。 可是行宫里却在酝酿着更大而又无声的风暴。 “嗯?” 康熙久久得不到回答,蓦然又增大了压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胤祺心里直骂娘。 难不难回答,皇阿玛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没办法了。 直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他刚准备张口说话,就被康熙一个眼神扫视,给堵了回去。 充满警告又狠厉的视线,让胤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真的很不对劲! 明明来之前,皇阿玛还好好的。 但是现在怎么突然变得…… 胤祺心里急的不行。 觉得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胤禟也不遑多让。 他其实比老五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只是,自己总不能永远只做一个,躲在兄长和额娘身后的懦夫吧! 好吧,胤禟承认自己不是那种人。 能把庞大的生意做到风生水起,靠的可不仅仅是阿哥这一个身份。 只不过有些时候,他不愿意活得太清醒而已。 “皇阿玛,”胤禟的声音还是那般吊儿郎当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紧张,“儿臣私以为,八哥是难得的贤能之人。” 此话一出,胤祺顿时满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话,就差明着说老八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了! 老九啊老九,那个老八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能让你拼着把其他所有东西都抛下的心思,去为他说情? 胤祺真的很不能理解。 可是也知道,此事怕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好,好啊!” 果不其然,康熙听罢后,只沉默了两三秒,突然大发雷霆:“朕就知道,你们这些个阿哥,一个个都惦记着朕的皇位是不是?!” 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冲着胤禟就摔了过去。 而胤祺又来不及阻止,或者说他此刻也不敢顶着狂暴风雨做些什么。 免得火上浇油。 让事态更加无法控制。 只能和老九一起,乖顺地跪在地上。 而那个杯子,直硕硕地砸在了胤禟脑门上。 质量还挺好。 没有碎不说,还把人脑袋给砸破了。 当场就流出了血来。 胤祺因为低着头,只听见了杯子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而胤禟,则是硬生生忍着那突如其来的疼痛,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康熙暴怒之下发了一场脾气。 整个人的精力都被耗尽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眼底是还未散去的怒火。 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梁九功和图里琛二人正守在大帐外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在听见帐内的怒吼声,伴随着一些其他沉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胆战心惊的同时,都想远离这个龙帐。 梁九功鼻关心,心关眼,把自己装成一个眼瞎耳聋的存在。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一直催眠着自己,直到听见大帐里面传来了万岁爷的声音。 “梁九功,去请个太医过来。” 有些虚弱,听起来却并不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是,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心里暗忖,应当不是万岁爷需要太医吧? 等一进去帐内,他不敢乱瞟一眼,紧紧低着头。 生怕被迁怒。 上首,康熙吩咐道:“去给九贝子看一下伤口。” 太医唯唯应下。 连忙过去胤禟的身边。 胤祺也跟着关切问道:“怎么样?老九没什么大碍吧?” 他是被皇阿玛要求起身之后,才发现胤禟受伤了的。 第125章 措手不及 “废物!” 清和嫌弃地瞥了一眼被气晕倒在地的绿萝,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须臾,几个大力嬷嬷就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走进来了。 “先把她拖下去关起来,”清和不欲一下子把人给折磨到位,“记住了,把人给我看好了!” 其实一盆冰水泼下去,这个绿萝还能不醒? 只不过,她留着这人,还有大用处。 嬷嬷们拖着昏过去的绿萝就下去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钮钴禄氏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清和知道来人是谁,所以头也没抬就径直问道。 “禀福晋。” 来人正是早已经养好伤的杏儿。 她低着头,不敢让福晋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小声且坚定地回道:“并无什么异常。” 清和“哒”的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里的怀疑毫不掩饰。 “确定吗?还有这个和你名字一模一样的杏儿,这不是钮钴禄氏搞出来的吗?” 她这般一问,杏儿顿时心头一跳。 就连嗓子都忍不住有些干涩。 因为她也不敢确定,这件事情与钮钴禄格格究竟有没有关系。 要是放在以前,杏儿敢毫不犹豫地做出保证。 因为就以她对钮钴禄格格的了解,对方那总是浮于表面的小聪明,根本做不出来这样布局缜密的事情。 可是,在经历了烫伤一事后,杏儿现在对奉安院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畏惧。 如果不是因为被威胁了,她肯定迫不及待地求福晋让她回来正院伺候了! 奈何有把柄被人拿捏着。 “奴婢不敢有任何隐瞒。” 杏儿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并无二样。 接着,又开始按照钮钴禄格格的吩咐,来扰乱福晋的视线。 “奴婢以为,”杏儿迟疑着开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荣安侧福晋有孕一事。” 她看出福晋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就知道自己挑拨成功了。 “福晋,奴婢觉得,以荣安院如今的势头,不得不防啊。” 过犹不及,杏儿很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话说到这里,就很聪明地住了嘴。 余下的,就交给福晋自己去思量吧。 “此事不用你来操心。” 尽管清和心里觉得杏儿说的在理,但是也不会被一个奴婢牵着鼻子走,“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替我把钮钴禄氏肚子里这一胎看好!” 杏儿屈膝行礼,郑重其事地应下:“是,福晋请放心。” “白府医那里,能确定是阿哥吗?” 清和心里计算着钮钴禄氏怀孕的日子,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已经确定了,”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可以说,是阿哥才更好,“钮钴禄格格最近很是喜不自胜。” 清和也跟着心情顺畅了起来。 这么久以来,总算是有个让人舒心的消息了。 “行了,不能多耽搁时间,”她示意杏儿把赏赐带上,“这些补品,记得要让钮钴禄格格按时吃。” 杏儿一走,清和就忍不住往深处去想。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想得多了,就有些头疼。 “嘶——” 下意识按住了额头。 “福晋可要用些药丸子?” 名为绿桃的丫鬟,从室内拿出一个小细瓶子出来,又仔细地倒了茶水。 “不用了。” 清和也只是抽痛了一下,她其实打心眼儿里抗拒吃药。 “你觉得,”她闭目养神着,任由绿桃为自己按摩着脑袋,“杏儿的话,有几分可信?” “说实话,奴婢看不太出来。” 绿桃的手艺,不轻不重,又懂些医学药理,自然按得极好。 她也十分的直言不讳。 一点不觉得自己这话,在福晋听来会有什么不好。 “不过嘛。” 绿桃倒是因为身为旁观者,看出了点其他东西。 “奴婢倒是有一些其他的发现。” 清和猛然睁开眼睛:“哦?” 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势:“说出来听听。” 荣安院。 从胤禛昨天急匆匆赶回来,一直到现在,期间都没有停下来歇过。 如今终于能喘口气了。 他以前,原本私底下也是个严以自律到有些苛刻的人。 就连炎炎夏日,就连盘扣,都把最上面的那个系得紧紧的。 一解开,里面的内衫,早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 不过现在已经好上许多了。 起码一回来,知道先换身透气的衣裳了。 骑马狂奔了那么多天,之前一直都是高度集中着精神的。 现在猛然松懈了下来,就觉得浑身懒懒散散的。 就连骨头都有些酥软。 “去睡吧。” 念安看他连最喜欢的书都看不下去了,笑着劝说道。 “不急。” 胤禛也不是困,就是没什么精神,他难得以如此放松的姿势,半靠在软枕上。 况且,这后半晌,哪有突然去歇息的呢? “你呀你。” 念安都无奈了,明明家大业大的,还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 她干脆把人的脑袋给扳过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困了,你得哄我和你的宝贝闺女睡觉!” 这般听上去有些蛮不讲理的要求,偏偏让胤禛心软到像是泡在了温泉里。 甘之如饴。 他凑到念安面前,又瞄了瞄她的小肚子,笑着问:“怎么就是闺女了?” 故意唱反调:“说不定是个小阿哥呢。” 念安上去就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你要是敢重男轻女,我就……我就带着女儿改嫁!” 殊不知,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满心占有欲的某人。 他一伸手,把人给揽到自己怀里。 眼神沉沉地问道:“嗯?你要改嫁?” “好啊,”人都气疯了,都胡言乱语起来了,眼眶通红,“除非我死了。” 其实心里在反驳自己的话。 不,就算是我死了,你富察念安,也是我的人! 绝不允许和其他任何人扯上半点关系! 念安心头一颤。 不知道为何,被眼前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霸气侧漏,给吸引到整颗心都痒痒的。 难不成,自己就喜欢这种更为霸道的对待? “谁让你不喜欢闺女来着!” 念安倒打一耙,哼哼唧唧地控诉着。 其实整个人都自动贴到胤禛怀里去了。 胤禛连解释都还没说出口:“我没……” “你就有!” 念安仰着嫩生生的小脸,满脸都是“你别想狡辩”。 胤禛干脆低头,把送上门的这块小糖糕,给里里外外吃了个透。 被吻到晕晕乎乎,满脸红晕的念安,眼尾都湿漉漉的。 软弱无力地躺在胤禛怀里。 小声哼唧着。 胤禛凑近一听。 又是在骂什么“大坏蛋”、“欺负人”之类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是安安有个护身符。 他真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禽兽不如”! 把人放在床上,看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似的。 胤禛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就打算离开。 却不料,刚一松手,那粘人精就一个打滚,又跑进自己怀里了。 还伸出手,紧紧攥住自己腰间的一块布料。 “真是……” 胤禛顿时哭笑不得。 又舍不得把人给吵醒,只好顺势躺了下去。 待他闭上眼睛,呼吸都平稳起来之后,怀里的念安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骄傲地小声哼了一下。 不是说不困? 口是心非! 对于做了大好事的自己,念安骄傲极了。 看着那张熟悉又令人心动的面容,她不知不觉地有些入迷了。 就连那青涩的胡茬儿,也有股别样的魅力。 念安像个小色猫似的,偷偷凑上去“啪叽”亲了一口。 而后连忙闭上眼睛,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很快,念安就陷入香甜的梦乡了。 她一睡着,就没有发现,原本身侧躺着的那个男人,脸上忽然露出的笑意。 行宫里。 胤禟的伤口上完药之后,他就不耐烦让太医下去了。 “哎呀没什么大事,”他挥挥手,“不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原本太医是打算在伤口处包扎一下的。 只是那个样子,就会变成把整个脑袋给缠住。 胤禟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就连康熙施压,都没有用。 “你这是不想好了不成?” 他也难得有些心虚,尤其是在看见老九额头上那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后。 自己当时也是气狠了。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康熙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 “皇阿玛太小看儿臣了,”胤禟大大咧咧地表示,这都不是事儿,“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嘴上说着不在意。 其实心里却介意得很。 自己脑袋都被砸破了,皇阿玛竟然一点额外的表示都没有? 难不成自己真是捡来的? “听话!” 胤祺也跟着劝,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想让额娘跟着担心的话,就听太医的话。” 胤禟嘴里嘟嘟囔囔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那一脑袋纱布。 “传朕旨意,”康熙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意味不明地开口:“九贝子胤禟护驾有功,特此晋为——纯郡王。” 第126章 不容置喙 此口谕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个个嘴巴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怔愣在原地。 这这这……这越级晋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万岁爷这是,糊涂了不成? 不少人心里冒出来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只有胤祺,稍微看出了一点门道来。 他这位老奸巨猾的皇阿玛,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老九和老八,日后怕是要生出嫌隙来了。 一想到这里,胤祺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过去那些年,他和额娘可是用尽了办法,都没有把老九拐回到正道儿上来。 还得是皇阿玛啊。 胤祺一巴掌拍在了胤禟身上,低声提醒道:“还不赶紧谢恩!” “啊噢噢噢。” 胤禟才是最茫然无措的那个。 直到被一巴掌拍在身上,他才如梦初醒般赶紧跪下。 “儿臣多谢皇阿玛隆恩!” 大声喊着,还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磕了一个再真心不过的大礼。 康熙对他这儿子混不吝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于是一脸不耐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退下吧。” 胤禟直到跟着他五哥一起走出去,都还没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五哥五哥地叫个不停。 “你说皇阿玛咋想的啊?” 他拽住胤祺的胳膊,一股脑儿地往外秃噜着:“这弄的我心里惴惴不安的。” 说着,右手还抚摸上自己的胸口。 总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事情的发展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胤祺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反正白得一个爵位,这还不好吗?” 一句话把人给点醒了。 胤禟双手击掌,“是啊。” 两眼放光地说道:“我现在可是郡王了啊。” 接着就是一阵狂笑。 惊得周围树上的鸟儿都飞出一大片。 只有胤祺怜爱地看着他。 傻孩子,现在多得意一会儿吧。 等回到了京城,迎接的就是狂风暴雨了。 希望你这小身板,能承受的住。 奉安院。 从前院回来之后,钮钴禄茹贞就一副呆愣的模样,两眼放空地坐在软榻上,出着神。 绿蜡在一旁急的不行。 可是又自觉嘴笨,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格格。 “绿蜡,你说,”茹贞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一脸迷茫地开口:“现在荣安侧福晋有了身孕,王爷还会在意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 她很少会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 可是,和荣安侧福晋比起来,自己确实毫无胜算啊。 家世、宠爱也就罢了。 偏偏那个女人又聪慧到令人心惊。 谈笑风生间就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反正自从见识了荣安侧福晋的手段之后,茹贞原来的那些小心思,是彻底被按回到心底最深处了。 至少眼下,是绝对不敢表露出半分来的。 否则,万一连孩子都生不下来可怎么办呢! “格格您想太多了。” 绿蜡勉强扯出来一抹笑,干巴巴地安抚道:“这可是流着王爷血脉的子嗣,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 可是茹贞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她甚至有些神经质地啃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甲。 一脸惶恐地说道:“不,你不懂!” 看上去就在崩溃的边缘了。 “你没发现吗?” 茹贞哑着嗓子,从牙缝儿里吐出来一句话:“自从荣安侧福晋入府后,王爷就再也没有去其他人的院子里歇过了吗?!” 哪怕是正院,因为碰巧赶上福晋做的那些腌臜事情暴露。 王爷就连初一、十五这种日子,去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绿蜡听完这话后,整个人顿时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白鹅。 眼睛往外凸着,里面全是震惊。 她不可置信到结巴。 “怎、怎么可能?” 而后惊到一身冷汗,下意识否认道:“格格您是不是想多了?” 这可是惊天大秘密。 说出去可能都要掉脑袋的! “呵!” 茹贞嘲讽一笑,“我倒是希望,是自己估摸错了。” 语毕,眼神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不知道王爷是暂时这样,还是…… 如果只是对富察氏一时的新鲜,那迟早会有新人来替代掉她。 就像她们一样。 日日夜夜,独守空房。 茹贞只要一想到这里,顿时就觉得满心畅快! 可万一不是呢? 王爷确实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 就像是李侧福晋。 前些年几乎包揽了雍亲王府所有的子嗣。 不就是因为王爷的宠爱吗? “杏儿还没回来吗?” 茹贞心情一紧张,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绿蜡连忙把主子扶到软榻的另一侧半躺着,嘴上也跟着回道:“还未。” “别是动了其他心思了吧?” 茹贞眼睛一眯,语气瞬间变得不好了。 她可不想自己千方百计才收拢的一个丫鬟,还没好好利用一番,就挣脱了控制。 “格格放心吧,”绿蜡只能捡些好听话说,“有那个把柄在手,杏儿怎么敢背叛呢?” 闻言,茹贞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点点头:“也是,谅她也没那个胆子!” “我小憩一会儿,”她这会儿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安静地思考一下,“等杏儿回来了,你让她先等着。” “是,”绿蜡一听,又赶紧从床上抱出一床软被出来,替主子盖好,“您放心。” “真是荒唐!” 正院里,听了回禀的清和,差点没忍住把手边的杯子给摔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 王爷在明知道富察氏有孕的情况下,还是歇在了荣安院。 这根本不符合王爷以前的行事作风! 清和心里隐隐不安。 她总觉得,这个富察氏,会是一个比李氏更棘手的人物。 不过,任何事情都得徐徐图之不是吗? “熬一碗甜汤出来。” 清和干脆利落地吩咐下去,又让绿桃为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 “你不问我,大晚上的还要描眉化妆,是为了什么?” 清和收拾完毕,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的绿桃,忍不住挑眉问了一句。 “福晋做事,自有您的道理,”绿桃说话不疾不徐的,听着就让人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奴婢只需要知道,听从吩咐就可以了。” “哈哈哈。” 清和被这个回答搔到了心里的痒处。 她露出万分满意的眼神,夸赞了一句:“很好,不枉我花费那么多心思培养你。” 还没到用晚膳的时间,胤禛醒了之后,发现安安睡得正熟,就先回了前院处理一些堆积的事务。 正对着手里的信封踌躇不决时,苏培盛在门外轻声禀报道:“爷,福晋求见。” 他立马把信放进桌子下面的一个小抽屉里。 而后才说:“请她进来吧。” 清和提着食盒,微微移动步伐,慢慢靠近在桌子后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王爷想必还没来得及用膳吧?” 她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甜汤,轻轻放在胤禛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不妨先用点汤,暖暖胃?” 胤禛看都没看的就直接拒绝了。 “不用了,”相当地冷酷无情,“福晋这么晚了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话里带刺,扎的人心口疼。 纵使清和安慰自己已经习惯了。 可还是忍不住脸色一白。 她也是硬气,再不受待见,也要坚持留下来,“妾听闻,王爷今日,歇在了荣安院?” 说完,就立马慌慌张张地解释:“妾身并不是故意打探王爷的行踪,只是您今日的动静,让人不得不注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质问:“怎么?福晋是在指责于我?” 清和连连摇头,否认道:“妾身怎敢?” 不过很快又迟疑着开口:“只是此事,确实不合祖宗规矩。” 她终于露出了獠牙。 “妾身觉得,”一副为念安好的样子,担忧道:“这样对富察妹妹,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说罢,还故意问道:“王爷觉得呢?” 这可真是打蛇打七寸。 一下子就抓住了软肋了。 不过,福晋也太小看堂堂雍亲王了。 他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就证明他自有法子去承担这事的后果! “福晋的好意,”胤禛冷笑一声,“本王心领了。” “不过,有些事情,福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他一字一顿警告道:“以往我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对你多加宽容。” “可是日后,就不一定了。” 眼神中的狠厉,是清和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被吓到浑身一个激灵。 就连刚刚打好的腹稿,全都忘到了脑后。 因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王爷,”清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吐出来一句话:“妾身也只是,只是尽一下自己嫡福晋的义务而已。” 此刻,除了用身份来做个提醒外,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平息下王爷的怒火。 “你最好如此。” 胤禛阴冷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直把人看得脸色发白,这才移开视线。 清和僵硬地笑了笑:“王爷说笑了,妾身历来如此。”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退下吧。” 胤禛直接开口赶人了。 第127章 犹疑不定 清和强忍住心中的悲愤,屈膝福了福身子:“是,妾身告退。” 没有办法,这是天然的等级压制。 她不得不遵循。 不过,今天也算是没有白跑这一趟,不是吗? 转过身的一瞬间,清和脸上的委屈陡然消失殆尽。 尽数变成了全在掌握之中的平淡。 嘴角的笑意也一闪而过。 “等等。” 胤禛突然喊出了声。 清和的脸上一下子充满了惊喜。 “王爷?” 她回过身,满是希望,目光炯炯地看向胤禛。 却听见了一句令人脸色惨白的话:“把汤带走。” “您、您就这么不待见妾身吗?” 清和咬着下唇,一副受了打击,摇摇欲坠的样子。 “福晋,”胤禛不胜其烦地再次重复道:“我想我警告过你了。” “不要插手无谓的事情,”他的语气冷冰冰的,阴沉又压抑,“有些代价,你付不起。” 清和这下子心里那丝得意,彻底消散了。 她不甘地提着食盒,留下了一个倔强的背影。 甚至,还能在门口遇见苏培盛的时候,语气平和地说了两句话。 “王爷这里,就有劳苏公公照看了。” 可谓是做足了女主人的姿态。 苏培盛自然也很上道。 连连恭敬表示:“福晋说的哪里话?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而已。” “自当要好好完成的。” 清和闻言点点头,看上去很满意。 只是嘴里却突然说了一句:“就怕有些人,连奴才的本分,都忘了。” 这话可就太意有所指了。 苏培盛干脆就假装没听见。 只是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做个石柱子。 一路上,清和的情绪看上去还挺稳定。 只不过一回到正院,她脸上从容的表情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心里憋着一口气,就连眼眶都被憋红了。 “怎么能这么对我?!” 一通发泄之后,清和喘着气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在床榻上,眼神慢慢变得狠辣,自言自语道:“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绿桃就在外间候着。 直到主子发泄完情绪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去。 一边为清和擦手,一边小声安抚道:“气大伤身,福晋何必如此动怒?” “……你不懂。” 清和到现在都还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沉吟片刻后问道:“我让你私底下调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并无进展,”绿桃也觉得有些慢了,连忙保证道:“不过请福晋放心,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查清楚了。” 清和心里也知道那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 闻言“嗯”了一声,并无恼怒,只催了一句:“还是尽快吧。” 等重新收拾妥当之后,清和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那碗碍眼的甜汤。 “端出去倒了!” 她厌烦得很,一眼都不想看见。 荣安院里,念安睡饱之后,一醒过来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她净过手之后,就在想自己这会儿想吃些什么。 她一边吃着春秋用小锤子敲出来的核桃仁儿,一边喝上一口浓浓的奶茶——这可是费了不少鲜羊奶才煮出来的。 口味喝起来总算是浓浓的奶味,一点都不腥而且又带着些茶叶的清香。 “回富察府?” 念安听见秋嬷嬷的低声请求,忍不住诧异一问。 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否则嬷嬷不会提出这般不合规矩的要求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 秋嬷嬷看主子的脸色一变,心里忍不住哀叹一声,还是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这不是富察府里有一位女大夫吗?” 秋嬷嬷小声说着,像是生怕被旁人听见了似的。 “老奴就觉得,还是回去问问玉竹姑娘,”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才更放心一些不是?” 主子现在有孕在身,荣安院里就自己一个算得上是有点经验,但又不多的。 况且,自己年纪也大了,精力越发的跟不上了。 也不知道,还能伺候主子多久呢? 所以,秋嬷嬷那叫一个愁啊。 如春秋等人,都是一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 平常还能撑一点门面。 就怕关键时刻顶不上事儿啊。 越想越不安心,秋嬷嬷深觉,自己还是得早为主子做打算才是。 念安听罢,略微思索了片刻,就觉得确实有道理。 她点点头:“嬷嬷说的在理。” 不过,并没有立即应允。 “只是眼下还是先缓上一缓吧,”念安放下手中吃剩的核桃仁儿,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这事儿——还得先和爷通个气儿才行。” 秋嬷嬷闻言,立马无比赞同地疯狂点头。 还一脸懊恼地表示:“都怪老奴太急躁了,还是主子思虑周全。” “这有什么?” 念安无奈一笑,“嬷嬷也是为了我好。” “爷待会儿还回来用膳吗?” 她有些饿了,吃的那点零嘴不顶饱。 “小全子刚刚过来回禀过消息了,”春秋立马回道:“苏公公说王爷今晚有要务在身,怕是要忙到很晚了。” 春秋一字不落地全都复述了出来。 “又嘱咐了,让主子您早些歇息,切莫等下去。” 念安听了,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仍旧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不过却忍不住心中一动。 今天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晚上还回来这种话,但是就那副柔情蜜意的样子,估计也差不多了。 不过就小半个下午过去,中间发生了什么,竟引得胤禛改变了想法? 念安有些许不解。 却不觉得慌乱。 左右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会怕有人从中作祟不成? 而前院书房里,胤禛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并不是听了福晋的那番话。 只是他在犹豫一件事情。 至今为止,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纠结。 “苏培盛,”胤禛想了又想,却还是迟迟做不下决定来,“去请府医过来。” 既然这样,干脆就往后推一下好了。 “是,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还以为是主子爷的身体又抱恙了,慌得不能行。 一溜烟儿就看不见人了,等到了后,硬生生拖拽着路府医一路跑回来的。 “主子爷……” 等回来的时候,苏培盛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府医来了。” “叫他进来吧。” 胤禛的声音比之前听上去有些虚弱。 这让苏培盛更担心了。 可是主子爷又没有让自己跟着一起进去,就只好一个人站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等听见门响,苏培盛立马转身,一脸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主子爷没什么大碍吧?” 路府医额头上的汗水都还没落下。 这中间的诊断,就只花费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他连王爷的伤口都没见到! 可是想到刚刚主子爷说的那些话,他心里一惊,顿时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王爷的伤啊——” 还边说边叹气,光看这个,还有我胤禛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呢。 “很严重吗?!” 苏培盛急了,“我就知道!” 转身就想去请太医过来,“主子爷,不如让奴才再去宫里请太医来一趟吧?” “今日老太医已经开了药了,”胤禛的声音有些不悦,“照那个方子抓药就行。” 苏培盛总觉得不安心。 可是他又做不了主。 只能拉着路府医絮絮叨叨的,问个不停。 好几次都快把人给问到哑口无言了。 幸好被糊弄过去了。 “好好养着,就无大碍。” 路府医擦着额头上冷汗,觉得自己真是担惊受怕的命! 另一边。 得知雍亲王回府之后,又请了太医的胤祯,脸色顿时阴沉得像个墙角的蘑菇。 他心里也担忧得厉害。 可是…… 自己总不能这个时候上门拜访吧? “你搁那儿晃来晃去的干嘛呢?!” 十四福晋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账册一撂,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在正院歇着,就赶紧走!” 又气愤不已地嘀咕着:“整天就知道给我摆脸色,当我欠你的不成?” 胤祯被莫名其妙一顿吼,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就跟着生起气来。 “完颜氏!” 他怒目而视,“你究竟还有没有一个做福晋的样子了?!” 皇阿玛当时是不是眼瞎了? 怎么就给自己指了这么一个嫡福晋! 简直让人无语。 “好啊!” 十四福晋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嚷嚷着:“你总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她厉声质问:“你心里想的是谁?” 怒火中烧,冲昏了头脑,她脱口而出:“莫不是德妃娘娘又为你择了几个美妾?” “她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夫妻之间感情好?!” 这一番毫无缘由的控诉,一下子把胤祯给说愣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完颜氏是疯了不成? 连额娘都敢明目张胆的指责了! “你脑子没问题吧?” 胤祯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回怼了她一句,“孝悌之义,三从四德,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学到!” 完颜氏其实刚刚说完,也有点后悔了。 可她就是那种一旦被责怪,就会愈发理直气壮反驳的人。 “你不如去问问你那好额娘!” 第128章 悲喜交加 其实完颜氏心里还有更过分的话没有说出来。 只不过她那岌岌可危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让她不至于把事情闹到根本无法收场的地步。 “完颜氏!” 胤祯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怒喊了一声,“你再这般口不择言下去,就别怪爷无情了!” 他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这个疯婆娘究竟在发什么疯! 平日里和自己大吼大叫也就算了,今日竟然攀扯上了额娘。 这叫他如何能忍? 哪怕胤祯私心里,觉得他额娘对四哥的态度,十分存疑。 可这也不是完颜氏一个做儿媳的,对额娘口出不敬的根由! “爷总是这样……” 完颜氏说着说着,就突然捂着脸哭了大声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全都怪罪到我身上。” 她还委屈得不能行:“我又做错了什么?” 这般示弱下来,倒是把胤祯给弄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以往,完颜氏向来都挺直着脊梁,绝不会低头。 今天突然哭了,胤祯也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透过手指缝隙,观察到十四爷怒火散去,表情明显没刚刚那么生气了,完颜氏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面上还是嘤嘤个哭个不停。 直到胤祯不耐地说了一声:“别哭了。” 接着又小声嘀咕道:“我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我还想哭呢。” 完颜氏抽抽噎噎地拿帕子擦着泪,嘴上却道:“爷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她红着眼眶,一字一句诉说着她的委屈:“额娘总看不上我,每次去永和宫,都故意刁难我也就算了。” “还当着众人的面,不给我好脸看!” 说到悲伤处,干脆附趴在桌子上,哭天抢地地说道:“可妾身又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没有荣安侧福晋那样的好家世吗?” 胤祯听罢,彻底傻掉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胡说什么呢!” “这种话,日后别再让我听见。” 说罢,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完颜氏立马就从桌面上直起身子。 也不哭了,脸上的表情带着些难言的嫌恶,冷哼一声:“真是欲壑难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别误会,她可不是站在念安那一边的。 只是相对来说,直接给自己难堪的德妃,肯定更吸引仇恨了。 “老妖婆!” 完颜氏暗“呸”了一声,想起来在永和宫里听见的那些话,神色就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自问,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不好过,罪魁祸首也别想舒坦! “来人,备车!” 完颜氏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立马迫不及待就想去实施。 “太子爷,”毓庆宫里,有人双手呈上一封信,“果然不出您所预料的那样,雍亲王确实传信给行宫那边了。” 胤礽原本有些飘忽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薄薄的信封上。 好半天,才开口:“拿过来吧。”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 只知道,通往权利的道路上,的确只有孤家寡人。 “你先退下吧。” 太子盯着手里的信,轻飘飘地吩咐道。 “太子爷!” 那人急了,“您千万不能再迟疑了啊,否则……” “住口!” 太子眼神一厉,冷声呵斥道:“孤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吗?” “奴才不敢。” 那人连忙跪下请罪。 “既然知道不敢,”太子的语气没有半分变化,可就是让人莫名胆寒,“还不赶紧滚出去!” 呵退了无关紧要的人,太子又开始盯着手里的信发呆了。 他在想,老四会在这里面写些什么呢? 以对方的敏锐,想必已经察觉出什么了吧? 他会告诉皇阿玛吗? 八九不离十吧。 太子忽然笑了。 越笑声音越大。 整个人都前俯后仰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椅子上摔下去似的。 “罢了,”他忽然停住笑,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酷,“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接着,就直接把信给撕开了。 等低头看过去,瞬间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而后无语又松口气般,笑道:“老四啊老四,真有你的!” 太子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 但是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明显比刚刚心情好多了。 “四弟啊,”太子站在窗前,望着屋外的那轮明月,满身孤寂,却轻声言语道:“看在你的情面上,这一次,孤就不插手了。” 不过,也只有这一次了。 等下一回,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行宫里。 胤禟自从被晋封为纯郡王后,一时间来巴结套近乎的人,络绎不绝。 把他给弄的是烦不胜烦。 幸好有五哥在中间周旋。 要不然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行了行了,”胤祺笑得脸都僵硬了,一转头就看见老九拉着一张脸,顿时无奈了,“摆脸色给谁看呢?” 胤禟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气冲冲地开口:“这群人,也太捧高踩低了!” 而后咬牙切齿地表示:“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现在过来说些好话,就能让我忘了之前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了吧?” “我呸!” 粗鲁地撂下话,“想的倒是挺美!” 胤祺还能怎么办? 对于这个被捧惯了的弟弟,自己也只能出言安抚。 “好了——” 他机锋打得太多,嗓子都有些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德行?计较这个干嘛。” 非揪着这一点不放,能把自己给呕死。 胤禟呵呵一笑,高仰着头,用一副骄傲到不行的样子,说:“四哥就不会!” 可把胤祺吓坏了。 差点没从马上给摔下去。 他把嘴里的茶水给咽下去之后,震惊不已地问道:“你还是我九弟吗?别换了个人儿吧?” “五哥你脑子糊涂啦。” 胤禟都不稀得看他,自己这话多有道理。 而后一个人小声嘀咕着:“反正我是就觉得,老四到时候见到我,肯定还是那副木头脸。” 旁边胤祺因为离得近,所以听进去了大半。 而后突然眼睛一亮。 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开口道:“所以啊,这才是君子!” “否则前倨后恭,或者见到你变好之后心里不舒服的,都不值得交往。”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偏偏胤禟听不出来。 还无比赞同地附和着:“那肯定啊!不过我身边的人,人品绝对没得说!” “是吗?” 胤祺露出一个莫名的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那就,拭目以待吧。” 经过一天的休整,大家都猎不少猎物。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康熙竟然不让各自回营帐里,而是准备了一场篝火盛宴。 看着底下坐着的人热情高涨的样子,胤祺的目光却一直时不时扫过护卫在皇阿玛身边的图里琛。 他竟然不跟着一起坐下吗? 这有些不同寻常。 毕竟,以往皇阿玛为了展示他的贤德,都会让身边的人一起乐呵乐呵。 也算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了。 胤禟大口大口地吃着肉,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好嚼吧,但是也能凑合。 毕竟为了恢复他那风流倜傥的身姿,他可是连着好久没吃得这么尽兴过了。 “五哥,你怎么不吃啊?” 等余光瞥见自己的五哥傻愣愣坐着不动筷,就忍不住疑惑发问。 “我没胃口,”胤祺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让他根本食不下咽,“这荤腥太大了。” 闻言,胤禟遗憾地收回了自己递出肉串的手。 “好吧,”他倒是食欲大增,“那五哥你没口福了。” 这次跟着出来打猎的,就五、九两位阿哥。 所以在一众大臣里,显眼得很。 康熙坐在上首,一眼望去,就能把下面所有情形尽收眼底。 “老五,可是哪里不舒服?” 在看见胤祺没有吃东西之后,直接问道。 “回禀皇阿玛,”胤祺起身回话,“儿臣只是想先喝些酒。” 他低着头,康熙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类似于慈父的口吻,叮嘱道:“切莫贪杯啊。” “是,儿臣谨记。” 这父子俩毫无温情的对完话,康熙就大声道:“众卿可随意些,就当是家宴罢。” 接着大手一挥,希望气氛能更热烈一些。 就开始有人不断的向胤祺兄弟俩敬酒。 这个夸一句“年少有为”,那个捧一句“前途不可限量”。 听下去,都觉得自己能上天了! 胤禟早就不耐烦了。 可是碍于五哥总给他使眼色,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坚持下去。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等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了。 “嘶——” 宿醉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胤禟揉着自己胀痛的脑袋,想从床上爬起来。 “老九,快收拾一下出来,”却不料,胤祺如一阵风似的闯进来,撂下一句,“皇阿玛病了!” 就又匆匆离开了。 “什么?!” 胤禟错愕不已。 难不成他睡了不止一夜? 怎么一觉醒来,感觉变天了呢。 顾不得想太多,只好赶紧把衣服套上,急急忙忙往最大的那个营帐里赶去。 边走边嘟囔:“莫不是诓我呢吧?” 第129章 牛鬼蛇神 介于午膳用的过于丰盛,而后半下午睡起来之后,念安的嘴都没有停下来过。 晚膳最终敲定要一些清淡的菜色。 春秋心里不停琢磨着,都走到大厨房了,还没有想好要点些什么。 只好把主子的要求告知了胡师傅。 看他能不能做出些新鲜花样儿来。 “这可难不倒我老胡!” 他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一口应承下来,“春秋姐姐且稍等上一小会儿。” 又让小徒弟赶紧把刚新鲜出炉的小点心拿出来,“喝口茶歇一歇。” “不必那么见外。” 春秋一听见这胡副总管,顶着一张已经上了年纪的脸,问她喊“姐姐”,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总得给人留些面子,于是憋笑道:“胡师傅且赶紧去忙吧。” “主子的膳食要紧。” “是极是极,”胡师傅连连点头,满脸赞同地附和:“春秋姐姐说得对。” 紧接着就风风火火地去忙活了。 自从得知荣安主子有了身孕之后,胡师傅就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 彻底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 当然,他之前也没有糊弄。 不过身为副总管,有些膳食已经用不着他动手做了。 徒弟培养出来,不就是为师父出力效劳的吗? 除非有主子点名要他的拿手菜。 只会有荣安院是个例外。 对于荣安侧福晋的饭菜,胡师傅向来不假手于人。 甚至有些时候,还会钻研一些新菜式,就怕主子吃腻了。 尤其是得知侧福晋有孕一事后,胡师傅就更活力满满了。 给主子做了那么久的饭,他怎么说也能稍微摸着点规律。 于是总是会提前做一些汤汤水水之类的。 免得需要炖煮的时间过长,赶不上主子用膳,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我让你炖的那盅汤呢?” 胡师傅一进入灶房,就赶紧问道。 “在这儿呢,师父。” 小徒弟连忙指着角落里,正在炭火上的小砂锅,还在咕嘟咕嘟冒泡呢。 “中间没离开吧?” 胡师傅眯了眯眼睛,气势和刚刚就大不相同了。 小徒弟连连摇头:“没离开没离开,师父您交代过的,一定要看好了的!” 看上去倒是挺认真负责的。 “嗯,”胡师傅夸了一句,“做的不错。” 而后丢下一个大惊喜:“今儿你去给荣安院给主子送膳。” 小徒弟激动的不能行。 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我、我吗?!” 他猛地站起来,一脸激动地保证:“师父放心,我一定不会给师父您丢脸的!” “好啊,”胡师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汤,就交给你了。” 看上去一副无比放心的样子。 “这怎么上了两道汤啊?” 念安看着桌子上摆放好的菜式,不解地问了一句。 来送膳的小太监也是一脸茫然。 自己不是只做了一道汤吗? 怎么突然多了一道出来? “这,这……”他绞尽脑汁的想圆回去,“侧福晋容禀,是师父怕您喝不惯,才特地做了两道出来。” 这竟然还有自己挑选的余地? 她虽然喜好奢靡,但是也算得上勤俭持家。 尤其是跟着某位爷时间久了,竟然不自觉往朴素无华上靠近了。 所以,这种算得上是铺张浪费的事情,念安向来是能免则免。 因为她实在不喜欢让旁人吃自己剩下的东西——只一个人除外。 所以,这个小太监说的话,就有些意思了。 念安挑挑眉。 突然出声问道:“这都是你师父做的?” 没想到,小太监竟然不揽功。 他一口应下:“是,师父怕您胃口不好,特地做的样式多了些。” 不过,每份的量都不多。 这倒是挺符合念安的心意。 唯独那两道汤…… 所以,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你师父有心了。” 念安也不叫起,就让人跪着回话。 而后像是突然想聊家常似的,问起了闲话:“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你师父的徒弟啊?” 小太监不假思索地回道:“在师父还没有成为副总管的时候,奴才就已经跟着他了。” 听上去倒是挺有情有义的。 念安微微点了点头。 看不出喜怒,又把话题扯到了汤上:“这两道,都是竹笋汤?” 小太监心里一咯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提错食盒了? “是啊,”可他却还是硬撑着,勉强扯了个理由:“师父就是想看看您,更喜欢哪一道。” “唉——” 念安都忍不住叹气了。 还真是嘴硬啊。 不到黄河不死心。 “小全子,”把人喊进来之后,径直吩咐道:“去前院,把王爷请来。” 连一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真是糟心! 等胤禛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安安整个人怏怏地斜靠在贵妃椅上,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看着就让人心里一抽。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小全子禀报过了。 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明显此时安安的心情不太好,那就是有人惹恼了她。 想到这里,胤禛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明知道荣安侧福晋有孕的情况下,还有人敢不要命上赶着惹事。 简直找死! “安安,不气了啊,”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人给安抚好才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再说了,晚膳得按时用吧?” 胤禛一个眼神过去,苏培盛立马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不是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吗?” 胤禛拉着念安的手,顺势在一旁坐下。 柔情蜜意的轻声哄着。 “吃什么吃?!” 念安一下子抽出自己的手,把脸也给撇过去,“气都气饱了!” 胤禛心疼得不能行。 眼里的怜惜都快溢出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惹事之人喷发而出的怒火。 “好安安,”胤禛干脆起身,和念安面对面,“你先用膳好不好?” “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行吗?” 一向独断专行,向来习惯自己做决定的雍亲王,在遇见心爱的人之后,也学会了换位思考的柔软。 念安哼哼唧唧地好一通发小脾气,最后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允诺,才总算是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来。 “我饿了!” 故意磨人了好一会儿,念安出了口气,充分发挥用完就扔的性子,理直气壮的一把把人给推开了。 恰好此时苏培盛已经提着刚做好的膳食回来了。 胤禛低声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可脸上全然都是宠溺和放松。 那个小太监,在念安刚吩咐人去前院的时候,就已经被堵住嘴巴抓起来了。 这会儿还在院子里扔着呢。 胤禛不想让这种事情污了安安的眼睛,干脆让苏培盛把人给押回前院去了。 看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女人,他满足地笑了笑,这才离开。 “主子,就这样让苏公公把那个小太监给带走了,真的好吗?” 春秋伺候着念安用完膳,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她不蠢,虽然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却也知道主子向来都不是无事生非的人。 所以,必然是那个小太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既然这样 那就更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小太监了。 念安漱完口,把嘴里的温水吐掉,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而后才慢吞吞地开口:“这有什么不好的?” 不用自己操心,还能震慑其他人,一举两得,多好的事情啊。 春秋不明白。 她私心里认为,还是由她们荣安院自己的人来处置,更好一点。 这样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些心思不纯的人啊。 “我才不管幕后主使是谁,”念安一眼就瞧出来春秋的想法了,难得说了两句心里话,“我现在就是个活靶子。” “所以啊,今个儿是她,明日说不定就是旁人了。” 只揪着一个不放有什么用? 但是又不能一网打尽,所以,干脆交由胤禛去头疼好了。 她呀。 就吃好喝好养好自己,就足够了。 行宫里此时压抑又隐隐在爆发的边缘。 胤禟直到站在营帐里,都还没回过神来。 呆呆木木地看着一群太医来来往往,慌张地走个不停。 他伸出手,直接抓住一个走到自己眼前的。 “皇阿玛怎么样了?” 那太医原本打算骂出口的话,在看见拽住自己的人是谁后,立马就变成了: “是纯郡王啊,”他立马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万岁爷这会儿……唉,正在发高热呢。” “不与您多说了,”他匆匆拽出自己的袖子,连忙又往外走去,“奴才得赶紧去帮忙了。” 生怕晚一点,就被抓走砍头了似的。 胤禟傻不愣登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就连脑子里都是一片茫然。 好像不能理解刚刚的话一样。 “老九?” 胤祺也从里面出来了,“你站在路中间干嘛呢?” 嘴巴跟被烫到似的,说话快得很。 “不去帮忙至少也别添乱!” “不,不是,五哥,”胤禟又拉住了他五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却不料,胤祺脸上满是懊恼。 “……我!”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泡温泉呢!” 第130章 痛下杀手 “五哥,你这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 胤禟半天没听到回答,忍不住在他五哥脸前挥手,“我问你话呢,半天也不吭声。” “算了,”说着,他就要往营帐内走去,“我还是自己去看看皇阿玛怎么样了吧。” “等一下!” 胤祺看着老九冒冒失失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进去就为了让人看笑话吗?” 胤禟随着他哥的话低头一看,随即嗷呜着大叫一声。 连忙双手揪着自己的外衫,裹紧了露出来的胸膛。 难怪刚刚那个太医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 啊—— 真的是老脸都给丢尽了! 胤禟脸色微微泛红,努力撑着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些。 “那、那行,我先回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回来。” 刚一转身,就突然停了下来。 乌黑的眸子里充满了认真:“五哥,皇阿玛会没事的吧?” 闻言,胤祺沉默了片刻。 随后扯着嘴角笑了笑,轻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胤禟深深看了他五哥一眼,看上去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营帐内,此时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康熙本就上了年纪,来狩猎之时,为了彰显自己不输于年轻人的精力,硬生生撑着骑了一路的马。 奔波劳累不说,再加上收到了京城那边的来信。 大发了一通脾气。 晚间,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 野物本就不如家养的干净,这一下肚,就变成了引子。 彻底把内里积攒的病症一下子给引出来了。 这热症不退,乃是大忌。 可又不敢给万岁爷用那虎狼之药。 几个太医急的浑身直冒冷汗。 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没跟过来才好。 胤祺一进来,就看见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 七嘴八舌的在讨论着些什么。 这里此时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自己了。 胤祺心里也很慌张。 面上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问道:“皇阿玛此时怎么样了?” 看他们又打算掉书袋子,干脆制止道:“直接说该如何用药!” 这下子,几个太医顿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开口了。 “说!” 眼看着恒亲王在发怒的边缘了,太医们不敢再有所隐瞒。 只好唯唯诺诺的把内情给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胤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没想到,皇阿玛的身体,竟然已经差到了如此地步。 “王爷,”图里琛也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万岁爷这般昏迷不醒,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他跪下,抱拳,明明是在请求,却更像是在对主子行逼迫之事。 “还请王爷,早做决断!”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胤祺确实十分愤怒。 可是他也清楚。 图里琛无非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 而这里,又属自己地位最高。 所以,不论做出什么,都最名正言顺不是吗? 就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胤祺终于撑不住要松口之时,胤禟突然闯了进来。 他一来,就看见一群人跪在地上,而五哥面容隐忍。 于是上来就骂道:“你们几个老货!连一个区区的风热都看不好!” “留着也是吃干饭的,不如直接拖出去砍了算了!” 胤禟一通搅和,总算是把刚刚焦灼的气氛给打破了。 “住口!” 胤祺唱着红脸,对着几位太医满怀歉意地说道:“老九也是为皇阿玛的病着急,一时口不择言,还望几位莫要放在心上。” 几个太医连道“不敢”。 他们确实不如院正医术高明。 可是谁让院正跟着雍亲王一起回京了呢。 要再把人给叫回来,这一来一回,就算是再快,恐怕也赶不上了。 图里琛却还是固执己见道:“王爷,还请您早做定夺!” 胤祺心中一沉。 知晓自己怕是不能再逃避了。 刚准备开口,就被旁边的胤禟给抢了先。 “他们不中用,”他却是连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冷嘲热讽道:“身为禁卫军统领的你,也是个没用的。” “四哥留下的药呢?” 胤禟直接喊道:“不是说那里面有什么西洋药?” 几个太医一听,脸色顿时从面如死灰,变成了满是“得救了”的希望。 胤祺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猛一拍手,激动不已地说道:“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而后兴冲冲地夸奖了一句:“老九,你这次真的是功不可没!” “哼!” 胤禟双手环臂,高傲地仰着下巴,得意的神情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手痒。 果不其然,胤祺觉得,这人就不该夸! 于是一个爆栗敲在了他头上。 看他疼得呲牙咧嘴的,这才连忙去和几个太医商议着用药之事。 把事情都丢开之后,念安这一觉可是睡得又饱又足。 丝毫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她几乎一整夜都没怎么合过眼。 一直到天光大亮。 胤禛只稍微眯了那么一小会儿。 就听见苏培盛在门外禀报道:“主子爷,有结果了。” “进来。” 他也不用一字一句回禀,而是直接拿了一张信纸,上面把那小太监交代的话记录得一清二楚。 胤禛一目十行看完,直接被气笑了。 “呵!” “嘴倒是挺硬的。” 苏培盛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王爷气得不轻。 连忙小心翼翼回道:“奴才已经用尽了手段。” 他也很虚啊。 “可是那个小太监就是咬死了,翻来覆去只说自己想在荣安主子面前表现一番。” 知道这话,王爷听了铁定不高兴。 可是苏培盛没办法。 他确实挖不出更多的消息来了。 “那他炖的汤里,怎么会恰好放了藏红花呢?” 胤禛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过,”他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冷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一点,杀鸡儆猴吧。” 苏培盛心头一跳。 王爷这是要直接把人给杀了? “扒皮挫骨,”胤禛的语气,平淡到仿佛在说吃什么似的,“请人观礼。” 一句话出口,苏培盛差点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这这……这可是王爷第一次展现出他冷血无情的一面啊。 还要让后院那群弱不禁风的女主子们去观礼。 这跟活生生掐着鸭子的脖子给它塞食,有什么区别? “主子爷,”苏培盛突然觉得骨头有点冷,“这荣安侧福晋正有孕……” 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给吓到全都堵回去了。 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奴才多嘴,”苏培盛一边打自己,一边请罪,“奴才不该乱说话。” “行了,”胤禛不耐地出声,又阴沉地叮嘱了一句:“记住了,此事若是传到了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你——” “也去陪那个小太监吧。” 一句话,把苏培盛警告到心头狂跳,两腿发软。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荣安侧福晋下手啊! 苏培盛心里直冒苦水。 还有那个小太监,嘴硬,骨头也硬。 还连累他苏爷爷我跟着一起吃挂落。 真是飞来横祸! 这边胤禛一吩咐下去,另一边就有人赶紧照做了。 “福晋,王爷请您去前院一趟呢。” 小太监们一一去各个院子里请人。 脚步匆匆,却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荣安院。 “现在吗?” 清和诧异地问道。 她刚念了会儿佛经,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 “是,”小太监连头都不敢抬,“还请福晋见谅。” 清和心里确实不太高兴,因为她觉得这个小太监的态度有问题。 嘴上却道:“这有什么?” “不过,”她笑道:“还请小公公稍等片刻,待本福晋梳洗完毕之后,再行前往。” 小太监嘴巴张了张,很想说些什么。 不过脸色一僵,很快又闭上了嘴。 绿桃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 她走进内室,为福晋梳洗打扮。 “王爷怎么会突然请我去前院?” 清和一边往手腕上戴着镯子,一边思索着这里面的用意。 毕竟,哪怕她自认和王爷最相敬如宾那几年,也从来没有被请到前院里过。 “福晋何必自扰?” 绿桃为清和别上一根玉簪,心里也难得有几分慌乱,嘴上却如常安抚道:“等去了不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 清和点点头。 不管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她都无法逃避。 不是吗? 或许,往好处想,王爷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好,也说不定呢? “你怎么也来了?” 路上,清和竟然碰见了李氏。 这让她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顿时更糟了。 自从上次投诚失败之后,李苏烟与清和就愈发不对付了。 “怎么?” 李苏烟又变成了那副嘴上不饶人的样子,气死人不偿命。 “这路,福晋走得,妾身就走不得了?” 她挑眉,脸上全是嘲讽。 把目中无人给演绎得淋漓尽致。 “瞧妹妹这话说的,”清和面上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突然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这府里,妹妹哪里去不得?” “你——” 李苏烟确实被戳到了痛处。 脸都气红了。 第131章 你来我往 这是一件比较久远的事情了。 当时富察氏还未被赐婚给王爷,李氏就仗着自己有子有宠,竟然妄想借机进入书房重地 ——那可是连自己都没有进去过的地方! 清和原本还十分担忧。 万一被李氏得逞了,岂不是就相当于当众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幸好在王爷心中,终究还是公务来的更加重要。 也因为这件事情,李苏烟被其他人明里暗里嘲笑了好长时间。 谁让她不自量力呢? “福晋也别开心得太早,”李苏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唇相讥道:“昔日我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现在有人做不到。” 她甚至还带着十分的幸灾乐祸。 “就是不知道,届时福晋还能不能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这话意有所指,且十分明显。 清和不用深思就知道,李氏口中说的人是荣安院那位。 不过,她们两个半斤八两,又怎么好意思借别人来虚张声势? “李妹妹有空关心别人,”清和也是会往痛处上戳的,“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 她眼底带着深深的,毫不掩饰的恶意:“我再怎么样,也始终都是嫡福晋。” “而你——” 清和伸出手,替李苏烟压了压脖间的龙华,轻声说道:“若那位生了个小阿哥,碧波院的日子,还能像现在真这般惬意吗?” 此话不假。 却带着十足的挑拨的意味。 李苏烟也不傻。 她自然能听得明白。 虽然心里确实十分焦虑这件事情,但也绝不允许旁人把自己当刀使。 “福晋说笑了,”她忍着心里的不平,嘴上说得好听极了,“我巴不得弘时能有个弟弟,和他一起玩耍呢。” “难不成,”李苏烟现在也学聪明了,故作惊讶道:“福晋不这样想?” 清和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不过很快她就又恢复了平淡的模样。 “希望李侧福晋的内心,能真的如你自己所言的那样。” 说罢,就径直往前走了。 留在原地的李苏烟,神情变来变去。 “主子,您切莫被福晋的话给影响了啊。” 身旁,绿蜡忍不住开口劝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大格格的婚事啊。” 没办法,她是真怕了自己这位任性又恣意妄为的主子了。 只能用另一件事,来牵制住侧福晋的心神了。 否则,万一真听了福晋的挑拨,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绿蜡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放心吧,”李苏烟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来心情如何,嘴上却道:“我还没那么傻。” 闻言,绿蜡轻轻松了口气。 又连忙谄媚地笑着哄道:“主子说的哪里话?” “您多聪慧无双啊,奴婢只是稍稍为您分忧一下而已。” 这话听着,总有种正话反说的感觉。 像是在讽刺人似的。 好在李苏烟也没计较。 她急着往前院赶着。 可不能让福晋一个人占得了先机。 “你……不是钮钴禄格格身边伺候的丫鬟吗?” 另一边,宋泠月带着青果,碰见了独自一人的绿蜡。 “叫……叫什么来着?” 她原本也没什么好奇心,甚至正常情况下也不会这么多话。 可是在看见那丫鬟走的方向和自己一样时,顿时忍不住开口了。 “奴婢绿蜡,见过宋格格。” 绿蜡屈膝行礼,看上去规矩得很。 可是宋泠月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又说不上来。 只好点点头,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去给你们格格提膳?” 绿蜡原本是想回过话之后赶紧走的。 她对宋格格总有种抵触感,不愿意和她多接触。 不过,主子问话,哪有不回的道理? “不,奴婢这是听了王爷的吩咐,要去前院一趟呢。” 但是回话,也有技巧。 这不,绿蜡确实说了实话,只不过没说全而已。 就好像是王爷对她家格格十足关心,又体恤格格大着肚子,不方便来回走动。 干脆了叫了贴身丫鬟过去,询问一些她主子的情况。 宋泠月原本也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去想了。 可是,在意识到自己也被叫了过去之后,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这个丫鬟,倒是挺会往钮钴禄氏脸上贴金的。 “行了,”宋泠月心里嘲笑了一番,面上倒是不显,“那你先过去吧。” 绿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反应。 不过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又福了福身,这才赶紧离开了。 “格格,这……有点奇怪啊。” 青果看着绿蜡匆匆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我能不知道?” 宋泠月的脾气一直都不这么好,她没好气地开口:“想知道缘由,赶紧过去不就行了。” 另一侧,耿妙妙却还没出发。 原本就是两个小太监过来通知消息的。 虽说她和宋泠月住同一个院子,但是自从小产之后,她对自己的小院子就把控得更加严格了。 是以,耿妙妙看着宋泠月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自己却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有行动。 “格格,您不打算过去了吗?” 元宝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对啊,”耿妙妙松开右手撑住的窗户,毫不迟疑地承认了,“连宋泠月都被叫过去,一定有大事发生,我才不要掺和进去。” 元宝顿时瞪大了眼睛。 满脸的不可置信。 格格现在这也太张狂了吧? 就连王爷的命令,都敢违抗? 这是老虎头上拔毛啊。 “格、格格,”元宝吓到狂咽口水,“您这样做,不怕王爷怪罪吗?” 好像自从没了那个孩子之后,自家格格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平日里狂妄自大也就算了。 一直对福晋不敬,还能勉强归结为前仇旧恨。 现在,竟然开始把矛头对准自己的“衣食父母”了! 这不是诚心不想好过了吗? 元宝很不理解。 她根本搞不懂格格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好活着不好吗? 干嘛要上赶着作死呢? 元宝一脸的不能理解,却还是得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格格,您就不能认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吗?” 再深的愧疚都是有时限的。 格格总不能仗着这点愧疚,就作天作地一辈子吧? “你懂什么?” 耿妙妙翻了个白眼,还很自得。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相反,甚至觉得自己再聪慧不过了。 眼下,荣安侧福晋也有了身孕。 这府里,能侍寝的,就只剩下自己和宋泠月两个人了。 至于根本没被算进去的福晋—— 呵呵,那个老女人。 用再多的脂粉,都遮不住她脸上的皱纹。 王爷怎么可能下得去嘴? 所以啊,只要把王爷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那不就已经赢了? 耿妙妙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 可是在旁人看来,就只剩下愚不可及了。 看着格格又莫名其妙突然笑出了声。 元宝只剩下了心累。 她甚至都觉得,自家主子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小公公等久了吧?” 她还得出去把那位小太监给打发了,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解释道:“我们格格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你看这……” 手里还拿着一个荷包,往人手里塞。 小太监却不吃这套。 或者说,他就算是想吃,这一回也没有办法吃下去了。 这个命令,可是苏爷爷亲口交代他们几个的。 言语中的严肃和警告,毫不掩饰。 “这……姐姐这就太为难我了,”小太监苦着一张脸,“王爷吩咐了,一定要让格格去前院呢。” 元宝心里一咯噔。 嘴上却还是找着借口:“可我们格格病了,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哎呦,姐姐可千万别这样说,”小太监根本不愿意背这个黑锅,而且嘴上强硬道:“实在不行,就只能用软轿抬过去了。” 此话一出,元宝就知道,格格这次的算盘,估计是打不响了。 她沉默了片刻,强撑着一张笑脸说道:“那就请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格格出来。” “姐姐还是快点得好,”小太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开口提醒道:“王爷怕是要等急了。” 当然,这话在元宝听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随后赶紧进去了内室。 不知道怎么和她主子说的,反正再出来,就是主仆二人一起了。 只不过,耿妙妙的脸色,看上去确实有些苍白。 小太监却丝毫不关心这个。 他只在乎耿格格能不能按时去到正院。 “您还好吧?” 他客套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奴才叫人把您给抬过去?” 却不料,耿妙妙只思考了不到一秒,竟然直接点头同意了。 “也好,”柔柔弱弱地靠在元宝身上,摆出一副愁容,“我这身子骨,给大家添麻烦了。” 见状,小太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嘴上却道:“耿格格哪里的话?为主子排忧解难,不正是奴才们的本分吗?” “有劳了。” 耿妙妙心里得意,面上虽然不显,态度却十分的理所当然。 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第132章 震慑众人 行宫里,几位太医商议来,讨论去,却依旧没有个定论。 胤祺急的不行,又不好催他们。 直到其中一位,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这是……” “金鸡纳霜?!” “什么什么霜?” 胤禟挤到了前面,一头雾水,不过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立时道:“别管这是什么药了,就说有没有用吧?” “有用,有用,自然是有用的!” 认出药名的那个太医激动到不能行,连连点头。 “那还等什么?”胤禟眼睛一亮,拉着人就要去用药,“还不赶紧……” “等一下,”却被胤祺给阻止了,“我先来试试药吧。” “五哥……” 胤禟怔怔地喊了一声。 胤祺安抚性地拍了拍拉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情愿。 “就是不知道,我这般情况下试药,可有效果?” 他殷切地看向几位太医,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总得确定,这药没什么问题才能给皇阿玛喂下去吧。 “王爷至纯至孝,深明大义乃我辈楷模啊。” 几位太医对视了一眼,齐声称赞道。 胤祺连连谦虚否认:“不敢当不敢当。” 而后又赶紧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几位,不知我说的法子可行否?” “可行。”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胤祺先把药吃了,而后一直等到半下午,发觉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这才药量减半,给康熙喂了下去。 之后,就是艰苦又焦灼地等待。 胤禟和胤祺二人轮流在营帐内守着。 毕竟,当今皇上病倒了可是大事。 一旦人心不稳,恐怕会惹出事端来。 于是,一人亲手照料皇阿玛,一人在外稳定人心。 “怎么样?” 胤禟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只来得及问上一句,就立时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猛灌了起来。 “热度已经退下去了,”胤祺脸上总算是带了些松快的笑意,“太医们说,只要过了今天晚上,应当就无碍了。” 胤禟闻言也跟着松了口气。 幸好啊幸好。 虽然他皇阿玛吧,对他们这些儿子来说,算不上是一个好阿玛。 可是真出了事,胤禟才发觉,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担忧不已的。 “那就好那就好。” 胤禟激动地就快要手舞足蹈起来了。 等他看见他五哥眼底的青黑,还有不过短短几天,就瘦削了许多的脸颊。 连忙关切地说:“五哥不妨先去歇息片刻,皇阿玛这里有我就行了。” “也好。” 胤祺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临走之前,又叮嘱道:“你一定得上点心,待会儿我就过来替换你。” “五哥你就放心吧,”胤禟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你好好休息便是。”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之后,胤祺愈发不放心了。 自己还是抓紧时间歇一会儿,之后赶紧再回来吧。 “今个儿怎么这般安静?” 念安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听着外面万籁俱寂,不由得诧异一问。 因为福晋表现出来的宽厚大度,她特地被免除了请安。 往常这个时候,各个院子里去大厨房提膳的人,都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哪怕都训练有素,但是人来人往的,总会发出点动静来。 “主子有所不知,”小全子凑上前来为主子解惑,“据说各个院子的主子啊,都被叫到前院去了。” 说罢,还特地压低声音,像是生怕被旁人给听见了。 “好像是王爷下的命令。” 小全子已经是荣安院的人了,所以也被一起瞒着了。 就这些消息,还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来的。 其实刚听完,念安就猜到了胤禛的用意。 这是为了敲打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啊。 不过,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 念安不由得失笑。 但这都是为了自己啊。 她还能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呢? 难不成,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也罢,”念安感叹了一句,又吩咐道:“既然与咱们荣安院无关,就约束好众人,切莫做些伸长手脚的事。” 春秋与小全子立时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是。” 眼底的庆幸,清晰可见。 前院。 那个小太监经过刑讯之后,已经浑身是血的昏迷了。 现在正在被绑在一根长板凳上。 清和她们一来,不仅直面了这惨状,甚至扑鼻而来,就是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清和很想学一学那个不顾脸面的李苏烟,直接用帕子捂住口鼻,可是她不能堕了嫡福晋的名声! 于是只好强忍着恶心,冷着一张脸,厉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把人给拖下去!” 可惜,没有人听此命令。 清和都快被整破防了。 李苏烟和紧随其后而来的宋泠月,两个人都识相地往后面躲去。 “本福晋说的话……” “人都来齐了吗?” 胤禛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直接截断了清和的话。 苏培盛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王爷的话,还有耿格格,仍未到。” “怎么?”胤禛直接落了座,“本王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心里都忍不住痛骂耿妙妙那个倒霉催的。 自己作死,还非要连累她们跟着一起! “苏培盛,”胤禛用手指敲击着椅子上的扶手,语气森然道:“你亲自去请,看耿氏,究竟在忙些什么。” “是,奴才……” 苏培盛刚接了命令,人还没从地上起来呢,耿妙妙就坐着一顶简陋的四人轿子,由远而近过来了。 轿子一停,她居高临下的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耿妙妙立马装得更虚弱了。 还没下轿子,就开始咳嗽个不停。 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半边嘴巴。 仿佛要把心肺给咳出来。 “王爷,妾身身子不适,来晚了。” 人也算是机灵,知道下来就先请罪。 岂料,胤禛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 直接开口让她和福晋等人站在一起。 等看见耿妙妙过来,李苏烟的嘲讽就随即而至了。 “耿妹妹这病,倒是来得挺巧,”她嫌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脏东西,“咳得这么厉害,不会传染吧?” “咳……咳,李侧福晋说笑了,”耿妙妙心中暗恨不已,嘴上却得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偶感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 “那就好,”李苏烟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看你咳得这般厉害,还以为得了什么重病呢。” 这两个人在角落里打嘴仗,宋泠月听得正起劲儿。 唯独清和视线躲避着那个血糊糊的一团,走上前去,小声又忐忑不安地询问道:“王爷,不知您传唤我们前来,是有何要事?” “并无大事。” 胤禛言辞平淡,看上去很是轻松:“只是需要你们受累,观一场刑讯而已。” 他嘴角甚至还含着笑! 看上去更让人害怕了好吗? “王爷,”清和觉得自己头皮都在发麻,腿软到都快站不住了,“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强撑着又问了一句,显然不愿意相信自己心底的那个答案。 “福晋应当很明白的吧?” 胤禛转头,了然的目光看得清和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心虚不已,却嘴硬道:“王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呵!” 胤禛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反正接下来的事情,谁也别想躲开! 他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开始吧。” 紧接着,就有人拿出来带着倒刺的鞭子,还有一桶有些浑浊的水。 “今日叫你们过来呢,只有一件小事。” 胤禛看着几个靠得极近,像一群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子的女人,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这个小太监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本王深感被冒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这就是下场。” 紧接着扬起嘴角:“明白了吗?”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那桶水就被泼在小太监身上。 他硬生生被疼得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之后,就是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拿着鞭子开始抽打。 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伴随着皮肉绽开和痛苦的尖叫,简直要把人给折磨疯。 “王爷!” 清和的嗓音都有些破了,尖锐又刺耳, 失态道:“您、您不能这样。” 她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地狱般场景。 可是王爷不允。 甚至说出了威胁的话。 “富察妹妹刚有了身孕,这是大喜事,您不能……” “这见了血,可就……” 清和欲言又止,似是真心实意在为念安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胤禛却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淡然地表示:“敢对本王子嗣下手的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清和, “难道,福晋不这样认为吗?” 旁边,李苏烟已经吐了。 而耿妙妙和宋泠月两个人,看上去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不,王爷的话,”清和艰难开口,“妾身无比赞同。” 说完,就被勒令睁大眼睛,好好观看这一场刑罚。 看着已经达到了效果,胤禛拍拍屁股走人了。 第133章 柔情蜜意 一夜未眠,胤禛的精神却算不上差。 相反,他一走了之的原因,就是急着赶去荣安院和念安一起用膳。 “可用艾草叶熏过了?” 沐浴更衣完毕之后,胤禛换上了一身新常服。 虽然他心里不怎么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传说,可是也愿意在这种时候图个心安。 “王爷放心,奴才都用艾香熏过了。” 回话的是并不是苏培盛,他忙着让那些个女主子观刑呢。 而是另一个不怎么出现在人前的张起麟。 “嗯。” 胤禛大步迈起,刚走出房门,就突然停了下脚步。 抬起胳膊,自己在上面嗅了一下。 “你来闻一下……” 话刚出口,脸上就闪过懊恼的表情,立马改变主意道:“算了。” 他怎么能让旁人对着自己闻来闻去呢。 这实在是有违夫德——就算是要闻有没有味道,也该由安安亲自来做。 就是怕她多想。 胤禛抿了抿唇,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 “主子,王爷过来了。” 小全子步履匆匆却稳稳当当地走进来,小声禀报道。 生怕惊扰了正在用膳的侧福晋。 “这个时候?” 念安从埋头狂吃中抬起头,忍不住诧异一问。 还没来得及再问上一句话,胤禛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了。 “别起身,”看着想要从座位上起来的安安,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关切地问道:“今天胃口怎么样?” 念安笑眼弯弯,冲着桌子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那么丰盛的早餐,他还看不出来吗? 胤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陡然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的事情,没影响到安安就好。 “那你陪我再吃一点?” 念安话音一落,春秋立马就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碗出来。 胤禛本就有这个打算。 闻言顺势点了点头。 “这个菜饼,做得很不错,”念安一边说,一边替胤禛夹了一块放到他碗里,“吃起来很有嚼劲,而且里面的青菜,也很特别。” 胤禛对安安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甚至愿意为她诸多筹谋。 咬了一口后,附和了一句,又说:“你觉得好吃,那就赏大厨房做这道菜的人。” 张起麟心里暗暗记下这点,待会儿就去完成王爷的吩咐。 “这个粥也好喝……” 念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伸手就要为他盛一碗粥,可是刚一开口,脸上就布满了懊恼的神色。 “我忘记了,你不爱吃甜的。” 叹了一口气,“那算了,你别喝了。” “哪有?” 胤禛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己动手盛了一碗,喝了一大口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喝着确实不错,我偶尔也喜欢吃上一些甜的。” “换换口味嘛。” 其实他这会儿觉得嗓子眼儿里都腻的发慌。 恨不得猛灌一杯茶把嘴里那股甜味儿给压下去。 可是在看见安安那可爱又惊喜的小眼神后,胤禛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真的呀?” 念安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微笑,像是小猫探头似的,伸出脚脚试探道:“那你一会儿再陪我用些松花糕。” 胤禛无奈摇头叹息。 嘴上却毫不迟疑地应下:“行,都随你。” “好哦!” 念安一脸小计谋得逞的兴奋,“那我可以再要一碟山药萝卜糕了。” “不许多吃。” 胤禛早就知道这小狐狸打着什么坏主意呢,闻言也只是稍稍叮嘱了一句:“省得等午膳的时候,又吃不下主食了。” 念安吐了吐舌头,嘴硬道:“我才不会呢。” 如果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还真以为她说的多自信呢。 胤禛面上不显,心里却做了长久“斗争”的打算。 他可是从太医院那里,把有关孕妇的书籍都给要了过来。 虽然只有寥寥几本,连夜读完之后,胤禛却也有了不少的收获。 “走吧,”胤禛看着刚吃完饭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安安,一把揽过她的腰,虽然嘴上说着:“小懒猪,得出去走动一下才行。” 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念安确实一吃饱就犯困。 她哼哼唧唧的,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胤禛身上。 整个就一点力气都不想出呗! 胤禛都被气笑了。 却还是牢牢护住她,就连步伐也变慢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那莹白的小鼻子,没好气地说道:“小懒虫!” “你身上,”念安甚至把脑袋都靠在胤禛身上,两个人就快变成连体婴儿了,“是什么味道呀?” “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脑子这会儿都快变成一团浆糊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 “嗯?” 胤禛听着她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用了点熏香,”他特意模糊了这里面的事情,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就不熏了。” 一听到这个,念安可就不困了。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困惑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身上的熏香,不是淡淡的松香吗?” 说着,她还趴上去,使劲儿深吸了一口。 胤禛都无奈了。 这个小冒失鬼。 就不怕自己被呛到吗? 虽然他特地交代了,一定把熏香的味道给弄到淡一点。 但是这并不代表,就什么都闻不出来啊。 “今天换了一种,”胤禛脸不红心不跳的,假话张口就来,“我也觉得不好闻,下次就不用了。” 事实证明,他糊弄人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 至少念安就一点没有起疑。 只是嘟囔了一句:“随你吧,就是觉得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别想这个了,”胤禛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再走三圈,回去歇歇?” “不要不要不要!” 念安一听这话,立马就是三连拒绝。 她好累的哦。 一圈都走不动了。 “行行行,”胤禛无奈极了,好声好气的和她商量着,“那就再走两圈,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他想,自己都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不能再过多纵容了。 “嗯……” 念安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就开始讨价还价:“一圈,然后你抱我回去。” “不行!” 胤禛一口拒绝,又觉得自己有点严厉,立马放软了语气,“听话,两圈也不多。” “我不要,”念安才不会那么轻易松口,“我都已经好累了。” “一圈半,”胤禛无奈,只得再度让步,这次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能再少了。” “那你得抱我回去,”念安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不能食言!” “否则……” 她在想怎么吓唬人,“否则就变成大胖子!” 胤禛直接停下脚步,捏着她的下巴,把这只小懒猫的一张小脸给抬起来。 看着她迷迷瞪瞪的眼神,明显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样子。 好气又好笑。 一个眼神过去,张起麟等人立马往后退了退。 胤禛把人揽进怀里,直接一口亲了上去。 刚出来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了。 在安安对自己鼓着腮帮子撒娇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在蠢蠢欲动。 一路上,又是软软哼哼,又是趴在怀里乱动。 他没有当场化身饿狼,已经算是自制力强劲了! 待把那粉嫩的唇瓣,亲吻吮吸到泛着红嫩的光泽,还带着些微肿。 胤禛眼神一暗。 勉强让自己移开视线。 “好啊,我现在就不想走了!” 念安干脆伸出双臂,摆出要抱抱的姿势,“你抱我!” “说话不算话的,是谁?” 胤禛似笑非笑地开口,“莫不是,你想变成……” “不准说!” 念安这会儿根本不困了,刚刚呼吸被夺走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 “你都收取报酬了,”她理直气壮得很,“还想怎样?” “这样啊——” 胤禛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视过念安的身体各处。 让她情不自禁的颤动了一下。 这个大色狼! 脑子就没有一点正经事吗? “不,不给报酬了,”念安低下头,两颊像是三月树上的桃花,“不是说要再走一圈?” 胤禛见此,状似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还长叹了一声:“唉——好吧。” 念安转过身,别提心里有多美滋滋了。 能让满脑子不正经的某人吃瘪,她高兴着呢好吧。 “怎么?” 胤禛俯下身,故意道:“看我不满足,心里偷偷乐得不行了?” 念安哪敢表现得如此明显啊。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小脸严肃着开口:“我哪有?别冤枉好人哦。” “行了,”胤禛没忍住荡开了笑意,“回去吧。” 他对自己对这样的安安,根本毫无抵抗力, “一会儿日头出来,就热了。” “谢天谢地!” 胤祺刚醒过来,就听见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皇阿玛终于醒过来了!” 胤禟也激动到不能行。 两个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这会儿竟然有点忍不住想流泪的感觉。 互相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太丢人了,绝不能让五哥\/九弟看见我哭了。 康熙虽然醒了,身体却还是很虚弱。 只能半躺在床上,由梁九功一点一点把清粥给喂进去。 第134章 手段残忍 “皇阿玛,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胤祺率先开口,又接替了梁九功的位置,亲自替康熙喂水漱口。 身为皇子,从来都是别人伺候的他。 这是胤祺第一次伺候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模有样的。 “好多了。” 一碗蔬菜清粥下肚,康熙总算是恢复了些力气。 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伤到了元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苍老感。 胤祺在询问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 “朕昏迷几天了?” 康熙的目光从营帐里每个人的身上扫过,接着垂下眼帘,状似不在意地问道:“这消息,可曾传回了京城?” 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了。 没有自己弹压着,谁知道太子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回皇阿玛的话,”胤祺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回道:“您睡了一天一夜了。”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 他咬咬牙,如实回禀道:“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儿臣虽然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但是……” 剩下的话不用说出口,康熙也知道其中的含义。 “罢了。” 他闭了闭眼,睁开眼精光乍现,“通知所有人,即刻启程回京,不得有误。”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帐内的人都愣了神。 胤禟最先回过神来。 他不敢把不赞同表露得太过明显。 只能试探性地提出意见来:“皇阿玛,此次回京,路途遥远,一路上需要奔波劳顿,不如先休整几天?” 就连劝说的话语,也丝毫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他皇阿玛身体不适的意思。 旁边的胤祺满怀欣慰。 老九这是长大了啊。 瞧瞧,这番话说的多漂亮! “不必,”康熙却一口拒绝,坚持道:“朕只想早日回京。” 这般任性,叫人不知道从何劝起。 而还不等他们想出合适的理由来,康熙就又开口了。 “巡视河堤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兄弟两个了。” 一句话,撂下一个惊天雷。 炸的胤祺和胤禟都一脸茫然。 “啊???” 这是胤祺,十足的疑惑语气,“交给我和……老九?” “不是说已经巡视结束了吗?” 这是胤禟,他更不理解,“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虽说皇阿玛近年来对朝政有所懈怠,但毕竟还是那个希望能得到身后一世英名的帝王。 所以,哪怕这次巡视河堤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都是要先完成,之后再游山玩水的。 “有些地方,还是需要着重注意一下的。” 康熙只给出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就把两个人给撵出去了。 “五哥,”胤禟摸着下巴,一脸思索的表情,“你说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胤祺其实心里已经有所感觉了,却不敢表露出来。 而是惯常用玩笑的语气把话题给带过去,“反正你就是个憨傻的。” “听皇阿玛的吩咐,照做不就行了吗?” 胤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刚刚那话给吸引走了。 “五哥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呢?” 他高声叫嚷着,“我哪里不聪明了?”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双手环臂,气势激昂,看上去倒是很能唬人。 “什么话?” 胤祺配合地问了一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胤禟握着拳头来回挥动着,“我!” 高声宣言道:“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胤祺被震到耳朵发麻。 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赶紧把人的嘴给捂上,嫌弃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可真是个活祖宗!” 紧接着,拉着人就赶紧往营帐里跑去。 再不离开,怕是这张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而他们身后的营帐里,把那喊话,听得那叫一个一清二楚。 康熙甚至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把那般重要的任务交给这哥儿俩,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前院里。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不绝于耳。 那条长板凳上的人,已经被鞭子抽打到不成人样了。 完全看不出是个人了,根本就是一摊血水! 更别说,鞭子抽起来的时候,还会有血肉被带着飞溅起来。 耿妙妙有好几次都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苏培盛那个没有根儿的阉人,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用一贯带笑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耿格格还是把眼睛睁开吧。” “王爷特地交代了,务必让大家看完全部才可以。” “你——呕!” 耿妙妙一张口,就是一阵反胃。 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很想大骂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奴才一顿。 可是根本没有力气。 光是克制着自己的生理反应,就已经用光了她的精力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最初敢和胤禛叫板的福晋,这会儿也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似的。 可是她不敢。 因为有前车之鉴。 李苏烟早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晕倒了。 可是王爷那个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竟然早早就安排好了府医在这里候着。 结果就是,一针下去,李苏烟不得不悠悠转醒。 苏培盛甚至还贴心地表示:“李侧福晋放心,有府医在这里呢,就算是晕倒了,也不用怕。” 这下子,是彻底把所有路都给堵死了。 等那个小太监断了气,这场刑罚,才终于结束。 苏培盛按照王爷的交代,一字一句警告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就是谋害主子的下场!” 说着,还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倘若还有哪个心存侥幸的,最好记住今天的教训。” “免得啊,”可把仗势欺人的那股恶毒劲儿,给演绎得淋漓尽致,“到时候也变成这板凳上的一条鱼。” 把人都震慑住之后,苏培盛总算是满意了。 终于没有辜负王爷的期望! 希望日后也别再有不长眼的上赶着找死。 “苏公公,既然已经结束了,”清和努力挺直脊背,好让自己看上去更无动于衷一点,“我们可以走了吧?” “自然自然。” 苏培盛低头哈腰地回道:“各位主子都可以回去了。” 令人惊讶的是,这话一出,并没有人动弹。 苏培盛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划过一阵了然。 估计是都腿软了吧。 但是这又关他什么事? 自己只需要把王爷交代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你,还有你,”苏培盛指挥着几个人开始干起活来,“把人给抬走扔了。” “你们呢,就赶紧提水过来,把地面冲洗干净。” “哎哎哎,记住了啊,”他又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福晋。” 耿妙妙实在无法忍受了,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好去煽动有能力出头的人。 “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死太监在这里耀武扬威不成?” 当然了,她也不敢说的太大声。 毕竟,得罪了苏培盛,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本事,就自己折腾去。” 对于这个比自己来得还晚,竟然敢乘坐轿子过来的耿氏,清和心里更是不满。 “别总以为就自己最聪明,”况且,她也忍她好久了,“使的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没地让人厌烦!” 耿妙妙当众被扒了脸皮。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看上去跟调色盘似的。 别提有多可笑了。 “福晋说得太对了,”李苏烟也出声跟着附和道:“有些人啊,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 耿妙妙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惹了众怒了? 她连忙换上一副纯真的笑,假装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略带委屈地开口道:“我只是看不惯一个奴才,比正经的主子排场还大。” 言外之意,就是在替福晋抱不平呢。 “绿桃,我们走。” 清和留下一句“用不着”,转身就坚强地离开了。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种随时要摔倒的感觉。 “李姐姐也不相信我吗?” 耿妙妙又把视线转向了李苏烟,“我没有别的意思。” “得得得,别对着我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李苏烟一脸嫌恶,“我不吃这一套!” 紧接着,转身也离开了。 留下宋泠月,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耿妙妙凑过去,状似不经意间开口:“王爷今天这般生气,是因为荣安侧福晋吧?” 宋泠月眼珠子动了动,把视线移向她。 “荣安姐姐也太好命了!” 耿妙妙的语气里充满了艳羡。 “是啊,”宋泠月终于出声了,“不过我们可羡慕不来。” 一句话,又把耿妙妙给噎回去了。 “主子,这是大厨房又送过来的孝敬。” 春秋笑嘻嘻地从食盒里端出好几盘新鲜水果和点心来。 “嗯?” 念安抬起头,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满心奇怪。 “今个儿怎么这么多?” 往常也有,但不至于多到这种地步。 “许是觉得您前途无量,特意巴结得呗。” 春秋眉开眼笑地说了一个理由。 念安无奈地摇摇头:“你这鬼丫头!” 殊不知,这都是因为其他院子,没人去提膳了。 也幸好清和等人没用早膳,否则肯定吐得不成样子。 第135章 杀人诛心 得知康熙要回京的消息后,整个紫禁城的气氛都陡然绷紧了许多。 毓庆宫里。 太子看着手中的信,眼神不由得越发阴鸷起来。 “还真是——” 他嗤笑了一声,表情看上去很平淡,只是声音怎么听都觉得很遗憾。 “幸运啊。” “老四啊老四,”太子把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一点变成灰烬,“你可真是,让孤为难得很呐。” “来人。” “奴才在。” 何柱儿突然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出现了。 太子沉吟片刻吩咐道:“孤听闻四弟的伤好似有些不妙,你代替孤去雍亲王府走一趟吧。” “是。” 就在何柱儿要躬身退出去的时候,太子又突然发话了。 “孤记得私库里还有一件皇阿玛赏赐的墨宝,”他似是在说一件极小的事情,“你去找出来,一并送过去。” 何柱儿心里一惊。 虽然觉得这有些不妥当,却也不敢多嘴。 太子爷如今的脾气愈发莫测了。 整个毓庆宫的奴才,都只有听从的份儿。 哪里敢生出半分其他的心思。 雍亲王府,胤禛也收到了康熙要启程回京的消息。 只不过,他还比别人多知道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皇阿玛竟然把肃清江南官员勾结贪腐一事,交给了向来不显露于人前的老五,还有那个不靠谱的老九! 这可真是! 胤禛忧心得不行。 连夜写了封隐晦的信,命人快马加鞭往行宫方向送去。 而这次的行动,就连对京城把控得极为严密的康熙,都没有发现。 因为胤禛用的,正是念安从庄子上仔细挑选出来,送到他身边的人。 谁会去特地关注几个一看就稚气未脱的孩子呢? 这就是从小培养人手的好处了。 当然了,胤禛也并不是十足的放心。 所以,他还安排了后手。 只希望,那般手段,能不用,就最好还是不用吧。 “主子爷,宫里来人了。” 苏培盛轻轻敲了一下门板,小声禀报道。 胤禛第一反应就是太子下令让人来的。 都这种时候了,二哥还是不肯死心,非要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啊。 “走吧。” 可是能怎么办呢?不还得去见。 “爷,这次来的人……” 苏培盛欲言又止,看上去为难得很。 见状,胤禛给了他一个平静却充满压力的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真是,最烦这种说话吞吞吐吐的。 “外面来了,两拨人。” 苏培盛也不是故意的啊。 谁让他对外面的情况,着实有些一言难尽呢。 真是让人万般为难啊。 一拨是孝道,一拨是君臣。 哪个都不好得罪。 王爷这日子啊,咋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呢? 胤禛可不知道苏培盛心里在吐槽些什么。 只听了他的话之后,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突然有了微小的波动。 这两拨人其中之一属于太子爷,至于另一拨…… 不用多说,胤禛也能猜得到。 只是,让他疑惑不解的是,永和宫里的人,怎么会和毓庆宫里的撞上了。 这并不符合德妃娘娘一贯的处事风格啊。 心中虽然很想尽快弄清楚缘由,胤禛的步伐却还是那般不缓不急的。 弄的本来心里七上八下苏培盛,也跟着慢慢静下心来了。 主子爷都还没发话呢,自己一个太监着什么急呢? 而此时,正在前院待客厅等候的叶嬷嬷和何柱儿之间,气氛着实有些僵硬。 一个觉得对方心机深沉。 为了拉拢雍亲王,这表面功夫做得可真到位。 一个认为对方虚伪做作。 这雍亲王当时在永和宫里病得都下不来床了,她主子倒好,别说嘘寒问暖了,就连客套的关心话都没有。 现在倒好,马后炮过来弥补来了? 也不瞧瞧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根本比不上毓庆宫里的一星半点! “何公公不好好在太子爷身边伺候着,”叶嬷嬷毕竟修炼不到位,最先沉不住气,“怎么有空来雍亲王府啊?” “这不是听从太子爷的吩咐,”何柱儿倒是刀枪不入,“给雍亲王送些补品过来吗?” 他笑得温和,说出口的话却很不客气。 “叶嬷嬷这是……” 明知故问道:“为德妃娘娘办事,顺路经过这里,拐了一趟?” “怎么会呢?” 叶嬷嬷当然不能平白无故背了这口大锅,“德妃娘娘命令我,特地来看望王爷呢。” 两个人唇枪舌剑的,反正就差指着对方鼻子骂了。 就在胤禛去的前一秒,还一个个都义愤填膺,阴阳怪气的。 直到看见他出现,仿若变戏法一般,同时熄了声。 好像刚刚的针锋相对,根本没存在过似的。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不枉他故意放慢脚步,来晚了这么长时间。 “格格,”元宝两手空空的从大厨房回来了,“奴婢无能,没有给您提回膳食。” “怎么一回事?” 对于元宝的忠心,耿妙妙向来是都不怀疑的,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大厨房的人在作妖。 等元宝一五一十的把缘由交代清楚,耿妙妙一下子就跟被点着的炮仗似的,轰的一声,炸了。 “什么?!” 她这段时间,被捧得太过了。 “凭什么外出点菜,不给点我想吃的!”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听着另一侧院子里传来的大吵大闹的声音,宋泠月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荣安院那位,是个不喜欢主动惹事的主儿。 耿妙妙也算是聪明,知道不敢直接对上她。 而钮钴禄氏和李苏烟两个人呢。 一个忙着兢兢业业的养胎。 一个忙着为自己女儿的婚事筹谋。 再加上福晋的多番退让,耿妙妙不就愈发得寸进尺起来了吗? 所以啊,人得脚踏实地才行。 飘在半空中,可是很容易摔下来的呢。 “大厨房的人凭什么提供不了一些清淡的饮食?” 耿妙妙的声音大到都能传出碧波院去了。 她一脸愤怒,手边上能砸的东西,全都被摔了个一干二净。 “好啊,”却还是不解气,甚至打算亲自去找麻烦,“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这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说着,就要提着裙摆往大厨房走去。 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是去要把房顶给掀开似的。 元宝怎么劝说都不管用。 “格格!”她都想跪下抱住格格的腿不让她走动了! “您能不能冷静一下?” 这话着实有些以下犯上,可是元宝此时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从焦灼之中,灵光乍现,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您这会儿去,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耿妙妙原本高涨的气势,被这一句话给打回了原形。 她不高兴地跺着脚,气愤异常。 “我就是去找那些个看碟下菜的奴才们要个说法都不行吗?!” 她还觉得自己挺有理。 元宝心累无比。 只能掰开揉碎,一一讲给她这没脑子的主子听。 “格格,”她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您就不能多动脑子想一想。” “大厨房怎么敢这么有底气,一口拒绝做素菜呢?” 耿妙妙叉着腰,像极了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似的。 她从鼻腔里哼出轻蔑又愤怒的一声。 “还能是为什么?” 咬牙切齿道:“不就是看我好欺负吗?!” “格格!” “今日的事情,”元宝也跟着去了,当场吐了个昏天黑地,这会儿人都是 “这耿妙妙,倒是真不辜负她每天吃那么多东西。” 听着隔壁的动静,宋泠月低声吐槽了一句。 可不嘛。 听了这话,青果的视线也下意识往另一侧院子瞟去。 没办法。 她和格格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浑身都被冷汗给浸透了不说。 就连双腿,也软塌塌的,跟煮过的面条似的。 好不容易歇过来劲儿,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缓一缓。 就听见隔壁传来如此浩大的吵闹声。 “自从耿格格搬进碧波院之后,”青果也忍不住内心吐槽的欲望,跟着说了一句,“这院子里的鸟雀,都不怎么叫了。” 宋泠月也难得没有怪罪她的贴身丫鬟多嘴。 而是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 春秋去提膳,好久都不曾回来。 “参见侧福晋,”张起麟却提着一个食盒突然出现了,“” “你这是……” “王爷特地吩咐了,为侧福晋您采买回来的醉仙楼的饭菜。” 张起麟说着还有些忧心:“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因为大厨房那一群人,也被赶着和清和她们一起,看完了整场刑罚。 到现在,一个个都还瘫软到连刀都拿不起来的地步呢。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做出合乎口味的饭菜来呢? 逼着他们做,别说剁肉,恐怕看见任何都要吐出来了。 好在王爷总算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干脆吩咐人,出去采买一些现成的饭菜。 但是特地交代了,只准买荤食。 张起麟一个管刑罚的,都觉得自家主子爷这招有些太狠了。 第136章 睹物思人 张起麟说着,就把足足有五六个食盒,一一打开。 露出最上面的摆盘精致的几样点心。 其中就有念安才说的那两样——松花糕和山药萝卜糕。 看来某人,确实用心了嘛。 单是看见这两碟子点心,念安的情绪就忍不住上扬了许多。 更别说,食盒下面盛放着的,全都是这几天念安喜欢吃的菜式。 “侧福晋倘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张起麟很是上道,十分客气地表示:“奴才再差人出府去买。” 说实话,这不是念安第一次见这般丰盛又多样的饭菜了。 就连餐桌,都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一盘挨着一盘。 以前在富察府上,她吃过比这更丰盛的膳食呢。 可那时情况又不一样。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一个个胃口都好的不得了。 再加上自己那几个饭量大到惊人的哥哥,根本不用担心会有饭菜剩下来好吧。 想到这里,念安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而后便是突然涌上来的无法克制的思念。 也不知道额娘他们怎么样了。 张起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荣安侧福晋的兴致忽然低落了下来。 他虽然不解这其中的缘由。 但是也知道,这位可是主子爷心尖尖儿上的人。 可不能自己才来这一次,只一会儿功夫,就让侧福晋不高兴了。 要是让苏培盛那个老小子给知道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主子爷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了。 “侧福晋可是哪里不满意?” 张起麟面带愧色地说道:“奴才见识浅薄,有些东西选的怕是不合您的心意。” “还望您多加指正,也好叫奴才有所长进。” 这番话算是彻底把自己摆到相当低的地位上了。 念安又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落一个大总管的面子呢? “怎么会?” 念安面上带出再满意不过的笑容来,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这般用心,我还能挑出错来,岂不是显得我太过苛责了?” 张起麟连声道“不敢”。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是那般心狠手辣之辈。 “辛苦张公公了,”念安笑得一团和气,“这些已经很好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起麟的 “公公若是无事,不妨在这里喝杯热茶再走?” 可如今又不一样了。 这么多菜,自己一个人怕是用不了多少。 “王爷,这是娘娘特地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前院,叶嬷嬷从一众赏赐中,拿出最陈旧的那个小盒子来,双手捧到胤禛面前。 又怕王爷觉得这盒子简陋破旧,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太子爷的奴才在虎视眈眈呢。 于是多嘴解释了一句:“这可是娘娘保管了许久才拿出来的物件。” “虽然老奴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目露欣慰,“但是娘娘一直保管得好好的,想必一定十分珍贵。” 胤禛接过小盒子,低头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叶嬷嬷的话根本没对他造成任何心理波动。 相较于这个伺候了德妃一辈子的老仆,胤禛却了解他那位额娘的性子。 无利不起早。 东西一直保留着,一定是别有用途。 “多谢嬷嬷了,”胤禛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定不会辜负额娘的心意。” 面上有所触动。 看上去像是被感动到了一样。 何柱儿怎么甘心被永和宫的人比过? 他一个用力,直接从比他胖了两个的叶嬷嬷挤了过去。 “王爷,”何柱儿笑得一脸谄媚,“太子爷特地叫奴才从私库里给您带了一幅字画过来呢。” 说着,招了招手,就有人捧着一个长盒子走了过来。 “这可是万岁爷亲笔书写的字画,”何柱儿轻轻掀开盖子,却没敢把卷轴拿出来,“就是希望王爷您保重自身。” 好话那是一箩筐的往外冒。 幸好胤禛左耳听右耳出。 否则耳朵迟早起茧子不可。 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忍受这么一个聒噪的小太监在身边伺候的。 “何公公客气了,”胤禛也以同样的态度待之,不偏不倚,“此物贵重,还是带回毓庆宫比较好。” “王爷哪里的话?” 何柱儿却寸步不让。 笑话! 太子爷都亲口交代了,一定要交到雍亲王手中。 “您身份贵重,什么东西配不上呢?” 此话像是意有所指。 胤禛闻言心里一动。 这倒不像是何柱儿一个公公会说出来的话。 “那就请公公,”胤禛也是那等胆小怯懦之人,给他的,他自然坦坦荡荡的接着,“替我向太子爷谢恩吧。” “王爷言重了,言重了。” 任务完成,何柱儿的喜悦溢于言表。 叶嬷嬷见自己带的东西被比了下去,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在府里多待。 免得遭受嘲弄。 匆忙告退之后,就飞快离开了。 “王爷,这些东西?” 苏培盛第一次觉得,有些珍品,是会烫手的。 只随意扫了一眼,胤禛就道:“登记入库吧。” “不过,”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盒子,“把这两样,放到书房里去。” 另一边,张起麟已经从荣安院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待把情况向王爷禀报过后,就在要躬身退出的那一瞬间,他停顿了一下。 “怎么?” 胤禛放下手里的笔,头都不抬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禀王爷,”张起麟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将刚刚的感觉说出来,“看到那些饭菜,侧福晋本来很是高兴。” “可是不知为何,中间突然情绪低落了一瞬。” 张起麟生怕主子爷误会,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奴才问了,是否饭菜不合胃口。” 感受到上首传来的强烈视线,他的腰越弯越低。 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可侧福晋却说十分满意。” 胤禛听完,眉头顿时紧皱在了一起。 “你且先下去吧。” 他虽然不知道安安为什么会突然心情低落。 但是也知道,孕妇切忌孕中多思。 于是就打算放下手头上的一应事务,即刻前往荣安院。 好叫自己那颗心安定下来。 “撤下去,你们分了吧。” 念安确实受到了心情的影响,没有太多胃口。 每碟大概只用了一两筷子,有的甚至连一下都没动。 春秋见状急的不行。 却不知道从何劝说才好。 主子平日里心情好的时候,她们自然可以不顾身份的嬉笑玩闹。 但是真要严肃起来,她们是不敢放肆的。 “嬷嬷,怎么办呀?” 春秋和冬夏二人,一并把饭菜撤下去之后,就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起来。 秋嬷嬷沉吟了片刻后,做出来这样一个决定。 “先把那些热起来方便的饭菜,单独放在一起。” 紧接着叹了一口气:“至于剩下的,就让大家分了吧。” 主子心情不好,她们也不敢触其霉头。 只能尽到自己的本分。 好等主子饿了,或者突然嘴馋了的时候,能够很快安排上去。 “也只能这样了。” 春秋和冬夏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就在三个人同时准备去忙起来的时候,竟然看见王爷正大跨步往这个方向走来。 太好了! 救星来了! 一时间,就连年纪颇大,早已经很难有情绪波动的秋嬷嬷,都差点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她走上前去,行了礼后,开始一一诉说主子的情况。 “王爷,”秋嬷嬷满是期待地看向胤禛,“主子今次只用了一点东西,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奴婢们都很担心……” “嗯,”胤禛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本就是为此事而来。 一踏进屋里,就看见念安正抱着个东西,呆呆地望着窗外。 胤禛慢慢靠近。 却不欲把人给吓到,于是试探性的小声喊了一句:“安安?” 过了好一会儿,念安才慢吞吞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地“嗯?”了一声。 身体没动,眼睛却慢慢往上看着。 “你怎么来了呀?” 她的声音糯糯的,却明显提不起劲儿来,“不用忙公务了吗?” 胤禛在她身后坐下,顺势把人半搂半抱,揽进了怀里。 “想你了,所以一双腿,有它自己的想法,就走过来了。” 他如今对这般直白的话语,已经很能说得出口了,虽然还有些羞涩,但是并不影响他表达出来自己的情感。 “唔——” 念安被握在他手掌里的手指忍不住颤动了一下,随即小声咕哝了一句:“花言巧语!” 声音虽小,奈何这里就两个人。 所以听得很是清楚。 胤禛把自己的脸,贴到安安的侧脸上。 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花言巧语,也不说给别人听啊。” 从侧面看,念安整个人像是被嵌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一样。 “大骗子!”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她摊开手心,露出里面一张黄色的符纸——那是一张平安符。 看得出来已经很久远了。 否则不会连边儿上都泛起了纹路。 “这是……潭柘寺的平安符?” 胤禛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表情有些怔愣。 因为这符,可是千金难求。 光有钱可不行,还得有诚意十足的心意。 第137章 爱是克制 “我是你的夫君,”胤禛轻轻抚摸着念安的披散在肩膀上的乌发,温声道:“我们是一体的,你难过了,我也会不开心。” 说着,就和念安额头相抵,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由我来解决。” 要试着相信我,依赖我,最好,永远都离不开我。 可是胤禛也知道,他不能这么自私。 安安是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铃兰花,看似柔弱无比,却总能经得起任何风吹雨打。 骨子里的坚韧,是胤禛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最重要的是,那股旺盛的生命力。 就算是懒懒散散中,也带着让人难以抵挡的生机勃勃。 哪怕在这压抑又充满阴谋诡计的紫禁城中,都能够活得骄傲恣意。 胤禛怎么能不被吸引呢? “我有些,想额娘和阿玛他们了。” 念安的目光没有落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顺着胤禛的力道,她这才摊开右手,里面是一个质地细腻,光泽润滑的平安扣。 有那么一瞬间,胤禛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明的嫉妒。 安安只看着我就好了! 不需要在意其他任何人! 能不能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胤禛胸腔中翻涌着剧烈的呐喊声。 他想撕破自己看似平静的伪装,把心里的想法全都吐露出来。 可是他很清楚。 这样会吓到自己好不容易移栽到怀里的那朵娇花。 于是他收起了那满是晦暗的心思,表现得如同常人一般,体贴且周全地问道: “你现在孕期还不足三个月,不宜大肆宣扬。” 他字字句句都在为念安考虑。 “不如就先请富察夫人到府上一趟,等日后你身体允许了,再去富察府上走一走,也未尝不可。” 念安猛地一转身,吓得胤禛连忙双手护住她的身体。 “真的可以吗?”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里面充满了期盼与忐忑。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呢? 胤禛自然也不例外。 他此刻内心嬴荡着的,全是万丈豪情。 啊~自己总算是可以为安安做些什么了。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于是语气愈发得柔和,就连表情,也肉眼可见的温柔了起来。 “当然了,”他轻轻在念安的鼻尖上落下一个亲吻,而后满足地喟叹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一起。” 只要不离开我。 浓重的占有欲之下,是那颗愿意为爱妥协的心。 却不料,念安激动到不能自已。 干脆利落地在胤禛脸上“啵唧”一声,亲了特别响亮的一口。 把人都给震住了。 可是在看见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再没有了刚刚的愁眉不展。 胤禛瞬间就觉得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是此刻,是安安与自己一起,幸福地过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 终于把人给哄睡,胤禛浑身上下顿觉不适起来。 他可是费了好大劲儿,出了一身汗才完成了这个哄睡的任务。 苦笑着摇头:“真是个磨人精。” 可是看那眼角眉梢的幸福,分明就是乐在其中。 临走之前就交代道:“但凡侧福晋有什么需要,就立即去前院禀报。” 作风强势,言语不容置喙。 春秋等人听了却喜不自胜。 也只有真正把主子放在了心上,才会做到如此地步吧? 秋嬷嬷顿时心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干活更有劲头了。 哎呀!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与荣安院这边喜气盈盈正相反的,就是其他几个院里的鸡飞狗跳。 正院倒还好。 清和一向自持福晋的身份,向来都以最完美的仪态来要求自己。 哪怕心里已经气到发疯抓狂,面上还能忍着不动声色。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清和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刷”的一下转过头,一副强忍着恶心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绿桃此时也是面如黄纸。 可是与主子不同的是,她更惨。 不仅不能做出不雅的动作,还要坚持着把视线放在手中已经打开的食盒上。 “福晋……” 绿桃甫一开口,就觉得一阵反胃,可是她还得忍住,干脆往上翻着眼睛,没有丝毫感情,快速把话说完了。 “这是大厨房那边送来的膳食。” 清和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眼了。 刚刚那一眼的冲击,就已经足以让她终生难忘了。 油乎乎的大肘子上,浇的全是用白糖熬制出来的汤汁。 红油油的一片,看上去跟泛着血腥味的烂肉没什么区别! “汪二福呢?” 她干脆别过身子,好让自己远离那“罪魁祸首”,“他是不是嫌命长了?!” 清和难得气急败坏到这种地步。 就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等回过神来,脸上就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懊恼。 怎么今天也是被逼急了,否则不会情绪失控到如此地步。 绿桃虽然觉得福晋的话好像哪里不对,却也并没有多想。 只以为是气狠了,所以才放的狠话。 而且,她还有解释这食盒里饭菜的来源呢。 再没有比这更艰难的差事了! “福晋,根据张公公的说辞,”绿桃脸上满是一言难尽,“这是王爷特地吩咐下人去外头采买回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王爷这般要求的,大厨房的人只能照做。 清和胸中憋着一口气。 不上不下的,差点把人给呕死。 她很想硬气地说一句:“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奈何早上没用膳不说,上午的时候体力又消耗得极大。 这会儿肚子早已经饿的在叽哇乱叫了。 清和暗自低声唾骂一句:“不争气!” 身体却很诚实地坐到了桌子前。 不过,她很聪明地吩咐道:“把那些沾了荤腥的菜式,都先端出去。” 吃不了肉,自己还不能吃素了?! 奈何胤禛始终棋高一着。 绿桃把食盒的每一层看完之后,发现唯一不带荤腥的“菜”,就是那道分量十足的糯米凉糕了。 一碟子摆放得满满当当的。 光是看着,就让人由衷产生一种饱胀感。 “福晋,”绿桃嘴角抽搐着开口道:“恐怕您只能用些点心了。” “什么?!” 清和也发出了和耿妙妙一样的尖叫。 嗯,不怪她。 因为就连在心里狠狠嘲笑过耿妙妙的宋泠月,也不例外。 回到书房里的胤禛,没有急着打开那个来自于他额娘的旧木盒子。 反而先把那幅画卷给打开了。 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戒骄戒躁。 这是皇阿玛给太子写的赠语? 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像啊。 他看着铺散在桌面上的画纸,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无缘无故的,太子为什么要把 是想通过这四个字,传递一些消息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给了一个赏赐而已? 想到头疼,胤禛也没有纠结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好暂时先把这幅字画搁置到一边。 接着又取过在桌边放着的那个破旧小盒子。 胤禛把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打开它。 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郁。 不过很快就飘散了。 小小盖子,似乎有千斤重。 缓慢掀开之后,里面的东西总算是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胤禛在看见的第一眼,瞳孔就忍不住剧烈的收缩。 无他,只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很熟悉罢了。 熟悉到,哪怕隔了这么多年,还能一眼认出的地步。 这个平平无奇甚至到有些破烂的小盒子里,存放的竟然是他当初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一只荷包! 怎么会在额娘那里? 一时间,胤禛只觉得心乱如麻。 这个荷包,明明是佟额娘亲手为他缝制的。 小小的他收到了一个最满意的生辰礼,整日戴在身上,隐晦地向大家炫耀。 直到佟额娘有了身孕——那个刚出生还未足一日便夭折的小格格。 带走了佟贵妃所有的关注和爱意。 小胤禛不懂。 为什么会温柔哄他的佟额娘,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气愤,茫然又委屈。 可是也知道,不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宣之于口。 于是就只能一个人偷偷躲在屋里哭。 哭完了还不够,又微微凸出的小肉肚上挂着的那个荷包给拽了下来。 气呼呼地扔到了一旁。 直到三个月后,佟额娘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不,甚至对自己更加疼爱了。 她牵着小胤禛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孕肚上,温柔地说道:“四阿哥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对吗?” 记忆中的小胤禛,舍不得那点温柔。 于是哪怕心里别别扭扭的,却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我会的,额娘。” 只要他不跟我抢走您。 有了佟贵妃的呵护,小胤禛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委屈。 他又想起了那个荷包。 可是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为此哭到差点背过气去,还曾高热了一场。 直到今天…… 胤禛看着那个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的荷包,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他好像已经过了,会为一颗糖而欣喜万分的年纪了。 第138章 满心宠溺 不过,既然有人把戏台子都给搭建好了,自己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已经决定好要再入宫一趟,那么府里的事宜就得提前归拢好。 免得有人以为自己不在,就想暗戳戳地使些小手段。 “张起麟。”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门的人去做。 “奴才在。” 在苏培盛那略带嫉恨的眼神中,张起麟心中得意,面上却一派冷静地进了书房。 “明日我要入宫一趟,”胤禛冷然道:“荣安院那边,就交给你负责了。” “是,”张起麟这下子是一点也得意不起来了,甚至还有点想哭,嘴巴却很迅速地应道:“奴才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记清楚了,”胤禛还是不太放心,又下了一剂猛药,“你荣安主子好,那就一切都好说。” 言外之意就是,倘若有人想仗着身份,来命令张起麟。 那么,他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人给拦住了。 否则,就不必再谈其他了。 “请主子爷放心,”张起麟弯腰行礼,无比郑重地说道:“奴才明白了!” 胤禛想了想,突然出声说道:“还有,那些饭菜,明日再供应一次即可。”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万一把其他人给逼急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对安安不利的事情来。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虽然胤禛心里觉得自己可以护得住安安还有孩子。 可是,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有些手段,的确是防不胜防。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把这些苗头给掐死在摇篮里。 今天只是一个震慑。 再加上后面给的教训,已经足够她们看明白眼下的形势了。 敢伸手? 别说爪子了,就连脑袋都给你一起剁下来! “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尝着口味完全不一样的饭菜,念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当然了,春秋她们忙着为胃口大开的主子前后忙活着,自然也就没有听见这话。 “主子,”春秋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轻轻放到念安手边,“您快尝尝这汤,看着汤底清亮,一点也不油腻。” 念安看了一眼,只因嘴里还含着一口樱桃肉,待完全咽下去之后,才淡淡说道:“先搁那儿吧。” 春秋轻手轻脚地把那碗汤放下,脸上带出了不太明显的忧愁。 主子这是哪里又不顺心了? 王爷午后不是已经把人给哄好了吗? “我说,”念安一看气氛瞬间冷凝下来,顿时哭笑不得道:“你们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的吧?” “我只是这会儿忙着吃其他菜,汤一会儿再喝也不迟啊。” 春秋立马请罪:“是奴婢擅作主张,让主子忧心了。” 念安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是保持着一模一样的笑容,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好怪你的呢?” “别蹲着了,快起来吧。” 只是心里却不大痛快起来。 自从有孕之后,自己就被周围的人给看护宝藏似的照顾了起来。 每日少吃一口东西,就要弄到人心惶惶。 有时候,念安会产生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错觉。 自己好像是被拼命喂养,等待着长大的猪崽子。 罢了罢了。 这话说出去,恐怕旁人还会认为自己矫情。 “嗯,”念安端起汤,喝了一口,欣慰地点点头,“确实不错。” 看主子顺顺利利把汤喝了下去,春秋立马松了口气。 也有心情说几句俏皮话了。 “主子下午睡得可真熟,”她笑得一脸很有深意,“看来呀,还是王爷有招!” 念安一听这话,顿时红了脸颊。 这丫头,做什么怪呢! 她眼波流转,横了春秋一眼。 不过,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起来。 某人确实挺有办法的。 一想到胤禛今天下午哄自己睡觉时的场景,念安羞涩的同时,心里又带着几分甜蜜。 明明多寡言沉默的一个人啊,没想到竟然能做出那么多改变。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 “我要听故事,”念安躺在床上,薄衾盖到了脖子下面,只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还有肚子里的宝宝,也要听他阿玛讲故事!” 这般理直气壮的要求,要是搁在旁人身上,胤禛只会感觉到厌烦,更无答应的可能。 可是放在安安身上,就只剩下可爱了。 胤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塌陷了一块。 “好,”他温柔应下,“那安安想听些什么故事呢?” 说着,又把手放在了念安肚子的位置,“还有宝宝。” “嗯——” 念安眨巴了几下眼睛,而后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得意洋洋道:“我要听,话本上的风月故事。” 一句话,把胤禛给弄僵住了。 话本? 他从来都没有看过什么话本子。 现在要讲一个风月故事,这简直就是在为难人啊。 胤禛看着如同偷吃到灯油一样,笑到花枝乱颤的小狐狸,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磨人精。” 低声念了一句。 却认命般起身,去念安常去的桌子下面,拿出一本书来。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念安话一出口,还没说完,就立马捂住了嘴。 天耶! 差点说漏嘴了。 只留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着。 一看就知道,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想问我怎么知道书在那里?” 胤禛拿着书,慢慢走了过来。 “我可没有哦,”念安一口否定,“我就是胡乱说的。” 却眼神飘忽,明显就是在掩饰。 “好了,时辰不早了,”胤禛无奈地摇摇头,“我不会讲话本上的故事,但照着念还是会的。” 念安“嘿嘿”一笑,干脆侧身,满是认真地盯着在自己床沿坐下的男人。 胤禛先是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心里一阵吃惊加无语。 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安安看多了,不会把脑子给看傻吧? “快开始呀。” 念安拽了拽他的衣袖。 被催促着,胤禛只好硬着头皮念了下去。 可是,有些话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一说出口,就觉得满心尴尬。 头皮都忍不住一阵发麻。 “怎么不读了呀?” 念安眯着眼睛,声音软糯可爱,还透着股慵懒劲儿。 “读,”胤禛连忙继续读了下去,“你快闭上眼睛睡吧。” 心里却暗暗做下了决定。 待晚些时候,一定得找些正经的话本子。 翌日。 胤禛一大早就收拾妥当了。 甚至昨天晚上都没有宿在荣安院。 只是为了今日的好戏,做充足的准备。 永和宫里。 德妃听到叶嬷嬷的通禀,脸色有一瞬间目的达成的欣喜。 太好了! 看来老四那个逆子,果然还是在意佟氏那个贱人多一点! 不过没关系,她会好好的,好好的利用这一点。 胤禛一进来,就看见德妃殷切的笑容。 “老四来了,”她第一次对她这大儿子露出这般笑容来,“快坐下。” “来吃些点心,”说着,德妃还把碟子往胤禛面前推了推,“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做足了一副慈母的模样。 胤禛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点心上。 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上面的糕点,没有一样是他爱吃的! 就这也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面上却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来。 “多谢额娘,”胤禛的身体微微离开了椅子一点,“劳额娘为儿子费心了。” “这有什么?” 德妃心里得意得很,一点温情就把老四给收买了? 果然是被佟氏教养出来的,和她一样蠢笨不堪! “你是额娘的儿子,额娘不为你费心,还能为谁操心呢?” 胤禛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德妃究竟是怎么样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胤禛沉默不语,又惹得德妃心生不满了。 不过,她还有其他目的,所以,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懑,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上次匆匆而来,额娘不巧病了。” 而后一脸落寞地叹气道:“没能及时出去看望于你,老四啊,你千万不要记恨额娘啊。” 说罢,就殷切地看向胤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身为人子,他还能做出不孝的事情来吗? “怎么会?!” 胤禛一口否认,而后以退为进道:“也是儿子回来的不是时候,叫额娘左右为难了。” 然而这话听着,怎么都有些刺耳。 德妃把它归结于自己与大儿子之间的气场不合。 “额娘,儿子此次前来 就是想问问您,关于那个……” 德妃一口接过了话头:“你说的,可是那个荷包?” “正是。” 胤禛明白,自己最好表现更加情绪外放一点。 可惜在这个充满压抑的永和宫里,他注定做不出来太多情绪来。 德妃目光哀伤地看着胤禛,眼泪说来就来。 “我原本想好了要瞒一辈子的。” 她看上去悲伤极了,“可是我心里始终有个结。” 说着,她就捂着脸,突然呜咽着哭了起来,“我最初是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 见额娘如此作态,胤禛惊觉自己心中竟无半分波动。 第139章 前尘旧事 反而有种局外人,在旁观着看好戏的心态。 “额娘此话是何意?” 情绪不够,就用肢体语言来凑,胤禛猛地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事情,连儿子也不能知道吗?” 德妃心想: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过,面上却还是那副哀恸到不行的模样,收起了眼泪,开始了她的讲述。 “那个荷包,是额娘亲手为你缝制的。” 德妃一开口,就让胤禛忍不住的瞳孔地震。 那不是佟额娘为自己做的吗? 怎么就变成…… 他满脸茫然地抬起头,又听见德妃开口。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脸上露出几分屈辱的神情,咬牙切齿道:“竟然被佟贵妃知道了!” “于是,她就拿着这个荷包过来找我,”德妃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中,“然后……” 那是一段她根本不愿意提及的经历。 字字句句都在彰显着自己的弱小。 “儿啊,”德妃泪水涟涟,“这是佟贵妃给额娘的警告。” “她让我不要试图接近你。” “可你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德妃哭到不能自已,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母子连心,额娘怎么可能压抑住一个母亲的天性呢?” 这番话听下来,胤禛着实有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荷包,竟然能引出这么多内情。 究竟谁说的是真话? “老四啊,”德妃终于吐露出她的目的来,“希望你别怨恨额娘。” “还有小十四,额娘只希望你们兄弟两个,能够同心协力,和睦相处就好了。” “额娘,”胤禛也似有所触动,只不过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而已,“儿子怎么可能会怨恨于您呢?” 他甚至连濡慕的表情都做出来了。 “是您给了儿子生命,”这倒是他的心里话,“单这一点,就足以弥补所有了。” 所以,自己才会那般让步。 “好好,”德妃得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瞬间破涕为笑,“额娘总算是没白疼你。” 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这话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尴尬。 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太子怎么会命人给你带去赏赐呢?” 德妃的眼神中暗含探究。 她可不希望,老四和太子走得太近。 那明显就是一艘要被废弃了的船。 被拉上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了,也不是她突然生出了什么慈母之心。 只是觉得,有老四在前头顶着,自己的小十四才能在后头捡漏啊。 不用出力,又能得到好处。 天大的好事,德妃怎么可能愿意就这么轻易丢掉? “儿子之前受伤昏迷,”胤禛现在说话就是怎么扎心怎么来,“太子应当只是尽一下监国的义务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连太子一个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人,都愿意做做样子。 可是您身为额娘,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真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啊。” 德妃讪笑一声,目的已经达成,她就想过河拆桥了。 谁让和老四相处,总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 甚至这个儿子,还老是说一些让人心情不愉悦的话。 “既然这样,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德妃嘴上说的好听,“毕竟身体要紧。” 胤禛确实也想赶紧离开。 于是顺势提出了离开。 一回到王府,他就匆匆跑到了荣安院。 把正在看棋谱的念安,一把揽起抱进了怀里。 当然了,他还记得,安安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宝,所以哪怕再速度,动作却十分的温柔。 念安还有些懵,身体却已然适应了。 就连手也开始下意识地抚摸着胤禛的后背。 安抚起他的情绪来。 等埋在肩膀上的脑袋终于抬起来后,念安小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能让他如此不管不顾,只想要被人抱着。 “没事。” 胤禛不欲把这些糟心事说给安安听。 况且,此行也不算是没有任何收获。 “好吧。” 念安知道这人一向喜欢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见状也不过多追问,只是再三叮嘱道:“万事都以你的身体为主,记住了吗?” “放心吧,”胤禛把人松开,眉眼间都是放松的惬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管家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安安就满心担忧自己的身体。 平日里的念叨就不说了,每隔几日还吩咐大厨房做一些滋补的汤。 这好意,差点让胤禛无法消受。 幸好离府了一段时间,安安又有了身孕。 这下子,应该顾不上自己了吧? 胤禛着实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不是庆幸的结束,而是受罪的开始。 终于等到康熙回来的这一天。 太子率众人早早就在午门外候着,准备迎接外出归来的皇阿玛。 可是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该出现的人仍旧半点影子都看不见。 尤其是今天的太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大又亮。 热的人心里烦躁不堪。 有几位老臣,明显都有些站不住了。 何柱儿偷偷靠近太子爷,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这可是难得的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啊。 “……就按你说的办吧。” 太子余光一瞥,原本想要呵斥的话,到嘴边竟变成了同意。 何柱儿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早早就准备好了冰镇绿豆汤。 叫这些人都睁大眼睛看看,太子爷是多么的体恤臣子! “几位大人?” 何柱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忽然多了一个食盒,“日头这么毒,不妨先喝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解解暑气。” 原本还有人想拒绝。 可是却被太子爷身边的公公,用一句花言巧语给说动了。 “万一待会儿万岁爷回来了,大人们撑不住,晕倒了可怎么是好啊?” 何柱儿万分恳切,满脸的担忧,看上去完全就是为了这些大人好。 “来一碗吧。” 最先点头应允的是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 “给我来一碗没有冰镇过的吧。” 他这些日子一直觉得身子骨不太舒坦。 这也是他没有跟着万岁爷一同前去南巡的主要原因。 顶着大太阳,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地站着。 陈廷敬觉得自己没有当场晕过去,都是太医们下了苦功夫。 眼见着自索额图和明珠之后,最受万岁爷宠幸的陈大学士都端起茶碗畅饮起来。 于是一个个也都不端着了。 这个说要多加冰的,那个说要绿豆多一点的好喝。 吵吵闹闹的如同进入了菜市场。 太子爷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随即想到了什么,很快就舒展开来。 而几位大臣也不敢太过肆意。 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下肚,嘴巴一抹,很快又齐齐整整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康熙的御驾,终于赶在午膳之前,遥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就连太子,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实在太遭罪了。 待马车接近,最中间的那辆,稳稳在众人面前停下。 “儿臣参见皇阿玛,”太子弯腰俯身,“恭迎皇阿玛回宫。” 其他大臣也跟着一并拜见。 整齐划一的声响落下去良久,才听到马车内传出来康熙的声音。 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夸赞:“太子监国,辛苦了。” 之后,就直接命人驾着马车往内城走了。 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露出来。 留在原地的太子,脸色僵硬。 身后的众大臣,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紧接着立马都寻了个理由,纷纷告退。 这万岁爷和太子爷之间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能掺和进去的。 还是保命要紧。 一个个都溜得飞快。 也只有陈廷敬,看在那一碗绿豆汤的份上,好心提醒了一句。 “储君是君,却也只是储君。” 这已经算得上是僭越了。 不过,太子并没有怪罪他。 相反,能在这种时候,还出言提醒自己的,真算得上是一句良言臻语了。 “多谢陈大人。” 太子微微颔首,小声说了一句。 随后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奉安院里,钮钴禄茹贞看着桌面上的饭菜,眉头紧皱。 一脸嫌弃地挑挑拣拣着。 “没一个我爱吃的!” 说着,手中的筷子就要摔出去。 “格格!” 还是绿蜡出声拦了一下:“您可千万不能动怒。” “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阿哥着想,也该心平气和些才是。” 茹贞猛地闭上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作态。 嘴上却气愤不已道:“真是的!大厨房的人怎么做事的?” “难不成,是不想在王府里干了?!” 绿蜡倒是对这里面的内情心知肚明。 皆因她也是昨天那场刑罚的观看者之一。 一想到那个血腥恐怖的场景,绿蜡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面上却还要装得无比平和,绞尽脑汁编造出一个理由,来把主子给哄住。 “格格,”绿蜡笑得有些僵硬,不过茹贞也没看见,“您可知,这饭菜,是从哪里来的?” 茹贞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大厨房那起子人做的吗?” 第140章 风雨欲来 “还能是别人不成?” 茹贞显然对大厨房积怨已久,否则不会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怨气。 绿蜡脸上故意带出惊喜的笑,夸张的大声道:“格格您有所不知,这可是王爷特地吩咐张公公,去府外采买回来的呢。” 虽然没有说是专门买给她家格格的。 但是这话一听,茹贞就不自觉的把自己给代入进去了。 她一下子笑开了。 惊喜不已道:“真的呀?” 而后还不等绿蜡回话,就一脸得意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就知道,王爷心里还是在意我和孩子的!” “是啊是啊,”绿蜡满心尴尬,却只能硬着头皮附和:“所以格格一定得好好吃饭才行。” “否则,不就辜负了王爷的一片心意了吗?” 茹贞刚刚还想说什么,结果被一打岔,就给忘了。 转而满心自得又甜蜜地点头:“是啊,你说得在理。” 又急急忙忙重新拿起了筷子,习以为常地吩咐道:“快给我布菜。” 殊不知,绿蜡只想大哭一场,为自己悲惨的命运。 她昨个儿去前院,并没有看到最后,可是即使只看了一半,就已经让人刻骨铭心了。 绿蜡刚准备去夹那荤菜,就差点没忍住反胃干呕出声。 幸好灵光一闪,她把主意打到了那些素菜上。 “格格,府医前几日过来把脉,再三叮嘱您得控制一下食欲了。” 茹贞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了。 可是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 免得到时候孩子太大,不好生出来。 “行吧,”她拉着一张脸,“那就随便夹一点吧。” 可是已经被养刁的胃口,真的能那么容易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吃了几口素炒青菜,茹贞就撇着嘴角撂下了筷子。 “难吃得要命。” 她又不是兔子,怎么能光吃青菜呢? “给我夹几块肉,”茹贞一看那些色泽诱人的荤菜,就忍不住一阵咽口水,“我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孩子呢,不吃饱怎么能行?” 这个理由一说出口,就让绿蜡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只能屏住呼吸,迅速地夹了一小块鸡肉到格格的碗里。 紧接着立马直起身子,移开视线,大口呼吸。 “对了,”茹贞把鸡肉放进嘴里,顿时心满意足了,随意问道:“你昨天早上出去提膳,怎么去了那么久?” 绿蜡心里一紧:来了! 她努力扬起笑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异。 “格格之前不是说,很久没有喝过碧梗米粥了吗?” 绿蜡早就编好了理由,现在只需要正常说出来就行了。 “哦?有吗?” 茹贞一脸疑惑,自己有说过这话吗? 她现在的记忆力,大不如从前。 更何况,随口说的话,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茹贞狐疑地看了绿蜡一眼。 “但是那粥,你怎么没一起提回来?” “说起来这个,”绿蜡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奴婢就为您抱不平!” 实在对不住了,福晋。 但是您已经吸引了我们格格那么多仇恨值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茹贞也跟着冷下了脸,“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正院那里,”绿蜡低着头,掩饰住脸上的心虚,“说什么要给福晋熬煮花生绿豆粥,需要小火慢炖好久。” “实在腾不出来手,就说让奴婢等一等。” 其实这话漏洞百出。 奈何茹贞对福晋的恨意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但凡沾上点边儿,很容易就情绪失控了。 于是想也不想的就气愤到拍桌子。 “简直……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她咬着唇,眼神划过一丝狠厉。 福晋想一切尽在掌握,那也要看自己配不配合! 康熙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了。 留下老五和老九哥儿俩,拿着一个可以调用兵将的令牌,不知所措。 “五哥啊,”胤禟一抹脸,怅然道:“我感觉,咱俩这是被皇阿玛给坑了啊。” “别胡说八道!” 胤祺心里也很清楚,只是他习惯了把这些话给埋在心底里。 “不说就不说,”胤禟小声嘟囔着:“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咱们两个,怕是要成活靶子了!” 看来,老九也不是真的傻到什么都不知情。 “既然已经猜到了,”胤祺的脸上,罕见地带出了几分忧虑来,“那就提前做好准备。” 免得真折在这里了。 皇阿玛可真是狠心啊。 留下两个儿子——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在明面上当诱饵。 就不怕江南这些官员,把他们两个生吞活剥了吗? 胤祺苦笑着。 也不知道自己写的信,四哥有没有收到?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眼下,他们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啊。 “别想太多了,”胤祺安抚性地拍了拍老九的肩膀,“一定不会有事的。” 胤禟很想大喊一声:怎么可能不会有事啊!? 五哥你是脑子糊涂了吗?这么乐观! 从古至今,官场上的贪污腐败,历来都没有消失过。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阴暗。 胤禟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三教九流的人没少打交道。 他心里很清楚。 一旦把那些人给逼急了,十有八九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届时,他和五哥的人身安全,怕是就要受到威胁了。 “老九,你脸色怎么这般凝重?” 胤祺不想搞得苦大仇深的,是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闺女出嫁了呢?” “五哥,你这心态,也太好了点吧?” 胤禟都无奈了。 这一刻,兄弟两人的身份,仿佛互换了。 忧心忡忡且念念叨叨的那个,变成了一直没心没肺的胤禟。 “我觉得,”他眉眼里蕴含着郑重,严肃道:“咱们得想个办法了。” 不能像个二愣子似的,大大咧咧的就直接找上门去。 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呢吗? “哦?”胤祺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我一明一暗,”胤禟转过身,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互相配合行事。” 听到这话,胤祺顿时愣住了。 荣安院。 念安在春秋的侍候下,换了一件稍薄一点的春装。 “这什么天气啊?” 她嘟嘟囔囔的,抱怨个不停:“还没入夏呢,就热到受不了了。” “主子稍稍忍忍,”春秋也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家侧福晋额头上的汗水,“您还不能用冰呢,奴婢一会儿打些凉水来。” “放在屋里,给您扇风。” “不用了,”念安眉宇间一阵恹恹,“拿个团扇给我就行。” 她宁愿自己动手扇扇风。 那样也好知道,往哪个位置多扇一会儿。 “您要不要喝一碗冰糖水?” 春秋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却不料念安对吃食都没那么上心了,看上去有点无动于衷地问道:“那是什么?” “雪梨熬煮成的糖水,”想了想,春秋又狠狠心加了一句,“在水井里冰镇过的。” 其实只是放凉了,又稍微在冰块旁边放了一小会儿而已。 “真的?!” 念安激动到不能行,一下子直起身子,两眼放光地说道:“那还不赶快给我端过来?” 语毕,还没等春秋有所反应,就自己起身,兴冲冲地表示:“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吃吧。” 见主子总算是恢复了活力,春秋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就是一阵担忧。 万一主子发现自己撒了谎可怎么办呢? 于是只好一脸纠结地跟在念安身后。 然后迎面就碰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全子,正满头大汗地往这边赶来。 “离我远点!” 念安一见他汗水直流的样子,只觉得自己都跟着燥热了起来。 “你先带着小全子去洗漱一番,”她急着吃冰糖水呢,“我先过去了。” “别……主子请稍等。” 春秋顿时慌了,主子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跟着呢? 于是赶紧让小全子去找冬夏,“你收拾妥当之后,再去厅堂寻主子。” “好,我记下了,”小全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让主子避之不及,下意识就想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春秋姐姐放心吧。” 到厅堂的时候,秋嬷嬷已经在了。 正在不知道忙些什么。 一抬头看见念安走过来了,就霎时露出一个笑容,道:“主子,您一直想吃的凉茶,老奴给您做出来了。” “太好了!” 念安简直想要大蹦大跳,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呜呜呜——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冰凉粉,总算是能吃上一口了。 太不容易了! “快叫我尝尝。” 待坐下后,念安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秋嬷嬷手里的那个小碗。 “您可不能多吃。” 秋嬷嬷把小碗放下,里面满满一碗,堆放了各种新鲜水果粒、干果子之类的。 用勺子往下翻了翻,念安有些贪心地遗憾道:“就这么一点啊?” 秋嬷嬷都无奈到笑了。 主子可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弄! 就这点冰粉的原料,可是小全子跑遍了附近好几个药铺,才好不容易买回来的灯笼花。 秋嬷嬷低声劝道:“主子先暂时解解馋吧。” 第141章 一反常态 “哎,也只能这样了。” 念安嘴上满是遗憾地说着,手上动作却迅速得很。 一勺子挖下去,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唔——” 念安猛地睁大了眼睛,口齿不清的连连点头道:“好好次!” 见状,一旁的秋嬷嬷,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还好主子喜欢。 那些个功夫,也就没有白费。 “辛苦嬷嬷了,”念安喝水不忘挖井人,解了馋之后,就满意地赞叹道:“吃起来味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哎!” 秋嬷嬷听见这话,心里比吃了蜜水还要甜。 有什么事情,是比让主子满意,更能让人开心的呢? 不过,这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还得多亏小全子公公跑了不少地方,”秋嬷嬷接过主子手里的小碗,放在一边,“还有冬夏那丫头,也出了不少力呢。” “好好,”念安的口腹之欲得到满足,自然也就很好说话了,大手一挥,“都有赏,都有!” 春秋也跟着凑趣儿了几句。 半蹲下去一遍为主子净手,一边佯装委屈巴巴地开口:“主子有了嬷嬷他们,是彻底把奴婢给忘到脑后了吗?” “哎呦呦,”念安立马用那个已经干净了的手,揉了揉春秋的脑袋,满是怜惜地说道:“忘了谁都不可能忘记我们春秋姑娘啊。” 甚至极为认真地表示:“我可半刻都离不得你。” 这话当然有夸张的成分在。 只不过,听的人心里美滋滋的。 春秋脸上的笑容噢——压都压不下去。 “好了,莫忙活了。” 念安抽出手,站起身,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冒出一个新奇的念头来。 “不如出去逛一逛吧?” 她越说越兴奋:“好久没出过院子了。” “都不知道后花园里的那些个花,长势如何了。” 春秋和秋嬷嬷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同时传达出一个相同的信息:坏菜了,主子真要出去,她们可拦不住。 “主、主子,”还是春秋已经习惯她家侧福晋总是突如其来的想法,电光火石之间,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小全子公公应当还有事情向您禀报呢。” 念安已经迈开的脚,又落回了原地。 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噢,对!” 她一脸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瞧瞧我现在这记性!” 而后又坐了下来,摆出一副等待的姿态,“那他人呢?” 春秋心里急得不能行。 嘴上却平缓道:“他跟着冬夏去拾掇自己去了。” 说罢,脸上还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来,“您刚刚可是就差直接捂鼻子了呢。” 说的念安也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她干笑几声,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没办法。 因为刚刚的动作和语气,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好像很嫌弃小全子似的。 天地良心。 自己只是因为有了身孕,嗅觉突然异常的敏感。 可不是故意要表现出一副嫌恶的样子的。 看着收拾干净之后的小全子,念安先是清了一下嗓子,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刚刚的话,”她大方地笑了笑,“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并不是……” “主子快别说这话了,”没料想小全子径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真真是折煞奴才了。” 看他一脸的惶恐,念安不觉好笑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索性她也不去纠结那些没用的。 还是专注当下比较重要。 “罢了罢了,”念安无奈摇头:“快起吧,没得让你忙前忙后,还要受膝盖上的苦。” 小全子嘿嘿一笑,龇着一嘴大白牙花子,“奴才谢过主子恩典。” “对了,”念安眼神疑惑地看向他,“刚刚春秋说,你有事情要向我禀报?” “啊??噢噢噢!” 小全子原本还一脸茫然,下意识抬头,就看见春秋姐姐给自己使的眼色,于是顿时改口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低着头,都快哭出来了。 “什么事?” 念安探究的目光在春秋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移动着,“有话就快说吧。” “是这样的,”小全子搜肠刮肚,总算是被他想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来,“奴才近日发现,正院那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念安没想到,竟又和福晋那里扯上了关系。 于是用眼神示意小全子继续说下去。 “主子还记得,在王爷回来之时,上蹿下跳的那个婢女吗?” “记得,”念安点点头,“那样的动静,倘若不是王爷封口,怕是府里议论纷纷的人可不少呢。” “确实,”说到这里,春秋忍不住插了一嘴,满脸厌恶道:“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好啦,”念安斜了她一眼,“何必如此愤恨不平?” “左右她也没有成功,不是吗?” 更何况,有野心真的是什么坏事吗? 念安并不这样觉得。 “接着说,”她对此事不予评价,“后来那婢女,王爷不是交由福晋全权处置了吗?” “话虽是这样说,”小全子下意识放低了声音,看样子是怕隔墙有耳,“可是依奴才的观察,福晋似乎并没有把那个婢女如何。” “相反,她好像被囚禁起来了。” “嗯?”念安这下子倒是起了几分好奇,“难不成,那个婢女身上,有什么重要的讯息?”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小全子摇摇头,“不过主子要是感兴趣的话,奴才可以费些心思去查探一番。” 念安思忖了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了解一点内情。 于是应允了:“也好,就由你亲自去办,缺什么少什么,都直接和你春秋姐姐说就行了。” “好了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说完了,那就抓紧时间出去吧。” 念安说完,就利索起身,明显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的那个想法。 春秋这下子没办法了。 只好和小全子一起,又喊了好几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主子身后。 一定得把主子给护好了! “这朵花开的不错,”念安莲步轻移,穿梭在花田的小道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巴也说个不停,“哇,那朵也好漂亮!” 春秋紧紧跟在身后,闻言连忙说道:“那奴婢帮您把它们摘下来?” 念安停下脚步:“不必了,越是美丽的花,就越应该盛放在枝头。” “没想到,”远处遥遥传来一个声音,“荣安侧福晋,竟然会是这般怜花惜玉之人?”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逛个园子都能碰见不想遇见的人。 上次是福晋,这次是耿氏。 下次又不知道是谁了。 这后花园,究竟还能不能逛了?! 念安忍着不愉,抬手让给自己行礼问安的耿妙妙起身。 至于刚刚对方的话,她也没有兴趣跟一个不熟悉的人解释。 点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 “侧福晋请留步。” 却不料耿妙妙竟然直接出言拦住了。 念安转过身,一句话都没说,可是眉眼间全是不耐烦。 明显就是不想和她聊。 耿妙妙却像是看不懂人脸色一样,自顾自地往前凑着。 却被春秋上前一步给挡住了。 “耿格格恕罪,”她笑容温和,说出口的话却刺耳得很,“我们主子身子不便,最好还是不要靠得太近吧。” 耿妙妙一愣,随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挑剔地看着春秋,阴阳怪气道:“侧福晋身边的奴婢,倒是伶牙俐齿得厉害,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得罪其他人?” “这就不劳耿格格费心了,”念安摆明了护短得很,“我倒是觉得,忠心耿耿的丫鬟,更应该被褒奖才是。” “呵呵,”耿妙妙没想到会被撅了回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念安,一字一句问道:“侧福晋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叫住您是有什么要事吗?” “爱说说,不说拉倒。” 念安才不惯她这坏毛病,满脸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话,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耿妙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顿时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随即而来的,就是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羞耻。 其中还夹杂着些说不出来的委屈。 明明之前荣安侧福晋对她的态度还是挺不错的。 甚至连那么贵重的布匹都送给了自己。 怎么现在突然就变了呢? 耿妙妙不理解。 甚至还有些猝不及防的茫然。 听从了胤禟意见的胤祺,终于做下了决定。 恰在此时,从京城来的信也到了。 “五哥,快拆开看看,”胤禟使劲儿往胤祺身边挤,都快把人从椅子上给挤下去了,一脸的迫不及待,“老四费那么大劲儿,传过来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没大没小!” 胤祺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瞪着他。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 胤禟连忙摆出投降的姿势来,当即改口道:“是四哥,是四哥。” “快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法子?” 第142章 骇人听闻 胤祺仔仔细细地把手里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最后却只一脸困惑地说了几个字:“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胤禟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半天没听见他五哥说话。 而且看完信后,竟然还一副傻愣愣的表情。 实在等不及了,干脆伸手一把夺过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从喉腔里发出一句诧异的疑问:“啊?四哥写的这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 “算了算了,”胤祺又把信拿回自己手里,小心地叠起来放进了怀里,“反正没指望你能看出来什么东西。” “哎嘿我……” 胤禟不服气,当场想要证明自己。 却被胤祺一句话给带跑偏了。 “先别管这个了,你打算在明面上吸引视线,还是暗地里调查?” 还不等胤禟回话,胤祺就自问自答道:“你还是做明面上那个吧。” 毕竟这样更安全些。 那些人,会的无非就是美人计,或者许以重利。 “行啊,”胤禟倒是没想那么多,一口答应下来,“交给我了。” 因为他觉得,扮演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显然自己更合适啊。 五哥那老实人的憨厚面容,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胤禟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早忘了自己昨天还在忧心忡忡的担忧着。 那些个潜在的危险,绝不会少。 胤祺原本还想再叮嘱几句,可是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 也罢。 老九是该锻炼锻炼了。 想必经此一遭,他会更成熟吧。 乾清宫,御书房里。 胤禛还没来得及和安安多腻歪一会儿,就被宫里来的太监,带着康熙的口谕,宣回了宫里。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思索着。 皇阿玛此次宣自己觐见,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只希望,战火不要波及到自己身上。 别怪他自私自利。 每个人都有自保的心思,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更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高高在上坐着,胤禛撩起衣袍跪下。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隐隐有些对峙的感觉。 “平身吧。” 康熙似乎轻声笑了一下,“突然行这么大的礼,倒是叫朕有点受宠若惊了。” 胤禛顺从地站起身,而后恭恭敬敬地回道:“儿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规矩之内,并无出阁。” 此话听起来像是意有所指。 所幸康熙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在行宫打猎时,重病昏迷一事,究竟与太子,有没有干系! 打私心里,他是不愿意相信的。 可是,内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蛊惑着自己。 如今的太子,当真还是以前那个自己满心疼爱的儿子吗? 让康熙日日不得安宁。 所以他急着回来,一定要弄清楚。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他都做好了全盘接收的准备。 “老四啊,”康熙的声音好像比之前苍老了许多,他例行公事般问道:“你的伤,都好了吧?” “劳皇阿玛费心,”胤禛拱手行礼,“儿臣已然大好了。” “嗯,”显然康熙并不是想知道这个,只随意点了点头,就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太子呢,近日来,可有什么异动?”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陡然都僵持了起来。 胤禛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 皇阿玛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用以监察太子爷的暗卫吗? “回皇阿玛的话,”他正襟以待,一脸严肃地回道:“儿臣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康熙手中的御笔直接往桌上一扔。 刚刚才写好的一幅字画,瞬间被墨水打成了黑色。 “哦?真是这样吗?” 他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慢慢朝胤禛靠近,嘴里吐露出来的话,也让人胆战心惊,“可是据朕所了解的情况,太子似乎有些不太安分呐。” “皇阿玛,”胤禛微微弯腰,目不斜视地拱手,依然坚持己见道:“儿臣所言,字字句句皆为实情。” “老四啊,”康熙却忽地一手按在了胤禛的肩膀上,“你当真以为,朕不会对你降下惩罚来吗?” 他确实欣赏老四的刚勇果直。 可有时候也厌烦极了这个儿子不知变通。 简直像个铜豆子。 捶不烂也打不碎。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里冒出各种坏主意。 “你就没有肖想过,”康熙的话,像极了诱惑人心的恶魔,“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位置吗?” “一旦太子被拉下马,你们这些人,不就都有机会了吗?” 闻言,胤禛苦笑了一声。 紧接着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康熙的眼睛——这已经算得上是冒犯龙颜了。 一脸严肃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痛苦,反问道:“皇阿玛当真觉得,储君之位,是一个恩赐吗?” “放肆!” 康熙一甩袖子,横眉竖眼,厉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还是说,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他眯着眼,心里的想法无人得知,嘴上却威胁道:“所以,想去尝试一下苦日子?” 胤禛又跪了下去,以额头触地,闷声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儿臣不敢妄言,还请皇阿玛喜怒。” “哼!” 康熙几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冷笑道:“息怒?你少说几句话,朕还能少生一点气!” 胤禛这次听话极了。 干脆闭口不言,就那么俯身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康熙看得眼睛生疼。 干脆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朕问你,太子给你的赏赐中,是不是有一幅字画?” 听到这话,胤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当时何柱儿带着赏赐去雍亲王府的时候,皇阿玛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行宫呢? 怎么会?! “你不必去想朕是怎么知道的,”康熙的语气平平,话里透露出来的却骇人得紧,“朕年纪再大,也不至于到老糊涂的地步。” “是,”胤禛根本无法否认,因为这是事实,“确有一幅字画。” 康熙追问:“上面写了什么?” “四个大字,”胤禛察觉到嘴里盈满了血腥味,可是却又不得不说,“戒骄戒躁。” 闻言,康熙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他对你倒是一片好心。” 胤禛只当作没听见这话一般。 彻底将沉默寡言的人设进行到底。 “行了行了,赶紧给朕滚回去!” 康熙随手抓住桌子上的镇尺就扔了出去,“朕看见你这副样子就心烦!” 巨大的声响,让站在外面的梁九功都忍不住心里一咯噔。 万岁爷不会是对雍亲王动手了吧? 什么事情需要发这么大的怒气啊。 梁九功哭丧着一张脸,如同死了亲爹似的。 能不能来个人,让万岁爷的心情好上那么一点点也行啊。 否则,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了啊。 “儿臣告退。” 胤禛又行一礼,这才一点一点往后退着,走出了御书房。 等站在外面的阳光底下之后,他竟然有一阵的眩晕。 “主子爷!” 还是苏培盛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身体晃荡了一下的胤禛。 “我没事,赶紧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远离了这个让自己心悸的地方。 皇阿玛,您究竟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胤禛一直闭着眼睛在思考。 如果太子再度被废,那十三弟,是不是就有机会从宗人府里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太子的愧疚。 自己确实与十三弟更为亲近,但这并不代表,他与太子就是完全的敌对关系了。 只是夺嫡这条路上,早没有兄弟可言了。 更何况,刚刚皇阿玛的那些话,就真的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胤禛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对那个位置,的确有想法。 或者说,以前不曾有过。 但是,在皇阿玛的故意放纵和推波助澜之下,怎么可能还保持着和最初一样的心态呢? “主子,主子您慢些走!” 念安走得极快,春秋一边追,一边喊着。 小全子也得迈大步子追在身后。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春秋来不及喘气,就立马劝道:“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而气坏了身子啊。” 念安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有些不对劲儿。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一看见耿妙妙那副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怎么偏偏为了几句不知真假的传言,就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呢? 对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简单好懂,有点心眼儿但不多的耿妙妙了。 “罢了罢了,是我强求了。”念安也深觉自己是在钻牛角尖了。 这一想开,停下来后才发觉右脚有些不舒服。 “嘶——” 春秋等人顿时如临大敌般惊恐道:“主子,主子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护在念安身体周围,却又不敢上手去碰。 “没事没事,”念安笑着把手搭在了春秋胳膊上,“就是突然脚疼了一下。” 第143章 适逢其会 “可恶!” 另一边,耿妙妙被撇下之后,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开始拿那些花花草草撒气。 一边使劲儿用脚跺着,一边用手揪来揪去,嘴里还不住地骂道:“可恶可恶!” 翻来覆去就这两个字,好像就只会这一句骂人的话似的。 元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有时候吧。 她家格格的性子啊,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简直欺人太甚!” 哟? 终于换了个新鲜词儿了? 元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就连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想看看还能不能听到一些其他更严重一点的话。 “不行,”耿妙妙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她可是有一个大计划要安排的。 怎么能卡在第一步上呢? “格格,”闻言,元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她好心劝道:“您就非得和荣安侧福晋过不去吗?” “清静舒心的日子,开心过着不好吗?” 耿妙妙却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元宝一眼,满面忧愁地摇摇头,道:“你不懂。” “是是是。” 元宝还能说些什么呢? “奴婢愚笨,给格格拖后腿了。” 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层,可是你看看格格她听进去了吗? 不还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有时候,元宝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搞不懂格格心里在想些什么。 搞得跟个三岁小孩子似的。 每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简直能把人给折腾死。 “浑说什么呢?” 却不料,耿妙妙柳眉一竖,当即反驳道:“我不许你这般贬低自己。” 而后拉起元宝的手,做出一副知心姐妹的架势,幽幽叹道:“虽说你作为我的大丫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放心——” 她眼神真挚,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我一定不会丢弃你的。” 元宝根本没有被这话给打动。 自从格格不正常后,这种信口拈来的甜言蜜语,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 刚开始还挺感动的。 后来发现,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吧。 好话谁不会说啊。 可是看着格格殷切期望的眼神,元宝无声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立马摆出一副感激不尽的表情来,反握住耿妙妙的手,情绪激动地开口道:“奴婢真是三生有幸,能得遇见您这样的主子!” “元宝!” 耿妙妙也激动坏了,情绪饱满地大喊了一声,就连眼眶里都隐隐有泪珠在闪烁。 她们二人在这里上演主仆情深。 却不料,被匆匆赶来的宋泠月,给从头看到尾了。 她听闻荣安侧福晋去逛园子的消息后,就立马起身赶过来。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想见的人已经离开了。 而不想看见的人,不巧看了个正着! 宋泠月看完这一幕,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憋了半天,总算是吐出来一句话:“耿妙妙是不是有病?” 这里又没有旁人,她装腔作势给谁看呢? 难不成,假面戴久了,就连自己也欺骗过去了? 宋泠月愈发看不惯眼前的耿妙妙了。 索性,一步跨出来,暴露自己的存在。 看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耿妙妙能有什么反应? 她现在一心只记挂着念安呢,其他人在她看来 就是毫无用武之地的泥巴。 怎么可能会上心呢? 于是只在看见宋泠月的一瞬间,高傲又淡定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打过招呼了。 接着转身就走。 丝毫没有把宋泠月给放在眼里。 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你站住!” 这般被无视的经历,宋泠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可是没有哪次,能像现在这样,让人一点都忍受不了的。 “宋姐姐,”耿妙妙停下脚步,转过身,眉眼间充盈着不耐,“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可得先回去了。” “你也知道,”她脸上闪过一丝自得,“我可是掌管了不少府内事务呢。” 说着,还要贬低一下别人,来拉高自己:“不像宋姐姐你,整日里只需要吟诗作画,描红绣花来消磨时间。” 宋泠月这下可以确定,耿妙妙刚刚是故意的了。 她虽然脸色有些难看。 嘴上却也不肯饶人:“就那些闲杂事情,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也不知道耿妹妹是怎么想的,”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竟然把这差事给当成了个宝。” 这话,就差指着耿妙妙的鼻子,骂她没见过世面了。 该说不说,这一波反击,确实打到了七寸上。 因为耿妙妙确实想捞些其他事情做。 比如说棉衣棉服的发放啊,或者大厨房的采办也行啊。 可惜的是,她根本毫无突破的地方。 “那就不劳宋格格操心了,”耿妙妙拉长着一张脸,衣袖一甩,气势足得很,“元宝,我们走!” 没想到,宋泠月竟然在后面突然喊了一声:“若是我有法子呢?” 耿妙妙原本是不想搭理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的。 可是腿却有它自己的想法。 顿时停了下来,嘴巴也跟着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泠月柔柔一笑,看上去瞬间有种雪莲花盛开的感觉。 往常总是以冷脸示人,如今倒是学会讨好的笑了。 简直就是狐媚子! 耿妙妙心里暗骂了一句。 紧蹙眉头说道:“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哎,妹妹别急啊,”宋泠月轻移脚步,走上前去,“我是说,如果我有法子,替妹妹达成所愿呢?” 听罢,耿妙妙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她,“就凭你?” 这般不信任的态度,却并没有让宋泠月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来。 相反,她诚意十足地发出了邀请:“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妹妹不妨随我回碧波院去?” 耿妙妙哼了一声,嘴硬道:“反正我也要回去的,就顺便听一下喽。” 见状,宋泠月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终于被她给逮到机会了。 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吧。 “那可怎么办啊?” 一听主子的脚疑似受伤,春秋和小全子两个人顿时急得团团转。 这可是大事! 要是被王爷给知道了,他们的小命,还有的在吗?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前院里那惨烈的一幕。 只消一瞬,脸色都惨白到堪比白纸了。 “怎么吓成这样?” 念安还毫不知情地摇头笑着:“只是可能走得太快了,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已。” 她哭笑不得道:“用不着这般大惊小怪吧?” 还是小全子扛事儿。 最先回过神来,立马接话道:“主子有所不知,王爷可是对奴才们耳提面命,一定要看护好您的安危呢。”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念安也能猜到是什么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胤禛对自己的保护欲,空前高涨。 可是她理解他的忐忑与慌张。 所以愿意包容他度过这样一个艰难的时期。 只是,怕是要委屈自己身边这些忠仆了。 “别担心,”念安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却自带一股说服力,“是我自己任性,非想要跑出来的,又怎么能怪罪到你们身上呢?” 这话倒是把责任全权揽到自己身上了。 春秋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苦笑起来。 不能行劝诫之责的奴才,留着还有什么用? 现在就看,王爷对此事,究竟是何看法了。 眼看春秋他们的兴致并不高,念安皱着眉头还欲再开口。 就听见一阵有力又踏实的脚步声。 伴随而来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怎么坐在这里?” 来人正是刚从宫里回来的胤禛。 他一回来就去了荣安院,却扑了个空。 听留下的丫鬟说,安安来了小花园。 再去,依旧没人。 就在急到想动怒的时候,苏培盛突然出声说道:“主子爷,荣安侧福晋,会不会沿着小路回去了?” 胤禛也是被急昏了头。 否则怎么会没想到这么明显的事情。 于是大跨步,没一会儿就追了上来。 一眼就看见安安坐在石凳上,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胤禛几下就走到了她跟前。 “我脚疼~” 念安一看见他,就立马柔柔弱弱地撒起娇来,“走不动道了。” “怎么一回事?” 嘴里这样问着,眼神却盯在小全子身上。 似乎他一个回答不满意,就直接拖下去和当初那个小太监,一样的下场。 “回主子爷的话……” 小全子心里叫苦不迭。 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被侧福晋给截住了话头。 “累了呗,”念安嘴硬得很,“就是单纯的不想走路而已。” 胤禛知道这会儿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于是黑着一张脸,径直弯下腰,俯身将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等回去后,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哼!” 念安气呼呼地转过头,心虚到眼神乱瞟,却不肯承认:“我都这么累了,你还要解释?” 充分发挥无理取闹的本领:“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了!” “放我下来,”她嘴上说着,胳膊却牢牢揽住胤禛的脖颈,“我不要你抱了!” 胤禛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第144章 毫不掩饰 眼神里写满了“如果你能把手松开些,或许我还能相信”的怀疑。 念安怎么可能会是中激将法的人? 她把人脑袋往胤禛怀里一埋,干脆利落地当个鸵鸟。 反正她不听不听。 啥也不知道! 就是这么的理直气壮。 胤禛都被逗笑了。 原本紧绷又凝滞的气氛,陡然变得缓和了许多。 真是……被她给拿捏住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手上抱人的动作,却又用力了一些。 从后花园到荣安院,可有不远的距离呢。 大概一半的路程时,看着额头上浸出了一点汗水的胤禛,念安顿觉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心疼地表示:“我已经好多了,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说得很小声,生怕伤了某人的自尊心。 “不相信我?” 胤禛看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装无辜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手痒——想捏了。 “哪有?” 念安怎么可能承认,一口反驳道:“我就是怕你累坏了。” 那到最后亏的可不就是自己了? “放心吧,”胤禛一点都不觉得怀里的人有多重,相反,轻飘飘的就跟棉花一样,“一定把你平平安安给抱回去!” 至于为什么会流汗? 那可就是另外一说了。 漫长的路程终于结束。 一到荣安院,胤禛轻手轻脚的把念安给放在椅子上。 紧接着,半蹲下去,撩开她的裙摆,褪下鞋袜,想要看一下究竟有没有受伤。 白皙又娇嫩的小脚,就那么出现在胤禛手心里。 “别……” 念安下意识地往回缩腿,她怕痒的。 胤禛炙热又有力的大手,却紧紧握住圆润的脚踝处。 让她逃无可逃。 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把那只脚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没有受伤的痕迹。 胤禛终于松开了手。 “好了!”念安略带羞恼地把自己的腿蜷回去,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小声咕哝道:“我都说了没事了。” “那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胤禛不讲究得很,刚摸过脚,就想靠近把人给揽进怀里。 念安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脸上全是抗拒。 “别碰我!” 她目露惊恐,嫌弃到不能行,“你都没净手!” 胤禛都被这小没良心的给气笑了。 “你自己的脚,”他猛地凑近,“你自己还嫌弃?” 念安点头如捣蒜,“当然了。” 她还十分有理有据:“而且我今天还走路了,说不定都出汗了。” “行,”胤禛根本没办法,真是服了这个小祖宗了,“我去净手。” 说着,就起身往内室外走去。 紧接着,身后又传来一阵喊声:“别忘了用胰子好好搓一搓!” 这番殷切的叮嘱,如果不是放在这种场景下 胤禛估计心里会十分温暖。 但是现在,呵! 他只想翻白眼。 足足洗了有一刻钟,胤禛才回来。 他把手直接放到念安脸前,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闻一闻?” 明显就是故意在逗弄人的。 偏偏念安还当了真。 她一把握上胤禛的手腕,身体往前倾着,小狗似的使劲儿嗅了嗅。 “唔——” 闻完之后,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好好闻啊。” 好奇地抬头问道:“这个是什么香味的啊?” 胤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的话,我差人去问问。” “不用啦,”念安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今天怎么突发奇想,要出去逛逛了?” 胤禛把人抱到自己大腿上,一边抚摸着念安的秀发,一边状似不在意地问道。 “嗯……” 念安被大手摸到昏昏欲睡,“就是觉得有些闷了而已。” 嘴里说的话,也开始黏黏糊糊起来。 胤禛手上的动作一停,紧接着又问道:“那怎么不在花园里多待一会儿?”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念安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身体,在胤禛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因为遇见了一个不想遇见的人啊。” “哦?” 胤禛十分好奇,这可是安安第一次如此明显表露出的喜恶。 “是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们安安不高兴了?” 跟哄小孩子似的,偏偏念安困得要命,一点没察觉出这语气有什么不对。 “是耿格格啦。” 她脑子混混沌沌的,一秃噜就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全都给说出来了。 “我只是觉得,她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说完这句话,念安就陷入了睡觉的美梦,不论胤禛再说什么,都只会“嗯嗯”地回应。 乖巧到令人心口发软。 “小懒虫。” 胤禛眼里带笑,一点一点替她取下头上的视频。 又伺候着这位小祖宗,换了寝衣。 中间可以说是百般折磨人。 谁让安安是一点都不肯配合呢! 还一个劲儿地磨人。 那玲珑有致的娇躯,没有了衣衫的遮盖,本就已经极其吸引人了。 偏她还不自知。 非要往人身上磨缠着。 柔软的躯体,一缠上来,只一息的功夫,胤禛的呼吸就变沉重了。 他的大手,不自知的在那白嫩的身子上抚摸着。 带来一阵阵颤栗。 还有撩人而不自知的嘤咛声。 胤禛听到这声音,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原地化身为狼,把怀里可口的小点心,一口吞吃入腹! 他猛地闭上眼睛。 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下躁动的心绪。 看着睡到喷香,两个小脸蛋通红的念安,他无奈地咬牙道:“磨人精!” 等终于把人给塞进衾被里,胤禛已经出了一身汗了。 他直起身子,又把念安额前的碎发给拨到一边。 刚准备离开,就被那露出一点红艳舌尖的唇瓣,给吸引走了全部视线。 刚刚才勉力压下去的浴火,顿时如同燎原的大火似的,瞬间烧遍了全身。 “我就浅尝辄止一下。” 胤禛入了魔般,这样对自己说道。 而后猛地俯身而上。 吻上了那樱唇。 啧啧不绝的水渍声,伴随着时不时的嘤咛。 胤禛早已经忘记刚刚劝说自己的话。 等再松开那唇瓣时,几缕银丝从两个人中间滑落。 而念安原本粉嫩的嘴唇,也变成了红肿的艳红色。 胤禛暗沉着一双眼睛,用大拇指轻抚上去。 一点一点把嘴角的水渍给擦掉。 动作轻柔又体贴。 仿佛刚才如狼似虎的人,不是他一样。 “安安啊安安,”偏生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让你非得这个时候睡觉呢?” “不正好给了我偷香窃玉的机会?” 胤禛的眼角眉梢间,都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餍足的得意。 “当然了,”他却并不满足,又轻啄了好几下,笑道:“我和自己的小妻子亲热,又有什么问题呢?” 幸亏这番不要脸的言论,没有被念安给听到。 否则她一定不介意给某人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你可看清楚了?” 正院里,清和眼含煞气地盯着眼前,来通风报信的小太监。 “是,是,奴才看得一清二楚。” 那小太监根本不敢说谎,是以十分直白地描述道:“王爷……王爷他抱着荣安侧福晋回了荣安院。” 清和一下子就跟被点燃的炮仗似的。 用力地拍着桌子,气到浑身发抖。 她不肯承认自己是嫉妒心作祟。 于是只拿祖宗规矩前来说事。 “简直不成体统!” “这实在是有损雍亲王府的威名,”清和心念急转间,就要跑到荣安院去劝谏,“王爷怎么能如此不顾体面?” 那个小太监,早已经在她发怒前,被绿桃给打发走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件事情,肯定会让福晋心里不痛快。 索性先由着福晋发泄一番。 等冷静下来之后,再行劝说。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功夫,清和就自己平静下来了。 她喝了一口绿桃递过来的菊花茶,却只觉得心头那把火,越烧越旺。 所以,总得找个人出出气不是吗? “绿萝呢?” 绿桃心里为这个绿萝点了一排蜡,嘴上却快速回道:“还在后院的小屋子里关着呢。” “把人给我带上来。” 满面阴狠,清和这会儿看上去和平日的作态,大不相同。 而绿萝被拖过来之后,就直接扔在了地上。 她趴在那里,身体瑟瑟发抖着。 嘴里不断地念念有词:“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了!我不要在这里了!” 清和满脸嫌恶地看过去:“这是……疯了?” 见状,绿桃也分不清楚究竟是真是假。 于是只好如实回禀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这几日都是这样。” “就连送过去的饭菜,”她也觉得有点不太正常,“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别是故意装疯卖傻,”清和却嘲讽道:“意图逃脱惩罚吧?” 绿桃不吭声了。 这不是她一个丫鬟能置喙的事情。 “行啊,”清和却突然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来,“就让我看看,她是不是真疯了。” “你去告诉她,”坐直了身子,对着绿桃吩咐道:“说我答应她之前提的那个条件了。” “就是不知道,”清和说着,忽地笑得满是意味深长,“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第145章 疑心四起 养心殿。 太子微微倾身站在大殿中央,看上去倒是挺恭敬有礼的。 却也只有上首坐着的康熙,才能从他那温和面孔下,察觉到那一分不满。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 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嫡子。 可是怎么就……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呢? 父子两人相顾无言。 中间的气氛可以用冷漠如冰来形容。 “怎么?” 康熙收起了自己心中的那点痛惜,转而换上一副阴沉的面容,冷漠十足地质问道:“朕下旨处罚耿额等人,你可是心里不服?” 太子脸色不变,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康熙不悦的情绪似的。 拱手回道:“皇阿玛误会了,儿臣并无此意。” “哦?” 康熙挑眉,反问道:“那你今日前来养心殿求见,所为何事啊?” 太子慢慢直起身子,抬起头,视线却依旧落在下面的地面上。 他缓缓开口:“儿臣只是觉得,耿大人他们只是一同吃了顿饭而已,算不上什么结党营私。” 上座的康熙都被气笑了。 就这还嘴硬着说不是为了耿额等人求情? 打量他皇阿玛是个傻子不成?! “事实的内情究竟怎样,”康熙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朕比你更清楚。” 越想越气,干脆挥手让人下去。 “行了,无事就退下吧。” 眼不见心不烦。 “皇阿玛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给儿子留吗?” 不料太子听了这话后,猛地抬起头,满脸受伤地怒吼了一句。 这也成了二人之间再度争吵的导火索。 康熙气到怒拍桌子。 啪啪作响的同时,就是他那沙哑的嘶吼声:“朕还不给你留情面!?” “你就是被捧得太高了,”他瞪大了眼睛,努力克制住胸中翻腾的怒火,“来人呐,把太子请回毓庆宫去。” “这几日,”康熙阴沉着一张脸,毫无情绪波动地下达了命令,“你就待在毓庆宫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太子却根本不惧怕这样的处罚。 或者说,他已经被自己皇阿玛的疑心,给弄到情绪失控了。 他脊背挺直,一字一句道:“您既然禁了儿臣的足,那就放过那些无辜之人吧。”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太子已经能想象到,近身伺候自己的那些个太监宫女,怕是要没有命在了。 从来都是这样! 皇阿玛一不顺心,就拿毓庆宫里的奴才出气。 以至于活了这三十多年,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也只有一个何柱儿而已。 “放肆!” 康熙却充满了被冒犯的不悦。 太子这一求情,反而愈发坚定了他的杀意。“你如今都学会和朕顶嘴了,都是那些个奴才带坏的你。” 理由也就是现成的。 而且这么多年了,内容都差不多。 太子闻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他反唇相讥道:“我都三十多岁了,性子早就定型了。” “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给带坏?” 太子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坐着的康熙,一字一句道:“皇阿玛还把我当成那个三岁幼童不成?” 受伤又落寞的语气,让康熙也忍不住有些心痛。 可是下一秒,他就立马暴跳如雷道:“你说这话,可是对朕心存怨恨?” 他立马又想到了别处去,“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怪朕了?” 康熙只觉得一颗爱子之心都被戳痛了。 “那么,”他的话,像是一条毒蛇,在吐露着信子,“你也想置朕于死地?” 太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顿时笑到前仰后合,就连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 直到笑到没了力气,笑声才渐渐低了下来,直到消散。 “皇阿玛,”太子对康熙的冷脸视而不见,“您如今,是对所有人,都没了信任啊。 这般幸灾乐祸的作态,彻底惹怒了康熙。 他原本只打算背地里把那些个奴才给处置了。 就当是给太子留个面子。 维护一下他的地位。 可是现在嘛。 他改变主意了。 “把太子身边的人都给朕抓起来,”康熙对着刚刚走进来的图里琛吩咐道:“留下一个近身伺候的,其他奴才,统统杖毙。” “皇阿玛!” 太子确实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猛地朝康熙看过去,满脸隐忍地认了错:“儿臣刚刚脑子不甚清醒,说错了话,还望皇阿玛不要与儿臣计较。” 偏偏康熙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轻言更改。 “朕已下了口谕,”他理由倒是找的挺冠冕堂皇的,“怎可做朝令夕改之人?” 而后又出言警告道:“太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你心里应当清楚得很。” 康熙垂下眼帘,以手撑着额头,语气疲惫道:“退下吧,回去反思几天。” 三言两语,就想把人给打发走。 太子却忽地冷哼了一声。 “是,”他弓腰行礼,眼神里充满了愤恨不平,“儿臣,告退!” 他一走,养心殿里就只剩下康熙一个人了。 好半晌,偌大的宫殿里,突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不出半个时辰,新的旨意从宫里传了出去。 尚书耿额等数名大臣以“为太子结党会饮”罪受罚。 但念在其过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交宗人府等衢门审讯。 这意思就是,倘若并无过大罪责,等审讯结束,就无罪释放。 而在雍亲王府的胤禛,得知这一消息后,心中并无多少放松的情绪。 相反,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蹊跷。 皇阿玛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雨欲来啊。” 当即,他便下定了决心。 再过一月,等安安肚子里的孩子坐稳了胎,就带着她去郊区庄子上。 而现在,则是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苏培盛,”冲着外面喊了一声,“你去富察府上一趟,把富察夫人给请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心知这可是一件顶好的差事。 办好了,不就能讨好荣安侧福晋了吗? 不就变相的让主子爷高兴了嘛。 所以苏培盛可谓是极为乐意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紧接着,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富察府上。 而另一边,还不知道即将迎来一个大惊喜的念安,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软椅上,晃动着自己的腿。 没办法啊。 自从胤禛把她那些个不正经的话本子给换了之后,她就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了。 而昨天出去的那一趟,可把春秋她们给吓坏了。 是以,就连外出也被“令行禁止”了。 一看她有想出去的念头,就立马可怜兮兮的用眼泪攻势,让念安心软。 真是狡猾啊! “主子,”冬夏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严肃,“耿格格求见。” 念安闻言,顿时扔下了手中把玩着的珠子。 小声咕哝了一句:“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春秋当即挺身而出,试探性问道:“主子,叫奴婢出去把耿格格给打发走吧。” 她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主子眼下正是紧要时期,怎么能有不安定的因素凑到身边来呢? “别,”念安撇了撇嘴,“这次拒绝了,说不定还有下一次。” 眼珠子一转,瞬间做好了决定:“还是把人给请进来吧。” 春秋私心里还是觉得不妥。 却不好违背主子的命令。 于是心里暗暗鼓劲儿。 一定得一丝不苟地盯着耿格格。 绝不能让她有做坏事的机会! “荣安姐姐……” 耿妙妙在厅堂里都灌了两杯茶了。 心里有些不耐,嘴上却还是略带艳羡地说道:“不愧是出身富察一族的嫡女,就连茶水都比旁人那里的好喝。” 说着,就端起来茶盏一饮而尽,而后抹了抹嘴,看向厅堂里站着的婢女,毫不见外地吩咐道:“再给我来一杯。” 元宝现在早已经练就了一副视而不见的本领。 对于她家格格这副性子,也早就有所了解了。 所以,根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甚至还贴心地提议道:“格格,要不要换一换口味?” “对啊!” 耿妙妙眼睛陡然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后赞许地看了元宝一眼,“不错不错,看来是得了我的真传。” 主仆二人旁若无人的讨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 能出来给耿妙妙奉茶的,都是嘴巴紧、规矩全的小丫鬟。 自然也不会有其他反应。 相反,还十分的听吩咐。 茶水是说换就换。 第三杯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念安总算是姗姗来迟。 耿妙妙余光瞥见之后,立马兴致勃勃地喊了一声:“荣安姐姐……” 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念安给打断了。 “别,”她笑得虚假极了,“富察家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言外之意就是,我可没有什么乱认妹妹的癖好。 你也甭上来就跟我攀关系。 没用! 耿妙妙却一点不觉得被落了面子。 很快就识趣地改了口,寒暄道:“荣安侧福晋安好,许久不见,您今日可真是容光焕发啊。” 不料念安翻了个白眼,“不是昨天才见过?” 第146章 痴人说梦 更何况,她昨天还专门停下来等了耿妙妙好一会儿呢。 结果挺令人失望的。 没人追上来。 白瞎她故意装脚疼了。 还害的胤禛跟着担心了一场。 没想到,今个儿竟然主动登门拜访了。 “呵呵,”耿妙妙干笑一声,强行解释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与侧福晋一见如故,”她说这话,也不脸红,“自然也是盼望着天天见面的。” 念安向来自诩惯会用甜言蜜语拿捏别人的魁首。 可是没想到,今天好像遇到劲敌了!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是警惕地盯着耿妙妙。 这人……总不会是为了过来和自己说几句好听话的吧? “你想说什么?” 念安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而后便毫不犹豫地否定道:“而且,你刚刚的话说错了。” “咱们两个之间,可只有竞争对手这一个关系。” “不,”耿妙妙却突然笑了,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侧福晋如果想的话,我们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这作态,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很正常。 然而,耿妙妙肿着个大包子脸。 偏偏要做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来,还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所以看上去违和得很。 念安眸光一闪,连忙撇过头,不去看这辣眼睛的一幕。 这人究竟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难不成不知道自己被补得太过,已经变成发面馒头了吗? “耿格格,”念安实在于心不忍,难得发了一次善心,好意提醒道:“你最近是否觉得,自己的食欲,有些过于旺盛了呢?” 虽然她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胖太多,但是那张脸吧—— 嗯,怎么说呢? 至少在一众女人堆里,显眼得很。 “没有啊。” 耿妙妙没想到荣安侧福晋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先是茫然四顾了一番,紧接着就一脸无知地摇了摇头。 “我感觉还好啊,”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一餐都吃了些什么,“一碗米饭,几个小菜,一碟子点心……” 还有饭后的水果,平常养身体的补汤等等。 这样算下来,也没吃多少东西啊。 耿妙妙一脸艳羡又略带妒意地开口:“但是肯定没有侧福晋您吃的东西好了。” 见状,念安彻底无奈了。 这人没救了。 良言难劝撞南墙的人。 她也不费那个口舌了。 有这功夫自己绣个花,养养心性不好吗? “耿格格既然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念安那张粉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无语,“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啊这……” 耿妙妙怎么舍得放过这个和念安攀关系的好机会。 她连连表示:“那我日后少吃一点。” 然后一脸肉疼地对着元宝吩咐道:“点心什么的,以后就别给我上了。” “……是,”元宝还一脸懵呢,下意识应声道:“奴婢记下了。” 听到回答之后,耿妙妙立马两眼放光地看向念安。 一双眼睛眨呀眨的。 像极了在等着夸奖的小狗狗。 念安下意识摸上了胸口。 造孽啊。 她怎么能把人比作狗呢? 这实在是有辱圣贤。 罪过啊罪过。 念安在心里为自己的想法而疯狂道歉。 却忽略了原本一直盯着她看的耿妙妙。 “侧福晋,”她略带委屈地开口,“您的话,我也听了,能不能让其他人先下去——” 说着,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又克制的笑容来。 “给我一个单独和您聊天的机会啊?” 这就好笑了。 念安撇着嘴,嗤笑一声:“又不是我让你不吃东西的。” 她冷下脸,警告道:“别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耿妙妙这下子是真委屈了。 她都舍弃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了。 竟然也换不来荣安侧福晋一个私聊的机会吗? 这也太惨了吧! 别无他法之下,耿妙妙顿时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她经过之前的那些事情,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不要脸,世界上就没有困难! “那我就直说了,”耿妙妙猛然深吸一口气,“侧福晋就不怕,府里其他人,对您和小阿哥暗下毒手吗?” “你说谁?” 念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满脸都写着“你莫不是疯了”的表情,“哪里来的小阿哥?” 还是春秋实在看不下去了。 自家侧福晋什么时候这般丢脸过! 出言提醒道:“主子,就是您肚子里的孩子啊。” “哦——” 念安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还瞪了耿妙妙一眼:“你不早说!”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心虚呢。 没办法,都怪胤禛那个话唠! 天天在自己耳朵边念叨着“阿玛的小格格啊,一定乖乖听话”之类的话。 听的多了,念安潜意识里也就把自己这胎彻底当成女儿看待了。 就连提前做好的小被褥,还有布置的小房间,一应物品,都是按照小格格的身份来准备的。 所以,今天猛然听到“小阿哥”这三个字,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很正常的吧? 甭管有多心虚,念安脸上的表情却很端的住。 耿妙妙无缘无故被瞪了一眼。 却还不能回瞪回去,别提有多憋屈了。 不过她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寻求合作。 所以,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耿妙妙心中大度地安慰自己。 嘴上却继续道:“侧福晋就不想要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士吗?” “所以……” 念安拨动着手中的茶盖,挑了挑眉,故意装作不懂:“耿格格意思是?” 没想到,耿妙妙却突然跪了下去。 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耿格格这是在做什么?” 念安也是,幸好她心理素质比较好,还能稳得住,只是表情却陡然冷了下去,“我可不是福晋,当不得格格如此大礼!” “侧福晋,”耿妙妙却突然并排举起了三个手指头,指天誓日道:“我耿妙妙可以对天发誓……” “不必了!” 念安陡然起身,一脸厌恶地开始赶人:“春秋,送客!” 她可不想和这种精神不稳定的人有什么过多的来往。 动不动就下跪发誓什么的。 脑子没毛病吧? 这耿妙妙究竟在想些什么! “侧福晋……” 耿妙妙却不死心,临走之前还要再说上几句:“侧福晋,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 “毕竟,这件事情,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念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转身往内室走去了。 回去的路上,元宝还以为自家格格的心情会很差呢。 没想到看上去却……有点高兴? 不会是被刺激傻了吧? 元宝心里一阵担忧。 试图安慰道:“格格要是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吧。” “您这样憋着,”她叹了口气,“于身体也无益啊。” 耿妙妙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呢?” 她一脸的不以为意,“我现在啊,心情好的不得了!” 元宝心想:哦豁,完蛋了。 我们格格终究还是被刺激疯了。 于是眼神更加怜悯。 嘴上却附和道:“是是是,格格您这会儿确实很高兴。” 耿妙妙一点没听出来她的言不由衷。 因为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嘴里念念有词道:“独木难支,想必荣安侧福晋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说着,还嘿嘿嘿笑了起来,“到时候,就是我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了!” 耿妙妙想要和念安联合在一起,另一边,清和也不愿意即将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于是让杏儿把钮钴禄氏给带到正院来。 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对有把柄在钮钴禄格格手里握着的杏儿来说。 “格格,”她跪在地上,都快哭出来了,绞尽脑汁地劝说道:“您就不好奇,福晋叫您前去,所为何事吗?” 茹贞一摇头:“不好奇啊。” 一句话差点没把人给噎死。 杏儿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绿蜡。 希望她能帮自己说说情。 “格格,”绿蜡也不是为了杏儿,她纯粹就是觉得,福晋召见,不去的话不太好,“您不妨走一趟,看看正院那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茹贞本就没打算不去。 她刚刚的话,不过就是为了刁难一下杏儿而已。 这背主的奴才啊,和狗一样。 就得时不时敲打一下,才能保证她不会再生出背叛之心。 “行吧,”茹贞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样求我了。” “我也不是不能去走一趟。” 她托着后腰,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警告道:“但是如果福晋哪里有什么陷阱的话——” 话不用说完,杏儿自己就“梆梆”磕了几个响头。 “那奴婢自愿交由格格处置。”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茹贞丢下一句话,便让绿蜡搀扶着自己往正院走去。 她到的时候,清和已经在坐着等候了。 一看见茹贞,就立马亲热地喊道:“钮钴禄妹妹,快过来坐。” 说着还慈爱地看向她的肚子,关切问道:“孩子还好吧?” “小阿哥应该没有闹你吧?” 这般作态,让茹贞顿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第147章 敲打一番 福晋什么时候这般亲切有礼了? 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茹贞僵硬地笑了一下,嘴上也说着好听的场面话。 “劳福晋挂心了,”手却牢牢护住了肚子,“妾身一切都好。” 就是不提肚子的孩子一星半点。 偏偏清和又不是那种轻易死心的人。 就跟没听见刚刚的回话似的,继续问道:“最近白府医去给妹妹诊脉,都怎么说啊?” 明明她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却还非要装模作样问这么一下。 茹贞心里都膈应死了。 愈发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在给旁人做嫁衣。 “府医说了,”可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回话,“一切安好。” 清和顿时露出长舒一口气的夸张表情,紧接着又体贴不已地开口:“要是有什么需要,妹妹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茹贞心里冷笑不已。 可别了。 正院里的东西,她可用不起! 当初自己就不该贪图那一点东西,以至于现在被迫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 “不必了,”茹贞一口回绝之后,又觉得态度过于坚定,于是找补道:“妾身那里什么都不缺,多谢福晋的好意。” 清和却根本没有把这些闲话家常给放在心上。 她今日叫钮钴禄氏前来呢,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妹妹对富察氏有孕一事,”清和垂下眼帘,望着手中的茶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有何看法啊?” 茹贞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放在腿上的手,也忍不住攥在了一起。 可是脸上却还是那副浅笑安然的样子。 “我的看法,”不过很快就变成了苦笑,“重要吗?” 反正以她现在的势力,想要无声无息把荣安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向长生天祈求,对方生个女儿吧。 “妹妹难道就没有想过,”清和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问道:“万一富察氏也生了个小阿哥,日后该怎么办吗?” 这话透露出来的消息,足以让人心神震动。 “我哪敢想那么多啊。” 茹贞的表情充满了苦涩,“我现在就只想,平平安安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下来。” 清和一边恼怒钮钴禄氏的胆小如鼠,一边又觉得对方这样的性子才更好掌控。 “罢了,”她突然笑了一下,凝滞的气氛陡然放松了下来,“就当我是随意说的胡话好了。” 而后还故意补充了一句:“妹妹也别放在心上。” 这根本就是在画蛇添足。 茹贞怎么可能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过? 只是她心里思绪繁杂,面上却顺着清和的话点了点头。 “是,福晋说的有理。” 清和转而又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这几天,妹妹总是待在自己的奉安院里不肯出来——” 她皱了一下眉头,“就连正院,也不来走动了。” “可是觉得,与姐姐我的关系,生疏了不成?” 茹贞连忙摇头否认:“福晋误会了,我只是有点困乏,所以就懒得走动而已。” 说着,脸上还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明显说的是大实话。 清和也不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只是想借这个话头,引出接下来的话而已。 “钮钴禄妹妹,有些话呢,我还是得提前说个清楚。” 她脸上的笑,看上去有些明灭不清:“整个雍亲王府里,只有咱们,才是最坚固的同盟啊。” “况且,”清和挑眉,“你现在只是被提到了庶福晋的待遇上而已。” 又没有坐实了庶福晋的名分。 怎么就敢掉头去讨好其他人呢? 茹贞这才放下了那颗一直七上八下的心。 早知道福晋叫自己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她也就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自然,”茹贞舒心一笑,一口应下:“福晋放心,妾身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那就好。” 见状,清和满意地点了点头。 希望这番敲打,能让钮钴禄氏收敛一点吧。 总想着两头讨好,做个墙头草,岂不知最后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了,妹妹也累了吧?” 清和把人喊过来,只说了几句话,就打算把人给打发走。 “绿桃,还不赶快送钮钴禄格格回去?” “不劳烦了,”茹贞当然要拒绝,“妾身有绿蜡跟着呢” 而绿桃自然无有不应。 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子。 一看就知道是给茹贞的赏赐。 “这里面啊,”清和坐着没动,嘴上谦虚道:“是一些小玩意儿,希望钮钴禄妹妹,千万不要介意。” “怎么会?” 茹贞一脸惊喜道:“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多谢福晋。” 想要福身行礼,却被叫住了。 “不必多礼了,”清和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肚子,“你只需要好好养胎,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一句话,顿时又让茹贞的那颗心如坠黑暗。 直到回了奉安院,她的情绪都很低落。 绿蜡却觉得,自家格格倒是太过于纠结了。 这般拧巴的性子,说不定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影响。 “格格,”她只得出言劝说道:“您往好处想,小阿哥一出生,就有了嫡子的身份——” 而后,四处悄咪咪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接着道:“那不正好压了两位侧福晋的孩子一头?” 剩下的话,不用绿蜡多说,茹贞自己也能想明白。 嫡子的身份,想要继承一些东西,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一时间,她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眼里陡然迸发出的,是难以忽视的野心。 其实茹贞早就这样想过。 只是她不敢多想而已。 现在被人直接点明后,好像世子之位就已经手到擒来了。 “好了,”茹贞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不走心地呵斥了一下,“这种话,日后不准再提。” 绿蜡立时听话地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只是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好歹把格格给劝住了。 荣安院里,念安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绿色薄饼,吃得津津有味。 胤禛换了衣服,又净过手之后,刚坐下,就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念安又咬了一口,吧砸吧砸嚼碎咽下去之后,才把手里的饼给举起来,炫耀般说道:“你没见过吧?” 得意一笑:“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胤禛好笑地摇了摇头。 嘴上却十分配合道:“哦?什么东西这般罕见?” 念安动了动屁股,往胤禛的方向靠了靠。 “你先尝尝。” 把手里的饼递到他嘴边,狡黠一笑:“尝完之后,我再告诉你!” 胤禛十分配合地低下头,在那个薄饼小巧的牙印上,咬了大大的一口。 而后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随即,面色陡然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怎么样?” 念安笑着身子东倒西歪的,胤禛不得不伸出胳膊护着她。 “我没骗你吧?”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艰难咽下去之后,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 满是宠溺道:“你喜欢吃,就好。” 不过他就敬谢不敏了。 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也不是说不好吃,但就是味道怪怪的。 “你这就不懂欣赏了吧。” 念安三两口把手里剩下的饼给干掉,任由胤禛替自己把手给擦干净。 “这可是用野菜做的,”她觉得神奇极了,一脸的自豪,“味道竟然还不错呢。” 当然了,因为自己这几天特别喜欢吃酸的,所以这个饼嘛—— 嘿嘿嘿,某人吃不惯,也很正常啦。 “哪种野菜?” 胤禛是一点都没有尝出来,是以下意识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念安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只负责吃不就好了?” “你要真想知道,不如把胡师傅叫过来,让他一五一十给你禀报一下。” 这是出了小太监一事后,胡师傅绞尽脑汁做出来的新菜色。 为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地位。 好让荣安侧福晋别对自己心生芥蒂。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胤禛又倒了一杯水,递到念安嘴巴,喂她喝下去:“你也不要总是吃这些东西,不然等到了用膳的时候,又吃不下去了。” 这话不是白叮嘱的,谁让她可是有前科的! “我知道啦。” 念安讪讪笑着,不想被揪住念叨个不停。 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天上午,耿格格竟然过来找我了。” 胤禛几乎一整天都在工部忙着公务,这会儿才回来,一听说这件事情,顿时紧张起来。 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她来干什么?” 而后自顾自说道:“不若我下个命令,叫其他人没事不要过来打扰你?” 念安不满地拍了他胳膊一下。 嗔笑道:“你就非得让我变得万众瞩目不成?” “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危吗?” 胤禛说完,又立马改变了口风:“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我才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念安玩着胤禛的手指,嘴里咕哝着:“双拳不敌四手,我得低调发育!” “等我日后重振旗鼓,杀她们个落花流水!” 第148章 梨花带雨 胤禛早就对她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见怪不怪了。 闻言也只能当作没听见,转而问起了其他话题。 “你还没说,耿氏前来求见,是为了什么呢?” 念安扣摸他的手一顿,紧接着就撇着嘴,小声嘟囔着:“还能是为了什么?” “除了你这么一个香饽饽,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精致又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胤禛心口一软。 顺势把人揽进怀里,而后贴着她的侧脸,似乎带着丁点儿的笑意,问道:“那安安你呢,是怎么想的?” 念安瞬间就怒了。 这人难不成还想坐享齐人之福吗? 她猛地抬起头,结果一下子撞到了胤禛的下巴。 脑壳好痛! 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哭的可怜极了。 眼眶红红,咬着下唇,泪珠滚落,我见犹怜的。 胤禛也顾不上自己疼得要命的下巴了,着急忙慌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这就让人把府医叫过来!” 他一遇见安安的事情,就总是保持不了镇定。 “别去,”念安揉了一下脑袋,“嘶”了一声,泪眼朦胧地拽住了胤禛的手,“说出去多丢人啊。” 她才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呢。 更何况,比起自己,胤禛才是伤得更重的那个吧。 瞧瞧,下巴上都红了一块。 “我去把那个膏药拿出来,”念安把眼泪抹掉,却还时不时地抽噎一声,“你得抹药才行。” 胤禛看着她都哭了,却还是一心惦记着自己。 只觉得整颗心就像是泡在了温泉里,暖洋洋又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愉悦。 “好,我陪你。” 他起身,干脆利落地牵起了念安的手,两个人并排往内室走去。 待抹完药,念安嘟着嘴,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好安安,”胤禛现在哄人的技能已经非常娴熟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而后突然凑到念安耳边,小声说道:“就是可能要辛苦我的安安,做出些其他牺牲了。” 原本念安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某个厚脸皮的人,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欣赏了一遍之后。 她顿时恍然大悟。 好啊! 真是个色胚! 说不上来是气的,还是羞的,反正念安红着脸,坐的离某人远了许多。 “傻姑娘。” 胤禛却不急着过去。 她不会以为,只这样就能逃脱得掉吧? 那也太小看自己了。 不过,孕中多思总归是不好的。 他都已经用那般惨烈的手段警告过了,竟然还有人敢触犯。 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耿氏惹你不高兴的话,”胤禛想也没想的就做了决定,“直接让她禁足好了。” “何至于如此?” 念安却摇摇头,“下次她再来,我不见她就好了。” “也行,”胤禛思忖片刻,还是决定顺了安安的意,“都听你的。” “五哥,这都几天了,”胤禟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茶,“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出来!” 说起来这个他都气得慌。 当时提前商量好了。 五哥和他,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互相配合,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事到临头,五哥突然改变了主意! 非要和自己一起,当一个明面上探查消息的钦差。 是的,有了康熙的旨意,再加上那个令牌,他们两个的身份也算是坐实了。 只是吧。 到现在都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着实令人头大。 偏偏他五哥还一副不慌不忙,岁月静好的样子,看得人更火急火燎了。 “你急什么?” 胤祺姿态从容的替自己斟了一杯茶,热气氤氲中,只能称得上一句俊朗的面容,竟带出一点别样的吸引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满足地抿了一小口,垂下眼帘感叹道:“这茶叶,与宫里进贡的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可不嘛。 提起这个,胤禟就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泄。 从和江南这一批官员打交道开始,他就深觉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每天,他和五哥真是啥也不用干。 住在曹寅提供的苏式园林里,有知情识趣的丫鬟前来伺候梳洗。 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 还有时不时的三五宴会。 说一句酒池肉林都不为过! 胤禟见的越多,心里的那把火就越旺盛。 当然了,他现在并没有什么为民请命的心思。 只是觉得,他们爱新觉罗的老祖宗,好不容易把天下给打下来了。 最后好处就被这样一群人给享受了?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五哥!” 胤禟越想越气,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气爆炸了。 嗯—— 也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主意是他这几天吃喝玩乐,好不容易缩水了一点的体重,又被打回了原形不说,好像还比之前更……壮了点? 反正胖是不可能胖的。 只要他不承认,就一点没胖!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看着慢慢吞吞的老五,胤禟急的头都快秃了。 虽说不在京城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担心哪天做错了事情,又被皇阿玛臭骂一顿。 可是,倦鸟总要归巢的。 日子久了,胤禟也有点想家了。 虽然家里有个不招人喜欢的董鄂氏,但午夜梦回之间,他竟然也觉得,其实……也还好? 更何况,额娘想必也很担忧他们。 “急,有用吗?” 胤祺语速极慢,缓缓开口:“平心静气,方是长久之道。” 好家伙! 胤禟满脸诧异又惊恐地看向他五哥。 不知道的还要我他出家去了呢? 怎么就短短几天时间,人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 别说,还有点吓人! “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好半晌,胤禟一脸笃定地说道:“是不是有破局的办法了?” 他惊喜不已,显然已经十分迫不及待了。 胤祺却给了一个巨大的打击。 “并无,”他摇头道:“但是我想着事缓则圆,总不能把这些人给逼急了。” 更何况,胤祺的目光陡然深沉了些许。 皇阿玛当真愿意对他的奶嬷嬷一家动手吗? “不过,”他看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团团转的胤禟,还是稍微透露了一点口风,“应该很快就会有变化了。” 此话一出,胤禟顿时就要追问。 却被他五哥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立马捂住嘴,用眼睛表示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 就只希望,五哥的判断,是对的吧。 听到苏公公给自己交代的话,小全子早早就在王府门口候着了。 这可是他们侧福晋的额娘! 必须要严肃认真地对待。 不出一刻钟,一辆马车就稳稳当当停在了王府门口。 小全子几步跑上前去,在帘子一旁站定,带着些许激动又惊喜的语气,开口问道:“可是富察夫人来了?” “正是。” 帘子被掀开,里面的人弯腰走出来。 小全子立马把小马凳给放好,又伸出胳膊,方便富察夫人搭上去。 “辛苦这位公公了。” 戴佳氏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又拿出赏钱,就要塞给小全子。 他苦笑着拒绝:“您这可就折煞奴才了。” 紧接着,面上带笑,语气亲近道:“要是让主子知道了,非得斥责奴才一顿不可!” 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戴佳氏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闺女身边的小太监,这般会来事,她也就能放心不少了啊。 苏培盛也在后头那辆马车上呢。 他一下来,就立马把人往府里请。 一路上都在说荣安侧福晋怎样怎样。 还是戴佳氏心思灵巧。 “苏公公,”她笑着开口,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勉强之意,“我得去拜见一下福晋吧。” “否则,怕是有人要说我富察家不知礼数了。” 闻言,苏培盛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爷原本的打算,就是直接让富察夫人去荣安院的。 免得去了正院添堵受气。 可是,苏培盛又不得不承认,富察夫人说的极对。 就算是为了荣安侧福晋的名声着想,也得去正院走个过场。 于是他只能采取折中的方式,娓娓道来:“夫人有所不知,福晋近日来连请安都免了。” “想必您去了,恐怕也见不到人。” 苏培盛笑着提议:“不如这样,就在正院门口见一礼,也足够了。” “您说呢?” 戴佳氏初入雍亲王府,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太熟悉。 虽说这样的拜见听起来有些儿戏,但这可是从王爷身边的太监总管——苏培盛嘴里说出来的。 他总不能坑自己闺女吧? 戴佳氏又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小全子,见他也微微颔首之后,立时做了决定。 “就依公公所言,”她明事理得很,“一点小小的心意,公公用来喝个茶。” 苏培盛推拒着。 那荷包轻飘飘的,想必里面不是银票就是更贵重的东西。 他可不敢直接收下来。 “劳烦公公跑了两趟,”戴佳氏却很懂得拿捏人心,“就算是给那些马夫的辛苦费,也算是减轻一点我的愧疚了。” “夫人这可就折煞奴才了,”苏培盛顺势接下,塞进衣袖里,“能为侧福晋效劳,实乃荣幸。” 第149章 母女团聚 听得这话,戴佳氏脸上顿时显露出再真心不过的笑容来。 她也不觉得被怠慢,相反,雍亲王身边十分倚重的大太监,都对女儿尊敬有加。 她身为额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爷身边,有苏公公这样的能人伺候,”戴佳氏夸起人来,可谓是一步到心坎儿上,“真是不知道叫人有多羡慕呢。” 她脸上带着再真诚不过的笑。 仿佛打从心眼儿里,认同自己的说法。 一句话,让苏培盛本就笑着的那张脸上,顿时更加开怀了。 嘴上谦虚道:“夫人过奖了,过奖了。” 实际上心里不住地赞叹着。 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当家女主人,行事作风就是让人心生愉悦。 “夫人请稍等,”到了正院,苏培盛当即挺身而出,“奴才先去向福晋禀报一声。” 戴佳氏自然无有不可。 又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一趟,真是给苏公公添麻烦了。” “不麻烦。” 苏培盛从刚才开始,就巴不得富察夫人多来几趟呢。 又对着小全子说道:“你也是是个傻的,不知道先带着夫人去阴凉地待一会儿吗?” 这也是提前打个预防针。 谁让福晋,太难缠了呢。 他这一进去,不知道要多久了。 总不能让富察夫人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吧。 “福晋,”绿桃略带为难地小声禀报道:“苏培盛苏公公,此刻正在外面,求见您。” 而关于荣安侧福晋的额娘一并过来了,这样的消息,她自然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 反正有苏培盛呢。 他求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福晋禀报这个消息吗? 那自己又何必趟这个雷呢? 清和正在用簪子捣鼓着一些小玩意儿呢。 她有些首饰,年代久了,自然看上去就有些旧了。 金子做的还能重新炸一炸。 可是像玉石之类的,就只能用些其他法子了。 这不,清和也想做些事情打发时间。 索性自己动手了。 “这个时候?” 是以,一听见绿桃的话,她还是有些震惊。 说实话,她极其不乐意与苏培盛打交道。 那就是个见到兔子都不撒鹰的货色。 自己平日里那些赏赐什么的,还有礼遇,全都喂了狗了! “叫他进来吧。” 清和放下手中的簪子,又整了整衣衫,这才从后面走出来。 “请福晋安。” 苏培盛一进来,就是一副谄媚讨好的笑。 “起吧。” 虽然心里对苏培盛有气,但是清和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落人面子的人。 “苏公公难得来我正院一趟,”当然了,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客气了,“这是有什么事啊,值得苏公公亲自跑一趟。” 一番话,臊的苏培盛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也是他不喜欢来正院的原因。 有事求你的时候,态度好的不得了。 用不着你了,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说话难听又刺耳。 苏培盛心里要是能没点看法才怪呢! “福晋说笑了。” 他一句话带过刚刚的话题,转而回道:“王爷特地命奴才去接了富察夫人来府上。” “又交代奴才,不许打扰到您。是以,只需带富察夫人在正院外面,向您见一礼就够了。” 苏培盛一口气把话说完,根本不给福晋插嘴的机会。 也就是连拒绝,都不行。 清和最厌恶旁人自己做决定。 可是这次,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 她可不信,苏培盛一个奴才,敢如此擅作主张。 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所以,还是要挣扎着,给旁人添点堵才行。 “富察妹妹与我情同姐妹,”清和强忍着愤怒,温和道:“夫人好不容易来一趟王府,怎么能不见见呢?” 不等苏培盛开口拒绝,又继续施压。 “岂不是显得我雍亲王府,很没有待客之道?” “苏公公以为呢?” 说罢,还扬起一个笑脸来。 苏培盛能怎么办? 他就知道! 福晋没那么好打发。 幸好有王爷兜底。 “福晋言重了,”苏培盛难得这般硬气,“这也是王爷的吩咐,奴才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您有什么不满,就直接去找王爷说去。 为难他一个小太监算怎么一回事? 清和确实听出来了。 脸色不由得一僵,干巴巴地妥协道:“富察夫人的确应该先去荣安院,看望富察妹妹才对。” 只是却仍旧不死心:“不过,午时在正院设宴,希望富察夫人能够赏脸。” 这是非要见上一面不可了? 苏培盛只觉得一阵心累。 人家母女团聚,关您什么事啊? 干嘛非要掺和这一下呢? “这……” 苏培盛迟疑着开口:“兹事体大,奴才可做不了主。” 清和也知道。 所以只是借苏培盛的口,把消息传到荣安院那边。 富察氏做事向来不留话柄,想必肯定会应承下来的。 “我也只是想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 清和想到这里,心情顿时畅通了起来,“苏公公不妨把话带到。” 被冷脸嘲讽了一通,还得了个棘手的差事。 苏培盛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耷拉着眉眼。 一看就知道不愉快得很。 戴佳氏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来苏公公此行,不太顺利啊。 当然了,她也不会没眼色到直接大咧咧开口去问。 所以,在去荣安院的路上,气氛整体都很沉默。 春秋等人其实也才得到消息。 还得压抑着内心激动,不让主子看出端倪来。 只不过,眼底的兴奋,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主子,该起了。” 这已经是回笼觉了,可不敢再睡了。 否则下午不歇晌儿,到了晚上,可能连晚膳都用不了——困得不行,只能先睡觉了。 “嗯——” 念安把自己蒙在薄衾里,翻了个身,眼都没睁,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春秋十分熟练地回答道:“到您该用点心的时候了。” 不说具体的时辰,用吃的把主子给诱惑起来。 这已经是她们叫主子起床,心照不宣的小技巧了。 “今天吃什么呀?” 念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费力睁开了眼睛。 “八珍糕,”春秋拿出刚被温水浸湿的帕子,轻轻替主子把手擦干净,“还有御膳豆黄。” 念安哼哼唧唧半天,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可是肚子里的小豆芽,确实在催促着自己起来。 去吃点东西。 真是的! 做个额娘可真不容易。 就连睡个懒觉都不行了。 等她完全收拾妥当,坐在桌子前,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嘴,就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自己莫不是,太过于思念额娘,所以产生幻听了吧? 念安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想把心里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出去。 却不曾想,下一秒,自己一直深深思念着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额、额娘?” 念安傻愣愣地开口,就连手里的糕点,也因为松了力道,一下子掉在了桌面上。 “臣妇戴佳氏……” 富察夫人一看见自己女儿,顿时激动到不能行,却还牢记着规矩。 当即就要屈膝行礼。 “额娘快快请起,”念安猛然起身,急不可耐地跑过去,一把搀扶起戴佳氏的胳膊,撒娇着抱怨:“您跟自己闺女,还这般客气啊。” “礼不可废嘛。” 戴佳氏疼惜地轻轻拍了一下念安的手。 “您怎么突然来了,”说起这个,念安就更不高兴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些吃的用的,”她骄傲恣意得如同一只张扬的小孔雀,“到时候也方便您带回去。” 万般无奈叹息,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句:“你呀。” “都是当额娘的人了,”视线下意识移到了念安的肚子上,“还是这般不稳重。”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激动到当场不顾仪态蹦起来! 安安总算是传来了好消息。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对闺女的担忧。 明明记忆中,安安还是那个会围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小女儿。 可是一转眼,就连安安都要做额娘了。 “怎么样?” 一坐下,戴佳氏就忙不迭地询问起来:“胃口可还好?” 念安把脑袋歪在额娘的怀里,脸上带着再惬意不过的笑容。 一五一十地说道:“胃口还好啦,就是总困,一整天就只睡觉了。” “您不是也看见了嘛,我这会儿才刚起来呢。” 戴佳氏温柔又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温和开解道:“嗜睡是正常的,等到了后期就好了。” 而后,她停顿了一下,纠结着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那……王爷呢?” 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对你可还好?” 没办法,做额娘的,唯独担心闺女会受委屈。 这也是她昨天,没有直接跟着苏公公来王府上的原因。 一则是为了多弄些补品之类的东西。 收到女儿有孕的消息太过突然,她一时来不及准备。 另一方面,就是想趁机试探一下在雍亲王心中,究竟对女儿抱着怎样的态度。 结果很让戴佳氏满意。 第150章 欢声笑语 毓庆宫。 太子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一夜了。 不仅滴水未进不说,就连一丁点儿声响都不曾发出过。 太子妃来了又走。 被挡在门外不能进去,为了颜面她也不好一直在外等着。 何柱儿实在没办法了。 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敲门。 万一太子爷想不开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瞬间就是一个哆嗦。 苍天在上,可千万保佑太子爷好好的啊。 否则,他们东宫这些人,怕是也要跟着一起去见阎王了。 “太子爷,”何柱儿贴到门缝上,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好歹吃点东西啊,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这可是他心里的大实话。 想当初,要不是家里穷到连肚子都填不饱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卖身为奴,选择入宫当太监呢? 然而,话都讲完半天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何柱儿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之时,书房内突然传出了沙哑的嗓音。 “把膳食,端进来吧。” 正是憋屈怄气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太子爷! 终于得到回应,何柱儿顿时感动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哎——” 他激动不已地应声道:“奴才这就去!” 紧接着,就一阵风似的往小厨房跑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了。 上面摆的东西挺多,不过倒是挺整齐的。 “太子爷,奴才进去了。” 提前先禀报一声,而后慢慢推开门,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声音来。 “您许久没吃东西了,”何柱儿一边说,一边把膳食摆放在桌子上,“先喝些汤垫垫肚子比较好。” 太子却还是怔愣地坐在书桌后面。 直到何柱儿靠近,又轻声喊了一句,这才起身走到圆桌前。 只不过,就连喝汤的时候,也目光呆滞,看上去跟没了精气神似的。 见状,何柱儿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痛惜,大着胆子开口念叨道:“太子爷,您就听奴才的一句劝,好好保养身体才是正道。” “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尤其是从一个奴才的嘴里说出来,让人听着确实会有些触动。 太子很快就喝完了一碗汤。 他放下碗勺之后,突然哑着嗓子开口:“给那些太监还有宫女的家人们,都分发一笔银钱下去。” 何柱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奴才记下了。” 只是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兔死狐悲的同情来。 自己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你有想过,”太子满是疲惫地闭上眼睛,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离开毓庆宫吗?” 闻言,何柱儿顿时一愣。 紧接着就是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太子爷要赶奴才走吗?” 而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誓死也要待在太子爷身边,请您不要赶奴才离开!” 先不说一仆不侍二,就光说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太子爷身边伺候,情分自然不比常人。 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我只是怕,”太子忽然睁开眼睛,第一次用满是无力的语气,“你也会步了,那些人的后尘。” 这也算是他难得发的一次善心吧。 就当是做好事了。 “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太子允诺道:“可以直接告诉孤。” 或许,四弟那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此时自己还是不要把祸水引到他身上了吧。 否则,岂不是有恩将仇报的嫌疑? 太子苦笑着,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一个一言难尽的笑话。 “奴才只想留在太子爷身边!” 何柱儿忠心耿耿地发誓道。 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勉强的痕迹。 太子刚低下头,嘴唇瓮动,刚想说些什么。 外面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来人正是梁九功,他是替康熙宣布口谕的。 “太子爷,”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万分恭敬道:“万岁爷召见,请您走一趟。” 胤礽刚想说出口的话被打了岔。 不过他反应过来后,也觉得那些话还不是时候说出来。 “好,孤这就去。”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跟着梁九功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梁九功几次都想开口,让太子爷回去换一身衣裳,再好好梳洗一番——毕竟,这可是要面圣啊。 可是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 这天家父子两个之间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手的。 自己一个奴才,朝不保夕的,还是不要试图掺和了。 “儿臣参见皇阿玛。” 一进到养心殿,太子径直跪了下去。 这可是难以一见的大礼。 梁九功吓到差点蹦起来。 连忙躬身低头,迫不及待地退了出来。 又赶忙把殿门给关上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康熙一看见太子作践自己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短他吃,还是短他喝了。 不就一天没见,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好像刚从深山老林里开荒出来似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了任何光亮。 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心惊不已。 不忍再过多苛责这唯一的嫡子,于是就只好把怒火都撒在了伺候的奴才身上。 康熙厉声呵斥道:“毓庆宫里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 “莫不是……” 然而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康熙自己就先尴尬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才命人把毓庆宫的奴才给拖下去打死了事了。 就算是让内务府抓紧时间安排新的人,这也才刚去了多久啊。 更何况,现在是个人,都抗拒着去太子身边伺候。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没命了。 找不到可以怪罪的人,康熙肚子里憋了满满一鼓包的气。 “还不赶快起来?” 他又不愿意对着太子发火,于是勉强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来。 但是整个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割裂:“看看你,衣衫不整的,哪里有个太子的样子!” 太子就只挺直脊背跪着不动,等皇上发泄终于发泄够了。 这才出声:“不知万岁爷叫儿臣前来,是有何事?” 康熙被这陌生的称呼,惊到连嘴巴都张大了。 他猛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又隐隐带着几分难过地说道:“你、你当真要和朕,生分至此吗?” 其实,太子很想回一句:您不妨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日头高照,晴空万里。 白日梦,做的挺美啊。 只是,他已经没有心力了。 就这样吧,无论如何,自己应当都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了。 眼见太子不吭声,康熙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好,”他一脸灰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好啊。” “既然这样,”康熙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就秘密去一趟江南吧。” 太子平静的脸上,总算是有点一丝波动。 “不知,万岁爷这是何意?” 他知道康熙听了这话,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他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自己难受又压抑,偏偏罪魁祸首还能高枕无忧? “这是密旨,”康熙把从木匣子里拿出一个圣旨卷轴,“你看了之后 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子这才起身,去接过圣旨。 当然了,也没有直接打开看。 “退下吧。” 康熙轻飘飘地挥了挥手。 看着太子逐渐消失的身影,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用帕子捂住嘴,等咳嗽声好不容易停下来,帕子上面显眼的是一团血迹。 而梁九功已经适时地端上了一杯茶。 “万岁爷,让奴才去请太医吧。” 想了想,梁九功实在忍不住了,哀求般开口道。 “不必了。” 康熙把帕子递给梁九功,“拿去烧了吧。” 他这病,谁来治都没用。 “额娘,您想尝尝鲜吗?” 念安在戴佳氏怀里撒了半上午的娇,过够瘾之后,终于才想起来问午膳吃什么。 “都依你,”戴佳氏那么溺爱孩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点自己想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的人做什么。” “不嘛不嘛。” 念安摇着戴佳氏的胳膊,一个劲儿地磨人。 “额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做些您爱吃的菜。” 她可不是不懂感恩的小白眼儿狼。 “额娘不是喜欢吃豆腐吗?” 念安粲然一笑,“刚好,大厨房有人会做什锦豆腐羹。” “还有鱼,做一个牡丹鱼片正正好。” 看女儿如此兴致勃勃地说出自己爱吃的菜,戴佳氏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同时又忍不住产生了满满的怜爱。 安安她是一个多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这鱼,不然就算了吧。” 戴佳氏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万一有腥味,你闻不惯怎么办?” “还好吧,”念安迷茫地眨了眨眼,“我觉得没问题。” “而且,”她还有理有据的,“吃鱼会变聪明的。” 她这样一说,戴佳氏也不好拒绝了。 总归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她只需要乐呵呵接受就好了。 荣安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苏培盛急到脑袋冒火。 第151章 算盘落空 可是他又不敢去打扰荣安侧福晋。 万一把人的好心情给破坏了,那等着自己的,怕就是王爷喷涌而来的怒火了。 现在只能祈祷,福晋那里,不要再给自己施加压力了。 可天意偏偏就喜欢作弄人。 越是不想遇见什么,就越是没有办法躲过去。 看着迎面走来的绿桃,苏培盛无声地叹了口气。 倘若不是这里没什么遮挡,他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即使这样,苏培盛还是想着,能自欺欺人一下也好。 万一真被自己溜走了呢? “苏公公留步。” 可惜了,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苏培盛只好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 绿桃快步走上前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苏公公,福晋早已经在正院等着了。” 语气亲切又温和,态度却充满了不容拒绝。 “就是不知道,荣安侧福晋和富察夫人可曾聊完了?” 闻言,苏培盛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接着不卑不亢道:“还请绿桃姑娘稍稍等一等。” 他一脸了然的表情,“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母女团聚,想必一定有许多贴心话要说呢。” 这就是在说福晋有些不近人情了。 绿桃听了,当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只是她也不是吃素的。 心里再不痛快,面上却还是一副包容的表情,附和道:“可不嘛,苏公公说的在理。” 于是又直接引出了真正想说的话。 “不如这样罢,”绿桃的话,颇有几分不怀好意,“请荣安侧福晋,也跟着一起去正院好了。” 说着,她就笑得格外亲切:“这样一来,想必大家都会十分开心的。” “而且啊,”绿桃压低了声音,“福晋也为公公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苏培盛当然不能就此答应下来啊。 于是笑着打哈哈,和稀泥道:“这件事情,还是等请示了王爷,再做决定比较好。” 绿桃暗恨苏培盛这个死太监不识抬举! 她代表着正院的脸面。 都如此低声下气来,却连一句准话都没有得到。 真是让人生恨。 “那就劳烦公公了。” 绿桃没有直接翻脸,相反态度和气到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临走之前,却还是施压,故意多说了一句:“福晋还在正院等着呢,我就先回去了。” 苏培盛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松口。 是以只是微笑以对。 哪怕绿桃最后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 她一走,苏培盛就忍不住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苍天呐! 福晋这执着又倔强的性子,要是能用在王爷身上就好了! 何必来为难他们这些小奴才呢? 苏培盛这会儿也不敢乱跑了。 生怕再遇见正院的人。 只是无论如何,都得去大厨房一趟。 给汪二福那个老泥鳅,一点口头警告。 免得他做事不够稳妥,给富察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就只是去大厨房这短短的一段距离。 都不让人安生。 在看见福晋远远走来的身影后,苏培盛顿时死的心都有了。 他很想当场转身就走。 根本不给福晋开口说话的机会。 奈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腿脚却还是很实诚地往前走去。 “参见福晋。” 苏培盛扯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右手触地,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清和一抬手,客气的不得了:“苏公公快请起。” “这个时间,”她疑惑发问:“苏公公怎么会在这里?” 苏培盛还能怎么办? 只好如实回道:“奴才这是要去大厨房一趟呢。” 心里却满是无语地吐槽道:您这都不远千里特地赶来堵我了,还装模作样问我在这儿干什么。 唉,女人果然都是再虚伪不过的存在。 苏培盛心里以下犯上的胡思乱想着,面上却还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这样子啊。” 清和得了回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开口问道:“苏公公是为了给荣安院安排午膳,才特意去的大厨房吧?” 虽是疑问句,却充满了肯定的语气。 苏培盛自然无法否认。 点头称:“是。” 又奉承道:“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福晋您的法眼。” 清和这种近似于拍马屁的话,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自然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一看天色有些不早了。 于是直接步入了正题:“正院已经准备好膳食了,不如由苏公公带路——” 她笑得很温婉,说出口的话,却吓得苏培盛惊出一身冷汗。 “一起去荣安院请贵客登门?”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苏培盛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他走的跟蜗牛爬似的。 只想着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说不定福晋到最后就走不动,干脆改变主意不去了呢? 殊不知,他这点小算盘,都被清和看进了眼里。 旁边绿桃面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来。 凑到清和耳边,压低声音就开始上眼药:“福晋,这苏培盛……” 却被福晋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她不介意底下的人耍些小手段。 反正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谁会在意波澜壮阔的大海上,时不时翻涌起来的几朵浪花呢? 路再长,也是有尽头的。 眼瞅着就要到荣安院门口了,苏培盛心里直呼自己完了! 脸上已经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来了。 清和志得意满的神色,刚露出了一半,就突然被身后的声音,给惊到僵在了脸上。 “福晋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因为被康熙留在了养心殿,而差点没及时赶回来的雍亲王胤禛。 苏培盛一听见这个声音,差点没尖叫出声! 呜呜呜! 王爷真乃天降神兵是也! “王爷回来了?” 不过一秒钟,清和就已经换上了一副温和大气的表情来。 还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惊喜。 “听闻富察夫人今日登门拜访,”不等胤禛开口,清和就把缘由给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妾身前来邀请夫人和富察妹妹一同前往正院用膳呢。” 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正好彰显一下雍亲王府的待客之道。” 这是她的底气。 就算是一府之主的王爷,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不必了。” 却不料,胤禛一口回绝了。 而且,还直接吩咐道:“福晋若是无事,就先行离开吧。” 一句话把清和都给快给噎到不会说话了。 她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做不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来。 “是,”最后只能在胤禛冷淡又无视的眼神下,憋屈不已道:“那妾身就,告退了。” 清和咬着嘴巴里的嫩肉,甚至都感觉到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可是却不及她心里遭受的疼痛。 她努力挺直了脊背,维持着自己嫡福晋的体面。 而躲在角落里的苏培盛,在胤禛路过之时,得到了一个白眼。 以及一句:“成事不足!” 苏培盛却丝毫没有觉得羞愧。 反而如释重负。 刚刚差点就让福晋进去了! 幸好,关键时刻,王爷如同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 自己都感动到热泪盈眶了好吗。 胤禛大跨步往院子里走去。 心里难得出现了几分忐忑。 可能这就是……女婿对丈母娘的,天然不自在? 胤禛兀地笑出了声。 自己这个想法,也真是没谁了。 要是叫老九他们那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兄弟们听见,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自己呢。 胤禛收敛了神色,摆出严阵以待的样子,准备去见富察夫人。 “王爷回来了?” 念安正吃得起劲儿呢,还是戴佳氏眼尖,率先看见了胤禛。 连忙起身行礼:“臣妇拜见王爷。” 膝盖还没弯下去,胤禛就立即叫了起:“夫人快快请起。” 又怕自己的表情太过于严肃,还专门多说了一句:“夫人不必见外,您是安安的额娘,自然就是一家人了。” 戴佳氏面上顿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 一个劲儿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承蒙王爷看重。” 念安却见不得自己额娘这般卑躬屈膝的样子。 筷子一撂,脸上就带出来了。 撅着嘴,不高兴道:“王爷好大的威风,一回来就挺有存在感。” 胤禛还没吭声,戴佳氏可吓坏了。 连忙瞪大眼睛斥了一句:“胡说什么呢?王爷已经够宽和了。” 紧接着又对着胤禛赔罪道:“王爷见谅,安安她吧,还是小女孩心性,一时说错了话,希望王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脸上还带着担忧的表情。 一看就知道忧心忡忡得很。 念安顿时后悔了。 她赶紧给胤禛使眼色。 让他负责把人焦虑的情绪给平复下去。 谁让他突然闯进来,把额娘给吓坏了。 “富察夫人言重了,”胤禛收到安安气呼呼的瞪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我正喜爱的,就是安安这纯直不做作的性子。” 好啊! 念安却不乐意了。 这人根本就是正话反说。 自己的性子和他说的,一点都不沾边! 偏偏戴佳氏就信以为真了。 “好好,”又是欣慰,又是激动的,“有王爷这句话,臣妇啊,就再放心不过了。” 第152章 爱女之心 这话其实有些僭越。 偏偏胤禛不仅没有觉得被冒犯,相反,还为富察夫人的一片爱女之心,忍不住有所动容。 或许,这就是安安身上,最吸引自己的地方吧。 那是在爱意里长大的孩子,所独有的性子。 旁人学不来,就算是照猫画虎,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胤禛很有眼色,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让富察夫人拘谨,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就不留下一同用膳了。” 在看见安安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温和了许多。 自己做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让安安开心的吗? 现在她看上去确实很高兴了。 所以,那点微不足道的嫉妒和酸涩,当然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能忍住的。 不就是见了一面而已吗? 日后自己和安安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就这样,把自己哄好之后,胤禛文质有礼地离开了。 他一走,戴佳氏就开始忍不住絮叨了。 “傻闺女,”她所说的,皆是肺腑之言,“额娘知道王爷待你一片真心,但是你也不能仗着他的宠爱,就过于放肆。” 说着,戴佳氏的眉眼上,就染了几许忧虑。 “现在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你怎样都是好的。” 她拉起女儿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叮嘱道:“可是日后,男人一旦变了心,你的这些行为,就会变成他抨击你的有力证据。” 届时,她的乖女又该如何自处呢? 其实,戴佳氏并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天真烂漫的女儿泼冷水。 可是,谁敢保证人心能够坚若磐石呢? 所以,提前做个小小的铺垫,也是希望安安不要沉溺于情爱之中。 胤禛要是知道,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丈母娘就在造谣他会变心。 估计恨不得变成一棵树,扎根在荣安院里。 省得从别人嘴里,老是说出一些离散他和安安之间感情的话。 烦死人了! 念安心里一阵感动,面上却无奈笑道:“额娘啊,您真的是想太多了。” 她不介意给额娘吃个定心丸:“当下活得开开心心的,难道不好吗?” 这话也就意味着,她并没有那么的喜欢看重爱情。 见状,戴佳氏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您尝尝这个,”念安见额娘终于开怀了不少,心情顿时也跟着愉悦起来,“这可是胡师傅的拿手好菜!” 其实也算不上是一道菜品。 准确来说,都可以称为主食了。 圆润细长的面条,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吃起来劲道又爽口。 而且还有好几种颜色! 再加上各种浇头,配以小菜当佐料,满满一大碗,吃起来别提有多带劲儿了。 这几天,念安可没少吃。 “好,额娘尝尝。” 戴佳氏心里满是熨贴,一脸慈爱地说道。 女儿亲手给自己拌的一碗面,她就算是吃不下也得硬塞进去。 没成想,一口下去,味道意外的很不一样。 “不错不错。” 她夸赞道:“能吃得下东西,额娘就放心了。” 而后又关切地问了一句:“这新鲜吃食,可曾给王爷也呈上一份?” 闻言,念安脸上难得闪过一抹心虚。 她光顾着吃喝玩乐睡大觉,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一看女儿紧抿着嘴巴不吭声的样子,戴佳氏就知道她肯定没做! 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给王爷送东西,”不过,还是得提前打听好规矩才行,“是否需要提前和苏公公通个气儿?” 别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 反而让女儿在王府里遭了她人的嘲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额娘这般谨小慎微的行为,念安嘴上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所以,还是得从实际行动中,慢慢证明给额娘看才行。 “哪儿有那么麻烦。” 念安朝外喊了一声:“小全子,你去大厨房一趟,交代胡师傅把今日做的面食,再做一份一模一样的。” “是。” 小全子应下之后,又竖起耳朵敬候主子接下来的吩咐。 “之后,就送到前院去吧。” 念安就这般轻飘飘把事情给安排好了。 惊得旁边的戴佳氏,目瞪口呆。 没办法。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女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她觉得陌生不已。 直到念安重新扑进自己怀里。 她下意识抱住了女儿。 “额娘,我要是生了小崽崽,”念安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您还只最疼爱我一个人吗?” 戴佳氏心里那些想法,在听见这些话后,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哭笑不得,却又极为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疼爱你。” 又温言细语地解释道:“孩子因为是你生的,额娘才会爱屋及乌的疼爱他。” “但是在额娘心里,谁都不及你。” 念安猛地把脑袋埋进额娘的大腿上,声音闷闷的:“有额娘在,真好。” 戴佳氏却吓了一跳。 赶紧把她拉起来,再三叮嘱道:“日后可不能再如此鲁莽了,万一压着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听到这话,念安顿觉委屈极了。 她气呼呼地喊道:“刚刚额娘还说最疼我来着!” 眼神里充满了控诉。 戴佳氏只觉得一颗心都快化了。 无奈哄道:“都疼,都疼还不行吗?” 另一边,胤禛正大步流星地朝着正院的方向走着。 苏培盛是一路小跑,满头大汗才艰难跟上。 王爷这是来为荣安侧福晋出气来了? 啧啧,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福晋也算是府里头铁第一人了。 明知道一旦和荣安侧福晋牵扯上,就注定会是那个落败的一方。 却还是孜孜不倦的试图打破这个惯例。 有时候苏培盛都觉得,福晋并没有多喜欢王爷。 没看见,她对荣安院的在意,都比对王爷的关注多吗? 时隔多日,这是胤禛第一次踏入正院。 里面的风景,看上去和过去没多大改变。 就像是福晋这个人,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一进来,清和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一句话给问住了。 “福晋不是说要摆宴待客?” 胤禛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宴呢?” 清和来不及高兴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好半天没有出声。 她能怎么说? 说自己回来就忍不住大发了一场脾气。 把那些个饭菜全都都摔了个稀巴烂。 汤汤水水飞溅的哪里都是。 直到前一刻钟,院子里的奴才才收拾好? 她再怎么样,也想在自己在意的男人面前,保有一个好形象的。 还是绿桃胆子大,站在清和身后,小声却清晰地回道:“回王爷的话,福晋刚刚命人把饭菜撤下去了,说是怕浪费。” 一句话,就挽救了当场尴尬的局面,又为清和的名声,添砖加瓦。 胤禛却不置可否。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只是不想当场捅破,让福晋难堪而已。 他嗤问道:“当真如此吗?” 清和耳朵根子有些发热。 这种明目张胆的谎言,她还是头一次说。 只好点了点头,干巴巴回来一个:“是。” 而听了这承认了的话,胤禛心里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 总之,他以前只觉得福晋在弘晖的事情上有些疯魔。 后来又变着法儿的针对念安。 让自己对她满是厌烦。 除此之外,对方的确尽了一个福晋应尽的职责和义务。 但是直到今天,胤禛才恍然觉得,原来福晋竟然是这般虚伪的一个人。 他其实,早就该认清现实了不是吗? 又不是所有人,会像他的安安一样,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一切。 罢了,这世间只有一个安安。 能被自己遇见,已经算得上祖坟冒青烟了。 他又怎好再奢求太多? 胤禛自我劝解一番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言辞严厉地警告道: “福晋,你如果想找人陪你一起用膳,我可以帮你。” “但是,不要把主意打到荣安院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 倘若福晋再不死心,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话一说完,胤禛转身就走。 丝毫没有任何情面可留。 绿桃一把扶住因为受了打击,而身形有些不稳的清和:“福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看来王爷,是真的把这个富察氏,给放进心里去了。” 她好不甘心呐! 清和流出了两行清泪。 别看前些年,王爷对李氏宠爱有加。 可是清和心里清楚得很。 那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一些恩宠罢了。 用不着上纲上线的。 是以,她才会几番忍让,任由李苏烟变得嚣张跋扈,最后再跌落谷底。 可是,这一套法子,放在富察氏身上,那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自己忍不住再三出手试探,不过就是因为心中恐慌。 可是没想到,竟得出了这么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不,清和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自己还有一个办法。 暗夜来袭,黝黑的天空中,偶有几点星子在闪烁。 太子此行保密,日夜兼程,身边又只带了两个个中好手。 第153章 自作自受 一路上,他只策马狂奔。 迎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昼夜不停歇。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却心中的那些猜疑与愤懑。 皇阿玛给自己的圣旨中,明明白白写着,让自己隐瞒身份,暗地里去江南探查用来修建河堤的银钱走向。 又不许自己暴露身份,还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 目的呢? 是不是想直接借他心腹曹寅的手,把自己这条命,给留在江南。 不怪太子胡思乱想。 任谁才被斥责过,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惩罚。 更别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太子一路疾行,不过短短四五天的时间,就到了江南苏州地界。 这速度,几乎和八百里加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两个侍卫沉默寡言到了极致。 一路上,除非有必要,基本上没有听见他们开口说过闲话。 而太子呢? 此时就更没心情闲聊了。 他在心中暗暗思索着,究竟该如何破局。 原本要是一直留在宫中,他是打算消极抵抗来着。 反正皇阿玛也看不惯自己能干的样子,干脆利落做个纨绔。 多好! 还能享受一把。 也算是为后院的女眷,还有子嗣,争取一条生路。 可是眼下,太子突然不这样想了。 比起籍籍无名,被那些个贪官污吏给害死。 他宁愿拼上这条性命,也得查出点什么东西出来。 反正核心就是一句话。 只要能和康熙对着干,太子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况且,他也不是真的一点能动用的势力都没有。 只是不想暴露出来而已。 因为说不定,这次又是皇阿玛的一个试探。 “二位,既然已经到了地方,”太子心思百转千回,开口就布置了任务:“可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恒亲王他们?” 事情要想做成,还是得来个里应外合才行。 “请二爷放心,”其中一位侍卫简明扼要地回道:“此事交由奴才们来办就好了。” 一出了紫禁城,这俩人就飞快地改了口。 不难想到,一定是康熙暗中交代了什么。 太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自己“二爷”的。 还别说,刚听起来有些别扭。 浑身刺挠的不得劲儿。 可是听习惯之后,某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还有些中听! 不过下一秒,太子就立马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自己是疯了不成? 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呼而已,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太子觉得怪别扭的。 哪怕没有人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也有点不自在。 “二爷,您……” 恰在此时,另一位长于厨艺的侍卫,把手中刚烤好的酥饼递了过来。 可才开口说话,就被太子厉声喝止住了:“够了!” 等话脱口而出后,太子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尴尬。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找补道:“闲话少说,早些吃完收拾妥当,便能早日完成顶上那位,交代给咱们的任务。” 闻言,两个侍卫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于是一个比一个吃得快。 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饼给干完了。 结果,就只剩下太子手里那半张饼,显眼又孤零零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太子一阵羞恼。 恶狠狠一口咬上去。 原以为要咯得牙齿生疼。 没想到,吃起来竟然又脆又香。 “二爷,您喝口水缓缓。”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着急。 他们可是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 什么苦头没吃过。 可是这位太子爷就不一样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用的东西,堪比一国之君了。 原本两个人还担心。 万一路上太子爷不适应——或者说挑三拣四。 他们该如何应对。 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找麻烦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的太子爷,不仅没有嫌弃风餐露宿的条件不好,相反,还能意志坚定的往前赶路。 因此,他们二人,对太子爷都有了很大的改观。 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水,放置干净之后还加入了一些薄荷,闻起来就挺沁人心脾的。 太子已经对这个称呼麻木了。 他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个称呼,接过水囊,往嘴里一灌就是一大口。 时隔多日,清和再一次出现在了永和宫的地面上。 不是她不孝顺。 而且自从康熙回来之后,德妃三番五次的闹出点动静。 不是今天往养心殿里送些汤汤水水。 就是明天突然哪里不太舒服。 总之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可惜了。 这种手段,年轻的时候,还能吸引一下康熙的注意。 但是现在嘛。 上了年纪,还用过去的老一套,就显得非常做作了。 这不。 德妃不仅没有得到万岁爷的怜惜,相反,还被狠狠斥责了一顿。 可把那张老脸,给丢尽了。 一时间,后宫里的嫔妃,无不在背后看笑话。 尤其是和德妃地位相当的那几位。 都敢直接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说些嘲笑人的话。 没两天,德妃就受不了这种被人挤兑的日子了。 彻底抱病,死也不肯踏出永和宫一步。 是以,就连儿媳们的请安,也一并都免了。 谁让德妃,自觉这个时候,根本没脸见人了呢? 就连吃喝拉撒,都没有离开过她那个房间。 全都由叶嬷嬷一手操办。 直到清和递了牌子。 原本德妃是不打算见这个不讨喜的四儿媳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行,就让她来吧。” 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疏解郁气的办法。 对于娘娘的这个决定,叶嬷嬷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地说道:“是,老奴这就去。” 娘娘可是好久没有见过生人了。 一直闷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儿。 好在有四福晋这个贴心的儿媳妇,能专门跑过来,陪娘娘说说话。 真是苍天保佑啊。 叶嬷嬷屁颠屁颠地去接了四福晋回来。 一路上都在念叨着,德妃娘娘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听得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清和心里止不住的嘲讽。 德妃还不是自作自受?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学那些小年轻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这下子好了。 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吧? 清和不想承认的是,她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竟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随后才是担忧,这件事情会不会给雍亲王府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幸好,她那段时间也没有怎么出去交际。 内宅里的那些长舌妇,算是躲过去了。 至于王爷。 免不了在外应酬。 但一应都是男人,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说道。 “额娘真是受苦了。” 心里幸灾乐祸着,嘴上却满脸愁苦地附和道:“早知道这样,我就早些前来陪看望额娘了。” “就算是做不了什么,”清和的话,说得漂亮极了,“只陪额娘解解闷也好啊。” 可把叶嬷嬷给感动到够呛。 眼含热泪地说道:“四福晋果真是难得的好儿媳!” “老奴果然没有看错人!” 偏偏这句近似于夸奖的话,让清和恶心到够呛。 她才不想当什么所谓的好儿媳。 可是,心里再怎么样不乐意,面上却不得不顺着接受。 因为她知道,有一个好名声——而且还是一个孝顺的名声,对她立足于雍亲王府,有着莫大的帮助。 “不敢当,”清和嘴上谦虚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都是我该做的。” “嬷嬷过奖了。” 哎呀呀,这般谦逊又懂事的四福晋,真是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很不错。 叶嬷嬷越看越满意。 索性低声透露了一点小道消息出来。 “四福晋要是不介意的话,”她意有所指道:“待会儿可以亲手为娘娘斟一杯茶。” 清和闻弦知雅意,满脸感激地看向叶嬷嬷,濡慕又感动道:“多亏有您,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这话已经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极低的位置上。 叶嬷嬷那颗怜贫惜弱的心,顿时动摇得更厉害了。 没忍住又多说了几句。 “娘娘最近,正为自己的一个首饰,而头疼不已呢。”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四福晋的手腕上。 清和顺着看过去,脸上浅淡的笑意差点变成惊慌。 嘴上却不再追着问了。 没想到,今日一行,竟然还能有此收获。 也算是没白来。 “怎么了?” 胤禛一进来,就看见安安好像在发呆:“没精打采的,不舒服吗?” 说着,脸上就忍不住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念安摇摇头:“哪有啊。” “就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有些迷茫地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 这算是离别综合症了。 胤禛原本只想着,请富察夫人过来府上一趟。 能让安安心情更好一些。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是没想到,富察夫人一离开,好似把安安的魂儿也给带走了。 “还有我在呢。” 胤禛觉得心中酸涩的同时,又忍不住忧切地宽慰道:“我会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的。” 念安这才抬起头,努力挤出来一个笑。 “我知道的呀。” 但是她又不是只喜欢听甜言蜜语的那种人。 第154章 精准拿捏 于是,食指不停的在胤禛胸膛上画着圈儿,又娇气,又拿捏着腔调说道:“既然说出口了,就要做到呀。” “可不能欺骗我这样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女子呀。” 胤禛都被逗笑了。 他捏了一下念安的鼻子,紧紧拉住她的手,顺着她的心意说下去:“好,你不喜欢听嘴上说的,那我就用做的。” 念安却又不依了。 她眨巴着眼睛,小拇指掐出那么一点距离出来:“偶尔听一听,也是可以的嘛。” “哈哈哈。” 胤禛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开怀大笑起来。 “都听你的,”他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松快的时候了,“都依你。” “你呀,”念安却突然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还笑呢。”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睡上一会儿。” 说着,就拉起胤禛的手,把他往内室里带去。 虽然她不知道,某人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可是光看他眼底的青黑,就清楚他一定没休息好。 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旁人不心疼,念安却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可不想自己孩子还没出生呢,就变成了一个得自力更生抚养孩子的单亲额娘。 “你心疼了?” 胤禛紧紧护住念安的后腰,把脑袋凑到她脸前,带着一股子不正经的劲儿,笑着问道。 “我才……” 念安翻了个白眼,刚口是心非到一半,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堵住了嘴。 细腻而充满柔情的亲吻,让两个人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直到带着温热的唇分开,念安才娇喘着靠在胤禛怀里。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动。 “唉——” 胤禛也长长地叹了口气,第一次用欲求不满的语气说道:“有了小崽子,可苦了他阿玛我了。” 念安握着拳头就捶了上去。 粉面含春,又娇羞不已:“胡说什么呢?” 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也不怕被旁人听见了。” 胤禛轻笑了一声。 又把怀里的人紧紧抱了抱。 感受到那娇软的躯体,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爱意充盈满了。 “好啦,”两个人不知道抱了多久,还是念安觉得热得慌,才推了那个大火炉一把,“你快点去歇息吧。” “再拖下去,就睡不了多久了。” 安安心疼自己,胤禛高兴还来不及呢。 怎么可能舍得反驳她的话? 于是再听话不过地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只是睡下之前,怎么都不放心。 再三叮嘱道:“你可千万别乱跑。” 还学会了用装可怜的美男计:“我希望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在房间里。” “行行行,”念安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地应下:“你快点睡,再不睡我可就走了。” 看着胤禛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她只能出声佯装威胁了一句。 却不料,管用得很。 某人一下子就闭上了眼睛。 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般乖巧听话的一面,是念安从来不曾见过的。 心一软,就对着那眉心处,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她是闭着眼睛做的。 也就没有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在感受到那个轻吻之后,不停扇动着的羽睫。 还有嘴角,缓缓勾起的微笑。 后半路,一直沉默着走到了永和宫。 一见到德妃,清和立马屈膝行礼:“儿媳,给额娘请安。” 姿势标准又无可挑剔。 叶嬷嬷在一旁满脸的与有荣焉。 眼里的赞叹,都快溢出来了。 “快起身吧。” 德妃冲着清和招了招手:“快过来,许久未见了,额娘倒是有些想你了。” 这般亲切又慈爱的态度,让清和心中不由得一惊。 她从嫁给王爷开始,在这永和宫里,就没有得到过一个好脸色。 今儿个是怎么了? 态度突然变得这般友好,倒是叫人心里忽上忽下的。 难不成,德妃这些天,把脑子给气坏了? 清和心里已经全面提高了警惕,面上却一脸惊喜地说道:“额娘说的哪里话?” “只要您觉得烦闷了,传召一声,儿媳立马就赶过来!” 谁让德妃刚刚的话,像是在指责自己不入宫尽孝呢。 她当然也得堵住这漏洞,不留下一丝话柄。 “我近日来颇感精神不济,”德妃就跟没听出来似的,还是一团和气的样子,“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了。” “也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清和顿时满脸不赞同地说道:“额娘说的哪里话?” 目光诚挚地开口:“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您给我们坐镇,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句话,让德妃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她说自己上了年纪,不过是一种自谦的说法。 旁人要是附和了,那就让人心里头不舒坦了。 叶嬷嬷却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 也跟着说了一句:“可不嘛!” 她手脚麻利地把熏香给点起来:“娘娘您能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清和瞥了一眼那香炉,眉眼间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房间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通过风了。 一进来,就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像是酸臭的汗味,混杂了一点臭烘烘的腐烂味道。 似有若无的,闻着都提神醒脑! 而待的久了,这味道就闻不太出来了。 可是这熏香一点,算是彻底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了。 简直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清和有一瞬间都在想。 德妃这次的态度好到不正常的原因,不会是想把自己给毒死吧? 她只能尽量屏住呼吸,不去尝试这生命不能承受之苦。 也不知道皇阿玛来了,是否也是这样的待遇。 “呵呵。” 德妃勉强笑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关切问道:“府里那个钮钴禄氏,怀相如何啊?” 清和当然是捡好听话说了。 “府医都看顾着呢,一切都好。” “那就好,”德妃满怀欣慰地点了点头:“有你这样能干又大度的嫡福晋,真是她们的福气。” 这话夸的,还不如不夸呢。 像是几千根针似的,一下子扎在了清和的心口上。 她是什么很卑贱的人吗? 上赶着送上门来,被人当众这般羞辱! 只是再怎么生气,清和还是得笑着接受这一声夸奖。 “额娘过誉了,”她笑得很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心里正对着德妃那张假面在痛骂:“这都是我身为正室,应尽的职责。” 来啊,插刀子嘛,当谁不会似的。 这话,德妃听了也很难绷住脸上的表情。 有一瞬间,她的神情甚至都狰狞起来了。 不过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 “钮钴禄氏毕竟隶属于大姓,”德妃思忖着缓缓开口:“你要是想抱养一个孩子,不如从其他人那里下手。” 清和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 随即连忙否认道:“额娘说笑了,儿媳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王爷的子嗣,不论是谁生的,都要叫我一声嫡额娘呢。” 她眼里充满了温情:“儿媳也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的。” 这次,就连叶嬷嬷都觉得,四福晋今天的发挥,有些失误了。 这紫禁城里,德妃娘娘那是出了名的偏心小儿子。 只是这也是人家母子几人之间的家务事,没有人张口议论而已。 却不曾想,四福晋怎么就敢当着德妃娘娘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不怕惹娘娘生气吗? 叶嬷嬷一个劲儿地给清和使眼色。 希望她赶紧找补。 起码别被迁怒了。 “对、对不住,额娘,”清和收到信号,顿时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慌张解释道:“儿媳刚刚的话并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却发现自己这越说越错。 只好一脸懊恼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 随后迫不及待地说道:“主要是您今日的态度,太过于友好了。”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儿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 好吗。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叶嬷嬷一脸的生无可恋。 只是她私心里也觉得,四福晋确实属于受宠若惊了。 才会导致言辞有些……不妥。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德妃娘娘的问题啊。 叶嬷嬷恍然大悟。 却知道,此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 于是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那这么说,”德妃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当即就翻了脸:“到头来,竟然还成我的错了?” 清和嗫嚅着,小声道:“儿媳,儿媳并无此意。” 像极了被恶婆婆折磨的小媳妇儿。 一旁的叶嬷嬷看得那叫一个于心不忍啊。 干脆出声劝慰道:“娘娘息怒。” 接着弯下腰,凑到德妃耳边,用气音说道:“您又何必和四福晋一般见识呢?” “您啊,大人有大量,看在雍亲王的面子上,也不能给四福晋没脸啊。” 这话就是在提醒德妃,别忘了她今日最重要的目的。 现在就把四福晋给狠狠得罪了,待会儿岂不是还要多生波折? “你这个孩子啊。” 德妃半是无奈,半是哀伤地叹息道。 第155章 东施效颦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过于亲密了,甚至叫人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就连自己的亲生额娘,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这种话! 清和下意识抖了抖身体,想把身上的鸡皮疙瘩给抖下去。 不过经过刚刚德妃透露出来的口风,她也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心里有了底,清和说起话来就硬气多了。 “幸亏额娘宽宏大量,”她笑得灿烂极了,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丝毫歉意,“不然儿媳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德妃此刻只想骂人。 这老四家的,什么时候这般不会说话了?! 每一句都精准踩在了自己的痛点上。 没有一句话,是自己爱听的! 一想到自己身为婆婆,竟然还要放低身段,去迁就一个小辈! 德妃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原先没有成为后宫嫔妃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时间伺候人的活计。 可她们乌雅一族,怎么说都是势力不弱的包衣。 否则单凭德妃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在后宫倾轧下,护得住肚子里的孩子呢? 即使这样,不还是承受了丧子之痛吗? 所以,总的来说,德妃是没有怎么吃过苦的。 人生中最大的不如意,恐怕就是来自那个地位高贵,又抢走了自己儿子的孝懿仁皇后身上了。 这也是德妃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心结。 她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早就被吹捧到飘飘然的地步了。 否则,前些日子也不会做出那般令人耻笑的事情来。 而后自己受不住了。 又干脆闭宫不出,像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土里。 好像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了一样。 而身为永和宫的主位,自然也不敢有人在德妃耳边说三道四。 所以,一下子听到一些不中听的话,她顿时绷不住了。 几次张嘴,又几次闭上。 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感觉差点没撅过去! 还是叶嬷嬷眼疾手快,立马一杯热茶灌了下去,又连忙拍打着德妃的后背,总算是让人平复下来了。 清和也一副急到不行的样子,在一旁手忙脚乱,嘴里还不住地自责道:“都怪我!太激动了,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边说,还边用帕子擦着眼角。 看上去眼泪都出来了。 德妃被叶嬷嬷大力拍的那几下,喉咙里还有茶水呢,差点没呛死! 幸好没有大碍,只是咳嗽了几声。 她心知叶嬷嬷是好意,可是自己在乌拉那拉氏面前丢了脸不说,而且被弄得极度不舒服。 心中恼火不已。 于是等能正常说话之后,冷淡吩咐道:“嬷嬷不如去小厨房看看,我嘴里苦得慌,想吃些东西甜甜嘴。” “……是,”叶嬷嬷略显迟疑地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 她并没有察觉出德妃的冷淡,只是忧心,让这婆媳两个单独相处,总给人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只是娘娘的命令也不能违抗,于是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暂时离开了。 无关之人一走,德妃顿时不装了。 她一脸厌恶地看了清和一眼,语意不明地说道:“你倒是有本事,能让叶嬷嬷惦念至此!” 闻言,清和在心底笑了一下。 她又没有做什么,只是适当的示弱而已。 不过面上却睁着无辜的眼神,一脸茫然地表示:“额娘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这些小手段,都是跟富察氏学的。 看着德妃再度气到快要喷火的表情,清和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有用啊。 “呵!”不过德妃也不是好拿捏的,她气过头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反击:“你学得再像富察氏又能怎样呢?不会是笼络不住自己夫君的心。” 一句话,彻底把清和给说沉默了。 她低下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狰狞的表情。 德妃是老糊涂了不成? 自己可是堂堂雍亲王嫡福晋! 怎么可能会去效仿一个区区侧福晋呢? 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额娘若是身子骨无碍了,”清和扯出来一个假笑,“不妨打开宫门,省得我们爷一直惦记。” 这就是在暗暗嘲讽德妃是个胆小鬼了。 婆媳二人差不多相处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对方心里的想法,就算不是门儿清,至少也能知晓个七七八八。 所以,互相戳起痛处来,当然也就十分精准啦。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德妃强撑着气势,用一句话堵了回去。 她现在是越看乌拉那拉氏那张讨人厌的脸,就越是厌烦。 心想着得赶紧把那个图谋给落实了,然后就立刻,马上把人给撵走! 一秒钟都不允许多待。 于是德妃撑起一个笑脸,底气不足却又显得格外理直气壮:“老四那里,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了,我看着不忍心得很。” 而且说着说着,就人身攻击了起来。 “还有那个富察氏,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生养的。” 一提起来念安,德妃眼里就忍不住划过一丝厌恶。 “所以,我决定赐几个听话懂事的格格,也好替你分担一下照顾老四的压力。” 这话说的委实不要脸至极。 清和只觉得从心里涌上来一股恶心。 她很想大声的把富察氏有了身孕一事给说出来。 也好叫德妃尝一尝,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的难堪! 可是很快,清和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脸上闪过一丝害怕。 心里如同野草一般,杂乱如麻。 富察氏有孕一事,并没有特地遮掩。 只是让府里的奴才封了口,但是人多口杂的,难保不会传出点风声去。 清和不相信,德妃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可是眼下,对方竟然对那个胎儿视若无睹。 还平白诅咒富察氏! 她……她不会是想做些什么吧? 清和被自己心里的猜测给吓坏了。 一时间脸色惨白如纸。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院子里开始出现蛐蛐儿的叫声了。 白天还好一些,反正人来人往的,也热闹得很。 可是一到晚上,彻底安静下来,就只能听见它们叫个不停了。 原本念安是很嗜睡的。 有时候吃着饭,上眼皮就开始想拥抱下眼皮了。 她也控制不住。 好几次把人给吓得够呛。 在这样的情况下,胤禛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用膳呢? 所以,不论多忙,每到饭点的时候,他都会准时来到荣安院。 陪念安用膳的同时,还负责哄着人多吃一点东西。 当然了,有些时候还得负责喂饭。 虽然要忙活的事情不少,可是很显然,胤禛乐在其中。 尤其是,当看见安安把调羹里的饭菜给吃下去的时候,他心里荡漾着全是幸福的满足感。 只是,即使每天睡上近八个时辰,念安的精神还是十分的萎靡不振。 强忍住内心的慌乱,胤禛私底下又去太医院一趟。 希望那个老太医能给自己一些有用的的建议。 然而,不论是换了食补的方子,还是让府医把脉看诊,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当然了,嗜睡严重的问题,还是依旧没有解决。 直到某一天,念安早上起来的时候,用一种几乎快哭了的语气,说了一句:“好烦呐,昨天晚上跟没睡似的!” 春秋一下子就把这句话给记在心上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决定好了。 等今天晚上守夜的时候,一眼也不能眨! 自己一定要找出让主子难受的罪魁祸首! 当然了,春秋也没有胆大妄为到自己独揽下这件事情。 而是私底下偷偷和苏培盛通了个气,得到了王爷的允许之后,这才行动起来。 夜幕降临,周围骤然寂静起来。 春秋一连灌了两大壶浓茶。 喝的嗓子眼儿都齁住了。 不过精神却也愈发高涨了。 轻轻把烛火的烛心给拨弄到蜡油里。 房间里也跟着暗了下来。 随即而来的,就是很轻很轻,几乎微不可闻的鸣叫声。 春秋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去听。 可是也只能时不时地听见几声而已。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放弃时,忽然发现床上的主子好像有点不太对! 春秋心一慌,立马尽可能小声地跑到床前。 果不其然,念安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的不耐与烦躁。 可是眼睛却依旧紧闭着。 看上去像是做了噩梦。 春秋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主子给叫醒。 只是下一秒,主子又舒展了眉头,一副睡到喷香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春秋心里的不安与疑惑愈发严重了。 下一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色惨白。 只是脚步却死死定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五哥,哪里来的……饼啊?” 胤禟一口一个小糖饼,感觉味道还蛮不错,就是过于甜腻了。 “哎哎哎,”胤祺看见他的动作,一巴掌拍过去,把人的手给打下去,横眉竖眼道:“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我哪儿添乱了?!” 胤禟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委屈极了:“不就是吃一个……” 只是下一秒,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话也说不出来了。 甚至还有反胃想吐的感觉。 第156章 不谋而合 因为胤禟眼睁睁看着他五哥,从糖饼里,抠出来一个东西来。 下一秒,他就捂住嘴,弯下腰,使劲儿干呕着。 “行了行了,”胤祺实在看不惯他这娇气做派,一脸嫌弃地说道:“不就是吃了一块儿糖饼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胤禟直起腰,瞪大了眼睛,一边干呕,一边反驳:“什么叫只是吃了一个糖饼!而已!” 他伸出手,指着桌子上“死不瞑目”,被扔得乱七八糟的饼,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证据。 “五哥,你要是想害我,”他气坏了,还很委屈,“就直说!” 气呼呼地坐下后,小声嘟囔道:“用不着这般迂回曲折!” 嘿! 胤祺都被气乐了。 这傻小子不会觉得他还挺有理的吧? 不事先把事情告诉他,是对的。 胤祺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看到他五哥点头,胤禟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嗷呜一声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我说对了!” 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还透露出几分伤心来:“五哥你竟然点头承认了!” 胤禟看上去快要碎掉了。 眼泪聚集在眼眶里,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被平白无故污蔑了一个谋害亲弟罪名的胤祺,满脸都写着无语。 好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来:“你要是去了宗人府,恐怕这世间就没有冤假错案了。” 听上去像是夸人的。 胤禟一脸迷茫地“啊”了一声。 不过很快又“嘿嘿”笑了起来,像只哈巴狗似的,凑到胤祺面前。 他那个小眼神哟—— 简直让人没眼看! 还颇为自恋地仰起头,骄傲不已道:“我也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 “五哥五哥,”胤禟满脸写着兴奋,“你说我回去之后,能向皇阿玛请旨,去宗人府做事啊?” 胤祺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 也不知道老九天天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但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地方,那个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一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 苍蝇都没他能嗡嗡。 不过谁让自己这会儿有正事儿要做呢。 于是只好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可以可以,你自己做决定就行。” 其实一心都在自己手中的纸条上,根本没有注意听胤禟在说些什么。 就这样,铸就了一个小少年,不切实际的梦想。 八贝勒府。 何焯惯来严肃的脸上,竟然难得带出来了几分喜意。 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大喜事。 他步履匆匆地往书房赶去。 “贝勒爷,”何焯先行了一礼,随后激动不已地开口:“我探听到了一些重要讯息!” 坐在书桌后面的八贝勒胤禩,带着和煦的微笑,快步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还请先生速速告知于我!” 他也是难得露出这样的急性子来。 没办法,谁让这贝勒爷之位,十分来之不易呢? 就连一向温和如风的胤禩,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表露出了几分。 先前被太子爷牵连,这贝勒之位,也一并被皇阿玛给收回去了。 那段时间,原本沸反盈天的八爷府,几乎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好在胤禩有一股韧劲儿在,不仅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愈发拼尽全力。 总算是恢复了自己的贝勒之位。 也让福晋,没有跟着受太多委屈。 “是,贝勒爷莫急,”何焯眼中泛起奇异的光芒,咧着嘴笑道:“我听闻,太子爷病重到,连早朝都上不了了。” 胤禩闻言,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只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太对劲儿。 可是又说不上来。 “爷就没想过,”何焯说着,就伸出手指了指天,“是那位,故意这样做的?” “那……目的呢?” 胤禩不是很理解,皇阿玛这样做,有何意义呢? 太子爷的势力,并不会因为他病重而大大缩水。 因为那一批人,虽然拥护的是太子,可他们心里只在意的,就是储君这个身份而已。 标准的嫡长子继承制的践行者。 “爷,不管是不是,”何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这都是咱们,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谁在外面?!” 胤禩却突然出声,厉声喝止道。 而且伴随着话音落下,他整个人也悄无声息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吱——”一声。 门开了。 没有人?! 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 胤禩刚刚明明看见了一个人影,总不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他心里愈发怀疑。 于是就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转身。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松了一口气。 “爷这是站这儿当门神呢?” 原来是福晋啊。 他就说,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了。 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 原本还想着,谁有这么大胆子呢。 不要命了不成? 胤禩下意识就挂上一个充满暖意的笑容:“福晋怎么有空过来了?” “怎么?” 郭络罗氏双手叉腰,瞪着眼睛说道:“我不能来吗?” “怎么会?” 胤禩失笑,“你是府里的女主人,当然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快进来。”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把人给扶进来。 “哼!” 郭络罗氏脸上红了一瞬,眼神很快就变得柔和起来了。 “我听你这几天有点咳嗽,特地命人炖了点雪梨银耳汤,”她脸上带着甜蜜的笑,“你可得喝完才行。” 胤禩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一口不剩!” 又凑到郭络罗氏面前,温声道:“绝不辜负福晋的一片心意。” “你知道就好!” 郭络罗氏嗔了他一眼,心里已经跟吃了一罐蜜一样甜,嘴上却还是不肯轻易表露出来。 何焯一听是女主人来了,自然也不好装作视而不见。 只是他如今和八福晋的关系…… 唉,都是些陈年旧账,却着实让人理不清头绪啊。 “见过福晋。” 何焯小心翼翼地行了礼。 半天却没有听见叫起的声音。 也知道八福晋资那件事情之后,就看自己十分不顺眼了。 没有直接提着鞭子抽过来,已经算是看在贝勒爷的面子上了。 果不其然,发现何焯也在,郭络罗氏就跟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脸嫌恶地撇过了眼睛。 随后满脸不高兴道:“东西送到了,我也就走了。” 胤禩还想开口说些挽留的话。 却被一句给堵了回来:“省得留在这里碍眼!” 语毕,就气势汹汹地转过身离开了。 徒留胤禩一脸苦笑,和何焯二人面面相觑着。 “先生莫要放在心上,”他礼贤下士得很,当即就替郭络罗氏赔起罪来,“福晋……她……先生勿要介怀才好。” 只是袒护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一脸无奈,干巴巴说了几句。 何焯连连诚惶诚恐道:“贝勒爷言重了。” 反而还为八福晋说起话来:“福晋脾气秉性向来如此,并不是有坏心之人。” 胤禩也跟着点头附和:“确实如此,福晋她……唉,总归是让先生受委屈了。” “贝勒爷折煞我了,”何焯眼睛里像是亮着一团火,“为了大业,这点小事,何须在意啊。” 胤禩也被这话,给勾起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有先生在,”他一巴掌拍在何焯的肩膀上,野心在燃烧,“大业何愁不成!” “太子爷如今被软禁,”何焯心情激荡的同时,却也还记得正事,“贝勒爷可曾想过,该如何应对?” 万岁爷在对待储君的问题上,一向都是纠结又矛盾的。 这可是他们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单看贝勒爷,能不能把握住了。 “先生的意思是……” 胤禩心里一个咯噔,脸色也有点不太好了。 何焯顿时大笑起来。 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贝勒爷想太多了,”他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笑道:“先不说毓庆宫里都是万岁爷的人,单说怎么混进去,都是难题!” 胤禩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哪怕被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是,现在关于储君之位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他们这些个兄弟,有时候确实恨不得对方去死。 可是那也只是在心底想一想而已。 或者说,只要不死在自己手上,也是可以的。 毕竟兄弟一场,哪怕反目成仇了,也还是流着同样的血。 “叫先生见笑了。” 胤禩难得露出一个不符合他年纪的,腼腆的笑容来。 看上去真诚又充满了光芒。 何焯心中满是欣慰的同时,又为自己效忠的主子,太过于仁善而操心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几分怀疑。 这般宽和仁厚的性子,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可是下一秒,何焯就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有这样一位君主,是他们的荣幸才对啊。 自己怎么可以胡思乱想呢? 真是罪过! “我怎么出了一身的汗?” 念安刚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身上粘唧唧的,不舒坦极了。 “来人,”她坐起来,一动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备热水。” “我要沐浴。” 春秋不赞同的表情,直接被念安忽视过去了。 第157章 暗流涌动 等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热水,一点一点洗去身上的疲乏之后,念安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 “主子,”春秋拿着大大的吸水手巾,略带忧虑地站在木质浴桶后面,小声道:“水快不热了,不如早些起来?” 等看见主子点头之后,立马欢欣鼓舞地扶着念安站起来,紧接着连忙把手巾披到主子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护着主子踩在石阶上,慢慢走下来。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春秋用尽量温和的声音,慢慢说道:“有主子您近来最喜欢的红薯粥呢。” 那红薯,可是富安少爷,费了大功夫才送进来的。 本就没有多少,还留了一部分做种子。 所以,其实府里也不多。 恐怕再吃上半个月,就没了。 念安却只觉得整个脑子都闷闷的。 像极了大夏天,大雨将下不下时,那段最闷热的时候。 叫人心里无端烦躁得很。 念安扶着额头,倚着胳膊靠在旁边的炕桌上,闭着眼睛,眉头一直不曾舒展。 “随意上些吃食就好,”反正她这会儿也吃不下东西,不过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还是要了点自己想吃的:“有脆藕吗?” 这个,藕的话…… 春秋不敢打包票,只是主子难得有想吃的东西,怎么都得给做出来。 于是嘴上立马应下:“自然是有的,不过主子可能得稍稍等一等。” “没事,”念安一想到凉拌藕片,顿觉得口齿生津,“跟胡师傅交代一声,做的时候尽量脆一点。” 那样吃起来,才过瘾。 “是,”春秋一边替念安把湿了的发尾给擦干,一边回道:“主子就放心吧。” 等念安坐在了餐桌旁,开始有一嘴没一口的舀着碗里的粥,春秋就知道,这顿饭菜,并不怎么合主子的胃口了。 这可不行! 于是她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对着在院子里看门的小全子招了招手。 “春秋姐姐,可是有事情吩咐?” 他立马跑过来,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顾不上他这故意搞怪的样子,春秋也没有时间和他插科打诨。 “主子说想吃脆藕了,”她压低声音,一五一十地诉说着主子的要求,“凉拌的那种,一定要脆生生的才行。” 可是话一说完,就看见小全子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 春秋心里一紧,“别说大厨房那边做不出来!” 她不可信,堂堂一个亲王府,连一个小小的莲藕都弄不来。 说出去简直都要笑掉大牙了。 春秋虽然进入富察府的时候,也过过一段苦日子。 可是在衣食住行这些方面,依旧比不上自小就在外摸爬打滚的小全子。 他可是懂一点农事的! 更何况,现在主子的杂货铺里,卖的东西可太多了。 以至于有些东西,想不懂都不行。 “不是我想泼冷水,”小全子压低了声音,“而是莲藕它就不是这个时节成熟的啊。” 他也是满心为难。 主子想吃的东西,他们都弄不来。 这奴才做的,真是一点都不尽心啊。 “没有成熟的,”春秋却突然灵光一闪,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没熟的,可以吗?” 小全子一听,顿觉非常有道理。 “对啊,”他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小细藕不是照样也可以吃吗?” 说着就要往大厨房跑去。 不过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又停住了脚步。 毫不掩饰赞许的眼神,大声夸奖道:“不愧是春秋姐姐你啊,可真厉害!” 春秋被夸到十分不好意思。 耳朵都有点红了。 立马挥手赶人:“快走快走,赶紧去做正事去!” 小全子弯了个腰,故意笑着保证道:“得嘞!请春秋姐姐放心,我定不不辱使命!” 这番作态,简直让人没眼看。 春秋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房间内走去。 这个小全子,惯会做些搞怪的事情,真是让人无奈。 正院。 清和自从昨天从永和宫里回来后,心情看上去就不大好。 绿桃最是会趋利避害的那种人。 是以只静悄悄做自己的事情,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不曾发出来。 可即使这样万般小心了,还是躲不过被福晋逮住询问。 一瞬间,她抱头痛哭的心都有了! 昨天可是她跟着福晋一起入宫的。 虽然不知道在永和宫里,主子和德妃娘娘谈了些什么。 可是,单凭福晋出来的那一瞬间,脸上铁青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愉快不到哪里去。 唉,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绿桃欲哭无泪。 咋就没有个安生日子呢? “那个杏儿,”福晋再也不愿意用“绿萝”这个名字,来称呼那个阶下囚了,“她原本就叫杏儿吗?” 之前,清和原本是想折磨她一番。 好从中得到一些消息。 可是没想到,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软骨头! 都还没下“苦”功夫呢,她自己就绷不住,一秃噜把所有事情都给交代清楚了。 当然了,说的话颠三倒四的。 清和一边鄙夷这个女人没一点骨气,一边又忍不住想听她说些什么。 只是听到耳朵都嗡鸣了,却没有分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到最后,清和不耐烦了。 直接命人把杏儿给押了下去。 但是每天的吃食一定按时送过去。 还要把人给看好了,不准她寻短见。 因为清和有预感,能从这个杏儿嘴里,挖出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来。 “回福晋,”听到这个问题,绿桃下意识松了口气,“她说她就叫红杏。” “怎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清和不喜的小声念叨了一句。 虽然她没有专门学过汉人诗书,但是光是听着,就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 “是,是啊,”绿桃跟着附和,“听上去就感觉是个不太安分的。” 清和慢慢戴上镯子,又问了一句:“幕后主使,问出来是谁了吗?” “没有。” 绿桃摇摇头,替福晋簪着头饰,“她说的话,奴婢根本都听不懂。” 说起这个,绿桃还觉得很委屈呢。 因为福晋不放心旁人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所以就把审问那个红杏的事情,统统交给了绿桃负责。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久了。 红杏好像脑子出问题了。 总是念叨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也就算了,竟然有一次,还差点扑到绿桃身上,咬掉她一块肉! 这可把人给吓坏了不说,还疼到要死。 如果不是自己机敏,拿起旁边的饭碗,砸在了红杏的头上,恐怕就要被咬死了! 绿桃一想到这个,顿觉心有余悸的同时,还恨到咬牙切齿! 她后来也报复回去了。 只是,受过的伤害,尤其是肩膀上那个牙印,怎么都消不下去! “怎么?” 清和从铜镜里,看见绿桃抚摸自己肩膀的动作,诧异问道:“伤口不是已经愈合了吗?” 绿桃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已经好了。” 清和闻言就只点了点头,不再吭声了。 她现在,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才能顺其自然的,把那两个格格给领到府里来。 是了,昨天她和德妃达成了合作。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利用德妃的“共识”。 时间倒退到昨天上午。 永和宫里。 叶嬷嬷前去小厨房拿德妃想吃的糕点了,绿桃一直都在门外,连室内都没有进去过。 空荡荡却填满了摆件的房间里,只有一丁点儿人气。 而这婆媳两人,互相戳刀之后,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还是德妃先开了口。 “老四媳妇啊,”她长叹了一口气,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精挑细选了两个规矩的秀女,你带回府里去,给老四做个格格,正好替他开枝散叶。” 闻言,清和却并没有立即答话。 心里在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情里利益给最大化。 自己忍着厌恶,进宫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李氏眼瞅着不中用了。 钮钴禄氏也被弹压了下去,再不寻些可用的“帮手”来,雍亲王府真就只闻“荣安侧福晋”的大名了!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已经没有了王爷的宠爱,恐怕连子嗣也没有希望了。 那就一定要牢牢抓住嫡福晋的权力,绝不可以动摇自己的地位。 “额娘,”清和抬起头,已经变成了一脸苦笑的表情,“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他……” 似是难以启齿,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其中的为难,任谁都能看出来。 偏偏德妃视而不见。 自顾自说道:“男人嘛,不都是一个德行?” 还挂着几分得意的笑,用激将法说道:“况且,府里的事情,都该由你这个福晋全权处置才对。” “话是这样说,”清和却不愿意轻易让步,“可是额娘也该清楚,王爷,才是王府唯一的主子。” 她就是故意的。 否则德妃一提要求,自己答应下来,岂不是显得太过于软弱可欺了? 就算是她想要达成目的,也得出点血才行。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话说回来,”德妃突然转换了话题:“我赐给你的那个手串呢?” 第158章 败下阵来 “怎么不见你戴?” 德妃的视线,直直落在清和的手腕处,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清和脸上显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右手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左手腕。 “额娘有所不知,”她又挂出了那副委屈又柔弱的模样,“您赏赐的手串,儿媳恨不得日日戴在手上。” “就算是晚上就寝时,也巴不得不取下来才好呢。” 这话一出,德妃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巨大的荼毒。 老四他媳妇儿,脑子没什么问题吧? 大家族出来的嫡女,做了二十多年的嫡福晋,大气端庄到都有些刻板了。 今日却彻底颠覆了德妃对她的固有印象。 从严肃死板,变成了矫揉造作。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说话就说话,”德妃强忍住心里的厌恶,打断了清和,“别摆出这副表情来。” 她实在受不了。 在自己面前倒是挺会装无辜,扮可怜的。 不如把这一套用到男人身上! “额娘这就不懂了。” 偏偏清和非要故意恶心人,她嘴上说着毫不客气的话,表情却依旧还是老样子。 “有时候啊,放低一点身段,比趾高气扬,有用多了。” 德妃都被气笑了。 她心高气傲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要给自己传授技巧! 乌拉那拉氏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教训她吗? “放肆!” 德妃自持身份,一般不屑于用权势压人。 这会儿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竟然连威胁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你这是,想忤逆不孝吗?” 眯着眼睛,德妃一脸冷酷地看向下首坐着的清和。 这样的罪名,一旦传出去,不仅对雍亲王府是一个灾难,就是对乌拉那拉一族未出阁的女子名声,也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清和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把柄来。 她茫然抬起头,一脸无辜地开口:“额娘这是什么话?儿媳都是为了您好啊。” 一边说,她还一边用手指了指外面:“这宫里的竞争,可谓是逆水行舟,额娘要是一直龟缩不动,难免不会有后来者居上啊。” 这番话倒是很真心实意。 可是听起来却刺耳得很。 德妃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来几个字:“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呢!” 清和一挑眉,努力克制住不笑出声来,轻飘飘回了一句:“额娘客气啦,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你别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德妃深觉今天诸事不宜,没看黄历! 就不该应允老四媳妇前来请安。 “那个手串呢,”她决心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必须要掌握主动权:“你不会是,给弄丢了吧?” 她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却陡然兴奋起来。 真是丢了好啊。 丢了自己就有理由拿捏住乌拉那拉氏了啊。 届时,她想做些什么,岂不是手到擒来? 看着德妃眼里几乎掩饰不住的恶意,清和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就知道这个老妖婆没安什么好心! 当初把手串赏赐给自己的时候,还装出一副极度不舍的样子了。 好像那个手串,对她多重要似的。 论装模作样,这阖宫上下,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自己这位婆婆! 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终于忍不住露出她的狐狸尾巴来了。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额娘这可就冤枉儿媳了,”清和苦笑着,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那个手串,早早就被十四弟妹,给要走了。” 她这话一出口,德妃再也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 她声音尖锐道:“你怎么能把我赏赐给你的东西,再送给旁人呢?!” 呵!这歪曲事实的能力,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清和也早就知道德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见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相反,还十分利索地顶了回去:“额娘听错了吧?” 她一字一句,字字分明地说道:“是,十四弟妹,非要把那个手串给戴走的。” “您应该也清楚,”说着,清和就忍不住嗤笑道:“十四弟妹的性子吧。” 那就是个和十四贝子如出一辙的没脸没皮。 怪不得两个人能成为一家人呢。 听到这话,德妃瞬间哑口无言了。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当时完颜氏是如何理直气壮的把手串给要走的场景。 有些心虚的同时,又难免忍不住产生了几分迁怒。 “我今天说的事情,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德妃开始赶人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歇下了。” 来了这么长时间,说了这么多话,除了最开始叶嬷嬷上了一杯茶外,到现在,清和竟然连一口额外的茶水都没喝上。 这个德妃,也太不大气了。 清和撇了撇嘴,按下心中的吐槽欲。 没办法,实在是嘴皮子太干了,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叶嬷嬷就端着好几盘子点心回来了。 “咦?” 她一看,房间里就只剩下娘娘一个人了,不由得诧异问道:“四福晋呢?都晌午了,怎么不留下陪您用个膳?” 德妃翻了个白眼,简洁明了道:“走了。” 根本没有多余解释的想法。 叶嬷嬷看着娘娘不太高兴的表情,顿时噤了声。 只是心里满是遗憾。 还想着能让四福晋尝一尝自己亲手做的这个白玉糕呢。 可惜没机会了。 “可有什么发现?” 苏培盛亲自过来询问,春秋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 她摇摇头,先是说:“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不过很快又眉头紧皱着,迟疑着说道:“但是,我听见了一点轻微的虫鸣声。” “之后,主子就突然有了动静,眉头紧锁着,看上去睡得不太好。” 苏培盛听着,也觉得满心奇怪。 他追问了一句:“这中间,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春秋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没有其他任何特别之处了。” 而后,她突然有一瞬间的惊慌和恐惧。 苏培盛捕捉到了。 他眼神一厉,随后放缓语气,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问道:“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春秋双手握拳,又突然低下头,回避着苏培盛的视线。 她不敢把心里的猜测给说出口。 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死人的! 苏培盛却因为春秋这般作态,而不由得心中一咯噔。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荣安院里,有人生出了二心。 侧福晋现在可是在紧要关头呢,万一被气到了…… 啊—— 苏培盛都不敢想。 他怕自己忍不住崩溃。 “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吗?” 他忍住焦躁,开始给春秋施压了。 “隐瞒不报,”苏培盛的声音淡淡的,听上去却让人不寒而栗,“万一荣安主子……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话都没说完,他连连“呸”了好几声。 长生天在上,自己只是有口无心,做不得数的。 “公公,”春秋咬着下唇,满脸的为难:“您可听过,巫蛊之术?” 最后这几个字,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见。 苏培盛却一直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 一点都没错过。 “你疯了不成?!” 即使是再震惊,他还是竭力压低了嗓音。 春秋却苦笑着,给了他一个“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苏培盛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半晌,才严肃着一张脸:“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并且警告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春秋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我、我知道了,苏公公放心,”她可是知道轻重的,“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其实,她现在心里如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于心里的那个猜想。 说了吧,她总是害怕成为旁人的把柄。 不说呢,又唯恐对主子的身体不好。 只是现在也用不着纠结了。 反正已经说出口了,自己只需要伺候好主子的饮食起居,不就行了吗? 这边,苏培盛匆匆忙忙要去把这件事情禀报给王爷。 另一边,关于江南贪腐一案,也有了颇大的进展。 由曹寅做东,李煦等人作陪,专门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筵席。 算是为恒亲王、纯郡王二位阿哥接风洗尘。 “五爷,九爷,”曹寅举起手里的酒杯,冲着胤祺他们两个人的方向敬了一下,“奴才敬二位一杯,还望两位王爷,不要觉得有怠慢之意啊。” “哈哈哈。” 胤祺也端起了杯子,大笑两声之后,一副毫不计较的样子,“曹大人说这话就太过见外了。” 说着,他还十分亲近地眨了眨眼,特地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真要论起来,曹大人和我们兄弟,还关系匪浅呢。” 曹寅还不曾吭声,胤禟就立马接了话:“对啊。” 大大咧咧的,“真论起来,曹大人还算是我们两个的——” “长辈呢。” 这就是从康熙那里论了。 谁让曹大人的额娘,是他们皇阿玛的奶嬷嬷呢。 “不敢当,不敢当。” 曹寅连连摆手:“太折煞奴才了啊。” 第159章 外忧内患 德妃也没想到,自己赏赐下去的东西,竟然还能被旁人给要走! 尤其是这个“旁人”,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是她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嫡福晋! 这下子可好了。 她顾及着小十四的颜面,就得把这个哑巴亏给咽下去。 否则,乌拉那拉氏那个心眼多如牛毛的女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败坏她小儿子的名声! 经过一晚上的自我安慰,德妃的心情早已经平复得七七八八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得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用完一碗甜粥,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德妃突然出声问道:“那两个宫女,培养的如何了?” “娘娘放心,”叶嬷嬷一听,就忍不住扬起嘴角,得意洋洋道:“老奴的手段,您还不相信吗?” 她可是宫里出了名的会调教人。 德妃闻言点了点头:“很好。” 接着吩咐着:“把人带过来,我亲自交代几句话。” 她费尽心思,用人力财力把人给培养出来,可不是为了彰显善良的。 不求回报? 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做出的选择。 德妃心里可是有一杆秤。 牢牢记录着她付出的东西,一定要有收获才行。 叶嬷嬷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走之前,突然发出疑问:“娘娘,是两个人,一同带过来吗?” “怎么可能?!” 德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两个人要是一起,岂不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到时候,别还没把“外患”给解决掉,“内乱”就先自己闹起来了。 更何况,这两人里面,还有和她同出一族的。 叶嬷嬷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 听罢,老脸一红,随即赶忙一脸笑意地恭维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看来奴婢还是有的学呢!” 德妃听了这话,心里倒是一阵舒爽。 顿时也就不计较刚刚叶嬷嬷那蠢笨不堪的问题了。 而是挥挥手,随意说道:“把人带来之后,先让其在厅堂等一会儿。” 这就是在设置考验了。 德妃自己也只是大概见过那两个宫女的面容。 至于其他的,全都是从叶嬷嬷嘴里听说的。 所以,在送入雍亲王府之前,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她们的性子。 免得日后,不好管教! “你可知,”胤禛不停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种事情,可是杀头的大罪。” 苏培盛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外冒。 他哆哆嗦嗦的,说起话来也忍不住有点结巴了。 “王、王爷容禀,”整个人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这只是,奴才的猜测而已。” 他当然把春秋和自己说的话,全都如实禀报给了主子爷。 但是这种时候,越是危急,就越是不能肆意推脱。 王爷可是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 自己可不能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春秋一个姑娘家身上。 胤禛拨动着佛珠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好半晌,寂静压抑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他的声音。 “待会儿我会寻个借口,把侧福晋带到前院来。” 他私心里,还是不愿意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只是,事关安安和孩子的安危,他不得不做出万全的打算。 “之后的事情,”胤禛的怒火与担忧,从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中都能听出来:“由张起麟你们二人共同负责。” “不用我多交代了吧?” 话音刚落,苏培盛就连连点头:“不用不用,王爷放心,奴才自然清楚,接下来该如何做!” “嗯,走吧。” 胤禛把佛珠往桌子上一扔,随即起身往屋外走去。 他这会儿,着实心里焦躁得厉害。 一颗心,被分成了好几半! 一半在担心着皇阿玛和太子爷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为什么要自己也跟着打配合,用障眼法去迷惑那些朝廷大臣,以及,他的那些个不安分的兄弟。 一半忧心留在江南的老五——嗯,勉强也带上老九吧。 那里面的水,可深得很。 就算是自己给他们传了信。 恐怕也得见机行事,才能保全自身。 还有一大半,就是担心安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无论是府里的两个府医,还是太医院专精妇人科的老太医。 前来把脉后,都说没有查到什么。 只是说需要多加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就行了。 可是安安那日渐消瘦的身体,还有越来越萎靡不振的精神,无一不在表明,她一定哪里不舒服! 这些天,胤禛心里藏着事儿,又快到了难捱的夏季,他也精瘦了不少。 好在,从江南回来之后,他就重新把布库拾了起来。 身体也还能熬得住。 就是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而已。 “安安,”一踏进荣安院,胤禛顿时就换了副表情,“可曾吃过东西了?” 念安歪在贵妃椅上,昏昏欲睡的。 一旁的春秋替她扇着风,还时不时夹起一块蜜瓜,送进她嘴里。 看上去,别提有多享受了。 可是,微微皱起的眉头,说明她此时并不松快。 “嗯?” 念安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一看就知道并没有睡着,“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啦?” 说起话来,也变得有气无力的。 刚想起身,就被几个大跨步上前的胤禛,给阻止了。 “别乱动了,”他张开双手,呈保护姿态,慢慢坐下,柔声问道:“今个儿怎么样?胃口还好吗?” 念安下意识推了推和自己贴得极近的热源,发现推不动后,扁了扁嘴,小声咕哝着:“就那样吧。” 本来天气一热,人就容易没胃口。 她还用不了冰。 再加上总感觉没休息好,所以整个人都恹恹的。 巴掌大的小脸,竟越发呈现出白皙透嫩的颜色来。 原先代表健康的粉意,已经消散不少了。 “在这里休息不好的话,”胤禛直接不容拒绝地做出了决定,“跟我去前院住吧。” “哈?” 念安一脸懵然,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好半天,才捡回自己的声音。 嘴角上扬着,却口是心非道:“这……这不合规矩吧。” 其实心里,已经为这个决定,而大声尖叫起来了。 太好了呜呜呜! 天知道,能睡个好觉,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不,”胤禛却一口否认,并且霸气十足地表示:“就这样决定了。” “叫人替你收拾东西,”他径直吩咐道:“趁这会儿日头不大,赶紧过去。” “不然待会儿啊,又要浑身黏唧唧的喽。” 他知道安安最近愈发怕晒了,还故意说这样的话吓唬人。 这不,一句话就抓住了小姑娘的“软肋”。 “对哦!” 念安露出一脸赞同的表情,赶紧吩咐道:“春秋,你把我的寝衣什么的,都准备好。” “噢对了,”她刚让秋嬷嬷带上自己的茶具,忽然一拍手,声音明媚道:“我还有一个好玩的,也一起带上!” 脸蛋看上去红扑扑的,整个人也有点精神了。 “行行,”胤禛自然无有不允,满脸宠溺地说道:“都依你,想带多少东西都可以。” “让她们在这里收拾,”他护住念安的后腰,慢慢往外走着,“咱们先过去好了。” “那我要是有喜欢的东西,没带齐怎么办?” 念安走得极为不舍,目光流连忘返的,甚至给人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胤禛可不敢这个宝贝蛋儿做这种事情。 于是温声细语地哄道:“放心吧,反正离得又不远,到时候找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再回来取不就好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念安听到了心里。 时不时地点点头附和着,最后拍板决定:“你说的有道理!” “那就这样吧。” 最需要瞒着的主子一走,剩下的人就好安置了。 苏培盛只站在院子中间,用不轻不重的声音,缓缓说道:“王爷心疼荣安侧福晋,这夏天啊,马上就要来了,还是住在有一点阴凉的房间里,不是更好吗?” 随意扯了个理由,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 苏培盛转身和张起麟、春秋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紧接着,一场悄无声息的探查,就这样开始了。 里里外外,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酒过三巡,胤祺和胤禟看上去有些醉了。 眼神飘忽,脸颊泛红,就连身体,都时不时有些扭动。 “啪啪啪!” 曹寅见状,眼底划过一丝流光,紧接着双手击掌,原本只单纯献舞的人都统统退下了。 而随之而来,换上的竟是一批蒙着面,若隐若现的面容,一袭白衣,看上去仙气飘飘,又姿容各异的女子们。 李煦原本在这种场合,可是插不上话的,因为他没有这个资格! 就连今天能来,坐在这里喝上一杯,都是沾了他大舅哥曹寅的光了。 可是谁让这些新上来的女子里面,容貌最出色的那个,是他培养出来的呢? 于是,李煦大着胆子,开口了。 “五爷,九爷,”他笑得谄媚又讨好,“这美酒佳肴已经品尝过了,不如——” 剩下的话,不用说出口,只用暧昧不清的表情,就能完全表露出来了。 第160章 宴无好宴 胤祺眯着眼,没吭声。 看上去有点像是喝得太多了,脑子不甚清醒的样子。 而一旁的胤禟,则是不负他“酒桶”的名声。 一连喝了好几壶清酒,也只是微微红了脸,眼神嘛,倒依旧清明得很。 也是他接的话。 “哦?” 胤禟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笑容来,连眼皮子都没抬,径直说道:“难不成,这里的风水,能比紫禁城里还养人?” 这话说的属实叫人没法接。 李煦都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管不住那张嘴了! 好好的喝酒吃菜它不香吗? 明知道这位九爷,可是紫禁城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自己竟然还异想天开,能借此攀上一点关系呢! 可是,根据他们私底下查探出来的消息,这纯郡王,也不是不爱美色的那种人啊。 没看见,那还没来得及换掉牌匾的贝子府里,环肥燕瘦清一色的美人儿,数都数不清。 几乎都跟这位爷爱经商做生意的名声,齐平了! “九爷这说的是哪里话?” 看着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李煦 曹寅心中暗骂了一句“没用”,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顶上了。 否则,真让这位爷不高兴了,他发起脾气来,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这江南的女子啊,”曹寅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凑到胤禟耳边,笑得别有深意,道:“可是柔情似水得很,别有一番滋味。” “九爷若是不嫌弃,”他姿态摆的极低,“带回去做个粗使丫鬟,也是使得的。” 胤禟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高高在上的给了个正眼儿。 随意打量了一番,“啧”了一声之后,丝毫不感兴趣地摆了摆手:“得了吧,我什么样儿的美人没见过。” 说着,撇着嘴又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就这?” “呵!还是算了吧。” 这一通作态下来,简直就是把其他人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就连一向能委曲求全的曹寅,也忍不住露出几分难看的神色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内心的不满。 结果又被胤禟一句话给整破防了。 “我说,”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你们就拿这等货色,来招待我们哥儿俩。” “莫不是,没有把我们兄弟两个,给放在眼里?” 曹寅有一瞬间,不得不咬住后槽牙,才能遏制住胸腔中涌动的愤怒。 果真是不识好歹! 就算是黄子阿哥,难不成还能比万岁爷还尊贵了? “哈哈,”曹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沉,一脸苦笑道:“九爷这就太冤枉奴才们了!” “为了这场筵席,我们可是费尽了心血,”他也不笑了,话里藏针道:“只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九爷您呐。” 这说不过,就开始给人泼脏水了? 胤禟都被活生生气笑了! 他再怎么样奢靡,用的钱好歹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好吧。 哪怕有仗势欺人的嫌疑,可是也不会偷走老百姓的救命钱,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胤禟表示,他深深鄙夷这些尸位素餐的人! “行吧,”他看上去大度极了,无奈地一叹了口气,“知道你们是一番好心。” “不过呢,这心意啊,我们领了,”胤禟说起场面话,也是很厉害的,“其他的,就算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寅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顺着胤禟的话,往下说了。 “九爷说的在理。” 接着他大手一挥,“既然这样,那就都听九爷的!” 不过暗地里,却给李煦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始给胤祺和胤禟猛灌酒了。 “来来来,”曹寅又端起一壶新的酒,替胤禟斟满,又开始给人灌起了迷魂汤,“九爷真是海量啊。” 其他人也出声附和道:“对啊对啊。” “叫我等汗颜呐!” 一个个都吹着捧着,好话跟不值钱似的往外一骨碌冒着。 而另一边。 总算是逮住机会,潜伏到了苏州织造府上的太子,也正在做一件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二爷……” 身后的侍卫突然出声。 太子连忙扭头,“嘘!” 用眼神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知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万一打草惊蛇了可怎么办? 后面的两个侍卫见状,顿时苦笑着面面相觑了起来。 他们想说的是,这种“偷鸡摸狗”的活儿,怎么能由太子爷亲自动手呢? 全权交给他们来做就好了。 可惜太子爷不给机会。 “你说什么?!” 奉安院里,钮钴禄茹贞听到杏儿的禀报之后,气到顿时一拍桌子,连声音都忍不住尖锐了起来。 “凭什么她富察氏就能住到前院去!” “这不公平!” 她怒吼着,几乎差一点就要化身为暴躁骂街泼妇了。 “格格喜怒,”杏儿心惊胆战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您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嘴上这样劝慰着,心里却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件事情,直接不加修饰的告诉给格格。 可是,福晋下了死命令,倘若自己不按照这个要求来做的话…… 一想到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丫鬟,现在的下场,杏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是真没想到,福晋竟然有那么狠的手段。 把一个正常人,活生生给折磨到快疯了! 杏儿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 哪怕她知道,自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钮钴禄格格,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她也别无选择。 “王爷当真就如此看重富察氏肚子里的那一胎不成?” 茹贞开始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甚至有种想对镜自怜的冲动。 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悲痛又妒忌的情绪,却又无法排解。 只能默默一个人偷偷流泪。 有那么一瞬间,茹贞觉得她真的太可怜了! 明明怀着男嗣,却被所有人忽视。 王府这么大,当真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格格,您先喝口水,缓缓心情。” 绿蜡可不敢让自家格格情绪过于激动,先是狠狠瞪了杏儿一眼。 接着连忙说起其他事情,来转移格格的注意力。 “您知道吗?” 她故意压低声音,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是想吸引格格的注意力。 茹贞用帕子把眼泪擦干,哭丧着一张脸,没什么兴趣地问了一句:“有话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绿蜡尴尬了一瞬间。 不过很快就又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她幸灾乐祸地说道:“格格有所不知,李侧福晋去正院闹了一通呢。” 茹贞倒是真不清楚。 她猛地抬起头,连忙追问道:“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绿蜡看总算是把格格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忍不住松了口气的同时,立马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就是今天快接近晌午的时候,”她压低声音说道:“李侧福晋不知为何,气势汹汹地跑到了正院。” “然后,具体发生了不清楚,”绿蜡很有讲故事的天赋,“只是李侧福晋一走,正院那里就请了太医嘞。” 茹贞一双眼睛顿时放出明亮的光芒。 早就把刚刚的伤心给抛之脑后了。 迫不及待地吩咐道:“你快去打听打听,我实在好奇得很。” “哎,”绿蜡脆生生应下,“奴婢这就去。” 走之前,还把杏儿那个包藏祸心的给拉扯走了。 路上,还一脸严肃地警告道:“你最好把自己的小心思给收一收!” “下次再做这样的事情,别怪我翻脸无情!” 杏儿咬着下唇,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哽咽道:“绿蜡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我也是为了格格好啊。” 绿蜡冷哼一声:“你说这样的话,也不嫌亏心得慌!” “总之,”她眼神凌厉,“别再让我抓住小辫子。” “福晋,”绿桃一脸慌张,“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她确实慌得不行。 李侧福晋来闹那么一通,她倒好,拍拍屁股,轻飘飘走了。 不带走一片树叶。 可苦了她们福晋。 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浑身的气势陡然消散了下去。 紧接着,整个人就直硕硕地往后倒去。 还是绿桃眼疾手快。 心中虽然有些犹豫,却也知道,一旦福晋受了伤,她们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做垫子,挡在了清和下面。 好在冲击并不算大。 绿桃只是扭伤了胳膊,而清和呢? 虽然晕了过去,却没有遭受什么外伤。 白府医很快就一路小跑地赶过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也顾不得喝口茶缓一下。 连忙替福晋诊脉。 “急火攻心,”幸好结果并无大碍,“开副药,降降火就好了。” 绿桃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接着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嘶——” “府医可否帮忙看看,”绿桃很会抓机会,“我这胳膊,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说不定胳膊断了! 第161章 活出自己 而被胤禛一路护着,带到了前院的念安,此刻正满是好奇地四处观望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呢。 当然会觉得新鲜了。 “有点冷清哎。” 念安小声念叨了一句。 各种布置,一眼看过去,就很符合房间主人的性子。 简洁明了又不失沉稳大气。 但是—— 还是和自己的荣安院没法比啦。 念安带着些小得意,背着手,一步一停。 她还是更喜欢花团锦簇一点的热热闹闹。 “累不累?” 胤禛也不出声,就陪着她一起逛了起来。 遇见她目光停留时间长的物件,他还会出声解说一下。 真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猫猫饲主啊。 “还行吧。” 念安嘴上这样说,其实脚步已经停下来了,顺着胳膊下面的力道坐下去,小小喝了一口红枣茶后,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胤禛也突觉安心下来。 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有多浩大,此刻,只要想要守护的人在自己身边,就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念安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突然抬头,后知后觉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我住哪啊?” 准确来说,她是想问自己睡哪里的。 总不能,还是和这位劳心劳力,天天早起的爷一起睡吧? 那自己还不如回荣安院呢。 一眼就看出来念安心里在想些。 胤禛略微酸涩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个小没良心的。 一到夏天,就巴不得离自己八丈远。 也不知道是谁,大冬天的时候,恨不得把整个人缠到自己身上! 对于某个小狐狸用完就扔的特性,胤禛现在已经了解到透透的了。 心里不止一次告诫自己。 千万不能再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蒙骗。 至少……至少得实际收到点好处才行!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每一次,都用不着念安开口说话,只要一露出央求的怯怯表情来。 某人恐怕连三秒都抵挡不过。 立马缴械投降了。 “床铺早已经给你收拾妥当了。” 胤禛暗骂自己不争气,身体却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 一只手牵着安安,一只手护着她,脚步缓慢地走到了他平日里就寝的地方。 念安一眼望过去,把房间里的布置尽收眼底。 “不错嘛,”她惊喜不已,“竟然还有新鲜的花儿!” 就那样静静躺在床前的碧玉池子里,看上去宁静又美好。 “咳!” 就在念安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咳。 她立马把手蜷缩回来。 又仰起头,到处看着,好像很忙似的。 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胤禛早就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 他只是叮嘱道:“这水可能有些凉,你呀,还是不要乱碰得好。” “知道啦。” 念安能怎么办,只好大声应下来了。 只是心里依旧不服气,于是就小声吐槽了一句:“管家公!” 整个房间,就他们两个人。 胤禛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他本来在那里俯身整理床铺来着,闻言,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不管你还能管谁去?” 念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怕他这个小心眼儿计较自己刚刚说的话。 于是几步走上前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胤禛紧实的腰身。 把脑袋也顺势靠在了他宽厚的背上。 乐滋滋地笑着,声音跟含了蜜水似的,甜滋滋道:“我知道的呀,你最好啦!” 胤禛猝不及防之下被扑了个正着。 他原本直起腰刚到一半呢。 本来就没有站得很稳当。 这被猛地一扑,脚下不由得一晃,幸好伸出手扶住了床桅。 这才好好地站稳了。 等他缓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先检查一下身后这个磨人精的安危。 “你呀,”发现人没事之后,就开始了说教,“都要当额娘的人了,还是这般跳脱。” 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严肃郑重一些:“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他那颗心脏差点没被吓到蹦出来! “我就算是有了孩子,当了额娘,”念安只心虚了一瞬,很快又觉得委屈起来,“我也首先还是我自己啊。” 凭什么就要她压抑自己的性子。 一辈子就只能为孩子活着吗? 念安才不要这样! “好好,”胤禛一看她要哭不哭的表情,顿时就条件反射般开始道歉了:“是我说错话了,别难受了好不好?” 一边柔声细语地哄,一边用大拇指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有我在,安安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念安靠在这个让人充满安心的怀抱里,没一会儿功夫功夫,心情就好起来了。 她那委屈的情绪一过去,顿觉自己刚刚的行为,也有不妥之处。 她是爱肚子里这个孩子的。 否则不会愿意忍受这般艰难的孕期。 于是就低着头,极为不好意思的小声认了错:“刚刚我的行为,也有不对的地方。” 胤禛倍感欣慰的同时,却十分看不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安安,变得无精打采的模样。 于是连忙道:“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多追究也无益。” “安安只要记住,下次再做类似的事情之前,三思而后行足矣。” 闻言,念安顿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记下了!” 迫不及待应承下来,还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试图让胤禛看出她眼里的真诚。 “好!” 胤禛大声夸赞道:“有安安这样知错就改的额娘做榜样,咱们的孩子,一定会以你这个额娘为荣的!” 念安第一次被夸到如此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目光躲闪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抚摸起了自己的小肚子。 脸上带着的,是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充满了爱意的笑。 把念安安置好,躺在床上,哄睡了一会儿,胤禛就准备去外面处理公务了。 临走之前,却突然被拉住了袖子。 “对了,”念安努力和困意作斗争,迷迷糊糊道:“我总觉得,我那个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可是春秋她们都没有听见,”念安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陪着我睡觉好不好。” 胤禛听到这里,眼神已经变得非常可怕了。 他顺势握住了念安的手,坐了下来。 柔声道:“好,你安心睡吧,我就在这里。” 念安这才闭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看上去像是陷入了什么甜蜜的梦乡。 酒过三巡,胤祺已经歪在了桌面上,只能用手肘支撑着沉重的脑袋。 就连胤禟,也开始大着舌头,说起胡话来了。 “你、你们这小日子……” 他用手一一指过去,醉眼朦胧的,“过、过的!” “比,比我们这些阿哥们,都舒坦!” 此话一出,席间那些作陪的大小官员,脸色顿时都变得十分难看了。 有人忍不住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 却被曹寅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慢慢靠近,小声喊道:“九爷?” 喊了一声,发现没动静。 于是又加大了音量:“九爷!” 而胤禟,就在这一声声叫喊中,“扑通”一下,歪倒在了桌子上。 而原本,还一脸小心翼翼的曹寅,见此情形后,突然笑了出来。 “来人呐。” 他喊了一声:“送,二位爷,回房间里去歇息。” 很快,就有人过来搀扶着胤祺和胤禟两个人,往屋外走去了。 他们两个喝得烂醉如泥。 扶都不好扶。 于是曹寅只好命人抬了辇轿过来。 “咱们的安排,”李煦极小声问道:“确保万无一失吗?”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 只剩下这座宅院的主人。 “什么安排?” 曹寅往外看了一眼,随口应付道:“喝多了就早些回去歇着。” “不要在这里乱说胡话!” 他的眼神 充满了警告:“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教给你吧。” 李煦接收到要封口的信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立马点了点头,顺着往下说道:“哎哎,我这头,怎么这么晕啊——” “来人啊,扶我回去。” 曹寅看着他拙劣又不自知的演技,不耐烦地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脸上原本冷硬的表情,忽然间换成了阴沉的笑意。 五阿哥,还有九阿哥。 你们两位,可千万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们那个狠心的皇阿玛吧。 明知道这里的水,浑浊不堪到能把所有流进来的水,都染成泥沙的模样。 却还是坚持,留下了两个儿子在这里。 不愧是能当上皇帝的人啊。 就是比一般人,心更狠! 曹寅转头就换上了一副再和煦不过的面容来。 他脸上带着笑,迈着再轻松不过的步伐,走路带风似的,离开了这个酒气漫天的地方。 希望那二位爷,能够喜欢,自己送给他们的大礼吧。 而已经被送入房间里的两位阿哥,此时却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这并不是自己落榻的地方,而身上的衣裳,也都已经被扒了个干净。 胤禟小声嗤笑了一句:“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 听见外面有动静,他又立马躺了回去。 甚至,还特地把身上的衾被,给往下扒了扒。 第162章 将计就计 “吱扭”一声,门被关上了。 胤禟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有人在向自己慢慢靠近。 他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心里却玩味一般盘算着,这姓曹的,使得究竟是哪种手段。 直到鼻翼处传来阵阵幽香。 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美人计啊。 真是的,宴席上没得逞,竟然还如此锲而不舍的又来了一次。 啧啧。 怎么?在那些人心里,自己和五哥,真就是色中恶鬼不成? 胤禟都忍不住感叹起他们这些人的毅力了。 只不过,恐怕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了。 就在身披薄纱的女子,那双颤颤巍巍的手,即将要触碰到胤禟时。 他猛地睁开眼,以与身形极度不符的速度,翻身而起,下半身包裹着被子,胳膊却已经死死钳制住那名女子了。 并且,右手还极为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 防止她尖叫出声。 对怀里女人惊恐又害怕的眼神视而不见。 胤禟只笑着说道:“别出声,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呢。” 脸上索然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厉害。 这个样子的老九,看上去真有种让人不敢招惹的气势了。 女子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个不停。 哀求的目光希望能打动这位狠心的男人。 可惜了。 老九狠起来的时候,可不会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的。 他冲着女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就在对方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时候,下一秒,就感觉到后颈上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被一手肘给打晕了。 胤禟可没有什么额外的同情心。 手一松,就把人给扔在了地上。 能被曹寅派来做陷害自己和五哥的女人,能清白到哪里去呢? 胤禟觉得,自己没有当场让人见血,都是自己脾气好了。 这边搞定之后,他连忙把地上的衣服给捡起来。 虽然嫌弃上面一股子酒臭味,可是眼下不得不将就一下。 谁让他还有急事要做呢? 也亏得胤禟他们前些日子表露出来的草包性子,是以,这个院落里不仅没人看守,甚至他和和五哥的房间,都是相邻的! 这可省了不少事! 胤禟偷摸着,走到了那个房间外面。 对着门,急促地连敲三下后停下,间隔一息的功夫,又敲了一下。 这是他和五哥约定好的暗号。 最后关头了,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好半晌,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响动。 胤禟急的不行。 莫不是,五哥出事了吧? 就在他准备破门而入之际,胤祺若隐若现的声音,总算是传了出来:“进来吧。” 胤禟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吓他一跳! 推开门,他一进去,就看见屋里的两个人,都还醒着。 “五,五哥,”胤禟都结巴起来了,震惊不已地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五哥怎么没有按照约定行事啊? 他莫不是心软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胤禟凌厉的目光,就直直看向了那个跪在地上,看不清楚面容的女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不介意,替五哥做这个坏人! 满含煞气地计划了对方的千百种死法。 直到胤祺出声,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有一个,”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中,他听见他五哥略带笑意的声音,“更好的办法。” 正院里。 福晋喝了药,很快气息就平稳了下来。 绿桃也终于能为自己考虑一二了。 她目光殷切地盯着白府医,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诊治一番。 “姑娘只是不小心扭伤了,”白府医仔细看诊过后,给出了他的结果,“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几天便可以痊愈了。” “你确定吗?” 绿桃下意识脱口而出。 可是很快就一脸懊恼地表达歉意:“真是对不住,我实在疼得厉害。” 白府医被当众质疑医术,心下暗恼的同时,却不得不撑起笑脸:“绿桃姑娘说的哪里话?我这就给姑娘开一贴药。” 其实只是最简单的具有止痛效用的药材。 可是绿桃一听见有药,立马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多谢您了,”她一脸感激,目光诚挚了不知道多少,“我这就送您离开。” 这可是白府医在正院里难得的待遇了。 他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连连拒绝道:“不劳烦绿桃姑娘了。” 绿桃当然也只是嘴上客套一下。 见白府医如此识趣儿,脸上的笑容也重新出现了。 “福晋那里确实少不了我的照看,”当然了,她的理由也很充足,“那就,不送您了。” 白府医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僵硬地笑着,就这样离开了。 “福晋,白府医说,奴婢的手腕扭伤得有些严重。” 绿桃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一进去内室,立马就开始暗暗表露自己的功劳。 “估计得休养一段时间了。” 她一脸的不舍,径直跪了下来:“奴婢还能在您身边伺候吗?” 清和已经醒了。 自己坐在床上,呆呆愣愣的,看上去好像心不在焉的。 就连绿桃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她都没有半分反应。 只是例行公事般,说了一句:“那你好好养伤,待痊愈之后,再回来伺候就行。” 自己的一番真切表演,根本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 绿桃低着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尴尬。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好了情绪。 用一种颇为感激的语气,大声说道:“多谢福晋!” 且又用直白的口吻,哽咽道:“奴婢遇见您这样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 偏偏清和毫无动容。 只是缓慢地扭过头,用那双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绿桃看了好一会儿。 把人看到浑身直冒冷汗,不敢抬起头的地步。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好半晌,清和才慢吞吞地开口,嗓音沙哑,语气却平静到竟然胆战心惊:“下去吧。” 绿桃听见这话,如蒙大赦。 立马迫不及待地告了退,步伐略显慌乱,逃也似的跑走了。 “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啊。” 清和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叹息般自言自语了一句。 自己知终究还是太过于仁善了,所以竟然让一个失了宠的侧福晋,给爬到头上来了。 一想到今天晌午发生的事情,清和就忍不住一阵气闷。 李氏! 我与你,绝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今天从醒过来开始,清和的心情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愉悦。 绿桃原本还趁此机会,凑趣儿了几句。 “福晋今日一看就容光焕发,”她夸人的时候,听起来可是很顺耳的,“怪不得奴婢一大早,就听见树上的喜鹊儿,叫个不停呢。” “贫嘴!” 清和笑着斜了她一眼,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哪有,”绿桃一脸正经地说道:“奴婢说的啊,可都是大实话!” “你呀。” 清和也被这副模样给逗得更开心了。 就连一直严肃的眉眼,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快一个上午。 直到,李侧福晋,未经通禀就闯了进来。 “李氏!” 清和一看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正院,是你随意就能出入的后花园不成?!” 说着,她还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声音之响,足以让人感觉到她有多震怒。 “福晋口口声声说着规矩规矩的,”却不料,李苏烟一点都不怵,反而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满含怒气道:“您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露出嘲讽的笑。 眼底的疯狂,已经到了让周围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心惊的地步。 清和也难得有些错愕。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怒火。 不管这李氏有多少冤屈,她都不能堂而皇之的前来挑衅自己嫡福晋的权威! “李氏,”清和眼皮子一抬,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威胁满满的话,“你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大格格和三阿哥着想啊。” 若是往常,李苏烟还真会被威胁到。 尤其是涉及到大格格的事情,她一般都会变成被捏住脖子的大白鹅。 紧接着就一声不吭了。 可是今天,这番话,却起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李苏烟就跟快要爆炸的地雷似的。 先是低低笑出声来,紧接着突然声嘶力竭地吼道:“福晋啊福晋,您可真是一个好——福晋啊!” 她这副疯狂的样子,竟是连最看重的体面,都不顾了。 清和命人把她给按住。 “你要是不想要名声,”又用一句话,把她的嘴给堵住了,“那就继续不顾体面地大喊大叫下去吧。” “最好,把王爷也给引过来。” 说到这里,清和就气的不行。 径直把手边的茶盏,给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破碎声,吓得周围一圈都忍不住噤了声。 “您是高高在上的嫡福晋,”李苏烟却突然跟失了所有力气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大格格一马吗?” “怎么说,她也叫您一声,嫡额娘啊!” 第163章 逼入绝境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清和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似的,当即脸色一变,矢口否认道。 李苏烟怔愣地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就跟听不见周围的动静一样,一脸苦涩,自顾自地说道:“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成婚嫁人。” “我不奢求茉雅琪能过得多大富大贵。” 这完完全全就是出自一个疼爱女儿的额娘,才能说出来的话了。 “只希望她后半辈子,能衣食无忧,开心快乐就好。” 就这样说着,李苏烟的脸颊上,流下了几行清泪。 清和紧紧绷着嘴。 半晌,才轻声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绿桃闻言,下意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福晋的脸色。 被吓到打了个冷颤,紧接着立马低下头,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这里没外人了,”人一走,清和也不绷着了,她干脆起身,走到李苏烟面前蹲了下去,嗤笑道:“你也不用装模作样地唱大戏了。” 看着面前的人,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清和伸出手,捏着李苏烟的下巴,高高抬起她那张脸。 “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突然笑出声,眼底却带着深深的嘲讽之意,“可惜啦,我可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 “要叫你失望了呢。” 李苏烟猛地一用力,摆脱掉那种掐住自己下巴的手。 长长的指甲,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红痕。 “福晋,你我之间的恩怨,”她抖动着嘴唇,带着点点绝望,似是示弱般开口:“又何必牵扯到孩子身上呢?” 这一次,她是真的后悔了。 在发现,自己用尽所有办法都不管用之后,李苏烟第一次,被深深的后悔之意,激荡着整个胸腔。 哪怕是对着福晋低声下气地表示顺从,或是豁出一切,不管不顾地大吵大闹。 好像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李苏烟感觉自己,快要绝望了。 所以,她把那个给自己出主意的人,直接打晕绑起来问话了。 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力量。 尤其是,她还自有一股执拗在身上。 “你现在说这话,”清和往前动了动,几乎快要贴到李苏烟的脸上了,“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狠厉。 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惯常的平静无波。 “况且,”清和突然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说道:“乌拉那拉一族有什么不好?” “要是搁在平常老百姓身上,以你阿玛的职位,就算是想高攀,怕是也找不到门路呢。” 这就是属于她的高傲了。 清和掌控着大格格的婚事,不仅仅是为了报复而已。 更重要的,是来自于利益的交换。 牺牲一个仇人的女儿,能换得娘家对自己更强有力的支持。 多么划算的交易啊。 更何况…… 自阿玛去世后,家里的这一代男丁,没有一个中用的不说! 还一个个都尽沾染些纨绔子弟的坏习气! 清和就忍不住一阵气闷。 可她一个外嫁女,就算是有雍亲王福晋这个身份,也不好过多插手娘家的事情。 更别说,想要管教一下弟弟们了。 多说两句,额娘就开始抹泪。 再说下去,就开始哭天抢地的诉说自己命多苦。 清和从最开始的万分心疼,到现在都已经麻木了。 所以,这场婚事,除非王爷主动开口否决。 否则,绝无更改的可能。 李氏啊,还是太嫩了些。 难不成,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的鲁莽之人吗? “福晋可知道,”李苏烟却突然抬起头,怪异地畅快大笑道:“想要婚事成不了,不是只有求你这一条出路呢。” 她一路爬到清和面前,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死命用力地掐紧了。 力气大到,疼得人头皮发麻。 “你松开——” 清和下意识挣扎起来,却怎么都挣脱不了。 “如果守孝三年的话,”李苏烟却恶狠狠地瞪着一双眼睛,眼眶里的红血丝若隐若现,吓人得很,“您说,您家里的那位爷,还愿意等着娶大格格吗?” 清和咬着牙,双手并用,这才从李苏烟手里,把自己的手给抢了回来。 她一边揉着自己通红的手腕,一边震惊不已地重复道:“疯了!简直疯了!” 就连身体,也下意识的离地上那个疯女人,远了许多。 不可否认的是,刚刚听见那番话的一瞬间,清和心里的确产生了一股惧意。 李氏是个没脑子的。 这种人,最容易被情绪裹挟着行事。 万一哪天突然愤怒上头,自己岂不是要成了被不小心被打伤的玉瓶? “哈哈哈!” 李苏烟见状,却忽然大笑起来:“原来福晋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紧接着,猛地站起身,往清和身上一扑。 死死拽住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虽然比不上你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但是也不是泥捏的!” “从今日起,福晋就算是夜里就寝,也要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说到这里,李苏烟咧开嘴,笑了。 “否则,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暗地里,下毒手了呢。” 一番明目张胆的威胁之后,李苏烟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 低头整了整乱糟糟的衣裳。 脸上挂起了和往常一样的笑。 走到门口,就在要伸手开门的时候,李苏烟又突然转身,用极为天真又无辜的语气,留下了一句。 “福晋不妨猜一猜,”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到让人心慌,“我刚刚离您那么近,有没有做一点,小小的手脚呢?” 碧纱厨外,隐隐传来略显低沉的说话声。 念安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好渴呀。” 紧接着,就仿佛有一阵甘霖从天而降。 滋润着她干涩的嘴巴和喉腔。 正是胤禛听见了这微弱的动静后,立马示意苏培盛噤声,自己则是脚步轻轻地走进来查看一番。 “慢点,”他嘴角含笑,倒了一杯温水,自己先抿了一口,感觉温度适宜,这才轻手轻脚地喂到念安嘴里,“别急。” 待一杯喝完,胤禛又替她擦了擦被水浸湿的下巴。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她又陷入了熟睡,这才安心离去。 “接着说吧,”胤禛一出去,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面容冷酷,气势凌人,“可有什么发现?” 苏培盛的腰越弯越低,颤颤悠悠地开口:“奴才、奴才在侧福晋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些东西。” 胤禛见他吓成这个样子。 第一反应就是:莫非真与巫蛊之术有关? 那此事,就不能闹得太大张旗鼓了。 不! 那岂不是要委屈了安安? 胤禛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什么,东西?” “王爷请看,”一旁的张起麟突然撑开一个黑色布袋,“就是这些东西了。” 布袋口一开,就露出里面黑不溜秋的……虫子? “这些虫子,都是从荣安院里发现的?” 胤禛猛地起身,一把拽过那个装着虫子的袋子,脸上的厌恶与心疼交织。 “是,”苏培盛也觉得有些瘆得慌,“还有一部分,是在院子里找到的。” “全都是死的?” 胤禛用毛笔拨弄了一下,眉头皱的老高。 “是,不,也不是……” 张起麟脸上显露出纠结的神色来,“回王爷,奴才抓住这些虫子的时候,它们快要死了。” 否则,就这样一丁点儿大小的东西,可不好从床底下抓出来。 胤禛的脸色,又冷了一个度,直接一针见血,问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有毒吗?” “并无。” 苏培盛和张起麟对视了一眼,回话道。 这才是他们奇怪的地方。 既然有人想要害荣安侧福晋,为什么不直接放些毒虫子进去,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意识到自己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之后,苏培盛和张起麟两个人都把脑袋给埋得死死的。 “把这些虫子的来历,都调查清楚。” 胤禛把布袋扔在了桌子上。 两个人都弯着腰,没敢动弹。 静等着主子爷接下来的吩咐。 “然后,再找来一些一模一样的虫子来。” 胤禛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要活的。” 苏培盛和张起麟不由得心中一凛,连忙应下。 “好了,下去吧。” 看了一眼时间,胤禛知道,该把小懒猫给叫起来了。 念安确实难得睡了一个甜蜜蜜的好觉。 所以这次哪怕被叫醒,也没有耷拉个脸,不搭理人。 相反,她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任由胤禛蹲下去替她穿鞋。 自己则是畅想着美味大餐! “阿禛~” 一听见这个称呼,胤禛顿时浑身上下就跟过来电似的。 从里到外都不由得一麻。 “说吧,”他抬起头 一副了然的模样,“又有什么事情要做?” 这个小没良心的,只有在有事情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甜言蜜语的讨好。 他早就看透她了! “我好想吃牛头肉啊。” 念安两个胳膊一搭,就揽住了胤禛的脖子,她说起吃的来,还下意识舔了舔唇。 看上去确实是馋的不行了。 第164章 猝不及防 “这样……” 胤禟少有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迟疑着,又有些担忧地说道:“真的行得通吗?” 还不等胤祺开口,他就自己率先否定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 胤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一横,径直说道:“或者由我来承受好了!” 怕他五哥不同意,又赶忙追加了一句:“反正我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疼。” 闻言,胤祺却笑着摇了摇头。 “说谎!” 盯着他的眼睛,带着笑调笑意味般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摔了一跤,掌心蹭破了一层皮,就哭到房顶都快被震塌了。” 被掘了小时候的黑历史,胤禟一下子脸红起来。 他还顾忌着怕把院子外面看守的人吵醒。 于是只能压低声音,羞恼地喊了一声:“五哥!” “好了,”胤祺却不以为意,直接拍板决定,“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而后,又把视线转向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身上。 眸色深深地说道:“计划你也都听到了。” 带着些威胁,又有点怜悯地说道:“明天一早,趁着动乱,赶紧往外逃。” “然后——” 胤祺顿了一下,从那瑟瑟发抖的身影上移开视线,“就躲起来吧。” 他和老九并不想牵扯上无辜之人。 可是,也只能给出这样一条渺小的生路了。 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天边还泛着鱼肚白。 大街上却已经响起了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并着氤氲的热气,充满了烟火的气息。 可是别院里,却依旧一派寂静。 曹寅等人几乎一夜没合眼。 早早就候在了院子外面,心情激荡地等待着收获他们亲手种下的“甜蜜果实”。 可是,这一片寂静,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给打破了。 “五哥——” 从院子里里面传出来的巨大动静,让曹寅他们原本笃定的心情,都忍不住慌乱了一瞬。 “来人呐!快来人——” 胤禟大声嘶吼着,语气激烈又悲伤。 “有刺客——” 这话一出,匆匆走在最前面的曹寅,差点没一个跌咧,直接摔倒在台阶上。 幸好还是后面的李煦眼疾手快,连忙用虚胖的身体挡住了。 两个人视线相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大事不妙”的意味。 于是也顾不得体统规矩了。 “噔噔噔”地往声音传来的房间里跑去。 一路上,心里不住的在祈祷。 只希望刚刚听见的话,只是纯郡王胡说八道乱开的玩笑。 他们可承担不起谋害皇子这样一个巨大的罪名! 等他们到的时候,看见房间里的场景,走在最前面的曹寅,差点没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欲哭无泪,甚至身体都在颤抖着。 原因无他。 就是整个房间乱七八糟的,像极了被废弃的破房子不说。 地上、床榻上,还布满了红艳艳的血迹! 那大片大片的红,带着独有的铁锈味,直白地刺激着曹寅等人的感官。 让他们都呆愣在了原地。 “曹大人还要贼喊捉贼不成?!” 一直替胤祺捂着伤口的胤禟,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指责道:“我五哥都伤成这样了,你们竟然还站在那里看着!” “是不是非要等人死了,”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满意啊?” 这番欲加之罪,让曹寅他们无所适从的同时,又一个个都仿佛从梦中惊醒了。 这个叫着“赶紧去请大夫过来”,那个喊着“此事与我无关啊”。 没一会儿功夫,一群人跑得就只剩下别院的主人和他妹夫了。 几个小厮驾着江南最有名的大夫匆匆跑了回来。 在诊治时,胤禟就一直站在一旁,焦虑又担忧地看着。 直到大夫宣布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生静养一些时日后,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也有功夫来和“罪魁祸首们”,算总账了! “曹大人——” 胤禟微微低着头,阴冷又凶狠的目光 一寸寸从曹寅的身体上扫过。 像是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九爷,九爷您听我说……” 曹寅到现在还满脑袋雾水呢,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慌乱。 “曹大人,”胤禟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还是不要打扰病人静养得好。” “您觉得呢?” 他说完,就闭口不言了。 俨然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 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曹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赔笑道:“是是,九爷您说得有道理。” 紧接着又是一番示好:“您二位但凡缺些什么东西,全都交由奴才来办……” “别,”胤禟直接拒绝了,“我们可没有那个命来享受第二次了。” “哎呦,”曹寅这下子是真快哭了,“九爷您这说的哪里话呢?” “呵!” 胤禟却给了他个白眼儿,“我希望,关于遇刺这件事情,曹大人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否则,我想您一定不介意,回京去和皇阿玛叙叙旧情的。” 话音刚落,就直接摆了请客送人的架势。 弄的曹寅一肚子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憋到脸色发青。 却不得不咽回去。 而另一边,和胤祺他们一同配合行动的太子等人,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 和想象中的有点差别而已。 一路小心翼翼,又是装扮又是偷偷摸摸的,总算是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太子就着昏暗的烛火,一页一页翻过手上厚厚的本子。 紧接着,就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疑惑:“这是……账册?” 怎么看都觉得很怪异啊。 上面写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鬼画符都比这玩意儿容易看懂! 太子爷满头问号,下意识抬起头,就和两双迷茫的眼睛,对上视线了。 算了。 他撇了一下嘴。 自己也是昏了头了,竟然会想着问他们两个。 “老五她们那边,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把疑似不是账本的东西合起来,太子还是决定问些这两个家伙知道的事情。 话多一点的那个开口了——也就是和旁边的另一个比起来,多了那么一点而已。 “很顺利,”他一板一眼地回道:“现在那群人,还在别院里饮酒作乐呢。” 只是这话,配上他毫无波动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种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行吧,”太子爷抽了抽嘴角,不再关注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姓曹的府上,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另一个沉默寡言的,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是。” 竟是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太子内心无语至极。 面上却一片凝重。 “不应该啊,”他思索着,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我们给忽略了。” 直到第二天大清早,听见侍卫回禀的消息后,太子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猛地喷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开口:“什、什么?!” “遇到刺客了?” 好家伙,老五和老九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啊! 原本想着补天呢,结果洞越补越大。 这下子好了,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一瞬间,太子就做好了决定。 “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否则等戒严之后,就算是想走,也不容易了。 唉—— 早知道那兄弟俩那么能惹事儿,自己就不拖拖拉拉的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 虽然白府医已经过来为自己诊过脉,但是清和并不相信他的医术。 或者说,她不相信他的人品。 这个人,胆小怕事又贪财。 能为自己所用,难不成就不会被旁人用同样的手段给收买了吗? 所以她决定,还是换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替自己把把脉比较好。 可是府里的另一个太医,龟缩得跟个乌龟似的,一天天的就没有冒过头。 清和也不屑于用他。 最终下定决心进宫一趟,借一下德妃娘娘的势,好确保自己安全无虞。 反正是她有求于自己不是吗? 清和这会儿显然已经忘了——或者她故意忘记的。 她也和德妃有着相同的打算啊。 “福晋又进宫了?” 一边吃着一碗新鲜出炉的鹅蛋羹,念安一边竖起耳朵听春秋给自己讲一些小道消息。 “可不嘛,”她连说带比划的,“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呢。” 最后这句话,是春秋特地压低声音,凑到主子耳边说的。 “奇怪了,不是才去过没多久吗?” 念安慢吞吞地往嘴里塞着鹅蛋羹,下意识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所以啊,”春秋舔了一下嘴巴,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奴婢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语气非常笃定。 叫念安都忍不住失笑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碗勺,故意找茬儿似的问道:“春秋姑娘怎么就确定福晋是入宫了呢?” 她一挑眉:“就不能,是出府转一转?” 春秋却一脸的自信,笑着开口道:“主子您这就不知道了吧。” 她弯下腰,凑到念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第165章 奇异反应 “小全子正好出府办事,”春秋的嘴角上扬起一个略显得意的弧度,“可是亲眼目睹了,福晋的马车朝着皇城的方向走了呢。” 念安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么巧? 刚好碰见小全子去杂货铺办事情,只能说一句福晋不走运了。 “只间隔了一天的时间,就又迫不及待地入了宫,”念安轻声言语道:“你说得对,福晋和德妃两个人,一定在密谋些什么。” 春秋没想到,自己只是胡乱猜测了一句,就给说中了。 一时间,万分激动的同时,又开始忍不住担忧起来。 “主子,那奴婢们要怎么做呢?” 她一脸严肃地问道。 像是念安只要吩咐一句,她就能立马去执行似的。 “不急。” 喝了口枸杞子茶,压了压嘴里的味道,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开了。 轻声道:“福晋这般的急不可耐,着实令人好奇得很呢。” 说句旁人可能并不相信的心里话,念安其实并没有想要把福晋拉下马。 只要对方安分守己,她自然不会去主动找事儿。 毕竟,奔涌的溪流,是不会为一口井水停下前进的步伐的。 听见主子的话,春秋顿时傻了眼:“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这样毫无准备的去抵抗未知的风险,着实令人有些慌乱啊。 “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念安很清楚她的焦虑,可是自己却一派轻松道:“不到万不得已,福晋肯定不会和我们撕破脸皮的。” 这就是她所把控住的弱点了。 所以,每一次无形的交锋,都是在,温水煮青蛙呀。 “可是——”春秋却是一个极有忧患意识的姑娘,她一脸紧张地开口:“可是这次,还有德妃娘娘插手啊。” 她没说出来的话是:那位可是王爷的亲额娘,对上她们主子,身份地位可占据着最天然的优势的啊。 一旦福晋获得了德妃娘娘的暗中帮扶,光是一点随意找个借口的刁难,她们主子恐怕都承受不住! 这让春秋怎么能不忧心呢? “所以呀——” 念安笑得眉眼弯弯的,可爱极了。 语气悠长道:“我就给她找了点事儿做。” 春秋见此情形,立马就明白了主子并不是毫无准备。 瞬间就不担心了呢。 反而眼底涌现出深深的同情——是对那位还不知即将有大麻烦找上身的德妃娘娘的。 希望她的承受力能强一点吧。 在前院散着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却造就了不一样的风景。 别说,还挺让人有新鲜感的。 胤禛陪在念安身侧,两个人并排走着。 一个人嘴巴嚼个不停,另一个就负责伸出手,把吐出来的核儿用一个小碟子给接住。 “话说,”念安停下吃枣子的动作,突然抬起头问道:“我的院子,重新布置得怎么样了呀?” 她很好奇的好不好? 可是某人却看管得严密极了。 她几次想偷偷回到荣安院里去瞅两眼,都被抓了个正着! “就这么急着回去?” 胤禛的表情一点没变,语气也还是老样子。 只有原本平视前方的目光,突然全都落在了身侧之人身上。 念安一下子就感觉到某人这是暗戳戳的吃醋了。 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呐。 于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自顾自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说起来还特别的理直气壮。 把胤禛都给听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哭笑不得:“所以安安是觉得,自己的荣安院,是狗窝不成?” 论起装傻充愣的功夫,十个念安恐怕也拍马比不上一个胤禛。 这不,一听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念安顿时呲着牙,板着脸,严正声明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你非要这样歪曲我的话,”她小声哼了一下,突然踮起脚凑到胤禛脸旁,笑嘻嘻地说道:“别怪我待会儿不客气哦。” 闻言,胤禛挑了挑眉。 下意识问道:“哦?安安准备怎么个不客气法儿啊?” 他气人还蛮有一套的。 “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呢。” 他配合着弯下腰,又朝右边扭了下头。 正正好好,两个人的嘴巴亲密接触了。 念安被吓了一跳。 当即就要往后退去。 不料却被一双有力且温柔的手臂,给揽住了腰身。 两个人耳厮鬓磨——准确来说,是某个脸皮厚到能当城墙的男人,稍稍解了点儿馋,这才松开怀里的人。 “你!你怎么能……” 念安趴在他怀里,一双眸子水光润亮,却充满了控诉。 “不是安安亲口说的,”胤禛却发挥了他颠倒黑白的强大精神,一脸无辜地说道:“要对我不客气的吗?” 他还振振有词地表示:“比这更激烈的一点也可以,尽管来吧,我全都接受!” 说得念安一张脸红透了。 她感觉自己耳朵都在滴血! 这个人,究竟在口出什么狂言啊啊啊啊! 还能不能好好地散会步了?! 念安从他胳膊下面抽回手,自以为恶狠狠地使劲儿瞪了他一眼。 殊不知,这般眉眼含春的样子,完全起了相反的效果呢。 离回去也没几步路了。 胤禛又开始熟练地哄人。 他可是清楚得很,该怎么做才能一步到位,拿捏住这个小狐狸的。 “你不是说想吃牛头肉吗?” 胤禛的效率,不可谓不快。 昨天才提出这个要求,今天就兑现了。 一提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食物,念安顿时也顾不得还在不开心了。 立马仰起小脸,惊喜不已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今天就可以吃上吗?” “吸溜——” 说着,她还忍不住吸了下口水。 没办法,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馋! 念安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一个饭桶了。 看见吃的就想尝两口。 就像是昨天。 差点没把胤禛给吓到魂出九霄去! 念安睡的那个碧纱橱里,不是被摆放了一盆观赏花卉嘛。 看上去和睡莲有几分像。 不过好像是缩小版的。 当然了,念安也根本不在意这花儿的品种。 好看就行了。 管那么多干嘛? 可是,昨天午睡一醒来,念安坐在床沿上醒神的时候。 原本迷迷瞪瞪的眼睛,慢慢清醒之后,就正好看见了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就涌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这朵花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哦。” 等胤禛进来的时候,恰巧就那么碰见了她揪下一个花瓣,正准备往嘴里塞的场景。 幸好他来得及时! 那一瞬间,胤禛不可否认地说,自己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好在他的个性比较稳重,并没有一上来就大声喊叫。 否则,那个花瓣,会不会直接被念安吞下去,也未可知。 有了这个“教训”之后,胤禛可是把人给看得更严实了。 “当然了,”他轻声笑着点头:“一会儿回去就能吃上了。” 念安愈发的迫不及待了。 “快走快走,”她拽住胤禛的胳膊,想要赶紧回去了,“我一想到就开始流口水了呜呜呜。” “那你待会儿可要多吃一点。” 顺着她的力道,胤禛也走快了好几步。 “那你呢?” 念安觉得自己可大方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吃吗?” 一眼就看出安安的潜在之意。 胤禛只能安慰自己。 好歹还记得问自己一句了,也算是一种进步了不是吗? “放心吧,”看着安安眼巴巴的眼神,胤禛不忍她失望,直接说了个清楚:“那牛头大得很,足够你解馋了。” 念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低着头嘟囔道:“我不是害怕牛肉不好弄吗?” 谁不知道,现在的耕牛可是不允许杀害买卖的。 路越来越近,两个人并一群紧紧跟在后面的奴才们,身影都渐渐消失不见。 一旁的杏花树下,有人被粗壮枝桠挡住的身影,突然出声了。 “你看,有这样的人珠玉在前,”她的语气柔柔的,可是说起话来却刺耳得很,“王爷什么时候才能看得见咱们呢。” “看不见你?” 另一个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似的,兀自大笑道:“你这样的,任谁一眼过去,就只能看见你了吧?” 她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另一人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并试图说服旁人。 “你难道就没想过,哪一天能过上荣安侧福晋这样的生活吗?” 正在大笑个不停的人,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了。 她冷冷回望过去:“所以呢,你今天叫我出来的目的,总不是就简简单单说些闲话吧?” 另一边,一大早就出了府的清和,乘着马车匆忙赶路,总算是早早入了宫,却并没有如愿的进入永和宫。 “嬷嬷,可是额娘她……” 清和一把拽住叶嬷嬷的手,满脸都写着深切地担忧。 心里却不住琢磨着。 这德妃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出事儿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真是叫人恼火! “四福晋就别问了,”叶嬷嬷一脸的躲闪,“总之,您还是尽早回府去吧。” 第166章 命运之下 江南,别院里。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即使昏睡中还微微皱着眉头的五哥,胤禟突然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纠结在了一起。 他昨天晚上就不该昏了头似的,听从五哥的提议!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胤禟知道,自己只能借由此事,把影响力发挥到最大。 也只有如此,才能不辜负五哥他受过的伤和流出的血。 两天前。 在收到曹寅府上的小厮送过来的宴会请柬之后,胤祺只随意扫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一旁。 “怎么了?哥。” 胤禟顺手拿起来,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后,下意识问道:“你不打算去吗?” 不怪他这样问。 实在是胤祺的表情,太过于讽刺和厌恶了。 一看就很明显的不想去。 “鸿门宴罢了,”他嗤笑道:“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呢?” 胤禟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紧接着十分配合的把手里的请帖往地上一扔。 大声嚷嚷着:“那就不去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躺房间里多休息一会儿呢。” 这也算是“声援”了。 只不过,胤禟做贼似的,小心觑着他五哥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胤祺的法眼。 “行了,”他憋不住笑了,“你想去就去,我还能绑住你的腿,不让你去不成?” 一看五哥被自己给逗笑了。 胤禟立马也跟着嘿嘿嘿笑了几声。 “哪有的事,”他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五哥去我就去!” 他们可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啊。 怎么能分开呢? 万一被那些人逐个击破了怎么办? 更何况,两个人一起,做起事情来也能有个帮手不是。 不过几息的功夫,胤禟的思维都已经快发散到紫禁城去了。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宴会的。” 胤祺俯身把地上的请帖捡起来后,顺势坐了下来。 说这话时,他眼底晦暗一片,深不可见。 “所以,一定有陷阱,在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 胤祺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我是觉得,”胤禟却挠了一下脑门,直愣愣开口:“他们总不能胆子大到,连皇家阿哥都敢下手吧。” 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虽然说出去怪让人不齿的。 被封为钦差大臣的两位王爷,还得靠他们的阿哥身份才能保平安。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从一出生就注定赋予了的东西,凭什么要撇到一干二净而不去呢? 明明有更省力的办法,还非得为了证明自己而累到半死—— 这样的人,在胤禟看来,完全就是个傻蛋好嘛。 “哈哈哈。” 胤祺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露出了她今天的第一个笑。 “你说得对,”他笑到前俯后仰的,还要出声附和:“说得太对了!” “所以,”半晌,笑声骤停,胤祺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他们一定是从设一个圈套,好当成我们的把柄。” 一点一点,他总算是推算出了个大概。 就在自己忧心忡忡的时候,胤禟却一脸的不以为意。 问他,他还非常的理直气壮。 “把柄啊,对咱们来说,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而已。” 他边说,还边摆着手,示意他五哥不用太过在意。 “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不在乎再多这一条。” 这意思就是,要自己把事情给扛下来了。 胤祺当时只是抿着嘴,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后来二人装醉,被各自送回了房间。 胤禟先发制人,搞定妥当后,赶紧去和五哥汇合时,才从对方嘴里,听到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计划。 “老九,”一向以憨厚老实示人的胤祺,还是第一次带着这样严肃的笑,“你说我们要是在这里,遇刺了会怎样?” 胤禟眼睛都直了。 下意识回道:“那那些人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很好。” 胤祺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就保持着这样的念头,为哥哥我,讨回一个公道吧。” 胤禟不知道自己当时回了句什么。 再然后,就是锋利的匕首,势不可挡地扎进了五哥的胸膛。 一瞬间,世界好像静默了。 没有了任何喧嚣。 胤禟眼里只看得见他五哥一下子失去血色的脸,还是顺着伤口往外流个不停的血。 以及,那张脸上,带着信任且浅淡的笑意。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胤禟突然握了一下胤祺垂在床上的手,小声且郑重地承诺道:“五哥,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的。”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刻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就连康熙也没想到,他只是随手扔下去的两个“诱饵”,竟然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惊喜。 清和和叶嬷嬷两个人在永和宫门口推拒着,引得暗处不少人都佯装不经意地看了过来。 察觉到那些若隐若现的视线后,叶嬷嬷更加待不住了。 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身体往后退着,嘴上还是劝说道:“四福晋您今日还是回去吧。” “娘娘都说了不见客,”叶嬷嬷第一次露出如此焦灼的神情,“您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啊。” 清和却始终不为所动。 今天来和之后来,那能一样吗? 这可是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就算是永和宫它今天要塌了—— 自己说什么也要进去! “嬷嬷,”清和却忽然挤出来了两滴泪,“您也知道,额娘待我一向……”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瞥了一眼叶嬷嬷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也只是想借这个机会,为额娘分忧解难一番。” 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苦肉计了。 以往她在永和宫里能得到大部分偏向,叶嬷嬷可谓是居功至伟。 谁知道,她今个儿竟然不吃这一套了! “福晋哎——” 向来喜欢怜惜弱小的叶嬷嬷,这次却只微微动摇了一瞬,很快又坚定起来,“您的一片孝心,老奴会替您转达给娘娘的。” “所以啊,”她一句话堵死了清和所有想走的路,“你不如回府上去,替娘娘多抄写些佛经,也算是尽孝了。” 清和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 不让自己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来。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都能对自己发号施令了?!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清和奋力咬着后槽牙,半晌才笑眯眯地附和着:“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就在叶嬷嬷喜出望外,以为四福晋终于死心之际,清和却给她来了一个致命一击。 “不如,我去额娘的小佛堂抄?” 她面容诚恳,看上去一片真心,“这样离得近,说不定更能让佛祖保佑呢。” 年纪大了,就是信这一套。 此话一出,叶嬷嬷果然犹豫起来。 可是…… 她又不能直接拍板做主啊。 清和又赶忙乘胜追击:“不如嬷嬷去请示娘娘一番?” “这样也好有个交代。” 这话十分得有道理。 叶嬷嬷顺着一想,就忍不住点起了头。 “那烦请四福晋稍等片刻,”她笑着说道:“待奴婢禀报一声后,再请您进去。” 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清和自然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那就有劳嬷嬷了。” “不敢当,不敢当。” 两个人又变成了之前那样客客气气的关系。 看上去和睦了不止一星半点。 叶嬷嬷不敢耽搁,一路上走得脚底生风。 谁让屋里还有个正在发疯的德妃娘娘呢? 别自己就出来一会儿功夫,娘娘就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那得多心疼人啊。 可都是再贵重不过的摆件儿了。 “娘娘?” 叶嬷嬷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又加了点声音,喊了一声:“娘娘——” 还是没人吭声。 坏了! 叶嬷嬷心里一慌,别是娘娘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顿时,她也顾不得其他了。 径直推开门,往房间里跑进去。 短短一段距离,差点没命好几次! 到处都是破碎的瓷片。 叶嬷嬷一个没注意脚下,差点踩上去滑倒! 幸好在摔倒在地上之前,她扶住了旁边的桌子,这才免于被地上的碎片,戳成刺猬的下场。 紧接着,又是从天而降一盆……芍药? 好吧,以叶嬷嬷的眼神,她其实看不大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本能促使她赶紧往旁边躲去。 然后—— 就是混合着新鲜泥土的芍药,就这样在地上零落成泥了。 明明那花,还开得那样好呢。 叶嬷嬷抿了抿嘴,又看了被土盖住了的花儿一眼。 这才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不过这次,她不着急了。 那么大一盆花都能扔那么高,想必娘娘有的是大把的力气。 晕倒是不可能晕倒的。 所以,就不用急着去探查情况了哎! “怎么回来得这么慢?!” 德妃现在别说看见人了,就是看见一个死物都觉得心气儿不顺。 看着叶嬷嬷蹑手蹑脚的,她顿时就火不打一处来! “娘娘,四福晋她……”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没一点管事嬷嬷的样子!” 叶嬷嬷弯着腰,再恭敬不过地回道:“四福晋她不肯走。” 第167章 意料之外 “晚上城门是封死的,”太子一边把账本撕成三份,一边快速说道:“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眼下早早做好准备,等明日城门一开,就立马出城! 然而,纵使太子心有灵窍,果断地做了决定,也抵不过有拖后腿的,拼命拽住他。 就在他们匆忙装好东西,趁着天色微亮,街道上还寂静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穿着打扮十分奇异的……人? 竟然直接跑到他们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去路。 话唠侍卫手里的武器已经准备好了,并且一个跨步,直接挡在了太子爷身前。 这是一个充满防备的姿势。 可是眼下,他们一行,真的不宜在节外生枝了。 太子轻轻拍了一下那个侍卫的胳膊,示意他往旁边让一让。 能不闹出动静来,最好还是能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太子一眼看出,这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只轻声说了一句:“两位姑娘,为何拦住我等的去路啊?” 语气再柔和不过。 听见这话,两个侍卫的戒备更加深重了。 出门在外,越是看上去柔弱无害的,越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 可惜,太子爷的好声好气,并没有换来她们的回应。 无奈又焦灼之下,太子只好冷了脸,厉声呵道:“二位,我们之间素不相识,还请快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已经算得上是威胁了。 实话实说,活了三十多年,太子爷这还是第一次对女人说这么严重的话。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可是大部分时候,态度都还是很好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根本无话可说吧。 就在寡言侍卫忍不住抽出袖中剑的时候,两个姑娘中,站在前面的那一个,突然开口了。 声音细细小小的,如果不是周围荒凉寂静,怕是都听不清楚。 没办法,谁让太子爷为了隐瞒身份,干脆找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呢? 咳咳!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夸张啦。 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我、我们听五爷的话,”那姑娘说:“过来报信的。” 终究还是不忍心无辜之人被牵连至死,胤祺在最后一刻,给了她们两个一条生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庇护住拥有“刺杀”王爷罪名的人,除了皇上,怕是就只有太子这位储君了。 其实到现在,这两位姑娘都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被胤禟打晕的那个,才是彻头彻尾的茫然状态。 不过她们能从一众舞女中脱颖而出,被曹寅选中。 除了出色的容貌外,嘴甜会说话,还有眼色也是必不可少的。 换言之,就是她们有脑子。 因此,哪怕不明白这里面的内情,可是为了活命,也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这个老五!” 太子爷再一次怒了! 他咬牙切齿地痛骂了一句。 就这样直接把他们的“藏身之处”,告诉了一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 难道就不怕她们是那群人故意埋下的暗手吗?! 到时候,别说能不能顺利把账册送出去,恐怕他们连性命都保不住! 然而事到如今,太子又不能直接撒手不管。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交代道:“我不管你们两个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总之,可以跟着我们。” 还不等她们两个露出笑容来,太子又继续说道:“但是,只能到城外了。” 阴鸷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压力。 两个姑娘在这般骇人的视线下,如同被雨打湿的小鸡仔儿。 互相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着。 可是,她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点头——因为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侍卫都不太赞同太子爷的决定。 毕竟,他们接受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太子爷的安危。 而这两个女人。 一看就知道,只会添麻烦。 可是,主子都下了命令,他们又怎能有置喙的余地呢? “先不急着走了。” 太子爷看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突然改变了决定。 “咱们先去成衣店,买些衣裳再说。” 他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只希望老五那里,能帮自己多拖延一点时间吧。 而被太子寄予厚望的胤祺,现在属实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了。 只剩下一个老九——太子可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个一看就只会闯祸的弟弟。 胤禟这会儿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轻松。 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 就算是不能信手拈来,但是至少可以轻轻松松的把五哥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完成吧。 可惜,人总得受点打击,才能认清楚先生。 他第一步,就败了。 “以我五哥现在的伤势,”胤禟坐在主位上,整个江南能排得上号的官员,都来了,“现在不宜移动。” 这个决定,正是再符合不过曹寅的心思了。 他立即上道地表示:“九爷放心,奴才这就命人把别院腾出来,好让五爷安心养伤。” 谁料胤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说了下去。 “皇阿玛留给我们的侍卫,我要他们先来驻守。” 此话一出,整个庭院顿时安静到,只能听见时不时的蝉鸣声了。 曹寅和李煦对视了一眼,不悦与惊慌交错出现。 “九爷——” 他刚扯出来一个笑。 胤禟又再度开口了。 冰冷的视线扫过去,虽然看上去像是在笑,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曹大人觉得此举不妥?” 和万岁爷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此时再没有了往日的明亮。 只剩下说不出的晦暗与……疯狂。 曹寅下意识把话咽了回去。 他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 这位一向喜好经商,最没本事的九阿哥,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强的气势了? 看上去还怪吓人的。 “九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可是本能驱使,曹寅还是拿出了那副哄小孩的态度,开口了:“奴才已经命人把整个别院都探查过一遍了。” 他赔笑道:“就不必再兴师动众,劳烦那些禁卫军了吧?” “哦?” 闻言,胤禟一挑眉,“那曹大人可曾抓住行刺的凶手?” 一句话把人给问沉默了。 曹寅自然是毫无所获。 “既然你们没用,还不许我用些自己的手段,来查出真凶。” 胤禟一开口,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黑锅,扣在了在场所有人头上。 “莫非,你们也是帮凶?” 场子先是冷凝般寂静了一下,紧接着顿时爆发出如同菜市场买菜一般的叫嚷声。 一个个都在大声否认着,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喊得脸红脖子粗的。 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更有底气似的。 “行了,”胤禟一个茶盏摔出去,清脆的碎裂声,让其他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着什么主意。” “原本嘛——” 他微微向前探着脖子,双手按压在桌面上。 充满压迫感地说道:“我们也只想和各位大人结个善缘的。” “偏偏有些人贼心不死,”胤禟此刻彻底代入了自己的情绪,“那就不要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 永和宫外。 清和已经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此刻,她不仅双腿发麻,就连脑袋也有些晕。 谁让今天的太阳,老大一个了。 高高挂在天空上,圆润得如同一个笑脸,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堪。 “福晋,不如去树荫下等一会儿?” 小声说话的正是绿桃。 她这会儿也满头大汗的,看上去十分狼狈。 更重要的是,她脚是不怎么疼,可是胳膊疼得厉害啊。 有那么一瞬间,绿桃都后悔自告奋勇跟着福晋入宫了。 原本她是打算好好休养几天的。 这可是身为奴才,极为难得的好机会。 可是一听福晋说要入宫,绿桃顿时就坐不住了。 她虽然更看重自己。 可是对于自己的主子,她还是非常上心的。 在绿桃的印象中,永和宫可是一个如同洪水猛兽的地方。 自己若是不在,万一福晋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好吧。 她一个丫鬟,人微言轻的,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有人陪着,至少……至少能安慰一下受委屈的福晋啊。 于是,火急火燎的,绿桃顿时也顾不上自己还有些疼痛的胳膊了。 当即就对福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跟着一起入宫! “不必了。” 清和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沉默了片刻后拒绝了。 反正都已经站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更何况,清和心里有预感,德妃那样喜好面子的一个人,想必很快就要派人出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绿桃偷偷往一旁站了一点,想为福晋挡一挡太阳的时候,进去许久的叶嬷嬷总算是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了。 “四福晋久等了,”她喘着气,充满歉意地表示:“娘娘请您进去呢。” 清和这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一点也看不出她刚刚心里还在一顿痛骂。 没办法,对于德妃的性子,她都已经习惯了。 第168章 小小心愿 一抬脚,清和就感觉到极大的不适。 穿着花盆底站了那么长时间,脚不疼才奇怪呢。 好在绿桃是个机灵的。 只一眼就看出了出来。 于是连忙往前一步,恭敬地伸出了胳膊。 清和也顺势把手搭了上去。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实际上,绿桃却偷偷在用力,支撑起福晋的身体。 好在这段距离并不算太远。 终于到了西捎间,清和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径直一屁股坐了下去。 就连着一口饮尽绿桃给她倒的茶。 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人一旦有了精力,就会去做一些额外的事情。 比如说,清和一眼就看出来,这里的布置,与往日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了。 不出片刻,她就猜到了德妃不让自己进来的原因。 无非就是用摔东西在出气吗。 清和表示,她十分能理解。 她低下头,用圆肚杯的杯身,挡住了微微勾起 的嘴角。 自己是能理解,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看好戏啊。 能有乐子看,还是一向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德妃的乐子—— 简直不要太舒爽! 仿若大夏天的吃了一口冰,比刚刚的凉水喝下去还要让人降火呢。 “四福晋,”叶嬷嬷看着一直喝水不停的清和,还是没忍住出言打断了,“娘娘交代了,您可以在这里抄写佛经。” “午膳,会有人按时送过来的。” 叶嬷嬷心里充满了歉意。 是她慑于德妃娘娘的气势,一时心慌意乱,才导致说错了话。 结果就让四福晋落得个这么田地。 摊上德妃娘娘这么一个“恶婆婆”,真是令人深表同情了。 “多谢嬷嬷了。” 瞧瞧,即使是这种时候,四福晋还能保持着分毫不差的礼节。 见状,叶嬷嬷心里更加内疚了。 “福晋使不得,”她连连摆手,一脸歉意地说道:“奴婢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相反,好像把事情给弄得更糟糕了。 叶嬷嬷满心歉疚地低下了头。 整个人看上去沮丧极了。 “哎呀,幸好有您在,”绿桃得到福晋的眼神示意,连忙上前搀起叶嬷嬷的胳膊,“要不然,福晋还不知道要在太阳底下,站多久呢。” 说罢,还冲着叶嬷嬷眨了眨眼。 一脸感激的表情,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里一暖。 叶嬷嬷自然也不例外。 她抿了抿嘴,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福晋,”等没了外人在,绿桃一边研磨,一边小声问道:“您要一直在这里抄佛经吗?” 不是她杞人忧天,在德妃娘娘的地盘上,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可是很容易就吃闷亏的! 这可是绿萝的经验之谈。 只可惜,现在那个傻乎乎的笨丫鬟,已经不在了。 绿桃原先一向看不上绿萝那个脑子不聪明的。 甚至觉得对方有时候太过聒噪。 然而,让她深感意外的是,在没有了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后,绿桃竟然会觉得寂寞! 和福晋一样。 她们两个秉持着同样一个念头。 那就是绿萝肯定不会自杀的。 所以,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悄无声息地做下了这样残忍的事情。 她们一定会把真凶找出来的,为绿萝讨回公道! “不,”清和坐的极为板正,腰背挺得直直的,她落笔写下一个字,嘴角含笑道:“当然不会了。”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反正德妃娘娘的名声已经不怎么样了,就算是再差一点,想必她也不会介意的吧? “你附耳过来。” 清和轻轻放下毛笔,冲着绿桃招了招手。 这个计划,还要有人配合才行。 午膳时间还没到,可是念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馋意,缠着胤禛先把卤煮好的牛头肉给端了上来。 “哇——” 看着大大的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牛头! 念安的眼睛都快不会眨了。 “这也太大了吧!” 她忍不住站起身,围着桌子走了一圈。 胤禛看着安安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兴致,他也跟着一起笑了。 “把刀拿来。” 他一伸手,苏培盛就立马恭恭敬敬递上一把一看就很锋利的小匕首来。 “坐下吧,我帮你切着吃。” 胤禛拉着念安坐了下来,“这样吃起来方便一点。” 否则,总不能丝毫不顾形象,直接趴上去用嘴啃吧? “我就说嘛,”念安坐在一旁,眼神里全都是止不住的开心,“肯定得一点一点分开吃才对。” “没有蘸料吗?”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配料。 “有的,”胤禛当然要点头了,可是他很快就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诛心之语,“可是你不能吃辣的。”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念安只觉得天都塌了。 “为什么?” 她非常不服气,当然就要直接问出来了。 “你觉得呢?”胤禛的目光往她的肚子上一瞥,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说要励志做个好额娘的吗?” 念安不太开心地撅了撅嘴。 不过很快又把这点小情绪给抛之脑后了。 现在心心念念的食物就在自己眼前,哪有什么旁的心思去伤春悲秋呢? 享用大餐还来不及呢! “这大头,”念安不被允许自己切着吃,只好在一旁满是摇头晃脑地看着,“看久了竟然还有点可爱!”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静了片刻。 就连苏培盛,都忍不住诧异,抬头荣安侧福晋一眼。 好家伙,他属实没想到。 这位侧福晋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这牛头,他看着都觉得有点害怕呢。 而胤禛却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手下切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而念安,却赶紧闭了嘴。 刚刚不小心脱口而出她的心里话,这会儿察觉到气氛不对,才惊觉自己兴奋之下,不小心暴露一点本性出来。 啊~ 自己也太艰难了。 “当,当然了,”念安往胤禛身边靠了靠,“主要还是有王爷在我身边,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怕了!” 嘿嘿! 自己这马屁拍的,也太到位了吧。 谁能拒绝这样的甜言蜜语呢? 就算是冷面王爷胤禛,也逃不过。 他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这没什么,”嘴上却云淡风轻道:“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切。” 念安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嘴上却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想先吃一点牛耳朵!” 这上面的肉嘎嘣脆,而且还可香。 光是想想,念安的嘴里都忍不住分泌出口水来了。 “好。” 胤禛一脸宠溺,手起刀落,一大块耳朵肉就被稳稳切下来了。 紧接着,他又用筷子夹到了念安的碟子里。 在上面浇一点她最喜欢吃的醋,就静静看着她享用了。 嗷呜一口咬了上去,念安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可是这样吃个东西,都被直勾勾地看着,她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斜了胤禛一眼,小声说道:“你也吃呀。” 总不能,这么大一个牛头,都要自己一个人吃完吧? 那可真是得吃上好几顿了。 “嗯,”胤禛有条不紊地继续手下的动作,“我不会饿到自己的。” 紧接着,把最后一口耳朵放进嘴里,念安还没来得及抬头 就看见碟子里又多出来一块肉。 “猜猜看,”胤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是什么?” 念安顺着他的话,努力辨别这一块肉。 看上去挺嫩的,但是这么一小块儿,她实在看不出来。 “这是,舌头哦。” 胤禛凑到念安身边,第一次用略显调皮的语气,说出了答案。 “啊?” 念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一脸若有所思地表示:“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嫩呢!” 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快把醋给我,我好想尝尝。” 她的这番表现,一点都没有出乎胤禛的意料之外。 他眼底荡漾着再温柔不过的笑意。 自己的安安啊,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简直让人爱到了心坎儿里去。 “好,别急,”胤禛替她加醋,“还有很多好吃的部位等着你呢。” 这一场牛头肉盛宴,动手的,和动嘴的,都满意的不得了。 最后,肚子里实在吃不下了,念安满脸可惜地看着还剩下那么多的肉。 “果然,”还一脸煞有其事的表示:“我们的饭量,还是太小了。” 胤禛就又笑了。 他这会儿满手都是油叽叽的。 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日干净整洁的样子。 而且,就更不像一个王爷了。 可是这样的胤禛,看上去竟然更有魅力了是怎么回事? 念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她侧过身,直接大胆地亲在了胤禛的侧脸上。 旁边的苏培盛,早在两个人互相喂食的时候,就已经慢慢退了出去。 没眼看啊没眼看。 自己还是不站在那里碍事了。 “你好帅哦。” 一吻结束,念安坐回来,可是却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即使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光从安安的表现来看,就知道她有多为自己着迷了。 第169章 态度不明 胤禛心里的小得意自然无人得知。 他在勉强挤出一点时间,来满足念安的小小心愿之后,又立刻投入了复杂而繁重的公务当中。 自从太子爷被皇上禁足之后,唯一进出过毓庆宫的胤禛,就成为了那些想要了解内情的人,第一个想要接触的对象。 于是,雍亲王府上,日日拜帖不断。 这还不算什么。 就连皇阿玛他,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仅解除了胤禩那个笑面虎的禁足,甚至还分拨了一部分重任给他! 胤禛并不是一个尤为喜欢大权独揽的人。 可是他做起事情来,细致又较真,了。 在他手底下当差的人吧。 虽然称不上苦不堪言,但也没有那么好过就是了。 日子一久,凭借着体恤下属又温和宽厚之名出圈儿的八贝勒胤禩那里,就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愿意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大臣们,铁了心的要跟着胤禛干下去。 这些变化,都是悄无声息的。 可是唯有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全都看进了眼里。 这一日。 梁九功扬起腔调,高声宣布“退朝”之后,康熙却又突然出声了。 “雍亲王和八贝勒,留一下。” 这真的很像是课业没有完成,而单独被夫子叫住准备好好教育一番的场景。 大殿上,许多大臣们都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而后慢慢退了出去。 康熙坐着御辇在前面稳稳当当地走着。 而胤禛和胤禩两个人,则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后面有条不紊地跟着。 “四哥,”半路上,胤禩忽然微微侧过脑袋,脸上一直是那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你觉得,皇阿玛叫我们两个留下,是为了什么呢?” 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 可惜旁边的人,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对象。 只见胤禛稍微掀起一点眼皮子,颇有种看不起人的目中无人感。 他薄唇轻启:“八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一句话就把人给堵了回去。 这般不会聊天的性子,亏得八贝勒还能一直带着笑意,和他聊下去。 “我也是只有一点猜测而已。” 胤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后突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毕竟,皇阿玛的心意,又有谁能猜的准呢?” 这句话,等不到旁人听清楚,就随风一起飘散了。 胤禛虽然对老八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可是到底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反正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脸以待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总之,这兄弟两个,一个时不时地说上几句,一个只偶尔点个头,礼貌性地回应一下。 远远看过去,别说,感觉气氛还挺好的勒。 当然了,就是不能听他们在聊些什么了。 养心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可是这条路…… 胤禛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并不是回养心殿的路。 更像是……去御花园的路。 皇阿玛究竟想做些什么? 胤禛这下子,是真的不确定起来了。 他原本以为,皇阿玛早朝之后留下自己和老八两个人,是因为他们这些日子对立的太厉害了。 大争斗几乎没有,可是小纷争却源源不断。 依附于雍亲王府的大臣,和听从八贝勒的众人,几乎都快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是以,皇阿玛终于忍不住出手,要勒令自己和老八收敛一下了。 毕竟,党争不断,弊大于利。 可是眼下看来,胤禛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 余光瞥向身侧的老八,看见他也跟自己露出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来。 不过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散不见了。 胤禛这才稍稍放下一点心。 他可不希望,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 御花园里的小亭子。 一般都是后宫娘娘们,闲着无聊的时候,拉帮结派来逛一逛。 低位地说些奉承话,高位的就从手指缝儿里露出去些不稀罕的东西。 也算是“促进后宫和谐”的一个途径了。 等胤禛和胤禩二人到的时候,康熙已经早早坐下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两个儿子,只点了点下巴示意他们坐下:“来了?坐吧。” 面前的石桌上,已经摆放好几碟子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了。 顺着皇阿玛的话坐下。 胤禩就立马掂起茶壶,为康熙和胤禛倒起茶来。 这般丝滑的动作,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果不其然,康熙见状,先是笑了一下。 而后像是赞赏一般,开口说道:“瞧瞧,还是老八心细如发啊。” “这体贴又周到的性子,着实令人心里舒坦啊。” 闻言,胤禩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放下手中的茶壶,一脸自谦地表示:“皇阿玛过奖了,儿臣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康熙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 胤禛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一路上走过来,为了不让皇阿玛等的时间太长,他可是没少出力。 这会儿口渴了不是很正常吗? “牛嚼牡丹!” 看着身侧另一个儿子,不声不响一口喝光了茶盏里的茶,康熙顿时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茶,让你喝,纯粹就是浪费了!” 胤禛满脸无辜地抬起头,从那张冷峻的脸上,硬是能看出来几分茫然和委屈来。 自己不过就是喝了一口茶而已,皇阿玛连这都要骂上一句? 难不成,就因为是老八倒的,所以这茶水就更金贵了?! 胤禛不服得很。 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可是茶不就是用来解渴的吗?” 说完顿时就后悔了。 他怎么和老九似的,说话做事开始不过脑子了呢? 该打该打! 觉得丢脸至极——尤其是在最不想看见的人面前,丢了大脸。 胤禛的脊背,下意识挺得更直了。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更有底气一点。 胤禩正想要开口打个圆场,孰料,康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好啊。” 他一边笑,一边满怀欣慰地点头:“再好的茶,也只是用来解渴的水罢了。” “府里怎么这般闹腾?” 突然被一阵微弱的动静给吵醒,念安睁开惺忪的眸子,不高兴地问了一句。 她今天可没有听胤禛的话,睡在前院那个房间里。 而是一意孤行,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歇晌儿了。 大不了,晚上再回前院好了。 总之,其他人根本拦不住。 于是,整个雍亲王府后院的住处,全都在重新布置的消息,也终于被念安给知晓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她接过春秋递过来的蜜水,润了润喉之后,满是诧异地问道。 看着主子总算是在荣安院里睡了一个好觉,春秋激动到眼泪都快下来了。 “您有所不知,”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五一十地禀报道:“在您去前院的第二天,府里就开始动工了。” 那动静大的哟—— 据说一向喜静不好出来走动的宋格格,都忍不住天天往后花园跑了。 没办法,谁知道只是把院子里的布置给换一换,都能弄到震天动地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准备把王府扒了重新盖呢! “福晋的正院,”念安直呼好家伙,又立刻好奇地问道:“也在其中吗?” “自然在了,”春秋一边替主子挽着发,一边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这可是王爷亲口吩咐的呢。” “据说,”她突然弯下腰,轻声说道:“还是请了大师测算过的!” 念安闻言立马抿着嘴,不吭声了。 好啊! 原来某人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如此迷信了? 看来自己得提前“教育教育”他了! 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信,省得到最后祸害了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蹦出来这样的想法。 但是念安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某人一会儿回来,好好“收拾”他一番了。 可惜,这个等待注定是无果的。 直到太阳越来升越高,午膳时间到,胤禛还是不见人影。 “主子,”春秋开口劝道:“不如您先稍微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也好啊。” 毕竟,主子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消耗的! 不按时用膳,饿着肚子怎么能行呢? “先给我盛一碗汤吧。” 念安确实有点饿了,索性点头同意了。 虽然她现在严格遵循少食多餐的做法,但是也顶不住一次就吃那么一点。 所以,吃得少,自然就饿得快啦。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更何况,为了让宝宝顺顺利利降生,她每天的活动量,可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这种情况下,饭量自然就跟着大了起来。 “对了,”念安喝着汤,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问道:“耿格格现在的吃食,你可有关注?” 不是她烂好心,只是觉得,总得有个人能和宋泠月分庭抗礼。 否则,还不知道那位不声不响的宋格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第170章 疲于奔命 “快,他们就在那里!” “冲上去,杀了他们——” 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人,个个手里攥着刀,正在疯狂追着前面的几个人。 没错,眼下正在遭遇追杀的,正是太子爷一行人。 原本,他计划得天衣无缝。 最初是打算偷偷溜出城去。 可是后来,有了两个姑娘家的加入,太子爷冒出一个更好的想法。 他一一给其他人吩咐了任务。 有负责买吃食的,有负责买成衣的,还有负责去租赁马车的。 总之,等一切准备妥当,太子爷顿时化身为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富商。 就这样坐着马车,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他们不知道的是,前脚刚一离开,后脚苏州知府就满头大汗地跑到曹寅府上,禀报了一个坏消息。 “曹、曹大人——” 陈知府哭丧着一张脸,像是天塌了一般。 “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虽然这位陈知府的官职比曹寅高,可是谁让对方与万岁爷的关系不一般呢! 江宁织造可是专为皇家提供丝织品的,更何况,曹寅深得万岁爷信任。 这就让其他人都甘愿屈居于他之下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曹寅早在看见这位知府的一瞬间,就忍不住眉心一跳,顿感大事不妙。 陈知府也只是一时慌了神,现在有了主心骨,立马就变得条理清晰起来。 他压低声音,一张皱巴成了一团:“咱们的账册,被偷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仅心在滴血,就连脖子上的脑袋,都感觉晃晃悠悠的。 有点不太牢稳了。 曹寅顿时也坐不住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 陈知府被吓了一跳,不太确定地回道:“应该是,昨天晚上。” 因为就昨天晚上,他们一行人,以帮两位阿哥接风洗尘为借口,在曹大人的别院里,痛饮了一整晚。 “可恶!” 曹寅一下子就把事情联系到了胤祺他们身上。 他一拳捶在了桌子上,静默了片刻后,突然开口说道:“吩咐下去,封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这这这……” 陈知府都结巴了,“这不太好吧?” 他们丢的东西,可是不能显现在人前的。 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抓人,岂不是相当于明着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递到了别人手里? “有什么不好的?” 曹寅却突然笑了:“眼下,不是正好有个借口吗?” “有人刺杀王爷,”他越想越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们只是为了帮忙抓刺客而已。” 这样一说,陈知府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紧接着就兴奋不已地拍起了马屁:“还得是曹大人,有您英明神武的领导,我们可就高枕无忧了。” “废话不必多说,”曹寅眼睛一瞪,“还不赶快把事情安排下去。” 他觉得,时不待人,可不能因为蠢货,耽误了他的要事! 有了明确的目标,陈知府紧张又急迫地离开了。 而曹寅,却突然开始了思索。 原本他以为,恒亲王他们就是冲着那个账本来的。 可是从今天的事情来看,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伙势力? 烟雾缭绕下,曹寅只觉得全是蛛丝,缠绕着自己找不到线头。 而另一边,被派出去找人的好手,也不知为何,直接找到了太子一行人身上。 两个侍卫拼死抵抗。 却寡不敌众,最终一人选择引开一部分杀手,另一人护着太子爷,慌不择路之下,只好往密林深处逃去。 而那两个姑娘,柔软却坚韧,竟然也咬着牙跟了上来。 听见后面的喊打喊杀声,几人原本已经酸涩到快要抬不起来的双腿,顿时又跑得更快了起来。 没办法,性命攸关,可不是能够喊累的时候。 眼瞅着前面快要看不见路了,留下来的侍卫突然出声道:“我去拦住他们。” “你们往旁边跑。” 说完,就立马头也不回的,迎向那群人。 太子爷的衣裳已经破烂到不成样子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可能会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可是这种关头,根本不会留给人有伤春悲秋的时间的。 努力咬着牙,太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匹不知疲倦的马。 整个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继续跑,不要停。 旁边的两个姑娘,已经快要掉队了。 可是,这种时候,自己还有多余的善心,去救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太子苦笑着,心里在告诫自己,不能当一个烂好人。 然而,脚步却慢了下来。 “你们两个,别跟着我了。” 他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她们,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伙人,明显就是来抓我的。” “所以,”他指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你们往那边跑,应该有可能活下来。” 说完,也不等人吭声,太子就又开始跑起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两个姑娘原本呆愣地对视了一眼后,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了起来。 “不好了!来人呐——” 永和宫,西侧殿,绿桃突然焦急地大喊了起来。 “四福晋她晕倒了!” 这一声,可谓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就连原本准备精心打扮一番的德妃,在听见这尖锐的尾音之后,一个不小心,手一抖,就把眉毛给画歪了。 “外面怎么回事?!” 她现在的戾气,不可谓不重,“究竟还有没有规矩了!?” 叶嬷嬷也是一惊。 紧接着连忙安抚道:“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出去问清楚。” “赶紧去,”德妃没好气地开口,“把人找出来狠狠惩戒一番!” “否则,旁人还真以为本宫好欺负了!” 这话说的属实没有根据。 可是叶嬷嬷只能点头哈腰地表示赞同。 没办法,自从收到来自乌雅一族的来信之后,德妃娘娘就跟装满了火药的桶似的,一点就炸。 也不知道那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能让娘娘失态至此。 叶嬷嬷心里盘算着,脚下步伐却快得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宫殿外面。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她横眉冷对,语气格外不好,“究竟是谁在大喊大叫?” “自己主动站出来,否则……” “嬷嬷!” 绿桃满脸泪水地跑了出来,直接大声哭喊道:“我们家福晋晕倒了!” “求您去请个太医过来为福晋看一看吧?” 说着,绿桃就跪了下去,一脸的哀求:“我求求您了!” 叶嬷嬷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弄到愣神了好一会儿。 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她用力把绿桃给从地上拽起来,一脸严肃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再哭也不迟!” 绿桃就吼了一声,总算是没那么慌乱了。 于是抽噎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们福晋原本抄佛经抄得好好的,”她眼睛通红,一看就知道伤心至极,“可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晕了过去。” “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嬷嬷,”说着,绿桃又开始苦苦哀求了,“您发发善心,替福晋请一个太医吧。” 一时间,叶嬷嬷纠结得不能行。 这不是在为难她老叶子吗? 想当初,雍亲王病成那个样子,德妃娘娘都没有出来看上一眼。 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尚且如此呢。 更何况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儿媳妇儿了呢? “这样吧,”叶嬷嬷终究还是不忍心,于是她思忖着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先去照看好四福晋,我去把事情给德妃娘娘禀报一下。” 顺便,看一下娘娘做什么决定吧。 “多亏有您了,”绿桃感动不已,“怪不得我们福晋一直念着您的好。” 这算是把高帽子也给戴上了。 可把叶嬷嬷给弄得哟—— 脚底如同抹油了一般,连忙跑回了大殿内。 “您说的事情啊,”春秋又给主子夹了一块滑嫩的豆腐,“奴婢都记在心里呢。” “这耿格格啊,”不过一提起耿妙妙,春秋就立马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您好心好意给她提了一嘴,”她撇着嘴,很是看不上的样子,“偏偏她呢,还以为您有什么坏心思。”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念安都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了。 “这么说,”她微微蹙眉,不过很快就又松开了,“她还是那副老样子了?” “何止啊——” 春秋像是说书的,表情丰富到不能行,“甚至比原来,更变本加厉了。” “要奴婢说啊,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才奇怪呢。” 是了,自己都能一眼看穿的事情,其他人又怎会视而不见呢? 耿妙妙被纵容到连福晋都敢挑衅,何尝不是其他人联手为她编织的陷阱呢? “主子,”春秋有点好奇了,“您好像对耿格格,比对其他人,更关注一些?” “我难道对福晋她们不够关注吗?” 念安失笑,反问道。 “也是哦。” 春秋露出思索的表情来,接着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第171章 态度反常 “那——” 不管怎么说,念安还是有点好奇的。 于是她眨巴着眼,又问了:“耿格格现在,看上去比钮钴禄格格还要健康吗?” 瞅瞅,这才是会说话的表现。 明明就是吃胖了,偏偏还说的十分隐晦。 “嗯……” 春秋思索着,似乎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 终于,她不确定地回道:“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啦。” “只不过,主子您猜的太对了!” 她一脸兴奋:“据说是昨个儿吧,耿格格就被嘲讽,是不是也有身孕了。” 不是春秋喜欢幸灾乐祸。 主要她对隔壁的耿格格,可没有多少好感存在。 先是装模作样撒谎说撞鬼了,想要费尽心思搬进只属于主子的荣安院里来。 而后又非要登门拜访,嘴上说着愿意为她们主子分忧解难,话里话外却带着一股怎么都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感。 可把春秋给气坏了! 要不是因为念安的吩咐,她早就指桑骂槐,好叫某些不自量力的人知道,自己是个品种的货色了。 因此,现在耿格格丢了脸,春秋高兴得大牙豁子都笑出来了。 “看来,捧杀果然是最有效的手段。” 念安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是无奈地低声细语了一句。 她又不是开寺庙的,没那么多救苦救难的善心。 当初好心提醒一句,单纯只是看耿妙妙顺眼而已。 因为只有她,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随手给出的那匹布料的。 看上去好像是贪财,其实只是因为觉得可以做漂亮衣服而已。 只是后来嘛…… 晃晃脑袋,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扔出去。 “这院落翻修,”念安又摸了一块点心,一边嚼啊嚼的,一边说道:“得几天时间啊?” 她得根据这个安排,考虑自己还要在前院里住多久呢。 “这个……”春秋摇摇头:“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隔这么远,我都能听见动静。” 念安突然想起来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问道:“那福晋等人,这几天都是这样子过来的?” 看着春秋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 念安突然感到心有戚戚然。 幸好自己不用遭受魔音贯耳的折磨。 否则,还指不定要弄出来个神经衰弱呢。 “其实也才刚开始而已,”看见主子一脸的庆幸,春秋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说不定马上就规整好了。” 反正甭管外面有多吵吵嚷嚷,她们荣安院里却始终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都这个时辰了,”看了一眼立在柜子上的西洋钟,念安终于下定决心要自己先吃饭了,“看来王爷应该不能按时回来了。” “吩咐一下,把饭菜盛出来吧。” 这是为了防止凉的太快,所以有些菜一直保着温呢。 “哎,奴婢这就去。” 听到吩咐,春秋一秒钟也等不及了,立马转身往外走去。 路上,却碰巧遇见了为钮钴禄格格提膳的绿蜡,两个人只是互相问了个礼,就各自沉默着前行了。 等到了大厨房,虽说待遇并不没有到天差地别的地步——毕竟,钮钴禄格格可是府里唯二怀有身孕的人呐。 只不过,终究还是荣安侧福晋的名头,更胜一筹。 看着被一群人簇拥着,个个脸上都挂着讨好又谄媚的笑容,绿蜡只是扫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这些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她无关。 自己只需要好好把格格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足够了。 “汪总管,”绿蜡面上带着笑意,轻声又客气地问道:“我们格格想吃些爽口的小菜,不知今日可有?” 汪二福这个人老成精的货色,闻言,当即就点了头。 可是还不等绿蜡高兴起来,又立马为难地看向春秋的方向,小声说了一句:“可是,那些新鲜的莲藕,都是荣安侧福晋点名要吃的。” 他一个小小的膳房副总管,根本做不了主啊。 绿蜡脸上顿时露出气馁的神色来,接着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难道,就没有其他小菜了吗?” “哎呦,”汪二福一张嘴,就是一番夸张的表述,“绿蜡姑娘哎,你是不知道。” “这用陈醋和白糖拌过的藕片,脆生又爽口,想必钮钴禄格格肯定也爱吃呢。” “而且——” 说着,她还神秘起来了。 用巴掌遮住嘴,极为小声地说了一句:“这藕片啊,对怀孕的女子,尤其有好处呢。” “真的?” 绿蜡其实有些不太相信。 她可没有听说过,吃藕还能有什么滋补的。 可是,她自己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于是又觉得,也有可能,亦说不定呢? “我老汪做菜多少年了,”汪二福拍着胸脯,一脸诚恳地保证道:“这点小事情能不清楚?” 怕她不相信,还又补充了一句。 “否则,这又不是莲藕收获的季节,为什么荣安侧福晋非要吃呢?” 说罢,还冲着绿蜡挤了挤眼:“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吧。 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已经彻底把绿蜡给说服了。 她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藕,当真就一点多余的都没有了?” 说着,还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总管放心,肯定不会让您吃亏的。” 汪二福笑眯眯地接下了那个荷包。 “好说好说,”动作极为迅速地揣进了自己怀里,“不瞒姑娘,这藕片啊,确实还有一点剩余呢。” 说着,他就要领着绿蜡过去看。 “不过呢,也不多了,”汪二福又恭维了一句:“希望钮钴禄别嫌弃才好。” 御花园里。 自从康熙说了那话之后,胤禩手中的茶,顿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整个人在石凳上坐立难安的,看上去尴尬极了。 好在,还有一个随时可以推出去当挡箭牌的兄长。 胤禩端起手中的杯子,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儿臣才刚坐下,四哥就把茶水给喝完了。” 无奈笑道:“还想着与四哥共饮一杯呢。” 好像他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都是因为忙着给大家斟茶倒水了。 胤禛的脸色瞬间黑了好几度。 就知道这个老八,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抹黑自己的机会! 还不等他想出话语来顶回去,康熙就发话了。 “这些个小事,”他摆摆手,慈父的姿态做得好极了,“还是交给奴才们去做就好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明显是对老八说的。 “是,”胤禩脸色一僵,很快从善如流道:“儿臣只是想服侍皇阿玛一回。” “你呀,”康熙嘴上说道:“这些个孩子里啊,就你最有心了。” 可是手上却再也没有端起那杯茶盏过。 哪怕,胤禩为这一句话,又起身添了一回茶。 明晃晃的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 照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即使四面透风的八角亭,也挡不住日头的温度。 周围,开始热起来了。 闲话,也已经叙完了。 “今日把你们两个留下来呢,”康熙总算是开始说起正事来了,“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们去做。” 话音刚落,胤禛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眸色复杂的和胤禩对上了视线。 他心里如何想的,无从得知。 可惜就连嘴巴,似乎也不如他的弟弟那般会说话。 “皇阿玛放心,”胤禩又一次抢了先,信誓旦旦地做着保证:“儿臣定不负皇阿玛所托!” “哈哈哈!” 康熙又大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夸奖道:“好啊!不愧是朕的儿子,就得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这话有失偏颇。 可是胤禩却又无从解释。 他生怕皇阿玛误会自己有夺嫡的心思——虽然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但是,这念头,又不是能光明正大表现出来的啊。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他就表现得异常沉默了。 “老四你呢?” 康熙浑浊的眼神,却依旧充满威压的对准了胤禛。 仿佛在衡量这个儿子,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本事。 “皇阿玛的吩咐,儿臣自然听从。” 胤禛的回话还是那般中规中矩,听上去就死板得很。 康熙也没介意。 他忽然叹了口气,又把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太子病重,朕心甚忧啊。” 略显苍老的脸上,确实露出了几分忧虑。 不知内情的胤禩,还跟着一起安慰了几句。 “皇阿玛定要以自身为重啊,”他脸上的关心与忧切,可明显多了,“儿臣相信,有您真龙天子的庇佑,太子爷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作为唯一知道一点内情的胤禛,还能说什么呢? 只好干巴巴地跟了一句:“儿臣亦是如此。” “罢了罢了,”康熙挥挥手,突然站起身:“你们两个,陪朕走一走吧。” 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要知道,这么多儿子里,可向来只有太子爷,以及被圈禁了的大阿哥,有这个待遇啊。 不过,胤禛和胤禩都并没有很激动。 反而一派再淡然不过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宠辱不惊。 与刚被解除禁足的老八不同。 胤禛知道的情况更多一些,所以,他心里猛地一沉。 第172章 救命之恩 密林里,永无止境的奔跑还在继续。 胤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好像一个破旧的老风箱啊。 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自嘲般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汗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双腿已经酸软到,再使劲儿也抬不起来的地步了。 现在的太子爷,每一步都是蹭着地面,往前挪动的。 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整个人轰然趴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 胤礽费力地睁开眼睛,还不等他从地上坐起来,就看见一束寒光,横在了脖颈处。 “我说呢。” 抬起头,在看见了来人是谁之后,太子忽然笑出了声:“明明已经顺利离开了,竟然还是被人莫名其妙给追杀上了。” 他到现在,竟一点慌乱都看不出来。 反而无比镇定地做了总结:“原来,就是有内奸的存在啊。” 拿剑横在胤礽脖子上的,正是最开始引开那些杀手的侍卫。 他听了太子爷的话,并非无动于衷。 握着剑的手,细微地抖动了一下。 “不想说些什么吗?” 太子抬眸,目光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睛。 嘴角仍旧上扬着,可是眼底却蓄满了寒霜。 沉默寡言的侍卫,此刻依旧保持着他不吭声的样子。 太子却忽然忍不住了。 他死死盯住对方的脸,厉声质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事到如今,你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交代吗?” 胤礽已经知道,今天自己大概是要命丧于此了。 但是他就算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更何况,他心里始终不肯相信的那个念头——自己来江南执行任务这件事情,只有皇阿玛一人知晓。 现在遇到追杀,很难说的清与皇阿玛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胤礽不愿意相信。 哪怕他心里有时候确实会生出无穷无尽的怨恨。 恨不得自己头顶上的这座大山,能够早点移开。 可是,他心里一直保有着对皇阿玛的那份父子之情。 是以,不论手底下的人再怎么劝说,太子却始终不曾动过带兵造反的念头。 因为他不愿意,和养大自己的皇父,走到兵戎相向的地步。 “太子殿下,”长久的静默后,那个侍卫终于开口了,“抱歉。” 这句话一说完,胤礽就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一国储君,怎能狼狈求饶呢? 从容赴死也好。 至少能留个体面。 可是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都没有传来。 胤礽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低头一看,横在脖子上的剑,已经被收了回去。 “怎么?” 太子嗤笑一声,故意激怒他:“下不去手了?” “还是——” “想要留下孤,换取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啊。” 这也算是,太子能想到的,为自己留取一条生路的最好话术了。 “杀人需要埋尸,”却不料,那个侍卫无比冷酷地表示:“几步之遥外有一个悬崖。” 太子彻底愣住了。 眼睛瞪得老大。 这杀人的,还要被杀的自己去死?!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呵!” 太子却不愿意他得偿所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动弹。 “我走不动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说不出来的小得意,“随便你吧。” 侍卫好半天没有吭声。 紧接着,胤礽就感觉到他忽然呼吸困难了起来。 原来,是侍卫伸出手,提住了自己的后脖领上的衣服。 “咳咳——” 被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胤礽没忍住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即使这样,他也嘴上不饶人。 “没想到啊,你倒是挺不分尊卑的。” “怎么?” 胤礽的视线,看向了前方深不见底的悬崖,抿着嘴,依旧笑道:“不打算直接把我给扔下去?” “太子爷,走好。” 侍卫突然往后退了几步,跪下行了个大礼,紧接着就冲着胤礽走了过来。 好吧。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后方冲了过来。 扑到了那个侍卫身上。 强大的冲力,又被死死抱住的身体,两个人踉跄着,脚步凌乱地往着悬崖的方向走去。 然后—— 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掉了下去。 胤礽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另一个人在一旁使劲儿喊他。 “您、您受伤了吗?” 小心翼翼的声音,却带着十足的关切。 太子机械般扭过头来,眼珠子都僵硬住不会动了:“怎么,会是你们?” 是了。 他已经发现,刚刚扑着侍卫掉落悬崖的,正是之前两个姑娘中的一个。 但是太子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记清楚,她们两个的容貌。 “对、对不起!” 剩下的这个,一听这话,立马紧张兮兮的道歉。 “我们不是故意的,”她嗫嚅着解释道:“只是……” “只是我们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她们两个,已经无家可归了。 就算是逃出去又能怎样呢? 柔弱无依的两个弱女子,又容貌出众,到最后很可能活得更加生不如死。 索性,她们两个一狠心,就不约而同的跟在了那位一看就很富贵的男人身后。 希望能获得一条生路。 然后—— 就远远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商量的。 总之,一个人豁出了性命,救下了危在旦夕的太子爷。 “不,我,我没怪你们。” 胤礽头一次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刚那个场景,带给他的震动,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相反,”他苦笑了一下,又无神地说道:“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 “那我们快走吧,”剩下的这个姑娘,惊慌失措地表示:“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追上来。” 胤禛这些年可以说是在六部里来回打转。 尤其是户部和吏部这两个重要部门,他待的时间更久,所以,对里面的情况,也更了解一些。 皇阿玛对他们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和蔼,总让人觉得心有不安啊。 “看看,”康熙却在前面伸出手指着花,突然开口了:“这些花,争奇斗艳,都只为把自己最美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啊。” “你们两个,”他转过身,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的,“各去选一朵,自己最喜欢的拿回来,给朕看看。” “朕老啦,走不动了,”康熙第一次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最耿耿于怀的事情,“想赏个花,都得靠儿子了。” “皇阿玛放心,”胤禩极为郑重地接下了这个口谕,“儿臣一定会精心挑选一朵最美的花,让您心情愉悦地欣赏。” 胤禛则是老样子。 点点头:“儿臣这就出发了。” 御花园挺大的。 否则光是后宫那么多嫔妃,都不一定塞得下。 胤禛和胤禩两个人,对视一眼后,选择了相背而行。 就像是他们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远。 最终,再无交集。 “这都多久了,我五哥怎么还没醒过来?!” 胤禟又在发脾气了,他对着战战兢兢如同小鸡崽儿似的缩在角落里的大夫,厉声呵斥着。 “你这个庸医!” 紧接着,他又把矛头指向了曹寅:“曹大人,您所谓的最好的大夫,就把我五哥治成这个样子了?” 胤禟怒火中烧:“莫非,你是不想让我五哥活下来?” 如同恶狼一样的眼神,死死盯住曹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给撕碎似的。 “九爷这是哪里的话啊。” 曹寅一脸的冤枉:“奴才怎么敢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然了,他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太好。 先不说白天要安排人手,把偷了账本的人给找出来。 晚上还不能按时休息。 被胤禟勒令和他一起,整夜贴身为五爷擦身喂水。 一整夜忙活下来,曹寅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样的强度啊。 此时,站在胤禟面前,他感觉自己眼前发黑,脚底发飘。 整个人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似的。 “苦肉计倒是用得挺好。” 可惜,胤禟是个铁石心肠的,还顺便堵死了曹寅准备装晕的路。 “可惜了,对我没用。” “九爷,奴才万万不敢。” 曹寅脸上写满了苦楚:“实在是冤枉啊。” “你也不用糊弄我,”胤禟嗤笑一声,“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竟然敢刺杀钦差大臣!” 胤禟终于图穷匕见了。 “如果五哥真有个好歹,”他笑得残忍又无情,“曹大人觉得,你们这些人,有几个能活?” 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曹寅能怎么办? 不管是不是他们安排的刺客,单就恒亲王在自己别院里遇刺这件事,已经让他写了请罪的奏折,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 “还请九爷放心,”曹寅再也不敢糊弄了,“刺客一事,已经有眉目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审问幕后之人了。” 当然了,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被威胁。 临走之前,还要说一句挑拨离间的话。 第173章 逃过一劫 “只是奴才私以为,敢对您和五爷下手的人,怕是不简单呐。” 曹寅低眉顺眼地说着令人怒气沸腾的话。 而胤禟也不出所料的上当了。 他漆黑的瞳孔,缓慢地动了动。 额头上青筋迸起,一看就是在极力压制着怒火。 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还请九爷息怒。” 曹寅能屈能伸得很,立马腆着一张老脸装无辜道:“奴才说的皆是肺腑之言,毕竟,您和五爷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 总之,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在其中挑拨离间了。 胤禟冷笑一声,又开始了日常一骂。 “曹大人有这说闲话的功夫,”他骂人可是专业的,“不如多去干点正事儿。” “免得我还要日催夜催的,显得曹大人跟其他那些个废物似的——” “就只会嘴上说得好听。” 这番话,就差指着曹寅的鼻子骂他是个成不了事的废物了。 偏偏人家就是没有。 反而指桑骂槐的,让人想生气,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 不然非要自己对号入座吗? 曹寅僵硬着一张脸,还得出声附和:“九爷说的是。” 而后憋了一肚子气离开了。 他吩咐其他人不得跟着自己,左拐右拐地走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房间里。 推开门,曹寅先是在门口站定,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紧接着,才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禀大人,”他弯着腰,不敢抬头,“万岁爷的吩咐,奴才都已经照做了。” “曹大人快快请起,”说话的人正是康熙爷的暗卫统领王端,他对曹寅的所作所为都一清二楚,“你于此事有功,我定会如实回禀给万岁爷的。” “不敢不敢。” 在这位杀神面前,曹寅只能小声地保持着低声下气的作态了。 王端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助太子爷一臂之力。 好拿到江南官员的罪证,把那些个玩忽职守的臣子们给一网打尽。 只是想起来万岁爷的吩咐,王端就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不过眼下,却也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事情,”他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可是看上去更吓人了,“想必曹大人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做了吧。” 曹寅头都不敢抬,只能苦笑着应下:“自然,定会让万岁爷满意!” 嘴上答应得好好的。 可是他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一来,要让自己把好不容易吞下来的银子再吐出去,这无异于在剜心割肉啊。 二来就是……他接下来需要做的那件事情了。 一旦开始,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想必这后半生,怕是都要在被万人唾弃中,度过了。 曹寅的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黄莲水里。 苦涩又酸疼。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当今圣上,果真是一位玩弄人心的好手啊。 王端看着眼前人来了又走。 自己则是坐着一直不曾动过。 他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临走之前,万岁爷交代给自己的那句话。 “王端啊,”望着天边时不时飞来飞去的幼鸟,康熙背着手,语气平静却又吓人地说道:“你此次前去江南,任务只有一个。” “只要保证太子、老五以及老九的性命无忧即可。” 康熙似乎是轻声叹了一口气:“其他的事情,无需插手。” 王端跪在地上,再郑重不过地接下了口谕。 然后,就是一场身携密旨的奔赴。 原本,他到了江南之后,一直都在暗地里行事,不曾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而且,一直秘密训练的信鸽,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直到那天晚上—— 王端趴在房顶上,掀开瓦片看清楚五爷他们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后。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只是,此事还需要回禀给圣上做最后的裁决才是。 果不其然,万岁爷也应允了自己的做法。 于是,王端就光明正大地找上了这里最主要的话事人——曹寅。 并且把要求告知于他,让他一一安排下去。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暗卫里竟然也会选择背叛的人。 太子爷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危在旦夕。 虽然想要了结自己的那个侍卫,已经被一位勇敢又无畏的姑娘拉着一起同归于尽了。 可是身后的追兵,却依旧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怎么样?” 五六个人一起,在四周地毯式地搜索着。 “找到了吗?” 几人互相交流着讯息。 从不同的方向搜寻而去,却始终毫无收获。 彼此对视着摇了摇头。 “大爷的!”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当场骂了起来:“继续搜!” “老子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观他们的言行举止,并不像是被雇佣的看家护卫啊。 粗鲁傲慢,行动间还带着几分野蛮。 太子爷心里一凉。 遭了,这群人,似乎是……劫匪! 原来自己一直陷入了思维误区。 可是眼下就算是弄明白了,恐怕也太迟了。 就在不远处的一堆柴火垛里,太子爷和剩下的那位姑娘,两个人正正好好躲在了里面的一个小洞里。 说是洞,其实和坑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概有一米深。 两个人侧身蜷缩着躺在里面。 上面被乱七八糟的柴火给覆盖得严严实实。 这也是那群人几次经过都没有发现的主要原因。 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显眼的一个地方。 可是,在用刀插进去戳了好几次后,都没有任何发现。 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老大,那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又追过来了!” 说话的小弟脸上带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神情,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没办法,谁让暗卫杀人,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因此哪怕仗着人多势众,这群土匪们也依旧伤亡惨重。 当然了,这个暗卫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再打下去,说不定真能蚁多咬死象。 可是,这人多的一方,一看见浑身浴血,提着剑走过来的侍卫,顿时心里一慌。 气势上首先就输了。 老大一咬牙,恶狠狠地撂着狠话:“我们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完,几个人就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好一会儿,始终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之后,太子这才费力地爬了出来。 一抬头,就看见另一个侍卫,站在自己面前。 “你也是要杀孤的?” 太子摸着后腰上的匕首,心里的警惕达到了顶峰。 “二爷,”却不料,那个侍卫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幸不辱命。” 而后,就“啪”的一下,晕倒摔在地上了。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 上前去一摸鼻下,发现还有呼吸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后立马要把洞穴里藏着的另一个人叫出来。 “姑娘,你快出来吧,外面安全了。” 可惜叫了半天,口干舌燥也依旧没有人回应。 太子心里一慌,急忙开始把压在上面的柴火给扒拉开。 这边生死存亡之际,紫禁城的御花园里,却正在上演一场宁静祥和。 “皇阿玛,儿臣选好了。” 胤禛最先回来,手里拿着一株一半怒放,一半含羞的桃花。 最为普通不过的一种花了。 康熙很好奇,自己这个四儿子,怎么会选这样一枝花回来。 于是就问:“你为何选它啊?” 胤禛低头,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而后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回道:“因为,结出的果子,很好吃吧。” 这样的回答,是康熙所始料不及的。 他没想到,看上去最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老四,也会为了一口吃的,而选择一株最普通不过的花。 只是,刚刚老四的样子,似乎浑身的冷硬,都消散了不少。 “哈哈哈,”康熙又是一阵大笑,“雍亲王府是短你吃喝了不成?” “一天到晚的,净惦记着吃吃喝喝了。” “那倒没有,皇阿玛误会了。” 胤禛连忙解释:“这是儿臣自己的习惯而已。” 遇见什么新鲜的花花草草,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种出来一些吃的。 “毕竟,”他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民以食为天嘛。” 听闻这句话,康熙像是愣了一下。 半晌,定定地看着胤禛不说话。 直到胤禩回来,才打破了这寂静。 他似乎对这怪异的气氛毫无所觉。 只献宝似的举起了手中的花——那已经不是一株,而是一捧了。 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每一朵都怒放着自己。 看上去像是年轻的生命,在春夏交接之际,用自己来迎接最美味的果实。 “皇阿玛,”不等康熙发问,胤禩自己就开口解释了,“不管您想看什么样的花,儿臣都会竭尽全力为您寻来。” “只要您开心,儿臣自然也就跟着十分欢喜了。” 康熙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这捧花,慢腾腾得伸出手,揪下一个娇嫩的花瓣。 揉碎之后,突然笑着开口:“国库空虚,朝中的大臣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开口借了银子。” 他的眼珠子动了动,“朕,交给你们两个的任务就是,十日之内,追回欠款,不容有失!” 第174章 吵吵闹闹 都说一个女人能顶的上十只鸭子,如果有超过两个女人在的场合,那就会变成数百只鸭子,吵吵闹闹个不停。 念安原本是不相信这句话的。 直到她因为好奇,外加一时……心软? 总之,在钮钴禄格格打头,带着宋格格和耿格格三人一起,来登门拜访时,自己竟然同意她们进来了! 后悔,念安现在就是无比的后悔! 她就不该有那多余的好奇心! 结果现在好了。 耳朵算是被“贡献”出去了。 其实钮钴禄格格她们三个人也没有很吵,但是吧—— 谁让这里面有个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呢? 一会儿挑拨一句,一会儿拱火一下的。 看上去像是在劝架,实际上反倒是让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火气越来越大了。 “侧福晋您给评评理。” 终于,这火还是烧到了无辜的池鱼身上。 最先被挤兑到哑口无言的自然是目中无人的耿妙妙了。 也是她率先以一种委屈又愤懑的表情,向念安求助的。 “侧福晋您说,”耿妙妙确实觉得自己委屈坏了,“我说的那些,哪里不对了?” 她看上去快要哭了。 眼眶都被气红了。 这般受了伤害,却依旧倔强的模样,的确和往常很不一样了。 嗯…… 念安在心里摸着下巴思索着,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 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算了,还是不勉强自己了。 “我觉得嘛——” 念安忽然笑了,就在耿妙妙以为她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时候,却听见了几乎让人心神俱裂的话语。 “你说的,统统都错了。” 取下手腕上的镂空花卉镯,念安把它放在桌子上,忽然抬眸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镯子,值钱吗?” 宋泠月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她骨子里自有一股清高风流的劲儿在。 听见这话,自然觉得庸俗无比。 于是假装低头品茶,竟是直接不打算回话了。 而剩下的两个可就大不一样了。 钮钴禄格格就不用多说了。 这就是个死爱财的。 否则也不会被福晋拿捏住把柄,以至于陷入两难的境地。 而另外一个。 耿妙妙原先只是单纯喜欢美好的东西。 好吃的,漂亮的,都在她的囊括之中。 只是后来嘛…… 就像是一张被染上墨的白纸,哪怕再怎么被清洗,也永远带着那点黑。 “这镯子,可真好看啊。” 自从念安把镯子拿出来之后,耿妙妙的眼睛就快镶在上面了。 她不仅嘴上夸,而且还以退为进地表示:“妾身实在不敢想象,要是能有这样一个镯子戴上,会有多开心!” 说罢,就一个劲儿眼巴巴地看着。 渴望与羡慕,全都毫不掩饰。 而钮钴禄茹贞则是慢了一步。 她也很想要啊! 这镯子一看就很贵! 偏偏被耿妙妙那个不识货的抢了先。 茹贞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过于贪婪。 “侧福晋这镯子,”她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迟疑道:“看上去似乎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制品?” 念安倒是不太清楚。 主要是她的饰品实在太多了,除非有比较特别的。 否则,她哪里有精力,能记得住那么多? 不过,她不知道,不代表旁人也不清楚。 “钮钴禄格格好眼力。” 宋泠月实在看不上跟她一个院子的耿妙妙那副德性,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镯子,确实只有宫里的手艺,才能做的出来。” 闻言,念安挑了挑眉。 真的吗? 她怎么不太信呢。 不过,也没拆台就是了。 “所以,”宋泠月不愿意忍受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她径直问道:“侧福晋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 把镯子随手往旁边一扔,把其他两个人看得忍不住一阵肉疼。 念安笑嘻嘻地说道:“就是觉得,珍贵的东西,在于自身。” “而不是依靠那些外物的加持。” 她这话说的颇有深意。 就看,装睡的人,愿不愿意醒过来听了。 “可不嘛,”耿妙妙再一次抢在了钮钴禄格格前头,“这镯子啊,也只有戴在侧福晋您手上,才能相得益彰!” 这马屁拍的,也忒直白了些。 念安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发笑的举动。 算了,还是不要打击耿格格了。 免得她一会儿再说出来一些石破天惊的话。 终于逮到能够嘲讽一下最讨厌之人的机会,茹贞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她靠在后面的椅背上,嘴角含笑,却阴阳怪气道:“可是耿妹妹刚刚不还在说什么——” “只有恰到好处的依附,才能显露出人生价值来吗?” 说罢,茹贞还故意挑了挑眉。 把挑衅的姿态,做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耿妙妙显然被噎住了。 吭哧吭哧好半天,气到脸红脖子粗的,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一旁的宋泠月在心里感叹着。 所以,自己多读一些书,不还是有好处的吗? 心念一动,灵光乍现之下,宋泠月突然想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念头。 “妾身听闻,王爷为侧福晋特地准备了一个书房。” 她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若是侧福晋不介意,可否让妾身借一些书回去参读一番?” “嗯?” 念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话题是怎么突然转移到这个上面的? 难不成,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 不过,这借书嘛…… “你,确定?”念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我这里的书,怕是宋格格看不上呢。” 当然了,听上去就像是在看不起人了。 尤其是像宋泠月这样心思敏感的人。 当场脸色就变了。 僵硬地说道:“既然侧福晋不愿意,那就算了。” 脸色臭臭的,语气硬邦邦的,好像旁人欠了她似的。 念安自然不会惯着她。 当场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些书啊,都是王爷精心为我挑选过的。” 她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倘若宋格格当真想借,怕是得先去向王爷请示一下。” 这话算是再直白不过的炫耀了。 一时间,其他三个人都静默着不吭声了。 这满屋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羡慕这位荣安呢?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就连嫉妒,都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万岁爷,”就在康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时,梁九功突然一路小跑的过来了,“永和宫里出事了!” 他没有特地压低声音。 此话一出,胤禛立马抬起头,一脸的担忧,也顾不得什么体统规矩。 插嘴问道:“能否问一下梁总管,可是我额娘出事了?” 闻言,梁九功心里一咯噔。 接着就抬头看万岁爷的脸色。 “不,不是德妃娘娘,”得到应允之后,他小心翼翼又无比尴尬地回道:“是四福晋。” 听见这个回答,胤禛彻底愣住了。 他发出迷惘的声音:“啊?是,是雍亲王福晋吗?” 甚至还要再确定一遍。 梁九功在三人复杂的眼神里,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皇阿玛,”胤禛这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儿臣、儿臣想……” “老八,你就先回去吧。” 康熙到底还是有一点心疼自己的四儿子的,所以不愿让与他不对付的八儿子看笑话。 一句话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紧接着,自己就带着老四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了。 一路上,还难得的从御辇上歪了歪身体,出言安慰道:“老四啊,不用太过担心,苏培盛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虽然他也觉得,乌拉那拉氏在永和宫里出了问题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是,最难受的应该是老四才对啊。 “多谢皇阿玛,”胤禛却并没有康熙想象中那样难过,不过面上倒是很忧切,“儿臣能不能先行一步?” 并且提出了一个合理却略显逾越的要求。 康熙只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 “好,你且去吧。” 胤禛一走,梁九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全部说了一遍。 “……后来,四福晋就晕倒了。” 他说的时候,脑袋恨不得埋进土里。 主要是,实在害怕万岁爷突然发起脾气来。 他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太监,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孰料,康熙竟然无比平静地丢下了一句:“朕知道了。” 就命抬辇之人,全速前进了。 而另一边飞速奔跑的胤禛,却在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福晋为何入宫了? 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而且还在永和宫里出了事。 总感觉这里面有些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样,胤禛都已经做好了用苦肉计的准备。 德妃娘娘并不知道皇阿玛也会跟着来永和宫,这既是自己的优势,也是非常明显劣势。 单看怎么利用了。 “娘娘,太医……已经请过来了。” 叶嬷嬷不知道她主子这次为何这般爽快,一听四福晋晕倒,二话不说当场就命人去请太医了。 态度爽快到让人觉得心里发慌。 第175章 铭感五内 “她快死了。” 终于醒过来的侍卫,擦干净了剑上的血渍,忽然出声说道。 高山遮住了太阳,冰冷的夜色笼罩下,只有一簇散发着温暖的火光在努力对抗着。 好半晌,太子才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在火堆的另一边,躺着一个脸色发青,身上布满了暗红血色的女子。 不,也不能说躺,用“放”这个字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因为这位姑娘,马上就要失去她最宝贵的生命了。 就在她与太子爷两个人躲进柴火垛里的那段时间,手持大刀、来回往里面乱捅的土匪们,有一刀不偏不倚,正好戳到了她的腰腹位置。 如果不是那把刀上本来就沾满了血迹,甚至刀尖处还往下滴着血水。 太子和她,说不定当场就要被发现了。 “唔!” 被刀尖戳中的那一瞬间,这个姑娘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才没有叫出声来。 真疼啊。 比小时候,被鞭子抽打在身上时,还要疼上好几倍。 可是她忍住了。 只发出一声闷哼。 胤礽也不敢出声,只能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姑娘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是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了,就连身体也越来越冷——那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直到那些劫匪们全都离开,太子急着出去探查情况。 可是几乎一半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姑娘,却仍旧一动不动。 太子心里道了一句“冒犯了”。 扶着人的肩膀,慢慢把自己的身体给挪了出来。 等到终于感到安全之后,他忙不迭的就想要把人给叫出来。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无人回应了。 胤礽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愿意相信。 于是干脆自己动手,把压在洞穴上面的柴火一点一点扒拉开。 直到手心被磨出血泡,然后磨烂,染上血迹,带着刺的,凹凸不平的棍子,再重新扎着那里面的嫩肉。 可是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子爷,就跟没感觉到这锥心之痛似的,整个人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一定要把人给救出来。 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把一个小姑娘,给扔在这黑黢黢又脏兮兮的坑里。 他麻木又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到后来每次只能扒下几根柴火棍儿了。 因为体力的严重消耗,胤礽现在看上去糟糕到不能行—— 嘴唇干燥到起皮,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还染着暗红色的血。 双眼无神,就连眉骨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多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直到侍卫醒过来,他沉默着过来帮了忙。 两个人这才把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姑娘给扒拉了出来。 又用那堆柴火生了火。 死里逃生,太子却好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怔愣地坐在地上,目光越过眼前的火堆,落在了旁边的那个姑娘身上。 是的,她活不了了。 伤口很大,流了好多的血。 也亏得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然能忍住一声不吭。 “二爷,”侍卫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让奴才为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太子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他没有拒绝。 只是抬起手时,一直颤巍巍的。 像是不太习惯使用自己的胳膊似的。 “等一下!” 太子突然起身,哪怕包扎到一半也顾不上了。 因为他看见,那个小姑娘,好像动了一下! 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情啊。 太子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直接跪在了地上,凑近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极为小声地问道:“你醒了吗?” 脸上带着不自知的期待和忐忑。 像极了一个还没有被世俗沾染的纯真孩童。 “嗯。” 那个姑娘费力地睁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回应。 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差点没让太子爷喜极而泣。 “你,你坚持住,”他突然手忙脚乱起来,就连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说不定,还有机会把人给救回来了呢? 怀揣着这样渺小的希望,太子当即就想把人给抱起来。 然而,却被拒绝了。 小声,且坚定的拒绝了。 “不用啦。”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好重好重,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愣了一下,知道对方的打算后,太子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恢复了正常。 他问道:“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吗?” 可是仔细听去,就能发现,这嗓音里,带了一点说不出来的哽咽。 小姑娘努力回想着。 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竟然是坐在那棵杏花树下,等待花雨落下的瞬间。 “如果……能再看一场……杏花雨……就好了……” 回光返照之间,她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目光竟然明亮了几分。 即使最后离去,也仍旧嘴角含笑,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太子就这样呆呆地跪在地上,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对。 就在侍卫担心不已,想要出声关怀一句时,太子爷突然开口了。 “好,我记下了。” 这是他以爱新觉罗·胤礽的名义,对眼前的小姑娘,做出的承诺。 一定会把她葬在一棵杏花树下。 如违此誓,挫骨扬灰。 在侍卫的帮助下,太子用已经包扎好的手,挖出了一个足够一个人躺下的坑。 紧接着,就把人给埋了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目标,就靠在一棵树上,心灰意冷的样子,让人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 嘴笨的侍卫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近似于安慰的话语。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您得往前看才是。” 可惜,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太子爷还是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就在侍卫低下头,陷入了自己实在无用的低落情绪中时,胤礽忽然出声了。 “你说,跟你一起的那个侍卫,”这一刻,他好像又变成了皇城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储君,“为什么会反过来要杀孤呢?” “这……”侍卫一脸懊恼地挠了挠头,“奴才也不清楚。” “不过,”他猛地一脸正色道:“暗卫是绝对不会背叛主子的!” 这是血的定律! 也是他们从生到死,都刻在骨子里的圣旨。 “那也就是说,”太子轻轻拍掉往他袍子上爬的虫蚁,神色不明地说道:“那个人,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 说完,还不等侍卫开口,他就突然起身:“天色已然快亮了,进城吧。” 侍卫沉默地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的太子爷问道。 侍卫忽然觉得有股难以名状的羞耻。 他嗫嚅道:“奴才……奴才没有名字。” “这样啊。” 太子爷轻飘飘地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忽然变换了语气道:“那从今天起,你就叫落雨好了。” 从宫里回来,已经大下午的后半晌了。 坐在宽敞却又略显逼仄的马车上,胤禛与清和两个人隔了差不多快一个人的距离。 仿佛中间有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清清楚楚把两个人分隔开来。 “爷,您尝尝,”还是清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是樱桃酪,口感很好,而且也没那么甜腻。” 说着,就把手中的小碟子给递了过去,脸上笑意吟吟的。 看上去,竟是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当回事。 胤禛真的是受够了福晋总是这个样子。 他猛地睁开眼,再出声,语气已然添了几分冷漠。 “不必。”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直接扫向对面的福晋身上,仿佛要从她那张虚假笑容下面,看出来一些别的东西。 “这样啊。” 端的手酸,听到毫不犹豫的拒绝,清和竟也不觉得难过。 而是锲而不舍的又倒起了茶水。 “妾身还以为,这富察妹妹喜欢吃的糕点,王爷应该也觉得不错呢。” 不过,嘴上却好像在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是我太想当然了。” 说着,还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福晋,”胤禛虽然搞不懂她目的为何,但是只要和安安有关的,他必不会轻易放过,“你僭越了。” 这是警告。 没有人可以随意揣度王府主人的心思——只除了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妾身也只是想让王爷您舒坦一点而已。” 清和笑着解释了一句,看上去还有点不太开心的委屈。 捏在手里的点心,突然被大力捏碎,不过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心里却难受得要死。 想她乌拉那拉·清和,可是堂堂雍亲王府的嫡福晋! 为了王爷,已经放下身段,去向一个侧福晋学着如何笼络人了! 到头来,竟然还得不了一句好吗?! “你今日为何入宫?” 不在意对方心里的想法,胤禛开门见山问道。 他总觉得,福晋好像在密谋着些什么。 “额娘传召,”清和的回话里,终于带上了一些扎人的刺,“妾身怎敢不从?” 而后目光分明地看向胤禛,一字一句说道:“王爷忙于朝政,妾身替您尽孝,也不可以吗?” 第176章 运筹帷幄 这般嘴硬,胤禛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不过幸好,他也没有把希望全都寄托于旁人身上的习惯。 反正,有叶嬷嬷在,他总归是可以问出来点什么东西的。 索性,他干脆闭目养神了。 看着闭上眼睛,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里的王爷,清和忍不住心中一痛。 她现在已经如此不受待见了吗? 王爷竟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内心里强撑着自己体面的那一股骄傲,让清和也以同样的姿态别过身子,脊背挺得直直的。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明她仍然立于不败之地。 几番斗嘴之后,话题不知为何又突然落到了子嗣身上。 “话说,”还是耿妙妙先起的头,她盯着钮钴禄格格的肚子,看上去颇有几分不怀好意,“你这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吧?” 茹贞下意识的用双手护在了自己肚子前面,警惕却又不失温和地说道:“这就不劳耿妹妹操心了。” 在她眼里,但凡谁提起和孩子有关的话题,都是对自己怀的小阿哥有觊觎之心。 也不知道福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就能让钮钴禄格格跟受了惊似的,坐立不安。 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于胎儿无益啊。 或许是因为做了额娘。 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小小的新生命,念安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心软了一下。 她插嘴道:“钮钴禄格格近来胃口可好?” 像是流于表面的关心,随意又不会让人觉得别有目的。 按理来说,钮钴禄格格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啊。 可是看对方的神色,怎么看上去更加警惕了呢? 而且,好像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惊慌? 念安着实不能理解。 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索性,闭口不言总行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完全就是大厨房那边做的孽啊。 绿蜡给了银钱出去,肯定得向守财奴似的钮钴禄氏禀报清楚才行啊。 这前前后后一说,沾光吃上藕片的茹贞,心里可不就有些虚了么。 虽然在她看来,是自己掏了钱的! 那就应该吃到嘴里才对。 可是,这件事情荣安侧福晋她不知道啊。 搞得自己到头来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偷似的。 茹贞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更让她人不得安宁的是,后来绿蜡出去打听清楚之后,才知道那些小嫩藕,可是王爷花了大功夫才好不容易弄来的。 就因为荣安侧福晋点名想吃了。 一方面,茹贞心里不是不嫉妒的。 都怀着孕呢,这待遇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绝对识时务的人。 这藕片如此珍贵,自己竟然未经允许就吃上了。 这这这…… 这要是叫荣安侧福晋知道了,她不会把自己给生吃了吧? 茹贞欲哭无泪。 因此,哪怕院子要重新布置,着实有些打扰她休息,她也不敢主动开口说来荣安院里避一避。 还是耿妙妙三催四请的,这才磨磨蹭蹭跟着来了。 “您这话问的。” 宋泠月不知为何,就是看不惯其他人在富察氏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于是直接阴阳怪气地说道:“您去了前院,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受的苦了。” 茹贞当场疯狂摇头否认。 “没有的事,”她无比真诚地睁大眼睛,企图让念安看出她的真心,“我睡觉一向比较沉,所以外界那些动静啊,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说罢,还笑呵呵地傻笑了一下。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短处。 耿妙妙本来就想借念安的势,因此也连忙附和道:“可不嘛,钮钴禄姐姐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她煞有其事地边说边点头:“反正我是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宋泠月快被这两个颠倒黑白的人给气死了! 原本商量好的,等进了荣安院就表达一下自己的艰苦处境,再见缝插针的嘲讽几句。 好歹出一口心里憋着的恶气。 合着到头来,就自己一个人蠢货,严格执行了不成?! “好好好,”宋泠月一连说了三个“好”,看上去真的是气狠了,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是我言语无状了。” 冲着钮钴禄氏呵耿氏森然一笑,“那就不打搅二位和荣安侧福晋套近乎了!” 说罢,硬邦邦的福了福身子,不等念安开口呢,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留下钮钴禄茹贞和耿妙妙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别有风骨的背影。 “没想到,”念安脸上笑着,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似是无意间感叹道:“这清冷如月的宋格格,竟然还有这样的脾气在身上呢。” 茹贞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小心翼翼地赔笑道:“还是侧福晋您大度宽厚,否则,没她好果子吃!” 说着,还仗势欺人一般朝外面宋泠月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看上去倒是挺像一个合格的狗腿子的。 可惜了,这是一个会噬主的下属。 那就……没有必要收下了。 这回轮到耿妙妙慢了一步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 说出来的话更加直白露骨。 “要我说啊,就该给宋格格一点颜色看看!” 她气势汹汹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呢。 “省得她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味的得罪人。” 这一点,耿妙妙就挺看不惯宋泠月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的。 搞得好像大家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俗人,就她一个清高、无辜又纯白。 什么东西!? 呸! “哦?”念安陡然来了兴致,“既然这样,不如耿妹妹去训斥她一顿?” “反正,就当展现自己的能力了。” 她说的漫不经心。 可是一旁的两人听了,却忍不住心惊胆战起来。 尤其是耿妙妙。 别提有多后悔了。 自己确实为了攀附上荣安侧福晋做了许多努力,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本事去教训宋格格啊。 那可是府里的老人了。 哪怕生的孩子都夭折了,也比自己这个后入府的资历深啊。 “侧福晋说笑了吧?”耿妙妙讪笑着,想揭过这一茬儿,“只有您亲自出马,这才算是名正言顺不是吗?” 闻言,念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轻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妹妹你……舍不得那。” 耿妙妙顿时心里一咯噔。 “怎、怎么可能?”嘴上反驳道:“我最看不惯宋氏那副姿态了!” 其实背后慌得一批。 侧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和宋泠月的谋划,早已经被她知晓了? 一想到这里,耿妙妙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觉得这里不能久待了。 于是连忙说道:“侧福晋好好歇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茹贞却还有些不太想走。 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告退。 “春秋,替我送送二位格格。” 念安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何?江南那边,可曾有消息传回来?” 小全子一进来,就迎面听到主子这样一个问话。 他忙不迭地回道:“有,密信奴才已经带回来了。” 说着,就从怀里使劲儿掏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双手捧着,递到了主子面前。 “好,你先下去吧。” 念安拿过那个大丸子,直接往茶盏里一扔。 没一会儿功夫,外面一层乌漆麻黑的东西,就全都消散了。 露出里面白嫩嫩的“瓤”。 念安把白色的圆子给捞起来,用帕子擦干净之后,猛地用力一捏,“啪”的一声,小圆子突然爆开了。 轻轻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张小纸条。 取出来展开,念安越看,脸色愈发难看。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啊。” 等看完之后,她又把纸条塞进圆子里,之后用一把小镊子夹住,放在蜡烛上燃烧起来。 “小全子。” 她喊了一声。 小全子人立马就出现了。 “奴才在。” “我让你们培养的人,”念安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准备得如何了?” “请主子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小全子底气十足的回道。 “很好,”念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就趁此机会,按我的吩咐行事吧。” 她知道胤禛是个重情的存在。 所以,她自然要在紧要关头出手,帮太子爷一把。 就是可怜了那两个姑娘。 “悬崖下可曾都搜过了?” 到底还是不忍心,念安睁开眼睛之后,虽然已经恢复了清明,却还是问了一句。 “是,”小全子也知道自家主子心善,可是他没有隐瞒不报的权利,“奴才派人去崖底查探过了,并无任何发现。” 看着主子脸上露出的不忍,小全子第一次大着胆子,安慰了一句。 “主子,您为她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如果不是主子出手相助,她们那些人,哪个不活得悲惨又痛苦? 后来能度过一段幸福的快乐时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念安苦笑着摇摇头。 她做的再多,也抵不上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第177章 贴心关怀 马车平稳地在宽阔的路面上行驶着。 即使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不和睦,清和也在心里卑微地祈求着,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惜,终究是人力所不能及。 不管她再怎么祈祷,最终的结果仍然还是分道扬镳。 看。 马车一停,王爷就倏然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迅速起身弯腰下马车。 而后,就径直往府里走去了。 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马车里还有一个人一样。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清和撩开马车的帘子,目光痴痴地望着那个挺俊的背影。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苦笑来。 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点说不出的恐慌。 或许从此以后,自己与王爷之间,连那数十年的陪伴之情,怕是也要被消磨殆尽了。 前方胤禛大跨步地毫不停歇。 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心系之人所在之地。 还是留在府里的张起麟脑子转得快。 不等王爷走到前院,就立马禀报道:“爷,荣安侧福晋这会儿在荣安院呢。” 胤禛原本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脚步“刷”的一下停了下来。 他瞪了张起麟一眼——不早说! 紧接着就改换了方向。 他心里急啊。 本来说得好好的,下了早朝就立马回来陪安安用午膳。 免得她一个人觉得无聊,又开始不好好吃饭。 结果,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破坏了。 胤禛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好在,这份坏心情,在踏入荣安院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勉强平复好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一看见他,念安立马不开心地问道。 明明说好陪自己的,大骗子! “是我……” 胤禛还没开始哄人,就又被劈头盖脸一通关心。 “你是不是还没用膳?” 这虽然是问句,却充满了肯定的语气。 “又不按时吃饭,”念安嘴里咕咕哝哝的,“真把自己当成铁打的人了不成?” 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嘴上这样唠叨着,身体动作却不慢。 先是拉着胤禛去净了手,接着又把他拽到了红木桌前。 上面刚摆放好一些吃食。 “看我干嘛?!” 念安瞪了胤禛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脸上有吃的啊?” “对啊。” 却不料,胤禛只沉思了几秒,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还不等念安撇嘴皱眉,露出不可置信表情来。 他又接着用煞有其事的语气说道:“毕竟,秀色可餐嘛。” 说话间,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然而,这话却让念安无语极了。 “好好吃饭吧,”她一点都不解风情道:“肚子不饿吗?” “还好,”胤禛想到自己偷偷摸摸吃下去的那个饼,忍不住笑了,“幸好有你给让我带的小饼干。” 那饼干并不大,每个顶多有拇指大小,刚好能装进腰间的荷包里。 圆滚滚的身子,而且还有点黑不溜秋的。 光看样子,并不好吃。 不过胤禛之前可是尝过的,吃起来有一股特别淡的青草香。 最重要的是很好嚼,塞进嘴里基本上就化掉了。 所以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这也是胤禛整个人生中的头一次——偷偷摸摸地吃东西。 别说,吃起来还怪香的。 “哼!” 念安双手环胸,骄傲地扬起下巴,“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所以啊——” 她眼睛亮晶晶的,娇嫩的面容一看就感觉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说起话来却格外语重心长。 “以后这种事情,都得听我的,知道不?” 还自己临场发挥,改了一句俗语出来:“不听媳妇言,吃亏在眼前!” 听到这话,胤禛差点没把自己刚喝进嘴里的汤给喷出来。 他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就连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着。 一看就知道是在憋笑。 “怎么?”念安不高兴了,她说的话多有道理啊,板着脸问道:“你觉得很好笑吗?” “怎么可能呢?”胤禛立即不假思索地否认了,“我正在心里来回重复呢。” 一脸认真地保证道:“争取把这句话给铭记于心!” 看着他毫无破绽的表情,念安总觉得自己被哄骗了。 可实在又找不出证据来。 于是只能不了了之。 胤禛看自己总算是把人给哄过去了。 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泛起丝丝点点的甜蜜来。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安安一个人,才会如此牵挂并关心自己了。 桌上的饭菜,正是再合胤禛口味不过的了。 就连这一小盅汤,入口的温度也是恰到好处。 这份无微不至却又不显露于人前的关怀,正正好好弥补了他那颗破了洞,直往里面灌冷风的心。 一想到在永和宫里发生的事情,胤禛的心情顿时就变得糟糕起来。 他比皇阿玛要到得早。 此时,永和宫里还是一片静寂。 只有来回走动的几个宫女,脚步匆忙,才能让人感觉到,这宫里是出事了。 “参见王爷。” 一看见雍亲王出现,她们只惊讶了一瞬,就立马屈膝行礼。 胤禛叫起后,立马问道:“发生了何事?” 宫女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不好说出口。 可是又碍于雍亲王的权威,又没有办法当个锯嘴葫芦不回话。 好在这个时候,四福晋身边带的那个丫鬟,碰巧出来,解救她们于水火之中了。 绿桃一看见是王爷,立马小跑着走上前来。 “奴婢参见王爷。”她激动到不能行,根本不等胤禛发问,就一股脑的把事情给吐露了个干干净净。 “……福晋想为德妃娘娘诵经祈福,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 她显然担忧到不能行,“这会儿太医正在里面为福晋看诊呢。” “希望福晋能够好好的,奴婢就算是折寿,也心甘情愿了。” 胤禛听完,只是皱着眉头,看不出来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而后便迈着步子,往大殿内走去。 这个丫鬟说得不清不楚的,他总得进一步去查看一番才行。 “王爷?!” 一进门,叶嬷嬷眼尖,立马就看见他了。 当场喊道:“您、您怎么来了?” 说实话,她有点心虚在里面。 太医刚刚诊断完,说四福晋是疲劳于心,耗费精力所致。 只需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有些尴尬吧。 尤其是知晓事情前因后果的叶嬷嬷,更是觉得有几分歉意。 因此,在看见雍亲王的一瞬间,她一下子就有些结巴了。 这……叫人家福晋受了罪,王爷找上门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听闻,福晋好似……晕倒了?” 胤禛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一句话说到了正题上。 “这件事情,”叶嬷嬷微微低下头,躲避着王爷的视线,“大家都不想的。” 而后立马接着大声补充道:“不过太医说了,四福晋并无大碍!” 胤禛抿了抿唇,又问:“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好……啊这个,”叶嬷嬷刚想一口答应下来,幸好理智拦住了她,“您也知道,奴婢做不了主的。” “待奴婢先去向娘娘通禀一下。” “好,”胤禛十分大度地点点头:“敬候嬷嬷佳音了。” 被委以重任的叶嬷嬷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高大起来了。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快速往西侧间走去。 是了,德妃娘娘竟然难得走出她的房间,纡尊降贵的来到了逼仄的西侧间。 为的就是看望一下四福晋。 这谁看了不说一句,德妃娘娘对的晚辈一番慈爱之心,令人动容呢? “娘娘,”叶嬷嬷走过去,弯腰凑到德妃耳边,小声禀报道:“雍亲王过来了。” “老四?” 德妃猛然抬起头,一脸的不悦,“他来干嘛?!” 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极为难看。 “他不会是来找本宫兴师问罪的吧?” 说完,还冷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又笃定地开口:“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个胆子!” “叫他进来吧。” 叶嬷嬷就这样冷眼旁观着娘娘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 “是,奴婢这就去。”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喜形于色。 可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迫不及待的感觉在里面。 德妃眯着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叶嬷嬷再次出现,她前面就多了一个人。 “儿臣,给额娘请安。” 胤禛弯腰拱手,礼节很是到位。 当然了,语气也恭敬到没有丝毫属于母子之间的温情。 “嗯,”德妃点点头,竟然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坐吧。” 这态度,着实让人受宠若惊到有点恐慌。 胤禛却顺从地坐了下来。 “额娘,儿臣听闻福晋她……似乎是晕倒了?” 一坐下,目光就看向了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那个人。 “你这福晋啊,”德妃叹息着摇头:“跟你一样要强。” “这不,”她理直气壮地表示,“太医说她是累到了。” 第178章 以孝压人 胤禛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这一点在永和宫里尤为突出。 而德妃呢? 也不管不顾的,兀自说了下去。 “要额娘说啊,”言语间,颇有几分贬低的意味在,“你这福晋,也太刚硬了些。” “女人家家的,旁的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又不可惜。” 她还有几分自得:“唯独一样,那可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真谛。” 胤禛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嘴上还附和了一句:“那就烦请额娘教诲了。” 见状,德妃不无得意地开口:“那就是生个儿子啊,比什么都强!” 说着,她就开始数落了:“你看看你,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嫡子都没有!” “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呢?” 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个多么疼爱儿子的好额娘呢。 听见这话,胤禛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了。 弘晖夭折一事,的确是他心里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不论谁提起来,总归是让人不高兴的。 德妃当然看出了自己这个大儿子心里不痛快了。 可是却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继续往下说道:“所以额娘想了又想,既然你没有嫡子,那就多生几个庶子也不错。” “亲兄弟之间,也好互相帮衬着不是吗?” 闻言,胤禛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亲兄弟? 还互相帮衬?! 要是有个像老十四那样的,说不准自己要呕死了! “你啊,也别嫌额娘说话直,”德妃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愁容,“额娘也是为了你好。” “所以,额娘私底下物色了两个秀女。” 她终于说出最终目的了。 “都是身体健康好生养的,”德妃带着隐隐的笑意,嘴上却不容拒绝道:“把她们赐给你做个格格。” “为你生儿育女,也算是了却额娘的一桩心事了。” 字字句句都不离“额娘”两个字。 不就是想仗着孝道,逼迫自己同意吗? 胤禛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己这位亲生额娘的认知。 以为已经够令人心寒的时候,竟然还能再往上泼一盆冷水。 “怎么?” 看胤禛半天不出声,德妃心下暗恼,就连语气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你觉得我这个做额娘的,是在多管闲事吗?” “不敢,”胤禛只能这样回道:“只是眼下……儿臣并无此意。” “怕是要辜负额娘的心意了。” 他当然要明明白白的拒绝。 否则,以德妃一向喜欢得寸进尺的性子,但凡被她抓住一点机会,那就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可是,谁也没能料到,不过片刻,德妃突然用帕子挡住脸,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诉苦:“老四啊老四,我不就是希望你儿孙满堂吗?日后也能多子多福,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你竟然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肯让额娘达成。” 她看上去伤心极了。 到最后,竟然还一副“我不活了”的样子,彻底大声喊了一句。 “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就俯身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起来。 被这番动作,给弄到猝不及防的胤禛,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一向不会说好听话,也就只能翻来覆去地表示:“额娘消消气,气大伤身,您身体要是承受不住可就不好了。” “对对对,”一旁的叶嬷嬷也连忙附和道:“娘娘啊,王爷说得有道理,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她一边劝慰着,一边弯腰轻拍德妃的后背,希望能让她平静下来。 “这亲母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吗?” 这话也是说给胤禛听的。 可惜他现在听到,已经毫无波澜了。 不过面上却微微动容了几分,像是被这话给打动了似的。 “我是说了,”德妃猛然抬起头,怒气冲冲地表示:“可是你看,老四他是一句也不听啊!” 在德妃等着他妥协的视线中,胤禛只沉默着,无声抗议。 他不愿意。 从前一心扑在了公务上,希望能够得到皇阿玛的看重。 是以,后院里有谁,或者谁与谁不和,他并不关心。 只要没有闹得太过分,自己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己有了安安,而且马上就要有一个小宝宝了。 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好好的。 凭什么要被外人给打搅呢? 更重要的是,胤禛不愿意看见念安伤心。 “好啊,”德妃与自己这个大儿子僵持了半天,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她凄惨一笑,“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嫌弃我这个额娘在背后指手画脚了。” 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来,摆摆手,示意胤禛离开:“你回去吧。” “省得看见我心烦。” “还有你福晋,”她低着头,看上去就像是被一个孩子伤了心的母亲,“等她醒过来,我会命人把她送过去的。” “儿臣并无此意!” 胤禛当即跪下,腰板挺直,却是请罪道:“额娘若是觉得气极,就拿儿臣出气吧。” 说着,抬起头,没有表情眼里却都是关切:“不要为此伤了您的身体。” 德妃低低地冷笑一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不料外面突然传来梁九功的声音,拉长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还不等德妃慌张起身,准备出去迎接。 康熙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西侧间里。 “万岁爷?”德妃心中暗恨,脸上却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笑意,迎了上去,爱意满满道:“您怎么来了?” 康熙大刀阔斧地坐下,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地盘似的。 立马就有人奉茶。 “怎么?” 他挑眉,“朕不能来?” 这就是故意在给德妃没脸了。 可是她却只能忍着屈辱,笑脸迎人。 “您这说得哪里话呀?” 她做出委屈的表情来,“臣妾是日日夜夜,盼着您来呢。” “好了,”康熙却丝毫不为所动,转而说道:“朕刚刚似乎听见了……一些争执声?” 德妃先是一愣,随即立马笑了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不过是臣妾与老四玩笑两句而已。” “哦?”康熙像是突然起了兴致,“老四这个样子,竟也会开玩笑吗?” 德妃想粉饰太平,却不料她眼前的这位帝王,偏偏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越是遮遮掩掩的,他越是想要把实情给挖出来。 “他呀……” 德妃这下子抓马了,只能干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毕竟,这整个紫禁城里,谁人不知,雍亲王就是一尊活脱脱的冰雕啊。 这样的性子,也会开玩笑? 比德妃突然当上皇后还要稀奇呢! 胤禛苦笑道:“皇阿玛就别取笑儿臣了。” 表面上为自己额娘解了围。 早在康熙来之前,他就立马起身了,但是却因为起的太猛,所以不小心一个踉跄。 正好被康熙看在了眼里。 他不动声色,眼神却在这对母子之间来回打量着。 如果……那德妃是不是得…… 不过康熙迟迟下不定决心。 他只是隐隐约约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而已。 况且,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些。 顺着胤禛的意,康熙转而问道:“你福晋怎么样了?” 隔着屏风,清和安安稳稳地躺在后面的床上。 熟睡到这种地步,看来是真累坏了。 “太医说,”胤禛这才松了口气,回道:“并无大碍。” “只需多加休息即可。” “嗯,”康熙并不在意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儿媳妇,他更关心的是,“朕听说,你近来突然对医书感兴趣了?” 这个老四,平常也喜欢看一些佛经之类的东西。 现在又迷上了医书,别到最后想去当一个什么治病救人的大夫吧? 那可不行! 康熙拨动的扳指的手,转的更快了。 “儿臣也只是一时起了兴致而已,”胤禛状似不好意思地说道:“主要还是见识了那些药效甚好的西洋药。” “只是儿臣总觉得,我们大清泱泱大国,中医的药方,应该更厉害一些才是。” 这番话,是他临时急中生智,突然想出来的。 看医书的真实原因,无非就是最在乎的人有了身孕。 交给任何人,胤禛都不太放心。 索性,自己亲自来了。 “你能有这个心,”康熙也被说到心坎儿里去了,满怀欣慰地夸赞道:“很不错。” “你说什么?!” 曹寅听见下人的禀报之后,震惊到差点没从红木椅上滑下去。 当即瞪着眼睛质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编出这样的话来欺骗于我?” “老爷,”下人被一厉声呵斥,差点快哭出来了,“奴才所说,句句属实啊。” 曹寅心里一慌。 也顾不上其他了,当即往外面走去。 一路上,还一五一十地把来人的样子,给打听清楚了。 两个穿着打扮都很落魄的男子,真的会是太子爷吗? 这这这…… 不管是不是,自己都得去看上一看。 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是有九族,都不够万岁爷诛的! 第179章 一改故辙 曹寅步伐沉重,却又快速的往大门口赶去。 短短的一段路,他硬生生走出了上战场的气势。 跟在他身后的家丁,得一路小跑才能不落后太多。 “人在哪儿呢?” 大门前空无一人,曹寅当即就扭头质问着。 家丁欲哭无泪,他结结巴巴地回道:“刚、刚刚就还在这里啊。” 真是坑死人了! 就在曹寅几欲杀人的目光中,家丁突然满脸庆幸的大声喊道:“老爷您快看!就是这两个人!” 在看见熟悉的人影之后,他那颗颤巍巍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总之都和他一个下人没关系了。 曹寅在惊呼声中,缓缓转过了身。 一看见面前那人的长相,瞳孔瞬间紧缩,面上的震惊都掩饰不住。 这还真是太子爷啊! 几个大跨步,跑着上前,一脸激动的就要立马跪下行礼。 “曹大人不必多礼,”太子抬手,风度翩翩地示意他起身,“微服出行,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寅当然无有不从了。 当即探着腰,伸出胳膊,笑着表示:“是是,爷快里面请。” 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与他刚刚心里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曹寅可是想了许多惩罚的方式,更是想要把欺骗自己的人给直接下大狱呢。 至于现在? 他不被来人给塞进天牢里,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因为眼尖的曹寅已经看出来了。 太子爷这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出现在自己府门前的啊。 就算是换了衣裳,可是身上的血腥味,依旧似有若无的。 还有手腕上不小心露出来的伤痕,这些都是确凿的证据啊。 太子爷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曹寅心里就咯噔一下。 冷汗忍不住开始往外冒了。 先是恒亲王遭遇了刺杀,紧接着就连最尊贵的一国储君,也都受了伤。 自己的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吗? 曹寅心里快失声痛哭起来了。 面上却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必躬亲的安排着。 “爷,不如先让奴才安排下去,您也好更衣梳洗一番?”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太子爷的意见。 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直接提刀把自己给砍了。 要知道,这位可是鞭笞过大臣的人啊。 “不必了,”太子一口拒绝了,接着便说起了正事:“孤听闻,五弟与老九,也在曹大人你这里?” “是,”曹寅额头上直冒汗,他却不敢擦,只能谨慎回道:“两位爷,确实在奴才这里下榻呢。” “嗯,既然这样,”太子点点头,“那就烦请曹大人带个路,孤去见见他们。” 这是命令。 怎么可能有拒绝的权利? 曹寅哭丧着一张脸,心里不住的哀嚎着:天要亡我啊! 半路上,他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鼓足勇气开口道:“爷,奴才有一事禀报。” “说吧,”太子脚步不停,嘴上还给人戴着高帽,“想必曹大人要说的事情,应当不是什么小事才对。” 曹寅能怎么办呢? 只能苦笑着,如实回禀了。 “是五爷他……”语气仍旧有些迟疑,“遭到刺客袭击,如今——” 他艰涩无比地说道:“仍在昏迷之中。” 太子猛地停下了脚步。 “呵!”他冷笑一声,“孤开始忍不住对曹大人的能力,有所怀疑了。” 说完,不等曹寅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又迈起大大的步子,往胤祺所在的别院走去。 一路上,气氛冷凝到仿佛结了冰。 曹寅几度想要开口,可是都在太子爷越来越紧绷的下颌面前,失去了勇气。 他怕啊! 这如有实质的怒气,已经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很有可能被忽然暴起的太子爷给一刀捅进身体里。 被自己想象的血腥画面给吓坏了。 嘶—— 曹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很冷?” 太子爷凌厉的余光往旁边一瞥,问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不,”曹寅连连摇头否认,“奴才一点都不冷!” 太子上下扫视了他一下,忽然嗤笑道:“看出来了。” 说完,就又不出声了。 曹寅被刚刚的话,还有那打量的目光给吓得浑身一僵。 他感觉自己腿都有点软。 还有,太子爷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看出来了”啊? 曹寅此时觉得万分无助。 要是有个人在就好了。 “谁?!” 刚一推开门,屋内就传来胤禟暴躁不已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要随随便便进来?” “不知道伤患要静养的吗?!” 他骂骂咧咧的,一看就积攒了许多怨气。 直到太子爷出声,才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老五如何了?” 这声音,陌生中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熟悉。 胤禟猛地一回头。 失声叫道:“太子爷?!” “你、您怎么会在这儿?!” 他都震惊到语无伦次了。 紧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还没有行礼。 顿时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就要弯腰拱手给太子爷请安。 这副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行了,”太子撇过眼,语气里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嫌弃,“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样客气了。” 胤禟顺势站直了身体,嘿嘿笑了一声后,还恭维了一句:“太子二哥大气!” “废话别多说了,”太子每次看见老九没个正形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撺着一股火,“老五现下如何了?” 一提到五哥,胤禟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差劲起来。 “中间醒过来几次,”他没想到,五哥会伤这么重,“可是很快就又昏睡过去了。” 所以,这段时间,除了给姓曹的施加压力之外,胤禟就一直守在他五哥床前,片刻都不愿意离开。 “大夫呢?”太子闻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略显担忧道:“大夫怎么说?” “那都是一帮庸医!” 一提起这个,胤禟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目光盯上了曹寅,仿佛在仇视自己的杀父仇人似的。 “曹大人也不知道心怀的什么鬼胎,”胤禟看见太子,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小孩,突然告起状来,“二哥,你可一定得替五哥讨回公道!” “行了,孤都知道了。” 太子爷被吵到忍不住挤了一下眼睛,“你可以不用这么激动。” 这尖锐的吼声,简直快把人耳朵给震聋了。 看见太子瞪了自己一眼,胤禟心里满是不服气。 不过他也知道,有外人在,他还是要给储君留几分面子的。 更别说,他还指望着太子爷帮忙,把曹寅这个不怀好意的奴才给捉拿归案呢! 于是,只低下头,自己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孤这九弟虽然性子顽劣了一些,可是向来是实话实说的。” 如胤禟所愿,太子把矛头对准了曹寅,“不知曹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这就是质问了。 曹寅只觉得自己满头包。 别看他看上去还挺能稳得住的,实际上心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了。 “奴才实在是冤枉啊。” 只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几句,“这些天,奴才请过来的大夫,可是全府州医术最高明的那群。” “奴才怎么敢耽误恒亲王的医治呢?” 关于治疗这方面,胤禟立马就有了发言权。 当即仰着头,气愤异常地质问道:“那你说,我五哥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 “这……” 曹寅顿时哑口无言。 紧接着,太子爷又道:“曹大人,孤奉皇阿玛之名,前来清查赈灾官银一事。” 他目光沉沉的,看上去像是一团散不开的浓墨。 “谁料,竟然遇上了土匪。” 一句话,把在场的两个人,都给吓得不轻。 德妃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敲响。 看着万岁爷对老四青睐有加的样子,她心里跟吃了没熟的柿子似的,又酸又涩。 同时忍不住想,为什么得到看重的,就不能是老十四呢? 他可比这个不听话的逆子,好上千倍万倍! “皇上,”德妃不甘心,于是佯装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您尝尝看,这可是今年的新茶。” 说罢,亲自端着一盏刚刚冲泡好的茶水,眼波流转地递到了康熙面前。 态度自然又柔顺。 一点都没有刚刚对着胤禛,激烈高昂的样子。 “嗯,”康熙瞥了一眼,却没有要接过来喝上一口的意思,“放那儿吧。” “德妃啊,”而且还突然眉心微蹙地开口了,“朕怎么发现,你好像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呢?” 听见这话,德妃顿时浑身一僵。 就连脸上得体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一句话,就把自己的“慈母之心”,给体现得淋漓尽致。 “唉,还不是老四这个不省心的,”说着,她还瞪了一眼胤禛,“为了他呀,臣妾可没少操心。” “哦?” 康熙像是突然起了兴致,追问了一句,“老四不是一向都稳重得很吗?朕倒是不知,他还有什么,值得你操碎了心啊?” 第180章 阴谋缠身 这话问得很温柔,还带着几分微不可闻的笑意。 康熙坐在靠上的位置,德妃比他低上一点。 一边手上忙来忙去,剥着葡萄的外皮;一边嘴角含笑,静静聆听着身边人的话语。 看着这样温馨又难得的场景,胤禛有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感觉,像极了普通平凡的一家三口。 不过很快,他就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了。 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 胤禛在心中自嘲着。 竟然会联想到那样不切实际的场景来。 “万岁爷您来评评理,”许是康熙友好的态度,给了德妃底气,她当场就言明:“臣妾忧心老四的子嗣,想给他许几个能生养的格格,这有什么不对?” 说着,她还委屈上了。 暗暗瞪了胤禛一眼,才继续说道:“偏偏老四就是不愿意!” 似是被气坏了,竟然脱口而出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富察氏,给迷昏了头!” 这话可是大大的不妙。 胤禛瞬间咬紧了后槽牙。 生怕自己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 他只是低着头,略显难过地瑟缩着身体,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康熙自然清楚这里面的话有几分真假。 他轻飘飘一个眼神看过去,语气不明道:“怎么?你这是对朕的赐婚,有意见不成?” “万岁爷误会臣妾了!” 德妃立马起身,就要跪下,她仰着脖颈,眼眶微红,作出一副受了委屈却又大度不计较的样子。 哀伤道:“臣妾只是心疼老四,膝下空虚罢了。” 反正不管做什么,统统都推到这个上面就好了。 “起来吧,”康熙似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宠溺,“孩子还在呢,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德妃跪下的那一瞬间,胤禛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毕竟,哪有当额娘跪在地上,做儿子的却还站在一旁的道理呢? 德妃瞬间破涕为笑,轻声说了一句:“臣妾这不是怕您误会嘛。” “你自有一番慈母之心,”康熙语气平淡道:“朕都看在眼里了。” 胤禛却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眼里的痛苦与不平,交替闪现。 一场小小的风波,看似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 可是,直到回到府里,胤禛始终不得安宁。 他总觉得,皇阿玛最后那几句话,别有一番深意。 希望,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吧。 “心情不好,”念安伸出手,直接抚平了他小山丘一样的眉心,“就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啦。” 她小声嘟着嘴念叨着:“这样看起来最丑了!” 一句话把胤禛的愁绪,都给吹散了。 他蓦地笑出了声。 而后搞了个突然袭击。 双手把住念安的腰身,佯装不满地问道:“好啊,竟都开始嫌弃起我丑了是吧?” 顺势把人给放倒在软榻上,俯身而上。 “我哪有啊?” 念安灵动的双眸咕噜噜地乱转,就是不肯承认。 还倒打一耙指责道:“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 “嘿!” 胤禛都被气笑了。 念头一转,一个坏主意瞬间成型。 趁安安不注意,他把手轻轻放到了她的痒痒肉上。 而后底气十足地开口:“我再问一遍,你刚刚是不是说嫌我丑了?” “才没有呢……”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下一秒,念安突然跟一条案板上的鱼似的,活蹦乱跳起来。 “啊呜呜呜——” 她瘪着嘴,努力睁大眼睛控诉道:“你不讲武德!” 胤禛才不敢用力呢! 他冤枉死了好吧。 这身娇肉贵的小狐狸,肚子里可是揣着崽儿呢。 他敢有大动作吗?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想到安安现在竟然这般敏感。 “好好好,”当下,胤禛就赶忙把人搂进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后背,一边迭声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 又对着肚子的小崽崽道歉:“阿玛刚刚和额娘玩闹呢,吵到宝宝了,下次不会了。” 一番抚慰下来,念安这才抽抽噎噎的收回了眼泪。 她靠在胤禛怀里,掰着手指头诉说自己的委屈。 比如说不能吃最喜欢的红豆糕啦。 这么热的天,竟然连冰块都不能用太多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总之就一句话,她辛苦得很。 孩子她爹还不知道学着体谅自己。 差评! 为了肚子里的崽,她容易嘛她。 “你可是宝宝她爹,”念安仰起小脸,一只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就算是不能陪我们娘儿俩同甘共苦,至少得做个表率出来吧。” “噗嗤——” 胤禛一下子笑出了声。 等发觉怀里的人儿怒目而视时,立马抿紧嘴巴,尽量摆出严肃以待的态度来。 虚心求教:“敢问荣安主子,我该如何做呢?” 念安是第一次见到满身傲骨的胤禛,这般放低身段的样子。 当即就高兴起来了。 先是清了清嗓子,姿势摆得很能撑的起门面的样子。 接着肃着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说的话却偷偷掺杂了不少自己的私心。 “你呢,也不用事事向我看齐。”她说着还骄傲起来了,“毕竟,谁让我付出得更多呢?” “但是——” 忽然侧过脸,伸出指头,比了个“三”。 “这三点,你一定得做到!” 胤禛就看着这个活宝儿似的小狐狸,在这里表现起来了。 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被命令有什么不好。 甚至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啊啊啊,她好可爱,我好爱! 眼神宠溺到快要把人给腻死了。 “好,”语气软到不行,“你说,我一定谨记在心。” “这第一嘛——” 念安笑得像极了一只偷到腥的小狐狸,“当然是……” “主子,大事不好了!”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闯进来的春秋,给打断了。 胤禛当场脸色就变了。 如果不是安安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这个丫鬟今日就甭想直着走出去! “什么事?!”他冷着一张脸,吓人得很,“说!” 春秋哆哆嗦嗦地开口:“是、是钮钴禄格格那里,好像出事了!” 不怪乎她如此惊慌。 谁让那位可是怀着王爷子嗣的啊。 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她们若是拦着不让禀报,岂不是引火烧身? “啊?” 念安从胤禛身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脸迷茫地发问:“她下午在这儿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这……”春秋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嘴上却连忙附和道:“是啊,那会儿钮钴禄格格还有精气神得很呢!” 只是心里叫苦不迭。 我的主子哎—— 您说说,您怎么就突然提起了这一茬儿。 万一被王爷给误会了,那可真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想起来今天在永和宫里皇阿玛的表现,胤禛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一趟奉安院的。 “你先回前院去,”他转过身,轻声细语地叮嘱道:“乖乖等我回去。” 盯着念安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 “不许胡思乱想,”他的表情坚毅又包容,“有我在,放宽心。” “好啦好啦,”念安在他的些许担忧视线中,忽然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接着推着他往外走:“你还是赶紧去看看钮钴禄格格吧。” “我还挺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这是实话。 不管大人们之间有何种龌龊,在念安看来,都不至于牵连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 “好,”胤禛最后郑重地在念安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你好好歇着才是,其他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他看着安安的表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主子,”王爷一走,春秋立马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您说这件事情,会不会……” 她隐晦的话语,和十足担忧的表情,念安心里都很清楚。 “别担心,”眼下这种时候了,她只能嘴上安抚一句:“钮钴禄氏如果有脑子的话,不敢把脏水泼在荣安院这里的。” 看着春秋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念安却心情沉重起来。 怕就怕,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在里面搞鬼。 “王爷,求您去看看我们家格格和她肚子里的小阿哥吧!” 一出院门,胤禛就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动静如此之大,让他不自觉的就心生不满起来。 “来人呐,”阴沉着一张脸,“把她的嘴给堵上!” 杏儿顿时哭不出来了。 因为用来堵住嘴的东西,是一块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臭抹布! 她差点没当场干呕出来。 被那味道给熏的,直接就翻白眼了就。 苏培盛看着小全子这小子,眼疾手快地抢走了自己的活儿。 竟然还学会公报私仇了都。 他心里感到十分好笑。 但是一点都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 谁让这位钮钴禄格格身边的丫鬟,做事这般不讲究呢? 竟然连在荣安院门口大声哭喊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不是上赶着被收拾呢吗? “苏培盛,”胤禛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当即吩咐道:“去叫上府医一起。” 第181章 报仇雪恨 太子爷的语气算不上凌厉,甚至只是平淡地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可是却让曹寅和胤禟两人,听得心惊胆战。 脸上都不自觉流露出后怕的表情来。 当然了,比起胤禟单纯的担忧和愤怒之外,曹寅则是更多了几分崩溃。 他不住地想,自己这些天是得罪了哪路神灵不成? 怎么就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冒出来呢?! 自己又不是长了八个头,这一个恐怕都不够万岁爷砍的! 曹寅越想越觉得命运弄人,一颗心被折腾得稀零八碎。 他满是失去希望地开口:“都是奴才治下不严,请太子爷责罚。” 竟是连辩解,都不为自己说上两句了。 偏偏一旁的胤禟还非要在此刻落井下石。 他一副终于抓到了把柄的样子,立马激动不已地说道:“看看!看看!我就说你姓曹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吧!” 接着还“呸”了一声,显然气的不轻,怒目而视道:“现在终于肯承认了吧?” “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 太子却被胤禟的聒噪给弄得心烦意乱,满是无奈地开口:“曹大人一心为公,怎能容许你这般污蔑于他?”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替曹寅解释,可是却偏偏把人给架到了高处上。 如果不顺着承认下来,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真有不忠君之嫌? “太子爷所言甚是,”曹寅心中满是苦涩,面上却一本正经地严肃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奴才也不得不说出来了。” 紧接着,他就把暗卫首领王端奉万岁爷密旨,前来江南暗中调查官员勾结一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事情就是这样,”曹寅一直弯着腰,不敢抬头,“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话他说得有点亏心。 因为中间有好几次,他都想施展手段,制造出一些意外的假象。 好让事情进展得没那么顺利。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有人在从中阻拦。 想要瞒过那些人精一样的大臣们不容易,可是对于一个掌管暗杀的暗卫统领来说,阴谋诡计怕是不容易被识破。 可是,还没等曹寅下定决心,恒亲王突然就遇刺重伤了! 这下子,他算是彻底不敢再耍小聪明了。 还是乖乖听话,按照万岁爷的吩咐行事吧。 否则,怕是连一家老小的命,都保不住啊! 曹寅识时务得很,当然了,也归咎于他能够认清楚现实。 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真以为自己就是这苏州城里的土皇帝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胤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满口谎言的曹贼,又在撒谎了。 他厉声喝止道:“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就连皇阿玛的大旗,都扯出来了是吗?” “呵!”嘴上虽然不饶人,可是面容却复杂得很,“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太子二哥,”胤禟其实有点心慌,转头就对着太子说道:“您可千万不能相信他,这就是个骗子!” “信与不信的,”太子也着实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皇阿玛的插手,他努力摒弃繁杂的思绪,一针见血道:“只要曹大人能证明自己,不就行了吗?” 听见这话,胤禟瞬间有了底气,当即叫嚷起来:“是啊是啊。” 似笑非笑道:“曹大人到时候可别随随便便找个人,来糊弄我们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寅还能怎么办? 只能颤抖着腿肚子,领着两位不能得罪的主儿,往后院一个小房间里走去。 “喂!”胤禟看着越来越偏的道路,他心下忍不住慌了一瞬,横眉一竖:“你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九爷哎——” 曹寅被无缘无故从天而降一口大黑锅,差点没把他整个人给直接压趴了,“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敢做出这样诛九族的事情来?” 顶着太子略显一言难尽的表情,胤禟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 他忍住尴尬,整了整衣领,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咳咳,谅你也不敢!” 看上去倒是气势足得很。 如果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表情的话。 “九弟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太子拍了一下胤禟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看。“这是落雨,也是隶属于暗卫的一员,”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带着实打实的警告之意,“想必,不会认不得自己的统领吧。” “太子爷放心,”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落雨突然觉得胸膛猛地跳动了一下,“奴才自然是认得的。” 胤禟好奇地打量着,还不等他问出心中的疑惑,前头带路的曹寅,突然无比激动地开口了。 “太好了!” 他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兴奋到脸都泛着一丝红晕。 “奴才刚刚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证明王统领的身份呢。” 好家伙。 胤禟顿时撇着嘴,脸上充满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个曹大人,看上去怎么这般不靠谱。 太子内心也无语凝噎了一瞬。 这人,究竟是怎么和纳兰性德,一起成为皇阿玛的心腹的呢?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还没到吗?” 胤禟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问道。 他这些天一直闷在屋里,不曾出来走动过,一下子走了不短的距离,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不理会一旁太子爷略带鄙夷的眼神,胤禟当即撂挑子不干了。 “我不走了!” 他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落雨身上,“曹大人,你大可以让那个暗卫统领过来,反正我是走不动了。” “这这这……” 曹寅刚想说“马上就到了”,结果谁能想到,九爷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啊。 看到太子也微微点头应允了,曹寅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是,还请太子爷和纯郡王稍等片刻。” 他一走,太子立马疑惑不已地问道:“纯郡王?是说老九吗?” 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然呢?”胤禟十分的理直气壮:“这可是皇阿玛亲口册封的!” 太子直接不吭声了。 这副模样,可把胤禟给气坏了。 还以为他是不相信呢。 当即就要为自己的清白做证明。 在同属于暗卫的两个人相认之后,太子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派人去剿匪吧,”他心中隐藏的恨意,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找出那群土匪所在的位置,把头领留下,其余人,格杀勿论!” 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让周围的几人都忍不住心里一寒。 “孤也会同去。” 紧接着,太子又撂下了个惊雷。 “这怎么能行?” 胤禟当即就跳了起来,虽然他和太子不和,但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陷入险境啊。 “二哥你就甭添乱了,”当然了,劝说的话很难听就是了,“好好在别院里待着,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看着太子爷陡然黑下来的脸,其他人都忍不住缩起了脖子,免得自己成为被无辜牵连的池鱼。 “不必说了,”没想到,太子爷竟然没有发脾气,而是坚定不移地说道:“孤意已决。” 眼看着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太子殿下的决定,胤禟急得团团转。 最后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满脸纠结地说道:“我也去!” 看着太子诧异望向自己的眼神,胤禟梗着脖子,羞臊却又嘴硬道:“怎么?就只准你一个人去,我就不能去了吗?” 太子无语地转过头,半晌吐露出来一句话:“……随便你。” 不过临行之前,他却又多说了一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骑在马上,太子身披金甲,手握利剑,目不斜视地看向远方。 那是他们即将要征战的战场。 也是自己,终于能为那两位姑娘,报仇雪恨的地方。 “哼!”胤禟却脖子一挺,“少瞧不起人了!” “格格,格格您千万别慌,”绿蜡一边替茹贞顺着气,一边轻声安抚道:“府医马上就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她心里,也是慌得不能行。 “我、我没事。” 茹贞躺在床上,虚弱不已地开口。 可是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与府医一同到的,还有这座府邸的主人。 “不必多礼了,先去看看钮钴禄氏如何了。” 看见白府医就要跪下给自己行礼,胤禛直接挥手让他起身。 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掺杂着痛苦的叫喊声。 听上去确实有些……不太妙啊。 “你们格格,为何会突然腹痛难耐?” 胤禛看着跪在地上,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杏儿,依旧冷酷无情地问道。 “奴婢、奴婢只知道,”杏儿努力克制住口中那股反胃的味道,“是从荣安侧福晋那里回来之后,没一会儿功夫,格格突然不舒服起来了。” “放肆!” 胤禛一拍桌子,毫不掩饰的杀意在眼中涌动。 “荣安侧福晋也是你能攀扯的?” 他就知道,这府里的人,都见不得他的安安好! “苏培盛,把奉安院里的奴才,都给我看管起来!” 第182章 关怀备至 胤禛的暴怒,显而易见。 苏培盛是半分也不敢迟疑,连忙听从吩咐着手去做了。 一边和张起麟配合,一边心里不住地念叨着。 也不知道这帮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还是里面进水了。 明知道王爷对荣安侧福晋那叫一个呵护有加。 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也不过如此了。 偏偏非要有人不怕死的往上撞。 “唉——” 苏培盛小声叹了口气:“就是可怜那些不知情的奴才了。” 他也是难得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回想当初,那个被活生生杖毙的小太监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呢。 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有人记吃不记打了。 不过,钮钴禄格格当时没去现场观看,怕是不知道敢攀咬荣安侧福晋的下场吧。 “还有这个,”胤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心硬如铁:“一并带下去审问。” 却不料,杏儿竟然能顶着巨大的压力,厉声哭喊起来。 “奴婢、奴婢不敢妄言,”她颤颤巍巍地开口,“还请王爷查明真相,还格格和小阿哥一个公道吧。” 苏培盛在一旁死的心都有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都是! 还真有胆子大到敢火上浇油的啊。 好半晌,只听见胤禛冷嗤一声,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倒是忠心耿耿。” “既然这样,那就看你能为你的主子,做到什么地步吧。” 王爷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副淡然的样子。 却更让人心惊肉跳了好吧。 幸而这时府医从里面出来了。 “说吧,”胤禛的目光才转向他,“钮钴禄氏如何了?” 嘴上这样问,表情却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但凡看见的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嘀咕起来。 王爷这是有多不看重钮钴禄格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竟然一点关心都没有表露出来。 “回王爷的话,”白府医不敢有丝毫隐瞒,全盘托出道:“钮钴禄格格应当是误食了一些寒凉之物,不小心刺激了胎儿,才会导致突然的腹痛。” 胤禛听了只觉得好笑。 “又是误食?”他抬起眼皮,一双眼睛仿佛要看透人心般锋利,似是自嘲道:“我这雍亲王府,倒是成了不敢随意吃东西的地方了。” 白府医一头冷汗,不敢吭声。 反正他诊断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至于这里面的阴私,都和自己这个无辜的大夫,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个时候,他选择性地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在福晋的逼迫下,为钮钴禄格格开了许多大补的汤药的了。 人呐,都是利己的动物。 “那你现在还敢站在这里,”胤禛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困惑,“就是说,钮钴禄格格已经无碍了?” 他早就有些看不惯这个姓白的了,只是他隐忍不发,为的就是等待着有朝一日,抓住对方的把柄,一击致命。 “是,是的,”白府医没想到,这样也能被迁怒,可是他不敢有丝毫怨言,连忙回道:“奴才为格格施了针,又开了宁神的安胎药,格格现在已然睡下了。” “嗯,”胤禛点点头,“去找苏培盛领赏去吧。” 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先施些小恩小惠,麻痹一下对方。 再小的猎物,也不能小瞧了啊。 否则,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突然在关键时刻,给予你致命一击呢? 没被罚,还意外得了奖赏。 白府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是他也知道,王爷这会儿明显心情很差。 自己不仅不能表现出来,还最好不要留在这里碍眼了。 “爷,这事儿……”苏培盛硬着头皮,上前问道:“要知会福晋一声?” 不是他喜欢多管闲事,只是事后万一主子爷突然想起来,就会变成他这个奴才没做到位。 还不如率先提出来。 哪怕被骂,也好过之后,自己的能力,在王爷心中遭受质疑。 “奉安院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胤禛却发出了嘲讽似的声音,“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该被吵醒了。” 而从他进来到现在为止,都过去多久了。 始终不见福晋的身影。 这不就是故意拖着不想过来吗? 莫非,还要自己去请她不成? “不必惊动福晋了,”况且,胤禛也不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乌拉那拉氏去处置,一锤定音:“我亲自过问。” 苏培盛自然是要紧跟主子的步伐走的。 不过…… “那,荣安侧福晋那里?” 他也不想做这个没眼色的人啊,可是不提又不行! “我会亲自与安安说的,”胤禛一挥手,“你不用管了。” “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终于得到一句准话,苏培盛激动得快要喜极而泣了。 他刚刚问那么多,不就是怕王爷再给自己安排其他任务吗?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苏培盛压抑着内心激动的心情,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审问奉安院里这些奴才了。 而胤禛则是在这里,多待了一会儿。 从钮钴禄格格那边传来的消息,让原本就有点惊慌的春秋,此刻更是忍不住焦躁,当场问出了心里话。 “格格,难不成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吗?” 而且,因为急躁,甚至连称呼都又变成了之前的。 “慌什么?” 念安从小小的沏茶壶里,慢慢倒出一杯散发着茶香的水,不慌不忙的,甚至嘴角都还含着笑! 而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上去别提有多吸引人了。 春秋发现自己看入迷了几秒钟后,先是为自家主子的泡茶技艺所惊叹,紧接着立马羞愧了起来。 明明如此关键时刻,自己竟然还能走神儿? 实在是,太不可饶恕了! “好啦,”念安翘着小拇指,亲自端起一小杯茶,递给春秋,“尝尝我新泡出来的茶水如何?” “是。” 主子都亲自动手了,春秋连忙弯腰,双手接过。 一饮而尽之后,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好喝!”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别有一股清爽的滋味在里面,喝上一口,好像整个人都凉爽起来了。” “真的吗?” 念安也很高兴,忍不住笑着追问了一句。 春秋重重地点头:“当然了!” “嘿嘿~” “那可真是太好了!”念安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自言自语道:“看来我没有瞎忙活,还真让我琢磨出来了。” 刚从外面踏进房间里的胤禛,就听见安安话里的尾巴,跟着问了一句:“琢磨出什么了?” “当当当当!” 念安伸出手,指着桌子上泡好的茶水,一脸自豪道:“请过目!” 被她这别有生机的样子给逗笑了。 就连紧绷的情绪也松快了好几分。 “让我看看,”胤禛说着就要上手,“我们的荣安主子,又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听见这话,念安忍不住脸红了一瞬。 真是的,怎么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呢?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轻轻嗔怪地瞪了胤禛一眼,待看见他把茶水喝下去之后,又忙不迭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眨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会心一笑。 “嗯——” 胤禛故意拉长嗓音,就是为了看安安那期待紧张的小表情。 在她屏住呼吸的一瞬间,他忍住笑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很不错!” 念安一拍手,活泛又沾沾自喜的表情毫不掩饰。 “我就知道!” 而后冲着胤禛问道:“你猜,我在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其实胤禛早就尝出来了。 不过为了配合安安,让她开心,所以才佯装思考的样子,还故意猜错了好几次。 最后还是在她的再三提示下,才终于猜对了正确答案。 “我还有一个小想法,”念安凑到胤禛耳边,悄声说道:“如果把这些薄荷叶做成糖块儿的话。” “那岂不是更加提神醒脑了?” 看着胤禛愣神,像是有点无动于衷的样子,念安不由得有些急了。 连忙说道:“或者做成薄荷饼也行啊。” 手指头搅在一起,低声说了一句:“就是你不太好带在身上而已。” 胤禛没有错过这极小声的一句话。 半晌才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琢磨这个,就是为了……让我带着方便?” 说实话,他现在心情五味杂陈。 什么感觉都有。 当然了,最多的就是翻涌的爱意中,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感动。 “对啊,”念安却大大方方地表示:“谁让你那么怕热呢。” “就这还没到最热的天气呢,就感觉你快热得受不住了。” 她小声嘀咕着。 胤禛却直勾勾地看着念安,一动不动。 把人看得浑身都不对劲儿起来。 她缩了缩身子,有点结巴道:“干、干嘛这样看着我呀。” 她说的大实话好不好。 总不能连自己怕热这样的事情,都不准让人往外说吧? 被自己的脑补吓到恶寒的念安,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我有时候真想,”胤禛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眸色深深,语气幽幽:“不做个人。” “什么嘛?” 念安只觉得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第183章 活捉贼寇 为了不让那些匪徒们察觉到异常,太子一行人是趁着夜色,偷偷摸摸闯进山里去的。 曹寅虽然做过御前带刀侍卫,与纳兰性德二人一起在宫中待了八年,但是现在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身手。 唯恐跟了一个拖后腿的坏了事,太子心中不耐,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嘱托道:“此行,就有劳曹大人在城中,为孤固守后方了。” 看着太子爷如此信任的目光,曹寅当即激动万分地表示:“太子爷请放心,奴才定不负您所托!” 一副打了鸡血,仿佛下一秒就要为明主鞠躬尽瘁的样子,叫胤禟直呼没眼看。 他撇着嘴,小声嘀咕着:“就会看碟下菜!一看长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的属实就有些偏颇了。 众所周知,康熙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拘男女。 是以,曹寅虽然现在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但是隐约也能窥视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所以啊,胤禟很有可能,是小人之心下,产生嫉妒之意了。 “老九!” 喊了好几声,太子最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才把人给喊到回过神来。 “啊?” 胤禟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二哥叫我有事儿?” 这一刻,太子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十二万分的后悔。 他总觉得,带着这个不着调的老九,怕是会让自己气到吐血。 “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太子忍住想要发火的心情,没好气地说道:“要出发了。” “噢噢噢,”胤禟双腿一夹马腹,清澈中透露出几分愚蠢的感觉,“这就来了。” 太子再一次忍不住抚额。 虽说是骑马赶过去的,但是山上的地形复杂,他们并不清楚每一条路。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就直接下了马,准备绕小道而上。 给那群视人命为草芥的土匪们,来一个暗中偷袭。 计划得天衣无缝。 可是架不住这里面有一个胆小如鼠的存在。 “救、救命!” 又是胤禟,在尖叫,“有蛇啊啊啊啊!” 长促的声音,足以看出他内心有多崩溃了。 一路上,就数他一惊一乍的,叫个不停。 最后太子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你要是真的害怕,”他咬着后槽牙,眼睛中仿佛燃烧着两团愤怒的火焰,“就直接滚回去等着!” 被太子这疾言厉色的话语给吓了一跳。 胤禟先是心虚了一瞬,接着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他努力挺起胸膛,好让自己看上去硬气一点。 “我、我堂堂大清的郡王,”全身上下就嘴最硬,说的就是老九,“怎么可能会被这区区的小虫子给吓到!” “笑话!” 为表真实,胤禟还一个大步走上前去,使劲儿冲着那条小青蛇跺了一脚。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紧闭着的话。 那就更有可信度了。 看着他明明害怕到都有点颤抖的身体,太子再一次无声叹了口气。 “……下不为例。” 接着,又准备继续启程。 夜色浓厚,如果不是他们随身带着火折子,怕是连前路都看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最前方的太子,忽然听见胤禟在小声喊自己。 “二哥?二哥!你快过来看——” 这个老九,又在作什么妖! 太子决心不忍了。 他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来。 自己则是往后方,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他倒要看看,老九这次,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二哥,”还不等太子出言质问,胤禟就一脸激动地说道:“你快看,这里的草丛后面,竟然有一条小路!” 说着,就把前面半人高的草丛,给用手扒拉下去了。 没了这些草的遮挡,后面的路,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看上去似乎经常有人走,”其中一个精于识路的护卫,趴上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而后一脸笃定道:“确实是人走过的痕迹。” 不是什么其他野兽留下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太子爷身上。 等待着他下达命令的那一刻。 陈思了片刻,太子终于做了决定。 “就走这条路!” 不管它最终通向哪里,总归比他们漫无目的地满山乱找好上太多了。 “嘿嘿,”胤禟傻傻一笑,“好耶!出发喽——” 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去上阵杀敌的,游山玩水也就是这样了。 有了不靠谱的九爷做对比,一路上发号施令,果敢决断的太子爷,顿时变成了众人心目中的主心骨。 不过短短一段路程,其他人都完全信服了太子的每一次命令。 人心齐到这种地步,也是难得一见。 于是,再加上歪打正着,直接走到了土匪们的后院,这场剿匪之战,可以称得上一句毫发无损。 大部分手上沾了人命又挥刀反抗的,都直接被就地斩杀了。 只除了,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土匪头子。 太子爷特别交代过,要留他一命的。 于是,众人只是打伤了他之后,又仔细捆起来,把人押解到了太子爷面前。 “放了我吧,”土匪头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求道:“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金银财宝,都献给您!” 原来这种时候,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也会跟普通人一样,哭到涕泗横流,恳求饶他一命啊。 太子爷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剩下满心荒诞。 那个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姑娘,就是被这样的货色,给带走了年轻的生命啊。 真是……让人可惜呢。 “你是在求我吗?” 太子爷坐在老虎皮铺成的凳子上,倾身笑问道:“你之前,不是还要杀我吗?” 土匪头子被吓了一跳。 他从进来就开始不要命似的痛哭流涕。 说实在的,只用余光瞥见上面站着的人,衣着鲜亮,明显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至于长相,他是真的一眼没瞧见。 现在听见这话,顿时被吓到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紧接着,下意识地就抬头向上看去。 等认出来那人的面貌后,土匪头子当即震惊不已,失声喊道:“是你?!” 上首的太子怪异地笑了两声后,一秒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很好,”他忽然站起身,往下走,“看来你记性还不错,没忘了我。” “那么,接下来,”太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就该好好算一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得妻如此,”胤禛把下巴放在了念安的肩膀上,轻声感叹道:“夫复何求啊。” 本该是一幅再温馨不过的画面,却不料有人硬生生给破坏掉了。 “你能不能好好坐着?” 念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耳边是混合着薄荷叶味道的灼热气息,身后是紧实有力跳动着的胸膛。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存在。 被正正好好镶嵌进了身后之人的怀抱里。 并且,随他任意摆弄。 可是回应念安的,是愈发用力的拥抱。 没办法,她只能再接再厉。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此话一出,胤禛瞬间松开了些许力度。 可是仍旧牢牢用胳膊把人给箍在怀里。 还不等念安再度开口,胤禛突然哀叹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美人乡’这样的形容了。”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雍亲王哎。” 念安一脸稀奇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仿佛看见了什么奇异之物。 “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她还故意调侃着,“毕竟,我还以为,公务才是你的真爱呢。” “我最……谁,”胤禛伸出手,捏了一下念安鼓囊囊的腮帮子,中间两个字含糊了过去,“你不知道吗?” 念安抬头望天望地,就是不肯看身后的人。 而且还嘴硬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又没说过。” 这句小声嘀咕的话,可没有逃过我们雍亲王的法耳。 他都被这颠倒黑白的话给气笑了。 “好啊,”胤禛直接把人给放倒在自己怀里,“我倒要看看,某个小没良心的,还能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 “别别别,我错惹。” 念安可是识时务得很,小女子能屈能伸的,努力忽闪着眼睛,企图用可爱让某人心软。 心里被萌到一批的胤禛,觉得自己骨头都在发痒。 只是嘴上却道:“晚了!” “我得叫安安长点记性才行。” 他的话,渐渐湮没在唇齿间。 而且,接下来的动作,更加不要脸了。 他竟然拉着念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声音喑哑着,眼中翻涌着欲火。 “安安感受到我的爱意了吗?” 念安被吓了一跳。 缩着脖子,连连点头。 不假思索道:“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而后,努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可是在听见某人,性感且带着几分难受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后,念安迟疑了。 胤禛的额头上,突然冒出来些许汗水,滴落在她白皙的下巴上。 “怎、怎么帮啊?” 念安心如擂鼓,且欲哭无泪:“我、我不会。” “跟着我,慢慢来。” 第184章 由爱生怖 久违的释放,让胤禛整个人都变得懒散而充满餍足。 他拿着帕子,低头温柔地擦拭着念安那白嫩到有些泛红的掌心。 时不时地还轻轻吹一下。 仿佛辛苦了它似的。 弄得念安整个人都羞臊到有些坐立不安了。 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感觉到掌心的不适。 “好了,”水渍被擦干净之后,念安立马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耽误了这么久,你也该去忙正事了吧。” 这可不是自己要撵人走的。 实在是谁让某人太过分了呢! “好,”某方面得到满足的胤禛,意外的好说话,“我这就去。” 声音温柔到让人都有些不适的地步了。 “先等一下!” 突然想起来什么,念安喊出了声。 “怎么?”被拽住衣袖的胤禛转过身,带着促狭的笑意问道:“舍不得我啊?” “有正事呢!” 念安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能不能正经点?” “嗯嗯!”胤禛疯狂点头,接着一脸严肃地表示:“说吧,我两只耳朵都洗好了。” 被他耍宝的样子给弄得措手不及。 念安也绷不住笑了。 “我就是想问问,”她眼底的担忧,慢慢浮现出来:“钮钴禄格格如何了?” 其实早在胤禛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想开口询问了。 可是看着对方还未消散下去的怒火,以及明显不悦的心情,念安想了想,还是先不要说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了。 等后来发现某人竟然还有心情做那种事! 念安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疼都喂了狗了! “一切都好,”胤禛当然报喜不报忧:“你就放宽心吧。” 可是这般粉饰太平的样子,最终还是在念安不肯退却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他长叹一口气,紧接着没有丝毫隐瞒,尽数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胤禛紧张的心情,都透过表情展露出来了:“不过,你也不用过于在意。” “因为无论如何,”他坚定又充满信任的眼神,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之动容,“从头到尾,我只会相信你。” 所以啊,不要觉得害怕,也不必惊慌失措,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只需要完完全全做自己,就够了。 “我就是觉得不明白,”念安突然拉起胤禛的手,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困惑,“怎么老有人喜欢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她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碍着谁了吗? 好吧。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 自己得宠,就是最大的原罪。 只要胤禛偏爱自己一天,就会不停的有人来试图挑战她,想要打败她,最后成为她。 但是呢,念安却不愿意自己跟个斗鸡眼儿似的,和每一个女人斗来斗去。 一个成熟且理智的女人,是不会自己下场,亲身去搏斗的。 她只需要,站在男人身后。 接受他为自己,遮风挡雨就好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 眼看着安安脸上露出几分苍白又迷茫的神情来,胤禛当即郑重其事地表示:“你什么都没做错!” “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他扶住念安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因为旁人起了坏心思,而认为名贵的字画有罪吧?” 不可否认的是,在刚刚那一瞬间,胤禛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慌乱。 他最怕的就是,未来的某一天,他与安安之间这段不平等的感情,让她突然退缩了。 恐怕到时候,自己心里的恶念,怎么都关不住了吧。 “好啦,”念安就跟没看见胤禛眼中的深沉似的,嗔笑道:“有你这样作比较的吗?” “还名贵的字画?” 她显然不满意极了:“我难道不比那些死物强上百倍?” 念安一句话,就把气氛给恢复到了正常。 “这是自然了!” 胤禛下意识跟着附和,又讨好似的说道:“我又不跟它们过一辈子。” 而后得了一个美人瞥,并一句“油嘴滑舌”,这才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主子爷,福晋求见。” 正拿着证词一目十行看过去的胤禛,突然听见苏培盛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什么,就被打断了思绪。 “不见,”胤禛的厌烦,都隐藏了在了语气里,“就说我正忙着呢。” 苏培盛把王爷的回复传达给福晋之后,就陪着笑等人离开了。 偏偏清和不肯走。 “苏公公,”她肃着一张脸,冷声道:“你莫不是没有向王爷禀明,我是有要事和王爷禀报吗?” “哎呦,福晋呐,”苏培盛一脸冤枉的表情,看上去无辜极了,“就算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知情不报啊。” 而后苦口婆心地劝道:“眼下王爷正在为钮钴禄格格的事情心烦呢。” “不是故意不见您的,”他这话,充满了水分,“您不妨先回去。” “说不定,等王爷心情好了,就直接去正院看您了呢?” 苏培盛说的诚恳,可是在清和听来全是暗戳戳的嘲讽。 被一个没了根儿的太监讽刺了,以清和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拿轻放? 她当即变了脸色,阴狠狠地说道:“苏培盛!我原想着,你是王爷身边的太监总管,给你一点薄面也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看来,你好像有些被捧到飘飘然了呢。” 清和一顶帽子扣在了苏培盛头上,“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 “王爷总不能,让我一个小小的后宅女子,替他管教奴才吧?”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胤禛不辨喜怒的声音。 “苏培盛,请福晋进来,”中间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道:“自己下去领罚。” 虽然被主子惩罚了,可是苏培盛却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甚至,他还哼起了小曲儿。 别提心情有多美好了。 仔细一想,这一切,都是福晋带给自己的啊。 苏培盛顿时更加感动了。 福晋——顶顶的大好人! “妾身见过王爷,”清和屈膝行了个扶鬓礼,开口就先认错:“这么晚还来打搅王爷,是妾身的不是。” 这般极低的姿态下,胤禛就算是想斥责,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难得被安安以外的人噎了一下,他原本有几分的好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无妨,”嘴上却道:“本王只想知道,福晋是有什么要紧事,值得这么晚了,还特地跑上一趟?” 而且,最令人费解的就是,非得大晚上的过来说吗? 就不能等白天的时候,再赶过来也行啊。 要是清和知道胤禛心里的想法,怕是会忍不住直接“呸”出声。 您老可是一个大忙人。 白日里整天在户部办公不着家。 就算是凑个空回来了,也是和荣安院的那个狐媚子腻歪在一起。 她有时间去禀报事情吗? 听出王爷话语里的警告,清和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甚至,她骨子里的血液在沸腾。 跃跃欲试地催促着她赶紧把找到的东西,给拿出来。 “王爷,”清和努力克制住激动,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开口:“这是妾身,在奉安院里找到的东西。” “请您过目。” 她双手捧着一个有些旧了的荷包,在烛火的映衬下,看上去格外的……丑。 不用拿起来看,胤禛就知道这个荷包属于谁。 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紧接着问道:“所以呢,福晋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清和气到胸脯忍不住剧烈起伏了一下。 差点没破口大骂出来。 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非要让自己把话说的明明白白才行吗!? 一遇到富察氏的事情,王爷就惯会装傻充愣。 不过没关系。 清和心里冷笑了一下。 这一次,就算是王爷想包庇,怕是也不能善了了。 她就不信,富察氏每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荷包,”清和状似为难地开口,“妾身找人比对了一下,应当是富察妹妹的。” 紧接着,还不等胤禛出声,她又连忙说道:“当然了,一个荷包并不能证明什么。” “只是妾身觉得,既然钮钴禄格格腹痛一事,与富察妹妹无关的话。” “那总该还富察妹妹一个公道才是。” 清和字字句句听上去都在为念安着想。 如果不是胤禛早已经看清楚这张宽和面容下,是怎样一个伪善又狠心的灵魂。 怕是也要被福晋这番作态给蒙蔽过去了。 “钮钴禄氏呢?”胤禛忽然冷笑了一声,“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清和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不知为何,眼皮疯狂跳动起来。 “这个嘛……” 清和露出羞愧的表情,“妾身就不太清楚了。” 还贴心地为茹贞解释了一下:“毕竟,钮钴禄格格还怀着身孕呢,妾身就不太好去打搅她。” 闻言,胤禛面无表情地夸了一句:“福晋倒是很宽厚嘛。” 不过听上去,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偏偏清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似的。 厚着脸皮,羞涩地接下了这个“夸赞”。 “王爷过奖了,”她低着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昏暗中,胤禛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真切。 第185章 舌如莲花 似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一些声音,让人听了无端心中发怵。 只听胤禛古井无波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有劳福晋,替我去安抚一下钮钴禄格格了。” “反正,”他轻描淡写的,仿佛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对于此事,福晋不是已经得出结论了吗?” 听闻此言,清和震惊的表情,顿时溢于言表。 她那是场面话好不好?! 只是为了遮掩一番。 不让自己的目的性显得太过强烈而已。 王爷怎么就能当真呢?! 这根本不公平! 清和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郁气愈积愈深。 今天这个局,可是好不容易布置到如此天衣无缝的。 她才不愿意就此打住。 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到头来,富察氏毫发无伤。 这简直不能忍! “王爷,”清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总得有个章程,来堵住悠悠众口不是?” 她蹙着眉,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 “先不说别的,光是入口的吃食这一块儿,总要严查一番才是啊。” 胤禛当然知道,大厨房那边可是掌管着府里所有人的膳食的。 一旦有人起了坏心思,可谓是令人防不胜防。 是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只是,没有必要和旁人交代就是了。 “这就不劳福晋操心了,”胤禛一口堵住了清和的话,“我自有安排。” “这样啊,”清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恭维道:“有王爷亲自出马整顿大厨房,想必定能手到擒来!” “不过——” 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迟疑着不敢开口。 胤禛却对此视而不见,径直下了逐客令。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福晋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那么善解人意,可不愿意让安安一个人孤枕难眠。 清和脸色僵硬了一瞬,心里懊恼不已。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犹犹豫豫的作态,竟然起了反作用。 不仅没能顺利吸引起王爷的好奇心,反而还让自己下不来台了。 着实可恶!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出戏已经到了这里,清和必须要坚持唱下去。 她厚着脸皮,装作没听见刚刚的话似的,兀自开口道:“王爷,对其他院子进行修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是以,富察妹妹再住在前院,是否有些……不太合乎规矩呢?” “怕是其他妹妹们看见了,也会忍不住多想啊。” 她只能这样委婉的进行劝诫。 甚至不敢丝毫表露出自己的不满。 清和始终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在王爷心里,或许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富察氏! 这令她挫败不已的同时,又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她可是费扬古的女儿,怎么可能轻易被打败?! 现在的李苏烟,就是未来的富察氏! 有了这样不间断的自我洗脑,清和才能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轻易认输。 更何况,她骨子里的傲气凌,也绝不允许她对一个抢走了自己夫君的女人低头! “难为福晋如此为荣安侧福晋着想了。” 胤禛的语气突然充满欣慰,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这般温和的态度,却让清和忍不住心里一颤。 王爷对自己疾声厉色的时候吧,她心里不舒坦。 甚至觉得悲痛欲绝。 可是现在,王爷的态度陡然变得和善起来了吧,清和又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果不其然,胤禛的下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了寒冰炼狱。 “那么,其他人那里,”他脸上在笑,眼里却全是警告:“就交给福晋去管教了。” “我不希望,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流出来。” 赤裸裸威胁的语气:“福晋能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见此情形,清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凄惨一笑,福身应下:“是,妾身知晓了。” 可是到底心有不甘。 看上去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句:“只不过,有人的嘴巴能捂住,可是心,却堵不住的啊。”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是她以福晋的身份去仗势压人,怕是也收效甚微。 “福晋有时候太过于谨慎了一些,”胤禛却不为所动,甚至还跟个周扒皮似的,轻飘飘地说道:“以你的治家之道,这件事情,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弄的清和根本不好意思再开口拒绝了。 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是,妾身尽量,不辜负王爷的信任。” 等回到自己的院落,她才恍然从被忽悠的情绪中回神。 她专门跑去前院一趟,目的可不是为了闲聊天的啊。 打击富察氏,人人有责! 怎么到头来,反而给自己领了个保护富察氏名声的任务来? “绿桃,”清和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被绿桃扶住才站稳了身体,“我、我是不是被王爷哄骗了?” 现在跳出来看,她刚刚怎么就就那么蠢呢! 连一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都信到不能行。 自己还真是,可怜又可悲啊。 “福晋,”绿桃一脸担忧,却独辟蹊径地安抚道:“您应当这样想,这整个王府里,王爷唯独对您的管理才能,信任有加啊。”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清和。 她眼睛猛地一亮,喃喃自语道:“是了,你说的在理。” 别看富察氏,还有那个疯狗一样的耿氏,都掌管着一部分管家权。 可是那又怎样? 王爷不还是没有对她们委以重任? 彻底想明白之后,清和顿时那是心也不痛了,浑身也有劲儿了,情绪别提有多高涨了。 一旁的绿桃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心中却为自己暗暗叫苦不迭。 她就是急中生智,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没想到福晋竟然真的相信了。 而且还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要是哪天被王爷给戳穿了,那自己可怎么办呦! 就在绿桃正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不已的时候,奉安院里此时也不甚太平。 施了针又喝了药的钮钴禄氏悠悠醒来。 一直在床前候着的绿蜡,激动到差点没大声喊出来。 “格格!”即使努力克制了,可还是能看出来有多兴奋,“您终于醒了!” 茹贞的嘴唇还泛着一丝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但是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肚子。 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小阿哥呢?他也平安无事的对吗?” 孩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要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那自己也不活了! 茹贞目光殷切地盯着绿蜡,希望从她口子得到一个好消息。 而绿蜡呢,也没有辜负她主子对她的期望。 “格格放宽心,”她几乎喜极而泣了,“府医说了,小阿哥一切安好!” 终于得到自己希望中的答案,茹贞顿时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太好了,”她嘴里念念有词,“太好了!” “额娘的小阿哥,你可一定要长得健健康康的。” “格格,”绿蜡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苦药汁走了过来,“府医还交代了,您可千万不能情绪过于激动。” “来,奴婢伺候您,先把药给喝了吧。” 茹贞连忙擦掉眼角的泪,破涕为笑道:“好,好,我都记下了。” 而后接过药碗,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甚至不需要绿蜡千哄百劝。 而且喝完之后,也只是要了一杯温水压了压嘴里的苦味儿。 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山楂丸,都没有要求来上一颗。 这番作态,属实惊呆了绿蜡。 她一手端着一个空碗,半天回不过神来。 茹贞现下觉得,自己还是卧床静养比较好,于是干脆吩咐下去,就连用膳的地方,也挪到了床上。 看着绿萝石化了一样,半晌不动弹,茹贞不解地问道:“愣着干什么呀?” “早点把膳食给提回来,才是顶顶紧要的事。” 她虽然不饿吧,但是也得吃些东西不是吗? “啊?噢噢噢,”绿蜡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回了神,立马应声道:“奴婢这就去,格格稍等片刻。” 等从内室里走出来之后,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一是对格格刚刚的行为,万分诧异。 另一个就是她忘记告诉格格,奉安院现在的膳食,都不从大厨房走了。 王爷心疼格格受了伤害,干脆大手一挥,拨了一个小厨房过来。 日后一些简单的料理,她们自己都能做了! 这样想着,绿蜡的步伐愈发迅速。 格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小厨房,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提着食盒,绿蜡匆匆往回赶。 格格现在身边就一个二等丫鬟,她可不放心得很呢。 “怎么了?”茹贞正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汗呢,一抬头就看见绿蜡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诧异问道:“跟有人撵你似的?” 绿蜡把饭菜端出来摆好,嘴上回道:“奴婢担心您,所以就想着早点回来比较好。” 听见这话,茹贞心里觉得熨贴得很。 不愧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大丫鬟。 知道一心为她主子着想。 “好了,”经此一事,茹贞的态度也有了转变,“快喝口茶水歇一歇。” 第186章 辗转反侧 交给专业的人才就是靠谱,落雨只用了几刀下去,那个土匪头子就已经怕到恨不得哐哐磕头求饶了。 “既然这么怕死,”太子半蹲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困惑,“为什么还不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呢?”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土匪头子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小的就是无意间得知干了这票,能发笔大财!” “起了贪心,所以才带着弟兄们下山去发笔横财的啊。” 他哭到眼泪鼻涕一把把,到处都是。 看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嫌恶移开了视线。 “你这话啊,”太子无声地叹了口气,“骗骗旁人也就算了。” 他嗤笑道:“你们当时,可是冲着杀人害命去的。” “到现在,你都还不肯说实话吗?” 土匪头子的哭声顿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的。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太行了。 眼里闪过一道厉光,他在思索,究竟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这条性命。 “算了吧,”太子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直接站起身,极为冷酷地吩咐道:“就此了结了吧。” 说罢,径直转身就离开了。 土匪头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刀戳中了胸口。 新鲜的血液喷涌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血。 眼中全是不甘与不可置信。 明明……明明他就要交代了的。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可惜这些困惑,只能等他到地下,再去寻找答案了。 夜色下,太子背身而立,树叶沙沙作响,可是他看上去,浑身却遍布孤寂。 “二哥,”胤禟期期艾艾地上前去,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仇得报,你应该高兴才是。” 这话不假。 只是他…… 太子忍不住苦笑一声。 好半晌,他的声音才从风中缓缓传来:“九弟,你有想过,当皇帝吗?” 一句话把胤禟给干懵了。 他像是被咬住尾巴的猫,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满脸震惊,嗓子都喊劈叉了。 “太子二哥!” “你可不要害弟弟我啊!” 甚至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神情看上去警惕极了。 余光瞥见老九这般模样,太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怎么?” 逗弄人,也显得格外有趣起来,“兄弟之间,说些私房话,也不可以吗?” “这这这……”胤禟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睛里瞪出来了,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二哥,您、您还是我二哥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太子二哥,会不会被什么精怪给附体了啊? 怎么说的话,这么让人受不了呢? 太子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害怕个什么劲儿啊?” “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孰料,这话一出,胤禟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脸上惊恐的神情,毫不作伪。 被这么给一打岔,太子刚刚才生出来的几分忧郁心思,顿时消散殆尽了。 不管之后的路如何,总归他也算是为了那位杏花姑娘报仇了。 只希望下辈子,她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吧。 至于另外一个掉落悬崖的姑娘,自己也会找到元凶,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多亏了曹大人的鼎力相助,”太子笑着夸赞道:“否则这一行,怕是没那么顺利。” 大庭广众之下,这番毫不掩饰的赞赏,可以称得上是隆重了。 太子带着两位王爷,终于要启程回京了。 这也就意味着,皇阿玛交给他们的任务,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太子爷过奖了,”被推在风口浪尖之上的曹寅,只能痛苦又甜蜜地笑着回道:“这都是奴才应当尽的本分。” “哪有哪有,”太子打定主意要把曹寅给绑到他们的绳子上了,“如果不是曹大人您先一步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顺利啊。” 此话一次,在后面被五花大绑,押解回京的一些大臣,顿时都忍不住把杀人的目光,看向了曹寅。 有的甚至忍不住挣扎起来。 看样子像是想要当场动手来着。 在在这样的仇恨眼神中,曹寅竟然还能八风不动。 太子见状,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对方的心性。 不愧是能从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的江南织造啊。 似是想到什么,太子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孤与弟弟们就先行一步了,”他直接潇洒利落地跨上马背,居高临下地说道:“曹大人,后会有期啊。” 这话听起来还蛮亲近的。 可是曹寅却忍不住一哆嗦。 他赔着笑脸,恨不得赶紧把这尊大佛给送走。“恭送太子爷、恒亲王、纯郡王,”左右逢源,一个不落,“此次是奴才招待不周,下次定让三位爷尽兴!” 话音刚落,胤禟的脑袋就从马车的帘子后面探出来了。 眉开眼笑地表示:“曹大人这话我可记下了,别到时候不认账啊。” “不敢不敢。” 曹寅连连否认:“自然铭记于心。” 太子看完这一幕,双腿一夹马腹,“驾”字掷地有声。 枣红大马顿时向前疾驰而行。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里,刚收到密信的康熙,此时心情却算不得多好。 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御下的手段,也较之年轻的时候,温和了许多。 可这不是那些蛀虫们,敢明目张胆啃食国之根本的倚仗! 而且,这里面竟然还有,他心腹中的心腹。 “咳咳咳咳……” 许是被气坏了,康熙竟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万岁爷,”一旁的梁九功慌忙端起一杯温水,眼中是深深的忧切:“您喝口水,润润嗓子。” 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之后,康熙大喘着气,平复着自己喉间的痒意。 “老四和老八,”他却不得歇息,仍旧记挂着吩咐下去的事情,“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梁九功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雍亲王府一向都是安安静静的,”他不敢说得太过,用词也很谨慎,“八贝勒府上,倒是挺热闹的。” 气氛静默了片刻后,康熙忽然冷笑一声。 “老八还是那副老样子,”他批评起一个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恶毒,“死不悔改!” “老十三呢?” 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康熙出声问道:“他在宗人府里,可一切都好?” 这话梁九功可就有底气回了。 “十三爷有雍亲王明里暗里的照看,”他微微笑着,捡些万岁爷爱听的话说:“日子自然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康熙的脸总算是没那么紧绷了。 “那就好。” 而后又突然叹息般说了一句:“老四还是很重情的啊。” 梁九功可不敢接这样的话。 只能低着头,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有听见。 “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啊?” 念安都已经睡过一觉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那个熟悉的味道在靠近,下意识问了一句。 “把你吵醒了?” 胤禛立马停下动作,极为小声地问道。 “没有啦,”念安的声音还带着些不自知的软糯,“我刚好渴了。” 话语未落,胤禛就已经端着一杯倒好的温水重新过来了。 喂着念安喝下去后,又问道:“还有要再来一杯吗?” “不用了,”念安摇摇头,紧接着拍拍操,示意道:“你快上来睡觉吧。” “好,这就来了。” 赶忙把杯子放回去,胤禛轻手轻脚却动作利索地躺在了外面。 下一秒,两个人中间就跟装了吸铁石似的,自动黏在了一起。 胤禛孔武有力的臂膀,把娇小可爱的念安,正正好好揽进了怀里。 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声,还是充盈在鼻息下面,好闻的草木香。 念安带着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今夜的胤禛,温香暖玉在怀,却难得的失眠了。 究其原因,就是皇阿玛交给自己和老八的那个重任。 催债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讨喜的。 更别说,他们这次需要催回借款的人,还不是一般人。 朝廷重臣另当别论。 胤禛不怕得罪他们。 反正都是臣子,也不敢当众叫嚣。 难就难在,那些王公贵族,宗室亲王。 个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据胤禛所知,不少从国库借了钱的大臣,背后都有各个皇子阿哥的身影在。 是以,根本不能从那些个官员们那里找突破口。 擒贼先擒王。 他必须得先找出来一个让大家都会产生惧怕心理的人,杀鸡儆猴。 那么接下来的路,就会顺畅许多了。 而这唯一的人选…… “怎么了?” 念安被胤禛轻柔的抚摸给弄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睡不着吗?” “没有,”胤禛的语气饱含歉意,“吵到你了?” “那我去旁边的软榻上睡好了。” 说着就要起身。 “不要!” 念安直接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我刚好也睡不着了,干脆聊聊天好了。” 心下无奈又甜蜜。 胤禛重新躺了回去。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第187章 以卵击石 安安一向都这般直接的。 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真诚且不会拐弯抹角的。 黑暗中,胤禛脸上的笑意,看不真切,却足以让人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 “是有一件事情,”他也不欲瞒着安安,只是选择性地说了一部分,“困扰了我许久。” “国库如今空虚太多,皇阿玛命我和老八把借出去的钱,都收缴回来。”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念安心里也明白,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沉默着,不做回应。 但是胤禛很清楚,怀里的人也在为自己而忧虑。 他语气里带着暖意,拍了拍念安的肩膀,轻声道:“我说出来,可不是为了让安安和我一起发愁的。” 说着,就又把人揽紧了一些,“你呀,只需要无忧无虑的,就好。” 殊不知,念安根本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而是突然激动出声:“我想到了!” “什么?”胤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想到什么了?” “嘻嘻,”念安也不故意卖关子,直言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胤禛陡然起了几分兴致。 “嗯?”他笑问道:“说来听听。” 他并没有觉得安安的想法会过于稚嫩,从而以轻视的态度相待。 反而因为有这样一个人,愿意费尽心思为自己解决困难,而愈发珍视这份情意。 念安抿了抿唇,而后慢吞吞地凑到了胤禛耳边,极为小声地开口了。 在她缓缓地诉说中,胤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干嘛不吭声啊?” 都说完好一会儿了,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馈,念安难得产生了几分心虚。 “不,没什么。” 胤禛艰涩地开口,双眼无神道:“我、我得好好理一下思绪才行。” 显然刚刚念安的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以至于,认为自己已经见过不少大世面的胤禛,都有些接受无能了。 “反正主意我都已经出好了,”念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翻了个身,语气是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至于要不要用,就看你的啦!” 而后,就自顾自地抱着薄被,呼呼大睡起来了。 徒留胤禛一个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头顶上的帐子,一夜无眠到天明。 “唔——” 翌日清晨,等念安睡到自然醒,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枕边人早已经没有了身影。 她伸了个懒腰,心情很好地感慨道:“睡得真舒服啊。” 而随着这句话落下,春秋也已经端着一盆水,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了。 自从念安有孕之后,这些原本都是二等丫鬟做的活计,全都被春秋一人给包揽下来了。 她可放心不下其他人。 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想借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啊,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主子,您知道吗?”春秋现在也成了一个八卦小能手了,“昨个儿晚上,正院的灯火,可是亮了一夜呢。” 出于安全考虑,念安现在基本上很少出院子了。 是以,有些新鲜事情,都是通过春秋和小全子他们,为自己复述的。 “怎么?” 念安放下手中的汗巾,挑眉问道:“李侧福晋又过去闹了?” 春秋笑得一脸神秘:“这您可就猜错了!” “李侧福晋现在哪还有这个心思啊。” 闻言,念安下意识点了点头。 也是,自从上次李苏烟不由分说,跑到正院里去一通大闹之后,现在整个人彻底龟缩在了落棠院里,不肯出来了。 究其原因嘛,当然就是觉得丢了面子,又被王爷的无情给伤到了。 原本,李苏烟去威胁了福晋一通之后,心里还挺自得的。 尤其是对方就连叫府医去看诊,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 当时李苏烟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拿捏住乌拉那拉氏这个面善心狠的恶毒女人。 大格格的婚事,想必也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是结果呢? 不出三天,等福晋从宫里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德妃娘娘的斥责,还有王爷不分青红皂白的禁足,都让李苏烟忍不住快要崩溃了。 凭什么?! 福晋她就是一个伪善的小人! 可是为什么,其他人都会被她给蒙骗到呢? 李苏烟不明白,她也也不想明白。 所以,她决定放手,最后一搏。 以大格格的名义,把王爷给请到了落棠院里。 胤禛对于他唯一长成的女儿,还是很疼爱的。 所以二话不说就直接过去了。 然而,在落棠院里没有看见大格格身影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一时间,被愚弄,还是被自己的孩子和她额娘联手愚弄的怒火,差点没把胤禛给当场引爆。 他只冷笑着说了一句:“李氏,你、很、好!” 紧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料,李苏烟丝毫不顾及她侧福晋的体面,直接跪在了地上,膝行到胤禛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仰着头,苦苦哀求道:“王爷,王爷,求求您给妾身一个辩解的机会吧。” “就算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至少,至少也不要一杆子把妾身给打死啊王爷。” 幸好周围的奴才,早在胤禛来之前,都被打发出去了。 否则,单就看见了这一幕,怕是也都要被狠狠收拾一顿了。 早在李苏烟抱上来的那一瞬间,胤禛差点没控制住,直接一脚踢上去。 幸好后来克制住了本能。 可是被安安以外的人靠得这么近,胤禛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浑身上下跟被猫抓了似的。 于是咬着牙斥道:“站起来说话!”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一点侧福晋的样子都没有!” 他一个眼神过去,苏培盛立马上前把李苏烟给拽开了。 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这位主子了。 没看见王爷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吗? 自己要是再慢手慢脚的,怕是又要几板子落在刚刚愈合的屁股上了。 “李氏,”挣脱了束缚,胤禛显然轻松了许多,可是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开口:“你给本王记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 “孩子们不是你能再三利用的对象,”他近乎冷酷地做出了决定,“大格格从今天起,交由福晋照看。” “至于弘时——” 胤禛思索了片刻,才斟酌道:“就搬到前院去。” 两个命令下来,对李苏烟来说,无异于是一连串的打击。 她瞬间忘了自己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而是红着眼眶,疯狂摇头道:“不,不,王爷您不能把大格格从我身边带走!” 她哭到身体伏地,声音都沙哑了。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李苏烟很想大声质问一句:您这个做阿玛的,就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 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您、您可是茉雅琪的阿玛啊!” “正是因为我是她阿玛,我才要为她考虑。” 胤禛黝黑的眼珠,带着些厌烦地看向了地上形容脏乱的李苏烟。 一句话,让她瞬间失去了心气儿。 “我才不能让你毁了她!” 看着呆呆愣愣坐在地上,好似魂飞天外的李氏,胤禛终究还是有点不忍心。 临走之前,才多说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为大格格好,那就安分守己一些吧。” 自此,李苏烟彻底沉寂下来了。 她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一点都不曾站在自己这边过。 反而铆足了劲,去维护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福晋有什么可倚仗的? 年老色衰,又无子嗣。 凭什么败落的会是自己?! 她不懂。 李苏烟跪在佛前,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泪水像断了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福晋最大的底气,就是她的身份啊。” 念安思绪飘远了,突然叹息般感慨了一句。 她们这些人,不管背地里做了多少手脚,都不能在明面上和福晋针锋相对。 这是来自于上位者对嫡子一脉的天然维护。 因为他们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才行啊。 “要奴婢说啊,”春秋一边替念安布菜,一边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李侧福晋何必非要去用鸡蛋碰石头呢?” 她纯属是旁观者清了。 “有了三阿哥和大格格在膝下,”春秋看得很明白,吐槽起来也是很犀利的,“后半辈子有什么可愁的呢?” 看着主子似是赞赏的目光,她一个没忍住,又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却压低了声音:“福晋眼下,可是一无所有的人呐。” 这样的人,轻易不能招惹。 否则,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拉着你一起玉石俱焚。 “是啊,”嘴上附和着,念安的声音却充满了平静,“所以,人得有希望的活着,才能不被现实给拖垮。” 看着再次望着屋外出神的主子,春秋心里一慌,立马又说了一个大消息。 “主儿,您肯定不知道,”她一脸笃定,“福晋昨天晚上,还来过前院一趟!” 这可是小全子传给她的消息。 府里应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谁让福晋来的时候,实在是太悄无声息了呢。 第188章 得知真相 钮钴禄茹贞喝了一小碗粥,又吃了些花卷后,这才停下嘴,漱了口,又被服侍着如了厕。 就这短短几步路,绿蜡跟护着崽的老母鸡似的,一眼都不敢错过。 “格格,小心。” “格格,慢点儿。” 双手搀扶着她的主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跟对待一块易碎的琉璃似的。 重新半靠在床上的软枕上,茹贞这才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从醒过来之后,小腹位置隐隐的胀痛,终于消散了。 “煎药可得你全程看着,”想了想,她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能让旁人插手。” 绿蜡得了吩咐,自然要认真执行。 “哎,格格就放心吧,”她满口应下,“奴婢定然一眼不眨地看着!” 闻言,茹贞淡淡一笑,满意道:“你呀,我是再放心不过的。” 绿蜡得了一句赞赏,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就迟疑起来。 像是在为什么而为难不已。 “怎么了?” 茹贞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她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绿蜡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 不过看在对方忠心耿耿的样子,茹贞还是愿意多给她一点宽容的。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不成?” 只是心里始终有些不得劲儿,语气也就没那么温和了。 好在绿蜡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满腔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心中的隐忧上。 听见格格再急切不过的回答,索性她也不隐瞒了。 径直说道:“格格,您这次突然腹痛,并不是意外!”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并且表情也严肃到不能行。 见状,茹贞放在衾被下面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随即,立马惊怒交织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快速速与我说来!” “格格息怒!” 绿蜡先是慌忙安抚,紧接着不假思索却又带着几分忐忑地开口道:“此事,是、是奴婢从福晋那里,偷听来的。” 看着格格探究的视线,绿蜡强忍住心中的慌乱,一五一十地说道:“昨天您昏睡的时候,福晋亲自过来探望了。” 眼瞅着格格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绿蜡不敢再拖沓,慌张为自己解释。 “不过请格格放心,奴婢并没有让福晋进来内室。” 此话一出,茹贞的脸色好了一点。 半晌,点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 接着追问:“后来呢?” “后来,奴婢送福晋出去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大厨房。” “可是回来的路上,竟然发现福晋和她身边的丫鬟在说话。” 说到这里,绿蜡下意识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 “奴婢、奴婢不知为何,就躲了起来。” “然后,”她脸色有些苍白,“然后就听到了福晋说,格格您这次突然腹痛,全是荣安侧福晋一手策划的。” 茹贞听罢,沉默了许久。 直到绿蜡忐忑不安地喊了一声:“格格?” 她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那福晋那里,可有什么证据?” “有的!” 绿蜡猛然狂点头:“说是好像找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物品,正是属于荣安侧福晋的!” 不怪绿蜡如此慌张又忐忑。 实在她生怕,自己和格格一个没注意,真就被荣安侧福晋给得手了。 那她们奉安院这下半辈子,怕是都没有什么指望了。 “格格,”绿蜡看着脸上露出思索表情的茹贞,忍不住问道:“您可有什么打算?” 以她看来,是坚决不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否则,一击没有成功,下一次对方岂不是会更加得寸进尺? “福晋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茹贞突然发出这样的疑问,一下子就把绿蜡给问住了。 她迟疑着,一看就知道满心纠结。 “这……” 绿蜡摇摇头:“奴婢并不敢保证。” 可是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睁大眼睛说道:“可是,府医说您是误食了寒凉的吃食,这才导致腹痛难耐的。” “而最近,格格您唯一吃过的份例之外的东西,”她咬着下唇,“就是那碟子藕片了。” 而后又无比懊悔地自责道:“都怪奴婢不好,如果不是你奴婢从大厨房那里要了藕片回来,格格您也不会……” “好了,”茹贞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一针见血地问道:“可是那藕片,荣安侧福晋也吃了,为什么她就没事呢?” 绿蜡再次茫然起来。 “是、是啊,”十分困惑地重复道:“为什么荣安侧福晋,就没事呢?” 看着绿蜡这般不甚聪明的模样,茹贞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出来。 她自诩除了出身比福晋等人低了一等之外,像是容貌、心计这些东西,样样都不缺。 怎么身边伺候的婢女,竟如此蠢笨呢? 这会儿茹贞倒是选择性地忘记了,她当初有多不待见那些脑子活泛的丫鬟一事了。 “罢了,”她叹息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歇吧。” “叫杏儿过来伺候就行。” 这般体恤奴才的话一出,茹贞笃定绿蜡一定会感动异常。 说不定可能还要表现一个当场落泪。 自己也得做出欣慰的样子来,好好激励她一番。 茹贞心中毫无波澜地想着。 直到看见绿蜡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脸上甚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 茹贞蹙着眉,有些不满了。 莫不是嫌自己没有给她赏赐? 照顾主子,不就是她应当尽的本分吗?! 绿蜡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贪婪了? 茹贞脸上恬淡的表情慢慢褪去。 看上去有些不太好说话了。 偏偏绿蜡依旧迟钝,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 只是低下头,小声回道:“杏儿,被王爷命人给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茹贞猛地一瞪眼睛,颇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是奴婢的错,”绿蜡“扑通”一声跪下,“还请格格息怒。” 息怒息怒! 除了息怒,你就不会说些其他话了吗?! 茹贞心中暴躁不已,又无从发泄。 只好重新躺回床上,挥挥手让绿蜡退下去。 “你先下去吧,”她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想歇会儿了。” 闭上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实际上脑子却在疯狂回忆着自己的安排。 “咱们兵分两路,”刚出苏州城,太子突然就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开门见山道:“孤总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死心。” 所以,为了能顺利把罪证带回京城,还是要做一些布置才行。 胤祺与胤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二哥,我们都听你的。” 太子爷并不啰嗦,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份地图来。 指着上面的山脉道路,说着自己的打算。 “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一条是孤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边说边用手指出来,“不是官路,所以路上很是艰辛。” 接着,不等胤祺他们提问,又指出了另外一条。 “还有一条,就是众所周知的水路,”太子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哥儿俩,“需要坐船,但是……” “但是也是显眼的靶子对吧?” 剩下的话太子有些不忍心说,胤禟却毫无顾忌地开了口。 “对。” 好一会儿,太子才点头承认。 而后,他正准备安排老五他们走山路,却不料又被老九给抢了先。 “行吧,”胤禟看上去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实际上眼底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火花,“那我们就选择走水路吧。” 听见这话,胤祺轻轻笑了一下,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听说这边的鱼,做的可是一绝。” “来这么久了,还没好好品尝一番呢。” “嘿嘿,”胤禟说起来吃的就兴致颇高,“可不是嘛,之前天天吃吃不好,睡睡不着的,现在可算是能放松一下了。” 两个人自说自话了老半天,完全把旁边的太子给忽略了个彻底。 “我说,”太子撇着嘴,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些弟弟们,“孤还没安排呢,你们就自己分配好了?” 看着终于停下来,不再闹腾的兄弟俩,太子嘴唇瓮动,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内心。 “孤提前说清楚,”他目光沉沉,看上去像是在审视,“走水路,说不定要九死一生。” “你们两个,一个重伤未愈,一个……” 看了一眼虚胖的胤禟,太子实在找不出来合适的形容,最后只能含恨选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还是孤来走水路吧。” 这个决定,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做下。 说出心中微弱的想法之后,太子只觉得浑身好像都松快了许多。 “二哥啊,”胤禟却不乐意了,“别小瞧人好不好?!” 他抬起胳膊,准备秀一下自己孔武有力的肌肉。 却被突然坐起来的胤祺,给吓了一跳。 “五哥五哥,”胤禟慌忙想要把人给按回去,“就算是再生气,咱也不能对太子爷动手啊。” “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一个伤患啊。” 言外之意就是,动起手来,估计也是被揍的那个。 第189章 另辟蹊径 “一边去!” 胤祺没好气地瞪了胤禟一眼,一下挥开他的手。 径直坐起了身,“既然二哥待兄弟们如此真心实意,那我也就不好藏着掖着了。” 然后,在胤禟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的视线下,胤祺动作极其麻利,一把扯掉了胸前包裹着伤口的纱布。 露出常年不见阳光比脸要白上许多的胸膛。 右侧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了。 胤祺摸着后脑勺,憨笑着开口:“其实,我的伤早就好了来着。” 他看上去还有些不好意思嘞。 太子则是对此十分没眼看! 当即撇过头,不去看眼前这略显荒诞的一幕。 有什么话不能嘴上说出来? 非得狂野到把衣裳给扯开,还当着别人的面,袒胸露乳的,难道老五就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吗?! 而胤禟,在巨大的惊喜过后,就是难以抑制的愤慨了。 “好啊五哥,”他横眉竖眼质问道:“所以你之前一直昏迷不醒就是装的对吧?!” 胤祺在老九梗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小幅度点了点头。 “呵呵!” 胤禟没想到他五哥如此有骨气,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 还真是让人心生敬佩呢。 他看着表情平静,一点都不意外的太子,没忍住诧异问了一句:“二哥也知道这件事情?” 太子总觉得,自己这会儿点头承认,怕是会给老九造成不小的心理伤害。 可是就犹豫了这么一会儿,胤禟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把自己缩在马车角落里,看上去像极了一朵正在散发着郁闷气息的蘑菇。 太子刚想开口解释一下,他就抬手制止了,满眼无神地说道:“不用说了,安慰什么的,都没用了。”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气愤填膺地叫道:“合着到头来,就我一个傻蛋,被蒙在鼓里喽?” 胤禟也不是单纯的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凭什么就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知情啊。 他当时可是再真心实意不过地担忧老五这个混蛋了! 眼睛都熬红了好吧! 气得狠了,胤禟索性把脑袋扭过去,不去看那个“罪魁祸首”,免得自己忍不住手痒,想要揍他一顿。 “那个什么,”太子也没想到,老九是真的毫不知情,有心想要缓解一下,于是就道:“孤纯属是自己看出来的。” “老五可是什么都没开口说过。” 一旁的胤祺闻言也是狂点头附和。 “对啊对啊,”他看上去颇有些束手无策,“我当时也是突发奇想,才准备将计就计的。” 见状,胤禟充满幽怨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瘪着嘴说道:“行了行了,二哥你还不如不吭声呢。” 紧接着小声嘀咕着:“这样显得我很蠢哎好不好?” 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轻松了许多。 和胤祺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神中的笑意。 太子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起了嘴角。 “好了,”回到正题上,他的表情一秒变得严肃,“你们两个真的确实好了,要走水路吗?” 胤祺兄弟二人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异口同声地说道:“确定好了!” 胤禟还笑嘻嘻地撩了一句:“二哥不会是担心我们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太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竟是一点都不注重他的仪态了。 “不过,”很快他就正色起来,“还是要有所准备才行。” “让王端跟着你们一起,他毕竟……” 话还没说完,胤祺就出声打断了。 “还是跟着二哥吧,”他的表情很温和,眼神也平静,“毕竟,山路也不一定就十分安全,不是吗?” 太子沉默了。 是的,他虽然嘴上说着,坐船走水路会是活靶子。 但是走一条人迹罕至的绕山小路,危险同样不会低到哪儿去。 “不必多说了,”太子却一锤定音,不容辩驳道:“王端就跟着你们。” 看着对面两个弟弟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担忧神情来。 太子恍然笑了一下。 “孤身边还有落雨呢,”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孤相信他。”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胤祺他们实在无法拒绝。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细节,敲定了严密的计划。 太子这才从马车里出来。 胤禟也跟着撩开帘子,有些担忧地看向外面的人。 “那我们就——” 太子从马上转过身,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可是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期待与郑重:“紫禁城里,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胤禟重重地点头,也跟着大声喊了一句。 “驾——” 太子握着缰绳,骑着马的俊逸身姿,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咱们,也出发吧。” 胤禟这才收回视线,吩咐下去:“掉头,走另一条路。” 等回到马车里,他突然出声说了一句:“其实,太子也挺好的,是吧。” 胤祺好半天没有吭声,还以为他没有听见呢。 结果突然极小声的“嗯”了一下。 而后,马车里就恢复了寂静。 另一边,胤禛思来想去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上完早朝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怎么?” 看着说有要事禀报的老四,康熙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可是觉得,朕交给你的任务,有什么难处不成?” 胤禛的第一反应就是,果然皇阿玛时时都在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就连自己这几天,没有丝毫行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面上倒是一派冷静,拱手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是有一点。” 这可把康熙给惊住了。 他收回自己脸上诧异的表情,带着几分好笑的语气问道:“那你此番前来,是想请求朕收回成命?” “当然不是,”胤禛立即开口否认,“儿臣只是想请皇阿玛,帮一个小小的忙。” 说罢,还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在康熙看来,愈发觉得稀奇了。 自己这个四儿子啊,从小到大就是一副喜欢硬撑的性子。 哪怕自己快累死,都不愿意在旁人面前示弱一点儿。 今个儿倒是头一次。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康熙下意识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嗯,没出错,太阳还好好地挂在东边天空上呢。 老四这副纠结又不好意思的情态,百年难得一见,做阿玛的,自然不吝啬伸出援手。 “说说吧,”康熙饶有兴致地问道:“想让朕,帮什么忙啊?” 胤禛闻言,眼睛“咻”的一下就亮了。 还不等康熙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他语速极快地表明了自己的诉求。 “皇阿玛,您一向最疼太子二哥了不是吗?” 胤禛龇着一口大白牙,把脸面全都抛之脑后了。 “既然这样,”他满是期待地说道:“不如您就替太子爷把借的银子给还了吧。” 康熙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气笑了。 好家伙。 这催账都催到他老子头上来了?! 还真是有点魄力在身上啊。 “那朕替太子还了,”康熙皮笑肉不笑的,别提有多咬牙切齿了,语气都有些阴森森的,“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儿子也给垫上啊?” 就算是他的私库,都经不起这么造吧! 只听过父债子偿的,康熙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替子还债的。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被他遇见。 “皇阿玛万万不可!” 却不料,胤禛当即严阵以待,有条有理地分析道:“这样的话,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于催账一事,百害而无一利。” “那你是什么意思?” 康熙突然觉得有些手痒痒,不知为何,竟然有种想要揍孩子的冲动。 “儿臣想要皇阿玛配合演一出戏而已。” 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说到正点子上来了。 “连太子爷都不得不带头还债了,”胤禛理直气壮地说道:“其他人还敢拖拖拉拉的,不愿意掏钱出来吗?” “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康熙难得被噎了一下,满脸都写着无语。 可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说到底,康熙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身后名的。 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手段越来越温和。 以至于朝堂之上,多了那么多国之蛀虫。 能够兵不血刃,把国库借出去的银子给要回来,自己就算是当一回冤大头,又何妨呢? 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没旁人知道。 “罢了罢了,”康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待会儿就去毓庆宫一趟吧。” “是!” 胤禛拱手应下。 声音别提有多洪亮了。 虽然皇阿玛嘴上没直接说答应了,可是去毓庆宫不就是一个同意的信号吗? 太子爷根本没在宫里,自己不过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想必接下来,那大笔的银子,很快就能收回来了。 雍亲王府里。 胤禛今早离开之前,让苏培盛和府中女眷交代了一声。 家中有从国库中借银子的,限两天之内,统统还上。 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命令下的突然,但是给的时间也算是充裕。 只不过,此事对于众人来说,那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190章 迥然不同 像是念安,她就没有丝毫的担忧情绪。 富察一脉怎么说也是显赫一时的大家族。 光是打仗留下来的战利品,就已经足够支撑家中的开销了。 更不用说,她额娘戴佳氏,可是极会经营的一个人。 总之,提前得知消息的念安,已经在早膳时吩咐了小全子,由他跑一趟,回富察府上把事情给阿玛传达一声。 就足够了。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 私底下,念安又进行了旁的叮嘱。 “小全子,”她示意春秋把早就准备好的盒子给拿出来,“这里面是一些银票,你带上。” 等他双手接过之后,又殷声切切叮嘱道:“待回府之后,见到我阿玛、额娘,一定得等四下无人之时,把盒子交给他们。” “主子放心,”小全子自然满口应下,“奴才知晓轻重。” 念安欣慰地点点头:“你如今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接着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轻啜一口,又不失优雅地放在桌面上后。 这才继续开口:“你弟弟,在学堂里,如今学得如何了?” “托主子洪福,”一提起自己这个弟弟,小全子顿时就感激不尽:“勉强说得过去。” 嘴上虽然谦虚着,可是看表情,却十分的与有荣焉。 也是,做哥哥都如此聪慧了,想必弟弟也差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念安轻描淡写地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不知他对以后,可有什么规划?” 小全子下意识思索起主子这般问话的含义。 他可不觉得,自己效忠的这位主儿,是个喜欢做无用功的。 当然了,有些事情却不能一概而论。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全凭主子自己开心。 心间念头百转千回,实际上也不过过去了一息的功夫。 小全子就腆着笑脸,似是十分苦恼道:“这等大事,奴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想过。” 接着不等念安出声,就又上赶子表示:“不过若是能得到主子几句提点,怕是他一生也受益无穷了。” 不得不说,小全子是有几分能言巧语在身上的。 这奉承话听得念安心里着实舒畅。 自然也就不吝啬于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和盘托出了。 “也没什么大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就跟在说待会儿吃什么一样,“我欲在江南一带新开一家杂货铺。” 而后扶额,故作头疼道:“只是这店铺的掌柜嘛……” “我还未曾寻摸到合适的人选。” 小全子听罢,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整个人激动到像是快要喊出来了似的。 念安看他的样子,心下觉得满意的同时,也难免生出另外的心思来。 “主、主子的意思是?” 小全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连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怎么?”念安好笑地问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不不,”小全子疯狂摇头否认,下一秒眼眶都有些红了,“只是奴才何德何能,能劳主子如此费心?” “欸——” 念安伸出手,示意他停止一下诉说衷情。 “先别急着答应,”她可是很开明的,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最好呢,回去问一问你弟弟。” “如果他自己也十分乐意,那就皆大欢喜。” 至于另外一种答案,不用念安说得太明白,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是,是,”小全子连连点头,“奴才实在是激动到有些失态了。” “主子的话,奴才一定会一字不落的带到。” 他表情看上去冷静了许多,只是急促的呼吸,犹有证明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小全子一走,春秋就憋不住心里话,开始絮叨了。 “主子,”她实在是一个很有危机感的人,“这样安排的话,到最后会不会变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虽然自己也是个奴才,但是在春秋看来,她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该如何处处为主子分忧,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情。 “别担心,”念安微微一笑,带着些安抚性的意味,“就算不是他,也迟早有别人。” 而小全子比其他人更好掌控的一点就是,他们兄弟即使没有相认,也把软肋互相暴露出来了。 “而且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念安做事,向来不会过于随心所欲,“所以啊,才会更加努力的,去不犯错。” 闻言,春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她其实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听主子的话,总归是没错的,“主子心里有数就好啦。” 在腰身后面垫了一个软垫,念安斜躺在软榻上。 刚翻开一本新书,突然眼神微动,手上动作一顿,发问道:“钮钴禄格格那里,可曾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倒没有,”春秋仔细扒拉着自己的记忆,给出了答案,“不过,奴婢听闻钮钴禄格格这几日,一直都躲在奉安院里,未曾踏出过院门一步。” 这可和对方往日的做派,大相径庭。 所以大家都在猜测,钮钴禄格格这一胎,不会是真的不太好使吧? 否则,日日都得炫耀了三四回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沉静安生的性子呢? 闻言,变念安嘴角上扬,忽然嗤笑一声:“说不定,是心虚呢。” “啊???” 春秋满脑袋问号,可是看着主子好像已然沉浸在书中了,她下意识噤了声。 就连脚步也跟着放轻了许多。 追回国库欠款一事,只有念安的荣安院里一片云淡风轻。 而其他地方,全都称上一句狼烟动地,也不算过分了。 只是有人瞒得好。 因为需要打肿脸充胖子。 而有的人,则是篱笆扎得太宽松了,消息跟扎了翅膀似的,刚一出口就飞了出去。 前者指的自然就是福晋了。 至于后者嘛—— 除了李侧福晋,根本不用做他想。 “我记得,”清和扶着太阳穴,胳膊撑着脑袋靠在床边,一脸头疼道:“我还有一套压箱底的头饰,是不是在库房里放着呢?” “福晋!” 绿桃下意识提高了嗓音,不可置信道:“那可是您的陪嫁啊,您、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心里十分替福晋不值。 就那样一个只会逮着外嫁女儿吸血的娘家,随随便便打发一下就行了。 福晋怎么能糊涂到,要变卖自己的陪嫁,去填补那个大窟窿的呢? 糊涂啊! 绿桃脸色难看得紧。 心里不舒服,动作也就忍不住带出点摔摔打打的感觉。 “行了,”清和皱着眉头呵斥她:“不过就是让你做些活计,拉着个脸给谁看呢?!” 更狠的话她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口。 否则,这主仆怕是要做不下去了。 “奴婢就是心疼您!”绿桃委屈极了,她心里一不舒坦,顿时有些口不择言:“老夫人只会从您身上扒拉东西,就没有想过为您考虑考虑吗?” 这话说的属实有些冒犯。 不管清和的额娘觉罗氏对自己的女儿有多过分,但人家总归是正正经经的主子。 绿桃一个丫鬟,说这样的话,已经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她说完,脸色顿时一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即就跪了下去。 只是依旧嘴硬着,不肯轻易认错。 “罢了罢了,”清和看她明明害怕得紧,却仍旧一副无声抗议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去外间跪上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该做什么就去做。” “我的话,你可明白?” 绿桃顺从地磕了个头,一脸感激道:“奴婢懂得,多谢福晋不罚之恩。” 接着,就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就只剩下清和一个人,孤独而又痛苦地出着神。 她能不清楚绿桃说的那些话吗? 只不过自欺欺人地想着,额娘和家里人,心里总是念着自己几分的。 况且,她愿意变卖首饰,去给乌拉那拉氏填补欠款。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王爷心里看不上他这个岳家啊。 “不行,”难受了好一会儿,清和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我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她很清楚,家里的那群人,都是吃喝玩乐起来没个底儿的。 这一次,她若是轻易就伸出援手了,那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自己总不能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结局吧? 不,不! 一想到这个后果,清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就是个无底洞! 所以,还得筹谋一番才行! “没想到四哥,竟然能和皇阿玛有这么多话聊。” 八贝勒已经在宫门口徘徊许久了,可是始终不曾见那个人影出来。 于是忍不住含沙射影了一句。 他身边的小太监,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是低着头,一点表情都没有。 “算了,”又朝着宣武门内看了一眼,胤禩忍不住叹了口气,吩咐道:“不等了,咱们先行离开吧。” 话音刚落,那个驾车的小太监还没挥起鞭子,就又听见贝勒爷突然大喊了一声:“停!” 幸好他驾车技术娴熟,否则怕是要把人给摔了。 小太监面无表情地拉下了缰绳。 第191章 打探消息 碧波湖上,一艘并不起眼的乌篷船,正在缓缓向前行驶。 慢慢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像极了散开的上好翡翠。 胤禟手里拿着一块软乎乎的奶糕,一口一大半就进嘴里了。 不用多嚼,没一会儿就化了。 他靠在船身上,右脚踩在座椅上,整个人坐没坐相的。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皇家阿哥。 可偏偏就是这副恣意张扬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无端生出几分欣慰来。 胤祺也难得没有出言表达不满。 而是由着他的性子,想做什么,就随意好了。 两三口吃完一块奶糕,胤禟又喝了一杯茶填填缝儿,这才满是好奇地问道:“五哥,你是怎么想到,要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来糊弄住曹寅那个老匹夫的啊?” 胤祺闻言白了他一眼。 “回京之后,你记得嘴上说话把点门!” 什么老匹夫的,他这次就当没听见。 万一被皇阿玛听了去,入了心,怕又是一番事端。 “哎呀,我五哥你还不放心吗?” 胤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大手一挥就做出了保证。 接着急急追问道:“还是赶紧说说,我刚刚的问题吧。” 沉吟了片刻,胤祺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毕竟已经远离了是非之地,有些事情也不必再把老九一个人给蒙在鼓里。 “是四哥。” 他脸上忽然带出几分浅笑,“四哥给命人给我送了信。” 见状,胤禟顿时恍然大悟。 “噢——” 他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就是当时那个炊饼是吧?” 胤禟瞬间露出嫉妒的嘴脸,不满道:“老四这人还真是的,竟然只和五哥你一个人保持联系。” 嘴上说着酸死人的话,心里也是如同吃了酸柿子似的,酸涩得很。 不用看,胤祺就知道,这是又在发小脾气了。 他也不劝,反而火上浇油道:“昂,可不嘛,谁让四哥就是和我好呢!” 说完还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别提有多欠打了。 胤禟都被他五哥这般……这般不要脸皮的样子,给惊呆了。 尤其是,他五哥还嫌不够狠似的,又说了一句:“哎,谁让我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呢。” “四哥兴许是觉得我比较靠谱吧。” 胤禟这下子彻底被打击到了。 他瘪着嘴,气愤中又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委屈,小声嘟囔着:“我、我也很靠谱的好吧?” 却不料,一抬头,就看见他五哥用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由得顿时红了脸。 没办法,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夸大了。 但是,但是这不是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欺瞒自己的理由! 想到这里,胤禟突然理直气壮起来。 他努力挺起胸膛,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底气一些。 “我不管,”他嚷嚷个不停,“反正回去之后,一定得让老四大出血一回才行!” 而后还不解气地握着拳头,灵光一闪道:“最好把我那尊翡翠白菜给还回来!” 闻言,胤祺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 老九还是这般异想天开。 虽然四哥他确实不是很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也不是个大度的性子好吧。 进了自己口袋的东西,焉有再掏出去的道理? 不过看着正在为自己琢磨法子的老九,胤祺难得好心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自己还是不要去做那个恶人了。 现在就戳破事实,只会得到一个情绪低落到自闭的弟弟。 反正等回京之后,老九他自己也会面临现实的毒打的。 宣武门外。 胤禛才刚从宫里出来,就听见前面有人在喊自己。 抬眸看过去,好心情瞬间丧失了一多半。 啧! 还真是……阴魂不散。 “四哥,”就跟看不见胤禛的冷脸似的,胤禩笑着走上前来,寒暄道:“我们兄弟,还真是有缘啊。” 听见这话,胤禛很想不雅地翻个白眼。 屁的缘分! 他老八就堵在宫门口等着,要是他们两个不碰见,才是奇了怪了呢。 就算是有,也是孽缘! “八弟若是无事,那我就先回府了。” 胤禛话语未落,身体已经摆出要离开的姿势。 看上去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四哥且慢!” 胤禩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随后立马把人给拦住。 在对方不耐烦的视线下,娓娓道来了自己的用意。 “四哥若是无事,不如由弟弟请客,去醉仙楼一聚?” “况且,”他目光朝宫门的方向瞥了瞥,“在这里发生争执,总归是有些不太好吧。” 胤禩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并没有给胤禛拒绝的机会。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从老四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呵!” 胤禛冷笑一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走啊,”紧接着扭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胤禩,“不是说去聚一聚的吗?” 就算是鸿门宴,他爱新觉罗·胤禛,又有何惧! “这就来了。” 身后,胤禩的目光明明灭灭,脸上的笑容也不复之前的温和。 他原以为,自己还要再费些力气,才能劝说老四答应与自己一同前往醉仙楼。 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就松了口。 倒是弄的自己有些不太放心了。 罢了罢了,反正他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就不相信拿不下老四一个人! “传话给张起麟,”前面,胤禛突然压低声音,对着苏培盛吩咐道:“让他寻个机会,最好把老十给引到醉仙楼去。” 胤禛愿意赴宴,却不乐意自己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之料。 是以,只能再拉一个弟弟下水了。 抱歉啦十弟。 实在是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不过你和老八的关系那么好,应该也会很开心能够和他一起把酒言欢的吧。 胤禛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嘴角却带着淡淡的微笑。 “四哥,那位公公,不跟着一起去吗?” 看着退了下去的张起麟,胤禩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 “我让他回府去交代一声,”胤禛也是知道怎么戳痛人的,“毕竟还有人,等着我回府用膳呢。” “哈哈,”胤禩干笑了一声,顺势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还是四哥想的周到,确实得如此安排。” 紧接着,他一招手,也对着一个小跑过来的小太监附耳交代了一句。 这才直起身子,笑着伸出胳膊,对胤禛说道:“四哥,请——” 胤禛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给放在心上。 不管老八是真的让人回府去交代行踪也好,还是去拦截张起麟也罢。 总归是不会阻碍他的计划。 正如胤禛所料,酒还没过三巡,胤禩还没来得及提到正题上,老十那个铁憨憨就哈哈大笑着进来了。 “四哥,”他先是见礼,“八哥。” 紧接着一脸不甚满意地开口:“你们两个来醉仙楼喝酒,竟然不叫上弟弟我?” 而后一屁股坐在了两个人中间,又大声喊道:“来人呐!” 店小二立马噔噔噔跑上来。 点头哈腰道:“爷,有何吩咐?” 胤誐大手一挥,豪迈到不能行。 “把这儿最好的酒,还有最好的菜,统统都给爷上来!” “得嘞!” 店小二把汗巾往肩膀上一甩,笑得就跟看见了亲爹似的,“小的这就去。还请三位爷稍等片刻!” “十弟……” 看着桌面上还没动过几筷子的菜,胤禩有心想劝说几句。 不必再点那么多,着实有些铺张浪费了。 可是等看见老十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嘴里却叭叭嚼着炒花生的样子,顿时所有话都被噎回了肚子里。 胤誐不明所以地问出了声:“八哥,可是有话要说?” 胤禩还能怎么办? 他笑着摇摇头:“没事。” 而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就是想问一下,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胤誐一下子拉下了脸。 “怎么?”他满脸写着不高兴,“八哥这是不欢迎弟弟不成?” 接着,还不等胤禩辩解,胤誐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把凳子往后一蹬,瞪着一双眼睛气愤异常道:“行,是我不请自来了!” 而后转身就要离开:“我这就离开!” “不在这里碍眼了还不行吗?” 胤禩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弄得愣了好一会儿。 他一早就知道,老十是个倔驴脾气。 只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对着自己使过而已。 所以过往,他还蛮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可是今天,等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后,胤禩才感觉到这真不是人能承受的。 “十弟!” 他连忙跑上几步,拉住胤誐的胳膊,慌里慌张地解释道:“你这就是误会我和四哥了。” “你能来,我们两个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他语气真诚到让人根本无法视而不见,就连表情也是万分的诚恳。 胤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见状,也难得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八哥别怪弟弟就好,”他一把拍在胤禩的肩膀上,而后大声表示:“接下来,咱们就不醉不归!” 胤禩被拍的差点没站稳。 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了。 不过老十下面的话却十分符合他的心思。 于是立即笑道:“好啊!就听十弟的。” 第192章 守口如瓶 “你怎么又把银票给带回来了?” 念安随手翻着盒子里的一沓银票,满是诧异地问道。 “主子容禀,”小全子苦笑着诉说起了来龙去脉:“实在是富察大人和夫人怎么都不愿意收下。” “并且,在奴才走之前,还又给奴才塞了一个盒子。” 一路上,他都没有打开看过。 只是稍微细想一下,也能猜到这里面是什么。 “额娘他们也真是的,”念安嘴上抱怨着,可是脸上却带着独有的娇憨笑意:“就算一时用不上,留下放起来也好啊。” 没有人接话。 都知道主子这会儿正在口是心非呢。 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去戳破这层假象。 “对了,”念安放下盒子,忽而抬头问道:“府里的其他女眷,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呢?” 这件事情,小全子就很有发言权了。 他们秉承主子的志向,开得那间杂货铺,现在已然成了紫禁城的风向标了。 基本上什么生意都做。 这不,今天意外收到一幅完整的头面。 做工精致,就是样式有些老气。 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好货色。 杂货铺掌柜的在看见这副头面的第一时间,就命人仔细对待前来抵押的人。 好从中打探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然后,就得到了一个重磅新闻! 这典当头面的人,竟然从雍亲王府里出去的! 虽然做了伪装吧,但是那也太不到家了。 懂点门道的人,大概就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 偏偏对方还做贼心虚似的,时不时拢一下身上的衣服。 一看就知道是个生瓜蛋子。 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您肯定想不到,”小全子努力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惊,吞咽着口水低声说道:“这人最后竟然从咱们王府的后门,偷偷溜进来了!” 幸好念安在听小全子汇报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清了场。 否则她还要多费几番心思,去一一封口呢。 念安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温润的表面却让她心绪翻涌个不停。 很快,她目光如炬,一脸冷凝地问道:“你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情吧?” “请主子放心,”小全子一脸郑重地表示:“奴才自然知晓轻重缓急,除了您,自然是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 闻言,念安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对于小全子的守口如瓶,还是有几分信任在的。 多言问上一句,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谁让此事事关重大呢? 这可是不能言之于口的。 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听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败坏雍亲王府的名声呢! “你听清楚了,”念安面无表情,冷声交代道:“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别怪我到时候大义灭亲了。” 她这也是为了小全子好。 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奴才能够掺和得了的。 就连她自己…… “还请主子宽心,”小全子立马跪下,以表衷心,“奴才定会牢记您的教诲!” “行了,”念安一个眼神瞥过去,示意他站起来,“你先下去吧。” 而后突然挑眉问了一句:“知道自己该怎么出去吗?” “嘿嘿,”小全子露出傻傻的笑,“奴才明白了。” 等再出去,就换上了一副被骂之后,委屈又伤心的表情来了。 一路上,不少人欲言又止的。 等看见春秋姑娘后,小全子特地停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午膳过后,念安今日的午休都有些不得安宁。 她躺在梨花木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怎么都入睡不了。 最后生了闷气,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开始发起呆来。 这府里,敢胆大包天做这样事情的人,会是谁呢? 不过甭管是谁,念安现在最纠结的地方在于,她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胤禛。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私底下去查探一番。 到时候也算是拿捏住一个把柄了。 可是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要做这些引火烧身的小动作了。 和整个雍亲王府的名声比起来,那些小算计,也不算什么了。 越想越心烦,念安干脆往床上一趴,把脑袋往枕头下面一埋。 当个鸵鸟算了! 胤禛终于从难缠的老八那里脱开身,甫一回来,入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侧趴着睡得正香的念安。 他满心欢喜地笑了笑。 接着示意苏培盛保持安静。 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虽然只是喝了几杯酒,可是身上却沾染了不少酒味。 他这样子,还是不要直接进去了。 万一熏着安安就不好了。 “上热水,”胤禛松开自己的喉结下方的第一个扣子,“我要沐浴更衣。” 坐在宽大的浴桶里,他忽然突发奇想,冲着外面的苏培盛吩咐道:“咳!去把你荣安主子外面准备好的花瓣,给我拿一些进来。” 外间的苏培盛听见这个命令,当即被吓了一跳。 王爷这是……突然爱美上了? “还不快去?!” 看着屏风后面映衬出来的人影,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动弹半分,胤禛不耐烦了,厉声喊了一句。 可算是把苏培盛给叫醒了。 等他回来,手里已经端着一个小簸箕。 里面正散落着颜色各异的花瓣。 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于同一品种。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都很香。 苏培盛低着头,恭敬地把小簸萁给举到头顶上。 等胤禛抓了几把洒进浴桶里后,“好了,端回去吧。” 苏培盛才收了回来。 “等一下!” 还没走出房间,王爷的声音又响起了。 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吩咐道:“你再去园子里摘一些新鲜的花瓣回来。” 胤禛可不想让念安知道,他偷偷用她的花瓣沐浴了。 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醒过来,念安仍旧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她在春秋的伺候下,刚清醒了一点,还未睁开的眼睛,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安安?” 等人影缓缓接近,再加上熟悉的温柔宠溺的声音。 念安空白的脑子才渐渐回笼。 “嗯。” 她下意识抽走浑身的力气,把自己瘫软在胤禛身上。 像一张猫饼,散发着暖乎乎的气息,却又格外的喜欢偷懒。 胤禛就顺势把人给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软榻上。 紧接着自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自己脱了鞋也坐了上去。 念安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共同看着一本书。 只不过,也没有很认真地看进去罢了。 主要是,念安一直在说些听上去没有丝毫意义的家常话。 “我让小全子回富察府了一趟。” 她把玩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时不时地挠一下他的手心。 “是该回去一趟。” 胤禛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十分的习以为常。 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否则,他也不会帮李氏的阿玛一把,让对方坐稳知府之位。 “我本意是想,问问额娘他们需不需要帮忙的。” 念安自顾自地说着:“谁能想到,额娘倒是先给我送了一些银票过来。” 她的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骄纵。 胤禛下意识抚摸了一下念安的后脖颈。 滑嫩而又温热。 像一块上等的羊脂玉。 听着耳边撒娇似的抱怨声,胤禛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相反,他很愿意和安安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哪怕是抱怨,他也觉得美好到不能行。 因为安安就是这样一个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人啊。 或许,这就是家人给的底气吧。 只是希望日后,她的底气,能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的,就好了。 “你看一眼嘛。” 念安伸出手,扶着胤禛的下巴,强迫他低下头。 “还挺多。” 胤禛看见那厚厚的一沓银票,眸含笑意地评价了一句。 念安纠结不已,她把脸压在胤禛的胸膛上,小声说道:“那我要不要还回去啊?” “这是富察大人他们的一番爱女之心。” “何必让他们的爱意,无处倾泻呢?” “更何况,”胤禛挑了挑眉,“日后我会从其他地方,替安安弥补回去的。” 念安被一句话给点醒了。 乐滋滋地收好钱匣子。 笑意盈盈地表扬道:“你可真厉害,一上来就解决了我的一桩心事。” 胤禛用高挺的鼻子顶了顶她小巧的鼻梁。 灼热的呼吸喷洒而出。 “为人夫的,不就是要替小妻子分忧解难的吗?” 他还挺自豪。 念安睨了他一眼。 顺势往人怀里一靠。 忽然,她又起身。 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怪怪的。 “你身上……” 念安用狐疑的目光看向他,跟个小狗狗似的嗅来嗅去的。 “怎么有一股子花香的味道啊?” 胤禛难为情地撇过脸,想掩饰自己已经红了的耳垂。 “你害羞了?!” 念安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讶不已道:“你也会觉得羞涩不好意思的吗?” 第193章 如实相告 此话一出,胤禛顿时脸色黑了许多。 在安安眼里,难不成自己就是那般厚脸皮的人吗? 然后—— 在念安发现自己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之后,为了弥补,她竟然下意识地去亲吻了一下某人紧绷的唇缝。 甚至还讨好似的,用嫩红的舌尖舔了舔! 颤抖着眼睫,胤禛把视线往下移。 接着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承认了自己就是个衣冠禽兽。 厚脸皮就厚脸皮吧。 他无所谓。 主要是更喜欢亲亲而已。 “我、我可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一个吻讨好的人啊。” 胤禛忍住心中的开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让自己看上去是在生闷气。 念安这下子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没有哄人的经验啊。 只能委屈巴巴地问道:“那、那要怎么办嘛?” 小眼神瞟呀瞟的,嘴里咕哝着:“我都已经知道错了。” “咳咳!” 胤禛一看,送上门的机会终于到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一个不行。” 念安满头雾水,她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一个不行?” 真是的! 非要要自己说的那么明显吗?? 胤禛觉得自己耳根子处泛起了几丝热意。 却还是把内心的诉求给说了出来。 “我是说,至少得三个亲亲,才能好。” 反正,他颇有几分无赖地想到,这就是属于自己的福利。 他有权利要求的好不好。 当然了,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面上也一派淡然的样子。 胤禛实际上却还是心如擂鼓地紧张着。 他暗骂自己不争气。 已经算得上是老夫老妻,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他却无法抗拒任何一次主动的安安。 就在胤禛沉浸在自己思绪期间,念安趁他不注意时,忽然把耳朵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而后仰起白嫩的小脸,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脆生生地说道:“你心跳好快哦。” 一句话就把胤禛的假冷静给破开了一个口子。 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一字一顿道:“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最后一个字还未彻底吐露,就被猛然凑上来的唇瓣,给堵回了嘴巴里。 唇齿相缠间,他隐约听见,安安带着情意绵绵的低诉。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于是,下意识就用力把人给圈进了怀里。 像是巨龙在保护着只属于他的珍宝。 一吻结束,倚靠在胤禛怀里,念安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双眼迷蒙,荡漾着浅浅的情意。 红唇微张,几丝晶莹暴露在视线之下。 就连上半身的衣裳,都皱巴巴得跟腌好的咸菜似的。 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力揉捏过。 即使胤禛再怎么努力平复自己的情欲,却依旧收效甚微。 他只能饮鸩止渴般,把人抱得更紧一些。 轻嗅安安身上,独属于她的味道。 慢慢让翻涌的血液,激动的心跳,恢复到正常状态。 等眼前一片清明之后,胤禛低头一看,就发现了念安衣衫不整的模样。 盘扣崩开了一个,露出纤细而修长的脖颈,还有轻微起伏的锁骨。 胤禛像是被这一幕灼伤到了眼睛似的,猛地移开视线,而后哑着嗓子说道:“……是我孟浪了。” 念安眉眼含春地斜睨了他一眼,伸出手一边整理着装,一边娇声软语地嗔道:“我这衣裳,怕是不能穿了。” “不怕,”胤禛见安安没生气,也跟着松了口气,闻言立马哄道:“我叫绣房的人,再多做几套送过来。” “那我可要自己选!” 念安满意地点点头,“谁让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不过很快又提出了旁的要求来:“但是你得替我画几个花样子出来。”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偏偏做足了娇娇滴滴的姿态。 一点都不会让人生出厌烦之心。 反而恨不得一口应下她的所有要求。 “好,”胤禛只觉得心间涨满了柔情蜜意,再温声不过地开口:“都依你。” 得到肯定答案的念安美滋滋地乐了好半天。 龇着一口小白牙,眼睛都笑弯了。 见状,胤禛只觉得好笑不已。 安安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些。 于是故意逗她道:“就这么一点小东小西,就把你给收买了?” 闻言,念安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 随后高声维护道:“那是一点东西吗?那可是你亲手为我,一个人画的花样子!” 语毕,她还白了胤禛一眼。 “那可是有着不同含义的好吧。” 接着,又低下头继续去选好看的图案了。 付出的心意能够被放在心上去珍惜,甚至还有相应的回馈。 胤禛顿时只觉得,自己怕是这天底下,最最最幸福不过的男人了吧? 只是…… 某只小狐狸,还怪会为她自己谋福利的呢。 胤禛含笑说道:“能让荣安主子心情顺畅,实乃我的荣幸啊。” “贫嘴!” 念安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带笑地嘀咕了一句。 “不贫嘴,”胤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怎么讨得我们安安欢心啊。” 两个人腻歪到用完晚膳,胤禛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准备先行离开。 临走之前,突然被叫住了。 “等一下!” 念安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的神情,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正色道:“你先别急着走。” 听话语像是黏人,所以出声挽留。 只不过胤禛却十分清楚,安安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或者说,他巴不得对方变成一个黏人说小糖糕呢。 这样既不用分开,还能想吃几口就吃几口! “怎么了?” 看出念安脸色不太对,胤禛几步走上前去,急急忙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 念安把他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 这才斟酌着开口:“先说好啊,不论待会儿我说些什么,你都不准生气。” 想了想,又肃着一张小脸,补充了一句:“就算是生闷气也不行!” 这么霸道? 胤禛心下觉得好笑的同时,忍不住对待会儿安安所说的事情,产生了几分好奇。 他挑了挑眉,问道:“在你眼里,我难不成就是一个十分喜欢生气的人吗?” “你觉得呢?” 念安送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这人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就那天天喜欢生闷气的劲儿,也不知道有多少身体够他造的! “你不知道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吗?” 说着,念安就有几分难过了。 小脸耷拉着,就跟被雨淋湿了的猫猫似的。 “好好,”见状,胤禛颇为无奈地摸了摸鼻梁,不敢再犟了,“我努力改掉这个坏毛病好不好?” “哼!” 念安双臂环胸,扭头冷哼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先保证今天不生气吧。” “我保证,”胤禛举起来三根并排的手指,“我保证!” “唉——” 想起来今天小全子回禀的事情,念安就忍不住有几分心疼起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府里的女眷,许是银钱不凑手,就私底下偷偷去典当了一些首饰。” 她尽量诉说得平铺直叙一些。 免得某人听了,把自己给气炸毛。 “小全子不是正好回富察府嘛,就是那么寸,给撞见了。” 剩下的话,就不是念安想说的了。 不过…… “所以,你给我的那沓银票,”她十分大方地表示:“还是去拿给有需要的人吧。” 说完,她觑着胤禛的脸色,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一些什么。 可惜的是,念安什么也看不出来。 因为某人长年累月,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啊。 “没有声张出去吧?” 好半晌,胤禛才出声。 不过他问完 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不愣登的问题。 安安既然选择私底下告诉自己,那肯定就是把事情给压了下去。 果不其然,念安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当然没有了!你是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的。” “嗯,”胤禛点点头,整个人看上去竟然平静得不行,“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沾手了。” “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沾手的啊。” 念安不满自己被明明白白地安排,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有银票,给你你就拿着,”胤禛揉了揉念安的小脑袋瓜子,嘴角扯出来一个弧度,“想做什么都行。” “知道了啦,”念安费劲巴拉地把头上的大手给拉下来,一脸不满道:“别老是拍我的脑袋,万一不长个儿怎么办?” 闻言,胤禛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他笑到牙豁子都快露出来了。 整个人与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 “有什么好笑的嘛!” 念安腾的一下站起身,双手叉腰,脸蛋红红,气呼呼地说道:“我还小着呢!当然会长身体了!” 说罢,也不管胤禛是什么反应,自己径直离开了。 一出房门,念安脸上的不高兴顿时就消散了。 反而换上了一副隐含担忧的表情来。 第194章 雪中送炭 敦亲王府。 胤誐正在清点自己的私产。 他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能动用的银两那是少之又少。 而且,更多时候还要靠着他九哥接济才能过得不至于到斤斤计较的地步。 可是眼下倒好。 以往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自己怎么都凑不齐还款的银两。 那可是整整十万两雪花银啊! 胤誐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抛费! 他抹了一把脸,只觉得苦从心中来。 要是九哥在就好了。 刚一升起这个念头,胤誐就“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九哥九哥就知道九哥! 自己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先不说九哥人现在不在紫禁城,就算是在又能怎么样呢? 胤誐也没有脸,好意思去张口就借十万两银子。 所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恰在这时,门房匆匆忙忙过来禀报:“王爷,有客上门。” 胤誐先是一愣,“有客?这个时候,有什么客?” 紧接着摆手示意:“请进来吧。” 语气算不上多好。 实在是他现在满脑袋包,根本没心思去招待旁人。 殊不知,来人竟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何大人?” 胤誐看见熟悉的人,忍不住眉眼微动。 先来的是何焯。 他代表的自然就是八贝勒胤禩了。 “奴才何焯,参见王爷。” 说着,就要拱手弯腰行礼。 “何必这么多虚礼呢?” 胤誐一伸手,轻轻抬住他的手腕,不耐烦那些虚与委蛇,径直问道:“不知何大人此番前来,可是八哥那里,有什么事情?” 一听这话,何焯差点没忍住当场闹出来一个大红脸。 不怪乎敦亲王会这样想。 因为以往就是这样。 只有八贝勒有事情相商的时候,才会匆匆派人来把九爷、十爷给请到府上去。 至于平日里,那叫一个不见踪迹。 可是八爷也实在没办法啊。 谁让府上有一个堪比河东狮的福晋当着家呢? 每次去都要生出一点事端来。 虽然八爷次次事后找补。 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 可是谁都不是傻子。 愿意被人指桑骂槐的,更别说这群阿哥爷们,个个都是满心傲气。 久而久之,九爷和十爷也不乐意上赶着去自讨没趣了。 “十爷哪里的话?” 何焯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得陪着笑脸解释:“是我们爷说,怕您手头紧张,日后开销紧俏,所以特地命我送些银钱过来。” 说着,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红木盒子。 露出里面薄薄的一层银票来。 “八哥还真是,有心了。” 看见这些钱,胤誐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他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下意识说道:“替我谢过八哥的好意。” 何焯可不是单纯只为了送银子过来的。 他觉得吧。 这么多钱,既然已经有去无回了,那就得实现它的意义。 是以又自作主张,多说了两句。 “十爷,”何焯说这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表情还挺严肃,“不是奴才非得要挑拨离间,实在是四爷有时候做事,确实有些……不太地道啊。” 他苦笑着开口:“就像是这次追回欠款一事,原本和八爷毫无干系。” “可是四爷入宫了一趟,结果就……” 何焯说着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您也知道,”他目光诚挚,带着再真心不过的担忧,“八爷一向都是温和宽厚的性子,结果竟摊上了这种事情!唉——” 胤誐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了。” 何焯眼见着已经达成了目的,自然不会再多嘴说些什么。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跟着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 送走了何焯,胤誐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 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脸上带出些自嘲般的笑意,一闪而过后,这才伸出手,随意地扣上了盖子,紧接着把盒子往旁边一扔。 这般轻慢的态度,仿佛里面只是一叠废纸似的。 “王爷、王爷!” 还没好好安静一会儿,理清楚自己的思绪,门房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又有什么事?!” 他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心情不爽,但是也不至于迁怒一个无辜的小太监。 “有、有客上门。” 门房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挺招人嫌的,于是说完话之后,立马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屁股挨上一脚。 “这回又是谁啊!” 胤誐气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的样子,看上去恨不得把来人给生吞活嚼了。 门房傻乎乎地抬起头问道:“那,那王爷您还见吗?” 胤誐一口气被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见!怎么不见?!” 眼刀子咻咻地往没眼色的门房身上扎。 “你还不赶紧把人给请——进来?!” 语调阴阳怪气的,偏偏说给了榆木疙瘩听。 门房乐呵呵地接了命令,一路小跑着出去传话了。 徒留胤誐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奴才张起麟,见过敦亲王。” 胤禛手底下的另一个管事太监,悄悄咪咪地过来了。 “是你?” 胤誐一看对方有些熟悉的长相,不免有些惊讶。 这不是今天临近晌午的时候,在街上自己碰见的那个人吗? 还是他给自己传递的消息,说八哥和四哥在醉仙楼小聚呢。 “呵!” 胤誐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别有所求,语气理所当然的变得极为差劲,“说说吧,你来干嘛来了?” 就连表情,也带着十足的嘲讽与蔑视的意味。 “奴才是雍亲王府上的一个小太监,”张起麟毫不在意,宠辱不惊地说道:“这次过来,是为王爷送东西的。” “你是四哥的人?!” 胤誐差点瞪掉了眼珠子,太过惊讶,连说话都有几分磕巴了,“那、那你……” “这是我们王爷,命奴才给您送的一本书。” 张起麟双手捧着一个同样材质,但是明显大上许多的盒子,递到了胤誐面前。 然后就不吭声了。 只等敦亲王把盒子接下,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给我的?!” 胤誐却跟被火燎了屁股似的,猛地一下跳了起来。 一脸的抗拒,连连摇头道:“书,书就不用了哈。” 他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 于是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我府里的书多得是,就不夺人所好了吧。” 张起麟却依旧恭恭敬敬的样子,有理有据地表示:“奴才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王爷若是不想要,得亲自和我们主子爷说才是。” 这年头,怎么还有上赶着送人东西的呢? 胤誐十分的不理解。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表面功夫。 只不过,略显不到位而已。 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哈哈,那你替我,多多感谢一下四哥的好意!” 他一脸菜色,只看了一眼那书的盒子就立马移开了视线,仿佛再多看一秒,就是对自己的玷污一样。 “行吧,”被迫收了不待见的东西,胤誐开始赶人了,“书你也送到了,没什么事情,就早点回去吧。” “王爷且慢,”张起麟说话大喘气,直到现在才说出自己的终极任务,“我们主子爷说了,这本书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日后见了您,可是要与您探讨一番的。” 他说这话时,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维持得刚刚好! 仿佛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胤誐却被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给吓到快要灵魂出窍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啊这个……这个探讨就不必了吧。” 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双目无神,却又带着几分暗含的期待问道:“这书,就真的不能,退回去了吗?” 在敦亲王殷切的目光中,张起麟淡定地摇了摇头。 “这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之理?” 一句话让胤誐眼前一黑。 差点没瘫坐在椅子上。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明明都从南无所里逃出生天好些年了,这一刻,胤誐竟然诡异地感受到了,那个时候来自夫子的支配! 四哥,果然是个黑心肝的呜呜呜—— 永和宫。 “娘娘,”叶嬷嬷看着正在往盒子狂塞银票的德妃,眼皮那叫一个狂跳,“您这是……?”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已经有所倾向了。 怕又是为十四贝子准备的吧。 “你说说,万岁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德妃看着那么多钱,也觉得肉疼得不行,“我要是不管,小十四怕是砸锅卖铁都还不上!” 闻言,叶嬷嬷沉默了片刻。 很想反驳两句。 却又觉得没有必要。 “那雍亲王那里呢?” 她不是故意要提起来的,只是觉得,这样厚此薄彼,怕是于娘娘的名声有碍。 “他?” 德妃冷哼一声:“人家手上可是有着佟佳氏的私库呢。” “难不成会看上我这点银子?” 说着,就忍不住生起气来。 第195章 勃然大怒 唉—— 叶嬷嬷已经无力吐槽了。 再说德妃娘娘的偏心眼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按理说,自己早应该习惯了才对。 可是每一次新的幺蛾子出来,都能让人大开眼界。 “不行,”德妃突然抱起小木匣,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嘀嘀咕咕道:“我得多为小十四打算打算。” 时隔许久。 众人再次团聚在福晋的正院里。 只不过一个个的都看上去无精打采得很,眼底的青黑,已经到扑了几层脂粉都遮不住的地步。 念安还在那里诧异呢。 就算是为家里人还欠款一事而辗转难眠,也不至于把自己给折腾到,跟精气神儿都快没了一样吧? 念安不解,并且大为震撼。 是以,从一进来坐下开始,就一直低低着头品茗。 好像这盏茶里,开出了一朵花似的。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对视了片刻后,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精神萎靡又脸色极差。 但是现在打眼瞧过去,这一屋子人,哪个不是这样的呢? 噢,只除了一个人—— 念安就算是再怎么想低调行事,也遮挡不住她那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尤其是其他人的衬托下,那就更加显得精神焕发了。 忍了忍,竟是宋泠月最先开口了。 她一开口,客气中竟然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亲近。 仿佛过往的龌龊,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宋泠月目光殷切地看向对面的念安,声音婉转地问道:“不知荣安姐姐往日里都用些什么香膏抹脸?”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 她话音刚落,顿时就有人接茬儿了。 “是啊是啊,”正是最喜欢叽叽喳喳的耿妙妙,她看上去很有几分迫不及待:“姐姐若是愿意言语几句,妹妹们定当感激不尽!” 她这些天,可谓是深受其害。 每天晚上只要一躺在床上,耳边就会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她被吵得实在受不了了,一拍床板,满脸暴躁地叫喊出声:“来人!” 本就睡在不远处软榻上的元宝,一个激灵清醒了。 立马小跑进来。 “格格,可是又被魇住了?” 把有点微弱的烛心给挑亮,又端起一杯温水走到床前。 “奴婢一直都在呢,您……” 始终不能入眠的耿妙妙,心里窝着一团越烧越旺的火。 一句话打断了元宝的喋喋不休。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咬牙切齿的意味,十分明显。 元宝迷茫地摇头:“没有啊。” “再好好给我想一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吗?” 耿妙妙不相信就自己一个人听见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深夜里别提有多吓人了。 “这……”元宝陷入深思,仔细回想了一下后,再次摇头否认,“奴婢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她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耿妙妙。 “格格,您可能是听错了也说不定呢?”元宝说得很是小心,“放心吧,奴婢一直在呢。” 说着,还扶着耿妙妙躺在床上,并且顺手把被角给掖了掖。 “真的吗?” 耿妙妙下意识抓住了元宝的手,神色突然有些惊惶。 她很少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来。 乍现之下,元宝只觉得,自己主子,是不是要恢复本来的性子了? 她顿时欣喜若狂,努力让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当然了,”元宝顺势坐在了床前的脚踏上,一边轻拍薄被,一边用哄小孩子的声音,轻声哄道:“奴婢就在这儿坐着,您放心入睡就好了。” 听见耳边柔和细雨的声音,耿妙妙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是就在即将要沉睡之际,耳边聒噪却又细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吵人,却在寂静的夜里,也让人无法忽略。 黑暗中,耿妙妙猛地睁开了眼睛。 脸上全是止不住的崩溃神情。 明明过往的时候,自己可是练就了一秒入睡的好习惯。 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啊啊啊! “元宝!”耿妙妙再次大声喊道:“你进来!” 不明所以的元宝匆匆跑进来,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睡意。 看得耿妙妙那叫一个嫉妒不已。 “你,”她恶声恶气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就守在我床边!一直到我彻底睡着了才准离开!” 元宝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依旧很听话地照做了。 然而,丫鬟都是要比主子早起的。 还不止一星半点的时间。 元宝怕打扰到好不容易才睡下的格格,于是就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结果就是,和之前相同的情形,再次上演。 一整个晚上来来回回地折腾下来,等到了第二天,天光都大亮了,耿妙妙还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 看上去别提有多疲惫了。 其他院子里的人,也尽是如此。 可是没有人敢主动说出来,一个个都瞒得死死的。 生怕给旁人知道了,就变成了嘲讽自己的笑话。 而最美妙的就是,为了弥补夜晚睡不好的亏损,她们这些人都开始养成了大白天补觉的习惯。 因此,雍亲王府里难得迎来了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 耿妙妙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了其他人毫不掩饰的赞同。 一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左侧第一个位置上的人。 期待着能从她嘴里,得到一些实质性的好法子。 念安在如此灼热的视线之下,仍旧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她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又用帕子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后,柔柔地开口:“我这滋补养颜的方子,是家里特地命人根据我自身的情况调制的。” 表情平淡,一点都没有炫耀的意思哦。 “怕是因人而异。” 她不肯轻易松口,毕竟这种容易被动手脚的东西,还是不要沾染上为好。 理由也充足得很:“妹妹们要是损伤了容貌,那可就是姐姐我的罪过了。” 厅堂里寂静了片刻,有人不忿,有人眉目黯然。 还有人跃跃欲试的,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心思。 最后清和出声打了圆场:“富察妹妹说得在理。” 哦豁,福晋竟然会附和自己? 念安瞥过去诧异的一眼。 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清和并没有在意那些目光。 因为她说的是大实话。 她也用了之前从富察氏手中抠出来的那个玉颜膏,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停顿了片刻后,清和继续说道:“不过姐妹之间,互相谈论一下脂粉首饰什么的,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吧。” 还专门笑着问了问念安:“富察妹妹,你觉得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念安还能真当个闭口不言的蚌壳不成? 不过,她也自有应对的法子。 “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安满不在乎地笑着开口:“就是用一些珍珠,磨碎成粉,敷在脸上罢了。” “哦,对了,”说着还嫌不够气人,又追加了一句:“也不用太多次,一日两次足矣。” 其他人顿时被这大手笔的行为给震住了。 好半天,才有人出声道:“哈哈,怪不得荣安侧福晋的脸蛋,看上去就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 笑容干巴巴的,语气也僵硬得厉害。 一听就知道很不走心。 正是没话找话,还想巴结上念安的耿妙妙。 她不想让荣安侧福晋的话掉地上,可是实在又被哽得厉害。 只能下意识把心里有几分嫉妒的话,加工一下说了出来。 念安却突然冷下脸,厉声呵斥道:“你一个格格,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着我一个侧福晋评头论足的呢?!” 这突如其来的发怒,叫其他人都傻了眼。 啊这…… 也没听说荣安侧福晋是这样一副不好惹的性子啊。 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 知晓其中内情的宋泠月,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不出声的字:“蠢货!” 耿妙妙被这顿不留情面的呵斥,给弄到满脑袋包。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忍着委屈跪下去请罪了。 “还请荣安侧福晋息怒,妾身……妾身再不敢了。” “往日里,我念着姐妹之间的情分,”念安也不叫起,表情中带了些被伤害到的自怜,“对你属实过于宽宥了。” 而后突然一脸正色地看向清和,请示道:“我并无管教后院女眷的权利,一切都交由福晋处置吧。” 原本正在看好戏的清和,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被拖下了水。 她本想着,若是富察氏过于震怒,自行处置了耿妙妙。 那自己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给富察氏安上一个僭越的罪名。 再不济,也能在王爷面前挑拨几句。 说对方不安分,心里指不定就是在惦记着自己福晋的位置呢! 可是谁成想,到头来如意算盘都打了空不说,自己还得接手这个烂摊子! 清和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心下懊恼不已。 恨不得指着富察氏的鼻子,骂她就会给人挖坑! “耿氏,”在念安一副“全凭福晋做主”的神情下,清和开口了:“你可知罪?” 第196章 触景伤情 “王爷,敦亲王已经把书收下了。” 张起麟原本喜气洋洋地回来,却面露难色地不肯离开。 胤禛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张起麟,从百忙之中抽空,抬起头问了一句:“还有事?” 他小声的,给王爷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十四贝子来了。” “老十四?” 胤禛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他来干什么?” “罢了,”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里隐约带着些烦躁道:“请他进来吧。” “是。” 得了命令的张起麟那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谨慎地应下之后,连忙退了出去。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胤祯那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四哥,”而且还是那般不会说话,“想见你一面也太不容易了。” 胤禛不由得后悔起自己让这人进来了。 罢了罢了,总归不管对方有什么事情,早早打发了也好。 看见咧这个大嘴,笑得一点都不矜持的弟弟,胤禛顿时只觉得眼睛疼。 他慌忙移开视线,又开始了老生常谈式的说教。 “你一天天的,净会不务正业,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 也只有在这个比自己小上许多岁的弟弟面前,胤禛总有种长兄如父的感觉。 是以,每次见面,都想管教两句。 而胤祯呢? 又是个不服管教的。 准确来说,他就是一个听不进去任何难听话的性子。 被宠的太过了,自然就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不足。 因此,大多数时候兄弟两个都是不欢而散都多一点。 胤禛后来也慢慢琢磨出了这一点。 又加上已经心寒了许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开口,指出他的看不惯之处。 至于今天,不过是为了让老十四早些离开而用的手段而已。 反正他听不下去,那就拍拍屁股走人呗。 雍亲王府又不是大街上的景观,谁都能进来的。 偏偏胤禛这次打错了算盘。 哪怕心里已经十分腻味,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胤祯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端的那叫一个姿态随意。 就跟没听见刚刚的话似的。 “四哥,”他嘿嘿一笑,竟然也学会了说奉承话,“我应该小小的贝子,自然比不得你日理万机啊。” 当然了,就不能指望那什么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荒唐!” 胤禛横眉冷对,厉声喝止道:“说话口无遮拦的,谁教你这样遣词用句的?!” 能用得上“日理万机”这样的形容,除了皇阿玛谁敢承认? 要不是知道老十四眼下确实没有什么坏心思,胤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我——” 被劈头盖脸的一通乱骂,胤祯当即就要梗着脖子回怼,可是一想到自己专门跑这一趟的目的,顿时又蔫了。 只能讪讪一笑,忍住憋屈,主动认了错。 “四哥别生气,”他还挺能为自己找借口的,“我就是一时口误,口误而已。” 见状,胤禛愈发提高了警惕之心。 老十四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己这雍亲王府,他统共也只踏足过两次而已。 一次是出宫搬家那日的暖房宴。 另一次就是娶安安进门那天的喜宴。 至于平日里,那是能躲就躲。 胤禛眼珠一转,瞬间想到了一个挤兑人的好法子。 “十四弟,”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你倒是稀客,今日怎么会想到来玩这王府里了呢?” “莫不是,是找我有事?” 此话一出,胤祯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他欲哭无泪。 神情中还有几分被戳破内心想法的羞恼。 胤禛心下了然,面上却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一点也不愿意搭个台阶给人下。 甚至,因为难得一见,这个和自己一向不对付的弟弟,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胤禛反倒觉得,更让人心情顺畅了。 最后还是胤祯急中生智,忽然伸出手往怀里一掏,摸索了老半天,满脸高兴地拿出了一个…… 嗯,平安扣。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却还是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说道:“弟弟、弟弟见这个平安扣做工不错,就想着买来送给四哥你。” 末了,还艰涩地补充了一句:“还望四哥不要嫌弃。” 古铜色的大手掌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绑着红色绳子的平安扣。 乍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 实际仔细观察,也确实……没什么值得另眼相看的点。 可是胤禛却意外的有些愣神。 因为这一幕,好像触动了他脑海中,某些遥远的记忆。 与现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不同,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一眼望过去,处处都是银装素裹的冰雪天地。 好像无边无际,根本没有尽头。 宫里却到处张灯结彩的,红彤彤的大灯笼挂的到处都是。 竟意外驱散了这茫然的白。 给头顶上的那一小片天地,平添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胤禛很早就被收拾妥当了,自然是跟在佟皇贵妃身边的。 在承乾宫里,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一同等候着康熙的到来。 可是那天,佟额娘好像与皇阿玛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胤禛从来都不知道,一向体弱多病,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佟额娘,竟然能发出那样大的悲鸣声。 叫人听了,只觉得心中惶然不已。 “哎呦四阿哥,”伺候佟皇贵妃的嬷嬷找到了站在柱子后面的胤禛,把人抱起来,“您怎么躲在这里啊?” 说着,就要把人给抱离这座张着血盆大口的宫殿。 “我想去找额娘,”小小的胤禛严肃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得去安慰额娘不要哭。” 闻言,嬷嬷的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她抚摸着胤禛的小脑袋,红着眼眶,嘴里念叨着:“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只是,脚步却离那个房间,越来越远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胤禛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等再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佟额娘坐在自己床边。 目光慈爱又祥和。 “小四醒了?” 她看见床上那孩子,睁开了葡萄一样的眼睛,还带着些不自知的小迷糊。 只觉得心下酸软不已,强忍住泪意,摊开手掌,露出紧握的东西。 “这是额娘给你编的一个平安扣,”佟皇贵妃的语气,温和到不像话,“只希望以后,四阿哥能够平平安安的,一辈子都健康无忧。” “谢谢额娘!” 小孩子收到礼物,开心极了。 一下子就忘记了昨天的难受与担忧。 只是后来…… 而那个平安扣,至今仍旧被胤禛保存得好好的。 “四哥?” 胤祯看着盯着自己手中平安扣出神的他四哥,愈发觉得没脸见人了。 “四哥,你要是不喜欢,”他说着,就要把东西给收回去,“我就不送了。”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于是找补了一句:“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个更好的过来!” 胤禛被从回忆中叫醒,无语地站起身。 “说吧,”他装作在整理书架的样子,实际上却在平复自己的心绪,“你这次来,究竟想干什么?” “欸嘿嘿,四哥,”胤祯凑了上来,腆着脸说道:“弟弟就不能是想你了吗?” 一句话差点没把在场的两个人都给恶心坏。 “你要是再插科打诨,”胤禛简直没眼看,直接出言威胁道:“我可就不管了。” “别啊四哥!” 一听这话,胤祯顿时急了。 跟倒豆子似的,赶忙把自己的来意给说个清楚。 “这不是要还国库的欠账了吗?” 他挠了一下后脑勺,“我、我就是手头有点紧。” “想找四哥,周转一下。” 就知道老十四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胤禛暗骂了一句。 接着冷脸问道:“借多少?” “五万?” 看着老十四伸出来一个巴掌,他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不不,”胤祯小心翼翼地觑着他四哥的脸色,小声说道:“十、十万。” “你说多少?!” 胤禛都惊到嗓子差点破音了。 连一向的冷面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移动冷库。 嗖嗖往外散发着冷气。 他干脆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至少胤祯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生气的四哥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最多三万,”实际上,胤禛是在盘算自己的财产,半晌后出声,“再多就没有了。” “也行也行,”谁料胤祯根本来者不拒,乐滋滋地点头道:“多谢四哥!” 一看他这个样子,胤禛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地问道:“那剩下的呢?你不打算还了不成?” 闻言,偷偷瞄了一眼四哥的表情,胤祯才开口:“我再想想办法,自己也能凑一凑。” 他还算是有点脑子。 没有直接说出来向德妃要。 可是以胤禛的聪慧,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 于是顿觉意兴阑珊,挥挥手:“坐吃山空总不是个办法。”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看着四哥陡然冷漠下来的表情,胤祯心里也不好受。 说实话,他今天来,就没想过能从四哥手里借到钱。 第197章 后知后觉 一条小溪边。 太子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一路上,他们确实没有遇见什么可疑之人。 原本想着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也好就早些把证据交给皇阿玛,以此来图个心安。 可偏偏,太子爷身上的伤,却限制了他的发挥。 才区区跑马不过十几里地,胳膊上的伤口就忽然裂开了。 血迹浸透了里面包扎的纱布。 把隔了一层的衣服,都给染成了暗红色。 不得已,他们只能先找个地方停下来暂时休息一下。 顺便重新上点药。 “二爷,”这回程之旅,落雨的话比起之前要多了许多,烤着面饼,他问道:“您为何不选水路呢?” 在他心里,船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行走,就算是有埋伏,也好应对得多。 太子却顾不上应声。 他这会儿忙着呢。 用牙咬着纱布的一角,右手猛地一拉,顾不得骤然生出的疼痛,伤口就重新包扎好了。 额头上都是冷汗,他接过落雨给的水囊,对准嘴巴,仰起头“咚咚咚”喝了几大口。 一抹嘴,擦掉水渍,低垂眼眸,这才沉沉出声道:“对于我来说,总归哪条路,都是一样的结果。” 落雨被这明晃晃的话语,给弄的一头雾水。 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明显水路更安全一点不是吗? 可是眼瞅着太子爷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明显没有了交流下去的欲望,落雨也只好很有眼色地选择了闭嘴。 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多恢复一点精力吧。 剩下的路,可不一定有前面的路,那般好走了。 而在船上,晃晃悠悠都快出了苏州府地界的胤祺兄弟二人,今天依旧是站在船头,当“望夫石”的一天。 “五哥,”胤禟用手遮挡住上方的刺眼的阳光,万分困惑地问道:“你说,他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和五哥两个人,可以说是十分的兢兢业业了。 从一开始,就已经布置好了各种突袭应对的法子。 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可是眼瞅着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那起子心里有鬼的小人,怎么还不送上门来自投罗网呢? 这不就显得如临大敌的他们,很没有胆量吗? 胤禟心里逼逼赖赖的。 就差指着苍天大骂一句“不公平”了。 可是一转头,就看见他五哥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跟发现自己儿子不是亲生的似的。 呸呸呸! 罪过罪过! 信徒胤禟有口无心,只是随意一说,希望佛祖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他五哥计较啊。 心里一番不着调的祈祷,嘴上却淡定地问道:“五哥,莫不是你……水土不服?” 视线也顺着自己的话,往他五哥的下半身——准确来说,是屁股后面看了过去。 “要是实在憋不住了,”胤禟怜悯的目光,已经毫不掩饰了,“也别太为难自己啊。” 谁让他自己,有时候也有些受不了呢? 实在是船上的确没什么合乎胃口的吃食,一天三顿都是鱼鱼鱼! 胤禟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快变成鱼了! 以至于他现在,一看见鱼就反胃。 这两天,也只是胡乱吃了一点干粮,填饱肚子罢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胤祺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思维竟然能发散到如此地步。 简直、简直就是有违圣人之训!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三哥在的日子。 张口就是引经据典,跟唐僧念经似的,光靠一张嘴就能把人给说到举手讨饶。 “行,行,”胤禟却以为自己五哥这是恼羞成怒了呢,当即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表示:“我都懂,都懂的!” 只是,骨子里却依旧不怎么安分。 又贱兮兮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五哥,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舒服还是得早些寻医问诊啊。” “把你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行不行?” 胤祺都无奈了,瞪了他一眼后,又变成了那副表情沉重的模样。 这下子,就连胤禟,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他挪动脚步,自以为很轻声,实际上却动静极大地靠了过去。 眼巴巴地问道:“五哥,你看起来,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胤祺也没有瞒着他。 只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马上,就要离开苏州府了。” “对啊,”胤禟却乐呵呵的,兴高采烈道:“这不就意味着,咱们马上就能回去了吗?” 所以五哥,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呢? 难不成,他还想留在江南,跟那群人斗智斗勇啊。 “……” 胤祺见老九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有一种忍不住想骂人的冲动。 可是他着实心累,最终只是叹息着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一路上,太过于风平浪静了吗?” 有了这般指向鲜明的话做引子,胤禟只是略微一思索,顿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原本笑嘻嘻的脸色,顿时大变。 猛地抬起头,有些语无伦次道:“那、那太子二哥那里……” “可恶!” 看出来五哥认同的表情,胤禟暗骂了一句。 紧接着就立马紧张起来:“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可不想,一回到紫禁城,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的功劳,就听见太子爷不好了这种坏消息! 胤祺攥紧了手心。 仍旧沉默不语。 “五哥你说句话啊,”胤禟急的不能行,“实在不行,咱们现在返回去好了。” “不可胡来。” 胤祺睁开紧闭的双眸,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就算是现在回去,怕是也赶不上了。” 被这无情的现实,给伤到失语的胤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近乎绝望地呢喃了一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胤祺却突然坚定无比地开口:“有的,一定有办法的!” 语毕,他忽然转身进了船舱。 里面端坐着暗卫的首领。 正在轻柔地擦拭着他那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剑。 胤祺一撩衣袍,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端,“说说吧。” 十分坚定的要从他嘴里问出来一些什么。 “太子爷临行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敦亲王府。 胤誐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好像一棵被雨水打湿了的黄花菜。 十福晋博尔吉特氏手里端着一碗小甜汤,大跨步却走得极稳。 脸上还洋溢着热情明媚的笑容,像极了盛开在春风里的一朵向日葵。 她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夫君,于是往角落里找去,果不其然,一低头就看见一个大个子,缩成了一团。 “干嘛蹲在地上呀?” 博尔吉特氏也跟着蹲了下去,好奇地顺着十爷的目光往前看去,“腿不麻吗?” “没什么,”胤誐摇摇头,“我就是随便发会儿呆而已。” 十福晋才不相信这敷衍至极的借口呢。 她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并不代表是个傻子! 怎么老有人喜欢糊弄自己呢?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不开心啊?” “让我猜猜,是因为八爷?” 胤誐缓缓地转过脑袋,无语又委屈地看向自己的福晋。 能不能不要老是说这样直白的话? 很让人羞恼的好吧! “看来是猜对了。” 博尔吉特氏摸着下巴,毫不犹豫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她疑惑的地方在于:“既然他都给你送钱了,这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那可是能再置办一个跑马场的三万两银子啊。 反正也是白给的,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胤誐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福晋,半晌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你不懂。” 他其实宁愿八哥没有给自己送钱,也好过现在纠结至此。 “好了好了,反正我什么都不懂。” 博尔吉特氏翻了个白眼,气愤异常地戳他的痛处:“我听说,四爷给你送了一本书?” “看看看看,这才是好哥哥呢。” 她幸灾乐祸的意味不要太明显:“还不赶紧拿出来,好好参悟一下!” 胤誐顿时跟被刺猬扎了心似的,脸色都变了。 “就在那边桌子上呢,”可还是无法拒绝自己福晋的兴致勃勃,忍着悲愤说道:“你自己去拿吧。” 博尔吉特氏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哎——” 把书拿在手里之后,突然发出诧异的一声呼喊。 胤誐头都没回,万分糟心道:“你也觉得四哥很不可理喻对吧?” “那么多东西不送,偏偏就送了我最不喜欢的书过来。” 吐槽起来,没完没了。 可见心里憋了不少怨气。 “明知道我最不喜欢看书了,还……” 下一秒,就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福晋给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么多银票?!” 他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啊?” 博尔吉特氏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许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吧。” “哈???” 一句话把胤誐给干沉默了。 “能不能说些,”他艰涩无比的表示:“我能听懂的话呢?” 第198章 破局之法 狭窄的船舱中,本就不怎么流通的气氛,愈发冷凝。 在恒亲王毫不退让的眼神中,王端总算是开了尊口。 只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知王爷,”他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太子爷的死活,“想知道些什么?” 胤祺还没来得及说话,尾随而来的胤禟就绷不住了,言词激烈道:“把你知道的,统统从实招来!” 这话说的,自己倒像是一个犯人似的。 王端放下手中的宝贝长剑,似笑非笑地顶了一句:“我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 而后撩起眼皮,浅色的瞳孔里,似乎任何东西都入不了眼。 “就是不知道,”言语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却是在叙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两位爷敢不敢都听了。” 被一句话给撅了回来,胤禟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硬气的话来反驳。 可是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实在是想不出来合适的话语来怼回去。 于是只好把希望寄托于自己五哥身上。 殷切期望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胤祺脸上,一双眼睛眨呀眨的,似乎会说话。 “上啊五哥!把他的气势给压下去!” 不知为何,胤祺竟然意外地看懂了这个眼神的含义。 他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还不如看不懂呢。 真是糟心! 撇过头,胤祺把视线移向了对面的男人。 “我要知道,”他一字一句道:“有关太子爷和你交代过的,所有事情!” 最后几个字,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仿佛生怕旁人听不明白似的。 闻言,王端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接着往后面一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率性随意。 “我可事先说好啊,”他嘴角带着令人看不懂的笑意,别有深意道:“这可不是我主动要说出口的。” 这样的性子,和最初那个冷酷无情的样子,一点也不相符。 更有甚者,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培养出来,护卫皇室的暗卫。 因为他,没有一点身为奴才的自觉。 “放心,”胤祺目光沉沉,却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只要你自己选择置身事外,不会有人去追究这一点小问题的。” 听罢,王端先是错愕地愣了一下,紧接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还用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面的恒亲王。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胤禟总觉得这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很不正常的样子。 于是出言提醒道:“别笑了!既然都决定交代了,那还不赶快说出来!” 真是急死个人了。 王端瞬间收敛了笑意,慢腾腾地开口:“太子爷把账本交给了我,” 一句话,让胤祺兄弟两人,都忍不住同时瞪大了眼睛。 胤禟还沉浸在最初太子说过的那番话之中呢。 怔愣地自言自语道:“二哥不是说,各自分开拿一部分,才会更有保障的吗?” 而想得深入的胤祺,已然猜到了缘由。 他苦笑道:“二哥还真是……” 指甲却掐进了手心里,不觉疼痛,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迷茫。 “是啊,”王端还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附和道:“我当时也很诧异。” “只不过,”他耸了耸肩,“谁让咱们这一群人里,太子爷是最大的那个呢?” “那二哥的打算呢?” 想明白之后,胤祺忙不迭地追问道:“他总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给自己留吧?” 焦急地等待着,希望能从王端嘴里,听到让人可以松口气的答案。 “不是有那个小暗卫,一直跟在太子爷身边吗?” 毫不放在心上的态度,王端的行为,彻底激怒了胤禟。 他猛地站起身,一拳冲着对方打了过去。 脸色狰狞,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慌张和愤懑。 如果太子爷真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他们岂不是也成了帮凶? 王端能躲开的。 可是他偏偏就坐着不肯动弹。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凌厉如风的拳头,在离脸颊一丝缝隙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你有种!” 胤禟恶狠狠地撂下狠话,“真希望等到了京城,你也能如这般不动如风!” 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把人给生啖其肉了。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整个船舱里,瞬间就只剩下了胤祺和王端两个人。 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五爷呢?” 王端似乎根本没把刚刚的小插曲给放在心上,而是语气平静地问道:“也要揍我一拳,出出气吗?” 谁知,胤祺冷冷看了他一眼。 留下一句:“你该庆幸,账册还在你身上!” 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目睹了这一切,王端好像出神了片刻,随后如风般呢喃了一句:“万岁爷呀,您一直想看见的,终究还是实现了。” 而率先走出去的胤禟,此时正扶着船桅,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等胤祺出来后,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后忽然开口:“其实,我们也是可以帮上忙的。” “真的吗?” 陡然听到了希望,胤禟顾不得生气,立马目光殷切地追问道:“该怎么做?五哥你快说!我一定老老实实照办!” 被大力拽住的胤祺,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没有卖关子的心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只要快点赶回去,之后再带人去接应太子二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是他仔细思索后,才酝酿出来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实现起来,容不容易了。 孰料,胤禟却如获至宝般,重复了几遍后,突然眉开眼笑地大声说道:“那还等什么呢?” “赶紧让人把船给开快点啊!”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去执行了。 看着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生气的九弟,胤祺也慢慢舒了口气。 只是一想到有恃无恐的王端,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 皇阿玛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会是想借机…… 不! 自己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正院里。 念安就姿态随意地坐着,连茶水也不喝了,一副等着福晋为自己做主的样子。 看得众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清和在言语的逼迫下,也不好置身事外,只能尽量秉公处置。 她轻起红唇,缓缓道:“耿格格对于地位高于自己的荣安侧福晋出言不逊。” 先罗列了罪名,停顿了一下,看出耿妙妙脸上的不忿神色后,才继续说道:“就罚你把《女则》《女戒》,抄上个十遍吧。” “也好让你懂得,什么叫做,地位尊卑。” 耿妙妙再是愤愤不平又能怎么样呢? 不还是得放低屋檐下的头? 她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是,妾身领罚。” 殊不知,这样的反应,一看就知道是不太服气。 念安并没有一杆子把人给打死的习惯,但是也不耐烦总是有人在自己面前蹦跶个不停。 索性,这次就当是给耿妙妙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省得对方总以为自己脾气好,动不动就凑到跟前来。 不过嘛…… “福晋这话说的,”念安似笑非笑地开口,“实在是有失偏颇啊。” 不等清和开口反驳,她就继续说道:“我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单单觉得被低于自己的人冒犯了,而心生不悦。” “最主要的,是因为女人家的长相,怎么能随意被人评价呢?” 念安不光说自己,还要把其他人也给拉下水。 “若是李侧福晋出门一趟,得一个‘容貌美艳’的美名,”她把目光挪向了一直不曾出声的李苏烟,“那你会觉得高兴吗?” 原本正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的李苏烟,就跟在学堂上突然被点名了的学渣似的,猛地回过神来。 等仔细一思索入耳的话,脸色瞬间就变得奇差无比。 难怪呢! 她就说,早些年王爷还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时候,也曾有不少人递帖子上门,邀请自己去参加一些宴会。 可是后来,却突然无缘无故的没有了。 李苏烟最开始还以为是那些人看不起自己。 把自己给憋得硬是生了好几场闷气。 可是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被富察氏一句话给点出来之后,李苏烟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当年,是有人从中作梗啊。 至于这人是谁,根本不做他想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会高兴得起来呢?” 李苏烟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接着阴阳怪气道:“恐怕高兴的,是另有其人呢。” 清和是怎么都想不到,不过是心血来潮,让众人过来请个安,也能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给扒拉出来。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继续对着耿妙妙进行苦口婆心的教诲。 “耿氏,”清和的表情,别提有多正直了,“荣安侧福晋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日后切忌再口无遮拦。” 其他人不好招惹,只能选择捏一个软柿子了。 第199章 防人之心 “我说的就是大实话嘛。” 博尔吉特氏嘟嘟囔囔的,不过却还是用下巴冲着书的位置点了点,解释了一句:“诺,就是从那本书里翻出来的。” 闻言,胤誐就跟受了惊吓的大猫似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磕磕巴巴道:“确、确定吗?”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没骗我吧? 书里还真能变出来银票不成? 看出自家十爷脸上的不信任,十福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仔细看看,”她把银票怼到胤誐脸前头,“这能是假的吗?” “嘶——” 胤誐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痛的很真实。 嘴里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啊。” 见他这般傻样儿,十福晋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得了,我也不在这里惹人嫌了。” 说罢,见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能气愤地跺了一下脚,而后径直离开了。 还是给这大傻帽,留点思考人生的空间吧。 胤誐也确实如他福晋所想的那样,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捏着那一沓银票,明明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张纸而已。 拿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良久,他还忽然苦笑着用手搓了一下脸,自言自语道:“四哥啊四哥,你还真是……” “不知道叫人说些什么好。” 以自己那不耐烦看书的性子,盒子里的这本书,十有八九会被打入“冷宫”,落得个满是灰尘的下场。 届时,里面就算是装有再贵重的东西,怕是也要跟着一起不见天日了。 偏偏四哥就硬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交代。 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送的这些银票,打了水漂吗? 胤誐目光复杂地看向博古架上的另一个盒子。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份夹杂着算计的兄弟情谊。 “罢了。” 好半晌,房间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添一把火好了。” 一次请安,换来了念安好几日的平静,还有福晋一段时间里的憋屈。 话说到最后,除了一向事不关己的宋格格没有亲自下场之外,其他人都被迫或者主动顺着说了几句。 没办法,谁让眼下明显是荣安侧福晋的东风更厉害呢。 她们就算是不依附,至少也得展现出一个态度来嘛。 不过福晋始终是福晋。 还是不能太过分了。 念安就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是以,当把李侧福晋拉下水之后,她就悠哉悠哉的又喝起了茶。 竟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直到日上三竿,她觉得腹中饥饿,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这时辰也不早了,不知福晋可还有什么吩咐?” 清和好不容易从死咬着自己不放的李氏口子脱开身,自然要顺着说下去。 当即表示:“哪里就值当上一句吩咐了呢?” 还一副和睦的样子,解释道:“我不过是想着,大家也是许久未曾坐在一起品茶聊天了。”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清和的姿态也总算是变得落落大方起来。 “这才想着借请安一事,好联络一下姐妹之间的感情。” 话说的倒是挺冠冕堂皇的。 却不料,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 这是明晃晃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清和怒从心头起,瞬间下定了一直迟疑不定的决心。 “不过倒是还有一件小事,”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些十足笃定的口吻:“三日后,我打算在府里举办一场赏花宴。” “还望各位妹妹,能够赏个脸,一同玩乐一番。” 虽然说得很温和,却丝毫没有给人拒绝的权利。 钮钴禄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从上往下看去,几乎已经看不见脚尖了。 她陡然听闻这个消息,就忍不住心头一颤。 自从前些日子腹痛之后,她基本上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在日子也跟着消停下来,没有不长眼的人,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可是福晋怎么突然决定举办赏花宴? 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越想越是心慌意乱。 茹贞甚至都有些害怕,她做的那些手脚,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按理说,不应当啊。 就连绿蜡也被自己给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啊。 “格格,”杏儿现在温顺的不得了,难得露出这样愤愤不平的神情来,“您……奴婢实在太为您不值了!” 看着依旧一脸无动于衷的钮钴禄格格,杏儿忍不住咬了一下唇肉。 不行,自己得加把火才是! 她为自己打气。 接着往下说道:“荣安侧福晋不过就是想吃点爽口的,没成想王爷都大动干戈的命人去寻摸!” “真真是让人眼红!”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为不甘。 看上去确实是充满了真心实意的抱不平。 正在做小衣服的茹贞,手下动作一停,从绣活儿中抬起头。 顺着杏儿的意问道:“是什么样的食材,竟然连王府里也没有吗?” 呼—— 总算是有反应了。 杏儿心中一喜,立马口齿清晰地回道:“是新鲜的莲藕呢。” 这个时候,可不是藕的季节。 所以要想吃上最鲜嫩的,肯定没那么容易。 茹贞听罢,放下了手中的绣框,满脸失落道:“人家可是有双字封号的侧福晋,比之嫡福晋,也不差什么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话里话外的酸涩气息,根本掩饰不住。 杏儿也一脸懊悔地说道:“都是奴婢不好,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作甚!” “罢了罢了,”茹贞十分大度地表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接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语气中充满了自怨自艾:“小阿哥托生到我肚子里,也算是他的不幸了。” 杏儿当场就急了。 “怎么会?!” 立马急赤白脸地反驳道:“您可千万不能这样想!” “正是因为有您这样的额娘,小阿哥日后,才能有更好的人生啊。” 说罢,也不管钮钴禄格格欲言又止的表情,杏儿又接着说道:“不过就是一点藕片而已,您要是想吃,奴婢……” 她一狠心,一咬牙:“奴婢就想想办法!” “扑哧——” 被杏儿这副样子给逗笑了,茹贞捂住嘴,笑得很含蓄。 她笑着调侃道:“你这个小丫头,志气还不小呢。” 却不料,杏儿像是被激到了似的,当即语气坚定地表示:“格格就瞧好吧,奴婢一定让您吃上那藕片!” 看着满脸都是凌云壮志的杏儿,茹贞也不好开口打击她。 于是忍住笑意点了点头,还寄予了自己的厚望。 “好,”她也很郑重,“那我可就等着你凯旋而来了!” 得了这样的吩咐,杏儿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为难。 反而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茹贞心里起了怀疑。 于是一直私底下关注着,生怕这个杏儿在伺候自己时,做一些让人难以察觉的手脚。 可是不论再怎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对方确实一直安分守己的,不曾有一点出格的地方。 就在茹贞即将放下戒心,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绿蜡端着一小碟儿凉拌藕片回来了。 那一瞬间,她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格格,您快尝尝看,”偏偏绿蜡一无所知的样子,还催促着钮钴禄氏赶紧用上几口,“这可是奴婢好不容易才从汪总管那里花钱买回来的!” “哦?” 茹贞像是突然对这里的内情产生了兴趣,顺势放下筷子,有些不太高兴地问道:“没花太多银两吧?” 心知肚明自家格格勤俭节约的属性,绿蜡当即表示:“自然没有!” 而后讪讪一笑:“所以份量上嘛,就……” 略显磕碜了一些。 “那倒也无妨。” 茹贞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剧烈的情绪波动。 “对了,”她刚夹起一片藕,就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今个儿不是杏儿去提膳的吗?” 闻言,绿蜡顿时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她一撇嘴,不满地告着状:“杏儿就是个懒货!” “都要去大厨房了,她忽然说肚子痛,急着去……那什么。” “要不是奴婢正好闲着呀,您今日的午膳,时间又要往后推了。” 绿蜡原先也没有这个毛病。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杏儿给气坏了,所以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听得人耳朵直嗡嗡。 原本茹贞最不耐烦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她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还要负责给伺候自己的丫鬟断官司! 可是现在嘛。 她却无比感谢绿蜡有这样一个习惯了。 刚好能够让自己有偷梁换柱的机会。 莲藕本就性寒,茹贞不相信荣安侧福晋会不知道! 所以,最初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现在自己的饭菜里出现了这道菜。 茹贞才忽然踏实下来。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也让人有了应对之法。 她不敢多吃,挑挑拣拣吃了两小片进去。 然后…… 就静等着幕后之人的大戏开场。 结果也没让她失望。 第200章 因小失大 八贝勒府。 胤禩清点完自己的私库之后,一向如沐春风的面容上,忽然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他沉默地坐在书桌前,一双眼睛盯着虚无处没有焦点。 直到听见外间敲门的声音,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进。” 书房重地,一般也只有何焯和福晋二人会过来。 所以胤禩不用多加思考,就让人进来了。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何焯。 “贝勒爷,”他的表情,也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沉重,“还有一些亏空,咱们怕是……” 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端坐着的八贝勒,何焯这才艰涩地把话说完:“怕是填补不上了。” 自从开了帮忙还账的头儿之后,剩下那些依附着贝勒爷的低等官员们,一个个都跟闻见肉味儿的苍蝇似的。 嗡嗡嗡地围着八贝勒府转个不停。 贪婪又不知节制。 何焯有时候都气得心口痛。 恨不得破口大骂一番这些无耻之徒! 可是却为了八爷的名声着想,而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现在能动用的银两,”胤禩心中后悔的情绪快要把自己给淹没了,他努力平声道:“大概还有多少?” 在八爷针扎般的视线下,何焯从喉间挤出来一句:“不足……三万两。” 就这,还是把府里所有能置换的东西,一并算进去的结果。 听见这个回答,胤禩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郁气。 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老十这个鲁莽的性子!”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究竟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这次要不是老十,把自己私底下送了银钱过去一事,大张旗鼓地表露出来。 自己至于陷入如今这般两难的境地吗? 有时候,胤禩都忍不住怀疑,老十他究竟是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般莽撞无害? “若是九爷在京城,就好了。” 何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九贝子向来有“敛财能手”之称,以八爷和九爷的交情,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叫事儿! 是啊。 何焯同时也说出了胤禩的心声。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真实地意识到,老九对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他又不能,腆着脸去找自己的弟妹——九福晋借钱。 胤禩觉得,自己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只好满心无奈道:“那就,再凑一凑吧。” “实在不行——” 看出何焯脸色的为难,胤禩一咬牙,准备破釜沉舟的心思都有了。 却不料,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谁在外面?” 胤禩嘴上问着话,脚步已经开始向门口靠近了。 “是我。”不等胤禩打开门,来人突然出声了。 只不过语气听起来,格外冷淡一些。 “福晋?” 胤禩惊喜地看向来人,就连沉重的情绪,都散去了许多。 “快进来坐,”他说着,就要拉着人进来,“刚好歇歇脚。” “不了。” 郭络罗氏只消一眼,就知道那个何焯在里面,她顿时熄了进去的心思。 “我就站在这里,”她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和爷说两句话,就走。” 看着八爷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歉意神情,郭络罗氏都觉得讽刺无比。 有时候,她甚至都觉得,相比于自己,何焯或许更适合坐在八福晋这个位置上。 “好,好,”胤禩觉得自己对福晋十分亏欠,因此小事上从来都是不计较的,“你说吧。” “弘旺年纪也大了,”郭络罗氏僵硬地诉说着自己早已经练习千百遍的腹稿,“也该搬到前院去,由爷亲自教导了。” “什、什么?” 胤禩满脸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福晋,你确实是这样想的吗?” 对于他和福晋来说,弘旺的存在,就是两个人感情存在裂缝的证明。 所以,哪怕这个儿子,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胤禩也碍于福晋的面子,并没有表现出十分上心的样子。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会去看望一下。 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眼下,陡然听见福晋主动提出要自己教导弘旺。 胤禩只觉得,这里面不会是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己往里跳呢吧? “没错,”郭络罗氏却十分肯定她刚刚的说法,“毕竟是府里唯一的子嗣,日后继承贝勒府,也得有能力才行。” 此话一出,胤禩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他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沙哑地喊出了两个字:“福晋……” 却见郭络罗氏冲着外面的方向招了招手。 紧接着,她的贴身丫鬟就抱着一个小匣子快步走了过来。 “这是?” 胤禩在福晋把匣子递给自己的时候,下意识捧在了怀里。 “贝勒爷待会儿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郭络罗氏只留下了这句话,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徒留胤禩目光缠绵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不曾挪动脚步。 最后还是何焯看不下去了,走到门口来。 小声说了一句:“贝勒爷,外面风大,还是先进去吧。” 胤禩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后,抬起脚步走进了屋内。 把手里的匣子往桌子上一放,他轻轻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都露了出来。 “这、这是!” 何焯也被惊到了,惊呼出声后,又立马闭紧了嘴。 “福晋她……” 胤禩一脸愁苦又悲痛地看着桌面上,装满了首饰的盒子,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我辜负了她。” 养心殿里,康熙那叫一个又气又无奈。 “这个老四!”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无赖的法子了!” 听闻胤禛竟然命人,在不还银子的人府邸前面,敲锣打鼓地念着他们的欠款金额。 而且还是不间断地进行。 引得周围老百姓都去围观。 这番操作,属实是令人……有点无法接受。 “堂堂雍亲王,竟然也会用这样的手段!” 私底下,不止一个人这样腹诽道。 可是他们又不能硬碰硬,非要头铁的顶上去,说自己就是不还! 不出两天,原本敲定了主意不肯还账的大臣们,都灰溜溜的把欠的钱给补上了。 不还也不行啊。 谁能忍受,一出府门 就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呢? 絮絮私语着自己的小话,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忍受。 而另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胤禛,这会儿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着独属于他的“劳动成果”呢。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他这会儿是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就连看天空,都觉得更蓝了。 心情一好,可不就要和最爱的人一起分享吗? 于是念安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树洞”。 专门收录独属于胤禛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念安侧躺在胤禛的大腿上,听他讲述完自己的办法之后,忍不住用崇拜的语气,眸光亮晶晶地说道。 胤禛已经不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毫不掩饰的夸奖了。 可还是觉得有点耳根子发热。 他轻咳了一下嗓子,努力克制住雀跃的心情,柔声道:“都是你给我的灵感,才启发我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的。” 念安也跟着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脸蛋,嘟囔道:“哪有啊?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最后决定要不要做,还是你自己呀!” 她是真心不觉得自己有提出什么好的建议。 许是那天晚上太过困倦,说起话来也没过脑子。 只记得大概意思是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不还,就只能比谁更不要面子了。 没想到,胤禛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损招儿来。 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张一看就很铁面无私的脸。 “对了,”念安把玩着胤禛搂到前面的辫子,突然出声问道:“福晋说要举办一个赏花宴,你到时候也会出席吗?” “嗯?” 正琢磨着今天讲什么故事好的胤禛,愣了一下才回道:“什么赏花宴?我并不知情。” 念安停下手中的动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才开口:“你都不在的话,我也觉得没甚意思了。” 她知道,福晋一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她就想看看,对方究竟能做到哪种地步。 别忘了,现在还有一颗隐形地雷,没有被引爆呢。 “那我届时若是有空,”胤禛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把话说得太死,“就去陪你。” 话音落了半天,没有听见回答,胤禛低头一看,原来某只小狐狸正聚精会神地给自己编辫子呢。 他都被气笑了。 故意问道:“就只编发尾这一点?” 念安听见声音,这才惊觉自己无声无息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贝齿咬了一下红唇,讨好似的笑了笑。 紧接着立马就要把那一揪揪小辫子给拆开。 可是好像越急,事情就越要跟人作对。 解了半天,到最后竟然成一个死结了! 天啦噜! 念安无措地看着自己手里毛躁的一把头发,只觉得欲哭无泪。 她就是手痒痒而已。 用不着这么惩罚人吧? 可怜巴巴的表情,求助似的看向了某人。 “你呀。” 无奈又包容的叹息。 第201章 奋勇当先 追还国库欠银一事,总的来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 哪怕中间确实有人不太配合。 仗着自己年纪大辈分高,死活不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银子给掏出去。 可是最终却也仍旧没有逃过雍亲王催命式的讨债。 尤其是,他还不自己亲身上阵。 派了个最厚脸皮的“大头兵”来打头阵。 那人就是十四贝子胤祯了。 他四哥那三万两银子,可不是白拿的。 所以他思来想去,最后干脆豁出脸面,日日去那宗室老王爷府里,撒泼打滚也好,耍乖卖痴也罢。 总归是把人给折腾得受不住了。 最后终于松口了。 承诺会把欠的银钱给还上。 可是胤祯是谁? 这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甭管什么口头允诺,就算是有白纸黑字的契约,他也不会尽信。 因此,就跟听不懂话似的,一个劲儿傻呵呵地笑着喝茶。 屁股都没从那凳子上离开过。 就是不肯说一句先行离开。 那老王爷被彻底磨的没办法了,最后只能冷着脸,命人拿出装着银票的盒子来。 胤祯一看到钱,立马眼睛立马就亮了。 “老王爷您大气啊!” 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讽,还小声嘀嘀咕咕的:“早点把钱拿出来不就好了?” 把人给气的哟—— 差点没撅过去。 当天晚上,连夜就去养心殿里告状了。 对着十四贝子的言行举止,那叫一通数落。 反正就没有一点看得顺眼的地方。 而上座的康熙呢? 则是笑眯眯地冷眼旁观着对方倚老卖老。 直到这位老王爷停下了他的吐沫星子满天飞的表演。 康熙才从容不迫地开口:“王叔突然停下来,可是说够了?” 语气听上去和往常并无二致。 只是话语中的冰凉,却令人心底一颤。 老王爷就算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当场讪笑着,改变了自己的说辞。 “够了够了,”他心里有怨气,表面上却别提有多服服帖帖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而且还直接推翻了自己之前的长篇大论。 “不值当记在心上。” 用皇威堵住了这位宗亲的口,康熙也乐意给出一个笑脸来。 “王叔许久未见,”他还和人寒暄起来了,“身子骨可还硬朗?” 老王爷差点没脱口而出一句“本来挺不错的,但是现在嘛,快被您那个混不吝的儿子给气死了”。 不过他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还一直在亲王的位置上坐着,不就是因为识时务吗? 所以当即乐呵呵道:“还算是说得过去,劳烦万岁爷挂心了。” 鉴于他的态度很不错,康熙也愿意给这位长辈一点薄面。 于是当场给了不少赏赐。 并且还说了一些客客气气的关怀之语。 等老王爷走的时候,脸上彻底没了来时的阴沉。 他就算是被十四贝子弄得头疼不已又如何? 皇上这一通赏赐下来,不正好给自己撑了面子吗? 人呐,上了年纪,就希望活得有尊严些。 不然总是对着小辈点头哈腰的,也怪叫人心里不舒服的。 老王爷倒是挺会自我开解。 而自以为帮了大忙的胤祯,此时却过得并不痛快。 永和宫里。 原本得了德妃一匣子金锭混合着银票的胤祯,这几日对他额娘可以说是甜言蜜语不断,事事顺从。 就差端茶倒水跟前伺候了。 德妃呢? 也非常享受自己小儿子的孝顺。 整日里眉开眼笑的,活脱脱一副弥勒佛在世的模样。 一点也不见之前阴郁又不得志的愁苦。 好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然而,好心情只持续了短短三天的时间。 等她知道,小十四竟然为了替他四哥要债,而不顾自己的名声,赖到那位宗亲王爷府上之后。 德妃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直接憋死过去。 最后还是叶嬷嬷心里告罪了一番之后,直接掐上了娘娘的人中穴。 还是下了大力气的,把那块儿地方都给掐红了不说,还留下了好几个月牙形的指甲印儿。 但是好在,结果并没有让人失望。 德妃娘娘总算是把那口气给吐出来了。 当即就瘫软在椅子的靠背上,一脸后怕地喘着气。 她刚刚也感觉到了。 身体不受控制,眼前一黑的恐惧。 令人再不敢憋着一肚子火了。 “娘娘,”叶嬷嬷这会儿腿脚也麻利起来了,“您喝口茶,缓缓心气儿吧。” 德妃听到耳边担忧的声音,这才慢慢抬起头,就着叶嬷嬷的手,喝了一大杯茶水。 这才哑着嗓子说道:“替我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她还是觉得恐慌。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了。 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这是从短命的佟佳氏身上学到的教训。 “奴婢已经命人去了,”叶嬷嬷做事也十分周全,接着伸出胳膊,做出搀扶的姿势,“让奴婢扶您去床榻上躺一会儿吧?” “也好。” 德妃只觉得心慌得厉害,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 她还是得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儿。 至于小十四那里,有的是机会去点醒他。 原本德妃心里也急。 恨不得直接飞到十四府上去,冲着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讨还欠款这种事情,是他一个小小的贝子就能掺和的吗? 有那功夫,不如多讨好一下他皇阿玛来得更有效率一些。 偏偏这个十四,也不知道被老四那个内里藏奸的,给灌了多少迷魂汤。 直接亲身上阵,以身犯险去了! 这样赤诚热血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老四那么一个冷心冷肺的哥哥呢? 德妃是越想越心酸。 原本是对胤祯怒其不争,现在又变成了对他的怜爱。 反正在她眼里,不论什么事情,她的小儿子总是没错的。 都是旁人的错! “明日你去一趟……” 实在等不了太久了,德妃正准备吩咐叶嬷嬷明日去贝子府一趟。 把小十四给她叫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额娘——” 正是胤祯,“你的宝贝儿子又过来了看您啦。” 人还没走到呢,声音就已经先传过来了。 德妃一愣,立马不太确定地问道:“我怎么好像听见小十四的声音了?” 说罢,双眼紧紧盯着叶嬷嬷,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叶嬷嬷也没有辜负她主子的期待。 侧耳倾听之后,当即点头肯定道:“的确是十四贝子。” 她还讨好似的,奉承了一句:“怪道都说母子连心呢。” “这十四爷刚来,娘娘可不就感觉到了吗?” 叶嬷嬷说的真诚,就连眼里的打趣,在德妃看来也变成了不做作的真实。 “哪有嬷嬷你说的这般厉害?” 德妃失笑,努力压了一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尽量用谦虚的口吻说道:“不过是这孩子记挂着我。” “所以啊,”可惜眼角眉梢全是掩饰不住的炫耀,“才时时进宫来陪我这个额娘说说话而已。” 叶嬷嬷伺候德妃多长时间了? 还能不清楚她有多口是心非吗? 尤其在有关十四贝子的事情上,那叫一个看不见也愿意自我欺骗。 她做奴婢的,当然是怎么哄着主子开心,就怎么来了。 “娘娘这话可就太谦虚了。” 叶嬷嬷很懂说话的技巧,还压低了声音,拉踩了一下永和宫的死对头,“您看看这阖宫上下,哪位主子娘娘能有您这般享福呢?” “尤其是那宜妃,”她半遮着嘴,显然不欲声张,“这么久了,可瞧见过谁去翊坤宫里陪她说话解闷了?” 不比什么都毫不知情的叶嬷嬷,德妃毕竟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常年在外奔波。 是以有些事情,闲谈之间也会露出一点口风出来。 因此,她知道老五和老九那兄弟俩,好似去了哪里办差。 这才一直不曾去翊坤宫,给宜妃那个喜好张扬的女人请安。 但是,德妃可没有解释的心思。 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这样想呢。 不过毕竟是事实,她也不好说的太过。 于是只好矜持地笑了笑,摆出一副不屑的姿态:“和旁人比作甚?” 其实心里确实有些妒意在的。 不,是十足的嫉妒。 “娘娘大度不是?” 叶嬷嬷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偏偏这时胤祯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了。 “额娘——” 他在外间没看到人,就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丝毫不顾及这会不会有失体统。 “嬷嬷快出去奉茶,”德妃催促着,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久等,“说我马上就来。” 这会儿,根本顾不上生气了。 “福晋,”觉罗氏期期艾艾地看着清和,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甚至还改了称呼,为的就是拉近关系,“女儿啊……” 一看就知道,是有事相求。 清和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得努力平复心情,僵着一张脸招待。 “额娘有话就直说吧,”她实在不想在自己额娘身上,看见低头求人的姿态,“我若是能帮得上,定然不会推拒。” 一听这话,觉罗氏顿时喜不自胜。 连连点头道:“能帮能帮!” 第202章 捅大篓子 “除了你,这忙旁人也帮不上了。” 觉罗氏罕见的在自己女儿面前露出几分略显局促的笑容来。 整个人看上去与往日里端着世家大族掌权夫人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就连清和都忍不住心里一咯噔。 看额娘这样子,怕不是有什么捅破天的事情,要自己去摆平吧? 若是只借银子还好。 她已经变卖了不少旧首饰,也存下了一些银钱。 就怕是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得求到王爷头上才行。 “额娘先说说看,”清和不敢一口应承下来,只能斟酌着开口:“女儿现如今的日子,您也清楚得很。” 不管怎么样,先卖惨一波。 也好过被提些不合时宜的要求。 “你可是雍亲王福晋!” 殊不知,觉罗氏却根本听不进去。 固执己见道:“你肯定可以摆平的!” 一听这话,清和的那颗心瞬间掉进了无望的深渊里。 她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地问道:“摆平?究竟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用到‘摆平’二字了?” 觉罗氏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于是只时不时觑着自己女儿的脸上,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把事情和盘托出。 “额娘!” 清和被气狠了,红着眼眶质问道:“我再问一遍,究竟是是什么事情?!” “如果你不肯说,”她狠了狠心,“那我是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了。” 闻言,觉罗氏一下子可慌了。 立马拽住清和的衣袖,目光寄予了全部希望地说道:“你可是图济的嫡亲姑爸爸,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啊。” 在女儿如有实质的视线逼迫下,觉罗氏委委屈屈地道出了事情的缘由。 “图济他也是被人哄骗了,”一边说,还一边夹杂着自己的私心,“否则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怕女儿心生不满,末了,她还专门多加了一句。 “你也知道的,他一直都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好孩子啊。” 被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给一头砸晕了的清和,只得歪着身子,半靠在椅背上,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图济就当真把人给养在外面了?” 觉罗氏也觉得丢脸至极。 当然了,她并不认为自己大孙子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只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怕那人把事情给抖落出来。 所以才匆匆忙忙过来找女儿寻摸个主意。 万一真传了出去,届时,和雍亲王府的联姻,岂不是就没希望了? 不! 那绝对不行! 觉罗氏本就有些看不上一个侧福晋生的庶女。 但是也知道,眼下这门亲事,若是能成,对他们乌拉那拉一族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女儿啊,”她哀求的目光,恳切地看向了清和:“你一定得想想办法啊。” “图济可不能这样,被那起子小人,给毁了啊。” 她话里话外,都对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大孙子心疼不已。 偏偏清和满心的嘲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憋屈得不行。 都说是被旁人构陷,可若是图济他自己能够自身严谨,又怎么会被人找到空子,跳到这么大一个坑里去呢? 枉自己还以为,她这个侄儿,和家里面的弟弟们都不一样。 现在看来。 呵! 简直就是一路货色! 清和脸上的嘲讽被一闪而过。 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后,语气平静道:“额娘暂且先回去吧。” 不等觉罗氏再开口,她又继续道:“这件事情可不小,得从长计议才行,一时半会儿是急不来的。” “好,好,”觉罗氏只当女儿应了下来,忙不迭点头道:“那额娘就不打扰你了。” 念安只着了一件嫩绿的丝绸寝衣,站在梳妆镜面前,不知怎么就皱起了眉头。 身后刚刚沐浴更衣完毕的胤禛,一走进来就看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 视线顺着往下看去。 下意识说了一句:“显怀了。” 可不嘛。 都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念安原本平坦的小腹,这会儿已经微微隆起了。 她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在胤禛满是不解的眼神中,忽然伸手掀开了上衣。 露出雪白的内里。 “好神奇啊。” 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凸的小肚子,念安带着些惊奇,感叹了一句。 甚至还想上手摸一下。 却不料,被身后带着淡淡水气的人,给一把攥住了。 “干嘛?” 念安回过头,瞪圆了眼睛,凶巴巴地质问他:“我自己的小崽子,我还不能摸了?” 胤禛都不知道,她这思维究竟是怎么发散到这上面去的。 无奈失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眉眼间带出了点委屈:“就平白挨了一通冤枉。” 念安也知道,是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 但是谁让某人突然出现的。 吓了自己一跳不说,还一下子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青天白日的,真是不知羞! “哼,”念安心里已经觉得有些心虚了,却依旧嘴硬道:“你最好没有这样想!” 胤禛早已经习惯了怀中人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小脾气。 当下一点也不觉得冒犯,反而还别有一番乐在其中的滋味。 “能有这个小崽子,”胤禛说着话呢,突然半蹲了下去,“我也功不可没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的笃定和得意。 念安被他这隐晦的居功给羞红了脸。 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云,就连眼神也变得含羞带怯起来。 这人还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你、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念安打了个磕巴,最后却只小声地说出了一句如此没气势的话。 偏偏蹲在地上的胤禛,故作听不懂的样子,仰着一张茫然的脸。 眼神无辜地问道:“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 “况且,”紧接着,他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小腹位置,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这里又没有旁人在。” 念安被几句话给说的哑口无言。 干脆放下衣裳,准备转身离开这个能言巧辩的男人身边。 否则,自己还不知道要被口头上占多少便宜呢! 可惜啊。 她还是太年轻了。 晚了一步! 胤禛早已经精准判断到了她的行为,不等她实施,自己就先把心中渴求已久的想法,给实现了。 轻柔地揽住念安的腰身,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忽然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她的肚皮上。 念安忽然不自在极了。 她没怎么用力地挣扎了一下。 极小声地说道:“你、你这是在干嘛呀?” 甚至连声音,都带着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娇嗔。 “没干嘛呀。” 胤禛心里的念头,一朝得以实现,整个人都变得极好说话起来。 且歪理,一本正经的张口就来:“就是觉得,提前和宝宝打个招呼,有助于增加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念安都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搞迷糊了。 好家伙。 难不成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可是肚子上那点轻柔的热意,明明已经离开了,却依旧让人无法忘却。 念安不自在地抖了抖肩,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与他对视。 张了张口,最后只说了几个字:“随便你。” 只是嘴角的笑意,却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 看着高兴而不自知的安安,胤禛也跟着开怀起来。 不管他做什么,为的不就是让妻子女儿过得开心幸福吗? 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天底下最美好的人生了。 所以啊,有些碍眼的人,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吧。 实在是太影响心情了。 “太医也说了,”胤禛护着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你的胎相已经坐稳了。” “不如我们寻个机会,去郊外温泉庄子上游玩一番?” 胤禛琢磨着开口。 当然了,是在寻求念安的意见,并没有直接做决定的意思。 主要是他觉得,安安这段日子,一直憋在府里闷坏了。 能有个机会出去逛一逛,透透风,也是极好的。 念安闻言,停下脚步,挑眉问道:“就只我跟你吗?” 胤禛满口肯定地应道:“当然!” 接着立马解释了一句:“为的就是让你散散心,又何必带那些会打搅到你的人呢?”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念安,自然高兴无比地点了点头。 “那挺好的,”她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了,“听说现在庄子上熟了的瓜果可不少呢。” “你若是想吃,”胤禛自然无有不应的,“便是让他们日日采摘好,送最新鲜的过来也可。” 听罢,念安白了他一眼。 嘴里咕哝了一句:“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这大热天的,谁愿意大老远的送些不值钱的果子来啊。 怕是连来回的辛苦费都不够! 见状,胤禛摇头笑了笑。 那是他的庄子。 里面的佣农怕是恨不得天天往雍亲王府上跑。 怎么可能就因为觉得天热辛苦,就有所懈怠了呢? 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胤禛也没打算和安安说。 她确实有足够聪慧,但是对于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向来都避之如嫌。 所以,自己又何必去破坏掉安安这一份纯白呢? 第203章 危机降临 深夜,难得的阴云密布天气,连月亮都藏起来了,只剩下隐隐约约几点星子,在天空中招摇。 已经在船上晃荡近十日了。 胤祺一行人,就算是身体素质最好的暗卫首领王端,都有些受不住了。 即使这不是在大海上飘摇,可是整个人虚浮在无根的水面上,也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为了早日到达京城,而特意叮嘱掌舵的,把速度加快。 就连平日里的吃吃喝喝,都是怎么减省时间怎么来的。 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胤禟翻个身儿都觉得骨头疼。 他这些日子,着实受苦了。 不仅没有吃好,就连好好歇息的时间,都吝啬得很。 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一天。 胤禟躺在板子拼接而成的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船顶的篷子。 即使夜色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也好过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的痛苦。 “唉——” 怕打扰到他五哥休息,胤禟极小声地叹了口气。 心里欲哭无泪。 这都是什么辛苦日子? 简直不是人能过的! 向来锦衣玉食堆砌长大的纯郡王,怎么可能会明白穷苦老百姓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情,他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光是努力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越是想强迫自己入眠,精神就越是振奋不已,胤禟都已经绝望了。 他干脆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当然了,地方狭窄,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伸展开全部的肢体。 只能尽量瑟缩着身子。 直到听见有些奇怪的响动。 虽然很细微,但是胤禟也没有放过。 他现在可谓是警惕心十足。 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声音?” 胤禟忽地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被他这一番大动作给吵醒了的胤祺,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跟着直起了身。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睡的那么死。 总要留有一点对外界的感知才行。 否则,什么时候丢了性命,怕是都不甚清楚。 胤祺对着他那张被风吹日晒,看上去糙了不少的脸就是一阵揉搓。 很快整个人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只不过嗓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问话的同时,心里也跟着一紧。 现在已经到了水路的最终路段了,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不知道。” 胤禟虽然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可是脸上的严肃表情却并没有落下去。 显然,他也觉得,光是为了那本账册,就算是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出去看看。” 沉吟片刻,胤祺当即做下决定。 既然睡不安稳,不如出去瞧一瞧,也好图个心安。 可惜,人还没站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 “不好了!” “船底往里浸水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刚开始还只有一个人的厉声尖叫。 可是很快就变成了一群人的慌张求生。 胤祺和胤禟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都明白,属于他们的杀机,终于来了。 只要平稳度过这一劫,接下来的路,就会容易许多了。 “稳住,”胤祺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还给人说着安抚的话:“这里离岸边也不远了,我们一定没问题的!” 等出了船舱,果不其然,有几艘船已经摇摇欲坠了。 许多人落了水。 在湖里扑腾着,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叫着救命。 只看一眼,胤祺就收回了自己的不忍心的目光。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 所以只能祈祷其他人,福大命大,最好能保住一条命。 “老九……” 胤祺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弟弟,脸上涌现出复杂的表情,一瞬间,他心里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胤禟却忽然笑了一下,目光清明,一脸正色地说道:“五哥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做。” 两个人怀里,都各藏着一部分被包裹严实的账册。 最外层特地做了厚厚的模子,就是怕不小心落进水里,把账本给弄湿了。 不能再等了。 浸入船上的水,已经快要蔓延到脚踝的位置了。 再这样下去,这艘船,很快就要彻底被湖水给吞没了。 准备往水里跳的前一秒,胤祺嘴唇动了动。 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一定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他不愿意为了一个死物,而搭上自己亲弟弟的性命。 所以,哪怕这本账册十分重要,但是胤祺依旧这样交代了。 “这是五哥应该告诉自己的吧?” 都这个时候了,胤禟还能笑脸嘻嘻的,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 他还贫嘴了一句:“谁不知道我堂堂九贝子,有多爱惜自己这条小命!” 这样的自我吹嘘,偏偏让胤祺放宽了心。 他不再忧心忡忡地盯着老九,而是选择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径直往水里一跳。 “扑通”一声。 溅起巨大的水花。 紧接着,水面上咕噜两声,胤祺整个人就彻底看不见了。 即使在黑夜中看得不甚清楚,胤禟也能猜得到,他五哥一定是朝着岸边的方向游过去了。 他也不再犹豫。 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哪怕已经进入了夏日,可是深更半夜的,湖里面的水还是有一些冰凉。 激得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胤禟却跟毫无所觉似的,用力拨动着湖水,朝着前方的目标坚定地游了过去。 而负责杀人的王端,早已经手起刀落。 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想要追杀两位王爷的人。 他就像是黑夜中的鬼魅一样。 哪怕只踩着水面上的浮板,也能在中间来回跳跃。 一身黑衣,只除了手中的剑微微泛着银光之外,仿佛已经与黑色融为了一体。 夺命阎罗,当是如此。 自从觉罗氏登门,与清和说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日日夜夜头痛欲裂,不得安眠。 就连最心腹的绿桃,都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 因为这样丢脸且重大的事情,清和总觉得,多一个知情人,就多一份被王爷知道的风险。 于是只一个人死死守住心中的秘密,可是却越发怄气。 而绿桃呢? 几番安抚,无果后。 她还只以为是那日请安,福晋被其他几人联手下了面子,所以才心里窝火。 因此绞尽脑汁想着为福晋出口恶气。 毕竟,当主子的心情不爽利,她们做奴才的也跟着遭殃啊。 即使自己没有挨骂。 但是这几日,冷脸也是少不了的。 正院里的奴才,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生怕又被福晋给注意到,迎来狂风暴雨般的痛骂。 这还算是轻的呢! 更有甚者,都被罚了月俸了。 一旦和银钱扯上关系,那就都不是小事了。 他们辛辛苦苦的,一分一毫都不敢懈怠。 为的不就是那仨瓜俩枣吗? 可是现在倒好,白白忙活了一个月。 手里最后只落了一通臭骂? 这搁谁谁能受得住啊。 可是一群奴才秧子,又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把委屈咽下,还得感恩戴德接受这惩罚般的赏赐。 几次三番下来,绿桃眼瞅着正院里的奴才心里都有了几分怨言。 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否则,岂不是给了旁人收买人心的机会? 于是她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福晋,”绿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说起来格外顺畅,“您这次的赏花宴,不如把十四福晋也一起邀请过来?” 那位可不是好性儿的主儿。 相信只要有她在,她们福晋的小脾气,也能被衬托得清新脱俗了。 “邀请她干嘛?” 清和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还不够人生气的呢!” 说起来,这妯娌俩的仇怨,可谓是日积月累,越来越深。 到最后,甚至还隔了一条人命在里面。 尤其是每次去永和宫请安。 自己不受德妃待见也就罢了。 偏偏老十四那个福晋倒好,总是喜欢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 踩着清和为自己表功。 久而久之,两个人就极为不对付了。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毕竟,谁让她们爷们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呢? 总不能,叫旁人给看了笑话去。 “您想啊,”绿桃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想说服福晋,有些不容易,她也不气馁,而是再接再厉道:“这十四贝子,前几日不是来过咱们府上一趟吗?” 顺着她的话往下想,清和点点头。 “对啊,不过没留下用膳,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可是奴婢却听门房的人说,”绿桃一脸的煞有其事,“十四爷走的时候,怀里可是揣着东西呢!” “真的假的?!” 清和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她们爷和十四爷这个弟弟的关系,僵硬得如同冬天湖面上的冰块似的。 什么时候竟也会给东西出去了? “奴婢怎么敢造谣生事呢?” 见福晋不信,绿蜡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而且啊,十四爷走的时候,还笑得很是开怀呢。” 第204章 甜言蜜语 “这样的吗?” 清和掩下心中的震惊,喃喃自语了一句。 她这几日,被侄儿图济的事情给愁得脑袋都快秃了。 哪里还有心情去关注这些琐碎的杂事? 可是在听了绿桃这样一说之后,清和瞬间就把前几日十四贝子做的混账事给联系起来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哼哼两声。 怪道她说,十四爷什么时候这么有兄弟情义了,竟然还助她们爷一臂之力。 原来是收了好处的啊。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清和的眼里瞬间就是剩下了鄙薄。 还堂堂大清的皇子阿哥呢,真真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不过嘛,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好机会。 “既然这样,”抓住了可以讥笑的把柄,清和不用多加思索,就点头应允了,“那就给十四福晋,发一张帖子过去吧。” 还摆出了一副姿态甚高的样子。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清和又问:“席面置办得如何了?” 她要举办赏花宴,可不是随随便便小打小闹就能糊弄过去的。 至少也得有点排场不是? 否则如何配得上她嫡福晋的体面呢? “福晋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绿桃好不容易转移了主子的注意力,瞬间笑着开口回道:“奴婢早早就派人盯着呢。” 更何况,大厨房里,还有她们的人呢。 是怎么都不会让这席面出差错的! “那就好。” 闻言,清和欣慰地点点头,又看着绿桃,嘴上称赞了一句:“你果然是个贴心人儿。” 还连连感叹道:“我都不敢想象,要是离了你,我可怎么办哟!” 当然了,这话里的水分就掺得太多了。 清和也就是随口说说,绿桃也不会当真的去听。 只不过嘛。 能听见两句好话,谁心里不乐意呢? “主子这可就扎煞奴婢了,”绿桃笑得牙豁子都快露出来了,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谦虚道:“奴婢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听罢,清和心中愈发满意。 她可以觉得自己的丫鬟做得好。 也愿意给她们赏赐以资鼓励。 但是对方一定得有自知之明才行。 不能仗着自己的看重,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那才是让人最不喜的。 “去庄子上,”荣安院里,念安正在指挥着春秋为自己收拾行囊呢,“我该带些什么呀?”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因为有了小宝宝,所以万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而至今为止,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的春秋,自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于是主仆二人,就对着那一堆东西,泛起了愁。 幸好有秋嬷嬷这样一个“得力助手”在。 才把她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她一进来,就开始了紧锣密鼓地指点:“先把主子近些日子爱吃的东西,给带上一些。” 不是她过于小心。 而是真的担忧去这庄子上一趟,主子胃口不佳,到时候可就苦了两个人了! 而且,打从私心里说,秋嬷嬷其实是不太赞成这趟出游的。 偏偏这是王爷亲口提出来的。 而且还只带自家主子一个人一起。 这两项权重之下,她心中的天平,就有倾斜的方向了。 去! 为什么不去? 主子天天闷在院子里,对养胎也不利。 好容易出去一趟,可不得痛痛快快玩几天啊。 于是,秋嬷嬷今个儿起了个大早,就开始为她主子置办所带物品了。 念安一向觉得,不是自己懂得的领域,就少插嘴,免得给人平白添麻烦。 可是现在看下去,她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就迟疑着问道:“连这东西,也要一起带上吗?” 这不是无故占地方吗? “您这就不懂了吧?” 秋嬷嬷一边收拾着床上的小薄被,一边仔细为主子解疑答惑。 “这可是换了一个新环境!” 她经验足的很,“您要是晚上睡不习惯怎么办?” 有了这一直盖在身上的薄衾被,闻着熟悉的味道,想必主子的认床,也会好上那么一点。 听了解释,念安虽然觉得,有点牵强吧。 毕竟她现在睡眠可是杠杠的! 不过也不愿意辜负嬷嬷的一片好心,于是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 表示应允。 然而,等再次看见一样新东西时,她彻底绷不住了。 “嬷嬷?” 脸上震惊的神情,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连碗筷都要一并带上啊?” 自从她有孕之后,再加上府里又出现了钮钴禄格格误食寒性食物导致腹痛一事。 索性,胤禛就直接把念安所有用的东西,都换成了更加私人的物品。 就比如这套碗筷。 纯金打造的,沉甸甸的不说,还金灿灿的。 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不符合胤禛的审美。 可是他还是强烈要求,念安平日里用这套餐具,来吃东西。 尽量从细微处,把那些潜在的威胁给杜绝了。 这就导致念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现在都不好意思,叫旁人瞧见自己用的什么东西吃饭! 简直就把“富贵逼人”这四个大字,给写在了脑门儿上。 旁人看了,怕是都要忍不住笑话。 只不过,看在某人颇费了一番功夫的心意上,念安最终还是选择屈服了。 反正也只在自己院子里用。 丢人就丢人吧。 可是眼下却不一样。 都要外出了,怎么还能带上呢? 这绝对不行! “主子就算是出府去了,”秋嬷嬷似乎有些不太能理解,一脸困惑地说道:“也是要吃饭的呀。” 这话…… 念安没法接。 因为说的太对了。 根本让人无法反驳好不好? 她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生无可恋道:“那就,都随嬷嬷心意吧。” 剩下怎么弄,她也不乐意看了。 反正没有一样是自己喜欢的。 还不如趁此机会,出去逛一逛,消消食也好。 谁知,刚一踏出房门,就看见胤禛迈着大跨步走了过来。 耀眼的日光下,那道清俊的蓝色身影越来越近。 看得人心脏怦怦直跳。 哎呀呀。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这人长得竟如此俊俏呢? 还真是错过了太多! 走到跟前,看着眼中露出痴迷神情的安安,胤禛脸上带出了几分不解。 “怎么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脸,迟疑地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应该的吧? 下了早朝之后,他可是好好拾掇了自己一番之后,才赶过来荣安院的。 如果脸上真的有东西,怕是也没有人注意到。 因为没人敢直视主子的面容。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有。” 正对自己怀疑不已的胤禛,在听见念安肯定的回答吼。 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震惊和不可置信来。 他下意识就要进屋,去重新梳洗一下自己。 偏偏念安伸手抱住了他。 趴在他怀里 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有点帅呢。” 胤禛不太懂这个词的含义。 可是也能从肢体动作中感受出来什么。 他嘴角不由自主的就上扬了起来。 好心情是怎么都遮掩不了的。 “那……” 甚至还学会了举一反三,忍着羞赧问道:“那你有更心动吗?” 被抱了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住的念安,忽然挣开了胤禛的怀抱。 一个劲儿地点头:“当然啦!” 还瞪大眼睛,好叫他看见自己眼里的真诚:“我刚刚可是,看你都看愣神了呢。” 说着说着,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低下头,连忙转身就要走。 还是胤禛动作迅速,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攥进自己掌心里,这才并肩和念安一同往屋内走去。 淡淡的温情,萦绕其中。 苏培盛等人早已经自觉离远了一点。 生怕自己的存在,打扰到两位主子的相处。 直到走进去坐下,念安才回过神来。 她一脸懊恼地拍了一下手,还不等说出话来呢,胤禛就连忙把她的手拉过去,细心地吹了起来。 “干嘛呀?” 念安被这一举动给弄的一懵。 连刚刚想说的话,暂时都给忘了。 “不高兴了拿我出气就好,”胤禛却十分认真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嘱咐道:“别伤着自己了。” 念安顿时哭笑不得。 她哪里是不高兴了啊? 这人怪会曲解别人的意思的。 不过嘴上却傲娇道:“真的?” 眼睛直视前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小眼神一直往旁边的方向瞟。 口是心非,说的就是她了。 见状,胤禛有心想逗一逗她,又怕真的把人给惹恼了得不偿失。 于是只能好笑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说罢,还佯装不满地问道:“我何时诓骗过你?” 念安仔细一想。 也是哈。 这么久了,但凡他承诺的事情,全都如实做到了。 于是笑意盈盈的往胤禛怀里一歪,开始说起了好听话。 “我也不愿意把气往你身上撒啊。” 她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一张小嘴给抹了蜜似的。 “我担心我,我也记挂着你呀。” “我们两个,”她掰着胤禛的手指头,和自己的小拇指勾缠在一起,“可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呀。” 这般幼稚的举动,偏偏在胤禛看来,最符合心意不过了。 第205章 当头棒喝 意外抓住了一个能够嘲讽十四福晋的机会,清和的兴奋劲儿,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了。 她这会儿算是彻底把那些烦心事暂时给抛之脑后了。 挖空了心思,就等着完颜氏送上门来,被她好一顿讥讽呢。 而另一边,被清和一直惦记着的十四贝子府上,也确实不怎么安宁。 原本吧。 十四福晋对于自家爷,在德妃娘娘面前十分得脸一事,那可谓是万分得意。 谁让万岁爷偏心眼儿呢?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偷偷嘀咕过。 当然了,知道不可非议九五至尊,所以也从来没有说出口。 嫡亲的兄长都已经是王爷的爵位了。 偏偏到了相差十岁的弟弟这里,就变成了区区一个贝子!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觉得难受啊。 没看见就连他们的亲额娘,都有点接受不了吗? 是以,在过往与四嫂打交道的时候,完颜氏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别别扭扭的。 她也没指望自家爷一口吃成个胖子,直接一步登天,当个什么铁帽子王之类的。 但是,一个贝勒,也不算什么吧? 况且,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这些心里的小九九,十四福晋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没有说过。 只是偶尔实在忍不住了。 开口抱怨几句的时候,可以隐约猜出来一点她的态度。 以此为前提条件,对于德妃的偏心,要说最高兴的,那绝对非十四福晋莫属了。 跟万分不想去永和宫的四福晋不同,十四福晋可是巴不得日日往宫里跑。 她也不是小家子气。 毕竟是武将家族出身,底蕴还是有的。 她就是乐意在永和宫里,找补一下优越感而已。 可是现在,十四福晋又开始觉得,德妃管的有点太宽了吧? 想想自己昨日平白无故挨的那顿骂,她心里就不痛快! 原本胤祯入了宫,就是为了从他额娘那里要一些银钱回去的。 有了四哥的贴补,其实他手里的闲钱,已经足够归还欠国库的账了。 只不过,人哪里有嫌弃钱多的呢? 于是,亲哥这里哭穷了一次,那额娘那里,就更不能放过了啊。 谁知道,刚坐下,吃了两口点心 喝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小要求呢。 就被匆匆赶出来的额娘,一句话给质问懵了。 “你说说你,何必去掺和那一摊子事儿呢?” 接着,还不等胤祯回答,德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老四逼你出手帮他的?” 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架势。 大有胤祯一点头,德妃就立马杀去雍亲王府,替她小儿子主持公道一样。 在额娘殷切关怀的目光下,胤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是啊,”他想也不想的就一口否定了,“是我自己决定要这样做的啊。” 而且还一脸骄傲地炫耀了起来:“额娘您是没看到,那个宗亲王爷后来脸色,那叫一个憋屈啊……”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德妃冷着脸给打断了。 “住嘴!”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的小儿子说话。 弄的胤祯都有些不适应了。 “你可知,得罪了一个辈分极高的宗亲王爷,对你绝无好处吗?” 胤祯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委屈,耷拉着眼皮,不甘心地反驳道:“额娘您不懂的话,就不要乱说!” 做这件事,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不是一时冲动,就不顾后果去做了。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自己得了一个混不吝的名声,实际上,却在皇阿玛那里留下了一个还不错的印象啊。 否则,那老王爷进宫之后,为何只得了一点赏赐,而自己并没有受到训斥呢? 胤祯心里对这些计较门儿清。 只是不能诉诸于口而已。 对外表现出一个有勇无谋的形象,很容易降低其他人的戒心的好吧。 没看见就连八哥,都被自己精湛的演技迷惑住了双眼吗? 偏偏额娘搁这儿念叨来念叨去的。 也实在有些烦人了。 看出小儿子眉眼间的不耐烦,还有刚刚那些诛心的话语,德妃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一直担忧到连觉都睡不好,甚至还差点病倒了。 结果呢? 到头来,却被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句话给伤到了真心。 这一刻,德妃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心寒的。 看出额娘脸色不对劲儿,胤祯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一点点过分。 于是清了清嗓子,拿出平日里的惯常哄人小妙招。 用孺慕又带着点渴求的眼神看向德妃,小声哄道:“额娘,您待儿子的心,儿子一直都十分清楚。” “您就放心好了,”他双手比划着,眉眼飞扬地许诺着美好的未来,“儿子一定会让您过上最最尊贵最舒心的日子的!” 这已经算是把自己的野心给暴露出来了。 幸好这里并没有外人。 只有一个叶嬷嬷,还是站在了房门外。 德妃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是异想天开。 她甚至被哄得开心了几分。 “浑说什么呢?” 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对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小儿子生气了,忙殷切地问道:“你手头的银子,可还够用?” 闻言,胤祯立马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似是不好意思直说。 僵着脸开口:“够用,够用的。” 单看他的表情,德妃就已经猜到了真相。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顿时又觉得这孩子果真贴心。 “傻孩子,”德妃一脸慈爱地说道:“和自己额娘,还客气什么呢?” 说罢,就从身后的小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匣子。 放在了胤祯面前。 “额娘您真好!” 得到小儿子一句发自内心的感激,德妃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是回过神来,又觉得小十四今天对自己的态度,与往日里相比,有些细微的不同。 于是,思来想去,就命人去十四贝子府上传话,让十四福晋入宫一趟。 她管不住翅膀硬了的儿子,还能拿捏不了一个儿媳妇吗? 于是,十四福晋就这样被华丽丽地安排了。 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入宫一趟,只得到了一场毫无缘由的指责。 就算是再大度的人,都无法忍受吧。 更别说,十四福晋本就是一个心眼儿不大的人了。 “苏培盛?” 清和现在一提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 她蹙着眉问道:“他来正院干嘛?” 主要是她当时自以为是,还以为能给富察氏带去一些麻烦,偏偏王爷就跟瞎了眼似的,对自己找到的证据视而不见! 最后没办法,只能无奈败北。 而人一上头,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清和没忍住自己的脾气,寻了个借口,给苏培盛带去了一场惩罚。 虽然,只是挨了几板子。 “奴婢也不太清楚,”绿桃摇摇头,猜测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您禀报呢?” 闻言,清和只觉得荒谬。 他苏培盛能有什么事情禀报给自己? 倒是每次来,都没好事! “算了,”清和却也不能把人给拒之门外,“把人给请进来吧。” 苏培盛在外面候了半天,终于等到可以进去的准话儿。 大夏天的,背上出汗都湿透了。 苏培盛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才赶紧往屋内走去。 一踏进那道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人不自觉舒展了身体。 太凉快了! “奴才给福晋请安。” 一甩袖子,苏培盛退后一步,当即就要跪下给清和请安。 自从得了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之后,他现在行事作风是越来越谨慎了。 “快快请起,”清和只微微尴尬了一瞬,随即温和笑道:“不知苏公公前来,可是要传达王爷的什么命令?” 不怪乎她如此直来直往,实在是不想和苏培盛多待。 人都是有回避心理的。 巧了,苏培盛也是这样想的。 他也极不乐意在正院里待着。 哪哪儿都不自在。 “是,正如福晋所言,是王爷的吩咐。” 苏培盛一股脑儿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王爷不日就要携荣安侧福晋去庄子上避暑了,是以,特地让奴才前来,向您禀报一声。” 他一说完,就带着笑意站在一旁,干脆利落地当了棵树。 “什么?” 清和有些失态地喊了一声。 随即立马调整心态,可还是脸色有些不太好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话听着有些像是不满的质问。 清和又停顿了一下,找补了一句:“王爷若是早些交代一声,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这话颇有歧义。 苏培盛连忙开口:“王爷说了,福晋您只需要管好府里的一切事宜即可。” 这就是在隐晦地表明,这次出游,胤禛是不打算带上其他人了。 清和自然也能听的明白。 她压下心里的愤懑,佯装关切问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多问了。” “不过,王爷打算去哪个庄子上呢?” 她看上去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还能开玩笑:“总不能让我这个福晋,连个主心骨都找不到吧。” 第206章 高高在上 福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培盛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笑着回话:“王爷只说去庄子上,这……至于去哪儿,就不是奴才能够知道的事情了。” 虽然态度很端正吧。 但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种指桑骂槐的感觉。 更别说容易多思多虑的清和了。 竟然把自己和一个奴才相提并论?! 她甫一听完,原本还能僵硬着撑住的笑容,顷刻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面无表情地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了。” “那就劳烦苏公公带个话儿,”只是,到底心有不甘,还是要放手一搏,“王爷回府后若是有空,请来正院一趟。” 这点小事,苏培盛自然无有不应。 “是,福晋放心,”他一口应下,“奴才定然一字不落的把话给带到。” 这就是又让人心里一哽。 清和再怎么压制着火气,也难免会带出来几分。 是以,刚刚说话的语气就不怎么好。 听上去颇有几分强硬式命令人的意味。 这个老刁奴! 惯会给自己找麻烦! 心里已然明白苏培盛的打算,清和就不能坐视不管。 她抬眸,冲着绿桃使了个眼色。 对方就迟疑了一下,福了福身子往内室里走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当事人。 有些话就好说多了。 “苏公公莫不是还因为那件事情,而记恨于我?” 清和叹了口气,目光哀愁地看向了前面弓腰站定的苏培盛。 嘴上说着软和话,心里却把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福晋言重了,”苏培盛惊恐地连连摇头:“都是奴才有错在先,怎敢记恨上主子呢?” 他在心里“呸”了一声。 这面慈心狠的福晋,又开始给自己挖坑了。 上回也是。 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过苏培盛事后反省了一下。 也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才被人抓住了话柄。 是以,他现在每每说话行事,都要告诫自己一番。 免得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那就不叫傻了。 根本就是不想好好活下去了。 “苏公公,说句心里话,”清和摆出一副要交心谈话的样子,“我身为嫡福晋,方方面面都是为王爷着想。”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甚至几乎快把自己给说服了。 “出门在外,规规矩矩的,也不给王爷添麻烦不是?” 这就是暗指她并没有任何私心。 只是单纯为了让王爷面上更有光而已。 “福晋说的在理,”苏培盛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了,“奴才已经得到教训,日后定然不会再犯。” 他把话说死了。 清和就算是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也不好接着开口了。 于是只能略过不提。 恰好此时绿桃出来。 打破了这尴尬又凝重的气氛。 “这是我为王爷缝制的香包,”清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秀美的香囊,“烦请苏公公替我带给王爷。” 苏培盛其实并不是很想接下。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在拿到手里之后,赶紧表示:“奴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就先行告退了。” 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生怕再多留一会儿,又要替福晋完成十件八件事情去。 回到前院。 他正发愁该如何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个香囊给奉上呢。 就看见王爷一脸轻松地回来了。 天助我也! 苏培盛激动得不能行。 当即快步跟了上去。 把福晋要自己传达的话,还有怀里那个烫手的香囊,一并都和王爷说了。 呼—— 看样子,有惊无险。 虽然王爷的步伐,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来。 也算是自己运气好了。 这厢,苏培盛在那里沾沾自喜。 另一头,如愿把香囊送出去的清和,表情却越发的莫测。 “福晋……” 绿桃带着些心惊肉跳地问道:“咱们这样做,确定没问题吗?” 原本那个香囊,可是为了赏花宴准备的啊。 “慌什么?” 清和向来信奉落子无悔,她瞪了不中用的绿桃一眼,语气像是淬了冰:“我们做什么了吗?” 而后忽然坚定无比地表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绿桃猛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尽量遮掩住心中的慌乱,转移话题道:“那……赏花宴,还如常举办吗?” 不是她非要挑这个时间来平白给主子添堵。 实在是这一场宴席摆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哪怕能从府中走公账。 但是福晋为了宴会更加完美出挑,可是往里贴了不少钱进去的! 若是突然改口说不摆了…… 损失的银钱,也怪叫人心疼的。 “摆!” 清和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就一锤定音道:“凭什么不摆?” 她这会儿心里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行为上看起来就有些……不受拘束。 “我还要摆得风风光光的,”大手一挥,眼底阴沉,“好叫那起子喜欢看笑话的小人们知道,我乌拉那拉·清和,这个雍亲王福晋,也不是白当的!” 这番豪言壮志一出,好似现实中的不满与郁气,都不曾存在过。 反正绿桃听了,也跟着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她一脸期盼地猛点头:“合该如此!” 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福晋早就该让那些人见识一下您的手段了,免得她们一个个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这般同仇敌忾的模样,也引得清和不住地点头。 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主仆二人,并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日上中天变成了夕阳西垂。 这才惊觉竟然已经不早了。 “你先去提膳,”清和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这才感觉到腹中饥饿,“顺便打听一下,王爷究竟要去哪个庄子上。” 万岁爷赏赐的庄子和园子可不少。 她可不想到时候想去寻人,都扑了个空。 “见我?” 念安把最后一口糕点给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这才腾出空来问道:“见我干什么?” 这不年不节的,十四福晋莫不是脑子抽筋了吧? 就算是想见雍亲王府的女眷,也该去找福晋啊。 见她一个侧福晋干什么? 平白给自己添堵不成?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春秋也是从小全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她忧心忡忡的猜测道:“十四福晋,莫不是在替四福晋打抱不平?” 闻言,念安蓦然笑出了声。 “拉倒吧,”她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她们两个啊,可不对付着呢。” “那、那是为何呢?” 猜错了,春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十四福晋的目的了。 “我也不知,”念安掩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管她呢。” “就推脱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前去赴宴了。”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要自己梳妆打扮,三茶六礼地上赶着过去。 她以为她是皇上啊。 再者说了,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只辛苦了自己,便宜了旁人。 “不过嘛,”念安突然想起什么,玩味一笑:“这十四福晋倒是和咱们福晋心有灵犀得很。” 说举办宴会,两个人还非得赶在一起。 啧啧啧。 不愧是当了那么多年妯娌的人。 还是挺了解彼此的嘛。 若是另外两个不在现场的人,听见了这话,怕是怄也要怄死。 搞得谁愿意和不对付的人有相似之处一样。 “这事儿,”春秋见自家主子丝毫不放在心上,于是忍不住提了一嘴,“主子,您不和王爷说一声吗?” 反正在她心里,能不让主子费心思操劳的事情,都通通交给能干的王爷不就行了吗? 反正嬷嬷说得对。 一个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在主子身上放得多了,其他人那里,不就没什么心思了吗? “说啊,”啃了一口大脆桃,念安嚼吧着咽下去后开口,“肯定得说啊。” “他自己兄弟的媳妇儿,就交给他们兄弟自己去解决好了。” 一口气啃了小半个之后,摸了摸自己有些鼓囊囊的胃部。 念安只好先把桃子给放下。 吃不下去了呜呜呜。 可是这样放着,最后肯定要浪费了。 念安又不愿意让旁人吃自己啃过的东西。 平常的剩菜剩饭还好说。 她都会提前命人先拨出来一部分。 不够吃了再加。 但是今天,显然她高估自己的饭量了。 依依不舍地看着盘子里的那大半个桃子,粉粉嫩嫩又汁水横流的。 打眼瞧过去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唉—— 罢了罢了,权当做今日没口福吧。 “把这剩下的,给找个地方处理了吧。” 念安狠心撇过头,不去再看。 否则她怕自己不忍心。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实在没办法的话,做成桃子汤也行吧。” 春秋虽然有几分不舍,毕竟还有那么多果肉呢。 况且,这可是皇室贡桃。 平日里想买都买不到呢。 只是她也清楚自家主子的习惯。 于是应了一声后,二话不说地就端了起来。 准备放到小厨房里去。 碰巧撞见了胤禛。 “这是什么?” 他问道。 “主子一回没吃完,”春秋连忙解释道:“叫奴婢看看,能不能做成其他东西。” 第207章 沾染矜贵 “给我吧。” 只思忖了一下,胤禛就伸手把桃子给拿走了。 他对于安安有时候的小癖好,一直是处于心知肚明的状态的。 “你怎么、”屋里,念安一抬头,就看见拿着桃子走进来的胤禛,一开口就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尖,“又给拿回来了啊?” 上面的果肉被自己啃得坑坑洼洼的。 活像是被锄头刨了的地。 按理说,这样的东西,可是入不了雍亲王的眼的。 偏偏胤禛半途截胡,给它拿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竟然一点嫌弃的感觉都没有。 莫名的,让念安有种心虚不已的感觉。 “这种脆桃,”胤禛直接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还是吃新鲜的比较好。” 言外之意就是,想做成其他东西,就失去了它原本的味道,自然没那么好吃了。 念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斯文又速度地消灭了大半个桃子。 中间一度失语,找不到合适的话。 直到胤禛一口气吃完,又擦了嘴净了手,消停下来之后,念安才用飘忽的声音说道:“你很渴吗?” 至于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搞得好像府里少你一家之主吃喝了似的。 “没有啊。” 胤禛不明所以,他这会儿正盯着被自己啃剩下的那个桃核儿,出神呢。 噢也不对。 这个桃子。 应该已经到达它这辈子最高贵的时刻了。 这可是唯一一个,依次被两个地位尊贵之人,亲嘴啃过的桃子啊。 所以,它的核儿,应当很有纪念意义的对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胤禛眼里划过一丝亮光。 竟然没有直接把桃核儿给扔了,而是吩咐下去:“清洗干净,先留着。” 苏培盛一言难尽地看向自己手中小小的一颗桃核儿。 上面还带着一些没啃干净的果肉。 虽然红艳艳的,看久了也觉得有几分雅趣。 可这到底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果核啊。 “是,”苏培盛努力压制着抽搐的嘴角,闷声应下:“奴才这就去。”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但凡和荣安侧福晋扯上关系的东西,哪怕它就是一株野草,身价也会跟着上涨。 以前怎么就没见他们家王爷,这么……这么的难以言说呢? 还真是,温柔乡使人失去理智啊。 苏培盛一边在心里偷偷感叹,一边慢慢退了出去。 而目睹了一切的念安,只觉得槽多无口。 对于胤禛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根本就让人无法评价。 索性,她也不去想了。 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念安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咱们说好要去庄子上,定好何时出发了吗?” 胤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呢。 闻言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就定在两日后如何?” 他不想太赶,但是也不愿意在府里久留。 毕竟已经和福晋交代过了,拖来拖去的,容易造成事端。 “我当然可以啦,”念安一口应下,接着还打趣道:“就是不知道忙碌的雍亲王,能不能把时间给腾出来呢?” 她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就会全力以赴去执行的人。 原本没答应之前,确实有所迟疑。 不过一旦应下之后,就显得格外投入其中。 可以说,是个很好的外出搭子呢。 胤禛轻笑了一声,一副尽在掌握的睥睨姿态,轻描淡写道:“不过一些小事,不会耽误了我们的荣安主子游山玩水的。” “呸!” 念安被他倒打一耙的精神给震住了,憋着笑骂道:“明明就是某人先提议的,到头来又推到我身上!” 她双手环抱着胳膊,气鼓鼓地表示:“我可不背这个锅!” 说着,还高仰着下巴。 似乎要把百折不屈的精神,通过肢体给表现出来。 “好了好了,”胤禛不过是想逗逗人而已,可不是奔着让人生气来的,当即哄道:“你不是喜欢骑马吗?” “这次,我特地命人带了几匹马到庄子上去。” 看着一脸心动,却故意忍着的安安,胤禛又加大了火力。 “那些小马啊,正望眼欲穿,等着它们的女主人过去呢。” 最后一个字还特地拉长了尾音,就是想打动人心。 念安也不出所料的动心了。 只是她好歹记住,一定得收敛一点。 于是故作冷淡道:“真的吗?” 不过急切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那是所有马,都任我挑选吗?” 见状,胤禛感觉自己快要被逗死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回道:“自然,我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听罢,念安上扬着嘴角,口是心非地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只是脸上的笑意,再怎么掩饰,都无法遮盖住了。 “不对!” 只是这喜悦,还没持续一盏茶的功夫呢,念安一下子沮丧着脸,大喊了一声:“我现在根本就骑不了马!” 她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真是有够折磨人的。 白白叫人高兴一场。 她瘪着嘴,耷拉着眉眼,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失落。 胤禛则是在一瞬间,走到她跟前,开始了惯常的安抚工作。 “别不高兴了,小脸都鼓鼓囊囊的。” 他努力想着解决的办法,总算是让他憋出来一个,“我可以带着你骑啊。” 其实,他最初的打算,就是这个。 只是刚刚看着安安兴奋到难以自持的模样,胤禛就没好意思开口戳破她的幻想。 毕竟,谁让现实太残酷了呢。 “那有什么意思嘛?” 念安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仍旧不太高兴地反驳道:“咱俩一起,那还能叫骑马吗?” 胤禛当即扬眉,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就不能叫骑马了呢?” “实在不行,我叫人做个大一点的木马,给你放在院子里过过瘾也行。” 念安下意识看向胤禛的表情。 想从中找出开玩笑的迹象。 可惜让她失望了。 这个人! 他竟然是认真的! “你!”念安被哽住了,“你胡说什么呢?” 她都多大年纪了,还要小孩子玩的木头大马。 传出去,岂不是要给人笑话死? “好好好,我乱说的,”胤禛顺着往下说道:“那就不要木马了好不好?” 念安现在一听他用哄孩子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她没好气地瞪了胤禛一眼。 真该让外面那些人看看,素来以冷面无情示人的雍亲王,也有这样一副小孩子气的时候。 湖水很深。 而且越往下越凉。 到最后,胤禟几乎都快在水中迷失方向了。 幸好有武功高强的王端在。 他凭借着一己之力,把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给斩杀了七七八八。 自己毫发无伤不说,竟然还有余力去解救众人。 胤禟就是他顺手救下的人之一。 湿透了的衣裳裹在身上,深夜里时不时吹了一股凉风。 虽然没有到寒冷刺骨的地步,但是也着实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胤禟裹着自己的衣服,在空旷无人的草地里瑟瑟发抖。 他也没有办法生火。 所以想烤个衣服都做不到。 但是眼下,最重要不是御寒问题,而是他五哥,至今为止还没有下落。 王端已经去寻了好几遍了。 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的,都被他拎着带回来了。 可是这里面,唯独缺了那最重要的一个。 “怎、怎么样?” 胤禟一开口,就冷的牙齿磕绊了一下,他却毫不在意,而且急切问道:“有我五哥的踪迹了吗?” 王端在纯郡王殷切希望的目光中,缓慢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胤禛先是满心失落地喃喃自语了一句,紧接着立马站起身,眼神坚定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把我五哥给找到!” 生要见人! 死要……呸呸呸! 哪有什么死不死的,他五哥一定活得好好的呢。 王端也不会安慰人,更别说劝动一个比十头牛还犟的九爷了。 只是他知道对方的软肋是什么。 是以,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胤禟老实了下来。 “九爷的忧心切切,我能理解。” 嘴上这样说,面上却毫无波动。 胤禟很想破口大骂一句“你理解个屁啊”。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有求于这个男人。 不能把话说的太难听。 于是索性撇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寻找五爷一事,不能急于一时。” 王端顶着胤禟吃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说道:“倘若我们太过于大张旗鼓,岂不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话音刚落,瞥了一眼九爷的神情,王端又开始晓之以情。 “更何况,您此时若是病倒了,怕是不会再有人真心实意地担忧五爷了。” 这般好赖一分析,胤禟彻底绝了自己去偷偷找人的心思。 只是让他干坐着等,着实有些折磨人了。 他不甘心地问道:“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王端摇摇头,冷酷无情地吐出来两个字:“没有。” 就算是有,他也不可能说出口的好吧。 第208章 记恨在怀 “你说什么?!” 十四福晋听见传话的小太监回禀的消息后,一声怒吼,震得院子里树上的鸟雀都振翅飞走了不少。 可见其“功力”深厚。 回话的小太监,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生怕自己被当成主子的出气筒,挨一顿骂倒是无关痛痒,就怕被拖下去打一顿。 那才叫无妄之灾呢。 完颜氏正生着闷气呢,余光瞥见小太监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心烦。 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人给赶了下去。 殊不知,悄悄退出去的小太监,心中可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幸好啊幸好。 没有牵连到自己身上。 “不过是区区一个侧福晋而已,”而留在房间里,无能狂怒的十四福晋,正愤声痛骂道:“竟然把谱儿摆到本福晋面前了!” 她越说越气。 整张脸都会涨成大红色了。 而后又厉声厉语道:“不给富察氏一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着说着,话题就突然歪到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完颜氏略带鄙夷地开口:“四嫂也真是的,脾气太温和了些。” “竟然被一个侧福晋给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嘴上这样说,其实完颜氏心里不乏存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说起来,与荣安侧福晋的仇怨,还要追溯到很早以前。 那个时候,完颜氏去雍亲王府上做客,却未经主人家允许,就想行辣手摧花之事。 而念安呢? 一向自诩爱花之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又美丽的花朵,惨遭“采花贼”的毒手呢? 于是当然是阴阳怪气一番,把人给膈应走了啊。 咳咳! 好吧,念安纯粹就是看不惯十四福晋在旁人府上,还一副作威作福的样子。 至于其他的,都是找的借口啦。 反正不管怎么样,经此一役之后,作为主力输出的念安,成功成为十四福晋心头上的一根刺。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没想到,一个四爷后院里,籍籍无名的弱小女子,拉仇恨竟然还能拉到十四贝子府上。 这也算是普天之下头一遭了。 “来人呐,替我……” 思来想去,十四福晋总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把这件事情给放过去。 否则,岂不是叫旁人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于是刚准备吩咐下去,让那个富察氏,前来给自己赔罪。 却不料,被突然跑过来的门房给打断了。 “有什么事情,非得这般急急忙忙的?” 完颜氏现在是看哪里都不顺眼,就是路过的狗,都想踹上两脚。 门房心里委屈啊。 但是他又不能为自己辩解。 想说一句“不是福晋您亲口要求的,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快速前来禀报”的吗? 现在怎么又换新说法了呢? 门房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 但是也觉得,自己这会儿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傻愣着干嘛呀?” 完颜氏半天听不见声音,急得眼刀子都快飞出来了,“没长嘴,哑巴了啊!” 门房被一通辱骂。 根本来不及生起多余的情绪,就下意识连忙回道:“是雍亲王府的人,递了请帖过来。” 一句话,让完颜氏陷入了沉默。 她不是才被富察氏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拒绝了吗? 怎么转头就送了一张请帖过来啊。 这操作,着实令人生疑。 不过,完颜氏很快又想到了其他地方。 莫不是,这是富察氏知道自己错了,所以特地宴请自己,要向自己赔礼道歉的? “给我吧。” 一想到这个,完颜氏的心情顿时就忍不住飞扬起来了。 她就说嘛。 富察氏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敢落自己的面子! 现在不还是得上赶着低声下气的? 似乎是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给愉悦到了。 十四福晋心情很好地说道:“你这次做的不错。” 甚至还大方地表示:“下去领赏吧。” 可把门房给吓坏了。 下意识就想跪下去,开口求饶。 幸好在犯错的前一秒悬崖勒马。 凭借着那不太聪明的脑子,看出了福晋是真的高兴。 吓死个人了! 门房摸着怀里的碎银,到现在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他还以为,刚刚福晋嘴里的“领赏”,是去领板子呢。 “爷,您再坚持一下!” 杂草丛生的茂密树林中,落雨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太子爷,一步一步往前跑去。 这一路上,他们没少遭遇截杀。 从最初的游刃有余,到现在的狼狈逃窜,中间只不过短短经历了四五天的时间。 “分开跑!” 太子心中苦笑了一下,他有些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估摸着当下的情况,立即做出了决定。 原本,暗卫是对主子的命令向来毫不犹豫地执行的。 可是此刻,落雨却罕见的迟疑了。 “爷,还是让奴才跟在您身边吧。” 他甚至,这辈子第一次提出了属于自己的想法。 孰料,太子丝毫不领情。 瞪了他一眼后,气喘吁吁地说道:“跟着我干什么?” “等着全军覆没吗?!” 话虽然难听,但这也是不可忽略的事实。 落雨没办法了,只能点点头,而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太子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因为他眼前,好像出现了上一次逃亡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会豁出性命来救他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身为大清储君,总不能次次都要人以命相救吧? 否则,那也太丢老祖宗的脸了。 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太子爷努力屏住了呼吸。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来一个东西。 那竟然是一把泛着黑色亮光的火铳! 光是看外形,就知道威力不俗。 有了这样一件热武器傍身,太子爷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他和落雨两个人,疲于奔命地回到了紫禁城。 搞得好像是难民进京一样。 差点就被城门口的防卫兵给拒之门外了。 而追缴国库欠银一事,终于在太子爷姗姗来迟的尾声中,落下了帷幕。 他一回到宫,根本来不及向康熙禀报此行的收获,就直接昏天黑地的睡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 急得康熙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不停询问太医,太子可还安康?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只是精神过于紧绷,又一路奔波,身体这才受不住了。 “那腿上的伤呢?” 康熙手中快速拨弄着一串檀香珠子,语气不明地问道。 院正迟疑着回话:“太子爷的伤口,是被铁器勾伤的,原本只需要……” 孰料,康熙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朕要听结果。” 而不是一直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 平白惹人心烦。 “休养一段时间,奴才再开些药膏,”院正深谙说话的艺术,从来不用什么绝对的表达,“应当就无甚大碍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康熙松了口气。 而后这才腾出精力来警告知情人。 “太子受伤一事,”他霸气十足地下着命令,“朕不希望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为了保住脖子上的人头,这些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传召雍亲王入宫。” 一回到养心殿,不过才坐下片刻,康熙忽然下了一个命令。 得到吩咐的梁九功自然下去执行了。 却不料,才出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掂着小步子又跑回来了。 “办妥了?” 康熙皱眉问道。 这是神速吗? 才刚一下令,梁九功就完成了。 莫不是,老四就在宫里? 一时间,康熙的疑心病,又开始作祟了。 “万岁爷容禀,”梁九功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不过是传个话儿,也能被坑到,他咽了一下口水,“奴才也是刚刚才得知。” 说着,声音还小了起来:“雍亲王携女眷,去庄子上游玩去了。” 闻言,康熙不辨喜怒地垂下眼眸。 随后问了一句:“你可知,去多久了?” 梁九功身为御前大总管,自然是知道什么样的消息,是万岁爷感兴趣的。 幸好他打听清楚了。 回起话来,也有底气了。 “据说,去了足足有一天的时间了。” 半晌寂静。 整个养心殿仿佛没有了活气一般。 让人身上寒毛卓竖。 就在这时,康熙突然笑骂了一句:“这个老四啊,还真是让朕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他不是喜欢在庄子上闲逛吗?” 康熙心念一转,就想出来一个损招儿。 “你且先下去准备一番,”他吩咐道:“待明日太子醒了之后,朕也要出宫一趟。” 梁九功当即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很想开口劝说一句。 却被万岁爷的一个眼神,给警告了。 他只好心里哭唧唧,脸上还尽量得保持正常的表情。 “就当是,微服私访了吧。” 康熙撂下这样一句话,起身大摇大摆地就离开了。 只剩下被迫承受了一切的梁九功。 恨不得抱着万岁爷的大腿痛哭一场,好收回成命也行啊。 而到了庄子上的念安,就跟彻底从笼子里放飞的小鸟一样。 整个人脸上一直洋溢着快活的笑。 “哇!” 她看什么东西,都是稀奇的。 第209章 广阔天地 庄子就在距离雍亲王府不太远的一个小村子旁。 这里依山傍水,人烟稀少。 脚踩在干燥的地面上,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好像整个人从内而外都腾空了。 因为变得轻松愉悦,所以就连身体都跟着不再沉重了。 刚到的后半下午,念安的精神头儿并不怎么好。 她原本乘坐马车,也只是觉得颠簸得厉害。 屁股下面要是不垫上一个软垫子,怕是都能被蹲成八瓣儿! 可是这一回,却是格外不同。 她竟然开始晕马车了! 你说说这听上去多么的天方夜谭啊。 前面马儿稳稳当当地走着,后面马车里的念安却觉得天旋地转。 很快就忍不住胃里的那股子恶心,开始干呕起来了。 也幸好听了秋嬷嬷的劝告,带了一些糖渍酸梅,一下子塞进嘴里好几个。 就为了压下那股反胃感。 但是用处也不大就是了。 聊胜于无罢了。 念安整个人身子都靠在了胤禛怀里。 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了。 “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下去透透气,散会儿吧。” 胤禛没想到,安安坐个马车会这般难受,于是满是心疼得提议道。 念安听见了说话声。 可是她不舒服,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哼哼唧唧好半天,只嘟囔出来了半句话:“……可是我,没力气。” 对于下去走会儿,她确实心动了。 但是谁让四肢现在不听使唤呢? 别说走两步了,她能控制着身体不东倒西歪,就已经不错了! “那有什么,”胤禛微微松了口气,“我扶着你,放心吧。” “而且不想走路的话,下去歇会儿也行啊。” 边说,边在春秋的帮助下,稳稳当当的把念安搀扶下了马车。 两个人只走了一小段路。 胤禛几乎担负着安安整个身子的重量。 又要顾及着她还怀着孩子,这一趟,别看距离近,可着实把人给累的不轻。 “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念安又一次拒绝了喂到嘴边的吃食,有气无力地说道:“早点到了,也能少受些罪。” 胤禛其实并不太赞同这个她的这个想法。 可是看着安安无精打采,甚至时不时露出痛苦神情的样子,于是就默认了这个决定。 好在,结果是喜人的。 到了庄子上后,只经过一个晚上的歇息,念安的精力,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第二天一大早。 根本不用人叫,她自己就自然醒了。 准确来说,是被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给吵醒的。 睡着的时候是感觉不到饿意啊。 一醒过来,顿时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虽然脸上还带着点残存的睡意,可是念安已经彻底从床上坐起来了。 胤禛一走进来,就看见床上的小女人,在秀气地打着哈欠。 “醒了?” 他亲自拿着湿了水的帕子,替念安擦手擦脸。 动作轻柔又充满耐心。 一双眼睛,满目深情地注视着身旁的人。 好像她就是自己此生的唯一。 “干嘛突然这么殷勤啊?” 被胤禛不加掩饰的直白目光,给弄到有点羞涩的念安,撇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人,莫不是就为了占自己便宜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擦脸的时候,可是趁机捏了自己脸上的肉肉一下。 “这又不是第一回了,”胤禛却心情很好,脸皮极厚地回道:“需不需要我帮忙回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念安眼疾手快,动作利落地捂住了嘴。 她眼含春水,难掩羞赧地瞪了胤禛一眼。 嗓音不自觉地就带出了点撒娇的意味:“不许说!” 那么丢脸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眼看着安安脸蛋通红,整个人看上去都快烧起来了。 胤禛略显遗憾地收回了逗弄人的小心思。 顺着往下说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 末了,还加了一句:“都听夫人的。” 可把念安给羞臊坏了。 这人一离开那座王府,就跟撒了欢儿的狗子似的。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一股子不正经的气息。 别提有多烦人了! “我饿了,”念安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可怜兮兮地问道:“还不能用早膳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胤禛怎么舍得饿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儿,“而且大部分菜式啊,都是你喜欢吃的。” 成婚了这么久,对于安安的口味偏好,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真哒?” 念安有些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怎么办?” 被意想不到的问话给惊住了。 胤禛愣了一下,以手抚着下巴作思考状,最后极为认真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没有的话,”他的语气,听上去还挺遗憾的,“那就只能由我一个人负责消灭了。” 打死手里的这个帕子,念安都想不到会听见这样一个回答。 这也太……太不让人满意了吧!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一箪食,一粒粟都来之不易,”胤禛看出她的小脾气,温声解释道:“自然不能浪费了才是。” 而且还会呼应事实去夸人。 “况且,这不是和你平日里的做法,不谋而合吗?” 听见这话,念安下意识瞪圆了眼睛。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好了,不是说饿坏了吗?” 一眼就看出安安在想些什么,偏偏胤禛非要把话给岔过去,“再不去吃 一会儿膳食就凉了。” 算了。 没有得到答案,念安索性也不再纠结。 天大地大,还是填饱肚子最大。 不知道这庄子上,可有一些新鲜东西。 一落座,看着桌子上显然很少见的饭菜,念安下意识问了一句:“这确定能吃的吧?” 别到时候吃到肚子里了,突然不舒服起来。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好了,”胤禛率先为她夹了一筷子青色的东西——好像是野菜,“我都命府医仔细察看过了。”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是的,这次出府踏青吧算是。 胤禛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带上府里的路府医之外,他还特地从京城最大的药铺里,花钱雇佣了一位坐堂大夫随行。 有两个人,也能更安心一点。 念安在胤禛充满鼓励的目光下,缓缓夹起碗里的一小点野菜。 送进嘴里。 开始慢慢咀嚼,仔细品味。 接着忽然眼睛一亮,来不及咽下去,就激动到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好次呀!” 看着有点硬实,吃起来却是很软绵的口感。 而且里面好像还加了……鸡蛋? 但是却一点都吃不出来腥味儿! 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一种搭配! 天知道,突然某一天清晨起来,春秋照例端着一碗鸡蛋羹,还没走到主子跟前,就被连声喝止住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趴在床沿,对着痰盂猛吐个不停的呕吐声。 反正打从那天开始,念安对于鸡蛋啊、鹅蛋啊这些蛋制品,全都敬谢不敏。 就算是在某些菜里,只掺上那么一点点。 也逃不过念安现如今那发达的味觉。 只一口,就能尝出来。 别无他法之下,只能停下对这些蛋类的食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庄子上,竟然还能尝到一些新奇的美味。 “觉得味道不错,就多吃一点。” 念安已经根本没有功夫去回话了。 嘴巴被占住了啊。 只能“嗯嗯啊啊”地狂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胤禛呢? 看着安安吃得这么开心,他比自己吃到嘴里还要高兴! 一顿早膳下来,就只负责夹菜倒水了。 吃饱喝足之后,念安懒洋洋地半躺在身后的软枕上,竟然有点昏昏欲睡。 “刚用完膳,还是起来活动活动,消化一下。” 胤禛站在她身边,温声诱哄着她起身出去逛一逛。 “你不想去看看,整个庄子是什么样子的吗?” 一提起这个,念安顿时就来了精神。 她伸出手,迷瞪着眼,撒娇似的开口:“那你拉我起来~” 被她这小动作给可爱到了。 胤禛低声笑了一下,直接弯下腰,一手伸到念安的肩膀处,一手护住她的后腰。 干脆把她直接给抱了起来。 嗯—— 好似能感觉到,比之前更有份量了。 胤禛带着他的小媳妇儿,快快乐乐地去庄子上放风了。 而被留在王府里的其他人,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尤其是福晋。 王爷要离府,不算其他人,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呢嘛! 清和现在一想到,前天晚上的那场对话,就忍不住想要摔砸东西,肆意发泄一番。 可是,最终也只是砸了两个杯子,听了个清脆的响儿而已。 毕竟,她还得控制着府里的各处开销。 “王爷来了,”夜色深沉,胤禛披星踏月而来,清和一见到他,就笑着去迎接:“妾身特地命人煮了莲子羹。” “去热下火的,”她翘着兰花指,把小碗端到了桌子上,满含期待地看向胤禛,“王爷喝一点吧。” 看着那碗清凌凌的莲子羹,胤禛的思绪突然又飞到了荣安院那里。 安安近日好像确实有点上火。 得吩咐下去,给她做一碗才行。 第210章 一招制胜 “王爷?” “王爷!” 清和一连喊了好几声,才把陷入自己思绪中的胤禛给叫回神。 这般入神的模样,嘴角还带淡淡却又宠溺的笑意,根本用不着多想,就能猜到王爷心中在想着谁。 清和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努力扬起笑脸,假装不在意地说道:“这莲子羹再放就凉了,您不如趁热喝了吧。” 胤禛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就听见耳边不断传来殷殷切切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莲子羹,轻声“嗯”了一下。 紧接着端了起来,凑到嘴边,却只用调羹沾湿了一下嘴唇。 这可真是,意思意思就行了。 “你不是和苏培盛说,有事情要禀报给我?” 胤禛是一秒钟也不愿意多等,上来就直接步入了正题。 看着几乎没有减少的莲子羹,清和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刚剥出来的莲子心一样苦。 她努力撑起来的体面与气势,在丝毫不为所动的王爷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可是有些人,就是越挫越勇。 或者说,她早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因此,很快就能收拾好心情,继续若无其事地交谈下去。 “妾身听闻,王爷要携富察妹妹出府游玩?” 她一脸关切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知要去的,是哪个庄子呢?” 胤禛一向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是至少也得有所保留。 毕竟,被旁人摸清楚底细的感觉,并不好受。 于是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就在离王府不远的一个庄子上。” “福晋请我过来,为的就是问这样一个小问题?” 他挑挑眉,显然觉得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 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何必劳烦自己跑这一趟呢? 清和闻言,差点没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 她就是想找个理由,让王爷来一趟正院而已。 如果能留宿,那就更好不过了。 看着有想要离开意思的王爷,清和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连忙说道:“妾身是觉得,既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外出游玩,不如多带几位妹妹一同前往?” 她面上全是真诚,一副多为别人着想的模样。 胤禛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倘若带了旁人,安安怕是就不会跟着一起去了。 再者说,这是独属于他和安安两个人的游山玩水。 多几个别的人,算什么事情? “妾身只是觉得,不患寡而患不均,怕府里的其他妹妹们,难免会有有所不满。” “王爷可是觉得不妥?” 清和明知故问,却又佯装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这只是妾身的一点拙见,王爷只随意听听便可。” “既然觉得是拙见,”胤禛表情不变,径直说道:“那日后就不要再说了。” 一句话把清和给快噎死了。 她憋的脸色铁青,嘴边张张合合,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妾知道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仍旧顺从的态度,难得让胤禛心情顺畅了几分。 他也不吝给福晋一点体面。 当然了,在清和看来,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福晋的头面,”胤禛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苏培盛就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似乎是少了些。” “我见这套不错,就留下给福晋吧。” 这般突如其来的赏赐,不仅没有让清和觉得欣喜,反而忍不住心头狂跳。 慌得厉害。 “这、如此这般,”清和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那妾身就多谢过王爷了。” 红色的布一掀开,露出下面被遮盖住的整套头面。 清和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上面。 手一抖,差点把桌面上的茶盏给碰倒。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杯子给扶正。 略带心虚地解释了一句:“难得收到王爷的赏赐,妾身这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胤禛其实很想问一句:福晋不觉得这头面眼熟吗? 可是看着对方慌乱不已的样子,又觉得这样落井下石不太好。 毕竟,堂堂雍亲王福晋,被偿还国库欠银给逼到变卖头饰。 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怕是老八他们,能逮住自己嘲笑个一年半载都不嫌多! 胤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满目恍惚的福晋,突然心情复杂起来。 “天色也不早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刚得知此事的愤怒,如今悉数都已经被可悲可叹代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福晋也早些歇下吧。” 留下这句话,胤禛不等福晋开口恭送自己,转身就离开了。 而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过神来的清和,眼神虚无地落在了某处。 一看就知道,正在怔怔出神。 直到绿桃走进来,才唤醒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清和。 “福晋?” 她也是一眼就看见了那副被自己典当掉的头面,忍不住心惊肉跳地问了一句:“这、这头面,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 说完,她还忍不住舔了一下干燥的唇。 吓得口干舌燥的,不敢大声说话。 不会是……闹鬼了吧? 绿桃越想越觉得害怕,身体下意识离那副头面远了一点。 难怪她会忍不住多想。 谁让那个冒充绿萝的杏儿,自己竟然用粗糙的碎碗片,活生生把自己手腕上磨出来那么大一个伤口。 最后硬生生流血而亡。 当时那个小杂物房里,弥漫了好几天的血腥味,怎么都挥散不去。 “你出去做此事时,”清和拉着一张脸,冷声质问道:“可有被其他人瞧见?” 绿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连连为自己辩解:“绝无可能!” “先不说奴婢换了打扮,”她有理有据的,听上去好还有几分信服力,“就连外出,也是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才去的当铺!” 绿桃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让清和暂时相信了她的说法。 可是,王爷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件事情如此隐秘,除了自己,就只剩下绿桃一个知情人了。 难不成,是自己正院里,有王爷安插的眼线? 一瞬间,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清和,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撑住额头,倚靠在旁边的桌子上,脸色很不好看。 “福晋,”绿桃忍不住劝慰道:“不管怎么说,您都得以身体为重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并不怎么管用。 可是绿桃却有自己的杀手锏。 “您要是、要是病倒了,”她一脸急切,“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用大拇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府里唯一能因此获益的,不就只有那么一位吗? “替我梳洗更衣。” 清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闭了闭眼,把那些不好的猜测,暂时都给放到了一边。 绿桃说得对,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只要她还在一天,就是这雍亲王府,名正言顺的嫡福晋! “已经一夜了,”几乎一夜不曾安眠的胤禟,眼底一片青黑,直勾勾地盯着风平浪静的湖面,“还是没有五哥的踪影。” 他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只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了。 “请九爷放心,”王端这会儿也不敢火上浇油了,双手抱拳,掷地有声地保证道:“我一定把五爷,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胤禟却觉得,谁都靠不住。 不过面上却一脸激动外加感激地猛点头:“王首领,我五哥的性命安危,就交在你手上了。” “定不负九爷所托!” 郑重地留下这一句话后,王端头也不回地朝着湖水的方向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胤禟,自顾自地思索了片刻后,突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作为五哥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不觉得五哥会在水里遇险。 要知道,五哥的水性,在他们一众那个兄弟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因此,胤禟怀疑,五哥可能是上了岸之后,遭遇了伏兵的追击。 所以,尽量找隐秘的小路,看路面上有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绕着整个树林外围走了一圈,可是却毫无收获。 胤禟把视线投向了旁边的竹林里。 按理说,这密密麻麻的竹林,缝隙又小又窄。 根本挤不进去一个人。 可是…… 拼了! 胤禟攥着拳头,一猛子扎进了竹林。 粗壮的竹竿,一上来就挡住了去路。 胤禟不得不伸出手,把竹子往一边推开。 在这里面,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胤禟本就心宽体胖,因此在狭窄的竹林里行走,也比旁人困难得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透。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靠在身后的竹子上歇口气儿。 “那是什么?” 擦掉快要掉落到眼睛里的汗水,胤禟一抬头,忽然看见了一块破碎的布料。 他几个大跨步走上前去,就连一根细竹子“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也丝毫不在意。 因为一靠近,他就认出来了。 那是五哥身上衣服的布料! 生怕惊动还没有死心的那些凶徒。 有了前进的目标,胤禟一颗心安稳了不少。 只觉得自己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五哥,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第211章 脱不开身 庄子上的生活,确实和念安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用了一顿心满意足的早膳之后,就围着院子,四处转悠起来。 一边消食,一边欣赏不一样的风景。 “这是什么树啊?” 念安看着那隐藏在枝叶下,橘黄色的花骨朵,辨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幸好身边跟了个懂行的。 “这是石榴树,”胤禛只瞧上一眼,就极为肯定地说道:“你看它的花骨朵,外面像不像是包了一个硬壳?” “等成熟的时候,这层壳儿就会变成石榴的外皮了。” 念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边认真看,边点头道:“嘿!果然是这样!” 接着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不过这花骨朵也太小了。” “要是直接长成石榴,”她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我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 胤禛当然不会拆她的台了。 失笑般顺着往下说:“是是是,我们荣安主子,自然是博学多识的。” 只是这话,明明是哄人的。 却让人忍不住老脸一红。 念安嗔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胤禛刚张开口,欲接着说些什么,就被匆忙赶来的苏培盛,给打断了。 “王爷……” 他喊了一声后,就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急切。 原本正在数有几个花骨朵的念安,见状也停了下来。 她“啧”了一声,没好气却极为大度地表示:“有事情要忙,还不赶紧过去?” 胤禛只觉得满心歉意。 这可是来庄子上的第一天,自己就要丢下安安一个人去处理公务。 还真是…… “别露出这副表情啦,”念安随意地挥了挥手,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肯定是正事更要紧啊。” “等我处理完,一定马上赶回来!” 胤禛一边为安安的善解人意而怜惜不已,另一边又忍不住头皮发麻。 别看这小妮子现在表现得这般大度。 其实私底下不知道想出了什么招数来折腾自己呢。 一想到上次的待遇…… 胤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隐忍中又夹杂着些沉沉的兴奋。 “唔,”念安突然用小舌头舔了一下唇瓣,眨着眼睛无辜道:“那我,等你回来呀。” 一句话,让胤禛的呼吸,忍不住猛然加重了许多。 他往前走近几步,殷切叮嘱道:“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论去哪儿,身边都得有人跟着,还有……” “好啦好啦。” 念安满心无奈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这也太能唠叨了吧? 简直比她额娘都絮叨!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念安瘪着嘴为自己辩解,“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不成?” 她有时候确实很享受自己被当初小朋友一样对待。 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的呵护,让她不自觉的感觉到,好像回到了还未出嫁的时候。 可是吧。 任何事情,都得张弛有度才行。 总是把人密不透风地护在护在羽翼之下,难免不会让人心生叛逆。 “你这性子……” 胤禛无奈地摇摇头。 又在念安的瞪视中,聪明地选择了适可而止。 行吧。 只能自己早些忙完,尽量快点赶回来了。 这不让人放心的性子,一时片刻身边都离不得人。 胤禛满是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着。 而念安呢? 看上去颇为没心没肺的。 还冲着他往前摆手,示意赶紧走。 心里带着些小小的不甘,念叨了好几句,胤禛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他得抓紧时间了。 否则依着安安的性子,要是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玩了个遍,到时候恐怕就不愿意再踏出房门一步了。 所以,为了两个人能够并肩而游,自己还是努力,争取早点把公务给处理完吧! “什么事?” 路上,胤禛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起来了,“赶紧说。” 苏培盛也不敢啰嗦,删繁就简连忙把重点给提炼出来:“从王府传过来的消息,据说是十四福晋登门拜访,可是不知为何,却好像闹的不愉快。” 这已经是过于谦虚的说辞了。 何止是不太愉快啊,根本就是差点没当场打起来! 也幸好四福晋治家有方吧,总算是没有让这样的丑闻,流传出去。 只是雍亲王府内的小道消息,现在就跟春天的纸鸢一样,满天飞了。 “怎么回事?!” 胤禛被惊吓到连脚步都停下来了,怒目而视地质问道。 苏培盛一脸苦笑,硬着头皮开口:“这,这其中缘由,奴才也不甚清楚啊。” 他在王爷失望的眼神中,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奴才一得到消息,立马就赶过来向您禀报了呀。” 根本来不及了解内情。 听上去他还有点委屈。 胤禛也知道,怒火上涌迁怒旁人,是最为令人不耻的做法。 于是只能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气,大步往前走去。 “府里来禀报消息的人是谁?” 边走边问。 他要确保尽可能多的知道关于府里的消息。 毕竟这事关重大。 一个弄不好,事态进一步恶化的话,很可能就会上升到他和老十四两个人身上。 万一到时候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真是多事之秋! 胤禛按下心中的急躁与不耐烦,开始听张起麟的回禀。 而雍亲王府上,这会儿属实也不平静。 十四福晋大闹一通,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 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了四福晋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原本吧。 清和是只打算摆一个家宴,只府内的女眷一起乐呵乐呵就完事儿了。 当然了,她也能顺便达成自己的小目的。 可是谁让王爷突如其来那么一招,带着宴会的另一个主人公,走了! 这下子清和可就抓马了。 不愿意开口说取消。 毕竟下了那么大功夫的。 可是只单纯给剩下的人吃吃喝喝,又总觉得心里憋屈得慌。 最后还是绿桃提出了一个十分值得采纳的建议。 “福晋,”她说:“不如咱们把五、九、十这几位福晋,也一起给请过来?” 这里面,连提都没有提到八福晋。 毕竟众所周知,一场宴会要是想顺顺利利走到尾声,最好就不要邀请某个“搅家精”。 否则,光是给人赔着笑脸都不够! 谁让人家八福晋,一向自诩心直口快,坦诚直率呢? 每次一开口,就会往别人的伤口上捅刀子。 久而久之,谁愿意和这样一位“性情中人”打交道啊。 毕竟,人心可是肉长的。 而且,她们也不是八贝勒。 出门在外,还要牺牲自己,去惯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此举不妥。” 沉吟了半天,清和才叹息着摇了摇头。 先不说这些个妯娌之间的不对付。 她要是只给那几位下了帖子,其他人会怎么想? 你雍亲王福晋了不起啊,是不是看不起我?! 其他人都邀请了,偏偏漏下我,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这样的做法,只会加剧她们这些人之间的矛盾。 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自己不过是个区区的王爷福晋而已。 第一不是太子妃。 第二又不是大福晋——大阿哥的原配那位。 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威慑力,敢邀请其他所有皇子福晋,来府上赴宴呢? 这不是上赶着找收拾呢吗? 就算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清和凭借着这么多年在皇宫大院内的生存经验。 也能察觉到一点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种时候,不好好当个鹌鹑,埋头保命也就算了。 还敢出风头? 真想拿自己的脖子,去试试万岁爷的金口玉言有多厉害吗? “那,那怎么办呀?” 绿桃刚刚还有点沾沾自喜,她以为自己的提议还很不错呢。 想着能帮到福晋一把,也算是她这个做奴婢的,尽忠心了。 可是眼下一被否认,绿桃就慌神了。 抓破脑袋,也实在想不出来其他好的办法了。 “不管那么多了,”清和虽然心疼自己花费出去的银子,但是也不能因小失大,“就还是按照原计划走吧。” 于是,当天的宴会,就只有十四福晋一个外人前来。 更气人的是,她明知时辰,偏偏非要踩着点到! 让其他人都干坐着等。 就这,嘴上还虚伪地表示:“哎呦四嫂,我没来晚吧?” 笑得跟个野菊花似的。 小人得志可算是被她给诠释明白了。 清和心中暗骂了好几声。 嘴上却包容道:“不晚不晚,十四弟妹什么时候来啊,都不算晚!” 不过嘛,清和也不是这般好脾性的人。 完颜氏都敢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自己的脸了。 不做些反击,岂不是叫旁人以为,自己怕了她不成? “就是这道主菜啊,”清和满脸可惜地看向了桌面中间的位置,“怕是要失去它原本的味道了。” 十四福晋姿态闲散地落座。 下意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菜这么金贵?” 撇着不屑一顾道:“只晚了这么一小会儿,就不能吃了不成?” 清和内心暗喜不已。 这个完颜氏,还是这般没脑子。 “把盖子掀开,”她面容哀叹,看上去颇为可惜,“给十四福晋瞧一瞧。” 第212章 让人吃瘪 瓷白的盖子被素手掀开,还氤氲着几丝热气的釉色盆里,赫然是一只睁着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老鳖一只。 “啊——” 十四福晋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放声尖叫了一下。 尤其是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竟然直勾勾的正对着她。 简直比噩梦还要恐怖。 十四福晋整个人身体都使劲儿往后缩着,一脸崩溃地吼道:“这是什么丑东西?!” 不等有人开口解释,就立马把矛头对准了四福晋。 “四嫂,”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颤抖,一看就知道被吓得不轻,“咱俩可是亲妯娌,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上来就是眼眶通红地质问。 即使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有条不紊地拿捏住错处,为自己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十四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清和看够了笑话,努力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来,苦口婆心地劝道:“这可是大补之物,里面还添加了许多中药材。” “弟妹怎么能这般看待我的一片好心呢?” 说着,清和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顺便,还给了完颜氏一个幽怨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真真是要把人给怄死了! 完颜氏僵硬着一张脸,干巴巴地开口:“四嫂的这份厚爱,我心领了。” 只是她无福享受啊啊啊! 天知道,人生过了大半辈子了,竟然还能遇见比被德妃无缘无故指桑骂槐更令人无语的事情。 四嫂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竟然把、把一只王八,给做成菜上到桌子上。 就不怕影响旁人吃饭的胃口吗? 完颜氏心里这样想着,打眼扫过去。 好嘛。 她就说为什么桌子上会有这道菜。 原来这个圆桌上,就只有四嫂和自己两个人。 其他人,都在另一张离得不远的桌子旁坐着呢。 而且,光从行为动作来看,怕是没少看好戏! 完颜氏岂是这种任人宰割的性子? 在众人似怜悯,又似嘲讽的目光下,她一下子支楞起来了。 她亲自拿起筷子,一双不够,还又加了一双,两只手一起合作,直接把那整个老鳖,给夹到了清和的碟子里。 “来,四嫂,”一边动手,一边动嘴,“别客气,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而且还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夹完之后,立刻笑眯眯地看向四福晋。 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就等着要一个答案。 清和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破罐子破摔的完颜氏给逼到了死角里去。 失策了。 原本这就是一个下马威而已。 只是为了让完颜氏出个丑。 没想到对方竟然胆子这么大,都敢徒手抓王八! 真是武将家出身的女孩儿,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看着一个碟子,根本盛不下这只老鳖的身体。 以至于它的脑袋、四肢还有尾巴,全都耷拉在了桌面上。 只一眼,清和顿时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这可真是,让人从心底极无法接受。 “那就,”这回僵着一张脸的,换人了,清和从嘴里挤出来一句:“多谢十四弟妹了。” “不用不用,”完颜氏自觉扳回一城,这会儿心情别提有多美妙了,“四嫂要不先尝一口?” 反正就步步紧逼,一定要让这始作俑者,自食恶果才行! 心里乐开了花。 谁能想到,下一秒就乐极生悲了。 “这么大一只,”清和状似为难地开口,“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说着,殷切的目光看向十四福晋,笑意盈盈地提议道:“不如,弟妹和我一起享用?” 虽是问句,实际上却并没有给完颜氏拒绝的权利。 因为清和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拿着一把小菜刀,直接从正中间的位置,把那只都变成食物了还不得安宁的老鳖,“刷”的一下给切成了两半。 手法之利索,刀工之完美,简直让人叹服——如果切的不是一只王八就更好了。 完颜氏哭丧着一张脸,嘴上一直推拒着:“我、我就不用了吧?” 绞尽脑汁为自己找着理由:“我身子骨一向强壮得很,用不着这般滋补的东西啊。” 而且,还做起说客,劝起清和来了。 “我见四嫂你脸色有点蜡黄,”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罢了,“才是需要好好补一补的啊。” 偏偏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点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清和又被气了一下。 不过她显然已经对十四福晋的口无遮拦,很是习惯了。 闻言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径直说道:“我啊,是虚不受补。” 直接找了一个根本让人无法拒绝的借口:“一下子补的太过,也容易出问题。” 说话间,她已经把一半的老鳖,给夹到了十四福晋的碟子里。 “所以,”一看就笑得很不怀好意,“就有劳十四弟妹,和我一起有福同享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十四福晋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四嫂还真是,胆量过人呐。” 听上去像是夸奖,可总有股阴阳怪气的意味在。 不过清和根本不在意。 只要能让完颜氏吃瘪,她就高兴! 十四福晋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眼一闭,心一横,直接低下头冲着王八的一只腿儿,咬了一口。 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大概,也就是破了点皮的程度吧。 即使这样,完颜氏还是一副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偏偏这个时候,非有那不长眼色的,张嘴问道:“弟妹,味道怎么样啊?” 完颜氏扯出来一个笑,假惺惺地说:“还不错呢。” 笑死! 其实她根本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 只是靠近,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感。 “主子,”春秋看着在院子里看来看去的侧福晋,不明所以地问道:“您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妨和奴婢说一下,让奴婢帮忙找找,也快些。” 念安听见了春秋的声音,停下脚步后,才唉声叹气地表示:“这么大一个庄子,我怎么就没看见细竹竿儿呢?” “您要那个……”春秋一脸不解,“做什么?”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念安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后摆摆手,一脸神秘地说道:“你先别管那么多了。” “去找小全子来,看他能不能找老乡们弄来一个我想要的东西。” “噗——” 春秋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结结巴巴地问:“老、老乡?!” 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主子您也太入乡随俗了一点吧?” 这到了庄子里,怎么连称呼都给改了呢? “怎么?” 念安努力绷着一张莹白的小脸,挺着下巴傲娇不已:“不行吗?” 春秋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她忙不迭地点头:“行,行得很!” 而后在转身的一刹那,没忍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只不过吧。 她不知道自己憋笑憋到身体都在跟着颤抖。 从背后看过去,一眼就知道这人肯定笑得不行了。 “还不赶快去?” 念安忽然出声,嗓音幽幽道:“再笑,待会儿就罚你笑一炷香的时间!” 春秋顿时就跟被大灰狼追赶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 好在小全子很会和人打交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带着念安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而且还打听到了,溪水所在的位置。 “主子,”只不过,他心里也有隐忧,“不如等王爷忙完,再和您一同前往?” 念安自顾自地收拾着手中的鱼竿儿,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等他干什么?” 还颇有几分大言不惭地表示:“有这功夫,我鱼都钓上来好几条了!” 小全子自然是连声附和。 “是是,主子您的技艺高超,一定能够马到成功!” 念安心里得意极了。 眉开眼笑地撂下一句:“你们就等着瞧好儿吧!” 殊不知,小全子已经开始考虑,那么浅的溪水里,怎么才能藏住一个人了。 他甚至准备躲进去,往主子的鱼钩上挂鱼! 带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念安带着她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她这会儿劲头儿足的很,一连走了不近的距离,竟然也丝毫不觉得疲惫。 还是春秋认为这样下去不行。 得劳逸结合不是吗? 于是以自己为借口:“主子,咱能歇一会儿吗?” 她故意大喘气,就是为了表明自己走不动了。 “你这身体素质……” 念安回头一看,皱巴着一张脸说道:“看上去不太行啊。”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春秋的肩膀:“看来得好好锻炼一下!” “就从今天开始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不过她还是让众人停下来休整一番,再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走到了溪水边。 念安一看这水,脸上的失望,顿时溢于言表。 “怎么一眼就能望到底啊?” 她转过头问道:“这附近,还有其他河流吗?” 庄子上熟悉地形的带路人,当即磕磕巴巴地回道:“没,没有了。” 第213章 初次体验 得到否定的回答,念安脸上原本兴高采烈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满怀失望的哀叹。 不过好在她的心态一级棒。 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振作起来。 “也许吧,”还能自我安慰一下,“反正在哪条溪水里钓鱼不是钓呢?” 说着,就开始吩咐人把她要钱带的小凳子给摆出来。 “对对对,”当然了,摆放的位置可是经过她仔细挑选的,“就是这儿!” 念安来回观察了好一会儿,最终才确定下来一个风水宝地。 这一面的溪水时不时有几尾小鱼在石头上嬉戏。 一看就知道,是个钓鱼的好地方! 等春秋又把厚实的软垫子给铺在椅子上后,念安这才拿着钓鱼竿坐下。 长长的垂钓线下方,是尖尖的鱼钩。 这种东西,他们可不敢让侧福晋碰。 于是,就有了一人在旁边给鱼钩挂饵料,一人在另一边用力把鱼线给抛出去。 原本吧。 应该是甩着鱼竿,把鱼钩给甩到水里去的。 可是念安她不会啊。 算上在富察府里的岁月,十几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钓鱼呢!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兴趣。 无非就是见她五哥偷偷祸害过家里荷塘的小金鱼而已。 可惜那个时候年纪小。 身体又不是一般的孱弱,额娘把自己给保护得密不透风的。 自然也就没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都来庄子上了,唯一能管住自己的人还不在跟前。 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吗? 念安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上的那个小浮萍,一脸的兴致勃勃。 就连照在脸上的太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鸟雀叫声,都不觉得吵闹了。 这或许就是心境上的不同了吧。 眼瞅着主子兴致正高,其余人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水里的鱼。 万一害的主子没有钓上来,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因此,春秋等人,一个个都屏气凝息,就连做起事情来,都尽量控制着,不发出声音。 是以,念安根本就不知道,在她身后,那一群人有多忙碌! 春秋一直以为,主子突发奇想来钓鱼,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吃过鱼肉了。 毕竟,自从主子有孕之后,对于鱼腥味儿,可是非常敏感的。 别说吃了,就是提起来“鱼”这个字眼,主子都有点不太舒服。 不过现在好了,在询问过主子的意见之后,春秋就让人准备一条二斤重的鲫鱼。 还带了一些新鲜的豆腐过来。 为的就是给主子熬一锅奶白奶白的鲫鱼汤。 幸好随行的有厨子。 是的,这次出游,就连胡师傅也跟着沾了光。 一并被带上了。 就是怕念安在吃食上不适应,还是带一个合乎她胃口的厨子比较好。 不得不说,当男人全心全意为心爱之人考虑的时候,简直周全到让人惊叹! 都感觉时间过去好久了,可是除了偶尔有风吹过,湖面泛起波澜之外,深入水中的鱼线,那叫一个无动于衷。 念安忍不住犟了一下鼻子,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一旁的小全子生怕主子不高兴,于是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安抚道:“您不用急,说不定鱼马上就上钩了呢?” 他可无法想象,万一侧福晋一个不如意,把自己弄得不开心了可怎么办啊! “行吧。” 念安苦恼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钓鱼是个耐心活儿。 想要立竿见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没人告诉她,只是握个鱼竿,手腕就这么容易酸啊。 而且,明明那个时候,五哥只用了一根长长的青草藤蔓,就钓出来了一条又大又漂亮的红色金鱼! 而自己呢? 设备都准备得如此完善了,没道理连一条小草鱼也钓不上来吧? 时间越长,念安就对自己愈发的没信心了。 到了最后,她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直接命人在地上,用短木棍支了一个三脚架,把鱼竿给架在了那里。 自己则是站了起来,开始了其他活动。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就和钓鱼这一件事情给耗上了吧。 “主子,”春秋端着一碗鱼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念安跟前,“您快尝尝看,好不好喝?” 这鱼汤,可是她亲手做的! 当然了,也少不了胡师傅的从旁辅助。 但是这也很值得让人高兴了好不好! “看着很不错啊。” 念安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顺嘴夸了一句。 她抿了一口,感觉味道还行。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喝甜的红枣鱼汤。 而不是加了咸的豆腐鱼汤。 一小碗,拢共也没几口。 哪怕并不是很喜欢,但是偶尔尝尝鲜也不错。 很快念安就把鱼汤给喝完了,就连碗里的两小块豆腐都没有浪费。 用帕子擦过嘴之后,她的目光越过春秋,往后面正在忙碌着准备饭食的一群人身上看了过去。 “嗯?” 突然,好像某一点引起了念安的好奇心,她往后移了几步。 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处。 春秋则是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主子看得入迷的神情。 下意识也跟着转过了身。 原来,是胡师傅正在对着一条肥嫩的大鱼,改花刀。 只见他手起刀落,鱼腹的位置上就多了好几道整整齐齐的划痕。 紧接着,又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姜片之类的调味品,一齐塞进了鱼肚里。 再在表面上佐以调料进行腌制入味。 等时候差不多了,就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箅子上蒸。 真的很难想象,不过巴掌大小的一条鱼,身价竟然那么高。 谁让人家是松江鲈鱼呢。 “怎么把这条鱼也给带过来了?” 看了半天,还以为主子是馋了呢,没想到是心里有疑问。 毕竟,这可是千里迢迢跟着她们一起来到庄子上的一条鱼。 好歹也算是有见识了? 咳咳! 是有点夸张了。 但是这才来不到一天,就直接给吃了,总感觉有点划不来。 春秋忙回道:“这是王爷交代的,说今天午膳时务必给您做了吃。” 看着主子眉头不展的样子,突然间灵光一闪的春秋,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否则,放久了怕不新鲜。” 当然了,最怕的就是直接死掉。 那就更让人肉疼了。 “哎,行吧。” 闻言,念安也不纠结了,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她是想着,和胤禛一起吃呢。 不过现在看来,某人是没有哪个福分喽! “主子快看!” 溪水边,忽然传来小全子激动不已的声音,“鱼竿动了!” 他大声叫喊着:“有鱼上钩了!” 而离得较远的念安,忙中气十足地命令道:“那还不赶快把鱼给拉上来!” 万一待会儿跑了可怎么办? 一边喊,她还一边往鱼竿的方向走去。 即使再急切,也始终谨记自己肚子里可是有个金疙瘩呢。 因此每一步都走得结结实实。 只是心里不住地祈祷。 千万不要无功而返啊。 否则……否则都对不起她忍着恶心,在鱼钩上挂的蚯蚓! 小全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一把拿起鱼竿,微微弯下腰身,气沉丹田,用力往外扯着鱼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他的努力下,咬住鱼钩的东西,总算是浮现出它的真面目了。 可是,在看见那一坨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额……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竟然会有一只……王八???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小全子不知所措地拿着鱼竿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阳光和水面相互映衬下,一只悬挂在半空中的王八,好像荡起了秋千。 一摇一晃的,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惬意——如果它的嘴巴,没有咬在鱼钩上的话。 念安也很纠结。 她原本急切的脚步,在看见这只王八之后,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但是这样一直吊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先、先取下来吧。” 心里却忍不住哭唧唧起来。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 钓鱼竟然钓到了一只王八! 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看出主子心中的委屈,春秋连忙给小全子使了个眼色。 自己则是先开口夸赞道:“主子也太厉害了吧!” 一双眼睛亮晶晶,满脸都写着真诚。 “竟然钓到了其他人可能一辈子都钓不到的东西!” 她的语气,还带着巨大的感叹,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与有荣焉的事情一样。 而接收到信号的小全子,自然也跟着出声附和。 “可不嘛,”他的话显然更有说服力,“就算是以钓鱼谋生计的人,怕是都要羡慕主子的好运气了!” 念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给弄懵了。 她下意识问道:“真的吗?” 钓到一个王八,难不成真的是好事一件? 湿漉漉的眼神,别提有多让人心软了。 春秋当即就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当然了!” “这可是长寿的象征呢,主子应该很清楚才对呀。” 只有后面的胡师傅,脸上写满了复杂,嘴巴瓮动了好几下。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 第214章 口出恶言 雍亲王的宴会还在继续。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两位福晋,这会儿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吃饱喝足,也就有精力继续搞事了。 清和喝着消食茶,慢慢思索着。 今日的下马威已然足够,所以,原本的打算,或许没必要再使用了。 毕竟,还有府里的其他女眷在呢。 叫她们听了去,总归也不太好。 可惜清和起了放人一马的心思,偏偏有人非要往她气头上撞。 只见十四福晋从另一桌席面上收回视线后,眼珠子一转,突然用帕子捂住嘴,娇俏地开口:“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四嫂。” 闻言,正准备开口说移步的清和,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完颜氏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那什么嘴里,怎么可能吐的出象牙来? 所以啊,对方肯定是不怀好意。 清和心中提高了警惕。 面上客套又谦虚道:“弟妹过奖了,我哪里值得这般称赞?” “不过只是尽了身为嫡福晋的本分而已。” 虽然嘴上这样说,实际上脸上都快要笑开花了。 那副心口不一的样子,叫十四福晋一看,就觉得倒尽胃口! 做人就不能真诚一点吗? 好吧。 虽然她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夸四嫂的。 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哪有?” 十四福晋笑得异常温和,缓缓说道:“四嫂,我不得不感叹一句——” 说到这里,却故意停了下来。 就是为了吸引旁边那一桌人的注意力。 目光扫过去,发现那几位都似有若无地看了过来。 就连四嫂也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十四福晋别提有得意了。 达成目的,她这才继续说道:“四嫂,你府上的伙食还真是不错。” “瞧瞧,连没有身孕的人,脸都快肿成发面馒头了。” 就知道吐不出来什么好话! 话语刚落,清和的脸就黑了一大半。 这不就是明摆着指责自己这个做嫡福晋的,德行有失吗? 否则,以色侍人的妾室,怎么会落得个容貌尽失的下场? 原先,耿妹妹正吃得起劲儿呢。 就连其他人被十四福晋的话给吸引走了注意力,她随波逐流,但是大部分心思还是在面前的美食上。 听完了话,心里嘟囔几句“十四管的可真宽不说,就连言语都那么难听”,接着又继续跟碟子里的鱼肉做斗争了。 耿妹妹可不敢大意呢。 这里面有些细小的刺,万一不小心吞进嗓子眼儿里,那可就要了命了! 是以,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白白嫩嫩的鱼肉上。 直到听见钮钴禄氏略带恼怒地嘀咕了一句:“还吃!还吃!没听见旁人在嘲讽你吗?!” 让她们也跟着一起丢脸! 耿妙妙这才回过神来。 一抬头,就发现整张桌子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吭哧吭哧地吃东西。 这下子,十四福晋口中说的“发面馒头”是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瞬间,耿妙妙想当场过去把十四福晋揍成发面馒头的心思都有了! 可惜的是,她没有那个胆子。 只能愤愤不平地摔下筷子,冷着脸以示自己的不乐意。 清和虽然早知道完颜氏没憋什么好屁,却也再一次被她的直白给气到了。 不得不开口找补几句:“弟妹浑说什么呢?” 清和打着哈哈:“这不是长辈们最喜欢的宜生男的长相吗?” 看上去,她竟然还挺满意。 偏偏十四福晋不吃这一套。 她撇着嘴,往耿妙妙的方向看了一眼。 立马移开视线,仿佛再多一眼就玷污了自己的眼睛似的。 “四嫂,不是我说,”她的话,也粗俗到吓人,“我要是个男人啊,就这长相,都下不去嘴!” 语毕,还状似嫌弃地摇了摇头。 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十四弟妹!” 清和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厉声喝止道:“这种话,也是你一个皇子福晋能随意说出口的?” 她摆出一副长嫂的架势,开始喋喋不休地教训起人来。 “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室的脸面?” 不得不说,清和讲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根本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嘴巴张张合合,就跟唐僧念经似的,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十四福晋给说蔫了。 她耷拉着脑袋,活像是太阳地里被暴晒过的小白菜似的。 没有一点精气神。 “弟妹……” 看着喝了一口茶后,仍然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清和,十四福晋绷不住了。 她猛然出声,“四嫂!” 一张脸憋屈得不行:“我也就只在咱们妯娌间说过这么一次。” “还是看在咱们关系亲近的份上。” 言外之意就是,肯定不会在旁人面前乱说了。 可是清和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于是微微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道:“是啊,可今天,在场的又不止咱们两个。” 十四福晋猛地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清和。 接着伸出手一指,声音尖锐道:“四嫂,她们可是受你管辖的。” “你一句话吩咐下去,她们还能不从不成?” 听了这样的质问,清和也依旧淡定。 她平平稳稳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针见血地问道:“你觉得,要是旁人用你刚刚的话对待你,你会装作没听见吗?” 闻言,十四福晋沉默了。 她张了张嘴,很想开口说一句“那么小气干嘛”。 但是也知道,刚刚的话算得上是羞辱了。 于是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内心剧烈挣扎着。 “五哥?” 胤禟一路走,一路喊。 脸上的汗水都快变成一道一道的灰色痕迹了。 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他五哥的踪迹。 “嘶——” 一滴汗流进了眼睛里,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让胤禟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在了旁边的竹子上。 上面刚好有新长出来的小细枝条,从中间断开。 尖锐的顶端,一下子扎进了胳膊里。 胤禟用手抹了一把脸,又忍着疼痛把枝条给拔了出来。 幸好扎得不深。 扔在地上后,他继续往前行进。 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竹子,围成的一个圈儿。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胤禟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五哥一定在里面! 于是舔了一下干燥到起皮的嘴唇,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迈开大步子朝着圆圈前进。 费力拨开竹子,胤禟略显臃肿的身躯,慢慢地往里挤着。 每一节儿竹竿上都有一圈突出的部分。 全都狠狠顶在他的身体上。 往里走动的时候,好像一根细棍,从皮肉上划过。 估计要留下不少伤痕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有一瞬 就被胤禟给抛之脑后了。 比起能顺利找到五哥,这些都不算什么。 果不其然,一进去,里面的空间豁然开朗。 胤禟不过又走了几步,就看见他五哥正半靠在几根竹子上,眼睛紧闭着。 不会是…… 不不不,绝不可能! 五哥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胤禟在心中不住地祈祷,步伐却迈得飞快,到最后甚至用跑起来的。 “五哥?” 他一口气跑过去,半跪在地上,小声呼喊着:“五哥你醒醒!” 手不敢上去触碰。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他五哥又伤上加伤。 终于,在胤禟的千呼万唤之下,胤祺总算是悠悠转醒。 他费力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到不像话。 “……我、我这是在哪儿?” 眉头都快聚拢成一座山丘了,一看就知道难受得厉害。 “这是一片竹林里,”胤禟赶忙说道:“五哥你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出去!” 说着,整个人站起来,半蹲下去,伸出胳膊就要扶着人往背上背。 “来!五哥,”他喊道:“快上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带五哥出去和王端汇合了。 因为对方手里有药。 就算是没有,想必也能找到一些。 “傻子。” 身后的胤祺却突然有气无力地笑骂了一句。 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吓得胤禟连忙又蹲了下去,急切问道:“五哥你怎么样?” 别吓我啊。 “你先出去,”胤祺努力克制住喉间的痒意,尽量长话短说,“然后再带人过来接我。” 听了这话,胤禟沉默了片刻。 私心里,他一百个不愿意把五哥一个人留在这里。 谁知道会不会遇见更糟糕的事情?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五哥的话,很有道理。 就以他们两个目前的状态来说,能不能平安走出这片竹林,都还另说呢。 所以…… 胤禟狠下心,一脸的痛苦,咬着牙说道:“五哥,你等我回来!” 他无比艰难地做下了这个决定。 而后,在看见胤祺微微点头应下之后,把自己的外衫给脱下来,盖在他五哥身上。 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朝外面冲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胤祺一直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中间还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好像一直在追逐着什么东西,眼看着就要握在手里了,可是不知怎的,腿一软,就擦肩而过了。 把胤祺给急得哟! 第215章 偷偷溜走 不过嘛,也有眼尖的人。 春秋和小全子忙着一起同心协力哄主子开心。 自然也就顾不上其他人了。 但是谁让胡师傅身边还有别人在呢。 那个随从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实际上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师傅,您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当即,念安的目光就嗖的一下落在了不远处的胡师傅身上。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 她确实心有疑虑,看对方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个主子有多吓人似的。 胡师傅嗫嚅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来一句话:“……这不是王八。” 他神情复杂得很,还夹杂着几分忐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话确实不好当众说出来。 “那这是什么?!” 念安还没反应过来,春秋就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后忙大声问了一句。 都到这种地步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胡师傅一言难尽地回道:“这是一只乌龟。” 不过可能是野生的缘故,龟壳上布满了水草。 是以一时半会儿认错,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尴尬了春秋和小全子两个人,指乌龟为王八也就算了。 还夸错了物种! 这就有点圆不过去了。 好在念安并不计较。 或者说,她这会儿已经看开了。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自己难得的收获。 至少,也有了炫耀的资本不是吗? 第一次钓鱼就有收获,甭管是是什么 就已经很厉害了! 好吧。 念安确实很会自我安慰。 她吩咐下去:“先找个小点的盆子来,盛点水进去,把这只小乌龟,也给放进去。” 万一在岸上爬来爬去的,爬丢了怎么办?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她最想炫耀的人来就行了。 “主子坐这里吧,”春秋已经看出来念安有几分兴致缺缺了,于是连忙扶着人往树荫底下走,“这儿凉快点。” 而极有眼力见儿的小全子,早已经拿着一张厚厚的毯子在地上铺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念安就靠在后面软枕上,昏昏欲睡着。 任由春秋在一旁替自己一边扇风,一边赶走可能会有的蚊虫。 不回去的原因,当然是在等某人来接啦。 果不其然,还未到午时,胤禛就循着踪迹寻了过来。 他是匆匆赶过来的,一路上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等视线中终于出现那个心系之人时,胤禛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或许是他过于焦虑了吧。 但凡安安离开自己超过一定的时间,就会让人坐立难安。 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闪现出各种令人害怕的场景。 胤禛原本想着把安安给叫醒,省得在这里睡着不舒服。 不过,看着眼前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女人,胤禛又觉得,不忍心把人给吵醒。 于是只好拿出一件轻薄的披风来,轻手轻脚的往念安身上盖去。 “嗯?” 偏偏念安并没有睡着,她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所以才闭着眼睛而已。 当感觉到有人接近时,她也不想睁开。 反正都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人。 而且大概率是春秋。 直到熟悉的薄荷清香传进鼻腔里,还有身上突然加重了的感觉,让念安有些茫然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于是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 压着嘴角的笑意,甜滋滋地小声说了一句:“你来啦。” 胤禛也跟着温柔地点了点头,接着略显尴尬地问道:“我吵醒你了?” “怎么可能?” 念安把身上的披风给掀起来,傲娇地扬起了下巴。 接着在胤禛的搀扶下,从毯子上站了起来。 “我跟你说哦,”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儿,而且还带着几分小得意,“我今天可厉害了呢!” 先是一顿自夸。 胤禛心下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十分喜欢安安这份活泼自在。 看来,多出来走动走动是对的。 总在府里憋闷着也不好。 “哦?”胤禛顺着念安的心意,装出一副好奇不已的样子,诧异问道:“怎么个厉害法儿啊?” 念安双手往后一背,两条腿硬生生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她骄傲地走到放乌龟的盆前,用眼神示意胤禛快看! “这可是我亲手钓上来的!” “嗯……” 胤禛低下头后,看着空空如也的盆子,半天没有出声。 “怎么?” 念安却以为某人看不上一只小乌龟,当即就不高兴了。 她瘪着嘴,气势汹汹地问道:“我钓的这只小乌龟,还入不了你雍亲王的眼了吗?” 天降一口大锅,胤禛顿时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就被安上了这样一个罪名? 就算是犯人,也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吧? “咳咳!” 胤禛在念安委屈又生气的视线下,尴尬地摸了摸鼻翼。 接着小声说道:“这盆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不可能!” 念安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 她明目亲眼看着乌龟被放进去的,难不成自己眼神不好使? “不信的话,”胤禛苦笑地摊了摊手,“你低头看一眼。” 无奈于念安满是怀疑的眼神,不得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 “我的小乌龟呢?!” 念安看见空荡荡的盆地之后,瞬间厉声尖叫道。 她甚至有点崩溃。 莫非,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不成? “好了好了,”胤禛最见不得安安心情不愉快了,当即开始熟练地哄人,“待会儿我们再钓一只好不好?” “钓一只更大的,直接绑起来!” 被揽住了肩膀的念安,挣扎了两下就随他去了。 闻言,白了胤禛一眼后,还是不高兴地说道:“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语气颇为落寞:“再钓一只,也不是原来的那只了。” 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就像那只乌龟可以。 但是第一次钓到乌龟的心情,却再也回不去了。 “主子、主子别急!” 胤禛正绞尽脑汁哄佳人开心呢,谁料春秋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怎么这般狼狈?” 念安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春秋,忍不住惊讶问道:“你……你这是去土地里打滚儿了?” 没办法。 不怪念安这样说,实在是春秋的样子,看上去太不像样子了。 发髻凌乱也就算了。 衣裳弄得满身都是泥土。 如果不是清楚春秋的性子,念安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和别人打泥仗去了。 瞧瞧! 脸上还有几道灰印呢。 “不,当然不是!” 看出主子误会了,春秋连连摇头否认。 而后又口齿清晰地说道:“那只小乌龟,它跑了!” 要不是小全子时不时去看上一眼,怕是他们都发现不了! 还不等念安的诧异表情露出来完,春秋又说了。 “不过,奴婢已经和小全子公公一起,把它给找回来了。” 说罢,还笑逐颜开地松了口气。 幸好没把它给弄丢了。 要不然啊,恐要惹得主子也跟着不开心了。 “真的?” 念安喜不自胜。 而小全子已经拎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小乌龟,从河边走回来了。 “主子快看,小乌龟在这儿呢!” 他怕它再跑了,干脆弄了根红绳,绑住了它的龟壳。 一路滴溜回来的。 “你看到了吗?!” 念安猛地转头,双眼亮晶晶地和胤禛说着:“这是我钓上来的小乌龟!” 那副自豪不已的样子,仿佛这是一只金子做的乌龟一样。 “真棒!” 胤禛笑着捏了一下让他心痒难耐的脸蛋,心情很好地提议道:“这很有纪念意义,不如带回去养着吧?” 念安愣神了一下。 随即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来。 凑到胤禛耳朵边,用气音说道:“我原来还以为这是只王八,准备带回去煮汤喝了呢。” 高热昏迷中的胤祺,看上去十分痛苦。 整张脸涨得通红,就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有下去过。 胤禟一直在旁边,用湿帕子替他五哥擦汗降温。 直到听见五哥睡梦中的呓语。 不甚清楚,却也知道,一定是不太好的事情。 否则,胤祺一定露出这样焦躁又急切的表情了。 哪怕是在睡梦中。 “五哥,弟弟在呢。” 胤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通过最单薄的语言,来安抚他五哥。 胤祺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热,是原本的伤口处泡了水,不干净又冷冰冰的。 这才导致他身体出现了发热的情况。 不过好在有王端这样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在。 胤禟就只需要把他五哥给照顾好足矣。 直到后半夜,原本靠在一棵树干上眯瞪着的老九,忽然听见了稀碎又微弱的叫喊声。 他的精神还没醒过来,身体却已经自发坐在了五哥跟前。 听见那艰难的“水”字,胤禟都来不及激动,赶忙跑到火堆旁边,用有点豁口的茶碗,倒了半杯热水出来。 “五哥,来,”他一边费力的把人给稍微扶起来一点,一边把小碗的碗沿送到胤祺嘴边:“别着急,慢慢喝。” 这种照顾人的感觉,胤禟觉得十分陌生。 却……好像也有点不赖? 第216章 大哭大闹 看着念安纤细的手指,拎着一只四处乱蹬腿儿的乌龟。 脸上那如花的笑靥,发自内心的喜悦,也感染了原本心绪颇为复杂的胤禛。 “我的安安,就是这么厉害!” 他凑近,低头对着念安的耳朵,调戏般吹了一口气,又如此这般夸奖道。 “那可不!” 念安原本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在看见对方真诚的表情之后,还是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倘若身后有尾巴,说不得也要跟着一起翘起来了。 一只小小的乌龟,就能让安安这么快乐。 和其他人相比起来,简直太容易满足了。 一想到府里发生的事情,胤禛的眸中就忍不住闪过几分阴霾。 他是真没想到。 自己前脚才离府,福晋后脚就能惹出事端来。 真是让人厌烦。 屋子里,胤禛听了张起麟前面的讲述之后,强忍住抽搐的嘴角。 心里不住地告诉自己,不值得生气,不值得。 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解决才是正道理。 “那后来呢?” 看着似有几分难言之隐的张起麟,肃着一张脸,继续问道。 他福晋心眼儿极小,老十四的福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后来……” 就连自以为见惯了大场面的张起麟,都无法控制住脸上复杂又无助的表情,极为艰涩地开口了。 “弟妹还是向耿格格道个歉吧。” 清和看着倔强不肯轻易低头的完颜氏,嘴角划过一丝隐秘的笑意,接着状似为她好地提议道。 “凭什么?!” 孰料,这话像是扎在了十四福晋的痛点上,她猛地一下蹦了起来,双手叉腰,一脸不屑地尖锐道:“她不过是区区一个格格而已,竟然想叫我一个嫡福晋给她赔礼道歉?!” 而后又把矛头对向了清和:“四嫂,你脑子没糊涂吧?” 那副嫌恶又看不起人的表情,可谓是被十四福晋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等清和开口,被钮钴禄格格使劲儿捅了一下的耿妙妙,也跟着站起来了。 她抬起头,脸上已然尽是泪痕。 委屈又却故作深明大义地说道:“妾身知道,妾身的身份比不过十四福晋,自然也当不得您一句道歉。” 完颜氏刚准备开口说“你知道就好”,却又被耿妙妙给打断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妾身怎么说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儿,今日被如此这般……羞辱,实在是羞愧难当。” “不如一死了之,也省得活着,平白遭人欺辱!” 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还是一旁的宋泠月,一边喊着:“妹妹何必为此搭上一条性命呢?” 一边奋力拽住了耿妙妙的胳膊,把人给阻拦了下来。 十四福晋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 她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感觉跟一场闹剧似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被逼迫的不满。 先是冷笑一声,接着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极为冷酷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一个多有血性的女子!” 这是势要杠下去了。 得到福晋眼神示意的宋泠月,快速在耿妙妙耳边说了一句话。 随后就稍微松开了手。 而跪坐在地上的耿妙妙,愣了一下之后,忽然爆发出尖锐的嚎哭声。 一边哭,还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 “我的命好苦啊——” 她不仅哭,还连带着指桑骂槐道:“平白无故被人骂了一顿,我还不能骂回去也就算了,连一个道歉都没有!”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这般泼妇哭街的架势,别说十四福晋了,就连其他人,也是头一次见。 瞬间,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直愣愣地看着地上,只留下耿妙妙一个人在表演。 所以说啊,有时候豁得出去,还挺能唬人的。 “你你你你、你别哭了!” 十四福晋被那“嗷呜”的哭喊声,震得耳朵都快嗡嗡作响了,竟然也顾不上耿妙妙嘴里骂人的话。 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能不能把这个女人的嘴给堵上。 别再让她祸害人了。 可惜她说的话不管用。 而且,因为这句话,耿妙妙哭得更厉害了。 颇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十四福晋没办法了。 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清和:“四嫂,你能不能制止她一下?” 她还挺能扯着冠冕堂皇的大旗:“这样闹下去,多不好看啊。” 把自己的心虚,全都掩埋在了这理由之下。 偏偏清和乐的看好戏。 更何况,这是她暗中指引的。 虽然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效果吧。 但是,总归目的达成了不是吗? 所以,清和又怎么会开口打断呢? 她故作为难地说道:“弟妹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样的事情,我就算是插手了,怕也……” 就这几句话,被清和说得吞吞吐吐的,做足了姿态。 十四福晋无法。 只能一跺脚,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话:“别哭了!” 她脸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几口淤血似的。 “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 这话真是从喉咙眼儿里挤出来的了。 声音也不大。 起码盖不住耿妙妙的哭哭啼啼。 偏偏她一下子就精准接收到了。 瞬间不哭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十四福晋看。 这副坐等赔礼道歉的模样,可把人给气坏了。 “是我说话不妥当,你别往心里去。” 十四福晋感觉自己快要气爆炸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耿妙妙,仿佛不是在给对方道歉,而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一样。 这话属实没什么诚意。 可是耿妙妙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一抹脸,擦掉眼泪和鼻涕,最后还要火上浇油一句:“十四福晋日后还是不要这样说话了,太容易招人恨了。” 说罢,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除了时不时地抽噎声,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十四福晋抽搐着嘴角,翻着白眼,加重语气道:“那就不劳你一个小小的格格,操心了!” 眼看着耿妙妙还想说些什么,清和连忙插话道:“既然大家已经和好了,那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吧。” 她直接对耿妙妙说道:“耿妹妹,你不妨回去梳洗一番如何?” 脸上虽然在笑着,实际上眼神中却暗含着警告。 原本,耿妙妙的抄书还没完成呢。 她今天能出来参加宴会,也是清和破了例的。 现在,福晋用不着她了,当然要把人给赶回去。 否则,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生出更大的乱子来。 作为提供了本场最大笑料的耿妙妙,中途离去实在不甘心极了。 可是她也觉得自己身上难受得很。 相比留下来成为十四福晋针对的活靶子,还是早点回去洗个澡更好一点。 于是就顺从地告退了。 而钮钴禄茹贞,也趁此机会提出了离开。 她的理由充足又让人无法拒绝。 累了。 挺着个大肚子,看了一场好戏,能不消耗精力吗? 清和有一瞬间的不悦。 不过很快就谆谆嘱咐道:“也好,那妹妹回去路上可要慢点。” 而且还特别关心了一句:“若是想再吃些东西,就叫小厨房的人做。” “多谢福晋了。” 钮钴禄茹贞现在一听见“小厨房”三个字,就忍不住心头一紧。 她行了个不完整的礼,紧接着立马逃离了这里。 而李苏烟一看,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 自己留下来对着福晋那张老脸,还有十四福晋那张高高在上的脸,也没什么意思。 只觉得晦气。 于是也起身提出了告退。 “嗯?”清和认为,自己还有重头戏没上呢,人怎么能走完呢? “李妹妹和宋妹妹不妨躲留一会儿,”她一开口,就决定了她们的去留,“咱们也难得聚在一起。” 偏偏十四福晋这会儿厌恶极了这些个妾室。 不过到底刚刚才丢过脸,吃过亏。 于是只小声嘟囔了一句:“留她们在这里干嘛?没得败坏人的心情。” 却不料,清和下一句话,彻底让她的心情,由不好,变为了恶劣。 “我听说,十四弟最近和我们爷的关系,好似和缓了许多。” 她笑意盈盈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她说这话的其心可诛。 “是、是啊,”旁人不清楚,作为受益者的十四福晋还能不清楚吗? 她干笑两声,眼神飘忽道:“一家子骨肉兄弟嘛,自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其实心里别提有懊恼了。 她怎么就把十四爷问四爷借钱这件事情给忘了呢?! 男人脸皮厚,她还要脸呢! “这样子啊。” 清和闻言,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十四福晋以为糊弄过去了,连忙准备转移话题。 “今个儿怎么没见那位荣安侧福晋?” 清和心想,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弟妹,”她压低声音,状似为她着想地问道:“若是银钱不凑手,额娘那里,兴许能贴补一点。” 十四福晋这下子是彻底拉长了一张脸。 好一个德妃娘娘! 没想到竟然两头讨好啊。 亏得自己还以为,她对十四爷多有偏爱呢! 第217章 童心未泯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凉爽的微风中,只带了一点多余的燥热。 所以念安差不多快要玩疯了。 她在胤禛的照看下,直接脱了鞋袜,在一处浅水湾玩了起来。 坐在岸边,脚伸在水里。 时不时地扑腾一下,溅起灿烂的水花。 偶尔还有不怕生的小鱼儿游过。 从脚背的位置蹭着过去,莫名带来几分说不出来的痒意。 念安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身子东倒西歪的——如果不是胤禛在一旁护着,说不定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了! “真的可舒服可舒服了,”念安自己玩够了,就想要拉上别人一起,“你也把靴子脱了,试一试呀?” 说着,眸含期待地看向自己身侧的胤禛。 “……不了。” 其他事情胤禛都能勉强解释,但是这种在人前表露出来的幼稚,根本不符合他的性子。 没看见,就连安安大白天的,把鞋袜给脱了,胤禛也没有多说什么吗? 顶多就是担忧她玩水玩得时间过长,浸了寒意在身体里。 当然了,占有欲早早就让他把其他人都给打发得远远的。 根本看不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念安被拒绝了,也不失望。 转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老古板!” 水声哗哗啦啦,她声音又小,胤禛并没有听清楚那话。 于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念安立马露出一口大白牙,当众糊弄人道:“我说你真好啦。” 单是看着她的表情,胤禛就知道这话不可信。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而是故意顺着往下问道:“我哪里好了?” 念安语塞。 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目光里全是赤裸裸的控诉。 我都已经夸你了,怎么还能得寸进尺,想要更多夸夸呢? 不可能! 念安不仅不回答他,反而心中浮现出来一个坏主意。 她偷偷用手捧起一捧溪水,准备趁某人不备的时候,直接泼过去。 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可惜,这般快乐的打算,却中道崩阻了。 还不等念安小心翼翼把手中的水给捧出来,就被早有所察觉的胤禛,一把握住手腕,轻轻一个翻转,刚刚离开溪流怀抱的水,瞬间又跌落回去了。 “你干嘛啊?” 念安毫不心虚,且满是不开心地质问着:“我好不容易才捧出来那么多的!” 胤禛憋笑了一下,很快正色说道:“不能再玩了,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当然了,这只是借口而已。 他只是不想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 否则看上去也太不严谨了。 “我、我……” 念安很想说自己还没玩够,但是也知道有些决定不是她撒娇卖乖就能改变的。 于是只好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好的吧,我这就起来。” 说着,就要从溪水里收回自己的脚。 而一旁早就准备好干净擦脚布的胤禛,则是一脸温柔地说道:“日子还长着呢,想来之后也可以再过来。” 接着伸出手,就要握住念安的脚踝,替她把脚上的水珠给擦干净。 却不料,正巧中了这个小女人的计! 有些人啊,看上去一脸乖巧,实际上一肚子作弄人念头。 念安刚把脚抬起来离开水面,下一秒突然用力踩了进去。 溅起来的巨大水花,直接澎了两个人一身水! 胤禛甚至因为距离更近,就连衣领处的脖颈里,都有一些水滴,顺着流了下去。 至于脸上,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念安自己呢?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额前的碎发已经全湿了。 就连衣服下摆,也正在往下滴水。 胤禛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搞得一愣,接着就是一阵无奈。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究竟是谁教给安安的?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选择不能受凉吗? 可是看着捂着嘴,笑得跟偷吃到灯油的小老鼠似的安安,胤禛又说不出来责怪的话了。 只能摇头叹息一声:“你呀。” 手上却动作利落地开始为念安收拾起烂摊子来。 替她穿好鞋袜,又高声喊了一句:“来人,把披风拿过来!” 接着,把念安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只露个脑袋出来。 看上去跟过冬似的。 她有心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能不能“宽大处理”? 至少,至少让她看上去不像个傻子也行啊。 可是,在某人不容置疑的眼神下,最终还是只能默默承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了。 至于湿了的衣裳,早就胤禛一把卷起来,给打了个结,沉甸甸地坠在念安的小腿肚儿上。 每走一步,就往她的腿上砸一下。 活像是背个沙包,在负重前行。 昏睡了许久的太子爷总算是悠悠转醒。 他精神还处于迷糊的状态下,可是身体已经受不住了。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就跟里面住了只老母鸡似的。 “太子爷,”幸好何柱儿一直在旁边守候着,当即就端了一碗熬出油的小米粥过来,“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又怕太子爷觉得简陋被怠慢。 连忙解释道:“太医说了,您现在腹中空空,不宜吃荤腥的食物。” “这米粥熬的喷香,您先喝一碗,待肚子里有点东西了,再吃其他的也不迟。” 这点小道理,太子还是很懂的。 更何况,人在饿狠了的情况下,别说一碗米粥了。 就算是青菜粥都能一口干完! 更别说这粥看上去,确实很诱人。 太子根本等不及被人一勺一勺喂进嘴里了。 直接接过碗,闷头苦吃起来。 三下五除二,一碗小米粥就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调羹上沾着的米粒,太子爷都没有放过。 可把一旁的何柱儿给看得心酸不已。 他们爷出门这一趟,可是受了大罪了啊。 要不然,也不会连一碗普普通通的粥,都喝得如此起劲儿! 一时间,何柱儿怜惜之意叫嚣直上。 不行! 自己一定得好好为太子爷补一补身体。 看着对自己面露心疼又怜悯的何柱儿,太子满头问号地放下了手中的碗。 “做什么这副表情?” 可惜的是,他实在觉得满心不适应,直接问了出来。 第218章 聊表寸心 看着走起路来,晃来晃去的念安,胤禛直接出声了。 “让我背你回去吧。” 他生怕某个小女人一个不注意,就摔倒在地上。 到时候,就算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才不要呢!” 却不想,念安直接给拒绝了。 她可是看见路边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争奇斗艳呢。 不采下来一把,岂不是辜负她今日跑了这么远? “那你慢点。” 胤禛对于安安的任性也是有所了解的,只能头疼着随她而去了。 当然了,嘴上纵容她,行动上却护着她。 念安就跟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在缤纷的花丛中,笨重地飞来飞去。 一会儿蹲下去,喜气洋洋地揪下一朵迎风招展的小黄花。 一会儿又跑到另外一个地方,仔细比对手中的花束,再挑选出最漂亮的那朵,一并采摘下来。 这样一通忙碌下来,一束结结实实的捧花,就这样完成了。 “你看,”念安如献珍宝似的,把花束举到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胤禛面前,等待着夸奖一般说道:“是不是很好看?” “嗯,”胤禛也不扫兴,仔细看了几眼后,无比赞同道:“确实很好看。” 不过,他话音刚落,就忽然把背在身后的手,给伸了出来。 “哇——” 念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一束花,发出来惊叹的叫声。 她忽然有点小感动。 难得有些扭捏,低下头用星星指头,轻轻戳了一下花束正中央的那朵红花。 “这是送我的呀?” 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要再问一遍。 胤禛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只会送给你一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念安心里的喜悦,正在咕嘟咕嘟冒泡儿。 她还骄矜起来了。 “那好吧。” 她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我就收下了。” 胤禛被安安这副小模样给弄得心里直痒痒。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在她身后,一起做了这样一件事情。 总感觉,和安安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很出人意料。 可是,胤禛嘴角的笑意 就没有消下去过。 “做人嘛,”念安每次说话,都十分有道理:“一定要懂得礼尚往来。” 话音刚落,就直接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把手中的那束花,递给了胤禛。 “诺,”她还挺得意的,“我可不白收你的花儿!” “这么好啊?” “那是当然了!” 念安可不会搞谦虚那一套,直接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胤禛第一次收到这样一份独特的礼物,惊喜不已的同时,又难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了,他还是很珍惜这份礼物的。 别看一路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回到庄子上之后,就立马命苏培盛找来合适的瓶子,把手中的野花给插了进去。 里面还加了水。 就是希望可以多开几天。 一个昂贵的喜上眉梢抱月瓶,内里插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 看上去着实有些不搭。 只是对于胤禛而言,那束野花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花瓶。 翌日。 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朝霞慢慢映出几缕明亮的光芒。 胤禛刚给了沉睡中的安安一个额头吻,还未来得及抽身离去。 就听见外面苏培盛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胤禛的嘴角顿时拉平了。 心里别提觉得有多晦气了。 他现在对苏培盛的声音,都有点接受无能了。 谁让这个奴才,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禀报过一件喜事。 即使心里百般不愿意,胤禛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屋外走去。 “主子爷,”苏培盛忍住内心的诧异,低声禀报道:“隆科多隆大人过来了。” “谁?” 胤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隆科多,隆大人。” 苏培盛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回了一句。 得到肯定的回答,胤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在思索。 自己来庄子上这件事情,肯定瞒不住那些消息灵通的人。 只是,胤禛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过来的,竟然会是自己名义上的舅舅? 这可是个极会钻营的人。 否则,佟佳一族嫡系里那么多的男丁,怎么就只有隆科多一个人得到了皇阿玛的重用? 而自己和这个便宜舅舅,关系也谈不上多亲密。 不管怎么说,明面上的礼数,肯定要做到位。 这样想着,胤禛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他也有点想从隆科多口中,探听一些关于京城的消息。 没用多久,就走到了不算精致的前院。 胤禛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正在四处打量着的隆科多。 他也正好望了过来。 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忙上前迎了过来。 嘴里还亲近地打着招呼:“四爷可叫奴才好找啊。” 态度极为谦卑,弄得胤禛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他并没有笑,只是脸上的冷意消散了许多。 而且还十分客气地表示:“舅舅这话就太见外了。” “毕竟是一家人,”他说起来毫不脸红,“这些虚礼就省了吧。” 隆科多刚刚的礼节周全,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听到四爷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更加灿烂了。 顺势改了称谓:“那我先谢过四爷了。” “舅舅一大早从京城赶过来,”胤禛伸出手 做出邀请的姿势,“想必还没有用早膳吧?” 隆科多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点头承认:“的确,我刚刚只灌了几口茶。” “这会儿肚子里空荡荡的,正是饿的时候呢。” 胤禛立马上道说:“庄子上略备了一些粗茶淡饭,希望舅舅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 隆科多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能和四爷一同用膳,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胤禛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口风严密极了,直接夸道:“舅舅何必妄自菲薄?” “满京城里,谁人不知您佟二爷的大名呢?” 谁料,隆科多闻言,却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四爷啊,您就别取笑我了。” 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落寞。 第219章 怨气十足 胤禛按下心底的诧异,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转移话题道:“舅舅今日怎么有空,大老远地跑过来?” 这话属实直白得令人心惊。 就差明着问紫禁城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这才让隆科多这位御前带刀侍卫,都不得不远离纷争,躲避到这样一个僻远的地方来,免得自己遭受牵连。 胤禛想得很明白。 如果真是风平浪静,他这个便宜舅舅可不会有着闲工夫出来。 果不其然,隆科多眉眼间闪过一丝郁闷与狠厉。 好似有人提刀砍了他全家似的。 不过嘴上却严实得很:“哪有什么要紧事?” “就是随便出来散散心而已。” 他端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后,这才继续说道:“这不,碰巧听说你也在,这不是缘分吗?” “以我和四爷您的关系,不过来打声招呼,岂不是说不过去?” 这话听上去倒是挺舒心的。 如果对方心里要是真没有那些算计就更好了。 胤禛也不会把这些客套话给当真。 但是看上去却不打算刨根问底了。 而是亲自替隆科多倒了一杯酒,笑着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今日咱们可要不醉不归!” 说着,他率先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否则,”胤禛也很会忽悠人,“岂不是辜负这一场难得的缘分?” 其实心里别提有多腻味了。 他满是遗憾地想着。 今个儿估计要喝下去不少酒了。 怕是不能回去陪在安安身边了。 免得她被酒臭味儿给熏到。 这个隆科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真是让人气闷。 “哈哈哈——” 隆科多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连连点头道:“难得四爷这般给面子,我一个臣子,自然要舍命陪君子了!” 酒过三巡。 胤禛看上去好像有些醉了。 至少眼神并没有那么清明。 而隆科多,已经开始身形不稳了,半趴半靠地躺在自己胳膊上。 说话都大舌头了。 “舅舅,你醉了。” 谁知胤禛很有良心,直接说道:“我吩咐人带你下去休息休息。” 隆科多摆着手,声音忽高忽低,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我!我没醉!” 醉鬼都是这样说的。 胤禛不欲与一个脑子不甚清醒的人过多纠缠。 喊了一声苏培盛,就要把已经迷迷糊糊的隆科多给送到厢房里去。 “四爷你呀,就只有这一点不好。” 隆科多被叫“舅舅”叫得心花怒放,再加上烈酒上头,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就是一心扑在公务上。” 摆出说教的姿态,苦口婆心地劝慰道:“有时候啊,光靠埋头苦干,是会错失良机的啊。” 胤禛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醉还是假醉! 说他真醉吧? 但是讲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还很是条理清晰。 但是说他假醉吧。 瞧瞧! 整个人看上去连坐都坐不稳了。 好像一张凳子,都撑不住那个大屁股似的。 “好好,”胤禛深知,酒鬼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只能请舅舅,不吝赐教一番了。” 这可就戳中隆科多内心那些不可言说的念头了。 他立马精神焕发,一下子蹦起来,大声自傲道:“那你可、可就找对人了!” 隆科多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作响。 可惜的是,在身体东摇西晃的衬托下,这话就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而他身后的苏培盛,那才叫一个难上加难。 哭丧着一张脸,努力往外伸展着胳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让这位佟大爷,不小心给摔在了地上。 那番保护的姿态,就跟护崽的老母鸡没什么区别。 胤禛对于隆科多这副略显疯癫的模样,实在看不过眼。 于是对着苏培盛吩咐道:“去,命人做杯解酒茶端过来。” “是!” 早就想脱身而出的苏培盛,立马如同被解开镣铐的老牛,迫不及待地应下后,一阵风似的就跑出来了。 只留下胤禛一个人,独自面对正在撒酒疯的隆科多。 简直让人无力招架。 “四、四爷!” 隆科多歪了一下,差点摔倒的瞬间,一把扶住了桌子。 他倦怠又无神的眼睛,对上了胤禛旁边的空白处。 开始了他的以下犯上。 “太子爷他、他算什么储君?!” 此话一出,胤禛的眉毛都快打成一个结了。 哪怕知道醉鬼听不懂人话,他还是厉声喝止了一句:“隆大人慎言!” 把人给吓住之后,他又连忙放缓了语气,谆谆教诲道:“舅舅,你喝醉了。” “这些胡言乱语,我就当从来没有听见过。” 说罢,他转过身,就打算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又交代了几句:“我会吩咐人过来照看你,舅舅还是好好躺下睡一觉吧。” 大早上的,只随意吃了几口菜,几乎空腹就几壶酒下肚。 隆科多不醉,谁会醉? 达成目的的胤禛,自然不耐烦在这里虚耗时间。 他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弄清楚。 一回到临时小书房,胤禛就把张起麟给喊了过来。 “你现在就回府上一趟。” 他凝重着一张脸,道:“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张起麟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奴才记下了,但凭王爷吩咐!”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而另一厢,刚一回到十四贝子府上的十四福晋,就开始忍不住破口大骂:“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了?” 胤祯今日正好赋闲在家,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去四哥府上赴宴了吗?” “怎么看着,像是吃了一肚子气回来?” 他心里也觉得纳闷。 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自己福晋,又惹出什么事情了吧? 嘶——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以完颜氏那狗脾气,就算是六根清净的佛僧,都会被气到忍不住犯口舌之戒。 “你是不知道……” 完颜氏当即就要把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给吐露出来。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也知道,这其中,自己也有不占理的地方。 第220章 有口难言 因此,真要完颜氏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她又哽住了。 到最后,眼睛都憋红了,只憋出了五个大字:“反正你不懂!” “哎嘿!” 胤祯那从来不让自己受委屈的暴脾气,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立马放下手中的账册,高声嚷嚷起来:“我哪儿不懂了?” 他人高马大的,站起来就跟一堵墙似的。 结实又占地方。 “来你说说。” 胤祯揪着不放,非要掰扯出来个一二三不可。 “你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怪我不懂,”他还挺理直气壮的,“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能一眼看出来你的冤情。” 当然了,说的话也挺会阴阳怪气的。 最起码,完颜氏被气得不轻。 她呼哧呼哧地深吸了好几口气。 咬着下唇,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瞪着自家这个只会火上浇油的男人。 看着对方得意洋洋地仰起头,完颜氏怒从心中起。 直接从胤祯身旁走过,而后高高地抬起脚,对准下方的脚,狠狠跺了下去。 要是搁在以往,十四福晋吧,还不敢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可是今天,上有德妃无缘无故找茬儿。 让完颜氏生了一肚子闷气。 下有被逼无奈,给一个地位低下的格格赔礼道歉。 接着回来之后,还要被自己的男人给讥讽一波。 完颜氏就算是铁打的一颗心,也要忍不住破防了。 怒气上头之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再正常不过了。 而只有胤祯身体上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只见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疼痛感传达到脑子之后。 顿时就跟一只大公鸡似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单脚跳着“嘶嘶”作痛。 “你、你这个凶女人!” 他疼的不行,可是在看着自己福晋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最终只后知后觉,喊出来一句话:“你有本事踩我,有本事叫我踩回来啊!” 可惜了。 这个愿望注定不能实现了。 而听见这话的完颜氏,停顿下了脚步,转过身满是鄙夷地说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现在完全有点放飞自我的架势了。 “连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 说罢,转身就走。 一点反驳的机会,都不留给胤祯。 他、他怎么就不是男人啦?! 这话可太伤人了。 毕竟那可是花盆底儿的鞋子啊。 踩在脚背上,就跟被石头砸到了一样。 能不疼得斯哈斯哈直叫唤吗? 而且,说自己斤斤计较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啊? 胤祯绞尽脑汁,总算是回想起了一星半点。 原来,他以为站在自己其他女人一方时,好似用这样的话,堵过福晋的嘴。 “还真是,”胤祯难得有些讪讪起来,没了再追究的心思,只小声嘟囔了一句:“记仇的很。” “主子,奴婢昨个儿,听说了一件大事!” 春秋神神秘秘地捂住嘴,一脸的惊奇加郑重。 而听见此话的念安,忍不住诧异问道:“你昨天,不是全程都在我身边伺候吗?” 哪儿有时间去听说一些八卦啊。 “嘿嘿!” 却不料,春秋脸上得意一笑,而后卖了一下关子,这才娓娓道来:“这您就不知道了吧?” “谁让咱们有一个耳聪目明的耳报神呢!” 幸亏有小全子在,她们也因此打听到了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你们两个,倒是关系亲近。” 念安似笑非笑地打趣了一句。 在春秋略显羞恼,又迫不及待想要解释的神情中,连忙转移了话题:“快说说吧,又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这一打岔,春秋顿时忘记了刚刚的不好意思。 忙不迭地开口道:“您没发现,这两日王爷尤其特别的忙吗?” 顺着她的话,仔细想了想,念头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看着春秋明显不可置信的神情,念安忍不住失笑道:“咱们那位爷啊,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这才勉强足够他用呢。” 所以,忙不忙的,不都那样吗? 一心扑在公务上,总比一心扑在女色上要好得多吧。 瞧瞧那位九爷。 后院里环肥燕瘦的美人倒是不少。 可是除了一个嫡福晋,其他的不是格格就是侍妾。 连一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这不是作贱人呢吗? 相比起来,无情还是比多情,更让人放心一些。 “可是,可是这两日……” 春秋也被自家主子信誓旦旦的表现,给弄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她急的说话都结巴了:“王爷总是撇下您一个人,这属实很不正常啊!” 话音刚落,春秋就忍不住一脸懊恼。 她这张嘴哦! 怎么说出来这样的。 不是故意提醒主子,让她伤心难过的吗? 心慌又担忧之下,春秋连忙补救:“奴婢、奴婢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王爷的行为,和以往不太一样。” 说罢,却更懊悔了。 一巴掌拍在自己嘴巴上,干脆紧紧绷住了嘴唇。 不开口了! 春秋倒要看看,都不说话了,自己还能说出什么更惹祸的言语来! 念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顿时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又没有说错话,干嘛突然打自己呢?” 她甚至还颇为贴心地分析了下去:“可不嘛,我也这样觉得。” “所以,”念安眨着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问道:“你知道王爷这两天,在忙些什么?” 春秋憋气差点没把自己给憋过去。 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先是大吐特吐出一口气,接着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摇摇头。 一番动作下来,把人给搞得满头雾水,摸不着东南西北。 “你这是……” 念安试探性问了一句:“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说罢,又添了一句:“你是可以张嘴说话的,这个总应该知道吧?” 好家伙。 快被主子给当成傻子了。 再不敢胡乱用什么肢体动作了。 嘴巴得到了解放。 “知道知道!” 春秋忙不迭回道:“奴婢就是要和您说这个呢。” “据说啊,是府里闹了起来!” 第221章 不可思议 有关府里的事情,就算是春秋不开口,小全子也是要一字不落地禀报给念安知道的。 他们可以担忧主子知道之后,心情不好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但是绝不可以隐瞒不报。 因为那已经触犯到念安的底线了。 她这里庙小,怕是盛不下那尊大佛。 到时候,就只能不顾情面,把人给赶走了。 “哦?” 念安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催促道:“快说快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竟然连一向无所不能的雍亲王,都忍不住为之头疼。 “奴婢听说啊,”春秋忙压低了声音,叙述道:“是和十四福晋有关呢!” 但是具体的内情,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一个小丫鬟。 谁让小全子怎么都打听不到更进一步的消息了呢? “不会是,宴席上吵起来了吧?” 念安只惊讶了一瞬,随即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过这也不奇怪。 向来眼高于顶的十四福晋,鲜少有能和人融洽相处的时候。 原先吧。 四福晋更看重脸面,所以有些事情,是能忍就忍了。 哪怕一想起来,就觉得如鲠在喉,也不得不捏着鼻子退上一步。 可是眼下却有点不一样了。 四福晋这段时间,像是被缚住了四肢,各种手段都不得施展。 憋屈又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啪叽一下,十四福晋自己突然撞上去了。 不被逮住收拾一顿,才怪呢! 念安只思索了片刻,就把这件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都出来玩了,还不能尽情痛快地造作起来啊。 凭什么还要为府里的事情,耗费心神?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一瞬间想明白之后,念安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通透。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小声嘀咕着:“这个点儿,都快晌午了,怎么还不见熟悉的人影出现啊?” 她自以为很小声,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得见。 实际上,这些话被春秋听了个一清二楚。 “主子何必着急?” 因着刚刚说错了话,春秋这次正在努力弥补:“奴婢听说,后院儿有一块小菜地,那可是王爷亲手种的呢。” 话音刚落,念安嘴里的茶水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谁?!” 她目瞪口呆地追问道:“你说谁?” 就胤禛那龟毛又挑剔的死性子,也是会下地种菜的人?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跟天方奇谭似的,那么……那么令人不可置信呢? “别说您不相信了,”春秋也跟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奴婢刚一听到,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呢!” 看她这样子,是确有此事了。 念安一下子来了兴致。 “走,”她兴冲冲地站起来,急不可耐道:“快走,赶紧去看看。” 她对那块菜地,可实在是太好奇了。 不亲眼去看一看,总觉得这趟就白来了。 “主子慢点,”春秋看着步伐急促的侧福晋,忍不住担忧,提议道:“还是让奴婢扶着您走过去吧。” “不用不用。” 岂料,念安一口拒绝了,“我又不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儿,你麻溜儿的,赶紧走在前面带路!” 前院。 “舅舅有什么事情,就吩咐苏培盛去做好了。” 看着已经躺在床上,却仍然不怎么老实的隆科多,胤禛皱着眉头留下一句话,接着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出来,就忍不住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天知道他在屋子里,为了少沾染上酒气,硬生生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 差点没被憋出个好歹来。 现在脑子总算是开始重新运转了,胤禛这才有精力去分析刚刚隆科多那话背后的含义。 太子爷已经被废过一次了,但凡皇阿玛为了朝堂安稳考虑,就不会再废上第二次。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又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洗不去的污点。 因为相比第一次来说,这次废太子肯定更容易啊。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问题是,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皇阿玛授意的呢? 胤禛不敢深想。 他现在终于觉得,这趟外出游玩来的可太对了! 虽然说,失去了一部分权力。 可是同样的,也远离了说不定会被拉下水的危机。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石子路上,胤禛正满怀心事,思考着隆科多此行的用意。 对方绝不是偶遇自己那么简单! “主子爷,”一路小跑过来的苏培盛,气喘吁吁地开口:“荣安主子派人过来,给您送了一些吃食。” 思绪被打断。 胤禛原本还有些不悦。 不过一听见话里的内容,他立马就收起了拉下脸的冲动,重新挂起一张温和笑脸。 颇有几分在炫耀的意味,说道:“幸亏有你荣安主子挂念我。” 苏培盛也跟着连声附和:“可不是嘛!” 他讨好起人来,可是相当专业的。 “您可是被荣安主子放在心上的人,自然要时时刻刻挂念着才行。” 这话可算是说到胤禛心坎儿里去了。 他努力克制住不听话的嘴角,一手背后,一手放在嘴边,咳了一下后,说道:“你今日的差事做的不错,等回府之后,自行领赏去吧。” 苏培盛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激动不已地高声道:“那奴才就先在这里谢过主子爷了!” 他属实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好话,就能得到王爷一句“不错”的评价。 要知道,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呢! 至于说奖励? 那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在主子爷的心里,自己的能干得到了认可啊! 这可是比真金白银,更能令苏培盛觉得兴奋难耐的。 “行了行了,”胤禛看着激动到显然有些慌手慌脚的苏培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就是一点奖赏?” “至于这样夸张吗?” 说着,他还忍不住反思起了自己:“难不成,是我平日里给赏赐太少了?” 胤禛觉得那肯定不是。 他信奉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所以,像苏培盛这样的总管太监,日积月累下来,怕是身价早就不菲了。 第222章 态度疏离 紫禁城,毓庆宫里。 勉强安抚住五脏庙的太子爷,这会儿总算是有功夫,腾出手来,问些他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离京这么多天,这一回来,可不就两眼一抹黑,抓瞎了吗? 朝堂上的事情,何柱儿一个总管太监,不一定十分清楚。 但是有些人尽皆知的大事,就连深宫里的娘娘们都有所耳闻。 更不用提,为了掩人耳目,一直在宫中来回奔波的何柱儿了。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不过,太子却先问了后院女眷的情况,“太子妃等人,可都还一切安好?” 主要是也是为了弄清楚,究竟有没有人察觉出异常来。 毕竟,太子一直久病不愈还能编一个郁结于心的理由出来。 可是,连自己的妻妾子嗣都不肯见上一面,那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所以,太子十分好奇,这一听就站不住脚的理由,能不能唬住其他人? “哎呦这您可就问对人了!” 何柱儿一拍大腿,立马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清楚楚。 “最开始还无人敢质疑,只是后来,雍亲王和八贝勒奉旨收缴国库的欠银。” 说着,何柱儿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太子爷的脸色。 发现自家爷并没有任何表情后,心里禁不住泛起了嘀咕,嘴上却继续说道:“后院的女眷们,顿时可就坐不住了。” “先是太子妃,接着就是李侧福晋和弘皙阿哥。” “奴才差点都招架不住了。” 说到这里,何柱儿苦笑了一声,都忍不住开始心疼起当时的自己了。 那可真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应付得他满脑袋都是包! 尤其是作为东宫里那唯一一棵独苗苗的弘皙阿哥。 被他额娘撺掇着,死活非要见到太子爷不可。 何柱儿又生怕弘皙阿哥受了伤,一时间进退维谷。 好在最后还是顺利解决了。 毕竟,皇孙再尊贵,还能比得过龙椅上那位? 万岁爷可是亲自过来,把李侧福晋给训斥了一顿。 就连坐视不理的太子妃,也得了一句暗暗的警告。 这下子,整个东宫顿时安静下来了。 何柱儿才算勉强能撑到最后。 太子一听,就知道有些人的心,大了。 可是他作为储君,都不一定能顺利登基。 而弘皙只不过是一个庶子,竟然就开始忍不住妄想起不属于自己人东西来了。 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些什么好。 “那……” “皇上驾到——” 太子刚想再问一句其他事情,却被外面传来的尖细声给打断了。 他只能暂且把疑惑都给埋进了肚子里。 只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属实说不上好。 毕竟,没有人想一直活在被严密的监视之中。 不论做什么事情,总有个人在背后注视着你。 这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儿臣参见皇阿玛,万岁万万岁。” 太子直接下了床,在何柱儿的搀扶下,对着康熙行了一礼。 “快快起来,”康熙连忙亲自扶住了太子的手臂,心疼地责备道:“保成竟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吗?” 明明腿上的伤都还没好,竟然却坚持着下了床。 “快坐下!” 康熙亲自扶着太子落了座。 一言一行中,都透露着亲昵和自然。 好像他们父子之间的那些不可言说的龌龊,全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保成可曾休息好了?” 听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太子忽然间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乳名了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皇阿玛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太子”。 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温情。 感觉只差一步,就要反目成仇了。 “嗯,差不多了。” 太子收拾好内心复杂的情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可是这样的态度,却并没有丝毫降低康熙的热情。 他目光真诚地关切道:“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就连语气,也充满了难得的疼惜之意。 不明白这一出究竟是在搞什么。 太子索性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 “还好,”十分的言简意赅,且公事公办的口吻,“总归是没有辜负皇阿玛交代给儿臣的任务。” 康熙见状,嘴巴忍不住动了动。 很想质问一句:你我父子之间,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 于是满怀欣慰地笑了。 “朕就知道,”他夸奖道:“派你去啊,准没错!” 这话,太子可不敢接。 他已经吃够太过优秀的苦头了。 所以,是一点功劳都不往自己身上揽。 “皇阿玛过奖了,”表情淡淡的,平铺直叙道:“这次多亏了五弟和九弟二人的配合。” 他甚至不惜自污道:“儿臣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见状,康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天儿,是半点也聊不下去了。 “都有功劳,都有!” 他干笑了一声,道:“等他们回来,朕定记他们一功!” 随即却话锋一转,接着问道:“那此行的收获……” 太子垂下眼眸,没有丝毫隐瞒地回道:“账本交由五弟和九弟随身携带了。” “想必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有了这样肯定的回答,康熙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他知道得很清楚,自己这几个儿子,可是在江南惹出不少乱子了。 要不是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怕是早就被那些蛀虫联合起来给暗杀了。 即使这样,也仍旧落得个满身是伤的下场。 一想到那个暗卫给自己回禀的经过,康熙的一颗心就忍不住一阵紧缩。 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太过于狠心了吗? 所以,才会导致,哪怕太子遇见了致命伤害,也不愿意开口和自己说上一句。 “好,”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既然这样,那保成你就好好歇着。” “时候不早了,”他起身,“朕就先走了。” 太子也不说挽留的话。 直接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恭送皇阿玛。” 康熙走之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正弯腰拱手的太子。 第223章 浓情蜜意 别庄里。 胤禛面无表情地直接一口闷了手中的醒酒汤。 其实他喝得并不多,远没有到醉酒的地步。 只是待会儿要去陪安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脑子更清晰一点比较好。 “主子爷,”苏培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低声回禀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 胤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又连着喝了两杯茶水,才勉强压下去的胃里翻涌。 那醒酒汤的味道实在怪异。 就连一向对口腹之欲不甚在意的胤禛,都有些接受无能。 他在苏培盛的伺候下脱掉了沾染几分酒气的外衫。 紧接着走到浴桶前,褪下白色的亵衣裤,抬起腿踏进浴桶里。 靠着桶壁坐下之后,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胤禛才从里面出来。 为了让酒臭味更淡一点,他甚至再一次用上了新鲜的花瓣。 “现在怎么样?” 胤禛换上一件新衣服之后,对着自己仔细嗅了嗅,不放心又问道:“可还能闻见什么难闻的味道?” 苏培盛下意识顺着主子的话,做出了深吸一口气的动作。 而后摇摇头,十分老实地全盘托出:“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反而闻起来还挺香的。” 听罢,胤禛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也是脑子不清醒了。 干嘛问苏培盛这种事情? “走吧,去找你荣安主子去。” 不过那回答还是挺让人满意的,于是胤禛总算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去找自己想见的人了。 那态度,那叫一个急不可耐。 苏培盛在后面一路小跑,硬是没有跟上! “今天如何?” 一见到念安,胤禛就关切满满地发问:“可有好好用膳?” 他没能陪在安安身边,着实挺让人遗憾的。 所以,就想事无巨细地听她说一遍,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用了呢。” 念安狂点头,一脸乖巧地说道:“不信你问问春秋?” 边说还边给春秋使眼色,“我可是有按时好好吃饭的!” 就是要对方配合自己的表演。 可惜了。 这般不严谨的动作,早已经被胤禛给看在眼中了。 他也不乐意去为难一个管不了事儿的丫鬟。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些个奴才,只一心听从安安的话,胤禛才愈发放心她们留在安安身边。 不管对错,奴才最需要的,就是一颗忠心。 “这么听话的吗?” 胤禛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故意挖坑道:“既然这样,那正好我这会儿饿了,你再陪我用一点。” 这就是明摆着,要从实际行动中,拆穿念安的小把戏了。 念安只是想随意糊弄一下。 没想到胤禛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如此得理不饶人! 她、她也没有起得很晚呀。 念安心里委屈,脸上就带出了点不高兴的情绪。 她嘟着嘴,坐在床榻上,低着头,手上揪着自己衣服上的流苏,两条腿也跟着晃动个不停。 这般以沉默表示反抗的态度,胤禛显然已经很熟悉了。 每一次,但凡自己这个小女人哪里不高兴了,就会摆出这副拒不合作的姿态来。 你跟她说话。 她还会像个小猪崽儿似的,一个劲儿直哼哼。 胤禛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自己则是坐在了念安旁边,用调侃的语气说道:“看看看看,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啊?” “长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样的话,念安听得多了去了。 才不会有任何心理波动呢。 她把脑袋往旁边一撇,哼了一声,故意唱反调道:“反正不是你家的!” 胤禛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立马就一把把人给揽进怀里,用自己的侧脸,去摩挲着念安柔嫩的脸颊。 嘴上硬是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怎么就不是我家的了?” 胤禛一边穷追不舍地追问,一边还时不时啄吻上几下。 反正便宜都让他一个人给占够了。 念安被闹的没法子。 气也不是,打也不成的。 原本还有几分嘴硬:“反正就不……唔……”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按住后脑勺,唇瓣迅速贴上了一个温热的松软。 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嘴巴里就被一条滑溜又灵活的大鱼,给彻彻底底扫荡了。 一个深吻结束,念安面色酡红地靠在胤禛的肩膀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她双眼如同碧波在荡漾。 就连胸脯也起伏得厉害。 双腿也不知何时,不自觉地并紧了。 胤禛凑到念安的耳边,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亲吻几下耳垂。 把人给撩拨得根本无处躲藏。 “我帮你疏解一下好不好?” 看着就连舌尖都忍不住有些泛红的安安,胤禛心中一动,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而念安呢,这会儿脑子里正一片空白呢。 不管胤禛是什么,他注定都得不到回应了。 “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了。” 偏偏有人就会耍无赖,自顾自地做了决定之后,还轻声笑了一下。 接着,等念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她已经无力招架了。 彻底被身体带来的喜悦,给支配了。 一场不怎么耗费体力的情事完毕,念安躺在胤禛的臂膀里,慢慢舒缓着心情。 “好痒啊,”她用力想要推开胤禛的脸,嘴上娇声抱怨道:“你都不觉得,扎得慌吗?” 谁让某人就跟得了什么亲密接触症似的,一会儿不贴贴就难受。 念安觉得自己的脸,肯定都被他给蹭红了。 “有吗?” 胤禛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朝着下巴上摸了一下,迟疑着说道:“我觉得还好吧?” 一听这话,念安可就不乐意了。 她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开口:“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把胡子给刮了,就、就别想再亲我!” 说到最后,她还卡壳了一下。 于是把原本很理直气壮的话,表现得气势低落了许多。 好在,这个“惩罚”,对胤禛来说是最难以接受的。 于是他当即就点头答应了:“别,我这就去收拾了。” 说罢,还带着几分甜蜜的调笑道:“保证让我的安安满意!” 语气暧昧,眼神还不甚清白。 弄得念安都快变成了一个大红脸了。 第224章 送上门来 胤禛出去了不过片刻功夫,速度快的念安都还没缓过神来,人就已经回来了。 还特地用他那光滑的下巴,照着念安的脸蛋儿上蹭了蹭。 一边蹭来蹭去,一边问道:“怎么样?这次是不是感觉不到痒了?” 他这般没皮没脸的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念安原本不想回答。 可是实在招架不住他的痴缠。 只好满脸无奈地说道:“是是是,胡茬不扎了。” 孰料,话语一落,一下子就得到了更为猛烈的对待。 胤禛就像是一只黏人的小狗狗似的。 一个劲儿地往念安脖颈还有身上深埋着。 怎么说他都不听。 还特别理直气壮:“我可是照着安安说的做了,要一点奖励不过分吧?” 可把念安给堵的,再也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了。 好在,胤禛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一次过瘾,和次次都能解馋,他还是能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的。 “你身上,”自己身上的人终于消停了,念安忽然疑惑开口:“怎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啊?” 不怪她到现在才察觉。 实在是一开始根本分不出任何心神来。 胤禛闻言,不由得心虚了一瞬。 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道:“有吗?我没有觉得啊。” 他这般镇定自若,又十分困惑的模样,算是把念安给糊弄过去了。 “难不成,”她甚至都自我怀疑道:“是我闻错了?” 胤禛见状,立马转移了话题:“我跟你说件事情,你一定想象不到!” 他摆出这般严肃慎重的表情,念安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注意力当即就被转移走了,也跟着顺嘴问道:“什么事?” 见目的达成,胤禛心里对他那个所谓的便宜舅舅说了声不走心的抱歉。 暂时借他的名头用一用。 反正他也不知道,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 单方面做好决定的胤禛,顷刻间换了一副表情。 神神秘秘道:“安安可知道,佟家的那个隆科多?” 念安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思索的表情,语气不确定地说道:“隐约……有点印象。” 但是,并不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许是听额娘提过一嘴,”念安努力回忆着,“说他属实不是一个好丈夫。” 其实原话,比这更难听一点。 说那个隆科多,折辱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可不嘛。 为了他的小妾,硬生生把原配给搞到那种凄惨的境地,谁见了不唏嘘一声啊。 胤禛闻言,连忙咳嗽两声,打断了念安的思绪。 他不敢放任这个小女人继续想下去,否则怕是连自己都要被牵连。 “是啊,”胤禛卖起“舅舅”来,也是得心应手的很,“他可算不上什么好人。” 这般一附和,念安顿时就觉得,看眼前的男人,顺眼多了。 就连听了他的话,也是忍不住直点头。 “所以啊,”直到这会儿,胤禛才说出隆科多的存在,“他不知怎么回事,摸到了咱们庄子上。” “哎哎哎,你先别急!” 看着表情明显有些不对的安安,胤禛立马安抚道:“我已经把人给灌醉了,等他睡醒,就派人给送回去。” 听见这话,原本打算质问他的念安,这才勉强点头道:“这样也还行。” 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很快又话锋一转:“你说他大老远的,突然跑到咱们这庄子上,总不能是误打误撞吧?” 是啊。 胤禛也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隆科多一定隐藏了什么。 他才不会相信,能被皇阿玛重用的人,能有多缺心眼儿呢。 “这样,”念安忽然伸出胳膊,努力揽住胤禛的肩膀,像极了哥俩儿好,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你别急着把人给送走。” 为了配合安安的动作,胤禛甚至努力往下蹲了蹲。 从旁边看过去,他这会儿的姿势,别提有多别扭了。 “嗯?” 不过,身体再怎么样,也不影响他脑子转动。 听见安安的话,他下意识问道:“你不是看不惯他吗?” 潜意思就是,怎么还让人留下呢? “这是两码事!” 念安费劲巴拉地踮了会脚尖,也累得慌,用“你不懂”的眼神,看了胤禛一眼,接着顺势收回了胳膊。 而胤禛则是强忍着笑意,忙殷勤地替念安捏起了肩膀。 又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道:“安安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被捧得有些飘飘然,念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正事。 “你不会套话吗?” 她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反正白白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毕竟他们现在远离京城,哪怕有眼线盯着,肯定也比不过这朝中大臣的消息灵通。 有了隆科多,岂不是能摸清楚情况了? 而胤禛只需要付出几句嘴皮子功夫。 哦,或者再多几顿好吃好喝的伺候。 多划算的一笔买卖啊。 “你说得对。” 胤禛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赞同不已地猛点头。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可是怕安安心里不乐意,于是干脆以退为进。 不得不说,他的确把控住了念安的心理。 “我的安安,真乃女中诸葛!” 胤禛一把抱住了念安,称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好了好了,”念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努力憋笑道:“再夸下去,我可就要变成仙人下凡了。” 胤禛忽然闷声笑了一下。 听得人耳朵里痒痒的。 接着说道:“万一呢?我可就是小仙女的夫君了。” “到时候,”胤禛的表情别提有多郑重了,“可一定要把我一起给带上。” 谁能想到,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也能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 念安都愣住了。 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哭笑不得。 看着对方不依不饶 非要得到一个肯定答案的表情,念安只能语不成调地应下:“好……好,我一定,一定!” 殊不知,她心里都快笑翻天了。 怪不得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连孩子都有了,竟然还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了。 第225章 被迫停留 离湖水不远的一户农家小院里。 斑驳的黄泥土墙壁上破破烂烂的,低矮到能一眼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王端背着仍旧昏睡不醒的胤祺,在前面慢慢走着。 而身侧的胤禟也没有闲着。 双手一直在一旁护着,生怕背的人一个人不小心,把他五哥给摔了。 “贵、贵人。” 终于到了院子门口,一个干瘦又皮肤黝黑的老汉,局促不安地打开了木门,小声又忐忑地说道:“快、快请进。” 甚至连眼神都一直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在面对一个朴实又心善的农家汉子时,就连胤禟也收敛了他的脾气。 彬彬有礼地道着谢:“有劳老丈了。” 却没想到,把老汉给吓得不轻。 连连摇头,嘴巴却又笨,只会支吾着重复一句话:“不、不谢,不谢。” 整个人都快瑟缩成一团了。 见状,胤禟无声地叹了口气。 干脆也不再多礼了。 这样只会增添老丈的心理负担。 还是走之前,留些银钱吧。 进到房间里,扑面而来的一股鱼腥味让人下意识的产生不适感。 胤禟屏住了呼吸,眉头一皱,打眼扫过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只因这个房间,虽然简陋到只有一张床,以及一张瘸了腿的桌子之外,已经能看出来是经过精心打扫的了。 起码,被褥已经铺好,而且看上去挺干净的。只不过,缝补的痕迹也太明显了一些。 而且,打补丁的人手艺一定不怎么好。 要不然这床被子也不会皱皱巴巴的。 就跟用几块破布拼接而成似的。 胤禟又想叹气了。 他扶着胤祺,在王端的帮助下,把人平放到床上。 又扯过被子——好家伙! 胤禟彻底懵住了。 他尴尬不已地站在原地,拿着手中的碎布片,半天都没有想出来该如何是好。 啊这…… 这谁能想到,被子上的布料竟然糟成了这样! 不过是顺手一拽而已,它就、就碎了?! 这让胤禟整个人彻底麻了。 他无助又崩溃的眼神,在昏暗的室内,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王端也很无语。 这九阿哥,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他的“本职工作”啊。 非得闯点什么祸出来,才让人心里踏实是吧? 就在胤禟和王端两个人执手相看茫然眼的时候,老汉手里端着一个瓷碗,慢慢走到了门口的位置。 那瓷碗上面,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 看上去还挺锋利的。 碗里是白开水? “贵人,”老汉颤颤巍巍的把瓷碗往前递了递,脚步却停在门口不敢动弹,皱巴巴的脸上扯出来一抹僵硬的笑,“这是糖水,可好喝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看上去,是真的觉得这糖水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而原本想说些什么的胤禟,连忙把手背到身后, 而后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老丈了,这糖水送的太及时了。” 接着示意王端接过来。 “不谢,不谢。”老汉又是一阵局促的回答,身体不自觉朝外倾斜着,像极了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似的。 “贵人先忙,”他双手忍不住搓了一下衣角,“我、我就先出去了。” 他也不会什么奉承的话,只是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 偏偏这样笨拙的质朴,最容易打动皇室出身的九阿哥。 他沉默着,看向王端手中的那个瓷碗。 有点不太干净呢。 但是,看上去却十分吸引人呢。 明明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胤禟不仅没有抱怨。 反而难得生出几分平静又淡然的情绪来。 或许,他骨子里,一直向往的,就是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不管怎么样,这糖水,他倒是还真想尝上一尝。 “给我吧。” 胤禟伸出手,把瓷碗从王端手里拿过来,没有急于入口,而是非常认真地说着接下来的打算。 “你也看到了,”他的语气有些沉重,“这户人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所以,我想咱们有必要做些什么。” 胤禟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王端,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这样说,不是为了征求意见。 而是下达通知的。 “九爷既然都说出口了,”王端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下,轻松应道:“那作为奴才的我,自然只有听从的份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胤祺,忽然开口:“五爷有您这样的弟弟,也算是人生之幸了。” 他话语刚落,就得到胤禟的一个目光复杂的瞥视。 接着,就苦笑着低语了一声:“这算什么荣幸吗?” “五哥平白无故受这些罪,有一大半责任,都在于我。” 王端从湖水里捞出来的东西,包括药品和食物之类的,大部分都已经不能用了。 被湖水泡过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不能入口了。 这也是他们为何没有直接返回京城,而是就近找了一户农家的原因。 “九爷就在这里好好照顾五爷吧,”王端才不在意这些个皇子阿哥们的无病呻吟,非常冷酷无情地表示:“我还要忙着去找吃食。” 当然了,这话听上去,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可是胤禟早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所以,在生存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发泄可言。 “王首领若是步程快,不如去附近找一找,有没有集市之类的。” 胤禟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扳指,递给了王端。 “用这个做抵押也好,直接卖了也行,”他看上去毫不在意,“总要换点大米之类的主食回来。” 这样贫穷的人家,怕是也拿不出多少存粮来。 胤禟再怎么没良心,也不至于厚脸皮到这种地步。 把人家的救命粮给吃了。 那可真就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王端看了一眼那个扳指,点点头收了起来。 “行,”他对于九爷的任何决定,都不做干涉,“天色不早了,我尽量早些赶回来。” 闻言,胤禟下意识往外面看去。 可是几缕光亮,从墙缝中透射出来。 第226章 别有所图 隆科多从小憩中醒来,已然是接近晌午时分了。 他其实并没有喝醉到胡言乱语的程度。 最开始的那般表现,还有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不过是最浅显的一个试探而已。 就是想看看,这位在朝堂之中毁誉参半的雍亲王,心底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究竟有没有想法。 没想到,却是自己小看人了。 哪怕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四爷也仍然保持着难得的谨慎。 不得不说,虽然隆科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心里也依旧是很满意的。 这夺嫡之争啊,比拼的就是能否押对宝。 而选择跟随的这个主子啊,只要头脑清明,再颇有几分城府,那简直就是百年修来的好运了! 隆科多原本是很举棋不定的。 作为当今圣上的外家,他们佟佳氏一族,眼下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哪怕出了一个只做了“一日皇后”的孝懿仁娘娘,也依旧为他们增添了不少荣光。 最起码,再辉煌个一两代,不成问题。 可是,人都是有野心的。 他们最初把族中嫡女,送入宫中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希望,能再延续一下康熙爷的老路吗? 倘若,他们一族的女子,再生出一个阿哥成为了皇帝,那未来的权势富贵,根本就不需要担忧了好吧。 可惜了。 这个美好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而家中的长辈——这里特指隆科多的阿玛佟国维,因为掺和了储君之位一事,而被万岁爷狠狠训斥了一番。 虽然并没有降下什么大的惩罚吧,但是简在圣心这样的话,他们也不敢多说了。 所以,隆科多才四处钻营。 和各个他认为有可能继位的阿哥,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雍亲王胤禛。 别看他们现在看上去还挺融洽的。 然而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来人呐,”隆科多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闷的脑袋,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替我倒杯水来。” 其实,他自己完全可以起身行动。 只是想知道,这个房间四周,是不是遍布了四爷的眼线。 他可不相信,四爷就那么放心地离开了。 一个人也不留? 谁知,进来的竟然是苏培盛。 “佟爷,”他态度恭敬又规矩,却又不显得过分谄媚,“小厨房那边做了汤,不如您喝上两口润润嗓子?” 隆科多疑惑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点点头。 反正他就是想喝点东西,至于是什么,他根本不在意。 况且,有苏培盛在,自己也好套话不是吗? “你们王爷呢?” 喝了两口,隆科多佯装不经意地问道:“我这一醒过来,可是半天没看见人影儿啊?” 他用玩笑般的语气,把自己打探消息的目的给掩饰了起来。 “哎呦,奴才正想告诉您呢!” 谁料,苏培盛露着一口大牙,笑着说道:“王爷现在正忙着为菜地除草呢。” “特地吩咐奴才,”他转述得一字不差,“若是您饿了,就请先行用膳,不必饿着肚子等候。” 末了,苏培盛还笑得眼睛都挤在一起了,又添了一句:“王爷说了,佟爷可是自家人,就不讲究那么多虚礼了。” 所以,一个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任凭把自己这个客人,给独自留在这里? 隆科多无语凝噎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硬撑着说道:“我还不太饿。” 而后满含期待地开口:“不知道四爷在种些什么菜,若是允许的话,我可否有这个荣幸,前去参观一下?” “这……” 苏培盛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应了下来:“佟爷想去,自然是去的。” “不过嘛……” 他看上去,很是为难。 隆科多自然要善解人意。 忙关切问道:“苏总管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 苏培盛摇摇头,沉吟片刻后,索性不掩饰直说了。 “主要是王爷身边,有女眷在,怕佟爷您去了,不自在。” 这话一出,倒是叫隆科多一愣。 他没想到,一向冰冷无趣的雍亲王,来庄子上玩耍,竟然也会携美同行。 怪只怪他没打听清楚。 一听到雍亲王出了城,就迫不及待赶过来了。 这下子就尴尬了。 “如此这般的话,”隆科多苦笑了一下,以退为进道:“那我还是不去打扰有佳人相伴的四爷了。” 苏培盛看上去不忍心极了。 沉默了一瞬后,咬咬牙说道:“不如佟爷在这里稍候片刻?奴才去向王爷禀明一下这个情况。” 言外之意就是他做不了主。 但是愿意为此而跑一趟。 “这样可行吗?” 闻言,隆科多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太麻烦苏公公了?” “佟爷哪里的话?” 苏培盛可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是要实实在在的好处的。 “您一看就肯定前途无量,只盼着到时候能从手指缝儿里漏出一点来,就够奴才半辈子无忧了。” 这奉承话说得也好听极了。 起码隆科多被拍马屁拍得心里很舒坦。 当场允诺道:“这有什么?日后苏公公但凡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来找我就是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力拍着胸膛。 看上去就像是个傻大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那种。 “佟爷大气!” 苏培盛喜笑颜开,又跟着夸了几句。 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而另一边。 说在为菜地除草的胤禛,这会儿也确实没有闲着。 他在念安的指挥下,突然开始干起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碰的活儿——他竟然在用小锤儿,给安安砸花瓣! 而且还时不时地添些其他东西进去。 为的就是做出来一点用来染指甲的蔻丹。 看着眼前的小白瓷碗里,越来越多的花瓣泥。 胤禛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他突然有些不太理解了。 “哎等一下——” 他这一出神,差点就搞错了。 幸好念安一眼不眨地在“监工”呢。 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之后,立马喊停。 “这个叶子,可不能一起砸碎了。” 她翘着兰花指,用指尖把瓷碗里的绿色小叶子给捡了出来。 第227章 虚惊一场 泥黄色的土墙垒砌而成的房间里,时不时有呼啸的风声传来。 夏日里就是这样。 前一秒还万里无云,热得人大汗淋漓;后一秒就突然一阵倾盆大雨,把人浇了个彻彻底底。 胤禟在王端走后,自己则是在床沿上坐下。 手里那碗糖水,摸上去已经没有多少热度了。 他不再犹豫,直接端到嘴边喝了一口。 咽下去之后,忍不住吧砸了一下嘴。 嗯,甜味儿很淡,如果不仔细品尝,怕是都感觉不出来。 但是,胤禟却觉得,这碗糖水,似乎比自己以往喝过的名贵茶叶,更好喝一点。 他也不独享。 反而先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接着把躺在床上的胤祺给扶起来。 而后小心翼翼地往他五哥嘴里喂了一点。 尽管在昏睡中,但是口干舌燥的本能,还是让胤祺下意识吞咽了几大口。 看着顺利把糖水喝下去的五哥,胤禟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就怕五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那样才吓人呢! 待一碗糖水喝完,胤禟原本想着把碗送出去。 顺便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尤其是外面现在风雨这么大,保不齐王端被耽搁在路上了呢? 可是要他把五哥一个人留在这里,胤禟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于是,就想出去找些事情做,免得自己总是胡思乱想。 “老伯?”胤禟拿着碗,往外面走着,“你……哎呦!” 刚想大声问一下人在哪里,就差点被屋子里的东西给绊倒。 幸好还会些拳脚功夫,总算是稳住了身体。 “吸溜——” 昏暗的环境中,胤禟隐隐约约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仔细四处查看着,却始终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存在。 那一瞬间,整个人顿时汗毛直立,冷汗直流。 不会是……撞鬼了吧?! 胤禟自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那些可能不存在的东西。 “你、你有本事咽口水,”他把自己往墙角一藏,色厉内荏道:“你有本事出声啊?” 明显就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 甚至手中的碗,被他拿来挡在身前,做一个趁手武器了。 “吸溜吸溜——” 结果,胤禟的挑衅并没有得到回应,对方反而变本加厉地开始咽口水了。 这下子可就吓坏我们的嘴硬九阿哥了。 他尖叫着,闭上眼就要朝外面跑去。 幸好,此时来了一个“天神”,从天而降,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贵、贵人?” 正是在外面忙活的老汉,听见屋里的声音,连手上的泥巴都来不及擦,狂奔着跑了进来。 喘着气,担忧却又小声问道:“您、您怎么了?” 胤禟原本已经被吓麻了。 听见有人说话,也跟隔了一层什么薄膜似的。 似远似近的,听不太真切。 直到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不再嘣嘣嘣狂跳个不停,他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用略显虚弱的声音说道:“没、没什么。” “就是,”胤禟提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屋里,是不是不太干净啊?” 老汉没明白他的意思。 “啊?”了一声之后,才满是羞愧地回道:“这、我这婆娘走了好些年了,家里也没个女人,就、就显得邋遢了些。” 话音刚落,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急急忙忙补充道:“不过请贵人放心,您刚刚待的那个屋子,我可是打扫过的。” 说罢,又怕招人嫌弃,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不脏,不脏的。” 这番鸡同鸭讲,把胤禟给弄得心累不已。 他这会儿是彻底没了惊惧的情绪,只剩下淡淡的无语,还有难得生出来的几分怜悯了。 自己一直都知道,这家人穷苦得很,只是没想到,会贫困到这种地步。 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心中思绪繁杂,胤禟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老汉听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不,还有一个小孙女呢。” 这话一出,倒是叫胤禟愣住了。 老汉家里还有一个亲人在,那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呢? 莫不是,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自己之后,受不了打击,所以……失心疯了吧? 越想越觉得诡异,胤禟努力摆出一副镇定的姿态,小声询问:“那、那怎么没见到人呢?” 谁知,话音刚落,就看见那老汉冲着胤禟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 吓得他猛地往前一窜。 生怕自己被缠上了。 “二丫,快出来!” 随着老汉的声音响起,桌子下面忽然爬出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站起来后,就呲着一口牙冲着老汉傻笑个不停。 而后,目光就直勾勾落在了胤禟……手中那个碗上。 一边不舍得眨眼,一边不停地舔着嘴唇。 看上去是馋坏了。 胤禟彻底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他属实没想到,原本自己以为的闹鬼,竟然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这也太丢他堂堂大清王爷的脸面了! 幸好没有人知道。 要不然,他怕是都无颜回京城了。 胤禟心中哀嚎不已。 旁边是老汉不停地絮叨。 “不是说让你不要再往桌子底下钻了吗?” 他一边不厌其烦地嘱咐着,一边用干净一点的左手,替二丫把脸上的灰给擦掉。 看着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旁边的贵人身上。 老汉又忍不住诚惶诚恐地说道:“贵人别介意,二丫、二丫她就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 胤禟看着眼前瘦小的小姑娘,似乎都能看清楚她身上有几根肋骨。 他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没关系,”感觉到眼前小姑娘的想法,胤禟把碗递到她面前,温声道:“你是脚二丫吗?你是不是想要这个碗?” 二丫半天没有吭声。 直到老汉推了她一下,催促着:“贵人问话呢,快吭声!” “哎——”胤禟用心想阻止一下老汉,让他不要那么粗鲁。 就看见二丫点了点头,眼珠子却依旧落在了那个碗上。 心下觉得好奇,胤禟就把碗给了她。 第228章 施以损招 孰料,接过碗的二丫,直接双手一捧,把整个脑袋给埋了进去。 对着碗底就是一阵疯狂的舔舐。 就像是在最后进食的小狗,眼里只剩下这一点吃食。 虽然,胤禟看不见那碗里有什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震惊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这这……” 又惊又慌的目光看向了在一旁站着,不为所动的老汉。 “你,你管管她呀,”胤禟忍不住了,伸出手戳了老汉一下,又用极小的声音,急切却只憋出来这样一句话:“这样子,这样子不好!” 老汉顺从地伸出了手。 就在胤禟以为对方要把碗给要回来的时候,他却用粗糙到看不出来原本颜色的手,温柔地揉了一下二丫的脑袋。 而后,对着胤禟苦涩开口:“贵人就大人有大量,当作没看见吧。” “二丫她,也是难得尝一口糖水。” 哪怕是碗底儿剩的渣渣。 也足以让她觉得甜到心里去了。 听到这里,胤禟彻底愣住了。 “那这个呢?” 别庄的后院里,胤禛用木镊子夹起一朵粉色的花瓣,挑眉问道:“这种颜色的,可以一起加进去吗?” 他原先还真不知道,不过就是做个蔻丹而已,竟然还有那么多讲究。 真是长见识了。 正在埋头苦干的念安,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沉吟片刻后,一脸纠结地开口:“这个嘛……”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 不过,反正原料多加一点,总归是没错的吧? 只思考了不到一秒,念安立马笃定地说道:“加进去!” 见状,胤禛忍不住有些怀疑。 他看着小石臼里越来越多的花瓣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是自己对这方面着实是属于知识盲区了。 于是只能听从懂行的人的决定。 不过,在加进去之前,胤禛还是忍不住疑虑,多嘴问了一句:“确定吗?” 念安当即就不满意了。 她白了胤禛一眼,不高兴地说道:“你怎么能质疑我堂堂的花艺大师呢?” 一句话,彻底让胤禛闭了嘴。 他就不该多问那一句! 就这样,在两个新手胡乱摸索的下,一大瓶蔻丹新鲜出炉了。 看着那里面黑不溜秋的颜色,念安难得沉默了。 她明明就是按照书上写的步骤做的呀。 怎么做出来,会是这种、这种让人看了就恨不得远离的颜色啊? “怎么办?” 念安瘪瘪嘴,有些小委屈,“我们好像搞砸了。” 白白浪费那么多新鲜花瓣。 “这有什么?” 胤禛不忍心看见安安有任何失望的情绪,于是脑子一转,就想出来一个损招儿。 “我们可以找个人来试一试啊?” 他绞尽脑汁想着办法:“说不定,涂上去之后,其实很好看呢?” “谁会用这种颜色的蔻丹啊,”念安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这一看就不会有人用。” 而且她也舍不得,强迫春秋她们替自己当首先尝试的小白鼠。 胤禛对于她的心思一清二楚。 想了半天,终于被他给想到了! “咱们这里,”他一把扶住念安的肩膀,两眼放光道:“不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估计登基为帝那天,怕是也跟现在一样了。 念安满心茫然:“谁呀?” 接着严厉制止道:“不许祸害庄子上的农人啊,他们多无辜啊。” “你想什么呢?” 被冤枉的胤禛忍不住刮了一下念安的鼻子。 他在安安眼里,难不成就这么坏? 越想越被气笑。 干脆俯身上去,直接对着安安那软软的侧脸,咬了一口。 “哎呦!” 念安根本没反应过来,被咬完之后,才捂住脸控诉道:“你干嘛呀?!” 接着马不停蹄的去找镜子。 看着脸颊上那不甚明显的牙印,念安气呼呼地开口:“你留个印子在这里,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嘛?!” “没关系,”谁料胤禛厚脸皮得很,颇为无赖地表示:“你可以咬回来么。” 闻言,念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自己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没有骗到安安主动的亲昵,胤禛遗憾地叹了口气。 一想到自己还要再忍将近半年左右的时间,就觉得前途无望。 看着她快要忍不住炸毛了,胤禛连忙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隆科多不是正好在这里吗?” 一句话,瞬间吸引走了念安的注意力。 她也顾不上生气了。 忙不迭地问道:“什么意思?” 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要让他用这蔻丹?” 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用女人家家的东西? “这是上天的恩赐啊,”胤禛越说越理直气壮,“谁让他主动送上门来了。” 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用白不用。” 这般泼皮无赖的做法,彻底让念安心服口服了。 她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可置信了半天,看着胤禛认真的眼神,发现他没有在开玩笑之后,整个人彻底死心了。 “你,你自己去做吧,”念安满心恍然地摆着手,“反正我是不管了。”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一个冰山,变成了一个腹黑?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总之,”胤禛也觉得这做法有点离谱,于是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表示:“你不用管了,我全权负责就好。” 恰在此时,苏培盛从前院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王爷,荣安主子,”他一来,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隆科多隆大人想要参观一下您的菜园子。” 这不是自己上赶着做小白鼠呢吗? 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胤禛,眼里透露出来的跃跃欲试。 念安一脸无语地摆摆手。 随便吧。 她累了。 根本掺和不了。 “行,”胤禛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你去请他过来吧。” 苏培盛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容易。 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王爷同意了啊。 看着莫名兴奋起来的王爷,苏培盛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心里忍不住为隆大人祈祷起来。 第229章 愈发张狂 漆黑的夜空中,隐约有几点星子在闪烁。 闷热的天气伴随着聒噪的蝉鸣声,叫人忍不住心生烦躁。 雍亲王府。 正院里,清和已经喝了不下三杯清凉下火茶了,可还是灭不掉心头的那点火气。 “砰”的一下,把手中的茶盏直接往桌子上一摔,脸色难看得就像是别人欠了她几十万两银子似的。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 许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折腾,也逃不过孩子生下来被抱走的命运,钮钴禄氏如今的行事作风,那叫一个破罐子破摔。 不仅时不时来正院一趟,就跟乡下人进城似的打个秋风。 而且总是言语直白地伸手就要东西。 吃的喝的这也就罢了。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清和觉得忍一忍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偏偏这个钮钴禄氏不知足得很! 竟然还妄想着,要一些更实惠的东西! 一个庶福晋的位置,已经算是看得起她了。 一想起对方那副贪婪的嘴脸,清和就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福晋,您可千万别着了钮钴禄格格的道啊。” 看着气愤到双目冒火的福晋,绿桃赶忙出声安抚道。 清和抬头瞥了她一眼,平淡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什么意思?” 绿桃不敢耽搁,连忙解释道:“奴婢觉得,钮钴禄格格她啊,就是故意的!” 这话一出,倒是吸引了清和的注意力。 她这会儿也没有心力继续生气了,好整以暇地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您想啊,”能听得进去话就好,绿桃松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她那些话,还有做的事情,不就是想故意激怒您吗?” 她一点一点慢慢的分析:“您要是真的气到夜不能寐,那可就上了钮钴禄格格的当了!” 当然了,这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要是搁在往常,清和不见得察觉不出来。 就像是现在,她也能感觉到钮钴禄氏的不怀好意。 可是,不论她怎么拼命说服自己不要生气。 与一个目光短浅的货色计较不值当,却怎么都压不下心头窜出来的那股火气。 深吸了一口气,清和阴沉着一张脸,又问:“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能就是闲着没事,故意找茬儿吧? 绿桃听罢,脸色僵住了。 其实她也猜不到钮钴禄格格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甚至,细看近来对方的一言一行,总觉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 绿桃迟疑着,说出来心中那个不确定的答案:“钮钴禄格格就是想让您不好过呢?” 没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单纯就是想让福晋心里不痛快而已。 想到这里,绿桃都有些崩溃。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人啊? 简直、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呵!” 清和闻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震得茶盏都抖三抖。 她脸上露出几分略带狰狞的笑,语气冰冷道:“凭她一个小小的格格也配?!” 既然这样,她倒要看看,这个钮钴禄氏,还有什么本事! “你去,把白府医给我叫过来。” 怒气上头,清和的理智失去了一大半,竟然不管不顾地吩咐道。 绿桃被这个命令给吓了一跳。 好家伙。 现在可是就寝时间,把一个六根不净的大夫叫过来算什么事儿啊? 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咳咳! 好吧,就算是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于福晋的名声,也是大大的有碍。 绿桃觉得,必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连忙劝说道:“福晋,今个儿天色不早了,不如等到明日再行安排也不迟啊?” 可惜了她的一番好意,却被清和给误解了。 “怎么?” 清和斜视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身子骨不舒坦,连叫个府医,都不行了?” “福晋容禀,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心中一寒,绿桃“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原以为,福晋是打算让白府医对钮钴禄格格那边,做些什么手脚来着。 大晚上的,万一被人撞见了,就算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绿桃心中暗暗后悔不迭。 她也是昏了头了。 竟然净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既然没有,”清和轻啜了一口茶,语气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和,“那还愣着干嘛?” “是。”绿桃不敢多言,连忙应下,后退几步后,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圆点。 清和忽然冷笑了一下。 她是觉得自己现在步履维艰,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摇自己的。 钮钴禄氏,你既然敢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挑衅我身为嫡福晋的权威,那就做好被报复回去的准备。 翌日。 天边红日已经缓缓露出半个脑袋,羞羞怯怯的如同新嫁娘。 清和几乎一夜未眠。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眼底的青黑,怎么看怎么明显。 正在上妆的绿桃,这次却不敢多嘴了。 只是在涂抹脂粉的时候,下意识在福晋眼底的位置,多涂抹了一些。 好歹遮一遮。 总不能让旁人给看了笑话去。 “今日可有收到王爷的来信?” 发髻已经盘好,清和一边挑选头饰,一心二用忽然开口问道。 绿桃插簪子的手微微一抖,幸好没有用太大力气,不然弄疼了福晋,那可又是一番大罪过了。 “还未。” 绿桃心里叫苦不迭,艰涩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后。 果然不出所料,福晋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为免自己一大早就成为出气筒,绿桃赶忙寻摸出一个理由来。 “许是……”她也不敢说得太肯定,“许是现在时辰还尚早,送信的人还没也说不定呢?” 谁料听了这话,清和愈发不高兴了。 她嗤笑一声,语气嫉妒又刻薄:“王爷和富察氏说不定在庄子上都乐不思蜀了。” “怎么可能还记得府里还有我这么一个黄脸婆,为他操持一大家子呢!” 这般善妒的话,一点都不像是能从福晋嘴里说出来的啊。 第230章 自知之明 绿桃都已经震惊到失语了。 而脱口而出这番话后,清和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索性闭紧了嘴,不再吭声了。 早膳就在这般诡异到有点渗人的氛围中度过了。 “白府医可是去奉安院,给钮钴禄格格请平安脉了?” 漱过口,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清和立马问道。 “回福晋的话,”绿桃连忙回道:“已经去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但是以白府医那个胆小怕事的性子,是一定不敢违背福晋的命令的。 “这就好。” 清和嘴角含笑点了点头:“笔墨伺候,我亲自写封信给王爷。” 正好借着钮钴禄氏这个由头,把王爷从庄子上给喊回来。 也省得只和富察氏腻歪在一起。 “四爷啊四爷。” 人还未至,声音已经从远处传了过来:“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闲情野趣,倒是叫人震惊万分啊。” 语气里带着些打趣。 听上去倒是挺亲近的。 闻言,胤禛放下手中的杂草,直起腰,看向来人。 他甩了甩手,而后也跟着高声道:“舅舅若是感兴趣,不妨一同下来试一试啊?” 这就是赤裸裸在诓骗了。 白得一个壮汉劳动力,岂不是让人很开心? 更别说,胤禛心里还打着其他小算盘呢。 隆科多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他低下头,对着眼前那一块四四方方的菜地,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迟疑着问道:“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不怪他如此惊讶。 实在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别看这块地皮不算大,但是里面种的东西可真不少。 虽然大部分隆科多都不太认识吧。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厉害啊。 “中间浇水除虫这些活儿,我做的就比较少了。” 胤禛不是那种会夸大自己功劳的人,只如实说了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也够厉害了。” 听罢,隆科多却依旧忍不住竖起来大拇指。 万岁爷有那么多儿子,有哪一个能和四爷一样,自己下地干活的呢? 单凭这一点,就知道老四心中,有百姓啊! “对了,”隆科多忽然带出几分暧昧的笑,“我听说,你是还带着佳人一同前来的啊?” 胤禛被这般一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咳了一下,接着说道:“内子脸皮薄,就不让她见外男了。” 其实是安安这会儿累了,正躺在小院子里的摇椅上,一边歇息,一边吃东西呢。 “那有什么?” 隆科多看上去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后与有荣焉地说了一句:“都说外甥肖舅,看来咱俩确实有相像的地方啊。” 一句话,差点没把胤禛给整破防了。 他是眼里心里只有安安一个人。 但是也没有丧良心到和隆科多这个恶毒的男人一样,把原配给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吧。 胤禛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嘴上却道:“舅舅就别打趣我了。” “这会儿日头正毒,不如先去用了午膳,再来继续除草啊?” 隆科多自然没有异议。 “客随主便,”他大气爽朗的一笑,“我自然要紧跟四爷的步伐啊。” 偏偏说的话,总是带着些别有深意的含义。 胤禛听罢,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个隆科多,嘴上花花起来,倒是挺能唬人的。 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对方私底下还接触了老八,怕是也会被他给蒙骗过去。 “主子,这冰镇葡萄性寒,”春秋看着一会儿捏一粒填进嘴里的主子,忍不住出声劝说道:“您可不能多吃啊。” 要知道,这炎炎夏日,主子房间里可是连冰盆都不能多放的啊。 这也是王爷为何会带着主子前来庄子上游玩的主要原因吧。 毕竟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还是要比王府里凉快一点的。 “我吃很多了吗?” 又一个塞进嘴里,念安下意识往旁边的碟子里看去。 她根本没感觉啊。 不过在看见那串葡萄上,确实出现一个小凹陷之后,念安就忍不住讪讪一笑。 她也不是故意的嘛。 手和嘴都有它们自己的想法。 属实怪不了她这个做主人的。 “好好,我不吃了,”看着春秋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念安连连保证:“接下来就算是喂到我嘴里,我都给吐出去!” 一句话,瞬间把春秋给逗笑了。 “您呀,就会捉弄人。” 她直接起身把盘子给端走了。 念安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葡萄。 心中忍不住叹息道:我的冰镇小葡萄啊,你们离开了我身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念安忽然伸出手,抚摸着自己圆润的孕肚。 直接出声自言自语道:“小西瓜呀小西瓜,你什么时候嫩会成熟呢?” 直到春秋回来,看见自家主子脸上闪烁着慈祥和蔼的光芒后,也跟着宽慰了一句。 “主子就放心吧。” 她很懂得安慰人:“有您这样疼爱孩子的额娘在,小主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虽然对这番突如其来的话很是不理解,但是念安却仍旧厚着脸皮接下这称赞了。 她嘻嘻一笑,觉得自己伟大到不能行。 可不嘛。 哪家孕妇能像她似的,每天晚上坚持给孩子做胎教啊。 要知道,以前她对论语啊,三字经这类的书,可是敬谢不敏的。 现在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都开始研读起《资治通鉴》来了。 要不说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呢。 唉—— 那些个话本在怀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小全子,你去替我跑一趟。” 念安昏昏欲睡中,突然睁开了双眼。 并且精准预测到了小全子也在这里。 “请主子吩咐。” “我听说,隆科多隆大人也来了,”念安绷住笑意,装模作样地开口:“你把我让人准备好的饭菜,给王爷他们送上一份。” 这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明明是她和胤禛两个人商量好的。 还非要演这么一出。 “那……酒也一起上了?” 小全子迟疑着开口。 第231章 傻里傻气 四面漏风的土墙里,气氛寂静到只剩下小女孩一个劲儿地舔嘴巴的声音。 倘若不是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胤禟怕不是都要冲出去躲避了。 听闻老汉的话,他忍不住一阵语塞。 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胤禟很想开口说一句,那个碗不干净,他和五哥都用过了! 可是看着眼前名叫二丫的小女孩,他又无法把阻止的话说出口。 她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想吃点甜的而已。 一瞬间,胤禟忍不住为自己而感到羞愧难安。 那碗糖水明明就不是多精贵的东西,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剩一点下来呢? “这雨,还怪大的哈。” 感觉到愧疚难当的同时,胤禟只能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 他望向屋外,忽然生出了几分忧虑之情。 虽然知道王端武功高强,就算是遇见埋伏也足以全身而退。 可是这样大的雨,倒是叫人怪担心的。 “也不知道,”胤禟皱了皱眉,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王端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他这一提醒,老汉瞬间就慌了。 连忙从二丫手中拿过瓷碗,急冲冲的就往外面跑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柴火,我的柴火还没搬完呢。” 这么大的雨,把柴火给淋湿了可怎么办啊。 “哎——” 胤禟见他径直就要往雨里冲,下意识伸手把人给拦住了,“你至少打把伞啊,淋湿了可不好受。” 谁知老汉露出憨厚的笑容,语气平淡道:“雨伞这样金贵的玩意儿,哪里是我们乡下人能用得起的呢?” “这、这样子啊。” 胤禟又哽住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又不死心,于是追问道:“那你们平常遇见下雨天,都不出门的吗?” 说实话,他有点不太相信。 “出,出的,”老汉一心只担忧他的柴火,可是这个贵人拽着他说个不停,于是只好把聊天的重担,交给了二丫,“您要是想出去啊,就让二丫带着您去屋里把蓑衣拿出来。” “穿在身上,就不怕被雨淋了。” 至于他自己,穿不穿都无所谓。 话一说完,自觉已经交代清楚了的老汉,直接大步迈开,快速冲进了雨里。 只给胤禟留下一个,在雨幕中看不清楚身形的背影。 以及,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女孩二丫。 感觉到对方的眼珠子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后,胤禟顿时欲哭无泪。 明明就只是一个连自己大腿高都没有的小丫头而已。 怎么、怎么就那么吓人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怀念过王端的存在。 至少,至少两个大男人在一起,阳气也旺盛点不是。 在怀里一阵摸索,胤禟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找到了一小袋话梅。 虽然被水浸泡过,但是这也不影响它的口感。 反正都是为了防止晕船而准备的。 酸的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二丫,”胤禟慢慢半蹲下来,脸上尽量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你是叫二丫吧?” 好半天,没有听到人回答。 就在胤禟讪讪一笑,准备收回交流的心思时,却看见二丫忽然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胤禟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 简直比他被皇阿玛封为郡王还要激动有没有! 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鬼怪。 呜呜呜。 刚才差点把他给吓得屁滚尿流。 如果不是大男子气概在那里强撑着,估计早就迫不及待跑回胤祺所在的屋子里,躲起来了。 “你要吃这个吗?” 胤禟呲着一口大白牙,这副样子像极了不怀好意的狼外婆。 可惜,刚刚还为了一点点甜味而舔碗底的小丫头,这会儿竟然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眼睛一直盯在话梅上不放,胤禟还真以为她不想吃呢。 “这个可好吃了,”胤禟开始了诱哄大法,“吃起来又酸又甜,比、比糖水还要好吃一百倍!” 中间他打了个磕巴。 原本是想说什么糕点之类的。 可是转念一想,这小丫头怕是连一块最普通的绿豆糕都没有吃过。 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糖水。 果不其然,这样的形容,引得二丫的馋意愈发明显。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甜滋滋的渴望。 就连嘴巴,也一直蠕动个不停。 可即使都这样了,也仍旧不肯开口说一句想吃。 胤禟满心无奈的同时,只能妥协了。 “好吧好吧,”他长叹一口气,直接把话梅喂到了二丫嘴边,“真是败给你了。” 可惜让他失望了。 哪怕到嘴的食物,二丫也只是抿紧了嘴巴,仍然没有张口吃下去的意思。 胤禟都被气笑了。 他刚准备开口:“欸嘿你这个小丫头,还挺倔……” 还没说完,恰在这时,外面传来老汉的呼喊声:“二丫,二丫——” 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听不太清楚的叫喊,却让原本一动不动的二丫,一下子如同灵活的猴子似的,一眨眼就窜没影儿了。 徒留蹲在原地的胤禟,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傻乎乎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练家子啊。 速度怎么能快到这种地步? 自己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吧? 胤禟不敢相信,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 嘶—— 好疼。 他有点小小的委屈。 可是这点委屈,在抬起头看见王端惊讶的眼神后,顿时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尴尬。 我的长生天啊。 自己犯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刚好被人给撞见呢?! 这下子好了,丢人丢大发了。 胤禟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回来了。” 一看就不是很欢迎的样子。 幸好王端人足够机灵。 立马转移了话题:“我去附近转了转,找了个赤脚大夫,抓了些药回来。” 一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胤禟顿时也不尴尬了。 急急忙忙问道:“在哪里?我这就去煎!” 不怪他如此急迫。 实在是胤祺的高热一直反反复复,总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可不就让人担忧嘛。 “还有一些吃的用的。” 王端一说,胤禟这才注意到对方背上的那个大包裹。 第232章 掩人耳目 “主子爷,侧福晋命人送了一些吃食过来。” 苏培盛在院门外从小全子手里接过食盒,又相互客套了两句,这才提着走了进来。 一边走心里还一边感叹。 瞧瞧人家小全子这运道。 也真是叫人拍马都赶不上。 原本只是看在他做事认真不耍滑头,所以被王爷指派到荣安院去帮忙一段时间。 可是谁也没想到,到最后竟然入了荣安侧福晋的眼。 这下子可好了。 这小子不仅摇身一变成了荣安院的总管太监,而且听说啊,侧福晋甚至允诺会有人替他养老送终! 这不就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所以说啊,人呐,真是不能一成不变。 “哦?” 胤禛还没发话,隆科多就率先开口了。 “快打开叫我瞧瞧,”他表现得十分感兴趣,并且很给面子地说道:“我这可是沾了四爷的光了啊。” 胤禛给苏培盛递了个眼神,随即说道:“舅舅说笑了,你别嫌弃这是粗茶淡饭就好。” 两个人互相你来我往了几句。 流于表面的亲近中,夹杂着说不出来的生疏。 这时,苏培盛已经把菜品给摆放好了。 一共送来了四道菜,看上去……嗯,倒是挺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这,是何物啊?” 隆科多看着那四碟样式新奇的小菜,毫不掩饰地问道。 胤禛也不是很清楚。 当然了,也并不需要他来开口解释。 “侧福晋说,”反正有苏培盛在呢,“这叫做水晶松花蛋。” 其实就是最寻常不过的皮蛋而已。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罢了。 就连念安,也是某一次突发奇想,实在吃腻了各种蒸煮的蛋类,就想到了这种做法。 就连胤禛,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噢噢噢,”隆科多连连点头,不过很快眉头紧锁着开口:“但是这看上去……” 中间那块黑不溜秋的,能入口吗? “请佟爷放心,”苏培盛笑着保证道:“这吃起来,滑嫩可口,而且还相当有滋有味呢。” 听他说得这般真切,隆科多忍不住了。 就想要用公筷夹起一块儿尝一尝。 可是那松花蛋确实滑溜,他明明都夹得很紧了,却还是顺着筷子滑走,重新掉落到盘子里了。 这下子就有点尴尬了。 可不是嘛。 在别人家做客,夹个菜都夹不好。 这就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佟爷,让奴才来吧。” 幸好苏培盛看出了隆科多的窘态,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得到允许之后,左手拿起小勺子,右手握着一双筷子。 双手并用,一戳一舀,一块松花蛋就被夹进勺子里了。 接着,他又把勺子里的松花蛋放进了隆科多的小碗里。 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后了几步,深藏功与名。 有了苏培盛的演示,胤禛可就熟练掌握这项技能了。 他学着刚才的步骤,也为自己夹了一块儿。 放进嘴里,嚼啊嚼啊。 嗯,初尝感觉还有点奇怪,不过后来的味道确实不错。 隆科多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不住赞叹道:“吃着还不赖嘛。” “这位荣安侧福晋,可真是个妙人儿啊。” 胤禛不欲他多了解有关安安的事情,于是顺势叫苏培盛把酒给拿出来。 “不,不能再喝了,”谁知隆科多连连摇头:“我这酒量啊,实在是浅。” 他可不想,又跟今天早上似的,几壶酒下肚,就人事不知了。 那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究竟何时才能达成呢? “这不过是果酒而已,”胤禛亲自替他倒了一杯,“甜甜嘴罢了,根本不醉人的。” 说着,还示意隆科多看向酒杯。 他低头,一看酒杯里面竟然是淡淡的紫色。 不免感到惊奇。 “这,也是酒?” 诧异地抬起头:“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了。” “舅舅放心,”胤禛大包大揽,十分大气地表示:“管够!” 两个人说着,就相互对视笑了起来。 看上去似乎很是融洽。 “主子,”小全子在把食盒送到之后,立马匆匆赶回去复命,“东西都已经送到了。” 念安这会儿也开始用午膳了。 听罢,她点点头。 而后示意春秋把早就准备好的冰碗给拿出来。 “大热天的,你顶着日头跑这几趟也挺累的,”念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明明白白交代道:“冰碗是赏给你的。” “这几日,你可要好好歇一歇。” 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懂了吗?” 小全子满脸感激地说道:“请主子放心,奴才知道了!” 打发人离开之后,春秋一边替主子布菜,一边忍不住疑惑道:“那冰碗里,可是加了不少水果和冰块的,小全子吃了,不会……” 闹肚子吧? 像他们这样需要日日不落地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奴才,一般寒凉的东西,可是都不能入口的。 万一正在上值时,肚子突然不舒服。 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是以,往年哪怕主子有赏赐西瓜什么的,他们也都是尝个味道。 更多的,都是直接摔碎了听个响儿。 所以今天,主子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挺让人疑惑的。 “怎么啦?” 念安故意曲解春秋的意思,含笑开口:“我们春秋姑娘可是嫉妒了?” 而后不等她出声辩驳 又接着说道:“想吃的话,咱屋里不是多的是吗?” “亏待谁,也不能亏待我们的好春秋啊。” 念安打趣的眼神,玩笑的口吻,都令人不自觉红了脸颊。 “主子~” 春秋连菜也不布了,羞涩地跺了跺脚,小声嘟囔:“您就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她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主子心里都清楚得很,偏偏非要故意曲解。 “哈哈哈。” 念安看着明显不好意思了的春秋,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在她羞恼的前一秒,立马绷住了笑意。 迅速转移话题:“小全子吃了也没事,反正我不是说了,让他好好歇歇吗?” 闻言,春秋立马担忧起来。 “主子,这样真的好吗?” 她解释道:“没有小全子跑腿打探消息,怕是……” 第233章 出言试探 一顿简单却又新颖的午膳下来,隆科多发现自己竟然罕见地吃撑了。 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难得的泛起了几点红。 这可真是叫人看笑话了。 府上什么东西没有,竟然会因为一点吃食而丢了人。 幸好胤禛眼明心亮,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而是径直吩咐苏培盛,把早早准备好的山楂陈皮茶给端上来。 “舅舅不妨尝一尝这熬煮出来的茶水,”他自己率先喝了一杯,“也别有一番滋味。” 隆科多见状,原本想要拒绝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 于是顺势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消食茶后,感觉味道确实还不错。 也就消了只尝一口的想法。 吃饱喝足,总算是有机会说起来正事了。 隆科多放下小碗后,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一脸肃容道:“四爷,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当下的局势。” 而后忽然压低了声音,一双眸子射出精明又狠厉的光芒:“若是四爷有心,隆科多愿意供四爷驱使!” 这已经算得上是表忠心的投诚了。 只要胤禛一点头,他就能收获一员大将。 尤其是,这个人还和他皇父的关系很是亲近。 但凡不是个傻子,这个时候就应该激动地拉着隆科多的手,给出他日后登顶大位之时,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承诺。 偏偏胤禛却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还一脸哀容地苦笑了一下。 “舅舅就别拿我打趣了,”他抬起头,一脸的严肃认真,“我眼下只想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想过。” 语气郑重,口吻真诚。 反正隆科多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任何言不由衷的迹象。 死死盯着四爷看了老半天,一张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最后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道:“果真不愧是忧国忧民的四爷啊!” 他直接把刚刚那一茬儿给揭过去了:“倒是叫小子我佩服至极啊!” 当然了,那话听上去很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事实也的确如此。 隆科多是谁? 他自认为自己可是众位阿哥拼了命也要拉拢的对象。 偏偏这一次示好,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反而被冠冕堂皇的拒绝了。 他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丝毫不悦呢? 不过都是在官场上混过的老狐狸了,属于成年人之间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所以最后只是以一个玩笑,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胤禛表面上看起来也在意那点讽刺。 相反,他甚至巴不得对方的态度再差一点。 好叫他从中发现一些端倪出来。 胤禛到现在都始终怀疑,隆科多此行,一定有着更深的目的。 只是他还没发掘出来而已。 不过,快了。 马上就要抓住狐狸的尾巴了,胤禛脸上也露出来一个浅浅的笑。 顺着隆科多的话往下说道:“舅舅待我的心,我无以为报。” “若是舅舅不忙的话,不妨在别庄上多住几天,也好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番话说得讨巧极了。 也算是补全了隆科多刚刚上赶着却没有被接纳而丢失的颜面。 他佯装纠结,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应下来。 “四爷如此好客,那我可不能辜负四爷的一番心意啊。” 其实心里暗暗为自己能顺利留下来而叫好。 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嘛。 以这位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性子,看来自己这个舅舅,在四爷眼里,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不管隆科多的沾沾自喜,胤禛目的达成之后,心绪间却又忍不住多了几分烦躁。 原本只是想带着安安来庄子上散散心,好让她也松快松快。 偏偏这些人就跟闻见鱼腥味的苍蝇似的,一窝蜂地都想赶回来,撵都撵不走。 平白把人愉快的消遣时光给破坏了。 就在这时,苏培盛又忽然出现,来了一句:“主子爷,府上有信传来。” 看着四爷陡然又冷凝下去的眉眼,隆科多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四爷有事就且先去忙吧,我一个人随便走走就行。” “来人呐,”胤禛沉默了片刻,而后吩咐下去:“领着隆大人好好在庄子上逛一逛。” 临走之前又交代了一句:“一定把人给我招待好了。” 这也是说给隆科多听的。 其实胤禛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巴不得早早离开才是。 这里看上去倒是挺平和的。 另一边,可谓是人仰马翻。 念安换上了一副再简单不过的衣裙,又把头发编成了一个粗长的辫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把袖子给挽了上去,而后双腿分开,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面前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瓷罐。 旁边还放着一篮子带着点青皮儿的鸡蛋。 “诺,”念安手往罐子里一伸,再掏出来后就全成黄土泥巴了,“再往里面加点水。” 身侧的春秋早就急的不能行了。一个劲儿地规劝道:“主子啊,我的格格,您这双手是能做这样的活儿的吗?” “要不,”她看上去快急哭了,“还是让奴婢动手,听您指挥吧?” 最令人无奈的是,她还一边给念安扇着风,一边听话顺从地往罐子里倒了点水。 “好好好,这样就够了。” 念安一直盯着水流,等感觉差不多了,连忙叫停。 她对于春秋劝说的充耳不闻。 这么热的天,难得产生一件令人感兴趣的事情。 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又把手伸进去,把泥巴搅和搅和之后,她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些什么。 “盐呢?” 春秋眼见着是劝不动了,于是只好紧跟主子的步伐。 往身后石桌上一看,就把盐给拿了过来:“主子别急,在这儿呢。” 念安原本想直接接过,结果看着自己沾满了黄土泥的手,不由得沉默了。 于是示意春秋往罐子里加盐。 “你往里倒啊,”她提前交代清楚了,“我喊停的时候,立马停下来。” 虽然她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吧,但是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吗? 腌一个咸鸡蛋而已,对于聪明机灵的自己,肯定是小菜一碟啦。 第234章 自得其乐 和盐水一起和好的泥巴,均匀地包裹在鸡蛋外面。 糊上厚厚的一层,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大大的茧。 念安刚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鸡蛋给打碎。 可是后来,随着愈发熟练的动作,她就变得想要从中找出一些其他的乐趣来。 弄到最后,干脆不裹鸡蛋了。 直接从罐子里掏出一把厚墩墩的泥,在手里捏成各种的形状。 甚至为了给小兔子捏出来两只耳朵,念安整张脸都快趴到手里的兔子身体上了。 直到耳朵成型,她一个激动,鼻尖不小心就碰到了手里的泥巴。 上面直接就显现出一个明显的印记来。 春秋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立马就要拿起帕子替主子给擦干净。 可是却被念安给拒绝了。 她躲避着,一脸正色道:“先别擦掉,这可是我努力的勋章。” 春秋愣了一下,猛眨了几下眼睛,而后吞咽着口水,艰涩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虽然她很不能理解吧。 但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对于手中的小兔子,念安是越看越喜爱,竟然舍不得就这样让它归于尘土,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再美妙不过的主意。 “拿个小托盘过来,”她吩咐道:“对了,一定要在上面铺一层细沙。” 虽然不明白主子这样的要求是打算干什么,可是春秋仍旧如常应了下来。 “快点哦,”念安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我等你回来。” 她就双手捧着泥巴做成的小兔子,双腿并拢,乖乖巧巧地坐在小板凳上。 那样子别提有多打动人心了。 春秋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软成一摊水了。 忙不迭地点头道:“请主子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说罢,就头也不回,一路狂奔着往屋子里跑去了。 小书房里。 胤禛刚一坐下,连信都还没打开,就眯着眼睛开始揉起了额角。 脸上的不耐烦清晰可见。 他实在不明白,福晋是怎么得知自己在这个庄子上的? 他当时明明根本就没有提及! 一瞬间,想得越多,反倒是让胤禛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苏培盛低头哈腰地不敢吭声。 一直屏息凝神,希望自己能够毫无存在感。 “信呢?” 又捏了捏眉心后,好半晌,胤禛才开口说道:“拿过来。” 苏培盛不敢耽搁,连忙双手把信给奉上。 “这么厚?!” 看着厚厚的一个信封,胤禛忍不住诧异问了一句。 闻言,苏培盛故意装傻,憨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当然了,他也明白,刚刚的问句,只是主子爷的自言自语而已。 并没有叫自己回答的意思。 在主子面前当差,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色。 什么时候该吭声,什么时候该闭嘴,这里面可是有学问着呢! 一目十行看完一页纸后,胤禛把它放到最下面,接着看起了第二页。 直到三大页信看完,他的眉头已经皱到都能层峦起伏了。 就连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直面巨大压力的苏培盛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了福晋。 也不知道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竟能把主子爷气到这种地步。 自己也真是倒霉催的。 偏偏被他给拿到了这封信。 现在好了,还得直面主子爷的怒火。 “苏培盛。” “奴才在!” 胤禛低沉又压抑的的声音一出,原本还在走神的苏培盛立马应声道。 “你安排人手,”只听见主子爷沉声吩咐道:“快马加鞭,即刻启程,返回京城。” 苏培盛心中困惑不已却不敢迟疑,立马应下:“是,奴才这就下去准备。” 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胤禛忽而叹了口气,“备马,我亲自回府一趟。” “啊?” 这下子,苏培盛再也忍不住,发出诧异的疑问声了。 这怎么……还带改变主意的呢? 不,不是。 最重要的是,要把侧福晋一个人留在庄子上,真的好吗? “主子,主子——” 去而复返的春秋手里,并没有拿着念安需要的东西。 可是脸上激动的表情,却让人无法忽视。 “您一定想不到,”她一路小跑,喘着气开口说话:“奴婢刚刚在庄子上碰见谁了!” “是神仙也好,是凡人也罢,”念安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我一点都不关心!” 她一字一顿道:“我叫你去拿的托盘呢?” 眼神分明又无奈,“再不拿过来,小兔子可就要干在我手上了。” 春秋一被提醒,这下子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 一脸懊恼地又跑了回去。 念安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把原本文静的性子,培养成现在这样子,也不太好? “主、主子,”这一次,喘气声更大了,“托盘拿过来了。” 原本念安还想说一声,那细沙呢? 后来转念一想算了。 这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回去叫秋嬷嬷说说她就行了。 “哎呀我这猪脑子!” 念安正准备把小兔子给放到托盘上去,就看见春秋对着自己脑门儿狠狠一拍,接着忽然转过身,从后面的石桌上,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主子要的细沙!” 是一个小碗,里面盛着的正是细细的沙子。 “撒上去吧。” 念安不由得挑挑眉:“不用撒太多。” “主子,您猜一猜,”春秋一边撒,一边激动地说着:“奴婢刚刚碰见谁了?” 好家伙。 念安都无奈了。 合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这丫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啊。 “谁?” 念安漫不经心地开口:“难不成,是当今皇上啊?” “您可千万别乱说!” 一句话吓得春秋眉毛都快飞了。 她忽然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仍旧露出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 “您就不能少吓奴婢一次吗?” 看着主子仍旧淡定自若的模样,春秋一脸幽怨地开口。 “幸好这里没有旁人,”她小声咕哝着,“万一被人听了去,可怎么办啊?” 一听这唐僧念经一般的话,念安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第235章 鹦鹉学舌 毓庆宫里。 自打万岁爷走后,这气氛就不是很好。 何柱儿心知肚明自家太子爷的心境,可是也无力做些什么来转圜。 只好硬着头皮,说些逗趣儿的事情,好叫太子爷心情爽利一些。 “爷,您可不知道,”不过有些话,也得谨慎着开口,“这些日子啊,永和宫里的大戏,那可是一出接着一出。” 何柱儿表情夸张,还伴随着肢体动作,看上去倒像是戏台子上的人物。 “简直让人……”他抓耳挠腮的,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反正就是让人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这一番拙劣的表演,倒是引得原本心情恶劣的太子,抬起头看了他好几眼。 甚至难得出声说了一句话:“怎么?你何时跟那些小丫鬟似的,喜欢当个碎嘴子了?” 虽然语气仍然低沉,而且并无多少情绪波动。 但是何柱儿见状,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不枉他这段时间一直关注着永和宫的一举一动。 现在多好,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嘿嘿,”何柱儿憨厚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机灵地开口:“奴才听说啊,德妃可是被气病了好几回呢!” 虽然不知道自家爷和德妃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贼喜欢看见对方倒霉。 但是作为太子爷最贴心不过的掌事太监,何柱儿自然也学会主动为主分忧才行。 太子爷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东宫里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 虽然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但是何柱儿总觉得自己心里发虚。 所以,遇见事情时能不掺合就独善其身。 免得给毓庆宫招了灾祸。 不过现在好了,太子爷可算是回来了。 何柱儿立马就支楞起来了。 不仅底气足了,就连腰板也挺直了。 “哦?” 太子眼里泛过几丝兴味,挑了挑眉问道:“可知是何原因?” 不是他说,皇阿玛的四妃里,就德妃最会装腔作势。 明明不过是一介包衣出身,偏偏架子摆的比谁都大。 还敢看不起甚至冷待他们爱新觉罗的皇子?!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有很多次,太子都不想说出口的是,皇阿玛他老人家的眼光也太差了。 瞧瞧! 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口蜜腹剑的德妃,嚣张跋扈的宜妃,吃斋念佛的荣妃。 哦,还有一个。 争强好胜的惠妃。 不过自从……大哥的事情出了之后,惠妃现在已经变成了荣妃第二了。 整日里就在小佛堂中和佛像、檀香相伴。 把延禧宫都快弄成外面的寺庙了。 一天天云雾缭绕的,远远看过去,就跟哪儿着火了一样。 简直让人心累。 “奴才特地去打听了!” 一说起这个,何柱儿就显得异常兴奋。 他滔滔不绝道:“据说啊,是和十四贝子有关呢!” 其实也和万岁爷有着莫大的关联。 但是何柱儿心里很清楚,自家爷这会儿怕是不愿意听见任何关于万岁爷的事情。 于是很聪明就把这些给略过不提了。 太子闻言,不由得惊讶了一瞬。 这满宫里谁不知道,老十四可是德妃的心头宝。 那是掉一根头发,都能哀嚎着心疼半天的存在。 怎么会舍得和自己的宝贝蛋儿置气呢? 想到这里,太子忍不住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恍惚记得,上一次这对母子之间闹出嫌隙,好像还是自己横插一杠吧? 那这回呢? 没了自己插手,难不成,还有别的好心人主动帮忙? 太子收回了看向窗子外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等着接下来的话。 而何柱儿,也没有让他失望。 “原因简单到您都不敢相信!”他偷偷摸摸笑着,跟只偷到了香油的小老鼠似的,“是因为十四福晋。” 这怎么又和十四福晋扯上关系了? 太子这会儿是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连身体都坐正了,一脸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仔细说说。” 何柱儿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就连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由于激动而泛起的红晕。 他就知道! 自己费劲巴拉地打听永和宫的消息,准没错! “一个劲儿地傻乐什么呢?” 半天不见人吭声,太子忍不住满头黑线地提醒道:“还不赶紧说!” “奴才组织一下语言,”何柱儿讪讪一笑,“这就开口了。” 话说那日,十四福晋完颜氏从雍亲王府赴宴回去之后,吃了一肚子气。 结果回到自己家里,也仍然不消停。 府上的女人倒是被她整治得,一个个都跟猫儿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偏偏最气人的那个,她根本毫无办法。 在被十四爷又气了一顿之后,完颜氏可以说是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白天里自己遇见到的屈辱。 “不行!” 忽然,一个利落起身,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恨恨道:“绝不能就这样轻易算了!” 她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雍亲王府里去。 但是自己府上这个,难不成还治不了吗? 这女人啊,倔脾气一上来,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大半夜的,完颜氏连觉也不睡了。 直接披了件外衫,憋着一口气往前院走去。 那黑着脸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去寻衅滋事的。 伺候她的老嬷嬷腿脚刚好利索,就又遇见自家福晋不管不顾这副模样。 当即就眼前一黑。 不敢上前,只好出声劝说了几句。 可惜收效甚微。 反而隐隐有火上浇油的感觉。 “嬷嬷,您放心,”十四福晋盯着她奶嬷嬷的脚看了又看,“这一次,我一定连您受伤那次,也一并讨回来!” 这下子,可彻底把老嬷嬷给整不会了。 她刚刚的话,有这个意思吗? 自己怎么好像变成了,在贝子爷和福晋之间,挑拨离间的小人啊? 想明白这一点后,奶嬷嬷顿时欲哭无泪。 完颜氏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受的气绝不能过夜。 叫旁人不好受,总比让自己一个人难受强! 于是,胤祯就这么,华丽丽地倒霉了。 第236章 始料未及 大半夜的,正睡得香呢,忽然一声暴喝,把胤祯给吓了一跳,吵醒了不说。 来人还趁着他没脑子迷糊之际,直接上手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咳咳。 当然了,事实有那么一点点夸大的成分。 但是吧,总归也是有多依据的。 谁让完颜氏先是直接威胁守门的小太监,不许他出声。 接着偷溜进了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胤祯睡觉之前,一点也不老实。 脱下的靴子胡乱扔在地上。 这下子好了。 为了能更好实施自己的计划,完颜氏可是摸黑儿进行的。 谁知道,一不小心被东倒西歪的靴子给绊倒了。 直接冲着床上的胤祯砸了过去。 好在避开了要害之地。 那一声惊呼,就是完颜氏发出来的“暴喝”。 再加上一整个人的重量,可不就相当于被一顿暴击了吗? 而熟睡中的胤祯,就是这样认为的。 尤其是,完颜氏心慌意乱之际,害怕摔坏了自己,而伸出手奋力抓了一下。 这一下可就十分精准了。 直接抓在了胤祯脸上。 好家伙,长长的指甲,留下明显的血印。 胤祯忍不住疼痛“嘶”了一声的同时,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有刺客呢! 当即就是一个反手压制。 瞬间局面就反转了。 “疼疼疼——” 完颜氏被钳制住了双手,束缚在背后,忍不住放声大叫起来。 猛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胤祯还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手上的力度倒是松了不少。 诧异问道:“福晋?” “知道是我还不赶紧放开!” 完颜氏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等被放开之后,胤祯又去把烛火给点亮。 一转头就看见完颜氏坐在床边,一脸怒容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嘴里埋怨道:“你跟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瞧瞧,都把我的手腕给捏红了!” 说着,还把自己红了的那块儿皮肤给亮出来。 看样子是委屈得不行。 原本还十分理直气壮的胤祯,这下子也有点弱势起来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谁也没想到,你会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跑过来啊。” 他还以为府里进贼了呢。 所以说,根本不能完全怪他好吧。 这一沉默,胤祯就感觉到脸上忽然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连忙朝着伤口处摸了过去。 “嘶——” 更疼了! “我这脸,”胤祯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氏看着他脸上那几道明显的指甲印,忍不住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好吧?” 说着她就开始倒打一耙起来:“谁让你屋里黑灯瞎火的呢!” “再说了,”手还朝着地上的靴子指了过去,“看看,要不是你乱扔东西,我能被绊倒吗?” 反正说来说去,就没有她的错呗。 胤祯都被气笑了。 差点急眼:“我顶着这副尊容,连屋门都出不去!” “你!” 最后气得一甩袖子,直接转身走了。 而这件事情,原本还能瞒得住。 偏偏胤祯有一个爱子如命的额娘。 几日不见自己的宝贝疙瘩就觉得心里发慌。 再三推拒之后,实在没有办法了,胤祯只能在脸上蒙了个面巾,避着人入了宫。 这下子可好。 直接东窗事发,捅了马蜂窝了。 德妃当即就命人把十四福晋给叫进宫来。 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审饬她一番。 甚至还想求到康熙面前,要万岁爷为他们的儿子做主。 哪家嫡福晋跟完颜氏似的,敢朝着爷们儿脸上动手! 就在德妃怒气冲冲想要为儿子讨一个公道时,却被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给背刺了一刀。 胤祯无比崩溃地大喊了一声:“额娘还嫌儿子不够丢人吗?!” 他是知道怎么说话,最伤人的。 一句话,就把德妃给干沉默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多说,太子爷用屁股想也能猜得到。 何柱儿说得口干舌燥,嘴皮子感觉都磨薄好几层。 不过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太子爷发现了何柱儿的窘况,于是用下巴冲着桌子上的茶盏点了点,“赏你了。” “多谢太子爷!” 何柱儿顿时眼睛都亮了,端起来就是一阵狂饮。 好悬解了渴。 “您是不知道,”他一没事,嘴巴又开始闲不住了,“当时永和宫里,吵吵嚷嚷的,闹得可大了。” “还真是……” 太子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感叹道:“阴差阳错,倒是挺让人无奈的。”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在感慨自己的命运呢? 看着忽然又情绪低落下去的太子爷,何柱儿这下子可没什么好办法了。 只能候在一旁,安静陪着。 “也不知道,老五和老九他们,”太子深深叹息一声:“现在怎么样了?” 一旦回到这个逼仄又压抑的地方,他甚至连自己的真实想法都不能表露出来。 不仅不能,而且还要撇清关系。 免得引起皇阿玛的怀疑——虽然,那些疑心,从来都没有消弭过。 “你说什么?!” 念安满脸的不可置信,猛地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我五哥怎么会来这里?” 听了春秋的话后,她不惊讶才奇怪呢。 要知道,这庄子的主人,可是雍亲王胤禛啊。 其他人——不是说觉得她五哥配不上,而是地位差异在这里摆着呢。 一般人还真就来不了! “主子小心点!” 春秋看着她家主子那大动作,吓得手里的小托盘差点没端稳,直接掉在地上。 “您千万别激动,”她连忙劝道,“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呢!” 又带着几分懊恼,早知道等主子回屋之后再说了。 “好好,我知道了,”念安嘴上敷衍着,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春秋,“快说,我五哥怎么会来这里?” 就在春秋张口准备回话之时,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了胤禛的声音。 “是我叫他来的。” 念安猛地一回头,兴奋到不能行。 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可把人给吓得够呛。 “慢着点呀!” 胤禛连忙把双手伸出去护着,一眼不错地紧盯着奔向自己的身影。 第237章 古怪之处 仅一墙之隔,屋外老汉和二丫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根本顾不上豆大般的雨滴往脸上砸着的疼痛。 而屋内,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胤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即便被人看见自己傻了吧唧的行为,也只是尴尬了那么几秒而已。 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正常状态。 面色如常地问道:“那赤脚大夫怎么说?” 他掂了掂手里被保护得很好的药,问道:“这药怎么煎?” 王端都无语了。 心说你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哥儿,不会煎药还那么积极干嘛。 不过到底还是细细嘱咐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 “切记,”他神色认真到不能行,吩咐在叮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千万、千万不能把药给煎糊了。” 否则,那就不是救命治病的良方,反而变成害命的毒药了。 事关自己五哥,胤禟虽然觉得有点别扭,却仍旧竖起耳朵,一字一句地记在了心里。 “对了,”就在他转身准备出去之时 忽然停下了下来,“你……可有买一些甜口的东西?” 这话问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胤禟为了心里的那点小想法,依旧硬着头皮问出口了。 果不其然,王端听见这话,当即诧异到忍不住挑眉。 沉吟片刻后,试探性问道:“是五爷喝完药之后想吃吗?” 不怪他会想到这上面,因为就王端看来,九爷是个嗜辣喜咸的口味。 主动开口甜的,多半是为五爷要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恒亲王看上去那么壮实的一个汉子,竟然也会怕苦药?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胤禟见王端误会了。 刚想张口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心中对他五哥说了句抱歉。 而后面不改色地痛快承认了:“是的,不知王大人是否准备了?” “糖块什么的倒是没有去买。” 王端摇摇头,就在胤禟难免流露出几分失望的表情之际,他又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倒是买了几样点心回来。” 从身后的芭蕉叶下面,扒拉出一个圆滚滚的包裹。 王端动作迅速的把死结打开,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掏着东西。 胤禟在一旁,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王端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用披风做成的包裹外面,差不多已经湿透了。 幸好集市上碰见了卖伞的。 顾不得要价贵,王端迫不及待地买了一把。 这才勉强护住了买到的东西。 让它们不至于被大雨给浇透。 吃食,衣裳,以及一些胤禟不认识的瓶瓶罐罐。 甚至,王端最后从最下面的位置,掏出来一个裹得紧巴巴的东西。 一打开,忽然变得膨胀起来。 那竟然是一床……棉被?! 胤禟震惊到几乎失语。 他属实没想到,这个暗卫统领,竟然细心到如此地步。 嘴巴瓮动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一直对这姓王的抱有偏见,有些一叶障目了。 “九爷过奖了。” 王端的态度仍旧和以前一样,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风采。 “那就先把糕点给我吧。” 胤禟却觉得有点不自在,连忙拿走自己想要的点心,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屋子。 他刚把东西给放好,准备出去询问一下老汉,家里可有能用来煎药的炉子。 没想到,一出来,就碰见两个湿漉漉的落汤鸡,拼命抖落着身上的雨水。 可是脸上,却带着如出一辙的轻松笑意。 好吧,天知道胤禟是怎么从那个二丫脸上看出来笑容的。 反正他莫名觉得,这个小丫头,现在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王端显然也发现一旁瘦小的二丫,下意识用鹰隼一般的眼睛,顶了过去,语气平淡地问道:“这位是?” 二丫被吓到紧紧贴在老汉的腿上,像个毫无存在感的挂件。 而老汉也因为紧张,开始结巴起来。 磕磕绊绊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是老汉的孙女儿,”胤禟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接过话头,“叫二丫。” 闻言,王端点了点头,这才收回打量的视线。 两个落汤鸡瑟瑟发抖依偎在一起,胤禟有一瞬间,甚至都觉得自己一行人是强抢民宅的恶霸。 把人家原本平静的生活,给惊扰到提心吊胆的。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先是关切道:“老大叔不妨先和二丫去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这样一直穿着湿哒哒的衣裳,怕是容易生病。” 老汉闻言连忙点头,伸出手拽着二丫,就往另一个屋子走去。 他们爷孙俩一走,堂屋里瞬间又安静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胤禟决定还是自食其力好了。 就准备自己出去找炉子什么的,开始为他五哥煎药。 还没走到门口 身后忽然传来王端清晰却又微弱的声音:“九爷就不觉得奇怪吗?” 胤禟猛地转过身子,脸上是压抑着的愤怒。 看上去像是气到了极点。 不过即使这个时候,他也仍旧顾忌着一墙之隔的爷孙俩,说起话来,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王大人!” 眼含警告之意,“我不知道你过去的经历是怎样的。” “当然了,我也不是很在乎。” 他一字一句,都在告诉王端,不要试探逾越了自己身为奴才的本分。 “但是,我愿意相信这世界上有出于最本心的善意。” 每说一句,胤禟就往前走上一步。 到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快要贴到王端耳朵上了。 “所以,王大人若是疑心病重的话,不妨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这话显然也是意有所指。 哪怕被扑面而来的威胁警告着,王端也依旧还是那副样子。 他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去想。 倘若万岁爷在这里,听了这样的话,不知要做何感想。 罢了。 总归有自己在,九爷若是愿意自欺欺人,那就由着他好了。 “是,属下明白了。” 王端笑着应下。 第238章 怜惜不已 直到终于把人拥进怀里,胤禛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淡淡香味,凑到念安耳边,无奈又后怕地说了一句:“你呀,注意点好嘛,我可不经吓。” 念安被抱得有点紧,却也知道自己刚刚确实动作大了点。 心虚之下,也不挣扎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实在心里猫抓似的,痒痒得不行。 于是用气音小声说道:“快说呀,你怎么会突然把我五哥给叫过来?” 胤禛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生。 像极了一只正在探头探脑的猫猫。 他无奈松开了胳膊,却并没有完全撒开手。 而是强势揽在念安的腰身上,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边走边说:“府上有点事情,我不得不回去一趟。” “但是又放心不下你,所以就把五哥给叫了过来。” 听罢,念安忽然停下脚步,一脸探究地看向他,略带不高兴地说道:“怎么突然说要回去啊?” 她随意踢了踢脚尖,低下头:“明明说好来陪我散心的。” 哼! 言而无信的大骗子! 越想越气,念安直接挣开了胤禛的手。 一言不发地往屋子里走去。 那背影,一看就知道是生闷气了。 胤禛对此十分猝不及防。 他知道安安会不高兴,可是也不愿意说谎话欺骗于她。 可是没想到,实话实说,也依然把人给惹不开心了。 安安也太急了点。 都不等他把话说完。 胤禛哭笑不得地连忙追了过去。 生气对身体可不好,自己得赶紧把人给哄高兴了。 “安安?” 一进屋,胤禛就小声呼唤了起来。 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撩开隔帘,慢慢往内室走去。 不用猜就知道,安安一定是气呼呼的在床上坐着呢。 果不其然,念安这会儿正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 手中在忙活些什么。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叠衣服。 胤禛慢慢靠近,发觉她仍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心念急转之下,直接脱口而出一句:“我来帮你叠吧。” 说着,就坐在了对侧,开始笨手笨脚地叠起衣服来。 别说,虽然他这是第一次动手,但是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至少,还蛮整齐。 可是衣服就那么几件,总有叠完的时候。 看着整整齐齐摞成一摞的夏衫,胤禛绞尽脑汁地想着哄人的话。 “我只回去一小趟,”他遣词用句,都谨慎起来了,“不会耽搁太久的。” “最多,也就半天的时间,”胤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至此,念安终于有动作了。 在胤禛满心期待中,她缓缓抬起了头。 可是那副面容,却把原本期待万分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 皆因念安脸上,带着几道哭过的泪痕。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愈发变多的趋势。 “别,别哭,”胤禛一下子就慌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打我也成,骂我也好,就是别哭了行吗?” 整个人完全就是手忙脚乱的,一脸慌张。 尤其是,念安也不说话。 只用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水凌凌地盯着胤禛看。 好似全部的委屈,都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表露出来了。 到最后,胤禛彻底没有办法了。 只能上手,捧住念安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又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时不时亲吻一下她的鬓角。 好半晌,才满心无奈地说道:“我不回去了。” 胤禛发现,这句话好像也不难说出口。 而且,他在说完之后,整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纠结个不停呢。 原来在自己无意识间,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偏向。 这世间,谁都比不过安安。 哪怕是…… “真不回去了?” 胤禛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耳边传来念安略带几分哽咽的声音。 还带着点怀疑。 他心下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调侃道:“某个娇气包都快哭成花猫脸了,我还要坚持回去的话,岂不是要水淹别庄啊。” 闻言,念安不由得脸一红。 伸出手推了胤禛一下,嘴里嘟嘟囔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理直气壮起来:“肯定是你闺女影响的我!” 说罢,还特地挺了挺肚子,表示自己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胤禛见状,目光愈发柔和起来。 他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优柔寡断的性子。 是以,干脆微微低下头,贴近念安的孕肚,小声和闺女交流起来。 “小宝宝乖乖听话啊。” 语气柔和到不可思议! “好好在你额娘肚子里长大。” 到时候,阿玛一定会万分疼爱你。 念安垂下眼睛看着这一幕,忽然出声哼了一下。 胤禛很敏感地直起身子,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 “你不是正关心你最疼爱的闺女呢吗?!”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念安给打断了:“干嘛还突然来问我。” 闻言,胤禛先是傻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没大笑出声。 这怎么又变成小孩子心性了? 还和一个未出世的小宝宝争风吃醋起来了? 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胤禛忍着笑,十分认真地对念安说道:“因为是你为我怀的宝宝,所以我爱屋及乌,才会十分疼爱她。” 轻易被一句话给哄开心了的念安,明明嘴角都已经上扬出一个弧度了。 脸上却还是故意摆出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表情。 就等着自己能再提一些得寸进尺的要求。 终于,在胤禛松口答应她,和她一起用泥土捏东西后,念安才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 原本心有抵触的胤禛,在看见安安这样的笑颜之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能哄她开心,玩泥巴就玩泥巴吧。 “对了,”念安兀自高兴了一会儿,忽然眨巴着眼问道:“你这么突然要回府,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胤禛对于安安现在的后知后觉,都已经无可奈何了。 幸好,他有足够的耐心。 第239章 改变主意 窗外偶有微风吹过,树叶扬起阵阵的窃窃私语。 胤禛轻柔低语的声音,仿若夏日里潺潺的流水,让人听了,不自觉就心情平和下来。 就连蝉鸣的噪意,似乎都消减了许多。 “是福晋来信,”他慢慢解释道:“说钮钴禄氏不知为何,突然腹痛不止。” 一听这话,念安先是诧异地“啊”了一声。 紧接着皱着眉头问道:“太医呢?怎么说?” 一张小脸快皱成包子褶儿了,溢于言表地担忧,“严不严重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 胤禛黑着脸,摇了摇头。 他一提起来这个,就忍不住一阵窝火。 信上只说了钮钴禄氏腹痛不止,至于其他的,那是一个字都没有多提。 他可不相信,向来精明的福晋,会连报喜或是报忧这样的事情都能给忘了。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着急,好顺了她的意,回府上去吗? 念安显然也看得很清楚。 当即撇着嘴嘟囔道:“你又不会医术,能妙手回春。” “现在赶回去,还不如赶紧去请个太医来得稳妥呢。” 可不嘛。 这话显然说到了胤禛心坎儿上。 但是他确实对自己的血脉,存有几分关切的。 所以才在一开始,纠结再三之后,艰难地做出了回去一趟的决定。 “算了算了。” 就在胤禛刚准备开口之际,念安忽然一甩帕子,泄气道:“钮钴禄格格毕竟还怀着孩子呢,你还是回府一趟吧。” 否则,在这里也不安心。 只有亲眼看了,才能放心下来不是吗? “嗯?” 胤禛被惊讶到了,他仔细观察安安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口是心非的意思,下意识问了句:“怎么?” “小醋包也会这么大方吗?” 念安当即就差点炸毛。 扭过头,气鼓鼓地质问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只会干吃醋,一点都不懂事的性子吗?” 眼见又惹到人了,胤禛连忙熟练地顺毛捋。 “当然不是了,”他想也不想地就立马开口否认道:“安安可是最善解人意不过的了。” 话虽然这样说,却仍旧没有得到念安的好脸色。 “哼!” 她使劲儿掐了一下胤禛的后腰,气愤异常地表示:“谁让你都不和我说清楚的!” “搞得我好像多不讲理一样!” “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不让你回去?” 机关炮一样的话,一连串往外秃噜。 可把胤禛给砸得晕头转向。 只能连连承认自己的错误。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小委屈。 那是自己不说吗? 明明就是安安不给自己机会开口啊。 不过胤禛也算是学聪明了。 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好,他可不敢再说一些不恰当的话了。 否则啊,到最后吃苦受累的,保准还是自己! 两个人依依惜别了许久,那黏糊的样子,仿佛要分开多久似的。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胤禛不打算再耽搁下去。 早去早回,不用趁着夜色赶路。 也省得在府上多睡一晚了。 狠了狠心,终于起身的胤禛,临走之际给了念安一个轻柔的亲吻。 刚转过身,就被小姑娘给拉住了衣袖。 扭过头,看着她恋恋不舍的目光,可怜巴巴的样子,胤禛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我不回去了”。 却被念安给抢了先。 “对了,”她小声又极为不愿地说道:“要是……要是太晚的话,你就不要急着回来了。” 明显这根本不是出自于她的本心。 眉目间的黯然,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还有哦,”不等胤禛开口,念安又说了:“不要顶着大太阳赶路。” 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晒坏了我可心疼呢。” 一番叮嘱下来,胤禛只觉得,自己离开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 而那颗冷硬的心,愈发变得柔软下来。 “好。” 他温柔应下,灼灼的深情目光,仿佛要把人给烫化。 直勾勾盯着念安看得目不转睛。 把人看得脸颊通红,到最后实在不好意思了。 伸出手轻轻推了胤禛一下,忍着羞恼,声音甜腻地说道:“你还不快点走嘛。” 深吸了一口气,胤禛强自压下骨子里的叫嚣。 沉沉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这才大步如风地离开了。 毓庆宫。 今日又收到了来自康熙的赏赐。 自从太子爷回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有了之前的教训,何柱儿这回也只是悄无声息的把东西给归置好。 再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的喜色来。 生怕太子爷心里不高兴,又是一通邪火发泄下来。 没看见,现在整个毓庆宫的气氛,都相当的不好吗? 就连以往仗着生了弘皙阿哥的李佳侧福晋,都不敢冒头吱声了。 更别说,向来懂得明哲保身的太子妃了。 送完赏赐,只得了一个冷脸的梁九功,也自觉得很,不准备在这里多待惹人烦。 “梁公公留步。” 可是没想到,刚准备告退,就被太子爷给叫住了。 梁九功心里一咯噔。 自己不会是要成为这天家父子二人相争的牵连者了吧? 一瞬间,梁九功连自己的死法,都想了上百种了。 “孤有一问题,希望梁公公能替孤带给皇阿玛。” 太子爷端坐在红木椅上,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仪态端方又清隽和然。 梁九功不自觉的,就为这位命途忐忑的太子爷,多出了几分感叹。 他应声道:“太子爷但说无妨。” 传个话而已,不找自己,也会找别人。 为了日后的安稳日子,所以还是由自己来当这个传话筒吧。 也能稍作修饰一下。 “孤这腿上的伤,”太子爷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位置,继续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不知道,皇阿玛什么时候才能允许孤,重新回到朝堂上。” 这样的大事,从太子爷嘴里说出来,竟然也轻飘飘的。 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梁九功心下暗叹不已。 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太子爷啊。 就是苦了自己这个传话的。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又带出来点苦哈哈的意味。 第240章 有恩必报 “是,”梁九功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棘手的差事,“奴才一定把太子爷的话,如实带到。” “那就有劳梁公公了。” 太子微微颔了颔首,接着又看了何柱儿一眼。 对方就极有眼色地扶上了梁九功,搀着他亲亲热热地出去了。 不怪太子如此急切。 他都已经回来好几日了,却连毓庆宫的宫门都出不去不说。 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老五和老九的消息传来。 这让太子的心忍不住一沉。 他很想出去打探一下。 却囿于被困在了这座四四方方的宫殿里,而束手束脚,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呵!” 想到这里,太子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现在这样子,还算什么储君? 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而正被太子担心的胤祺兄弟,现在倒是过得还挺不错。 那一日大雨过后,胤禟从墙角的石头堆里翻出来一个瓦罐。 洗刷干净之后,就用这个有些破烂的瓦罐,给他五哥煎起了药。 不知是因为有了歇脚的地方,还是心头的顾虑减少了。 总之,那副药没喝几次,胤祺基本上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这次高热,完全就是因为伤口被冷水浸泡之后,引起的炎症。 所以,哪怕已经能下地了,胤禟还是强硬的不许他乱跑。 只能每天无聊地待在床上,整个人都快闷出病来了。 这一日又是如此。 胤禟亲自把吃食给端进来。 又递到胤祺手边,一边把筷子拿过来,一边交代道:“五哥先将就着吃上几顿。明天让王端去买只老母鸡回来,炖成汤给你补补身子。” 这般有模有样,又异常絮叨的样子,跟老妈子也没差多少了。 这些天,胤祺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可是吧。 一想到这是来自于自己弟弟的拳拳爱护之心,又不得不忍着听下去。 “别,”不过一听到要喝汤,胤祺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立马打断道:“我吃这些就已经很好了,不必再特地买老母鸡了。” 实在他无福消受。 王端就不用说了。 人家那习得的可是杀人之术。 至于厨艺这种东西,这辈子都没有想过去碰。 而老九呢? 虽说开了个醉仙楼,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动手做啊。 上次的那个排骨汤——好家伙,硬生生给做成了黑炭! 盛出来的时候,胤祺都惊呆了。 难不成,他昏睡这几日,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 竟然连……连地上的炭都捡着吃啊。 而在听了老九期期艾艾的解释之后,胤祺更是没有任何胃口了。 他是真想不到,不过就是加点水炖汤而已,还能给炖坏了? 看着五哥不信任的眼神,胤禟有些羞恼地表示:“顶多这次我不动手了还不行吗?!” 他把碗塞进胤祺的手里,转过身哼道:“让老汉去做总行了吧?” 提到这房子的主人,胤祺刚想打趣弟弟的心思顿时淡了下来。 他拿起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面,忽而叹息般出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原本正背对着胤祺的胤禟,听见这话,身体猛然僵硬了一下。 随后大大咧咧地开口:“我能怎么想?有恩报恩呗。” 看上去像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胤祺心里清楚得很。 老九啊,是个认死理儿的性子。 被他认可的人,哪怕刀山火海,也要陪着一起去闯。 老八不就是仗着这一点,才稳稳拿捏住他了吗? 现在又遇上了这一对爷孙俩。 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胤祺经过这一遭,也知道弟弟长大了,能靠得住了,干脆不插手了。 “不过,”但是有些话,该叮嘱还是得说:“做任何决定的前提下,都是得以自身为重。” 胤禟心中恸然,脸上却装出不耐烦的表情,随口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五哥你赶紧吃饭吧,别一会儿凉了。” 想了想,胤祺还是觉得不够深刻。 于是加大了份量。 “别辜负四哥好不容易救下的你,”他谁也没看,就低着头,“还有额娘,一定在等着我们平安无事的回去。” 此话一出,胤禟彻底沉默了。 好半晌,屋里才响起来他低落的声音,飘忽又有些伤痛。 “放心吧五哥,我没那么傻。” “主子,”春秋虽然不清楚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结果她却看见了,不由得急切问道:“您怎么就让王爷回去了呢?” 这不是……这不是羊入虎口,还能回得来吗? 念安这会儿正在梳洗呢。 她刚刚哭了一场,虽然很快就止住了眼泪。 但是脸上怎么说也有些痕迹。 一会儿就要去见五哥了,怎么能让他察觉呢? “把芙蓉膏拿出来。” 净过面,又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念安坐在了镜子前面。 春秋虽然心里急得不行,却还是很听从主子的吩咐的。 二话不说就去把念安要的东西给找了出来。 “这辫子,”春秋看着主子搭在肩膀上的辫子,下意识问道:“要奴婢给您重新梳一个发髻吗?” 闻言,念安不由得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样子的打扮,也别有一番清爽的意味。 于是摇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吧。” 看着一旁几次想要张口,却又憋回去的春秋,念安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个丫头啊。 还是这般藏不住事儿。 “你是不是还在想,”念安含笑问道:“我为何会主动提出,让王爷回府一趟?” 听见这话,春秋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主子您猜得太准了!” “哪里是我猜的准?” 念安笑道:“实在是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春秋瞬间脸红了。 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低下头嗫嚅了一句:“奴婢在您面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在外面,却已经很有大丫鬟的派头了。 “别担心了,”念安拿出一个耳夹,比对了一下,不甚在意道:“放心好了,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241章 疼爱之情 见主子如此笃定,春秋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瞬间安定下来了。 念安悠悠然地戴上了一个小珍珠耳夹,思绪却不由得飘远了。 人一旦浮躁,就容易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就像是福晋。 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反而把后宅治理得井井有条。 胤禛说不定还会念着她的几分好。 毕竟多年夫妻,虽说早已经没了感情,但是那些陪伴,毕竟不是假的。 可是福晋偏偏不肯认清现实。 非要时不时闹出来点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地位。 这就平白惹人厌烦了。 其实这些都无可厚非。 毕竟,感受到威胁的女人,哪有那么多理智可言呢? 坏就坏在,福晋她呀,根本不清楚,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自然也就不会有怜惜了。 而这一次。 不管府里发生了什么,念安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胤禛回去的。 当然了。 她肯定不会那么好好说话。 一定要缠磨到让他意识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轻易把自己糊弄过去才行。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念安心里清楚得很。 胤禛把她五哥给叫过来,不就是为了弥补他心里那一点愧疚之情吗? 正好! 给自己行了个大方便! 而且,念安锁然并没有把福晋她们,当成一个完全敌对的敌人来看待。 但是这并不代表,对于那小手段,她会次次都容忍过去。 尤其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候。 所以啊,最好还是一次就给足教训,让她们长记性。 知道荣安侧福晋这个人,可是不好惹的。 下次再想伸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爪子够不够硬。 “好了,”念安看了一眼铜镜,对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快些出去吧,别让五哥久等了。” 春秋“哎”了一声,连忙扶着她的胳膊,微微落后半步,脚步有力地往外走去。 厅堂里。 念安的五哥富兴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喝着手中的茶汤。 他虽然心里也很着急,不明白雍亲王突然把自己叫过来是何用意。 但是到底年岁渐长,还能沉得住气。 只是时不时朝外面望去的视线,足以暴露他的急切。 终于,再一次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他那宝贝妹妹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富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用手使劲儿揉了一下眼睛,等发现那道人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妹妹!” 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念安跟前,一张脸激动得通红。 称呼喊出口之后,才惊觉不对,又立马憨憨一笑改口道:“见过侧福晋。” 不等念安不悦地想要制止,富兴就又迫不及待地问道:“近来可否一切安好?” “额娘和阿玛日日在府里牵挂着你呢。” 这是大实话。 自从得知妹妹有孕的消息,他们一家子人都有些夜不能寐。 一则是担忧安安的身体。 虽说精心养育了这么多年,看上去是与常人无异了。 可是谁也不敢打包票,一定就能万无一失啊。 毕竟,那可是生孩子要闯的鬼门关啊。 是以,额娘从回府之后,就又开始过上了吃斋念佛的日子。 为表诚心,不仅自己吃素 就连府里上上下下,都被拉着一起吃了三个月的素! 富兴觉得,自己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不过,一想到这是在为妹妹祈福,他又觉得一切都十分值得了。 二来嘛。 自然就是后宅女子之间的倾轧了。 虽然额娘有幸亲眼见到雍亲王对安安的喜爱之深。 但是,谁又敢保证,这份喜爱能一直存在呢? 所以,戴佳氏最担心的就是,万一自己的女儿,开了情窍又陷了进去,可另一人忽然抽了身,那简直比剜心刮骨还要痛苦百倍! “你看我像是不好的样子嘛?” 念安伸出手胳膊,又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好叫五哥仔细打量一番。 在富兴忍不住点头赞同的目光中,念安又开口了。 “你可得好好宽慰宽慰额娘,”她认真交代道:“我这王府里好得很呢,不需要为我担忧。” 富兴自然是连连答应下来。 “好,这话我一定带到!” 而且,妹妹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光是看她的脸色和精气神儿,就能感觉出来她的确很康健。 这就足够了。 只要身子骨好好的,那他们就别无所求了。 富兴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好像还长了点肉。” 看来,雍亲王府的膳食,还挺不错的嘛。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能够尝上一次? 就在富兴陷入自己美好的幻想之时,某个小姑娘突然开始秋后算起账来了。 “光说额娘和阿玛了,”念安叉着腰,一脸傲娇地表示:“哥哥们都不关心我的嘛?” 这就是独属于她在家人面前撒娇卖乖的方式了。 富兴心里直呼冤枉。 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差点喷出。 他赶忙摆出发誓的姿势,言之凿凿地解释道:“大哥他们我可不清楚啊,但是你五哥我,一定一定是最最最关心你的!” 说就说吧,还非得拉踩一下旁人。 念安对她五哥这样的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闻言只是微微弯腰,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 而后忽然开口:“好吧,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原谅你啦!” 说罢,就跟一只淘气的小鸭子似的,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五哥,”也是这会儿,才有心情说正事,“你知不知道,王爷突然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呀?” 她和五哥之间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是以说起话来,就直白了许多。 没了那么多顾忌。 谁知听了这话,富兴也跟着疑惑地摇了摇头:“并不清楚。” “只是收到信,说请我来庄子上一趟。” 他仔细回忆信上的内容:“至于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不过富兴心里猜测,大概是王爷生怕妹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所以特地叫了自己过来,保护一下妹妹和未出世的小外甥女儿。 第242章 拨云见月 一夜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天空中竟然泛起了几道明媚的霞光。 破开阴沉的天际,照射出沁透人心的光亮。 胤禟走出屋子,在清新的空气中伸了个懒腰,又舒展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身体。 那翻个身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的床板,又硬又硌得慌。 睡了好几夜,胤禟始终都不太习惯。 他颇有几分愤愤不平地想着。 就这,他五哥还嘲笑自己呢! 说他可能是身上金贵的太多,所以才适应不了的。 可恶! 自己不就是吃得胖了一点吗? 丝毫不损他俊秀的英姿好吗?! “老丈这是准备去?” 胤禟刚一转过身,就看见老汉身上挎了个背篓,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这大雨一下啊,河里涨了水,”老汉咧开嘴笑得开怀极了,“鱼群就会很活跃了。” “我看能不能抓一条回来,”他黝黑干裂的脸庞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熬点鱼汤啥的,改善一下伙食。”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老汉也不像最开始那般,一看见胤禟他们就害怕得结巴了。 但是,平常顶多也就是说几个字就完了。 哪像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倒是能看出来心情有多好了。 胤禟一听,忍不住心中一动。 当即表示:“我跟你一同前往吧。” 不等老汉怯懦地开口拒绝,就用一句话堵住了他。 “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老汉嗫嚅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不过临走之际,还是忧心忡忡地叮嘱了一句:“贵人到了水边之后,一定得小心为上。” 他们这些生活在依山傍水之地的老百姓,个个都是凫水的好手。 但是贵人们可就不一定了。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老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和二丫怕是得以死谢罪了。 “放心好了,”胤禟忍不住哈哈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掉水里啊。” 闻言,老汉也连忙真心实意地附和道:“是极,是极。” 他们二人在外面相谈甚欢。 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 而终于被允许下床的胤祺,这会儿正坐在堂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 旁边站着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端。 他嘴里啧啧两声:“五爷这下子可是亲眼所见了。” 接着以戏谑的口吻说道:“要是再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离开那日,咱们就要成为棒打鸳鸯的恶人喽——” 嘴上是这样说,可是看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就明白,对方根本没有把这点小事给放在心上。 而坐着的胤祺听了这话后,忽然眼神一厉,语含警告道:“王大人应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吧?” “还有——” 在王端挑了挑眉,又故意伸出手捂住嘴的同时,胤祺继续道:“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从宫中禁卫营出来的王大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 王端忽闻这样熟悉的字眼,目光不由得深邃了一瞬。 脸色也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 而是变成了充满压力的面无表情。 直勾勾盯着胤祺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冷冷开口:“怕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一向以憨厚老实示人的恒亲王,竟然有如此玲珑心窍。” 说着,他又忽然笑了起来。 “王某佩服!” 接着半蹲下去,看上去十分认真地问道:“不过,五爷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统统都禀报给那一位吗?” 闻言,胤祺抬起眼帘,丝毫不闪避地和他对视,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问道:“那……王大人会吗?” 他这万般笃定,毫不慌乱的模样,叫王端忍不住又添了几分诧异。 果然啊。 什么都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不愧是能在夺嫡之争中,能稳稳置身事外的恒亲王啊。 “五爷放心好了,”王端一边起身一边朗声说道:“王某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不过嘛,”他还故意吓唬人一下,“要是被问起来了,那就没办法了。” 胤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有这闲工夫,”他撇着嘴,语气随意,眼神却充满了担忧,“不如替我去河边看着点老九。” 他那个不安生的性子,到哪里都让人放心不下。 “得嘞!” 王端一挥手,往前走着,“您就放心好了。”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有属下在,九爷保准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但是,受点小伤这种事情,怕是在所难免了。 胤祺显然也听出来王端的意思了。 他抿了一下嘴,并没有吭声。 而是努力思索着,皇阿玛把这么一个性子的暗卫统领,给派过来究竟是何用意? 原本他以为,是为了不让太子爷顺利回到京城。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 不过…… 一想到刚刚王端对自己的评价,胤祺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哪里是大智若愚啊。 而是背后有一个军师在啊。 罢了罢了,不管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们只需要平安回到京城就好了。 “谁?!” 胤祺刚长叹一口气,就听见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立马朝着右侧方向看过去。 目如鹰隼般探究着,直到那道小小的身影从门后面出现。 “是二丫啊。” 胤祺脸上冷凝的表情再度变得和煦起来,只是心里的警惕却不减反增。 “过来,”他冲着二丫招了招手,又从怀里的荷包中拿出来一块绿豆糕,“这是给你的,快吃吧。” 看着对方想吃又不敢过来的样子,胤祺慢慢坐直身体,把绿豆糕给放在了桌子上。 当然了,也不忘在下面垫上一层薄手绢。 谁让这桌子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的老古董了,看上去乌漆麻黑的。 估计干净不到哪里去。 看着二丫渴望而又不加掩饰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糕点咽口水。 胤祺失笑道:“你爷爷同意了的,可以吃,没关系。” 这话一出,二丫才小心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之后,一把拿起来,没有塞进嘴里,而是又跑回了老地方。 第243章 人间烟火 胤祺忍不住一阵气闷。 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有那么可怕吗? 竟然让一个小丫头吓得都不敢靠近。 也罢,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二丫,”胤祺笑得和善极了,语气也别提有多温和了,“家里一直就只有爷爷和你两个人吗?” 这是开始打探消息了。 他原本并不想插手的。 老九毕竟不是三岁稚童了,该做什么事情想必心里都有数。 他一个做哥哥的,也不好处处都管教不是。 可是眼瞅着老九一日糊弄过一日,并且有愈发沉浸下去的趋势。 正如王端所说的那样,他们只是这个平静小山村里的过客。 迟早要回到那个尔虞我诈的紫禁城里的。 所以,还是不要有过多感情牵扯的好。 二丫手里紧紧攥着绿豆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给自己吃食的人。 她其实已经馋到恨不得一口就把手里的甜糕给吞进去。 可是一想到在外面辛苦干活的阿爷,二丫就又忍住了。 她得把好吃的保护好,等阿爷回来一起吃。 至于那个给了自己甜食的人…… 许久,在胤祺殷切的目光中,二丫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不是的。” 说完,就低下了头。 任凭胤祺如何追问,都不肯再开口了。 唉。 算了。 如此逼迫一个孩童,不是君子所为。 胤祺虽然心里有点失望,但是事情至少有进展了不是吗? 老汉原本整整齐齐的一家子,怎么会只剩下他和二丫两个人呢? 胤祺忍不住思索起来。 而另一边。 屁颠屁颠跟随在老汉身后的胤禟,可一点都体会不到他五哥的心酸与头痛。 他一路上,话密极了。 时不时地问东问西。 反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模样。 就连看见一朵花,都要摘下来问问这是什么。 幸而老汉也是个有耐心的。 或者说,大部分是碍于胤禟的身份,他都一一解答了。 又一次,胤禟摘了一朵开得茂盛的黄色花朵,拿到老汉面前,问道:“这个呢?这又是什么?” “这、这可是好东西!” 谁知老汉看了,顿时一脸激动地说道:“这是婆婆丁,可以入药的!” 说罢,不等胤禟反应过来,就立马蹲下去开始找那株婆婆丁。 不怪他如此兴奋。 穷苦的老百姓,最怕的不就是生病吗? 那些昂贵的药材,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从腰间取下小锄头,没一会儿功夫,老汉就把一棵完整的婆婆丁给刨出来了。 根茎有一拃那么长。 黑乎乎的,看上去有点不太好看。 可是老汉却欣然欢喜地把这株婆婆丁给宝贝地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 看着眼前这一幕,胤禟沉默了。 他原本想说,那上面都是脏兮兮的泥巴。 不如先放在地上,等回去的时候再带上就行。 可是,看着老汉那珍惜的样子,胤禟又觉得,这话也没必要说出口了。 “这味药材,”只是他始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它的作用是什么呢?” 老汉拽了一下背篓上的绳子,笑着开口:“别看它其貌不扬,可是下火的好药材呢。” 不等胤禟再度发问,老汉继续说:“而且啊,这婆婆丁还能当成菜,炒着吃呢。” 当然了,最好配上一些荤腥,比如说鸡蛋一类的。 否则啊,怕是苦的都食不下咽。 “这样子啊。” 听罢,胤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这还是头一次听说,中药材还能当成一种菜呢。 见老汉对此如此熟稔,怕是之前没少用它炒过菜。 自己也许,可以从这个上面着手,帮他们一把。 “到了到了!” 不等胤禟想出来个所以然,耳边就传来老汉万分兴奋的声音。 跟着抬头望了过去,就看见一人高的茂盛草丛里,围着一个镶嵌在内部的湖。 湖面风平浪静。 偶有贪吃的鱼儿跃出水面,冲着倒在上面的水草一顿啄咬。 缓缓荡漾起一波水纹。 “先别急着下去。” 看着手脚麻利,动作迅速的老汉,一眨眼功夫就把自己的鞋子给脱了。 胤禟不由得出声拦住了他。 老汉弯着腰,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身后的贵人。 “这河岸四周全是茂密的水草,”胤禟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心下忍不住叹息一声,嘴上却细细解释道:“若是贸然踩上去,很有可能会一脚踏空。” 至于结果是什么,自然也就不用他多说了。 老汉听罢,立马一拍自己的脑袋。 懊悔不已道:“我就是急了,急了!竟然连这等大事都能忘了。” 而后又对着胤禟奉承了几句:“幸好有贵人您一同前来,要不然啊,我……我怕是……” 说着就一脸后怕。 胤禟淡然一笑:“不碍事,毕竟还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他这样平静的姿态,倒是叫老汉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这个理儿。” 而一直紧随其后的王端。 见此情形,倒是忍不住笑着扬了扬眉。 这位九爷,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么。 所以,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那个农家老汉心里的小九九,怕是就不能如愿实现了。 “五哥,”闲话已经叙完,念安就迫不及待说起了正事,“我叫你帮忙寻的种子,可有什么眉目了?” 她也不是很着急。 只不过见着面了,总得问上一问。 也显得自己上心一点不是吗? 富兴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而后道:“也不知你这古灵精怪的念头,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把情况一一说来:“前些日子,倒是听船队的人说,好似见过有相像的。” 接着摇了摇头:“不过我过去一看啊,就感觉不太像是你要找的东西。” “这不,”富兴无奈地摊了摊手,“种下去好些日子了,半点发芽的苗头都没有。” 念安听了也不觉得失望。 反过来还安慰她五哥说:“这有什么的?” “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努力、运气,这二者缺一不可。” 第244章 别有深意 她慢声细语安抚人的样子,乍一看竟有些陌生。 “五哥也别气馁,”念安语调和缓地说道:“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对面的富兴,早已经看愣了。 好半晌,才在念安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 满脸欣慰又复杂道:“小妹,你看上去成长了许多。” 虽然很为妹妹高兴吧,但是怎么总有种淡淡的酸涩感呢? 富兴觉得自己也太矫情了些。 一个大男人,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还不如抓紧时间,早点把妹妹口中描述的那几样种子给找回来。 “哪有啊?” 一听这话,念安当即娇气地反驳道:“我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反正,她才不管。 就算是七老八十,也是额娘手心里的小宝贝! “对对,”富兴见状,那点酸涩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反而哭笑不得地附和道:“我们安安只需要开心快乐就好。” 就算是一辈子也长不大都没关系。 反正他还有家里人,都会全心全意护着她的。 “哼!” 念安见状,总算是收回了自己的小脾气,即使这样,却还是傲娇地小声哼了一下。 她这般宜娇宜嗔的小模样,和未出嫁时,在家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富兴见了,心里愈发觉得开怀。 “对了,五哥,”念安撒娇卖乖了一回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你来时,可曾见过庄子上的其他人?” 这话问得意有所指。 幸而富兴也不是个愚笨的。 他又和这个最小的妹妹年纪相仿,两个人从小到大不知道一起闯了多少祸。 此时一听这话,就知道话中有话。 “未曾见过。” 富兴嘴上这样回道,但是很快又换了说法。 “不过在进来时,倒是听苏公公提了一句。” 他斟酌着开口:“说是庄子上又迎来一位贵客。” 富兴说完,仔细观察着妹妹的脸色,试探性问道:“我思忖着,这庄子上,莫不是还有另一位身份贵重之人?” 有这样一句话打底,念安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径直说道:“五哥所言不错。” “在你之前,还有一个人来了庄子上。” 念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来人是,佟府上的隆科多。” “竟然是他?!” 富兴一听,确实震惊到不能行。 而后忽然急躁起来:“他怎么会过来?” 接着站起身,跟一只蚂蚁似的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道:“这可不是个好东……善茬儿。现下王爷也回去了,留你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其实富兴更想说的是,隆科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怕污了妹妹的耳朵。 话到嘴边,勉强刹住车,改变了说法。 “五哥多虑了。” 念安看他急得不能行,无奈笑道:“他一个外男,想要见我是不合规矩的。” “更别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五哥一眼,“王爷不是写信,把五哥你给叫过来了吗?” 原本念安还在疑惑呢。 就算是胤禛回府了,可是也不耽误自己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啊。 更何况,没有人管着,她更能放飞自我了好吧! 怎么还要苦哈哈的把她五哥给薅过来呢? 当然了,念安并不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亲人。 她就是对全身心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给整郁闷了。 好不容易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可不得好好快活几天? 偏偏五哥这个耳报神又来了。 念安倒不是害怕她五哥。 就是不想额娘跟着一起担心而已。 所以啊,到头来,还是不能痛痛快快地玩耍是吧?! 不过现在终于弄清楚了胤禛的目的,念安原本有些郁闷的小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五哥——”她笑得甜滋滋的,可见心里一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富兴这么多年都已经被坑出条件反射来了。 一见到妹妹这副模样,不自觉就开始往后退了几步。 浑身竖起警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什么话就说,别这样,我害怕。” “哼!” 闻言,念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 她先是对春秋吩咐了一句:“去把王爷留下来的东西拿过来。” 在等待过程中,却一直板着脸不吭声。 富兴自知理亏,惹妹妹不高兴了。 连忙低声下气哄了半天。 才终于得见一个笑颜。 就听见念安说道:“五哥只要把这件事情给办成,我自然就原谅你!” 说着,就拿过春秋端过来的一个小胭脂盒,硬生生塞进了富兴手里。 半是威胁,半是吹捧道:“我相信五哥那么厉害,一定不会人让我失望的,对吧?” 富兴苦哈哈一笑,颤巍巍接过那个花里胡哨的胭脂盒之后,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隆科多隆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妹妹她年纪还小,就是有一些贪玩,没什么坏心思的。 而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四爷的孩子呢。 作为沾亲带故的亲戚,隆科多隆大人您一定愿意为孩子付出点什么的对吧! 所以,为了让妹妹高兴,那就只能牺牲您了。 富兴离开了。 带着满身的大义凛然,头也不回地潇洒走了。 念安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主子,”春秋倒是有些担忧,“这样的事情,让小少爷去做,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啊?” 毕竟,隆科多的威名,她也是听过的。 “傻姑娘,”念安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就是要五哥去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乾清宫。 自从梁九功上次把太子爷的话带到之后,康熙就是这样一副晚娘脸的样子。 一整天就没个笑的时候。 弄得梁九功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大了,也要被拉出去收拾一顿。 “他这是,要和朕作对到底了啊。” 忽地,康熙扔下手中的奏折,叹息般低语了一句。 “你说,”他抬头问道:“朕该不该给太子这个机会?” 一旁的梁九功真恨不得耳朵里被猪毛给堵住了才好。 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而已啊! 第245章 请君入瓮 胤禛一路踏马疾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烈风,眼前是越来越熟悉的场景。 他心有牵挂,所以就走得格外急。 哪怕追随的护卫,都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实话说,这位雍亲王的布库武艺并不十分出色,倒是骑射一道上一骑绝尘。 不过嘛,就是拉不开比较吃力的弓箭而已。 哦吼吼吼吼! 胤禛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平日里在府上的演武场上都会勤加练习。 可是力气这种东西吧。 不是说靠勤奋就能稳步增长的,它也得看一下自身的条件不是? 不过现在较之以往,可好上太多了。 究其原因,还是胤禛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丢脸。 他才不愿意连抱个人走一段路,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那不是摆明了自己身弱体虚吗? 雍亲王府正门,守门的太监只感觉到一阵疾风从眼前掠过。 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奴才参见王爷”,都还没跪下呢,就被迎头从天上掉下来的马鞭,给弄得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接了个满怀,就听见王爷吩咐道:“把马牵到马厩去,用上等的草食饲料好好喂养。” 门房当然要立刻应下。 胤禛脚步不停,穿过了前院,径直往福晋所在的正院走去。 他这趟风尘仆仆的回来,就是打着快刀斩乱麻的主意。 总之就一句话,能不耽误时间,就尽快把事情给处置好。 “王、王爷?!” 正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准备往内室走去的绿桃,一抬头就看见了府里的主子爷。 惊慌之下,差点没把手里的汤药给打翻。 她忍着滚烫的药汁溅在手背上的疼痛,欣喜不已地说道:“您总算是回来了!” “福晋这几日,可谓是殚精竭虑,连带着身子骨都……” 说着,竟然还流下一行清泪来。 看上去,正是为她主子心疼不已呢。 胤禛大步往前迈的脚停顿了一下。 眼皮下拉,目光低垂,落在了绿桃手中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上。 半晌才说了一句:“福晋辛苦了。” 这般流于表面的话,却让绿桃激动得不能行。 “有您这句话,”她万分感激道:“福晋就算是再劳心劳力,也深感无憾了。” “嗯。” 胤禛闻言,却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他自觉与一个婢女没什么好说的。 站在这里听上两句,不过就是想要探听一下虚实。 自己回来一事,也算是临时起的决定。 福晋就算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几经变换才做出来的选择啊。 所以,她是真的病了? 这样想着,胤禛伴随着正院里焦躁的蝉鸣声,一步一步往内室走去。 “咳咳……咳咳!” 还未看到人,就听见几许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胤禛撩开帘子,就看见了正躺在床上,面色发黄的福晋。 看上去,确实病得不轻。 “不是说了,”福晋连眼睛都没睁开,满是虚弱无力地说道:“把药端下去,我不想喝。” 她一脸疲态,说起话来都有些重重的喘息。 见状,胤禛心里的怀疑,更是打消了几分。 “生了病,”就连语气,也难得没有那么冷硬了,“不喝药怎么能行呢?” 一听见这声音,清和霎时睁开了眼。 她激动到原本苍白的脸色上,都浮现出几丝红晕。 可惜刚一开口,就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胤禛见她实在可怜,就从旁边的桌子上,端了一杯水递过去。 清和很想就此凑着王爷的手,慢慢把茶水饮进嘴里。 可惜她也知道,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 只是自己拿起茶盏的时候,一双手却抖的不成样子。 仿佛下一秒拿不稳,就能把茶水给洒到床上似的。 胤禛见此,关切地说了一句:“不如叫你那个婢女,进来伺候?” 清和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却碍于到了这种地步,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苦笑着点点头:“也好。” 接着满是自我厌弃地说道:“我这身子骨,倒是叫王爷看笑话了。” “别多心,”胤禛沉默了片刻,嘴上安抚着:“养养就好了。” 他不愿意再在别的女人身上,对施舍出去半分温情。 这样既对安安不公平,也只会平白增长了其他人的野心。 所以,就这样当成一个熟识的客人相处着,也挺好的。 绿桃原本很是机灵的没有跟进来。 就是想为福晋和王爷创造一个机会。 可是她没想到,才过去了几息功夫啊,自己就被叫进去了。 唉—— 福晋她不中用啊! 这样大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吗? 绿桃心中颇为大不敬地想道。 在她的伺候下,清和如愿以偿地喝了一碗茶水。 又听从胤禛的吩咐,忍着干呕的恶心感,把黑乎乎的汤药给喝了下去。 咕咚咕咚,又是几大口茶水,可是都冲刷不掉嘴里那股子又苦又涩的味道。 清和的一张脸都皱巴成一团了。 “福晋吃一块儿蜜饯甜甜嘴吧?” 绿桃心疼不已,连忙把蜜饯盒子给拿回来,捧在清和面前。 就在她正准备捻起一块儿放进嘴里之时,胤禛突然出声了。 “福晋且慢!” 他阻止道:“我听闻,有些蜜饯会压制药性,如若不然,还是不吃为好。” 一句话,让清和捏着蜜饯果子的手,尴尬地肘在了半空中。 那一瞬间,是放下也不是,吃了也不成。 好在她在胤禛身上没少被噎,是以很快就能转换好自己的情绪。 “竟有这样的事情?” 清和连忙把蜜饯放了回去,一脸感激道:“幸而听了王爷的话,否则妾身怕是就要吃进去了。” 而捧着蜜饯盒子的绿桃,早已经战战兢兢跪了下去。 她只是一番好心啊! 但是谁能想到,听了王爷这番话之后,自己的行为,好像变成了不愿意让福晋赶紧好起来似的! 绿桃冤枉死了。 害怕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嘴里为自己辩解道:“福晋容禀,奴婢只是心疼您,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叫清和忍不住有几分动容。 第246章 疑心重重 “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思呢?” 清和微微叹息一声:“去洗漱一下,王爷还在这儿呢,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绿桃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再多说几句,以免福晋心中留下芥蒂。 可是也清楚,眼下不是一个好时机。 于是只能应声,掩面慢慢退了出去。 她一走,这屋里子就只剩下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俩。 经过刚刚那一茬儿,气氛显然有些尴尬。 幸好清和是个惯会自我调节的,很快就笑着说道:“王爷的好意,妾身着实感激不尽。” 后又为她那婢女分辩了一句:“不过绿桃只是无知浅薄而已,断不敢有害妾身的心思。” 但是令清和极为难受的是,她每说一句话,就感觉到嘴巴里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 好像从喉咙里由下而上,身体里由内而外,都被这股子味道给浸透了。 让人怎么都不舒坦。 胤禛怎么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给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刚刚说那话,也并不是全心都在为福晋好。 爱新觉罗一族里,从骨子里就流淌着多疑谨慎的血脉。 胤禛刚刚出言阻止,不过就是想再试探一回而已。 眼下见福晋忍着恶心,硬生生把那碗药给喝了下去。 这下子,就连最后的三分疑心,都彻底消散了。 胤禛也没有刻薄到非要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强撑着病体去为自己阐明府里的事情。 更何况,他早在回来之时,已经安排人手前去探查了。 “福晋既然病了,”胤禛难得语气和缓道:“就暂且好好养身体吧。” “府里的一应事务,我这会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接手的。” 这话一出,无异于在剜清和的心,割她的肉。 自从没了恩宠,她就把管家权看得极重。 上一个胆敢借机讨要好处,沾染管家权的耿妙妙,到现在已然活成了雍亲王府的一个笑话。 至于念安嘛。 那就是一块硬邦邦的铁板,咬上去只会崩了自己的牙。 不论自己如何挖坑设置陷阱,对方都能轻轻松松地躲过去。 次数多了,清和也学聪明了。 那些小打小闹,没什么作用,反而会叫王爷对自己愈发失望。 于是,她干脆不做了。 要来,就直接来一回大的! 想到这里,清和强忍着心中的不忿,低着头掩盖住脸上的神色。 过了好久,才颇为不舍地说道:“王爷也知道,妾身向来是最看重这府里的管家权的。” 她抬起头,泪盈于睫:“只是这回,身体确实有恙。” 接着就忍不住哽咽道:“妾身只有一个请求。” 说罢,就用哀求的目光,苦苦地看着胤禛,希望能打动他那颗石头做的心。 “你且先说与我听听。” 福晋在病中,又做出如此情态,即使心硬如铁的胤禛也不好一口回绝。 但是他也长了个心眼儿。 是万万不能直接答应下来的。 须得知道她的诉求是什么,斟酌一番才能给出答案。 清和闻言,垂下眼睫盖住了眼底的哀怨。 自己不过是提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王爷都不肯轻易答应! 她可是连管家权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交出来了啊! 按捺下心中的怨愤,清和无奈地扯出来一个苦笑。 慢慢说道:“妾身只是想说,待来日妾身病愈,王爷能否把这管家的权利,如数还给妾身呢?” 清和这样说,简直就是把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 就连胤禛听了,都不自觉多少有点对不住她的感觉。 “福晋说的哪里话?” 胤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头,笑着允诺道:“你是这府上的女主人,管家权自然是你的。” 顿了一下,又多安抚了一句:“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才是正理儿。” 谁知道,这一句话竟能让清和感动到不知所措呢。 她当即就想掀开薄衾,想要下地给王爷施以一礼,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却被胤禛给拦住了。 “不必多礼了,”他伸出手,虚扶了她一下,“你身体虚,还是躺下歇着吧。” 闻言,清和努力撑着颤巍巍的身体,只能又慢慢躺了回去。 “也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她苦笑道:“不能替王爷分忧解难了。” “无妨,”胤禛毫不苛责,还有心安慰一下:“交给旁人来做,也是一样的。” 可惜他不知道,这样反而更是往清和心口上捅刀子。 她僵着一张脸,干巴巴地说道:“如此,妾身便放心了。” “五哥你行不行啊?” 事到临头,念安又突然觉得有几分忐忑。 于是悄声对她五哥说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如果忽略她眼底的跃跃欲试的话。 还真以为她是真心实意的呢。 富兴显然早就知道他这个机灵古怪的妹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见状也不觉得奇怪。 而是支着下巴,做思考状。 直到念安实在按耐不住心思,摇着他的胳膊,声声要求道:“行不行嘛?我不管,我就要一起!” “好好好。” “让你来,让你来。” 富兴被晃得头晕眼花的,举起双手表示:“真是怕了你了,姑奶奶!” “嘿嘿!” 念安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也不管那么多,径直低声说道:“我有一个好主意,五哥不妨去试上一试!” 富兴闻言,主动把耳朵凑了过去。 听着听着,眼睛就越来越亮。 直到最后,他看着脸上带着狡黠笑容的妹妹,半天憋出来几个字:“你可真是蔫儿坏啊。” “怎么说话呢?!” 念安不高兴了,抱着膀子瞪了他一眼。 富兴连忙认错:“都是五哥说错话了。” “我妹妹那叫一个足智多谋,简直就是……就是诸葛亮在世啊!” 他吹捧得有些过了。 念安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勉强压着上扬的嘴角,看上去不甚在意地说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说干就干!” 富兴见状,心下不觉得好笑,但是却决定立马开干。 时不待我啊。 “好耶!” 念安啪叽啪叽鼓着掌,“五哥最棒!五哥加油!五哥一定马到成功!” 第247章 初显端倪 在妹妹热烈的欢欣鼓舞声中,富兴仰着头,迈着螃蟹一般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隆科多了。 而念安则是看着他光荣就义一般的背影,无语至极又有点忍俊不禁。 真好啊。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和五哥还能这样联起手来,共同对抗“强大的外敌”。 唔—— 为了保证五哥不输,自己还是去做些准备好了。 “我依稀记得,”念安在春秋的搀扶下慢慢往屋内走着,“准备行李的时候,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秋嬷嬷把那罐子辣椒末也给装上了?” “主子记得没错。” 春秋点头附和道:“现下那辣椒粉正在架子上放着呢。” “拿过来吧。” 念安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我有用。” 闻言,春秋一脸担忧地欲言又止。 最终却还是听从主子的命令,把那一罐红彤彤的辣椒面给拿了过来。 “打开我看看。” 一听这话,春秋的脚步顿时停住了,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犹豫着把盖子给打开了。 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味道就呛得她连打个几个喷嚏。 幸好离得还比较远,没有冲撞到主子。 “不错,”念安很满意这个效果,“拿到膳房去,让他们做一些辛辣的菜色。” “然后嘛——” 说到这里,念安忽而狡黠一笑,眼里像是盛满了明亮的星光。 “给五哥还有隆科多他们送过去。” 春秋应声而去。 她原本还想劝说几句。 这般辣到人不忍直视的东西,主子可不能入口。 不过现在…… 反正是小少爷和隆大人吃,自己一个丫鬟,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 更何况,两个大男人,吃点辛辣之物而已,又吃不死。 总之,春秋心虚却又兴致勃勃地去办这件事情了。 “万岁爷恕罪,”梁九功只觉得内衬全都被冷汗给浸湿透了,他战战兢兢地回道:“奴才不过是个位卑言轻的太监而已。” “这等朝政要事,奴才不敢妄言。” 他心想,这番话说得还算漂亮。 自己总算应该可以摆脱触怒龙颜的命运了吧? 可偏偏康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大手一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一句话把梁九功给哽得差点没噎死。 他苦哈哈扯出来一抹谨小慎微的笑,悄咪咪觑着万岁爷的神情,试探性说道:“奴才以为,让太子爷一直静养,也不是个长远之法。” 这句话,也已表明了他的立场。 更多的,不需要他开口,万岁爷自己就能想明白。 听了这话,康熙半天没有反应。 梁九功吓得不能行。 当即就跪下请罪,以额触地:“奴才不过是随口一说,万岁爷英明神武,一切自然都该顺从您的心意来。” 良久,他听见自己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浅的叹息。 心中愈发慌如擂鼓。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万岁爷不会让人把自己拖下去打死了事吧? 越想越害怕,梁九功的身体甚至都忍不住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毕竟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康熙的心思却全然都没有在这个奴才身上。 倒是听了梁九功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现在有太子在前面顶着,那些个顽固大臣也不会再逼迫自己立储了。 而自己呢? 又刚好可以借着太子的大义,把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儿子,给好好教训一顿! 这么看来,太子暂时还用得上。 “是啊。” 想明白之后,康熙忽然充满怜惜般开了尊口:“朕原先也只是心疼太子受伤,只想着让他好好静养一番,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梁九功闻弦知雅意。 立马高声附和道:“万岁爷的一片慈父之心,果真是叫人动容啊。” 康熙见状也笑了一下。 随即做思考状,说道:“不过既然太子的伤已经痊愈,那就从明日起,让他按时上朝参政吧。” 这番话一出,梁九功顿时松了口气。 他嘴里的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 直把康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听得人耳根子都忍不住一烫——那是不好意思了。 毓庆宫里。 太子深觉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下去。 于是把何柱儿给叫了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声吩咐道:“你使人去一趟永和宫。” 不管何柱儿震惊的表情,太子继续道:“说动德妃,把雍亲王给叫入宫来一趟。” 他自己出不去,但是总可以叫人进来吧。 “啊这……” 何柱儿人都听迷糊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德妃娘娘,应该不会这么顺从听话吧?” 先不说他们东宫和永和宫那边的关系,单单就以德妃娘娘对雍亲王的态度,怕是无事根本不想多看几眼。 怎么会平白无故把人给叫进宫里呢? “你就说,皇阿玛有意为四弟指几个格格。” 太子对此事早已经胸有成竹,闻言笑了一下,把理由也给了出去。 何柱儿虽然不解这其中的缘由。 但是太子爷既然如此笃定,想必一定是有把握的。 于是也不再多嘴,连忙去办了。 而太子不知道的是,原本就算是德妃差人去请雍亲王入宫,怕是也要白跑一趟了。 因为胤禛并不在紫禁城中。 不过现在倒好。 阴差阳错他又回来了。 正正好好赶上。 奉安院里。 毕竟钮钴禄茹贞还怀着自己的孩子,胤禛也没有狠心到什么都不管不顾。 而是先去探望了一番。 发现对方已经睡下,就没有惊动她。 而是对着府医问道:“钮钴禄格格的情况如何?” 他仍然记得,距离上次腹痛,好像也才没有过去多久。 这钮钴禄氏,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吗?! 难得的,胤禛对孩子的生母,也产生了几分迁怒。 又是白府医,他心累至极,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王爷的问话。 “经过施针,钮钴禄格格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胤禛自己也长了眼,当然已经看出来了。 他眉头一皱,“我是问,为何突然会腹痛不止?” 白府医不敢隐瞒,连忙倒豆子般吐了个干净。 第248章 目的暴露 “奴才诊断,格格是受到了惊吓,这才导致动了胎气。” 白府医垂着脑袋,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 他实在是倦了。 这府里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吗?! 况且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大夫,出场率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呵!” 胤禛听了只觉得满心荒唐。 面容阴沉道:“我竟不知,这雍亲王府里,还有这么吓人的东西。” 接着,就转过身对着张起麟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等钮钴禄格格醒来之后,前去禀报于我。” 语毕,竟是半步都不肯停留,径直离开了。 就连审问钮钴禄氏贴身婢女的心思都没有。 “这湖水会不会有点深啊?” 在老汉终于选定一个地方,准备下水捕鱼之时,胤禟又出言阻止了。 “老丈你的水性如何?” 他颇为担忧地说道:“这才刚下过雨,湖水涨了不少。” “实在不行的话,不妨等上几日再来。” 因为被追杀而不得已跳入湖中,又尝到了不少带着铁锈味儿的脏水。 胤禟对湖水的印象,可以说是极差的。 哪怕他心里清楚,这样一个碧波荡漾,如同明珠一般,镶嵌在田地中间的湖,是村里人偶尔能沾个荤腥的重要来源。 “那、那不行的。” 老汉憋红了脸,不敢断然拒绝,只能嗫嚅着摇头。 看上去像是被欺负得可怜巴巴的。 胤禟都忍不住心生无奈了。 他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样吧,你回去拿根绳子过来,”他思考着更稳妥的方法,“到时候一头绑在你的腰上,另一头我来拽着。” 老汉几次张口,都想说不用了。 他过去那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潜入水底抓鱼的。 现在哪里就矜贵起来了? 可是看着贵人明显不愉的脸色,老汉不敢再拒绝了。 于是小声应下之后,连忙往回跑。 生怕自己跑得慢了,这湖里的鱼,就不等他了一样。 他一走,胤禟就拍拍腿上的草叶子,一撩袍子,席地而坐了下来。 口中喊了一句:“出来吧。” 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忍不住嘲讽道:“跟了一路,也不嫌累得慌。” 王端大步往前走到胤禟的身边,和他并排坐了下来。 很快就反唇相讥道:“怎么样都比不过九爷,都乐不思蜀了。” 胤禟闻言,忽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王端的眼睛。 半晌才吐出来几个字:“不会说话,就闭嘴。” 不过终究还是气不过,又添了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着九爷真有恼怒的迹象,王端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谁知道就戳到痛处上了呢? 看来,自己还有插刀子的天赋呢。 说不定回去 还可以再习一门短匕首的功夫。 “五爷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端从身侧揪了根茅草叶,拿在手里把玩着,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呢?” 闻言,胤禟沉默了。 他确实对这里心有不舍。 不过短短数日,整颗心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是多少金银财宝,荣华富贵都换不回来的东西。 可是他也很清楚。 自己是吃不了这种苦头的。 刚开始可能还有几分新鲜感,但是时间一长,想必一定会心生怨厌烦的。 所以,还是让记忆停留在这最美好的时刻吧。 “再休整三日,”胤禟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设了个期限,“就启程回去。” 到时候,不管有多么舍不得,他都会义无反顾离开。 “九爷心里有数就好。” 王端把草叶子扔进了湖里,脸上带出了点笑意。 就在气氛愈发祥和宁静之际,远处忽然传来凄厉的呼救声。 胤禟还没反应过来,王端就已经站起来把他护在了身后。 “别乱动!” 顺便还冷声斥了他一句。 “救命啊——” 由远及近,慢慢看清楚来人正是回家拿绳子的老汉。 他一边高声呼喊,一边伸出双臂哭天抢地。 “快来个人,救救我可怜的的二丫吧!” 胤禟和王端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凝重。 一路狂奔,总算是和老汉汇合了。 “老丈先别急,”胤禟扶住老汉的肩膀,尽力安抚他,“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原本颤抖到几乎快要摔倒的身体,总算是有了支撑。 “我、我一回去,”老汉脸上的泪水,顺着皱纹往下落着,他几乎杂乱无章地说道:“就看见院子门被砸坏了。” “然后、然后我就赶紧进屋去找另一位贵人和二丫……” 说着说着他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可是已经不见人影了啊!” “你说什么?!” 胤禟当即就揪起了老汉的衣服,想要把话给问个清楚。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五哥不见了。 自责又愧疚的情绪,瞬间吞噬了他。 让他在踽踽独行中,看不见任何的光亮。 老汉几乎哭到昏厥,还是多亏王端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让他不至于当场昏过去。 “现在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王端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这话只是想诈老汉一下。 希望对方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其实私心里,王端更倾向于,是那批官员雇佣的杀手,又追上来了。 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个。 显然,胤禟也是陷入了同样的思考中。 他咬着后槽牙,一张瑰丽的脸阴沉到可怕。 在这样的压力下,老汉是万万不敢有任何隐瞒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应该是、是山上那一伙土匪。” “他们这些年,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就连、”老汉眼里闪过刻骨的恨意,“就连我婆娘,儿子还有儿媳妇儿,都是死于他们的刀下。” 话说到这里,胤禟和王端显然已经明白,为什么老汉会偷偷摸摸做那些小动作了。 原来,是想借他们之手,为自己家人报仇雪恨啊。 “先别说那么多了,”胤禟的一颗心,陡然冷硬了下来,“你知道他们的老窝在哪里吗?” 第249章 见缝插针 “剿匪么,”胤禟冷笑一声:“我能杀的了第一个,自然就能灭的了第二个!” 这话说的属实霸气十足。 就连一心想要回去查找一下线索的王端,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九爷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不过嘛,人也不能太上头,容易冲动行事,“但咱们最好还是先提前计划一下。” 一个年迈还有点驼背的老汉,自然算不得什么战斗力。 能有一战之力的,估计就只剩下自己和九爷两个人了。 要是直接和那些个匪徒正面对上,岂不是羊入虎口? 白白上去给人家送菜。 所以,最好还是以智取胜。 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土匪们给拿下,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放心吧,”胤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糟糕的情绪,“我不会那么没脑子的。” 他还要把五哥给完好无损的救回来。 怎么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有这样一句话交代,王端也算是没那么担心了。 他们回到小院子里,就看见原本整整齐齐的院落,已经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王端耳聪目明,先是进屋查探了一番。 出来后微微摇头,低声说道:“没有打斗的痕迹。”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 五爷怎么说也算是个精于骑射的,怎么会毫不反抗呢? “不用想了,”胤禟猛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是……是为了二丫。” 这句话像是从他嘴里挤出来的。 咬着后槽牙一般,愤恨又无奈。 王端见状,第一次不顾地位尊卑,伸出手拍了一下九爷的肩膀,以作安抚。 “我没事。” 胤禟却忽地睁开眼睛,接着转向老汉,一字一句问道:“把你知道的,有关匪徒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都交代清楚。” 他原本就是精致到有些偏阴柔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还好。 一旦不笑,阴沉着脸,看上去就跟索命的阎罗似的。 老汉被吓到都有点呆滞了。 可是却还是顽强地把早就打听好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如果不是王端笑眯眯地站在他眼前的话。 胤禛一路奔波回来,到现在为止连口水都不曾喝上,好不容易坐下歇会儿,就听见宫里来人禀报的消息。 “额娘叫我进宫?” 他有点不可置信。 按照惯例,德妃也只会叫老十四入宫。 因为她想见的人,就只有老十四那一个儿子啊。 “会不会是传错了?” 胤禛第一次抱着自欺欺人的态度,面露期待且假装震惊地问了一句。 他还想尽快把府里的事情给处置完,好早点赶回庄子上呢。 一想到安安一个人在外面,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坐立不安的。 “并未传错。” 得到否定答案的胤禛,心里不能说是不失望的。 不过脸上倒是另外一种表现了。 “这样吗?”胤禛表现得万分惊喜,“太好了!我这就入宫去见额娘。” 没有太耽误时间,他很快就入了宫。 这一次,德妃也早早在厅堂里等着了。 胤禛一进去,就看见她静静坐在那里喝着茶,只是时不时向外张望的行为,暴露了她有多急切。 终于,德妃看见了自己第一次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身影。 刚准备起身,都离开座椅一点距离了,却神色一变,又坐了回去。 把高高在上的姿态,拿捏得妥妥当当。 “儿子参见额娘。” 胤禛对眼前这一幕只作不知,仍旧如照常行礼。 只不过心里,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嘲讽之意。 就像是有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自己的额娘,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如果没什么事情,肯定不会想要召见自己这个看不顺眼的大儿子。 有那功夫,和最疼爱的小儿子,一起联络联络感情,岂不美哉? 殊不知,德妃此刻心中正是这个想法。 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反而还得摆出一副慈母姿态,关切地问东问西。 “府里可一切都好?” 德妃拿出来常用的句式,再一次重复问道。 胤禛自然只有点头说好的份儿。 “都好。” 两个字就被打发了的德妃,心里愈发的不平衡。 可是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情,就又舒缓了语气,再次开口:“我听说,你福晋病了?” “可还严重?” 原本她是没想起来的。 不过这几日老四家的并没有入宫来请安,这才让她恍然想起来。 “尚可,”胤禛回答得滴水不漏,“养几日就好了。” “你也是的,”德妃却由此打开了话匣子,听上去似乎是在为四福晋抱不平,“媳妇儿都病了,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胤禛能说什么? 还不是只能顺着来:“儿子记下了。” 这般油盐不进,说话邦邦硬的模样,可把德妃给噎得够呛。 慈母也装不下去了。 干脆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仔细想了想,你福晋身子骨也不太好,”但别说,德妃找的理由还挺冠冕堂皇的,“府上就小猫两三只。” “而且子嗣又不丰。” “所以啊,”德妃冲着叶嬷嬷使了个眼色,“额娘就特地为你选了两个好生养的格格。” 说话间,那两个格格就被带进来了。 胤禛头都没抬,准备直接开口拒绝。 “额娘……” 德妃却早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呢。 当即尖声道:“怎么?!” “我劳心劳力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吗?” 看着老四面上越发阴沉的表情,德妃也不欲把人给逼的太紧。 于是放缓了语气,再度开口:“额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府上只有那一根独苗,到底不是个事儿啊。” 胤禛忍无可忍,额头上青筋暴起,却还是努力压制语气 尽量平和道:“额娘有所不知,富察氏也已有了身孕。”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 却不料,德妃径直打断了他。 “那这样更不成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样伺候你的人,不就没几个了吗?” “你瞧瞧,”说着,德妃忽然冲着其中一位女子招了招手,让她近前来,“这是海棠,论起来,也算是你表妹呢。” 第250章 誓不罢休 胤禛放在腿上的拳头忍不住攥紧了。 太阳穴猛地一跳,眼都没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额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德妃似是根本看不出来她儿子有多难受一样,兀自说道:“快来瞧瞧你这表妹,容貌长相俱佳也就算了,而且啊,最是懂规矩不过的。” 说着,她就拉起了这名叫海棠的秀女的手,把她给拉到了胤禛面前。 不等她靠近,就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 胤禛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接着忽然起身,往一侧大跨步就给躲开了。 “额娘,”躬身拱手道:“这于理不合。”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胤禛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位……表妹既然有额娘说得这般好,不如许她一门好姻缘。”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那雍亲王府,对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表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也真是难为额娘,能从犄角旮旯里把人给扒拉出来了。 胤禛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不过幸好他低着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在场的几人,都各怀各的心思。 德妃是绞尽脑汁,想要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大儿子,把这两个女子给收用了。 而乌雅海棠呢? 则是在看见雍亲王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羞涩低下了头。 只是眼睛时不时往身旁瞟着。 心里做着一入府就被宠上天的美梦。 至于另一个暂时不配拥有姓名的清秀女子,就是满心难堪地站在原地了。 她的指甲深深扎在了掌心里。 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早知道德妃娘娘选择自己,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乌雅海棠的绿叶! 武盼儿也自以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场面,竟让人如此难以接受! 自己就像是被晾在一旁的野草。 无关紧要,又无人在意。 看着眼前那个乌雅海棠矫揉造作的一幕,武盼儿心中的愤懑愈发强烈了。 等着吧。 她迟早有一天,会把眼前的屈辱给还回去! “这叫什么话啊。” 德妃笑了笑,不为所动道:“海棠入了雍亲王府,这不仅是亲上加亲,而且啊——” 她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自己这个旁支侄女儿给塞给胤禛了。 “有你这个做表哥的照看着她,”德妃笑得合不拢嘴:“我自是再放心不过了。” 胤禛眼见着他额娘说不通,干脆把目标转向了另一个当事人。 “海棠姑娘,”他用了巨大的毅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下来,当场利诱道:“你就不想当个正头娘子,风风光光地出嫁吗?” 胤禛假装无意地开口:“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妹妹一向很是大方。” “届时添妆什么的,肯定少不了。” 德妃眼瞅着情况有些不对。 当即就想出声阻拦。 “额娘身为姑姑,想必待侄女儿也是一样的,对吧?” 却不料,直接被胤禛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好一会儿,德妃才冷着一张脸,干巴巴地点头:“自然。” 其实心里别提有多气愤了。 一个连远房都算不上的侄女儿,还指望着自己能给多少东西? 要不是为了能…… 她连乜斜这个海棠一眼,都不带多的! 还有这名字,一听就觉得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晦气! 德妃最擅长迁怒。 这会儿她明显治不住胤禛 就只能挑软柿子捏。 把一腔怒火全都冲着这个海棠发泄而去。 连个好脸都开始吝啬给了。 “表妹也听明白了吧,好好做个正妻,日后的日子总不会太坏的。” 胤禛语重心长地又劝说了一句。 他满心以为,这件事情应该就到此结束了。 可是偏偏有人,被浮华迷了眼,一心想要攀高枝儿。 “隆大人,久仰久仰!” 富兴一进去,就双手抱拳,一脸赞叹地说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打眼看去,隆大人果真是气宇轩昂,叫人见之不俗啊!” 这话就有点夸张了啊。 同朝为官,哪怕富兴并没有隆科多职位高,两个人也是打过照面的。 只不过,当时互相都看不上而已——当然了,现在也未必就能看得上彼此。 “哎呀呀,”隆科多的做戏功底可太深厚了,当即出来扶住富兴的手腕,万分激动道:“富察少爷雄姿英发,让人自愧不如啊。” 两个人商业互夸了一波,接下来才开始步入下一步的流程。 坐下喝酒吃菜,谈天说地。 “没想到,这次来能遇上隆大人,”富兴先端起酒杯,敬了一杯:“我真是三生有幸。” 隆科多也同样举起来酒杯,跟着表示:“我也一样的啊。” “能在这里碰见富察老弟,我这趟啊,”瞧瞧,现在就已经变换称呼了,“可没白来!” 听见这话,富兴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吃菜吃菜,”而后招呼隆科多多吃饭菜,“空腹喝酒,可是伤身体的。” “隆大人就算是再年轻力壮,也不能仗着年轻,就浑不在意不是?” 闻言 隆科多脸上惊现出明显的错愕表情来。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放声大笑之后,嘴上道:“多谢老弟的提醒,我都记在心上了。” 实则,脸上却仍然有些不以为意。 富兴见状,隐下嘴角暗自得逞的笑意。 自己可是好言相劝了。 但是旁人听不听,就不能怪他了吧。 “阿、阿嚏!” 隔老远,春秋就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把人给呛出来好几个喷嚏。 “主子,这饭菜,”她看着那红彤彤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一大盆,目瞪口呆道:“能、能入口吗?” 念安则是用力深吸了一下空中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眼里闪过明亮的光芒。 “怎么不能了?” 她还颇有几分依依不舍,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满是遗憾道:“如果不是我不方便,这好吃的,还轮不到他们享用呢!” 一听这话,春秋可就慌了。 顿时也顾不得辣椒刺鼻了,连忙护崽子似的,把那盆菜往后一放。 第251章 闲散自在 “您可不能吃!” 说着,春秋就赶紧让人把这菜给端走了。 省得在这里惹麻烦。 万一主子实在嘴馋得受不住,非想要尝上一口,那自己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呢? “好吧。” 念安也知道这道菜太辣了些,所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它被端走,却还是忍不住吧砸了几下嘴。 而春秋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里,则是充满了心疼。 她连忙把食盒里刚刚炖好的鹅蛋羹给端出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面上。 “主子尝尝这鹅蛋羹,”接着又拿出调羹来,“那大夫说了,多吃这个还能降火呢。” 念安看了一眼被蒸得黄灿灿,又软嘟嘟的鹅蛋羹,上面淋了一层薄薄的香油,确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因为她不吃葱,所以这碗鹅蛋羹里面就没有放其他东西。 不过味道已经足够了。 “也行吧。” 摸了摸肚子,念安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了。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叹。 崽儿啊崽儿,你都不知道你额娘为了你,呜呜呜,错过了多少美食! 等你出生了,自己一定要大吃特吃一顿,把从前的都给补回来! 立下宏愿,念安显然也精神焕发起来。 她呼哧呼哧几口,就把一碗鹅蛋羹吃了个干净。 一旁候着的春秋看了,脸上开心的笑容那是根本都掩饰不住。 主子胃口好,能吃能喝的,不正是她们这些奴才一心一意所期盼的吗? “您想喝点什么?” 春秋手脚麻利地把碗勺给收拾好了,“厨房那边炖了人参乌鸡汤,还有鲫鱼豆腐汤,都还温着呢。” 念安只思考了一下,就直接说道:“鲫鱼汤吧。” 她这几天,确实喜欢上了吃鱼。 基本上每天的鱼肉都没有少过。 像这样的汤汤水水,更是一顿不落。 唉—— 念安托着隆起的肚子,在院子里慢吞吞地散着步消食。 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愁容。 自己这样吃下去,总感觉会在某一天,突然变成一个大胖子。 可惜了,现在没有等身镜,能让她看看自己到底变胖了多少。 反正脸蛋嘛,就还是那个样子。 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你说真话,”念安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一侧的春秋,“我现在比之前,是不是胖了好多?” “主子怎么会这样想?” 春秋顿时哭笑不得道:“您单看看您的手腕,就知道了。” 那碧玉镯子,不还是正正好好挂在手腕上吗? 可见啊,主子总以为自己胖了好多,那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春秋原本被主子突然严肃的表情给弄得心里一突。 吓了一大跳呢。 结果一听这话,当即就松了一口气。 “好像是哎。” 念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想法不自觉就朝着春秋的说法有几分偏向了。 这样一想开,心情顿时就明媚起来了。 甚至还立下了大志:“再走五圈!” 要知道,就算是没有身孕之前,念安也是能躺着就绝不站着的那种懒性子。 没想到现在倒是变得勤快了许多。 春秋在身后暗暗捂嘴偷笑了一下。 难得见主子在散步这一事上,跟打了鸡血似的,自己还是不要泼冷水得好。 “这自然好,”春秋在一旁鼓劲儿,“您呀,区区五圈而已,肯定不在话下!” 话都说出口了。 念安还能怎么办? 只能越走越慢,但还是慢腾腾地往前挪了。 要是在她旁边放一只乌龟,说不定她们俩还能齐头并进呢。 说起来乌龟,念安就突然想起了那只被她钓回来的大乌龟了。 她当时可是叫人把它给养起来了。 假山、石头,还有荷花搭建而成的房子,想必那只乌龟应该不会觉得寂寞。 毕竟里面还放了几尾鱼呢。 “那只小王八呢?”念安喘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凉茶,“现在怎么样了?” 春秋接过茶盏,又递上帕子,闻言笑道:“主子放心吧,那只乌龟啊,聪明得不行,一切都好着呢。” 她这样说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是主子第一次钓鱼得到的成果,自然不能轻易怠慢之。 原本是小全子在照看着的。 可是谁让那人贪嘴,主子赏赐了冰西瓜,一口气就给吃完了。 这下子可好。 整个人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了。 幸好主子宽厚,对待奴才又有一份疼惜之心。 要不然是,小全子就是靠自己熬过来的命! 哪像现在这样,还能吃上几服药。 所以,照看那只乌龟,给它喂食儿的活儿,就落到了春秋头上。 “奴婢昨天还去看了,”她捡着趣事儿讲给主子听,“一把鱼食撒进去,那乌龟啊就伸长了脖子,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就要吃东西呢。” 果不其然,念安被她这略显夸张的形容,给逗笑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那乌龟的个头,顶多两只手掌那么大。” “它的嘴巴,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而被春秋给描述的,活像是一头凶恶的大鱼似的。 真真是叫人忍俊不禁。 “主子您还别不信,”春秋心里默数着这是第几圈,嘴上却极为认真地说道:“那乌龟要是咬住了猎物,可是很难松开嘴的!” 念安疑惑地眨了眨眼:“果真如此吗?” “您呀别不信,”春秋就赶紧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听来的消息,给说了出来,“这庄子上,就有一家人的孩子,曾经被咬过呢!” 当然了,这也是她从庄子上的农人嘴里听说的。 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春秋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不敢欺骗自己。 所以又把这件事情给当成一件稀奇的事情,说给主子听了。 念安的好奇心,其实近乎约等于无。 有那功夫,还不如寻找些有趣的事情做一做。 取悦一下自己呢。 只是吧。 她现在被身体条件拖了后腿,大部分事情根本干不了。 于是只能靠听些八卦,来消遣度日。 “你这样一说,”念安忽然来了兴致,语气兴奋道:“我倒是想亲眼见一见了。” 春秋心里暗道不好。 主子身份尊贵,又身娇体弱的,怎么能……怎么能见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呢? 第252章 急中生智 凌乱的院落里,一脚下去,尘土飞扬。 细细思忖着从老汉那里得到的消息,王端的眉头越皱越高。 都快聚拢成连脉的山峰了。 “这群匪盗,怕是不好对付。” 察觉到九爷问询的目光,王端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胤禟心里一急,脸上就带了一些出来。 “不能今天晚上就行动吗?” 他依照着从太子二哥那里得来的浅显经验,小声说了自己的打算。 “咱们完全可以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趁着夜色的掩护,给他们来个瓮中之鳖!” 越说底气越足:“到时候,肯定能够一举把那些人给拿下!” 胤禟说得热血沸腾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惩恶扬善了一样。 而王端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好半晌,在九爷满含期待的目光下,他一脸无语的把现状讲了出来:“您就没有想过,当时咱们可谓是人多势众啊。” 有了曹寅和苏州府尹的支持,几百兵卫还能抽调出来的。 而他们现在呢? 能打的战斗力,细算下来,只有一个半。 就这样鲁莽往前冲,不是上赶着给人送菜的吗? “呃……” 胤禟难得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挠挠头尴尬道:“我给忘了。” 他主要是太心急了。 恨不得现在就长出来两只翅膀,飞到五哥所在的地方,把他给救出来。 可是现实的困难,让胤禟觉得寸步难行。 他愿意为五哥赴汤蹈火,但是最不想见到自己的付出白白付之东流。 到时候把自己给陷进去了不说,还没把人给救出来。 那根本就是无用功! “我觉得……” “我有一个想法。” 胤禟掐着手心,忽然出声,把王端想要说出口的话给打断了。 他愣了一下,呼口气对王端道:“你想说什么?” “九爷先说吧。” 王端并不是谦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决定的资格。 刚刚也只是想提出一个建议而已。 但是现在九爷自己都有想法了,那他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我寻思着,土匪们那么多人,吃喝拉撒肯定不可能全都靠一座山。” 胤禟也不推辞,径直说道:“所以,他们肯定有什么采买东西的渠道。” 不可能全靠打家劫舍。 毕竟这个村子上上下下看过了来,连只狗都瘦骨嶙峋的。 八成富裕不到哪儿去。 所以,那些匪徒肯定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其实,胤禟最初的打算,是直接在水源方面动手的。 不拘什么药,只要能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过胤禟很快又自行否认掉了。 先不说水源好不好找,就光是在水里下药,会导致多少人跟着一起遭殃的后果,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毕竟,这里还生活着许多无辜的老百姓。 他们的日子已经够苦了。 怎么还能被坏人给连累呢? 所以,胤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个更稳妥一点的方法。 “九爷的意思是,”王端听罢,眼神闪了闪,做出总结:“我们找个机会,在他们的饮食中下手?” 他觉得有点不太可行。 毕竟,就算是再懒散的一伙人,想必也不会把这些弱点给暴露出来。 所以,想从吃食上下手,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王端在思考。 以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万无一失地潜藏起来,找到他们的弱点。 却不料,胤禟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但是不一定非要咱们亲自动手。” 王端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这次可以说是彻底疑惑了。 自己和九爷不去干,难不成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个人,替他们两个去啊? 见状,胤禟却忽然神秘一笑,只说了一句:“听我的安排行事吧。” 别庄的一处亭台楼阁里。 富兴和隆科多两个人看上去喝得十分尽兴。 脸上都洋溢着热烈的笑意。 还时不时地彼此恭维一下。 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感情好到令人眼红。 直到苏培盛新端上来了一盆菜。 盖子掀开的瞬间,爆辣的刺鼻味道,让隆科多顾不得体面,当场就扭过头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他挤了好几下眼睛,不敢大口呼吸。 小声问道:“这是什么菜?” “怎么会……” 脸上也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看上去竟然有点想把这道菜给撤回去。 富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 当即就面带暧昧地表示:“隆四哥有所不知,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冲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对方聪明的退出去之后。 富兴连忙往隆科多身边靠了靠。 接着贴到他耳朵边上,用手遮着,极小声地说道:“这东西啊,对咱们男人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说罢,在隆科多诧异地看向自己时,富兴又露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有时候,男人之间根本不需要多解释什么,有些话也用不着说得太清楚。 “就是这菜的样子,”隆科多仍然有几分迟疑,“看上去有些……” 那红彤彤的一大片,不知道为什么,叫人看了都有些害怕。 “哎——” 富兴亲自替隆科多夹了一筷子,“隆四哥先尝尝,再评判也不迟啊。” “况且,”他嘴角含笑,说出了一句极具哲理的话,“有些东西啊,就是得新奇别致,才越能发挥出它原本的效果。” 怔愣的,隆科多竟然就这样被说服了。 他先是慢慢把那一筷子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菜给夹起来。 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 紧接着如饿虎扑食一般,狠狠往嘴里一塞。 “咳咳咳!” 刚嚼几口,才咽下去,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富兴连忙为他倒水。 接连喝了三杯之后,嘴里又烫又麻的感觉,才稍微消退了一些。 隆科多一脸恍惚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威力竟然这么大!” “哈哈哈。” 富兴开怀大笑道:“这里面加了辣椒而已,没有名字。” “隆四哥觉得怎么样?” 他一脸看穿了的表情,“是不是还想再尝一尝啊。” 第253章 哄人入坑 隆科多嘴上没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然全都暴露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东西看上去吓人,吃起来也着实刺激。 但是不得不说,确实还挺吸引人的。 不过刚刚的表现,倒是让隆科多觉得有点丢人。 是以他只是淡淡笑着,并不作声。 “来来来,”富兴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一杯酒倒下去,又招呼着吃喝,“这菜呀,就是趁热才好吃呢。” 有了这一个台阶下,隆科多自然也就不端着了。 故作随意道:“有点道理,我尝着味道确实不错。” “不错就更该多吃一些了。” 富兴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劝人多吃的好机会? 当即就大手一挥,语带奉承道:“能让隆四哥说上一句好,还真是这菜的福气!” 就这样,在美酒佳酿和富兴迷魂汤的双重加持下,隆科多很快就成了酒坛子里那晕晕乎乎的一只瓢虫了。 而等着他的,还不止这一点。 脑子不甚清醒也就算了。 可是后半晌,躺在床上醒酒的时候,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简直就像是有刀子在里面来回搅动。 疼的人浑身直冒冷汗,脸色都发白了。 而且更不妙的是,隆科多只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去如厕,怕是就直接憋不住了! 幸好有伺候的小太监在门外候着,一出声就把人给喊了进来。 没想到会这么疼! 隆科多的身子都弓成了虾米状,嘴里虚弱地喊着:“快……快点……” 他快要忍不住了! 到底是谁把庄子上的出恭位置给换了的啊?! 怎么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啊! 浑然忘记了,刚到这里的第一天,还夸过这样的布置干净又整洁呢。 隆科多欲哭无泪。 他现在是连大气都不敢呼。 用尽全身力气,只能够紧紧缩着他的下半身。 啊~ 终于到了! 呜呜呜—— 坐在恭桶上,隆科多差点没喜极而泣。 舒坦多了。 这会儿别说是脑子不甚清醒了,就算是昏迷了也得给自己两拳清醒过来。 要不然…… 隆科多都不敢想象,自己万一醉的人事不知,等一觉睡醒,发现床上全是那啥…… 他会多崩溃! 解决完了人生大事,又在小太监的伺候下净了手。 隆科多这会儿也恢复了那副人模狗样的姿态。 不被三急拿捏,他的脑子总算是能空出来去思考刚刚这件事情了。 这腹痛来得太突然了。 隆科多严重怀疑,自己很有可能是被下了毒。 他心里一惊。 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起晌午时和自己一起用膳的富兴。 不过,隆科多也没敢直接叫嚷出来。 他还不至于没脑子到那种地步。 不管里面内情究竟如何,自己都还只是猜测而已。 无凭无据的,就把脏水往富察家的小少爷身上泼。 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于是隆科多佯装不动声色地问道:“富察少爷现在可是得空?我与他一见如故,还想着晚间再一同畅饮呢!” 小太监虽然不明白,刚刚还要死要活的隆大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一副面孔。 但还是秉持着问话就回的态度,一五一十地说道:“富察少爷这会儿正熟睡着呢,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 这小太监就是个直性子的铁憨憨。 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隆科多的话外之音。 却恰好把人给堵住了。 甚至一点追问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留。 “这样子啊。” 隆科多心下不耐,语气却愈发温和:“那我能过去看一眼吗?” “说不定,富察小少爷已经醒了呢?” 闻言,小太监颇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位隆大人的想法,明明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啊。 小少爷在睡觉! 难不成,对方还打算去把人给叫醒? 抱着一言难尽的心态,但小太监还是尽职尽责的把人给带到了富兴休息的房间。 隆科多就透过门缝儿,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发现确实是正在呼呼大睡的富兴。 而且还是极其没心没肺的那种睡姿。 那香甜得嘞—— 这一刻,隆科多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有点嫉妒了。 可惜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肚子里就是一阵古怪的嗡鸣声。 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泄意。 “带、快带我去如厕!” 小太监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非常熟练地架着人走了。 这一回,比上一次时间略短一些。 可是却更让人不好受。 因为,隆科多发现,自己好像出不去这间茅房了! 每次只要一提上裤腰,尊臀还没从恭桶上离开。 肚子它就开始闹起脾气来了。 没有办法,只能再次认命地蹲下。 如此往复循环好几次。 以至于到了最后,隆科多整个人都恍惚了。 刚一站起来,身体就忍不住晃动了一下。 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在这个充满难以言喻味道的房间里。 “进、进来。” 他话都说不利索,嘴唇泛着白,一看就知道是没少遭殃。 拉稀拉到双腿发软,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太监闻着这臭烘烘的味道,却腾不出来手用来捂鼻子。 而且,他当时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原来贵人们拉的粑粑,味道比一般人更难闻啊。 不愧是隆大人啊。 就是不一般! 哦,忘了说了。 这个小太监是小全子从庄子上发展的。 就是看重他实心眼儿,特地要了过来去听候荣安侧福晋的差遣。 而念安呢,又把人给拨到了隆科多的院子里伺候。 这不,总算是发挥出他的用处来了。 “请太医——一定要给我请太医!” 隆科多一半身体都压在了小太监身上,胳膊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说个话也哆哆嗦嗦的。 小太监费劲巴拉地拖着人往前走。 一听这话,当即停下了脚步。 纠结得眉毛都快变成一条了。 半晌才问道:“那奴才是先去给您请太医呢?还是先把您送回房间里呢?” 这话一出,隆科多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连轻重缓急都搞不明白吗?! 第254章 疑似中毒 就这,还能在王府里伺候主子? 怕不是要把人给气死。 “当然是先把我给送回去了啊!” 隆科多愤怒地嘶吼了一声。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很有威慑力。 其实比之蜜蜂嗡嗡,也不差什么了。 不过小太监倒是很听话。 连忙又开始拖着人往前走。 心里还有几分感叹。 这隆大人倒是挺喜欢睡觉的,就一会儿功夫没回去,急得眼眶都红了。 八尺大汉,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是个爱哭的呢。 小太监连拖带拽的,总算是把人给送到了床上。 还没抽身离去呢,就被一把拽住了手。 打眼看过去,隆大人努力睁大迷瞪的双眼,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赶紧、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小太监被隆大人那略带暗青的脸上给吓了一跳。 “哎,奴才这就去。” 心里一慌,连忙把衣袖从对方手中拽出来,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那迅疾如风的速度,叫依依不舍盯着他看的隆科多,都忍不住大吃一惊。 看来,这个没眼色的小太监,能够在主子身边伺候,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可惜这刚一夸完,还没松口气,就看见他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太医到了?!” 隆科多那叫一个震惊啊,差点没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当然,如果他身体没那么虚的话。 “不,不是,”小太监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脸耿直地说道:“这庄子上,没有太医啊。” 一句话,差点没把隆科多当场给气吐血。 他哽住了。 半晌才气若游丝般说道:“那大夫呢?这个总有吧?” 小太监闻言嘿嘿一笑,忙不迭点头道:“有的有的,大夫是有的。” “那还不赶快去!” 隆科多看着他傻笑个不停的样子,没忍住怒吼了一声。 心好累。 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还没被医治,说不定就被气死了。 大夫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还以为是啥大事呢。 结果就是个小小的拉稀啊。 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轻蔑。 要他说,这隆大人就是平日里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了,清理清理肠胃有什么不好? 于是,索性就大手一挥,直接在方子上开了一些滋补的药材。 至于治病? 嘿! 忌口就行了。 哪里用得着喝药啊。 “我这确定只是普通的……普通的肠胃不适?” 隆科多听了大夫的话,明显有些怀疑。 他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呢。 “确是如此,”大夫被质疑了医术,也不觉得恼怒,反而十分心平气和道:“您放心,奴才开的药,一定药到病除!” 有了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隆科多勉强压下心中的疑虑。 不仅没有用晚膳,而且还空腹喝了超大一碗苦药汁。 一个晚上过去,的确无事发生。 隆科多早晨醒来,竟然觉得十分的神清气爽。 可是等开始洗脸净手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十指,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我、我的手!” 指甲上变成了紫黑色,看上去就跟中了毒似的。 别提有多吓人了。 另一侧院子里的念安,比隆科多这个当事人,更先得知这个消息。 “唉,”她摆弄着棋盘的手,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一脸怅然道:“看来我的蔻丹制作失败了。” 而后又满脸庆幸地说:“幸好我当时没有直接尝试。” 要不然啊,现在该哭的就是自己了。 “对了,”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色棋子,念安忽然道:“把昨天从府里传过来的那封信,拿来我再看看。” 春秋小心翼翼地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露出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来。 这次暗暗松了口气,把放在盒子里的那封信,给拿了出来。 “没能按时回来啊。” 念安又把信打开给看了一遍,嘴上轻叹道:“这次,我记下了。” 明明是这般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春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主子一般有这样轻描淡写表现的时候,其实心里老记仇了。 就等着日后寻个机会好算账呢! 也不知道王爷究竟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手脚。 春秋忍不住替他默哀三分钟。 “我五哥呢?” 念安把信看完之后,就随手递给了春秋,接着又问道:“不会这个时候了,还没起呢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富兴激昂的声音。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他朗声反驳道:“是个小懒虫转世啊。” 这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 幼年的念安身子弱到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走了。 尤其是转世投胎没有喝孟婆汤的缘故,她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睡觉,好修补前世的记忆给今生幼小孱弱的身体,造成的负担。 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睡梦中的状态。 期间有一次,突然高热不止。 家里人都以为她可能要撑不下去了。 还是宫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出了手,几针下去暂时让她不继续发热了。 与此同时,前世的记忆,好像也被封印住了。 只有某些时候,念安的脑海中,会不自觉地闪现出一些片段来。 她并没有深究的心思。 只是把这归结于自己拥有趋吉避凶的直觉。 “五哥看上去很高兴啊。” 念安把鸡汤喝完,擦了擦嘴,眉头一皱道:“下次别做这个了,太腻了。” 昨天的那一锅,她都让春秋把它给分出去了。 庄子上的人正求之不得呢。 尤其是那个嘴唇被乌龟咬了的小孩儿,因为念安的召见,还得了一个大鸡腿呢! 当时就激动得差点梆梆给磕上几个。 “那是自然,”富兴也不见外,径直往那儿一坐,笑着对春秋说道:“你们主子不喝,那给我来上一碗。” 春秋是从富察府上出去的婢女,自然也跟这位爷打交道颇多。 闻言直爽应下,福了福身就出去盛汤了。 “怎么样怎么样?” 她一走,念安就坐不住了,满脸激动地看向她五哥,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隆科多,是什么反应?” 第255章 头脑不清 “表哥~~” 一个好好的称呼,硬是被乌雅海棠给叫的曲折婉转。 较之戏台子上唱戏的都不差什么了。 “我、妾愿意听从姑母的安排,”乌雅海棠脸蛋飘红地低下了头,“只盼着能一心一意服侍表哥。” 胤禛当场就黑了脸。 十分坚定的想要撇清关系:“乌雅格格还是不要乱攀关系的好。” 他一字一顿道:“我可没有什么人都乱认亲戚的习惯。” 这般毫不留情的做派,让海棠当场脸色一白,红着眼眶,欲语还休地看向了自己心目中,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 语不成调地哽咽道:“表、王爷……” 刚一开口,就在胤禛充满警告的眼神中,改变了称呼。 德妃还没来得及高兴,嘴角刚上扬了一点弧度,就被她这不孝顺的儿子说的话,给气到顿时没了好心情。 “老四!” 她低声呵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家族里的人吗?!” 一想到这里,德妃就觉得满心的酸涩难耐。 是,她们乌雅一族,的确是包衣奴才出身,比不过佟佳氏那样的大户人家! 可老四他自己,身上不也流着包衣奴才的血脉吗?! 又凭什么看不起族里人呢! 德妃这些年,早已经入了魔障。 但凡胤禛有一点不顺从,她就会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已经死去的孝懿仁皇后身上。 仿佛只有这样,接下来自己不论再做什么,都情有可原了。 “额娘若是真心这样想,”胤禛真的觉得累了,他是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座囚笼里多待了,“那恕儿子无话可说。” 生平第一次,德妃的小把戏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 她怔愣住了。 怎么回事? 老四不应该立马跪下向自己赔礼道歉吗? 再接着,自己就能以此为要挟,好把这两个女人给塞到雍亲王府里去啊。 德妃被忽然变了行为方式的胤禛,给搞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她也不愧是在宫里浸淫那么多年,还能坐稳四妃之位的女人。 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好啊!” 德妃突然病歪歪地捂住胸口,一副被气到上不来气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都是这么想的。” 而后又开始了老生常谈般的哭诉。 “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本事,什么都给不了你。” 看上去颇为心灰意冷:“也罢,你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话听上去十分的善解人意。 实际上却不可谓不歹毒。 直接就把胤禛给打成了一个眼里只有权势,而毫无人情的冷血之人。 这要是传到康熙耳朵里,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胤禛早就看清楚了他额娘的为人。 闻言也不多做辩解。 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满脸怆然道:“额娘非要这么想,儿子也没办法。” 身后的小透明武盼儿早就恨不得自己这次没有跟着一起来了。 这是什么皇家母子反目成仇、惊心动魄的场面啊。 怎么就被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给见证了呢? 武盼儿简直也想抱头痛哭。 她这次,还能有命活吗? 就在她努力缩着身子,想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时候,有个头铁至极的大女人——海棠姑娘,凭借着一腔孤勇,正义凛然地开口了。 “姑母,”她一脸的不赞同,小小年纪的脸上,竟然布满了苦口婆心的表情,“您怎么能这样想表、王爷呢?” 许是为了给胤禛留下一个好印象,她改口倒是改得挺快的。 “你、你说什么?!” 德妃都被惊呆了。 满脸的不可思议。 之前她召见这个乌雅海棠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对方脑子不好使啊。 现在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德妃十分不理解。 她这副错愕不已的模样,在海棠看来就是根本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见状,海棠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来。 作为未来王爷身边的解语花,她一定要缓和好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 有了这样一个雄心壮志打底,海棠可以说是斗志昂然。 浑身跟打了鸡血似的。 当场口若悬河道:“姑母,王爷表哥都已经跪下了,您身为母亲,还有什么好揪着不放的呢?” 德妃哑口无言。 伸出手就想指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傻子破口大骂。 却被海棠一把拉住了,她顺势坐到了德妃旁边。 一副贴心不已的样子,劝解道:“退一万步来说,姑母您就没错吗?” “王爷表哥不愿意做的事情,您又何必一直步步紧逼呢?” 海棠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她这番话一出口,就连胤禛都没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德妃这次也是真的被气到了。 要说刚刚还是假装的,可现在竟然真的有几分心口痛了。 这个大傻子!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以孝道逼迫着老四啊。 不就是为了把她给送到雍亲王府吗? 好啊! 到头来,自己竟然成了多管闲事的跳梁小丑了! 德妃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背刺。 一口气窝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 别提有多憋屈了。 “好好好!” 一脸怒容,直接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这么说来,这一切反倒是成了我的错了?!” 对于德妃的怒目而视,海棠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她也不至于当场表现出来。 反而从善如流地表示:“您只是一番慈母之心,哪里就有错了呢?” 这般想要两头讨好的打算,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德妃心里腻味极了。 “哦?”她可不会那么轻拿轻放,当即刁难道:“那你说说,我都做了那些行为,称得上是慈爱啊?” 海棠闻言小脸一红。 而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满是羞涩道:“您都把我送到王爷表哥身边了,这是多么的有爱护之心,才愿意为此费心费力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快裂开了。 这个乌雅海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什么天仙下凡,所以自恋到这种程度吧? 第256章 不妙预感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认不清自己吧? 德妃都罕见的被哽住了。 她属实没想到,怎么才几天不见,这个海棠就跟脑子被虫吃了一样。 这话是她一个女儿家能说出口的? 还要不要脸了! 竟然还妄图踩着自己,向老四卖好? 究竟是谁给她的豹子胆,敢打这样的如意算盘! 德妃一张口,就想大声训斥一番。 却不料又被海棠给抢了先。 “姑母,”她笑得含蓄,但是话却听上去有几分道理,“您和王爷表哥可是有着相同血缘的母子,关系太过僵硬的话,岂不是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般有道理的话,竟然也能从这小丫头片子嘴里说出来? 德妃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不过她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几分。 一时也顾不得教训这个不听话的侄女儿了。 对着仍旧跪在地上的胤禛,语气和缓道:“老四怎么还……唉!快快起来吧,额娘看着怪心疼的。” 一旁的叶嬷嬷也很乖觉,当即往前走了几步,亲自虚扶了胤禛一把。 嘴里还为德妃说着好话:“王爷您是不知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胤禛也不欲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了。 他顺势站了起来,心里嘲讽不已,脸上却仍旧那副冷淡的表情。 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额娘对待儿子的良苦用心,儿子自然清清楚楚。” 这话听着,不怀好意的人,心里自然就忍不住有几分心虚。 德妃勉强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来,语气却有些僵硬。 “那就好那就好。” 重复了两遍,以此来掩饰住她的心虚。 眼瞅着目的是达不成了,德妃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幸好她早有准备。 “天色也不早了,”她温和一笑,却话锋一转道:“老四今个儿晚上留下来陪额娘用顿饭吧?” 胤禛满心想要拒绝。 先不说他急着策马扬鞭回庄子上陪安安呢。 单就府里那一堆事儿,都让人腾不开身。 “额娘,再晚宫里怕是要落钥了,”他委婉地找着理由,“而且,儿子一个成年阿哥,在后宫里待得太晚也不好。” 孰料,德妃却云淡风轻地表示:“这有什么?” 不,或许也有可能是满不在乎吧。 因为不在意自己这个儿子,所以根本不关心他的名声。 胤禛越想越觉得心寒。 每当自己以为他的嫡亲额娘,做出来的事情让人惊掉眼珠子的时候,她都能更进一步,让他愈发往深渊里掉。 “儿子府上……” 胤禛拱手想要再次拒绝,却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了敬鞭声。 以及伴随着梁九功的高声呼喊:“万岁爷驾到——” 胤禛莫名松了口气。 可是在看见德妃脸上闪过得意一笑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隆科多快疯了。” 一想起来那个场景,富兴的牙豁子都快笑出来了。 他张牙舞爪地开始为妹妹进行详细的讲解。 “你是不知道,”那表情,得意又欠揍,“他一醒过来啊,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念安用手支着下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显然听得十分认真。 “然后呢然后呢?” 富兴只是口渴喝了一口茶,就被催促得不行。 “别急嘛,”他慢慢悠悠地说:“好饭不怕晚!” “以此类推,好故事,”说着,还摇头晃脑的,跟个掉书袋的老夫子似的,“自然也不怕迟嘛。” 念安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戏瘾又犯了。 一张粉面当即冷了下来。 语气充满了威胁之意:“五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有趣呀?” 脑袋一歪,看上去还有几分未脱稚气的天真娇憨。 可是富兴却连忙坐直了身体,脸色瞬间一本正经起来。 “怎么会呢?” 嘴上笑呵呵地否认道:“我这不是在找合适的形容呢嘛。” “马上就说,马上!” 看着妹妹脸色渐晴,富兴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再遭遇那无情铁拳的制裁。 想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竟然连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妹妹都打不过! 一提起来这个,富兴就忍不住想要咬着被角哽咽两声。 “那老大夫又是个固执性子,”赶紧把无关情绪撇开,他娓娓道来,“咬定了隆科多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腹泻。” “至于指甲上的紫黑颜色——” 说到这里,富兴脸上突然露出来几分为难的表情来。 毕竟那话,它就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家家听啊。 可是屈于妹妹的淫威,他还是忸怩着,声若蚊蝇地吐出来几个字:“老大夫说他是纵欲过度。” “好好管住自己,多喝些补药就好了。” 听见这话,念安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爆发出控制不住的嘲笑声。 “哈哈哈——” 笑得身子东倒西歪的,把富兴和春秋给吓得够呛。 念安却浑然不觉。 只是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上气不接下气道: “我的天,这次他可真是该好好感谢我们一回。” 这般倒打一耙的作态,即使是妹控滤镜十米厚的富兴,都有些同情起来隆科多了。 这厮是怎么招惹到他们家的小魔王了啊? 什么深仇大恨,被坑了还得转过头去感谢坑自己的人! 果然额娘说得对。 天底下的道理,全在女人们的嘴里。 “五哥是不同意我的话吗?” 念安蹙眉,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怎么会?” 忽然被点名,富兴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不假思索地附和道:“我就是觉得,妹妹你还是太心善了。” “平白无故还替隆科多调养身体,”富兴摇头叹息:“这不是做赔本买卖吗?” 念安见状,却忽地露出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别担心嘛五哥,”她笑得人心里直发毛,“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一下,”念安难得如此生机勃勃,“什么叫做,合理利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 见着妹妹如此活泼可爱的一面,富兴的道德和他的脑子一起,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第257章 物尽其用 忙不迭点头,拍着胸膛保证:“妹妹但凡有需要用到五哥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完,富兴呲着一口大白牙,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他多兴奋似的。 念安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她这个五哥啊,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 明明自己一肚子坏水儿,面上还装得纯良到不行。 不信去瞅瞅。 隆科多到现在都觉得富察小少爷是个大好人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啥糊住了眼。 “五哥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念安不耐烦有只坐不住的猴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就去忽悠……咳!安抚,是安抚一下佟四爷。” “省得人家脑子不犯糊涂,清醒过来了就开始找麻烦。” 平白无故又被安排一个任务。 富兴一口气闷了一碗鸡汤,一抹嘴上的油,故作勉强道:“行吧,谁让我最聪明能干呢。” 说着就站了起来。 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骄傲到不行。 “如此重任,也就只有我能承担了。” “噫——” 念安战术性后仰了一下,满脸都写着嫌弃,迫不及待地开始赶人了:“快走快走!” “简直没眼看!” 富兴可就有点委屈了啊。 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哭唧唧道:“用得着我的时候,甜甜地叫我一声‘五哥’。” “现在用不着我了,就厌烦地赶人家走!” 说罢,还以袖掩面,真把自己当成让人怜惜不已的小可怜了。 念安忽然一阵反胃。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的鸡汤,过于油腻了。 让人打从心里就产生了不适。 “五哥要是不想干,”她撇过头,不去看这辣眼睛的一幕,“我也不勉强。”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所以能不能别做出这般让人无语的行为。 不知道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呢。 “不,别呀!” 一听这话,富兴立马就急了。 一把放下胳膊,连忙道:“我这就去了。” 临走之前,还是有几分不乐意地说:“我刚刚那样,不就是想逗你开心呢嘛。” 也不看看,他堂堂富察家的小少爷,一向风清月朗的。 怎么可能会为旁人费这个心思?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王爷妹夫一去不回! 富兴生怕自己妹妹心里不舒坦,所以宁愿拼着脸也不要了的想法,想要把人给逗高兴了。 结果妹妹好像不领情。 富兴心里这下子是真想哭唧唧了。 “知道了。” 念安努力忍着想要吐槽的欲望,出于礼貌应了一声。 又如常敷衍般夸了一句:“五哥你真好。” 得到夸赞的富兴,就跟一只被顺毛撸的大狗子似的。 原本哭丧着的一张脸,瞬间多云转晴。 摇晃着身后并不存在的尾巴,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噗——” 看着这一幕,念安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了。 一旁的春秋此时也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的笑声泄露出来。 “好了,”笑够了,念安也有心情去做些正事了,“小全子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她这一问,春秋显然愣了一下,接着立马回道:“是的,奴婢早上才去看过,已经能下来床了。” 其实心里忍不住有几分埋怨。 当然了 还夹杂着一点担忧。 “那就把他叫进来吧,”念安点点头,“我有事情要他去做。” 乾清宫里。 康熙原本的打算是,早些把手头上的奏折给批好。 腾出一天时间来,去老四所在的庄子上走一趟。 他倒想看看,老四是不是真的一心远离朝堂上那些纷争。 为此,康熙还特地派了个先行兵去打探虚实呢。 可是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忙完一转头,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呢,梁九功就进来禀报,说雍亲王入宫了! 好家伙。 可算是让康熙大吃一惊。 他只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做下了决定。 “走,”边说边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着,“咱们也去永和宫,去凑个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竟然带着莫名的兴奋。 就连表情也是很值得玩味的那种。 梁九功心里默默为永和宫那对母子俩点了一排蜡烛。 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位帝王的恶趣味,能带来什么巨大的影响。 这不,大张旗鼓的,圣驾就到了永和宫。 先不说宫里其他几位娘娘恨不得撕碎了手中的帕子。 单就太子爷一个人,都忍不住有想要截胡一把的冲动。 他这个皇阿玛啊,做起事情来,果真是滴水不漏。 太子以为自己的打算根本就无人知晓。 毕竟,他只是想让何柱儿给老四传句话而已。 可是偏偏康熙来了这么一手。 横插一杠的结果,就是太子的计划,大概要全盘落空了。 “臣妾参见万岁爷。” 德妃被扶着慢慢蹲了下去,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而胤禛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但是该有的礼节,也仍旧一样不少。 “儿臣参见皇阿玛。” 剩下的两个格格,倒是没辜负她们这段时间在宫里的训练。 通通跪下给康熙请了安。 当然了,海棠却忍不住好奇,很想抬头去看一眼。 直到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她立马又把头往地面上低了低。 “都,平身吧。” 康熙大手一挥,接着就毫不见外地走向了主位坐下。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问道:“老四这趟入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胤禛迟疑了一下,接着摇头回答:“儿臣并无紧要之事。” 却也没有把是德妃召他入宫一事给说出来。 “那怎么不去拜见一下朕呢?” 孰料,康熙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还就抓着这件小事不放了。 “儿臣……” 胤禛心累不已,也不打算狡辩了,直接认了错:“儿臣有错,请皇阿玛责罚。” 一旁的德妃见状,人都快傻了。 万岁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一进来不应该先问一下,这两个活生生,站在这里的秀女是谁吗? 这般毫不留情的质问,打了德妃一个措手不及。 “万岁爷……” 她起身,期期艾艾地开口:“是臣妾把老四叫入宫的。” 第258章 圣命难违 这件事情德妃做的并不隐秘,根本经不起探查。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下来。 “哦?” 康熙把目光移向了德妃,“那你是有什么要事吗?” 他好整以暇地端坐着,非要亲耳听到一个答案不可。 德妃哽了一下。 她怎么好意思把丑陋的大实话说出口? 说自己为了能够更好地掌控老四的行踪,逼迫他非要纳两个格格回去? 德妃再傻也不会这样说。 除非她脑子没了。 “这么……难以启齿吗?” 康熙显然也看出来她的为难,却丝毫不肯体谅,反而火上浇油道。 一句话把德妃的脸色给整得青青白白的。 看上去跟调色盘没什么两样了。 万岁爷当着这么多人,就这么落自己的面子吗?! 那到时候自己在宫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尤其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宜妃,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还怎么嘲笑自己呢! 委屈又丢脸之下,德妃竟然脱口而出一句:“臣妾想儿子了也不行吗?” 话音刚落,康熙嘴里的茶水就差点喷涌而出。 幸而有强大的控制力,才没有导致当众出丑。 可是,却仍旧被这话给震惊得不轻。 这样肉麻至极的话,她竟然能说得出口?! 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了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 现在德妃都口出这样的狂言了。 万一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一些更加不着四六的话…… 一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咳!” 康熙心累无比地冲着德妃摆了摆手,“你也别站着了,先坐下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不打算再深究这里面的猫腻了。 闻言,德妃顿时松了口气。 用自以为最动听的嗓音,喜滋滋地回道:“多谢万岁爷体贴。” 而一旁的胤禛,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现在早已经恢复了镇定。 不管德妃怎么说,都抹去不了她以孝道逼迫自己的事实。 名声对一个人何其重要啊! 可惜,有的是人想要抹黑它。 “朕眼神不太好,”康熙一进来就看见两个体态婀娜的宫女了,只是这会儿才把视线放在了她们身上,“这两个人是?” 宫有宫规。 哪怕海棠心里激动到不能行,恨不得当场就好好表现自己一番。 可是她也知道,在万岁爷面前,根本没有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说话的份儿。 于是只能强行按耐住。 可那颗躁动不已的心,全都寄托在她姑母身上了。 可是德妃也不是个什么善良大度的性子。 听见康熙的问话,迟疑一下才慢慢开口:“她们两个,是臣妾为老四这个孩子寻摸的格格。” “不过,怕是不成了。” 事到临头,她忽然换了一种说法,“老四看不上眼,况且,确实是臣妾有些自作主张了。” 德妃以退为进这招儿,玩的贼溜。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可怜人位置上。 好像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不是她一样。 胤禛也不解释。 在皇阿玛面前,当众和生育了自己的额娘争吵,只会降低他对自己的印象。 有这功夫,还不如背后偷偷努力,扳回来一成。 “朕瞧着,”康熙却故意唱起了反调,“倒是还可以。” 但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样吧。” 不等胤禛开口说话,康熙就直接下达了口谕。 “老四啊,这两个格格你都带回府里去,平日里端茶倒水服侍你也是可以的。” 圣谕一出,胤禛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满心愁苦地接下了这两个烫手山芋。 “……是。” 他异常勉强的样子,并没有逃过康熙的法眼。 可是他却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四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谁让雍亲王府上,现在就只有一棵独苗苗呢? 日后若是想成就大事,子嗣不丰可不太行啊。 目的达成,康熙来去如风般离开了。 而德妃也一副好心的样子,看上去很为胤禛高兴。 “你说说你,”她还开始说教起别人来了,“刚才就不能表现得喜悦一点?” “好歹那可是你皇阿玛亲口为你纳的格格,怎么说也该好好谢恩吧?” 德妃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 “可是你倒好,依旧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搞得原本很轻松的气氛,都被破坏掉了。” 胤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哑着嗓子道:“可是我,不愿意。” 德妃被噎了一下。 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最后说了一句:“这可由不得你!” 带着两名新鲜出炉的格格,在出宫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时运不济。 竟然被一个小太监给撞到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禛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小太监跪在地上猛磕头。 没一会儿功夫,额头上就一片青紫。 “行了,”胤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次注意点。” 这宫里,冒失的人都活不长久。 “多谢王爷!” 小太监劫后余生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涕零。 而身后的海棠在发怒的边缘,又收了回来。 “王爷表哥,您实在是……” 她一双眼睛是布满了爱慕,刚一开口想要把人给夸赞一番。 就被胤禛给打断了。 他冷着脸,努力克制住心中肆虐的情绪。 厉声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学不会好好说话,我不介意替你把那没用的舌头给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一句话说完,胤禛转身就走。 毫不留情的姿态,让人看了只觉得心里发凉。 海棠更是如此。 她直面了被威胁的冲击。 一张小脸都吓白了。 腿软到站在原地,半天抬不起脚。 而武盼儿则是在庆幸。 幸好自己刚刚抑制住了出头的欲望。 要不然,这么丢脸的事情,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看什么看?!” 海棠眼眶里蓄着泪,感受到身后那个女人怜悯中带着看好戏的目光,顿时厉声厉气骂道:“丑八怪!” “你——” 武盼儿根本没想到,火竟然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第259章 迁怒于人 平白无故挨了一句骂,她心里别提有多气愤了。 可是想着这里离永和宫不太远,万一德妃出来为这个乌雅氏撑腰呢? 武盼儿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只是心里对海棠的怨恨,愈积愈深了。 可惜,她的忍气吞声,换来的只是旁人的得寸进尺。 海棠见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顿时愈发趾高气昂起来。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言语也越发的尖酸刻薄:“不会是做着等王爷回来接你的美梦吧?” 海棠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屑地撇了撇嘴,轻蔑道:“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一番贬低的输出之后,海棠的情绪好了许多。 她说完,也不等武盼儿有什么反应,赶紧大步往前追去。 自己可是一定要进入的雍亲王府,成为表哥的女人的,怎么能半路上就被扔下了呢? 而武盼儿则是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一张脸都被气成红柿子了。 胸脯剧烈起伏着,眼神里充满了愤恨与怒气。 “乌雅海棠!” 她低声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今日之辱,我武盼儿记下了!” 说着,就看见海棠离去的背影,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 “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或许是立下了誓言之后,让武盼儿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也随之清醒了过来。 她抿了抿嘴,心里不再情愿,也出声喊了一句:“海棠姐姐,你先等一下!” 呕—— 武盼儿都没能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把这么恶心的一个称呼给叫出来。 不过,这笔账也先记下来。 到时候,一并从乌雅氏身上讨回来就是了! 前面快要转过去弯儿的海棠,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并不想停下脚步。 在她看来,自己这是在追随王爷的步伐,迟早有一天可以和他并肩同行。 偏偏身后的那个女人,没眼色又没脑子。 跟只没规矩的野猫似的,一直喵喵叫个不停。 若不是想着在宫里,怕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海棠真不想停下来。 “有什么事吗?!” 她转过身,双臂环胸,恶声恶气地说道:“赶紧说,我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武盼儿闻言,袖中的手忍不住掐紧了掌心上的嫩肉。 疼痛让她变得异常清醒。 雍亲王府上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一个家世强大,自身又得宠的侧福晋,足以把她们这些新人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武盼儿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就连府里的那些老人,也都没有了一敌之力。 乌雅海棠毕竟和德妃娘娘同出一族。 哪怕血缘关系淡薄,但是也改变不了她上面有人罩着的事实。 但是自己呢? 既无强横的家世背景,又无绝顶的姿色容貌。 想要在王府里混出一席之地,怕是没那么容易。 很有可能就会引来其他人的打压。 毕竟,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啊。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冲锋陷阵的出头鸟,把火力都给吸引走。 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冤大头吗? 武盼儿设想的很美好。 但是能不能实现,就不知道了。 她露出一个怯懦的笑容,小心翼翼道:“海棠姐姐,咱们不去储秀宫里拿上自己的东西吗?” 其实她也不想提醒这个没脑子的乌雅海棠。 甚至还愉悦地幻想过。 让对方干脆就孑然一身入府好了。 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嘲笑。 光是想想那个美好的场景,武盼儿就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完全是激动的。 不过到底还是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她们是要同时入府的。 对方丢了人,自己不也跟着没脸吗? 最重要的是,恐怕还会在旁人心中,留下一个喜欢暗中算计的印象。 武盼儿深觉这样不划算。 她可是立志要当一朵纯洁无瑕的玉簪花呢。 怎么能第一步就折戟沉沙了呢? 所以,哪怕心中百般不愿,武盼儿还是出声好心提醒了一下海棠。 不过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就是她害怕自己到时候一个人去拿完东西,就被留下来了! 没有人带着她去雍亲王府,那不就抓瞎了吗? 武盼儿可以十分笃定地说。 如果乌雅海棠坐上了马车,她肯定不会等自己的。 所以,还是一同行动比较好。 “真是麻烦!” 海棠低声暗骂了一句。 接着阴沉着一张脸,满心不情愿地往回走了过来。 而另一边。 胤禛早已经骑马回到了王府。 一走到前院,人就钻进了书房。 提笔就是“刷刷刷”,不一会儿,一封亲笔书信就完成了。 中间有过停顿的时候。 因为胤禛在犹豫。 要不要把那两个新人的事情也一并写进去。 可是后来还是作罢了。 毕竟信里说不清楚。 届时自己回到庄子上,还是亲口解释给安安听好了。 “张起麟,找人把这封信给送到庄子上。” 胤禛再三叮嘱道:“记住了,一定要赶在今天晚上之前,把信送到!” “是,奴才这就去办。” 张起麟双手接过那封份量很轻的信,应下之后连忙退了下去。 而胤禛也不得空闲。 他抬脚往奉安院走去。 不管怎么说,钮钴禄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定要保住的。 只有这样,皇阿玛才不会总想着插手他的后院。 “格格,您再喝一口吧?” 绿蜡端着一碗滋补汤药,满心愁苦地喂着她家格格。 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 竟然让格格平白无故的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幸好肚子里的小阿哥平安无事,否则她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妾身见过王爷。” 茹贞正好抬眼,就看见了大步流星走进来的胤禛。 她急忙撑起身子,想要起身行礼。 就被胤禛一抬手给制止了。 “你身体不便,不必多礼了。” 说完,就在一旁的圆木凳上坐下了。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有话要说。 绿蜡也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茹贞心里十分清楚。 王爷一定是想问自己为何会突然腹痛不止。 可是她…… 第260章 李代桃僵 “府医说,你需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胤禛先开口了。 有了这话引子,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艰难了。 “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交代下去。” 茹贞勉强笑了笑,略显惨白。 “多谢王爷挂怀,”她满怀感激地看了胤禛一眼,“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的。” 胤禛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要是真的能如她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就不会孕期期间,三番五次的出事了。 自己确实并没有把钮钴禄氏给放在心上。 或者说句更为绝情的话,在遇见念安之前,胤禛一直都只把后院的女人,当成他孩子们的额娘。 至于其他的? 或许会有一点简单的维护之情。 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 “福晋病重,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当面问她。” “况且我觉得,”胤禛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逼人的气势,“先来问问你,可能会更好。” 茹贞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她脸色好像比之前更难看了。 好半天,才抿着嘴慢吞吞地开口:“妾身这次受到惊吓,只是……因为……” “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吞吞吐吐又十分勉强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 偏偏胤禛不是那么体贴一个人。 或者说,他除了对念安充满耐心之外,对于其他人,都是抱着随意都行的态度。 不过这次牵扯到了子嗣,再加上皇阿玛那里非要赐给自己的两个格格。 让胤禛别提有多焦躁了。 他眉眼冷凝,声音低沉道:“什么噩梦,竟能把你给吓到这种地步?” 要是搁在以前,胤禛根本就不会多余追问这一句! 她自己都表现得毫不在意,还想要别人为她出头? 做什么美梦呢! “妾、妾也记不得了。” 茹贞屈膝把自己蜷缩起来,看上去可怜极了。 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微微侧过脸,露出楚楚可怜都委屈表情。 胤禛却对此视而不见。 反而愈发憋闷。 他不相信,钮钴禄氏腹痛这件事情,里面没有一点猫腻! 可是偏偏受害者本人都自行否认了。 胤禛还能怎么办呢? 他又不能逼着钮钴禄氏去承认,有人暗地里下毒手害她。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胤禛直接起身,气势凌人地问道:“你确定还是刚刚那个回答吗?” 茹贞心里如同野兽一般怒吼着。 我不确定啊—— 不是,我根本就不想说那个什么狗屁理由! 可是她面上却仍旧一副虚弱又可怜的样子,怯怯地点了点头:“嗯。” 眼见她仍旧不知悔改,胤禛心累又愤怒地捏了捏眉心。 焦躁的来回走了好几步。 不过很快,他忽然茅塞顿开,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甚至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钮钴禄氏不肯说出实情,这不是为自己减少麻烦吗? 反正孩子也保住了。 至于其他的,总归与自己无关。 开解完自己,胤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他忽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俯视着钮钴禄氏。 语气和缓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便好好养身子吧。” 茹贞都惊呆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番为难的表现,总能引起王爷的疑虑。 所以,哪怕面上粉饰了太平,也抵不过心中的怀疑。 到时候,就算是她不直接告状,王爷肯定也会在背后细细查探的。 等把福晋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哼! 看她还怎么装贤良淑德! 偏偏王爷半路撂挑子不干了,这下子可就把茹贞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是偏偏她有把柄在福晋手里握着,所以不得不寻摸个理由,自己承担下苦果。 “这……” 她眼巴巴地看着胤禛,却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是,妾身谢过王爷。” 胤禛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只略微点了点头,接着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参见主子!” 庄子上,小全子心情激动却勉强维持着平静,径直跪下说:“奴才幸不辱使命!” 念安放下手中的书,伸出手抬了抬,笑意盎然道:“快起来!” “快和我说说,这一趟出去的收获。” 小全子一脸兴奋,却竭力压低了声音:“奴才经过各种渠道的消息收集,发现京城里但凡大一点的药铺,背后都站着一些或大或小的势力。” 说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这是名单。” “请主子过目。” 念安微微往前倾了一下身子,接过小全子手中的名单。 缓缓打开之后,一目十行看完。 语气诧异,忍不住挑了挑眉说道:“这里面的大东家,竟然还有八贝勒爷?” “不是说他一向两袖清风,视金钱如粪土的吗?” 小全子接话道:“可不是嘛,奴才也觉得稀奇呢。” 念安把名单看完,眨着眼睛思考了一下。 随即就做下了决定。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帮八贝勒一把好了。” 她笑得很是开怀,冲着小全子招了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用极小的声音说完了自己的计划后,念安最后又叮嘱了几句。 “别急着打草惊蛇,有时候,借力打力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话听上去就别有深意。 小全子一双眼睛嘣亮,里面散发着崇拜又敬佩的光芒,连连点头。 “对了,”念安捏起一颗葡萄慢慢剥着皮,“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去见一见春秋那丫头吧。” “她呀,这段时间,一直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呢。” “是,”小全子心中酸软不已,忙不迭点头应下:“奴才出去后,一定马上就去。” 紫黑的葡萄皮被剥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看上去诱人极了。 念安莹白到些许透明的指尖,上面沾染着一些汁水。 “里面替你应声的那个小太监,”一边慢慢把剥好的葡萄放在盘子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现在可安置妥当了?” “让主子费心了,”小全子轻声回道:“奴才已经把人给安排好了。” 第261章 咎由自取 直到回到书房,胤禛才放松了点一直紧绷着的身躯。 其实早在入宫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可是木已成舟,他都打算离开了,却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胤禛都以为,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直到,在一处偏僻的宫道上,那个脸生的小太监,慌不择路撞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 那一瞬间,胤禛感觉到自己手里多了点什么。 很微小,但是却极具存在感。 他就知道,自己一直怀疑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额娘那么不待见自己,却还是传召他入宫。 又借着那个乌雅氏嘴里不知所谓的称呼,把那两个女人给甩开之后,胤禛也不敢直接回到书房里去查看手里的东西。 而是先一步到了奉安院。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例行询问之后,这才匆匆回到了书房。 他一屁股坐下,闭上眼睛迅速回忆起刚刚在宫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确保并无纰漏之后,这才把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给放回肚子里。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心苦笑。 什么时候,年幼时一直居住的皇宫,对他来说,也变成了一个提心吊胆的地方。 “张起麟,”即使这样,胤禛也仍然没有忘记要询问一下关于念安的情况,“信可送到了?” “回王爷的话,”张起麟弯腰恭敬回道:“信已送到。” 不等他继续说,胤禛就立马坐直了身体,语气里带着几分微不可闻的颤抖,“那、那你荣安主子可有让带话回来?” 张起麟不敢耽搁,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着举过头顶:“这是荣安主子写的回信。” 胤禛忙不迭起身一把把信给夺了过去。 迫不及待地拆开之后,入目第一行,就让他整个人僵住了。张起麟察觉到气氛不对,心里直打鼓,却只能硬着头皮把要传的那句话给说出来。 “还、还说了一句话。” 胤禛声音低沉道:“什么话?何必吞吞吐吐的,快说!” 张起麟心里不住地祈求上天保佑。 狠心一闭眼,脱口而出:“王爷您要是再不回去,侧福晋她就准备收拾收拾揣崽儿跑路了!” 当然了,原话比这个更直白吓人。 可是张起麟却不敢直接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 生怕惹怒了王爷,到时候侧福晋肯定没事。 但是自己这个中间传话的,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胤禛脸色铁青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嘴里还为念安寻了一个十分贴切的理由,声音中带着甜蜜,嘟囔了一句:“怎么这般黏人?真是片刻都离不开我。” 好家伙! 张起麟听见这话,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绝世恋爱圣体? 以前杀伐冷酷的王爷,怎么变成了一个满心情情爱爱的形状了! 不过,自己也算是侥幸逃过一劫吧。 反正没有被当成出气筒就好。 至于其他的—— 呵! 人家夫妻两个之间的小小情趣,轮得到自己一个奴才去掺和? “咳!”说完之后,胤禛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外人在,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接着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张起麟也觉得自己浑身跟刺挠似的不舒坦。 闻言就像是解放了的猴子,立马就窜了出去。 那副迫不及待要逃离的样子,引得胤禛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啊。 这会儿满心都是手里的那封信。 不,说信都算是在夸它了。 这分明就是一封根本不能让外人看见的情书! 如果仔细观察一下胤禛的耳朵,就会发现那里已经红彤彤一片了。 谁让信里面写的全都是一些露骨的描述呢? 譬如“亲亲夫君”,再有就是“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反正是怎么浮夸怎么来。 “真是个……小狐狸!” 胤禛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嘴上这样说着。 手上把信叠好的动作,却轻柔得很。 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仔仔细细把信折好,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给藏起来。 胤禛这会儿才心情颇好地从桌面上的缝隙里,把一个白色的小卷卷给拿出来。 因为一路上攥得极紧,这会儿纸张都有些被汗液浸湿了。 幸好晾干之后并不影响辨认。 凑在冷白的烛光旁,胤禛缓缓把小纸卷给打开。 不过短短一天功夫,隆科多看上去跟之前的样子完全就是大相径庭。 由原本的意气风发,变成了邋里邋遢。 头发张牙舞爪地垂在身后,衣裳散乱无比地裹在身上。 整个人就像是从某个地方刚逃难出来的难民。 落魄又呆滞。 富兴这日兴致冲冲地来,本来抱着看笑话的打算。 可是很快又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 这隆科多不会这么弱不禁风,经不起折腾吧? 怎么给人一种快要没了的感觉呢? 心下有几分隐忧。 富兴也不敢幸灾乐祸了。 连忙关切问道:“隆四哥,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各处都还好吧?” 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隆科多,只觉得从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却好像有一层隔膜一般,听不真切。 不过脑子还能用。 仔细辨别之后,听懂了里面的意思,隆科多顿时就想破口大骂。 我好不好你自己不会看吗?! 人都已经快散架了,是没长眼睛看不见?! 可惜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说大声说话了,就连动一下脖子,都觉得要了老命了。 要说隆科多心里最恨的人是谁,肯定非给他诊治开药的老大夫莫属! 他努力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费劲巴拉地说道:“那、那个庸医呢?” 快把对方给抓起来,也让他尝一下自己的痛苦! 可惜遇上了富兴这个最会装傻充愣的存在。 一看隆科多还能表达愤怒呢,明显就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按照妹妹的要求,再让对方好好见识一下人心险恶! 于是富兴也不做人了。 他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大声喊了一句:“什么?” 还把手放在了耳朵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第262章 入戏太深 明明两个人之间,不过隔了几尺远的距离,富兴这番表现,却像是有一个万丈深渊在中间横亘着似的。 隆科多只能憋屈不已地闭上了双眼。 要不是因为锄地种菜外加施肥除草,这一系列耗费体力的活动,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浑身酸痛的模样?! 都怪那个该死的老庸医! 不仅不给自己开药,反而净用些歪理邪说来忽悠自己。 到头来竟然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隆科多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生几分悲凉。 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浓眉大眼的,长得也怪结实。 偏偏身体虚得不行。 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出去!” 得不到帮助的隆科多,心里对富兴也有了几分迁怒。 要不是对方非要劝着自己吃那个什么辣子菜,自己会落地箱子这种田地吗?! 而且最可恶的是,偏偏富兴这个不老实的,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这不公平!!! 隆科多越想心里越是气愤。 干脆把头朝里一撇,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怨愤。 “隆四哥?隆四哥!” 殊不知,他这点小动作,全都被富兴给看进了眼里。 几声叫喊,发现无人应答之后,富兴立马慌慌张张地大喊起来:“来人呐!快去请大夫过来,隆大人又又又晕过去了!” 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把原本只想装睡,不想搭理人的隆科多,给彻底弄得下不来台了。 这下子,他是醒过来也不是,继续装晕倒也觉得丢人现眼。 那大夫又不是吃干饭的,一过来把脉,不就什么都露馅了吗? 都怪这个杀千刀的富兴,无缘无故胡乱叫喊什么?! 心乱如麻之下,隆科多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被谁给握起来了,接着就听见了富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隆四哥,你就放心吧,”他声情并茂,面上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我一定会让大夫把你给医治好的!” “就算是要天山的雪莲,还是千年的人参,我都一定为你寻来!” 富兴在这里说着大话,一个饼画的又大又圆。 他倒是演的很投入,而且也过了一把瘾。 只是苦了床上躺着不敢乱动的隆科多。 先是意识到手背上的手,是一个男人的,心里就已经够膈应了。 紧接着就听见了那么一段近乎于……真情流露的话。 隆科多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了。 之前所有的事情,此刻好像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富兴一见到自己,就那么的兴高采烈。 还有喝酒吃菜的时候,非要坐到自己旁边,离自己那么近! 最后,就是现在…… 啊—— 隆科多自觉想明白之后,整个人彻底懵掉了。 他很想用力甩掉手背上的那只手。 因为他觉得这有些令人作呕的同时,又让人不禁产生几分惧怕。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万一富兴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想趁机做些什么…… 那自己肯定反抗不了啊! 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隆科多决定,拼了! 于是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硬生生憋着一口气,就是不肯醒过来。 即使身上被扎了好几针,即使大夫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按理来说,隆大人这会儿就应该醒过来了啊。” 即使富兴死命掐他的人中。 隆科多都忍住了没有睁开眼。 硬是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变化。 可惜他的“忍辱负重”,换来的却是旁人的“变本加厉”。 “奴才怀疑,隆大人这是被魇住了。” 大夫一本正经地说着跟他所学之术毫不相干的内容。 “啊???” 富兴脑袋上全是问号,妹妹这又是在玩什么新把戏? 他怎么突然跟不上了呢。 于是,磕磕巴巴地开口问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即使不清楚接下来的发展,也得努力把戏给唱下去! 是的,富兴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又极具责任心的一个人! “奴才以为,”大夫抚摸了一下他的山羊胡,一脸正色道:“烧一道符水给隆大人灌下去。” “再把人给搬到院子里,用充满正气的阳光,把身上的阴气给祛除即可。” 富兴虽然觉得这操作,听上去就流露着一股子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是却十分的虚心纳谏。 直接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只是……” 富兴正准备执行呢,突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这符,该去找谁画呢?” 大夫再一次笑呵呵道:“老朽不才,也略懂一些阴阳八卦。” 富兴无语一瞬。 心里吐槽他妹妹做事情还是这么的滴水不漏。 “快,那就快点,”嘴上却催促道:“早日帮隆大人解脱才是!” 隆科多在床上,把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人,根本毫不避讳地就替自己做了决定。 他可不愿意喝那什么劳什子符水! 自己的性命,当然要交给自己保护才能放心。 被逼无奈之下,隆科多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睁开了眼睛。 满脸迷茫地问了一句:“我、我这是怎么了?” 漫山遍野的的杂花,胡乱地开放着。 有的地方稀疏,有的地方稠密。 就像是恼人的头发,总也长不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去。 不过念安却十分喜欢这种杂乱无章的美。 比府里那些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园子,这里更平添了几分野趣儿。 用过早膳之后,一看天气没有那么热,念安就动了外出散步的心思。 她挎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手里揪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晃来晃去的。 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看上去轻松又快乐。 一路走,一路往篮子里扔东西。 看上去漂亮极了的一朵花啊,还有心形的小石头啊。 反正只要是自己感兴趣的,统统都不放过。 “这些红色的小果子,是什么东西啊?” 到了一片比前路更为茂密一些的草丛中,念安忽然伸出手指着不远处,兴致盎然地问了一句。 众人顺着看过去,那一片低矮的树丛上,点缀着几许红到紫黑的果实。 第263章 吃哑巴亏 庄子上懂农事的农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看,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不过却还是坚强地做着介绍:“那是山梅子。” “它的成熟期现在快要过去了,”农人解释道:“所以这上面就没剩下多少了。” 看出了女主子的意动,农人连忙实话实说:“而且能被剩下的果子,基本上都是有点小问题的。” 所以,想直接入口怕是不太行了。 听罢,念安深感遗憾的“啊”了一声。 神情顿时也怏怏不乐起来。 她还打算摘几个尝尝味道呢。 毕竟,以往可是岁月里,可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农人见女主子脸色变了,心里顿时打起鼓来,狂跳个不停。 自己刚刚说的话,惹得主子心情不好了。 那是不是会被狠狠收拾一顿啊? 越想越害怕,农人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还是旁边一直关注着他的小全子,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又小声安抚了一句:“别担心,咱们这位主子,可是最心善不过的。” 农人冲他感激一笑。 可是脸色怎么看怎么僵硬。 就连眼里的忐忑不安,全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了。 小全子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更何况,他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影响了主子外出游玩的好心情。 “你听我说,”小全子往农人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这种野果子,你家里应该有不少吧?” 许是在自己张惶无助的时候,有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农人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向小全子的目光里,已经不自觉产生了几分依赖。 一听这问话,忙不迭点头道:“有,有的。” 停顿了一下,又略带讨好地笑道:“公公若是想吃,可尽管全都拿去。” 小全子都忍不住为这人的老实巴交而折服。 心下觉得有几分熨贴的同时,也的确起了几分照顾的心思。 “我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啊?” 小全子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干脆利落地给农人指了一条明路出来。 “瞧见没有,”用眼神示意农人往前面看,“主子明显是对这些果子感兴趣。” “而我们做奴才的呢,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投其所好。” 看着农人听得认真,虽然看上去有几分迷茫,却仍旧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小全子自然也不吝啬多传授一点经验出来。 “只有主子高兴了,”他最后总结道:“那就一切都皆大欢喜。” “我这么说,”小全子还学会授人以渔了,“你明白了吗?” 农人微微抬起眼皮,小声嗫嚅了一句:“明、明白了。” 可是却并没有多少底气,反而带着极大的不确定。 “那就过去,”小全子也不指望一个憨厚老实的人,突然变得八面玲珑起来,“向主子说明,你可以把家里的山梅子都献上。” “啊?” 农人开始忍不住焦虑,双手搓起了衣角,一脸为难道:“这样,这样不好吧?” “那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野果子,怕是入不了主子的口。” 说完,他还傻傻一笑,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 小全子都不稀得说他。 这个夯货!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主子喜欢 那就是好东西!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小全子气闷地瞪了农人一眼,正准备上前亲自去向主子说明。 却不料念安忽然又对其他东西感兴趣了。 “这里竟然有蝴蝶哎!”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讶。 “竟然还是这么漂亮的!” 可不嘛。 即使额娘心疼她自幼不能像常人一样出去玩耍,硬是在家里搞了一个什么蝴蝶园。 寻了专门的能工巧匠去照料,也比不过这里天生地产出来的好看。 随着念安的话音落下,一阵燥热的微风吹过,鲜翠欲滴的草丛随风舞动着。 紧接着,一场华丽动人的美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哇!” 瞬间只听取“哇”声一片。 他们好像闯入了蝴蝶仙子的洞府。 只见一大片颜色瑰丽的蝴蝶,忽闪着她们柔弱却又坚韧的翅膀,努力在蔚蓝的天空中徜徉。 像极了秋日里纷纷扬扬的落叶。 而不同的是,她们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 念安突然轻声呢喃了一句:“要是能记录下来就好了。” 雍亲王府,奉安院。 “格格,您为什么不直接和王爷说实话呢?” 忍了又忍,绿蜡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她不理解。 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让王爷好好把福晋给收拾一顿。 也算是为格格撑了腰,出了头。 钮钴禄茹贞一听见这话,当场就黑了脸。 原本正用汤勺舀着补药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把勺子往碗里一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懂什么?!” 厉声厉气地开始对着绿蜡就是一顿输出。 “王爷平日里公务那般繁忙,我又没什么大碍,”她说得正义凛然的,“怎么能平白给王爷增添麻烦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善解人意呢。 绿蜡听了这番话后,先是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自家格格是这样宽宏大量又体贴善良的性子吗? 难不成,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绿蜡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了。 “总之,”茹贞冷着一张脸,严肃警告道:“此事不许再提!” “……是。” 绿蜡迟疑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格格充满警告的眼神,立马吓得一个激灵。 顿时噤口不言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茹贞突然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凌厉。 她也着实咽不下这口气,这几天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就在思索,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报复回去。 她钮钴禄茹贞长这么大,就没有吃过这样一个暗亏! “那,格格您的意思是?” 绿蜡小心翼翼地看了格格一眼,根本不敢再多嘴了。 “杏儿不是还在院子里吗?” 茹贞眼里闪过一抹狠意,“总得物尽其用不是?” 第264章 隐晦暗示 一想起来福晋是如何轻描淡写威胁自己的,茹贞就忍不住恨的牙根儿痒痒。 那么一个伪善又恶毒的女人,自己以前究竟是怎样的瞎了眼,才会被蒙蔽到以为对方好拿捏啊。 王爷带着富察氏离开王府的第二天,茹贞就被传唤到了正院里。 她有心想要拿乔。 所以故意磨磨蹭蹭到很晚,才不紧不慢地出发了。 一路上还东张西望的,就跟在游园似的。 没有丝毫的紧迫感。 直至踩着午膳的时辰,茹贞才踏入正院。 一进去,还没来得及装模作样,蹲下去请个罪。 就听见福晋满是亲和的声音响起。 “钮钴禄妹妹来啦?” 不仅一点不恼,反而比以往表现得更加亲热:“快快坐下歇歇脚。” 又命绿桃赶紧上了适合孕妇喝的红枣茶,还并有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福晋拿出招待贵客的态度,来对待茹贞。 一下子可把她给搞懵了。 原本还有几分轻慢的心思,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福晋不会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和蔼可亲起来? 那张脸上挂着的笑容,看上去竟然莫名有种吓人的感觉。 鸿门宴! 这一定是鸿门宴! 自己坚决不能上当。 茹贞在心里这样暗暗警惕着。 面上却十分感激道:“福晋实在是太客气了,叫妾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秉持着直言直语的性子,茹贞自然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都是自家姐妹,”福晋更是会说场面话,“何须如此见外?”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客套了许久。 直到感觉到嘴干舌燥,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又喝了会儿茶,清和总算是微微透露出一点她的目的。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浣衣房的人,究竟是怎么搞的,”她脸色隐隐有些不太好,嘴上却如同闲话家常般抱怨道:“硬要说什么有件衣服十分招虫子。” “我看啊,”清和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悦道:“就是他们在为自己的不尽心,找的借口而已!” 话虽这样说,可是她的余光,却一直在瞄向在下方坐着的钮钴禄氏。 一看见她脸色有一瞬间的惊慌,清和眼底顿时划过一道流光。 不枉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把院子里闹虫的事情给探查清楚。 茹贞听了福晋刚刚的话之后,心里忍不住直打鼓。 原本,她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很早之前动过的那次小手脚。 毕竟又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反而,荣安侧福晋还因祸得福,搬到了王爷的前院去一段日子! 茹贞那个时候别提有多羡慕了。 慢慢的,就发酵成了嫉妒。 可是自己又生怕被王爷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只能暗自忍耐着,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省得旁人老是跑到自己跟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挑拨。 后来,日子一长,无人提起也无人在意下,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今天福晋忽然说到了相关的消息。 茹贞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妹妹觉得,”清和见钮钴禄氏半天不吭声,于是主动出击询问道:“我该如何处置这帮刁奴呢?”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句再单纯不过的问话,实际上却暗含深意。 “妾身以为,”茹贞试图含糊过去,“您是府里的女主人,怎么处置,都得顺从您的心意来才行。” 一番小小的奉承,被她说的异常真诚。 只希望能借此哄的福晋高兴一点,好叫自己躲过这个坑。 偏偏清和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她今日特地把钮钴禄氏给叫过来,不就是为了用抓到的那个把柄,好好敲打对方一番,好为接下来的事情做铺垫吗? 所以,她怎么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妹妹这话虽然听上去很好听,”清和直言不讳道:“可是,我也得秉公处置才行啊。” 茹贞没料到,自己拍马屁差点拍到了马腿上。 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神情,紧接着立马恭维道:“当然了,福晋您可一向都是赏罚分明的。” “只希望,那些人不要辜负了您的良苦用心才是。” 这两句话总算是说到了清和的心坎儿里去了。 她这般规矩严明又是为了谁? 不就是想把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一些。 不给王爷拖后腿的同时,也能为王爷提供一个轻松愉悦的居住环境吗? 偏偏却没有人理解自己。 清和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可惜又无人诉说。 这会儿听见了钮钴禄氏的话,顿时一脸感慨道:“还是妹妹你理解我啊!” 茹贞刚一脸谦虚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福晋就大喊了一声:“绿桃!把那匹布料给钮钴禄格格拿出来!” 闻言,茹贞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变亮了。 虽然仍旧坐得端正,可是眼神却已经不自觉朝着室内的方向瞟去了。 心里还禁不住开始盘算起来。 自己这肚子也七个多月了,是时候再做一身好衣裳了。 然而,在看见那匹玫红色布匹的一瞬间,茹贞的脸色,就跟她刚刚的眼睛一样。 “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清和却像是对此情景视而不见一样。 径直摸着布料,温和笑道:“这可是上等的好料子。” “我就想着,一定很适合妹妹你!” 说着,还要站起来,拿着布料往茹贞身上比划。 “瞧瞧!” 边比边感叹道:“我就说肯定很合适吧,这衬得妹妹你愈发出众了。” 茹贞却只觉得舌根儿都是苦的。 嘴上推拒道:“妾身皮糙肉厚的,当不得福晋这么好的东西。” 而且还宁愿贬低自己。 “给我,太糟蹋好东西了。” 茹贞的手,不敢用力地往前轻轻推了一下。 她这会儿浑身都是冷汗。 只希望早点结束这杀人于无形中的酷刑。 “妹妹跟我还有什么好客套的呢?” 清和佯装不解,随后自顾自嘟囔了一句:“我这不是怕你的衣服上,也爬满虫子吗?”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第265章 男扮女装 回去的路上,茹贞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 走路都不太看脚下。 精神恍惚之下,又不知道打哪儿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 一下子就把人给吓得不住地往后退,好悬没晕过去。 幸好身边还有绿蜡在。 她也很慌张,但是总归还是撑住了,没有让事情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但是茹贞一回到奉安院,就感觉到腹部不舒服。 连忙请了府医来看。 结果就是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 灌了一碗安胎药下去,总算是有点效果。 要是到现在,茹贞还不明白,为何福晋会突然把自己给叫到正院去,她这么多年都算是白活了! 愤恨地躺在床上,她坚定地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绿蜡也知道自家格格受了委屈,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实情告知给王爷。 不过这私底下报复回去的打算,也完全不出人意料。 毕竟,谁让睚眦必报才是格格的本性呢。 只是…… 绿蜡私心里以为,格格眼下还是要以养胎为重才是。 但是刚刚才被训斥过,她就有点不太好开口了。 “这样,真的行吗?” 胤禟可看着自己身上这件粉色裙装,一头黑线,满心不信任地问道。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王端不会是在故意报复自己吧? 一定是这样的吧! 否则怎么就单单让自己打扮成一个女人了呢! 凭什么他就能躲过去? 这不公平! “九爷还想不想把五爷,毫发无损地给救回来了?” 王端只用一句话,就把胤禟给拿捏住了。 他掩饰住眼底的笑意,却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纯郡王。 啧啧。 不愧是容貌上佳的九阿哥啊。 瞧瞧这一身打扮,哪怕只是穿了一件女式衣裳,戴了个发套。 竟然看上去比之一般女子,更吸引人几分。 除了有些身材高大,简直没有别的缺点! “看什么看?!” 胤禟气极,却又深知自己根本无法反抗,于是只能恶声恶气地从嘴上讨几分便宜。 “登徒子!” 他骂道:“一双眼睛都快黏到我身上了!” “王大人不会到现在,都还是个没见识的小雏鸡呢吧?” 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与嘲笑。 就连自己假扮女子这件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 一心只想着总算是抓到了王端的把柄——他不会不行吧? 胤禟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目露怜悯道:“王大人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等回去之后,我愿意亲自为你去请个专攻这方面的太医。” 王端却丝毫不以为意。 甚至还能空出闲情逸致来说笑。 “对。”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见状,胤禟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 还真有男人不在意这个啊? 他以为只有太监才会装作不在乎呢! 却不料,王端下一句话,瞬间就让胤禟黑了脸。 “我是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他隐隐含笑道:“一时间看愣了,叫九……九姑娘笑话了。” 胤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咬牙切齿吐出来两个字:“闭嘴!” 说完就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而落在身后的王端,则是暗自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冲着胤禟的背影喊了一句。 “姑娘家走路还是要斯文一点的——九姑娘可千万别忘了啊!” 成功引得胤禟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气愤异常地撂下一句:“用不着你操心!” 嘴上这样反驳着,脚步却自发变慢了起来。 胤禟一个人独自走在狭窄的丛林小道上。 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动物的吼叫。 听上去是挺吓人的。 他双手握紧,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这可是那群土匪们上山的必经之路。 他和王端两个人分开打探了好几天,才确定下来的。 只是,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一个人影儿? 别说是人影了,就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 胤禟按捺住心下的焦躁。 愈发放缓了脚步。 他不能来来回回在这里走上好几趟。 否则肯定会引起那群土匪们的怀疑。 所以只能以放慢速度,来尽量拖延时间了。 就在马上要走到路的尽头之时,胤禟都隐隐生出几分绝望了。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粗狂的调笑声。 “嘿,这是哪里来的胖女人啊?” “别说,还挺……风韵犹存的呢。哈哈哈!” 成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先笑了一下。 紧接着察觉到不合时宜,就连忙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当然了,心里早已经把这几个人的舌头给预定下来了。 敢调戏你九爷爷我! 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你们是谁?” 胤禟转过身,一脸慌张地说道:“别过来!” 边说边往后退,还双手环“胸”。 把小白花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几个胡子络腮的大汉,在看见胤禟长相的那一瞬间,眼睛都直了。 有个甚至张大了嘴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乖乖!” 打头那个一抹嘴,眼里流露出淫邪的光芒,喃喃道:“没想到啊,竟然还是个胖美人!” 几个人一对视,根本用不着过多言语,直接就明白了彼此的打算。 毕竟,臭味相投嘛。 “胖、咳!” 打头的差点说错话,赶忙纠正之后,努力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语气温和道:“小美人,你先别慌,我们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胤禟颤抖着身子,低下头翻了个白眼。 谁家的好人,会嘴上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啊? 这根本就是在把自己当成傻子糊弄呢! 气归气,胤禟还是夹着嗓子,细声问道:“真的吗?” 说着抬起满含希望的眼睛,看向他们:“你们不会伤害我吗?” “当然了!” 另一个实在等不及了,抢话道:“不仅不会,跟着我们,还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住口!” 打头的一巴掌拍在了身旁那人的脑袋上,冷着脸低声训斥他:“会不会说话?!” “万一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说完,给了众人一个“看我的”眼神。 拽了拽衣领,柔声道:“姑娘别害怕,我们带你回家好不好啊?” 第266章 不同境遇 呕—— 胤禟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谁能想象,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故意装出一副小白兔的样子。 简直就是辣眼睛! 五哥啊五哥。 我为了救你,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主子爷,宫里赐下来的那两位格格,”张起麟使劲儿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出,“该如何安排呢?” 他头一次如此地思念起和自己争权夺利的苏培盛。 要是对方在就好了。 至少,也有个人能帮自己分担一点火力不是吗? “后院的事情,不都是归福晋管的吗?” 孰料,胤禛听了禀报,头也不抬地说道。 看上去竟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坏了坏了! 主子爷都被气到麻木了啊这是。 自己还是赶紧把那两个碍眼的格格,给福晋送过去吧。 省得在主子爷面前惹得他心烦。 张起麟办事可是稳妥又麻利的。 没一会儿功夫,就带着乌雅海棠和武盼儿去到了正院。 又把王爷交代的话传达到位。 就立马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 徒留绿桃和两位新鲜出炉的格格,大眼瞪小眼。 海棠倒是挺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从刚刚那个公公的嘴里,很明显就能听出来王爷对她们两个的不待见。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在脑海中形成。 “这位姐姐,长得可真是标致!” 她倒是能伸能屈得很,一口一个姐姐,亲热极了。 接着顺势挽住绿桃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不知福晋现在可有时间?容我、我们两个拜见一下?” 绿桃没想到,这个新人竟然如此大胆。 上来就是和自己套近乎!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确有几分被打动了。 于是不动声色地收下荷包,嘴上却为自己撇清关系道:“当不得格格一句‘姐姐’。” 笑得端庄又含蓄:“您还是叫我绿桃就好。” 一旁的武盼儿,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瞧瞧,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这就是没有认清楚场合的结果! 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就敢显摆自己! 武盼儿看笑话看得那叫一个起劲儿。 她巴不得乌雅氏处处吃瘪,好出一口她心中的怒气呢。 “绿桃姑娘,”谁料,海棠只是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就从善如流道:“这天色眼看也不早了,我们该去哪里落脚呢?” 王爷不重视,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们两个到现在都还跟个孤家寡人似的。 除了身上背着的小包袱,竟是什么都没有! 别说海棠了,就算是武盼儿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于是这会儿顿时也顾不上看好戏了,着急忙慌道:“是啊是啊,我们总得有个睡觉的地方吧。” 绿桃眼底划过一丝怜悯。 又似嘲讽。 总之,她没有多余的善心。 但是也不介意留点香火情。 毕竟,这两位格格,一个容貌出众;另一个则是身段上乘。 说不定日后也有大造化呢? “两个格格稍等片刻,”心思转圜间,绿桃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禀报福晋。” 蝴蝶盛放的美景转瞬即逝。 可是却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小全子看着主子望向那群蝴蝶依依不舍的目光,于是大着胆子提议道:“主子,要不要让奴才们捕捉一些回来?” “拿到庄子上去养着。” 念安原本正出神呢。 闻言半天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了,让她们,自由自在地徜徉在这天地间吧。” 小全子不太明白。 明明主子看上去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为什么不抓回来养在身边,也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喜好呢? 不过,他却又十分机灵。 这个讨好的手段没用,并不代表没有其他的办法啊。 “主子真是人美心善!” 小全子一脸激动地赞叹道:“奴才能遇上您这样的明主,真可谓是前世积了大德了!” 念安被他这咏叹般的语调给逗得忍俊不禁。 原本突然生出的几分愁绪,瞬间就随风飘散了。 “你真不该叫现在这个名字。” “干醋改名叫‘大嘴子’算了!” 念安摇头晃脑,眼底含笑地打趣道:“光着这张嘴啊,别人那是拍马都追不上!” 闻言,小全子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道:“都是主子教导有方,奴才愧不敢当。” 中间这一打岔,念安也有些累了。 于是干脆打道回府。 还没踏进院子里,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震得人耳朵都有些发麻。 念安揉了揉耳垂,皱着眉头道:“一大清早的,是哪里这么不安生?” 春秋慢慢上前几步,小声回道:“主子您忘啦?” “这是您特地为隆科多隆大人,寻找的医治之法啊。” 听罢,念安先是一愣。 紧接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来。 哎呀可真是的。 自己一天天的事情太多,竟然把隆科多给忘了! 想到对方因此而多遭受了几天非人对待,念安就忍不住有几分心虚。 这下子,该如何向胤禛交差呢? 不过她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 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还为他费心劳力地解决麻烦。 他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只花了几秒钟时间,顺利把自己说服之后,念安再下达命令时,就有底气多了。 “小全子,你去告诉我五哥一声,”不过,到底还是顾及着隆科多朝廷命官的身份,她也没有太过分,“给人医治的时候,悠着点!” 可千万别把人给弄出来个好歹了。 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哎,奴才这就去。” 得了吩咐之后,小全子两条细腿倒腾得飞快。 没一会儿就跑到了隆科多居住的那个院子外面。 人还没进去,就看见院子里十分炸裂的一幕。 他刚抬起来的脚,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十分纠结自己究竟到底要不要落下去。 还是说,装作没来过的样子,直接悄无声息地退回去? 可惜,眼尖的富兴一下子就看见他了。 他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救星,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第267章 强行灌药 富兴激动万分地喊道:“快过来帮忙!” 边说还边使劲儿招着手。 发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松开了。 在阳光下,被风吹得迎风招展的。 就冲他那股疯疯癫癫的劲儿,小全子都感觉到大事不妙。 可腿上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根本迈不动脚。 他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一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心里却在苦哈哈叫个不停。 直到富兴快按不住隆科多了,急得嗓子都破音了。 “你快点过来啊——别磨磨蹭蹭的!” 没有办法,小全子只能连声应下,接着一抹脸,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来,一鼓作气跑了过去。 走近一看,确实有够手忙脚乱的。 富兴少爷一个人根本摁不住在竹椅上疯狂挣扎的隆科多。 说实话,他这会儿比过年杀的猪都还难按。 更别说把一旁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给灌进嘴里去了。 老大夫上了年纪。 战斗力恐怕还没有一只老母鸡大。 只能在旁边试探性地端着碗往前凑一凑。 可是要说给灌进嘴里,那就是在为难人家老大夫了。 于是,富兴就把灌药的重任,交给了来的正是时候的小全子。 “快!”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色涨红,额头直往外冒汗,却咬牙坚持着:“赶紧给隆大人喂进去!” 下一秒,小全子手里就被塞进去一个大瓷碗。 他端着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东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好几秒。 直到富兴又大喊了一声:“愣着干嘛呢?” “还不抓紧时间?要是耽搁了隆大人的治疗,承担得起吗?!” 明面上是训斥。 实际上却在给小全子吃上一颗定心丸。 言外之意就是,上吧小全子! 不用怕,毕竟咱们这可都是为了他隆科多好啊。 就算是说出去,也无可指摘。 于是小全子立马就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端药的手也不抖了。 就连人看上去也更有力气了。 没办法啊。 谁让富兴少爷是他家侧福晋的五哥呢。 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了。 所以,自己也只能“助纣为虐”了——实在是对不住了隆大人! 谁让您惹到我们主子了呢。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小全子瞬间斗志昂扬起来。 端着药碗,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隆科多的身边靠近。 而富兴这次也深觉稳了。 手下不免愈发用力。 让原本经历了窜稀、种地等一系列丧失体力活动的隆科多,挣扎的动作愈发微弱了。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瓷碗。 眼神中的惊恐简直如有实质。 身体不住往后缩着,嘴上也一直虚弱地拒绝着:“我没病,我不要喝这个。” 可惜了。 没有任何人听取他一个病人的意见。 或者说,即使听见了,也根本毫不在意。 “唔——” 在富兴的帮助下,小全子成功的把那碗药给灌了下去。 哪怕隆科多再怎么用舌头定,使劲儿往外吐。 弄得身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药汁。 却也仍旧喝了个半饱。 没办法,谁让这药它份量足啊! 小全子一来,老大夫的工作就被代替了。 但是人家也没闲着。 一会儿一趟去盛碗新的汤药出来。 总之,事情到最后也算是圆满成功。 不枉费他们几个人费这么大劲儿。 看着隆科多没一会儿功夫,就陷入了深度的熟睡之中,富兴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很好,大功告成!” 小全子却忍不住心生几分担忧。 小声问道:“爷,这隆科多,不会有事吧?” 闻言,富兴斜了小全子一眼。 嘴上骂骂咧咧道:“能有什么事?!这可都是大补的药,便宜他了!” 心里却对小全子的谨慎产生了几分满意。 妹妹身边有这样懂得居安思危的人,也算是能不拖后腿了。 听罢,小全子松了口气,接着才把主子交代的话给说了出来。 “侧福晋说了,”他慢慢指了一下昏睡中的隆科多,“让您啊,悠着点,别太过火了。” 万一把人给整出个好歹来,就算是到万岁爷面前,也不好交代不是。 毕竟,谁让人家的关系,更硬一些呢。 明面上一视同仁。 甚至因为富察一族能干的臣子多,对他们多有优待。 可是私底下,万岁爷还指不定多心疼隆科多这个表弟呢! 真到了那一步,反而就得不偿失了。 富兴点点头,言简意赅道:“放心好了。” 又殷切叮嘱了几句:“你让你们主子不用操心这些,我有分寸。” “她好好养胎才是紧要事。” 小全子连连应下:“哎,奴才晓得了,一定把话给主子带到。” 而乾清宫里,康熙也确实如富兴所想的那样,正在念叨着隆科多。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让隆科多去庄子上试探一下老四。 看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毫无野心。 等有了结果之后,自己再亲自出马,给老四一个“惊喜”。 也省得他堂堂一个亲王爷,总是动不动就去种什么地。 显得忒没有品味了。 就连老九那个离经叛道的,也知道找个赚钱之道啊。 偏偏老四竟然最喜欢种地?! 这让康熙找谁说理去。 不过,他心里其实是有几分满意的。 民以食为天。 不管朝堂上的党政有多厉害,康熙有多贪恋皇帝的权力。 可是他都不得不考虑一件事情。 那就是下一任继位者,至少,一定得心里百姓才行啊。 相较之下,老八的好名声,只是在文人之间流传甚广。 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隆科多这个混小子!” 一想到这里,康熙忽然心气不顺起来,起身骂道:“一去好几天也不见有个信儿传回来,莫不是心都玩野了?!” 虽然是在骂人,可是言语间的亲厚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梁九功也不敢轻易接话。 心里却忍不住感叹起,万岁爷对隆科多这个表弟的优待。 瞧瞧人家这待遇,就算是有些皇子阿哥拍马都及不上。 有时候啊,人就得学会认命! 要不说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呢。 龙子皇孙多了,就不值钱了嘞。 第268章 援助之手 “梁九功,”康熙越想越是烦躁,“你传朕口谕,命雍亲王明日一早,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梁九功刚刚一听见万岁爷喊自己的名字,心中就是一阵惴惴不安。 等听到后面,这才把快要跳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给放回了肚子里。 幸好,只是传句话而已。 “是,”梁九功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去。” 哪怕外面天色已经黑到看不清楚路了,他也不敢有半分耽搁。 万岁爷想要做什么,哪怕是半夜三更,所有人都得爬起来配合! 更别说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夜了。 其实梁九功一点都不觉得累。 真的。 他宁愿顶着太阳的余热,一路小跑去完成万岁爷的吩咐。 也不想待在那个满是冰盆的房间里,感受到来自一国之君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老是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下去,梁九功真觉得自己要折寿了。 奴才的命,就是苦啊。 “五哥,”念安一边拿着狼毫笔对着一张白纸写写画画,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孙大夫在府上不是挺清闲的吗?” “我准备替她谋一个高俸禄又能实现自己人生抱负的差事。” 念安说得轻描淡写的,可却把富兴给吓了一大跳。 “我说小祖宗哎,”他第一反应就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咱能不折腾了吗?” “你每次搞的事情,都带着点吓死……吓坏人的底子。” 看着妹妹已经显怀的肚子,他嘴里那个不好的字眼,最终还是被吞了回去。 虽然他不相信什么神仙佛祖吧,但是嘴上也该有个忌讳。 毕竟这是一条崭新的生命。 要让她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嘛。 看着忽然盯着自己肚子傻笑起来的五哥,念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反正我不管啊,”她态度强硬,语气里带着些撒娇和无赖,“我呢,是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了!” 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书,确保并无大的纰漏之后,念安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把宣纸拿起来,轻轻吹干上面的笔墨,爱惜地放在一旁等待晾干。 而她自己则是慢慢悠悠地从书桌后面走出来,脸上已经带出那种惯常忽悠人的笑容。 富兴一见妹妹这副模样,顿时就跟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似的,可怜兮兮地环抱住弱小无助的自己。 “我、我跟你说啊,”他还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话一出口,就得了念安一个轻飘飘的瞥视,富兴立马住了嘴。 不过很快又忍不住,语重心长般劝道:“你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胎,把身子骨养得像只牛崽儿一样壮!” “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额娘不仅不会反对。” 他信誓旦旦的,“而且还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念安听到中间,很想打断骂她五哥一顿。 怎么能把自己和牛崽子做比较呢? 这不是找骂呢嘛。 但是听到后面,她又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真是的,家里最会演戏的就是自己这个五哥了。 一天天的,就跟上了发条的猴子似的,精力旺盛到令人嫉妒。 所以,这不就是最佳压榨……咳,不是,当然是最佳的帮手啦。 “五哥你要是不同意,”念安一句话就把人给拿捏住了,“我就回去告诉阿玛和额娘,说你这几天带着我天天疯跑疯玩,不仅如此,还……” “打住打住!” 富兴一脸苦笑,只能无奈举起投降的姿势,气愤却又带着点宠溺道:“姑奶奶,我真是败给你了!” 相比于妹妹安安静静,呼吸都轻不可闻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 他更喜欢现在这样,活泼生动的妹妹。 至少,她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不会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慌。 生怕她被一阵风,就给带走了。 “耶!” 念安达成所愿,立马转身把已经晾干的计划书拿给她五哥看。 而且还十分贴心地做着解释。 “孙大夫最想做的事就是能,不就是寻医问诊吗?” 她眼睛亮得像是夜空中的繁星。 双手一拍,甜滋滋笑道:“等我拿下这个药铺,就请她去做问诊的先生。啊——” 念安畅想着未来美好的场景,发出了快乐的感叹。 “那将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情啊。” 富兴见状,很不想泼自己妹妹的冷水。 他也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啊。 好像自己多没有眼色一样。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硬着头皮,一针见血道:“首先,你得先拥有一家药铺才行。” 说罢,他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 开始努力回忆起自家分布在各处的铺子。 可是不管怎么想,那里面都没有药铺啊。 就连相关的都没有! 这不就帮不上妹妹的忙了? 富兴罕见的开始发起愁来。 甚至思索起,究竟要动用多少银钱,才能盘下一个地段不错的药铺。 “这个……”念安想了想,还是没打算实话实说,于是用一句话准备把人给打发走:“五哥你就不用操心了,” “山人,”她傲然一笑,“自有妙计!” 富兴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不说清楚,”他堂而皇之地坐下,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我是不会替你出这个头的。” “什么嘛!” 念安见状,一张粉嫩嫩的小脸,瞬间皱成一个包子。 她跺了一下脚,原本很想硬气地说一句:不帮就不帮,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把孙玉竹给带走,念安瞬间就泄了气。 她只能气呼呼地骂了一句:“臭五哥!小气鬼!” 富兴撇过脸,不去看妹妹这副可爱至极的模样。 他怕自己心软。 但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仍旧暴露了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事实。 幸好,念安见自己从前无往而不利的小手段没了效果。 只能怏怏不乐地开了口。 “我打算,鹬蚌闹翻,渔翁得利。” 富兴“刷”的一下把脑袋给扭了过来。 一脸诧异问道:“什么东西?!” 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第269章 忍气吞声 茂密旺盛的丛林中,时有微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的声音传来。 原本就正在降落的太阳,这会儿更是收敛起全身的光芒,变成了一个明黄的大圆球,慢慢隐没在高高的山头下。 男扮女装的胤禟,被迫自愿走在一群人的最前方。 他不敢迈步子太大,生怕被后面的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同之处。 于是走起路来,就有些摇曳生姿。 而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那些如有实质的恶心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来回流连。 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胤禛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冷静。 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想都已经牺牲这么大,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直到有人开始心痒难耐,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感觉到自己屁股上被摸了一下,胤禟顿时火冒三丈。 阴鸷着一张脸,当即就要转过身去把那个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屁股上动土的人给大卸八块,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可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又想到了临行之前王端那个老滑头的嘱咐。 最终,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等转过身,已经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惊慌失措地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害怕又羞愤地质问道:“你、你们怎么能对我动手动脚呢?!” 原本,他们还有几分不耐。 好好的良家妇女,怎么可能会独自一个人走在鸟不生蛋、荒无人烟的深山里? 都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呢! 至于胤禟那编造出来,用来哄骗人的理由,他们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原本领头的心里不耐烦极了。 他们秉持着在小美人面前的风度,甚至愿意人模狗样地去装出一副君子之风。 那只是突然来了兴致,愿意和小美人互相周旋一番。 可是到底改不了骨子里吃屎的本性。 这还没走两步呢,就暴露出来了。 就只是摸了一下屁股而已,又不是掉了一块肉,值得这么哭哭啼啼,一直揪着不放吗? 领头的正打算给眼前这个小美人一个教训,好叫她知道,成了他们土狗寨的人,就得听他们的话! 再说了,愿意对她动手动脚,那是看得起她! 别给脸不要脸,哼! 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和声细语了。 可是,在胤禟转过身的一瞬间,领头的眼睛逐渐变得圆润起来,里面充满了惊艳。 吸溜—— 那是这群人发出来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猥琐的面孔,看上去更加让人不敢恭维了。 “小美人、啊不是,姑娘,”领头的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幸好很快改了口,一副体贴又愿意为她做主的模样,义正言辞道:“你放心,刚刚那个敢伸手惊扰你的人,我这就剁了他的爪子,向你赔罪!” 说着,就从身后的腰间抽出来一把带着血腥味的大砍刀。 一把拽过身边那个刚才占便宜的那个人,把他拎到胤禟面前。 打算当着他的面,亲自砍下那只手,好叫他解气。 “姑娘,”领头的笑得满口大牙都露了出来,一点也不觉得这行为十分的血腥暴力,“我为你做主,但是——” 他下流露骨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把胤禛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个遍。 嘴上说着交换条件:“但是你得跟了我才行。” “怎么样?”领头的甚至觉得这是个顶好的条件,“要是同意,我今日就为你主持公道。” 至于不同意这个选项—— 呵呵,人家那自信到心比天高,根本没想过会被拒绝! 他条件多好啊。 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衣食无忧,还不用发愁日后的生计。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意。 领头的笃定这个小美人一定要落在自己手里了。 于是对待身边那个乱伸爪子的男人,顿时也没了好感。 “二当家的,”那男人怂唧唧地苦苦求饶:“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一点都不像是个男子汉。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领头的,也就是二当家不耐烦了,阴沉着一张脸对其他几个人吩咐道。 这个猪头! 真是个蠢货! 一句话就把他们的身份给暴露了。 留着只会坏事,还不如物尽其用呢。 二当家的原本只打算做做样子,这会儿才算是真正动了杀心了。 “二、二当家?” 胤禛装出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失声叫道:“你、你们是坏人!” 一边叫喊,一边神色惊恐地往后退着。 他做足了无辜可怜的模样,完全用美色把这几个男人迷的昏头转向的。 一时之间,根本没有闲工夫去计较这山中突然冒出来的小美人的来历了。 “你别怕啊,”二当家见身份暴露,索性也不伪装了,直接步步往前靠近,“我们可是最怜香惜玉不过的,怎么舍得伤害你这样貌美如花的弱女子呢?” 胤禟用帕子捂住嘴,像是被吓坏了。 只一个劲儿地摇头,表明自己根本不相信。 实际上,是他夹着嗓子说话太累了! 所以,能偷懒就歇一会儿吧。 “你们不许过来!” 装哭装够了,胤禟才继续开口:“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一脸的哀求,泪眼朦胧的样子,更让人心思浮动了! 二当家早就把眼前的小美人视为囊中之物了,怎么可能会愿意放了她? 但是他也不介意,和小美人开一点小小的玩笑。 于是一本正经道:“放过你?当然可以啊。” “不过,我们可是土匪啊,”他笑得阴险极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土匪发善心什么东西都不要的呢?” 胤禟心里暗啐一口骂人的脏话。 面上却抽抽噎噎道:“那、那你们怎么样才肯答应,放我走?” 二当家爱极了这小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只恨不得当场就扑上去,成就一番好事。 不过嘛,幕天席地的,还是等回了土狗寨…… 嘿嘿嘿嘿嘿! 到那个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弄? 二当家畅想得十分美好,几乎就要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幻想中了。 第270章 成功混入 正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二当家陡然惊醒。 那个被他下令准备要剁掉手的男人,忽然一个大动作,窝里反了。 他趁其他人不注意,一个暴起,夺过二当家手中的大砍刀。 以一种不要命的架势,满脸狰狞地砍向了其余人。 嘴里大声怒吼着:“都去死吧——” 一边喊一边砍。 大砍刀在他手中被挥舞得虎虎生风,以一己之力企图击败所有人。 哪怕砍三下,有两下是落空的。 但是砍中的那一下,已经足以让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迸发出来。 在晴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躲在一旁的胤禟看得心里解气极了。 不住为他们一群自相残杀的人鼓劲叫好。 期盼着他们之间打得更厉害一些才好呢! 可惜,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 哪怕那个疯狂的男人拼尽了全力,猝不及防之下,让他重伤了好几个人。 最终也没能抵挡住剩下几人的联手。 当砍刀被二当家重新夺回去,男人终于理智回笼。 又开始想要跪下怯懦地请求饶命。 只是,被划伤了侧脸的二当家,这会儿正是怒火高涨的时候,根本不愿意再多搭理这个爬虫一样的男人一下。 眼都不眨地径直冲着对方的脖颈处砍了下去。 只一息的时间,一颗新鲜出炉的人头,就那么水灵灵地在地上滚了老远。 直到死前的那一瞬间,男人眼里还夹杂着恳求。 脸上那苦苦哀求的表情,自此就在那颗头颅上定格了。 即使上过战场的胤禟,也忍不住为二当家的狠辣心生几分胆寒。 那丝毫没有留情的行为,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还有脸上溅到的新鲜的血液。 他都看不出任何的动容。 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胤禟就此得出判断。 所以,果然如王端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确不能硬碰硬。 还是得以智取为主啊。 没了好戏看的胤禟后知后觉地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像极了开水壶烧开之后一直响彻天际的声音。 震得人耳朵都发麻。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地上的人首分离的尸体,尖声叫道:“杀人啦——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当众杀人了啊!” 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直到二当家拎着仍然还在滴血的大砍刀,笑着往胤禟的方向走去。 “嘘——” 还不等胤禟再次张嘴,二当家就笑眯眯地制止了他,“别出声。” “你看见刚刚那一幕了吧?” 胤禟掩耳盗铃般捂住耳朵,疯狂摇头不肯承认:“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二当家忽然轻笑一声:“别否认啊,这般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胤禟愈发瑟缩成一团——不,是一大团。 他紧紧环抱住自己,像极了在雨天被雨水淋湿的小白兔。 可怜巴巴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二当家干脆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威胁道:“刚才那个人的下场,你也见识到了。” “所以,”他很享受这种掌握别人性命的感觉,愉悦不已令人着迷,“乖乖跟我们回去,明白了吗?” 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胤禟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等终于到了土匪们的老巢。 他就被关进了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 紧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老二啊,这次下山,大哥听说你收获了一个绝世美人?” 一个粗犷到仿佛喉咙里塞着一团棉花似的的声音率先响起。 回答他的,正是带胤禟上山来的二当家。 “大哥说笑了,”他遣词用句倒是挺温文尔雅的,不过也就是装模作样而已,学得不伦不类,“不过是一介农家妇人,当不得什么美人。” 即使没有出去亲眼所见外面的场景 胤禟也能猜到那个所谓的大哥,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过来一趟去询问情况。 果不其然,大当家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不过很快又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关切道:“不知道二弟可曾命人搜过她的身了?” “万一……” 说着,就皱起了眉头。 “毕竟咱这山头,可是兄弟众多,总不能因小失大吧?” 听上去大公无私得很。 实际上二当家恨不得当场撕碎大当家的假面! 好让他不能再用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去蒙骗别人! “这就不劳大哥操心了,”二当家心情一不好,语气自然也就差了起来,“再者说,她一个女人家,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说完还嗤笑了一声。 就这还不够,非要借机嘲讽一下大当家的。 “大哥你也太小心翼翼了些。” 言辞间,颇为看不上对方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这个二当家的,一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自大模样。 房间里的胤禟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 叫你看不起女人,等自己把你们所有人都给药倒了,一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女人的厉害! 这会儿,他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完全融入到眼下这个身份里了。 富兴听了妹妹的想法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好像有一种踩在云上面的飘忽感。 他提出困惑:“醉仙楼不是九贝子的产业吗?” 妹妹什么时候也在里面掺了一脚啊? 念安不防自己说漏了嘴。 闻言立马紧紧把嘴巴闭上,忽闪着大眼睛卖萌。 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要不是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她这副乖巧样子给骗过了多少次。 富兴这回肯定又被忽悠过去了。 “不准撒娇!” 他严厉谴责这种行为,并且试图去抵抗。 可惜收效甚微。 “五哥~” 念安走到他跟前,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佯装哭唧唧道:“我就是随便试一试而已。” “谁能想到九阿哥那个大傻子,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呢。” 她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委屈得不行:“再说了,我又没有暴露我的身份!” 富兴感觉自己的袖子都快被被扯得一边长一边短的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271章 各有烦忧 妹妹一撒娇,尤其是一用那双含泪欲滴的眼神看向自己,富兴就忍不住心软了。 根本没有办法再硬下心肠去继续逼问出一个结果来。 “好吧。” 他妥协了。 只是略显忧愁地叹息道:“安安如今也长大了,和哥哥之间也有不能说的小秘密了。” 见状,明知道五哥是在演戏,念安却也没办法,还是顺了他的意。 “行了行了。” 扁着个嘴,凶巴巴地开口:“我说还不行吗?!” 臭五哥! 就知道用这种小手段来拿捏自己! 可恶啊—— “真的吗?” 富兴猛地扭过头,先是一脸兴奋,接着又故作大方地表示:“如果妹妹你实在为难的话,不想告诉五哥,也是可以的。” 末了,又眉头含愁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五哥也只是个没人在意的小可怜罢了。” 咦惹! 念安对眼前这一幕简直叹为观止! 这才多久没见,他五哥这副以退为进的作态,竟然青出于蓝了。 只是那些话,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一点都不像是从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要是再换个妆造打扮,估计和后院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 “五哥,”念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一言难尽地问道:“你这副样子,究竟是和哪路大神学的啊?” 真是让人接受无能。 偏偏富兴就跟听不出好赖话似的,突然一脸激动,自顾自地说道:“你也觉得学到了精髓是不是?!” “我就说!”双手一拍,不无得意道:“我勤学苦练,一定会有成效的!” 看着五哥就跟被按到什么开启键了似的,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能行。 念安只能无奈地咽下自己原本那句话。 只讪讪附和着:“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毕竟,要平等的尊重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是吗? 念安觉得自己很开明的。 和那些个封建古板的大家长一点都不一样。 绝不会当面批评“孩子”,更不会去抨击他们的嗜好。 她只会——在背后偷偷告一下状罢了。 毕竟五哥这动不动突然就来这么一出的样子,感觉像是该吃药了。 “皇阿玛传我明日一早入宫?” 刚从宫里回到王府上的胤禛,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没暖热呢,就再次听到了一个同样的消息。 他吃惊得不行。 不解又失神地喃喃了一句:“我不是才从宫里回来吗?”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胤禛到现在,终于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劳烦公公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客客气气送走再说。 张起麟也很上道,连忙点头哈腰接过送人的活儿。 顺便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荷包,塞进了来传达消息的公公手里。 又亲自微微搀扶着人,往前送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王爷,”等一回来,就禀报道:“奴才只打探到了一丁点的消息了。。” 胤禛眉头微皱,坐以静听道:“说说吧,是为了什么。” 他这般笃定有缘由的态度,愈发叫张起麟觉得自家王爷果然深不可测。 就连万岁爷的心思,都能揣测到几分。 于是更加不敢耽搁,连忙道:“据梁总管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一点口风来看,估摸着,兴许是与前朝有关。” 光是听这遣词用句,就知道这中间有多么不肯定了。 但是更多的,张起麟就打探不出来了。 或者说,是来宣布口谕的那位公公,明显不清楚更多的内情了。 听见这话,胤禛却罕见地松快了几分心神。 与前朝有关好啊。 他自问在政务上,就算没有到呕心沥血的地步,但是也称得上一句兢兢业业。 想必皇阿玛也不会因此而为难自己。 顶多,顶多就是劈头盖脸一通狗血喷头的大骂呗。 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只是,插手自己后院,强行给自己赐格格这种事情,千万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否则,胤禛觉得,他可能都活不过他老当益壮的皇阿玛! 就现在这两个,都还不知道怎么和安安交代呢! “笔墨伺候。” 想起这个,胤禛就觉得头秃。 况且,明日一早还得入宫面圣。 又不能及时赶回去了。 不赶紧修书一封,向安安报个平安什么的,胤禛总觉得心中十分忐忑啊。 这次下笔,他再没有了之前那般潇洒利落。 而是坐在书桌前,对着桌面上那张空白的信纸,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些合适又委婉的措辞。 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差直接抓耳挠腮了。 胤禛这里满心沉重,正院那边也不遑多让。 本来正在卧床静养的福晋,一听见绿桃进来之后的禀报,整个人差点没直接搞一出“垂死病中惊坐起”出来。 她顿时是胸也不闷了,头也不疼了,甚至感觉自己能一口气干两碗大米饭!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真是治疗病症的良方啊。 “快!” 清和急不可耐地催促道:“替我更衣!” 绿桃整个人都呆住了。 要知道,她刚刚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而且还一直用余光,时时刻刻关注着福晋的情况。 生怕主子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了。 自己也好及时去请府医过来不是吗? 可是眼下的发展,不仅与绿桃预想的毫无相似之处,甚至可以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她怎么就从福晋脸上,看出来了激动和兴奋呢? 福晋是这般大度贤惠的性子吗? 连多了两个抢王爷的格格,都能笑脸相迎? 绿桃恍惚了。 清和不满了。 她一皱眉,不悦斥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抓紧时间?” “啊是是,”一声怒斥把绿桃及时唤醒,她小心试探道:“奴婢正在想,您穿哪件衣裳,才能叫屋外两位格格,觉得凛然不可侵犯呢。” 清和只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做了决定。 “就那件绛紫色的旗装吧。” 她决心施恩,笼络住新来的两人,自然不会一上来就压的旁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绿桃所说,也有几分道理。 总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好欺负。 到时候反而爬到自己头上,那就不美了。 第272章 如意算盘 夜色渐浓。 可是前院书房以及正院,却仍旧灯火通明。 原本忙碌了一天,还以为终于可以躺下松快一会儿了。 可是主子们都还没歇下,奴才们怎么敢擅离职守? 因此,哪怕觉得过了夏困,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免得被主子给逮住偷懒。 张起麟今天也算是跟着他主子跑了一天。 幸好有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在身上,勉强还能撑得住。 他正守在书房门外,免得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到王爷。 夏日的微风中都伴随着刺激的燥热。 只出来这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热到汗流浃背了。 忽然一声聒噪的蝉鸣,惊得张起麟顿时脑子清明起来。 这有精神了,也就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件事情,忘记和主子爷禀报了。 自己这猪脑子! 张起麟气到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接着才忐忑又不安地轻轻敲了一下门。 小声道:“启禀主子爷,奴才还有一事未向您禀明。” “进来吧。” 胤禛的声音里也难掩疲惫。 他已经撕毁好几张写到一半的信纸了。 地面上被扔了好几个纸团子。 一看就知道,主子爷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妙啊。 张起麟心下暗暗叫苦。 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傍晚的时候,正院里差人过来回消息。” “说福晋把新来的两位格格,分别安排在了奉安院和……荣安院。”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大声出气。 生怕王爷听完之后,一个抑制不住的暴怒,那自己可不就遭殃了吗? 这个时候 就体现出人家正院里的人多聪明了。 回禀事情都要找个中间人传话。 这真是生怕自己被牵连,就干脆往死里坑别人啊。 这个仇,他张起麟记下了! 来日必百倍奉还! 实话实说,府里明明还有其他院落空闲着。 只是布局不甚美观,和已经被占住的院子比起来,更显逼仄一点。 偏偏福晋就跟忘记了似的。 非要把人硬塞进有主的院落里。 这下子,谁能高兴? 就连张起麟也觉得,福晋这一手,明显是想一举两得。 先是小小的给新人们一个下马威,好叫她们知道,谁才是这府里需要巴结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还能不动声色的恶心一下荣安侧福晋。 挪进去一个格格,就是专门给人添堵用的啊。 要是荣安侧福晋不同意,一个善妒容不下新人的名声,那肯定是跑不了了。 要是同意了…… 啧啧,那日后可有的烦了。 这般简单的道理,张起麟都能想的明白,胤禛自然也不在话下。 当着奴才的面,他还是想给福晋留一点体面的。 哪怕再是气到怒火中烧,也只是黑着脸说了一句:“不知所谓!” 接着,连信也顾不上写了,就一路带风的朝着正院的方向走去。 气势凌人的样子,一看就是要去寻麻烦的。 荣安院可是自己和安安一起,亲手一点一滴布置出来的家,怎么能住进去一个外人?! 不管福晋这次打的什么主意,都绝无得逞的可能! 胤禛面上越是平静,心里就越是风起云涌。 土狗寨。 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两个人皮笑肉不笑的不欢而散之后,胤禟就在再也听不见屋外的任何声响了。 他也不着急。 蒙汗药被他藏在了一个绝对私密的地方,任谁都想不到。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这群不要命的土匪,究竟把自己五哥和二丫,给关进了哪里? 而且,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顺利把蒙汗药给下进他们的酒里。 有了! 胤禟眼睛一亮。 忽然痛苦地大声呻吟起来。 门外负责看守他的土匪一下子慌了。 这个小美人,可是二当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完好无损的!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你、你咋了?” 他推开门,慌张问道。 胤禟嘴角微微勾起,却低着头,轻声细气地回道:“我、我突然肚子疼。” “那、那咋办?” 土匪小子呆愣愣地挠挠脑袋,一脸憨直地问道。 看门的这个土匪,看上去有些不太聪明啊。 胤禟说起女人家的话来,愈发的得心应手。 “这位大哥,”他可怜巴巴地求助,“能否让我去如厕一下?” 说完,生怕他不同意,又急忙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外面看着。” 这句话声若蚊蝇,但是这里就两个人。 再小的声音,土匪小哥也能听得见。 同时 他也被闹了个大红脸。 结结巴巴道:“那那那好,我带你去。” 说完,转过身就同手同脚地往门外走去。 而正被胤禟心心念念的他五哥胤祺,这会儿的情况,与外界想象的着实大相径庭。 土匪们正在准备酒席,准备大肆庆祝一番。 而胤祺则被奉为了座上宾! 唯独比大当家的高高在上的位置,低上那么一等而已。 就连二当家的,都坐的比他靠后了一个位置。 这实在是令人震惊。 烟火缭绕中,厅堂里的人们早已经迫不及待大口开干起来。 时不时有人穿梭其间。 奉上一些刚刚煮熟的羊肉之类的熟食。 最重要的,还是那些难得一见的珍品佳酿。 大当家端起眼前的酒杯,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 喝完一抹茂密的胡子,笑呵呵道:“真是好酒啊!” 接着旁边的人赶忙又往杯子里倒酒。 大当家举起酒杯,众人也跟着举了起来。 “咱们今个儿能喝上这样的美酒佳酿,多亏了先生啊。” “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先生的加入!” 他说得激情澎湃的,众人也嗷嗷叫着附和。 只有二当家的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刚好他就坐在胤祺旁边,眼刀子嗖嗖地往他身上扎,而且还冷声哼个不停。 胤祺根本没有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的心思。 于是就装作视而不见。 只是端起酒杯,在空中和其他人隔空碰了几下,这才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二当家一看,满脸鄙夷,张口就骂:“弱鸡!” 胤祺还没吭声,大当家的突然就从座椅上面下来了。 第273章 身陷囹圄 二当家的虽然立即噤了声,但也并不是怕了头上这个大哥。 只是不想在这上面进行无谓的争吵而已。 更何况,他只是嘴巴闭紧了,但是脸上鄙夷中又透露着不屑的神情,可是丝毫没有任何收敛。 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他对这个新来的什么先生,十分不满意似的。 大当家却对此熟视无睹。 不论他再如何与二当家争锋相对,那也是他们土狗寨自己内部的事情。 还轮不到为了一个刚加入的,底细都不十分清楚的外人,踩在老二的头上给他做脸。 更何况,比起只会打打杀杀的二当家,大当家心里想得就更多了。 这里穷乡僻壤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这样体格壮硕又足智多谋的人物? 大当家自诩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但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面对艾先生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有一丝气短? 莫非,这就是达官显贵身上所带着的那种……那种不可言说的贵气? 大当家不了解,却十分愿意让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毕竟,温饱问题解决了,就开始想要改头换面,变得更人模人样起来。 大当家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朝胤祺的肩膀上重重一拍,紧接着满心愉悦地大笑道:“有先生的加入,我们土狗寨,着实是如虎添翼啊!” 其他人纷纷跟着出声附和:“是啊是啊。” 把狗腿子的作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有二当家一贯的锲而不舍,小声唾骂了一句:“呸!就会哗众取宠!” 当然了,这声音太小,早就被淹没在吵闹的人群中了。 “大当家的谬赞了,”胤祺一脸的不好意思,谦虚道:“艾某愧不敢当。” “哎——” 大当家严肃地摇头:“先生可不能如此妄自菲薄啊。” “毕竟,日后我们土狗寨,需要倚仗先生的地方,多了去了。” “多谢大当家的信任!” 胤祺双手抱拳,一脸感激地表态:“艾某定不负众望!” 两个人有来有往,互相恭维了老半天,这才继续坐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酒过三巡,气氛陡然变得更加浓烈起来。 而有些人,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欲,从人变成了畜牲。 “来,陪大爷我喝一个啊。” 底下一部分头目,已经开始对身边伺候的女人动手动脚起来了。 而大当家稳坐高台上,脸上带笑注视着这一幕,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甚至还状似十分好心地提出:“来人呐,把二当家新带回来的那个小美人,给先生带过来。” “大哥!” 二当家“砰”的一下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酒杯都给带翻了,他压抑着怒火,恶狠狠瞪了胤祺一眼,咬牙切齿道:“这不妥吧?” 谁知大当家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用一副劝人大度的口吻,教训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小气了?” “这可是先生的接风宴,怎么能和先生抢女人呢?” 眼看着二当家梗着脖子,喘着粗气,脸色通红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重拳出击,一把打倒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男人。 “还不坐下?!” 大当家脸色有几分不悦,申饬道:“小气吝啬,难成大事!” 二当家心里愈发不忿。 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沙包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看就知道是被气坏了。 就在胤祺准备起身打圆场的时候,二当家却忽然自己坐下。 也不说话,抱着一坛酒就吨吨往嘴里灌。 硬是喝出了豪气冲天的感觉。 胤祺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这会儿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心知肚明。 大当家非要逼着二当家把他的女人给让出来,目的有二。 一是为了离间自己和二当家的关系。 经此一事,想必二当家心底早就记恨上自己了。 所以,如果日后想要在土狗寨顺心顺意地活下去,就只能选择和大当家站在一边。 另一个目的嘛,那就更简单了。 名为关怀,实则试探。 要是自己拒绝,怕是这个大当家心中的怀疑和戒备之心,会不减反增。 更何况,胤祺私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打算。 这些丧尽天良的匪徒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家劫舍,抢到山上来的女人,但凡有一点姿色,都不肯放过。 自己现在虽然看上去地位超然,实际上却仍旧处于被监视之中。 所以,想要解救这些可怜的女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情。 因此,胤祺心里颇为苦涩地想着。 能护住一个也算一个吧。 在自己身边,总比被其他人强迫着喝酒,还动手动脚强。 于是,胤祺面上笑着应下了:“那就多谢大当家的美意了。” 同时,还专程往二当家心口上捅了一刀:“哦对了,还有二当家,多亏了您,我才能有如此享受。” 二当家只作没听见,自顾自地灌着酒。 布满横肉的脸上,一片阴沉。 而另一边,总算是找到机会,摸到了厨房的胤禟,这会儿正在忙着他的大事业。 一边从鞋垫子下面把蒙汗药给拿出来,一边不住的庆幸。 幸好那个看门的土匪小哥是个脑子不转圈儿的。 自己一说饿的不行,就直接带着来到了厨房重地。 否则,就单凭自己一个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呢! 毕竟,谁能想到,会有人把厨房给安置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里啊。 哪个好人家,会干这样的事情? 好吧,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的地方。 胤禟一一把酒坛上面的沙包给拽下来,呼哧呼哧顺着方向,往里面洒着蒙汗药,每一个坛子都没有放过。 最后,胤禟还有点不放心。 万一有人不会喝酒怎么办? 他听见外面那个土匪小哥在喊:“你吃好了吗?好像有人过来了。” 心一狠,胤禟嘴上回道:“马上,马上就好了。” 手上动作却十分迅速,径直把最后的一些粉末,全都倒进了角落的那袋面粉里。 第274章 引以为鉴 末了,又生怕旁人看出来什么不同,赶紧伸出手在面上搅和了一下。 接着拍拍手,把自己给打理干净,这才匆匆走了出去。 “我、我太饿了,”一走到门口,胤禟就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怯懦表情,“所以吃得多了一点。” 土匪小哥红着脸,又结巴着开口:“没、没关系,寨子里有的是吃食。” 话音刚落,远处就突然跑来一个陌生男人,边跑边大声喊:“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快点,大当家的找你们过去呢!” 他急的不行,一时间也忘记问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跑到厨房这里来。 直冲冲过来,伸出手就想要抓住胤禟的胳膊,拉着他赶紧往大堂赶过去。 却不料,被土匪小哥一个错身,给挡在了身前。 “你先等等,大当家的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这会儿,他再也不复刚刚少年人的羞怯,而是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 “我就是个传话的,”来人心里焦躁得不行,急得都快跺脚了,“我哪儿知道那么多啊?!” 土匪小哥转过身,看见不用低头就能看见面前这个姑娘脸上害怕的表情。 他一狠心,咬着牙说道:“我带她过去!” 来人一愣,随即暧昧一笑,“行行。” 打趣道:“你这才多大年纪,就知道思春了?” 土匪小哥的脸色瞬间爆红,像极了一只熟透了的柿子。 他张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小声安抚胤禟道:“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夏日来了,念安如今又进入了嗜睡期,每天都感觉睡不够似的。 这一日,刚刚午睡醒来,春秋就捧着一封信过来了。 她一看主子醒了,先把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接着赶紧替念安打洗脸水,又把帕子拧开递过去。 念安接过后,等哈欠打完,往脸上一摊,开始搓了起来。 这被温水浸泡过的手巾,一点没有提神醒脑的效果。 哪怕水都扑到脸上了,念安也仍然还困倦得不行。 “拿个橘子过来吧,”她捂了一下嘴,怏怏地说道:“挑个青一点的,吃起来有酸味儿。” “是,”春秋手脚麻利地接过手巾,放进铜盆里,又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主子先喝点水,润润喉。” 念安甚至觉得自己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她干脆顺着春秋的手,凑近喝了几口。 等橘子拿过来之后,春秋已经把外皮给剥好了。 而且连上面的白丝——橘络都给一点一点给择干净了。 “哎——” 念安刚睁开一只眼睛,就看见了这一幕,赶紧阻止道:“这个不用揪掉,我就喜欢吃带橘络的。” 春秋正在择白丝的手立马顿住了。 脸上尴尬一笑,找补道:“奴婢再去重新给您拿一个吧。” “不用,”念安觉得麻烦,干脆利落道:“这个就行。” 闻言,春秋连忙双手把放在盘子里的橘子,给端到了主子面前。 一个酸到泛口水的橘子下肚,念安总算是精神了许多。 这才有精力问起刚刚迷迷糊糊看见的那一幕。 “你刚才,”她还有几分不确定,还以为自己睡懵看错了,“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进来?” 春秋忙起身,把放在桌面上的信封给拿了过来。 “主子,这是小全子午后送过来的信,”她一边往床边走着,一边说道:“是从府上送过来的。” “府上又传信过来了?” 念安也禁不住有几分诧异,接过信后沿着红印的地方慢慢撕开,把里面的信纸给抽出来。 “王爷这是不放心您呢!” 春秋讨巧地说着好听话,“叫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嘞。” “你这坏丫头!” 念安含笑啐了她一口,“还敢打趣起你主子我了!” 春秋嘻嘻一笑,丝毫不带任何惧怕地骄傲道:“奴婢是仗着您疼我,才敢这么胆大的呢。” 念安无奈地笑着摇头,斜睨了她一眼:“贫嘴!” 手上动作却不停。 这封信比之前那封,可要薄多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念安就已经一目十行地给看完了。 胤禛写信,一贯秉承直截了当的作风,有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只有在遇见念安的事情上,他就会显得格外犹豫不决。 光是从这封信上,就能看出来他有多纠结。 “看来府里,最近很热闹啊。” 念安并没有从这里面看出来太多东西,但是可以笃定一点,某人一定是被绊住脚了。 否则,早就策马奔腾赶回来了。 当然了,对于胤禛许诺却没有做到这件事情,念安其实是没有太大感触的。 现实之上有皇权。 他还能抗旨不尊,带着自己去浪迹天涯不成? 在自己的有限能力内,做到最好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嘛,也绝不能就这样轻易原谅。 念安只用了三秒钟,就做好了决定。 “春秋,”她吩咐道:“去把我五哥请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一听这话,春秋那是半点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到了富兴的院子里。 把来意说清楚之后,两个人立马又回到了念安的小院。 她已经坐在厅堂里等着了。 富兴也有几分心慌,刚一进来,气儿都还没喘匀,就急忙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地把我给叫过来。” 说着,眼睛不自觉落在妹妹微微突出的肚子上。 生怕她是哪里不舒服。 “五哥别急,”念安对此心知肚明,赶紧安抚了一句,才道:“我想回府上去住几天。” “就烦请五哥护送我回去啦。” 富兴一听,心神陡然一松。 “这有什么的?” 好笑地摆摆手,“和你亲哥哥还客气什么?” 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出发,我随时听候差遣!” 念安被他这番作态给逗笑了。 她就是故意坏心思地没说去哪个府上,五哥还真掉进自己的语言陷阱里了啊。 她装作陈思的样子,片刻后灿烂笑道:“看五哥你的时间吧,我都可以的。” 富兴正为自己妹妹这突如其来的善解人意而感到诧异呢。 下一秒就傻眼了。 第275章 先斩后奏 “你、你要回富察府?!” 富兴一口茶汤还没咽下去,瞬间就忍不住喷涌而出。 像极了烧开的喷水壶,根本止不住。 念安却依旧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是啊。” 笑嘻嘻地说道:“多日未见阿玛和额娘,我还怪想他们的。” “这!” 富兴语塞,脸色苦哈哈的像是生吞了半斤黄莲。 他心想,这是想不想的问题吗??? 这明明就是一道送命题啊! “那,你和雍亲王说过了?” 富兴试探性问道,小心翼翼的,生怕听见否定的答案。 念安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嗯呐,说过了呀。” “五哥放心好啦,我做事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她笑眯眯的,看上去倒是挺能唬人的。 也只有了解她本性的富兴,闻言对此不做过多的评价。 妹妹倒是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没有自知之明啊。 远的不说,就单看现在庄子上那个被折腾到快丢了半条命的隆科多,就知道念安这个小魔星有多少坏主意了。 提起来这个,富兴可就得问问了。 “那咱们走了,”他心中还有几分忧虑,毕竟谁让他是折磨人的主力呢,“就把隆科多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吗?” “怎么就他一个人了?” 念安诧异反问了一句,接着吐槽道:“而且,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能找不到回去的路啊?” 闻言,富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讪讪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后知后觉自己确实问了一个傻子问题。 那日掺了不少安神药的药汤一灌进去,隆科多几乎是眨眼间就昏睡过去了。 富兴又按照妹妹的要求,找了一个专门正骨的手艺人。 把隆科多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给按捏了个遍。 “真是便宜他了。” 一想到这个,富兴就有几分不甘心。 那可是难得的享受啊。 怎么能让人在无知无觉中度过呢? 就应该让他清醒着,好好感受一下才是。 不过到底还是拗不过妹妹,最终只能按照念安的想法实施了。 “五哥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念安劝说道:“日后有的是机会。” “再说了,这一次要是折腾得太狠,把人给玩坏了怎么办?” 听见这话,富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妹妹现在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啊。 究竟是怎么摆着那张纯良无辜的脸,张口说出这样刺激的话的呢? “偏偏就你大道理一大堆,”富兴无奈又骄傲,嘴上说着,眼里却在笑着,“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一个下午,足够他们把要带的东西给收拾妥当。 临走之前,富兴忍不住再三确认道:“你真的和王爷说过了?”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当然了,”念安睁着无辜又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心虚道:“我还能骗五哥你吗?” 富兴又是一噎。 他从小到大,被骗过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吧。 就这安安还好意思说她没有骗过自己? 富兴都不禁为他妹妹的厚脸皮而惊叹。 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何愁她会在雍亲王府里吃亏啊。 古灵精怪的! 别以为自己没看见她那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 一看就知道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行吧,”富兴心累不已,自知也管不住妹妹,还是带回家去叫额娘念叨她吧,“日头毒得很,你先去马车上等着。” 念安脆生生应了下来,提着裙摆就要大步往马车那边走去。 看得富兴那叫一个眼皮狂跳,心惊胆颤。 “慢点慢点!” 他在后面焦急又只能压低声音喊:“马车就在那里又不会跑,你慢慢走过去不行吗?” 念安扭过头讨好一笑,自己这不是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吗? 下次,下次一定改! 等坐上马车,念安顿时露出得逞的笑。 春秋见状,不无担忧地问道:“主子,咱们这样……先斩后奏,真的合适吗?” 是的。 正如小少爷担心的那样,主子根本就没有和王爷提过要回富察府这件事情! 而是临时做了决定后,人都坐到马车上了,才吩咐小全子把写好的那封信给送回府上去。 这不是相当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离家出走了吗? 想到这里,春秋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主子莫不是真的恼了王爷了吧? “怕什么,”念安洒脱一笑,看上去丝毫不慌乱,张口就来,“我一个人在庄子上孤苦伶仃,自然想要回去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了啊。” 这般胡言乱语说出来的话,春秋是一个字都不信。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只能依着主子的意思,不过到底还是劝说了几句。 “奴婢不知道您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万事都要以身体为重才是。” 毕竟,主子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念安闻言失笑不已。 伸出手捏了一下春秋的脸颊,笑意盈盈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就是有十分的把握,所以才敢这么做。 就是希望,府里那位,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呢。 一定,要好好配合才好啊。 “福晋,王爷……来了。” 一看绿桃慌慌张张的神情,就知道王爷此行来者不善。 清和心中对此早就有数。 可是却也没想到,只是一个住处而已,竟能让王爷如此迫不及待的过来为她撑腰。 富察氏! 清和压下心中的酸涩与嫉妒,转而换上一副温和笑意出来恭迎。 “这么晚了,爷怎么过来了?” 她轻轻福了一下身子,语气柔和。 “妾身正好命小厨房熬了一些雪梨银耳羹,盛一碗给爷润润嗓子可好?” 胤禛却毫不领情,冷冰冰地质问道:“福晋当真不清楚,我为何事而来吗?” 清和脸上的笑意一僵,打算装傻装到底,故意失笑道:“爷不说,妾身怎么可能猜得到呢?” 胤禛定定地看了清和好一会儿,忽然起了另一个话头:“福晋不是病了吗?” “怎么这会儿看上去,还挺精神奕奕的呢。” 这般阴阳怪气的不留情面,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第276章 计谋奏效 浓郁的夜色覆盖了大片的视野,沙沙作响的风声更为这个山头增添了几分阴森。 胤禟被土匪小哥带着来到了群魔乱舞的大堂。 他装作害怕的样子,一直蜷缩着身体躲在小哥的后面。 不过,却有些掩耳盗铃了。 毕竟,那壮硕的体型,是怎么都遮挡不住的。 他们两个人甫一出现,整个大堂的喧闹声都忍不住为之一静。 这般乌烟瘴气的情形,让胤禟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 小哥心里也十分慌张,却还是努力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大当家的座位正对着门口,他们刚一出现,就被看见了。 而且那些小动作,都尽入眼底。 不愧是老二带回来的小美人,这么短的一点时间,就能勾引住看管她的人。 想到这里,大当家眼底的兴味显然更加浓郁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把人给随意转手赠出去了。 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并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决定。 正准备隆重向先生介绍一下新来的这个小美人时,就看见一向淡然稳重的先生,竟然罕见的失态了。 能不失态吗? 亲眼看见自己的弟弟,打扮成了一个女子模样,胤祺没有当场跳起来,就算是他心理素质强硬了。 即使这样,也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九……救命!” 即使在胤禟拼命的使眼色,情急之下立即改了口,也无法避免被引起怀疑。 其他人顿时露出警惕的神情来,有几个甚至当场拿出了家伙什。 “别慌,”胤祺笑得一脸随和,心头却狂跳不止,“我只是想感叹一下,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出尘绝色之人。” “叫大家笑话了。” 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眼睛却深情地望向了胤禟所在的方向,脸上的意动显而易见。 这个解释虽然有几分牵强,但是也不无道理。 大当家的还有用得着胤祺的地方,所以自然不会当场就做些什么。 而是放声大笑一番后,打着圆场道:“一直以为先生是不近女色之人,没想到只是未曾遇见合眼缘的啊。” 他打趣了几句,也算是让气氛缓和了下来。 “还要多谢大当家的,”胤祺也很上道,当场表明立场,“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艾某的地方,大当家尽管吩咐。” 上首坐着的大当家一听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 他大喝一声:“好!” 立马坐实这个承诺,“有先生这句话,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啊。” 而后命令土匪小哥把小美人给亲自送到胤祺面前。 还暧昧地说道:“这个美人 今天就归先生所有了。” “遇见先生这般怜香惜玉的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胤祺只是羞涩一笑,并不接话。 只是眼底的阴沉却愈发浓厚。 今天归我,那明天岂不是就要归别人了? 在这个丧心病狂的寨子里,女人全都是战利品,根本没有任何自主性。 他一定要把这里给摧毁,把被掳上山来的人给救回去! 胤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意外遇见五哥。 这可真是太好了! 激动之下,差点忘记自己扮演的角色。 迈开腿往前走了两步,就在五哥微微摇头的动作下,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自己可是被强迫逼到山上来的啊,怎么可能会高高兴兴去伺候一个土匪? 那不是摆明了这其中有猫腻嘛。 于是,胤禟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不情不愿的神色,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 慢慢挪到了胤祺身边。 哥俩儿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在土匪的老巢里,会面了。 借着倒酒的掩护,胤禟赶紧把自己在厨房的酒里加了药一事告知给他五哥。 生怕连他五哥也一起给药倒了。 这山路陡峭,又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自己可没法带着昏睡不醒的五哥一起下山。 “好,”胤祺听罢,面上不动声色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心里却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些土匪给一网打尽。 有了! “大当家,”胤祺忽然起身,朗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妨这接风宴,干脆改成庆功宴好了。” 接着环视了一圈,嘴角含笑:“也能让大家伙都乐呵乐呵。” 原本大当家的有几分不乐意的。 别看他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实际行动上最是吝啬不过。 一想到那些美酒佳肴,都要分给所有人,大当家的就觉得肉疼不已。 可是先生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了。 自己一口拒绝的话,其他人心里难保不会有什么想法。 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大当家一时间把嘴里口口声声的“先生”也给恨上了。 幸好胤祺不是无的放矢。 他几句话就把人给安抚好了。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胡言乱语但是配上那副憨厚老实的面容,倒是挺让人信服,“咱们舍去这些身外之物,岂不知明日会不会收获更多呢?” 眼瞅着大当家激动得面色红润,其他人也是兴奋到嗷嗷乱叫。 这大饼画的,比皇阿玛口头夸奖一句,厉害多了。 坐着的胤禟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先生可有了计划?” 大当家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竟然忍不住当场追问起来。 “自然。”胤祺底气十足地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眼下庆功宴还是要敞开了吃喝才是。” 大当家得了准话,顿时也不心疼他好东西了。 当即大手一挥:“来人啊,去把厨房里的酒和菜,全都给大家分下去!” 这句话彻底把宴会的气氛给推向了高潮。 所有人都沉浸在口腹之欲的享受中。 更有甚者,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大当家大气,大当家万岁!” 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这下子可更是触碰到胤祺兄弟俩的底线了。 他们是一群什么东西,也配称得上一句“万岁”? 互相对视一眼,已经确定彼此的打算,要做到斩草除根了。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晕晕腾腾的,再过三巡,已经没有醒着的人了。 “醒醒?” 不太敢直接有大动作,于是先推着身边的人试探一下。 第277章 刃迎缕解 胤禟一连推倒了好几个人,发现都没有任何反应之后,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先是大喘了一口气,一边拍着鼓鼓囊囊的胸膛,一边用手扇着风,抱怨道:“我的天呐,可别憋死我了。” 接着又对着他五哥眉飞色舞道:“弟弟我这次办的事情,很是靠谱对吧?” 一边得意地挑眉,一边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等着听来自于亲哥的夸赞。 胤祺却忽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眼神飘忽不定。 只是却总不自觉地看向胤禟脖子下方的位置。 这不怪他。 人类的好奇心就是这样倔强,且不讲道理。 胤禟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令人喜笑颜开的话。 他原本高高仰起的头颅,只能缓缓低了下来。 接着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五哥竟然盯着自己不可言说的地方,眼都不眨一下! 这也太过分了吧?! 胤禟当场大声喊道:“五哥!” 且强烈谴责了对方一下,“你能不能不要……不要这么色迷迷地盯着人家看啊?!” 可是这遣词用句,更让胤祺觉得如遭雷劈了。 自己只是在山上待了短短的三天时间,而不是三年吧? 胤祺十分不确定地想道。 甚至有些崩溃。 怎么就一转眼的功夫,弟弟好像就变成……妹妹了呢? 这三天里,小九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想到这里,胤祺顿时忍不住用怜爱的目光看向胤禟。 用平生最温和不过的语气,带着哄人意味的安抚道:“小九,你别多想,五哥我就是一时好奇而已。” 语毕,还怕胤禟不相信。 于是又十分大声地强调了一遍。 “你放心好了,关于你,嗯……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罢,就用满是真诚的目光,努力睁大眼睛,好叫弟弟看出自己的真心。 不过心里却暗暗补充了一句。 额娘除外。 毕竟,额娘又不是外人。 而且,有些事情吧,还是得靠额娘来开解才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 胤禟根本没听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五哥在往什么奇怪的地方胡思乱想。 直觉告诉他,一定得阻止,否则指不定要被误会成什么样。 “我可跟你说啊,”胤禟急得不行,说起话来都有些颠三倒四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可都是为了救五哥你。” 说罢,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打扮成这样吗?” 脑袋上顶着一头发饰,压得人脖子都抬不起来。 还有身上的裙装,紧紧箍在大腿上,走了个路都迈不开腿。 嗯,不过也有可能是胤禟太过于投入了。 显然忘记了自己这体型,有一套女装能正好穿在身上,且不被撑破,已经算得上是万中有幸了。 他根本不知道。 当时王端去买衣裳的时候,那个店铺的掌柜,那惊诧又不可思议的眼神。 至今都还时不时出现在王端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胤祺一看弟弟急了,也不敢过多刺激他。 当即附和道:“是是,九弟你说的都对。” “如此大恩大德,哥哥我没齿难忘!” 虽然听上去总有种哄小孩的感觉,可是胤禟却还是很高兴的笑纳了。 还故作淡然地摆了摆手,道:“哪有五哥你说的这般夸张?” 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玩笑话过后,终于来到了正事上。 “这些人……” 胤祺低头环视四周,眉头顿时就紧锁起来。 “该如何处置是好?” 别误会,他并没有心软。 绝不可能做放虎归山的傻帽事儿。 就是忽然觉得,要是全都搞死的话,也是一件不小的工作量呢。 单凭自己和九弟两个人,怕是要被累得够呛。 “五哥你担心这个干嘛?” 胤禟一把揪掉头上的假发,闻言诧异地问了一句。 不等胤祺回答,他就继续说道:“反正有王端在呢。” “杀人放火,”胤禟一脸的煞有其事,“不正是他的强项吗?” 这般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把胤祺给搞得语塞至极。 他吭哧半天,最终只能无奈地承认,九弟说得对。 论起杀人的本事,他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王首领一个人。 “那他人呢?” 胤祺四处看了看,想要找出王端的藏身之处。 该轮到王大人出力了,总不能不见人影吧。 这样不好。 “噢,”胤禟又开始毫不见外地换起了衣裳,闻言头也不抬道:“他还在山下,没上来呢。” 胤祺的余光不小心瞥见自己弟弟白花花的身子,一下子就把刚刚要说的话,给吓得咽回了肚子里。 猛然转过身,语气十分痛苦,几乎快要变成低吼了:“你!你就不能注意点吗?!” “这里,这里还有醒着的大活人呐!” 中间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言表的崩溃。 正在穿裤子的胤禟却停下了动作。 带着满心不解的语气,问道:“我怎么了呀?我不就是换个衣服?” 五哥莫非不想让自己换衣服? 联想到刚刚五哥盯着自己的眼神,胤禟一下子觉得自己真相了。 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不说,就连穿衣服的动作也加快了速度。 好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没想到一向憨厚老实的五哥,竟然心里也潜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念头? 噫—— 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保持尊重好了。 “对了,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被胁迫的,”胤祺头都没敢回,只好背对着胤禟说话,“所以,咱们不能把无辜之人也一起给消灭掉。” “那五哥你清楚是哪些人吗?” 胤禟一针见血,问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胤祺摇摇头,神色黯然道:“我只来得及弄清楚一小部分,还有许多没有查清楚。”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要是四哥或者是太子爷在的话,会不会一天之内就能搞定了? 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的胤祺,脸上的失魂落魄是掩饰不住的。 幸好他有一个好弟弟在。 第278章 当众难堪 双手搭在胤祺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胤禟郑重其事地开口了。 “五哥,你已经很厉害了。” “危机四伏之下,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不说,而且又摸清楚了一些人的底细。” 胤禟夸起人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我相信,假以时日,说不定你都能把这些人给策反了,一起合伙推翻这个土狗寨!” 他说得情绪激动,一脸的情真意切,好像已经是亲眼目睹了似的。 胤祺被这番夸张的话给逗笑了。 人有所长,他又何必自怨自艾呢? “好了,咱们还是先想个办法,怎么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吧。” 谁料,胤禟却忽然得意一笑,乐呵呵地说道:“五哥别急啊,咱们只需要把这些人给绑起来就行了。”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王端去搞定好了。 谁让自己和五哥都出了不少力,而他在背后躲清闲呢。 想都不要想! “对了五哥,”胤禟美滋滋的乐呵完之后,忽然一脸严肃地问道:“二丫她人呢?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看见。” “放心吧,”胤祺一句话,就让胤禟焦急不已的心安定了下来,“我把她好好安置在一个小房间里了。” “这就带你过去。” 雍亲王府。 对于胤禛的质问,清和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百口莫辩。 她午间那会儿,脸色苍白到不像话。 呼吸短促又微弱。 仿佛一支在寒风中苦苦支撑的蜡烛。 生命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可是现在呢? 不过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整个人就能下地走路了不说。 而且看上去还容光焕发的。 虎狼之药都没有这么快见效的吧! “王爷容禀,”有几分心虚,却仍然坚持着不露怯,清和笑着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今个儿说起来,也算是两位妹妹入府的大喜日子。” “妾身身为雍亲王府的嫡福晋,就算是再身体孱弱,也得拖着病体,给两位妹妹一点体面不是?”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到头来胤禛反倒还得感谢福晋一番了。 “呵!” 瞧瞧,把人快给气疯了。 叉着腰,烦躁的来回走了好几步。 就在海棠准备开口为说话时,却被王爷一个淡漠到不似活人的眼神,给吓到呆在了原地。 胤禛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福晋这张嘴,也如此能言善辩啊。 他嗤笑一声,索性不打算在这上面过多纠缠。 而是直接吩咐道:“既然福晋如此贤惠大度,那就有劳你看护好钮钴禄氏肚子里的孩子。” “倘若再有差池,这后果……” 胤禛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用眼神传达到位了。 “还有,”临走之前,又不容置喙地留下了一句:“荣安院,不能动。” “至于其他的,福晋随意就好。”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全不顾他当着众人的面,把福晋的脸面给撕下来扔在了地上。 而海棠和武盼儿则是全程都陷在惊讶中不可自拔。 直到王爷离开,凝滞的空气才好像开始流通。 气氛缓慢回暖,可是又在福晋的下一句话中,重新变成结冰的状态。 “你们两个也听见了?所以想住哪里,随你们的意。” 念安自觉搞定了一切,就悠哉悠哉地坐上了回富察府的马车。 一路上心情飞扬,好不愉快。 甚至还难得地哼起了歌。 让人一听就知道,心情究竟有多好了。 “我说妹妹,”马车外面的富兴,正骑在马上随行,他敲了一下木板,小声建议道:“这歌声,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下呢?” 哪怕小一丢丢也好啊。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遭受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 这样的声音,怎么……怎么能入耳呢? “为什么啊?” 念安撩开帘子,一脸不解地问道:“我吵到你了吗?” 不,你没有吵到我。 只是我的耳朵,受不了这样的荼毒了。 富兴都忍不住佩服起同在马车里坐着的春秋了。 究竟是怎样的忍耐力,才能让她若无其事地近距离听下去啊。 “怎么会呢?” 富兴假笑了一下,随即问了一个令人深省的问题,“妹妹你就没有发现,为何额娘从来不要求你学什么琴啊之类的,和音律有关的东西吗?” 一句话把念安给问懵了。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吗?” 那些需要久坐,耗费体力的活动,额娘向来看管得很严。 富兴给了自己妹妹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眼神,接着扯着帘子就把它给拉了下去。 “难道不是吗?” 念安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费尽心机想要从富兴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可是都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等终于到了富察府,念安在搀扶下慢慢走出马车。 等走到大门口,气呼呼地瞪了富兴一眼,小声嘟囔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 谁还没长嘴了! 有这样一个胡萝卜在眼前吊着,妹妹才总算是安生下来。 哪怕接下来被狠狠管教一顿,富兴觉得自己也值了! “额娘——” 人才刚进府门,念安就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屋内,正在盘账的戴佳氏忽然一愣,喃喃道:“我是出现幻听了不成?怎么好像听见安安的声音了。” 接着又竖起耳朵仔细听,却没有再听见了。 真是的。 顿时,戴佳氏把手头上的账本往旁边一推,连盘账的心情都没有了。 安安在雍亲王府上,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明明自己都还没有长大呢,就要成为另一个宝宝的额娘了。 她能照顾好她们母女两个吗? “阿玛,额娘,你们最最最可爱乖巧的小女儿,回来啦!” 念安如同归巢的乳燕,扑闪着翅膀飞往母亲的怀抱。 “不是错觉!” 戴佳氏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说道:“我这次是真的听见安安的声音了!” 说着,就迫不及待往屋外面走去。 这场属于母女二人之间的双向奔赴,终于迎来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安安,真的是你!” 第279章 回家告状 一瞬间,戴佳氏热泪盈眶。 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一路小跑着奔向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 “乖安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接着直接拉起念安的手,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怎么样?” 眸中带有十足的关切:“累不累?赶紧进屋去歇息一下。” 一边紧紧拉着念安往前走,一边嘴上念叨着:“额娘这就吩咐下去,让膳房给把你爱吃的菜都给准备出来。” “还有你的闺房,额娘可是每日都命人除尘涤垢呢。” “所以,就和你在家时,没有两样。” 保准能叫她闺女舒舒服服的。 戴佳氏一一有序安排下去。 最后慈爱道:“你呀,就先回房间去歇上一会儿,等时辰到了,额娘再去叫你好不好?” 这短短的一段路,念安硬是根本都插不上话。 只能点头如捣蒜,鼓着腮帮子,乐滋滋地接受了来自额娘全心全意的爱。 “好的呀。” 她声音甜蜜,且亲密地挽住额娘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往额娘肩膀上靠。 戴佳氏也由着她。 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安安的肩膀,作安抚态。 母女二人难得的享受起了这清静又温馨的片刻时光。 直到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小儿子,跟个窜天猴似的,突然出现。 把人给吓了一跳。 戴佳氏连忙替女儿轻抚着后背,一边安抚,一边对着富兴怒目而视,痛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 “吓到你妹妹了怎么办?!” 简直不像是亲娘,反倒是跟看自己不顺眼的后娘一样。 当然了,富兴也只敢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么一下。 要他说出口,那是万万不敢的。 而且,刚刚一阵风似的突然出现,确实有点吓人—— 虽然以妹妹的胆子,十有八九不会被吓到。 “都是我不好,”富兴也习惯了,当场低头认错,对着额娘和妹妹讨好地笑着,“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戴佳氏也心生无奈。 对于这个一天天不着调的儿子,她还能怎么办? 勉强把人掬着,不出去欺男霸女就算是烧高香了。 至于无伤大雅的小缺点,戴佳氏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毕竟管这么大一家子,什么零零碎碎的小事都计较,自己迟早得累死! “哼!” 不过这次牵扯到了最疼爱的女儿,戴佳氏才不会轻拿轻放。 “既然承认做错了事情,”她冷哼一声,“就得接受惩罚!” 就该好好长个记性才行,免得他总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明明妹妹都先一步成婚,现在孩子都揣上了,可是富兴这个当哥哥的却一门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上。 真是愁人。 不过,这一时半会的,戴佳氏倒是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惩罚来。 这不就哽住了嘛。 最后还是念安十分“善解人意”的替哥哥解了围。 “额娘,”她一开口,气氛陡然为之一松,看似纯良,腼腆笑道:“不如,就让五哥给咱们表演一个唱曲儿如何?” 戴佳氏先是对女儿嘴里这略显离经叛道的话有几分震惊。 她那么乖巧听话,玉雪可爱的安安呢? 怎么……怎么就只是嫁了个人而已,就开始说着容易的胡话了? 她知道什么是唱曲儿吗?! “安安,你、你为什么想要听你五哥唱、唱曲子啊?” 为免让女儿心里不舒服,戴佳氏硬是忍住了失控,只是一句话被她问得磕磕绊绊的。 一听就知道这是多么震惊了。 闻言,念安忽然露出不开心的神情来。 一脸落寞的垂下眼帘,扁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戴佳氏一见这副情形,当即就拍板做了决定。 “唱!这就让他唱!” “乖安安千万别不开心啊,”又和风细雨地开始安抚起女儿来,“但凡你五哥能做到的,他一定不会推辞的!” 一旁的富兴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惜他的心情无人在意。 而且,念安还十分坏心思地告起了状。 “额娘,你是不知道,”她气鼓鼓地瞪了她五哥一眼,小嘴嘚吧嘚吧个不停,“五哥他说我……” 实在想不出来,念安难得语塞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描述。 “五哥阴阳怪气我,说您不让我学音律,根本不是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 她叭叭地告着状。 另一边富兴眼见着事情不对头,已经悄咪咪地转过身,想要偷偷溜走了。 可惜,刚迈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他额娘如同平静到极致的声音。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富兴当即停下,扭过头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妹妹舟车劳顿,赶紧去膳房催一下厨子嘛。” 他倒是为自己找了个好理由。 不过戴佳氏可不吃这一套。 “行了,”她咬着牙,面上依旧笑得淡然,“这用不着你操心。” “现在呢,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唱几个小曲儿,把安安给我哄开心了。” 戴佳氏说着就干脆起了身,“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吃好果子吧。” 富兴一脸苦哈哈。 自己怎么就忘了,妹妹她还是一个爱记仇的小心眼啊。 想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沦落到以唱曲子来哄人开心。 还不如拿把长枪去玩杂耍呢。 至少也比这多点男子气概。 可惜在戴佳氏不容反驳的视线下,富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额娘放心吧,儿子知道了。”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一下子就逗笑了念安。 戴佳氏一看女儿心情大好,顿时也跟着松了口气。 刚刚是见到女儿回来太激动了。 一时间竟也忘记问清楚,怎么会在这个时辰突然回来。 莫不是,和雍亲王闹别扭了? 一瞬间脑补了许多不好场面的戴佳氏,顿时忍不住心慌意乱。 她又不愿意当面问女儿。 万一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提起来岂不是更让女儿伤心? 第280章 料事如神 于是心里盘算着叫儿子留下来哄女儿开心,自己则准备去前院找老爷商量一下对策。 “老五,”临走之前戴佳氏把富兴叫到了一边,细细叮嘱他,“你可得把你妹妹给我照顾好了。” “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你就等着棍棒伺候吧!” 亲娘哎,他都多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能被脱了裤子打屁股吗? 富兴心里无语至极,嘴上却连连应下:“额娘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一边说一边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 这副傻憨憨的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脑子缺根筋的儿子呢? 真是让人头疼。 “行了,”戴佳氏对儿子嫌弃贵嫌弃,实际上却还是很信任他的,“那我可就暂时把安安交给你了啊。” 只不过做额娘的,大抵都有这样的通病。 觉得最疼惜的小女儿,只有自己亲手照顾着才比较放心。 至于其他人。 甭管亲的还是怎么,都不管用。 呵呵! 能让帮忙多看顾两眼,都都算是她大度了。 “得嘞,”富兴也知道额娘对小妹一直以来过度的呵护,见状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拉长嗓音搞怪道:“您就擎好吧。” 戴佳氏一看见他这副没个正形的样子,心头火顿时就烧起来了。 可是余光一直不曾离开的地方。 是乖女儿偷偷用帕子掩住嘴笑得开怀呢。 老五也就这点用处了。 戴佳氏嫌弃地瞪了富兴一眼。 这才走到念安身边,一迭声地交代,不厌其烦。 “额娘马上就回来,”就这还不放心,又拨了身边伺候的人过来,“你呀,想做什么,就尽管指使你五哥去。” 可千万别自己上手什么的。 没得让人害怕。 “我知道了,”念安抱住戴佳氏的腰身,把脸埋进额娘舒舒服服的怀里,闷声道:“额娘一定要快点回来。” 这样舍不得的动作,再加上软乎乎的嗓音,可不就一下子把戴佳氏给灌迷糊了。 她当即连连保证:“放心,放心啊,额娘也巴不得一直和我们安安在一块呢。” 就这母女俩的黏糊劲儿,富兴每次看见都觉得自己又见识到了。 要是妹妹没有嫁进皇家…… 就额娘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劲儿,怕不是天天都要去一趟妹婿府上。 好吧。 希望到时候也能带上自己。 另一边。 从乾清宫里出来之后,胤禛甚至顾不上回府,直接打马而上,骑着就往城外的庄子上飞奔而去。 骏马在飞驰,场景在不断后退。 疾风划过胤禛的身体,越来越毒的太阳,晒的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了马背上。 深蓝色的褂子上,都印出了一层汗渍。 就连大腿内侧,也产生了几分不适。 可是这些,胤禛全都没有在意。 或者说,他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立刻,赶紧,飞奔到安安身边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即将晌午时分,赶到了庄子上。 胤禛一下马,就把马鞭扔给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小太监。 自己则是箭步如风的往庄子里面跑去。 直到在念安住过的院子门口,遇见了刚好从里面赶出来的小全子。 “参见王爷。” 胤禛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只抬了抬手:“起来吧。” 下一秒就直奔内室而去。 可惜,并没有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你主子呢?” 又不停歇地走出来,眉头紧皱,问道:“出去闲逛了?” “你怎么不跟着一同前往?” 接着就是一顿呵斥。 跟班不给小全子开口说话的机会。 直至胤禛忽然惊醒,觉得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 他停了下来,径直问道:“你主子往哪个方向去了?带我过去找。” 这不是有最直接的方法,能见到人嘛。 在这里干等算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全子才有了机会开口。 他原本跪在地上,听完之后一脸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王爷,您没收到侧福晋给您回的信吗?!” 胤禛这才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于是眯着眼,脸色愈发冷凝,声音低沉无比问道:“什么意思?” 小全子心慌地咽了咽口水,这才继续:“主子收到您的信后,立马就写了封回信,然后……然后就带着人,和富兴少爷,回富察府去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 就连头也死死往下压着,恨不得贴在地面上。 谁能想到,王爷他竟然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这下子,可算是出大麻烦了。 “那封信,什么时候送回府上的?” 胤禛压着急躁,一定得追问清楚。 “奴才是晌午的时候,把侧福晋写好的信交给信差的。” 小全子不敢隐瞒,仔仔细细回道:“约莫着应当是晚间的时候,就能到府上。” 而那个时候,主子也已经回到富察府上了。 “苏培盛,”胤禛听完,都被气笑了,“去给我查,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拦下我的信!” “是。” 苏培盛立时应下。 他对于此事,属实是不知情的。 谁让他这几天,一直忙着照顾那个隆大爷呢! 真是半分空闲时间都没有。 思及此,苏培盛愈发的小心翼翼。 生怕王爷把没有看顾好荣安侧福晋的罪,怪到自己头上。 “着重把府里的人,都查一遍。” 这个时候,胤禛要还是不明白,这里面有人在搞鬼,他算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自觉已经把事情交代完了,胤禛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出去去富察府上接人了。 他原本又累又饿,可是这会儿气都气饱了。 刚一迈步,苏培盛又开口了。 “爷,那隆科多隆大人要怎么办呢?” 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问啊。 这不是上赶着给主子爷找不痛快呢嘛。 “他不是说,挺喜欢这里的吗?” 胤禛只要一想到,在乾清宫里皇阿玛说的那些话,就对隆科多忍不住产生了几分厌恶。 “那就在这庄子上,多待几天好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第281章 惺惺相惜 已是深更夜半,整个寨子却悄然无声的,只剩下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虫鸣。 昏暗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如同一个暮年的老人,无力又孱弱。 等胤祺和胤禟两个人终于把所有人都给绑起来后,已经累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这个寨子比想象中更大。 光是在路上来回走,都浪费了不少时间。 为了不漏掉任何一个人,他们只能选择最原始也最笨的办法——每一地方都不放过。 就连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也都一并被绑了起来。 哪怕她们的神情中充满了哀求与恐慌。 “累死我了!” 终于,又检查了一遍并无纰漏之后,胤禟干脆不顾形象的呈“大”字躺在了地上。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根刚从缸子里捞出来的小咸菜。 皱巴巴又泛着一股子不可言说的味道。 脑袋放空了好一会儿,胤禟才费力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王端呢?怎么还没来?” “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说着他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让这个姓王的竟如此会躲懒,脏活累活全叫自己和五哥两个人干了。 他倒好。 在下面舒舒服服躺着等消息就成。 真是让人嫉妒。 “你这张嘴啊,”胤祺也坐在地上,背靠在一根粗壮的柱子上,同样提不起劲儿,却仍旧满是无奈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明知道王端统领在村子里面也没有闲着,还非要说这样的话故意刺激人。 得亏王大人是个肚量大的,不轻易计较。 要不然呐…… 就老九这个处处得罪人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坑了呢。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胤禟毫不在意,反而觉得五哥有点小题大做,于是敷衍道:“王大人不会跟我计较的。” 胤祺又想叹气了。 他担心的是王端吗?! 他明明担心的是其他心眼又小又爱记仇的人好不好! 就在胤祺打算提起精神,好好对着这个不开窍的老九说教一番之时,王端终于姗姗来迟。 “二位爷,久等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辜负这一通忙碌。 “无辜之人的名单我已经拟好,”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打开之后,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就等着二位爷做决定了。” 原本胤祺觉得,自己这副尊容,不成体统地坐在地上,还被一个外人看了去。 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可是扭头一看,老九不仅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还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顿时觉得没眼看。 赶紧扭过头,面带羞赧道:“叫王大人见笑了。” “实在是我兄弟二人累坏了,这才如此不修边幅。” 王端却一脸慎重甚至隐隐敬佩地摇了摇头:“五爷何出此言?” “您和九爷今日所做之事,才是真正的大德大义。” 拯救贫苦百姓于水火苦难之中,替他们把头顶上的大患给消灭掉。 这已经是值得立功颂德的大好事了。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两位仁义之士呢? “王大人过奖了,”胤祺不欲在这上面过多纠结,转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如由王大人再提审一下这些人可好?” “我们既然做了,总归是要图个心安的。” 王端还没开口,胤禟就抢先了一步。 他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我五哥的意思是,这份名单不一定完全准确,就得辛苦王大人再一一核实一下了。” “住口!” 胤祺顿时觉得自己脑瓜子疼,先是申饬了老九一句,“不会说话就保持安静!” 接着满怀歉意地向王端解释:“我不是不相信大人的能力,只是对于这些小老百姓来说,一点点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难以承受的后果。” “所以……” 胤祺说到最后,脸上为难又歉然的神情愈发明显。 他甚至有些解释不下去了。 因为怎么听都有些像是在狡辩。 不比一直未曾在六部有实职的老九,胤祺也与朝中大臣们打过不少交道。 很是明白一个道理。 越是有才干的人,就越无法忍受被旁人质疑。 这下子,王大人就算是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也怕是要不舒服了。 “五爷太小看我王端了。” 孰料,王端豁然一笑,随即正色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奴才,没有什么所谓为国为民的心。”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心胸与操守。” 他起身,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无比的真心实意。 “五爷尽管放心,把事情交给王某就好。” 胤祺也立马站起来,以同样的态度回了一礼。 郑重道:“如此,那就拜托王大人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接着相视一笑,竟然流露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只有一旁仍然躺在地上的胤禟,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一下子急了。 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像只狗狗祟祟的猫似的,冲着相对而立的胤祺和王端左看看右瞅瞅。 一脸的慎重又充满狐疑之色。 “你们两个,”他质问道:“是不是瞒着我,私底下偷偷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默契? 这不合理! 他才是五哥最亲的弟弟,怎么能被落下呢?! 这绝对不可以! “我不管,”胤禟心一横,干脆撒泼打滚非要加入进来,“我才不要被蒙在鼓里!” 胤祺看着这个好似永远都长不大的弟弟,只觉得满心无语。 他撇着嘴,毫不留情地说:“以你的智商,怕是理解不了。” “所以,”态度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干脆就没告诉你。” 两句话彻底把胤禟给整破防了。 他“嗷”的一嗓子大叫出来,过年杀的猪声音都没他凄厉。 接着就是伤心到极致的不可置信,大喊道:“五哥!” “你不爱我了!” “噗——” 一旁的王端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料就被盯上了。 “你把我五哥的爱,给偷走了!” 第282章 望穿秋水 “你这个小偷——” 胤禟仿佛一个被辜负的小可怜,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把我五哥还给我!” 石破天惊,这一高昂的叫声,硬生生把正在昏迷中的大当家给叫醒了。 来不及阻止,胤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发生。 心里只能默念:打从这一刻起,自己就当不认识这个弟弟了。 可还是好丢脸啊怎么办! 大当家脑子还有点不太清醒,下意识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这一下子可就清醒过来了。 看着只有眼前那三个人仍旧完好无损地站着,怒气直冲天灵盖,咬牙切齿道:“你们、你们是混进来的奸细!” 有了这一打岔,胤禟顿时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自己只回想了一下,就觉得尴尬到浑身发麻。 这里真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太丢人了! 幸好来了个冤大头,能帮忙转移一点注意力。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啊?” 胤禟对上不干人事的大当家,顿时是心也不虚了,气也不弱了,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我五哥那叫替、天、行、道!” 这几个字被他说得铿锵有力,一旁的胤祺却听得面红耳赤。 偏偏胤禟还嫌不够似的,又是一大串毫不谦虚的话说出口。 “再说了,是你们自己非要撞上来,把人给抓走的。” “要不是我五哥智勇双全,哼哼!” 胤禟叉着腰,把大当家从头到尾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甚至都来不及张嘴插上一句话。 直把旁边围观的两位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九爷\/老九这战斗力可以啊。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能耐呢? 不愧是皇阿玛的种。 富察府。 念安一觉睡醒,已经是星子低垂,明月高挂。 她起身漱了口,又净了面,这才在春秋的搀扶下去了正院。 晚膳其实早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她一个人入席了。 好在时辰也不算太晚。 原本戴佳氏已经准备亲自去把小女儿给叫起来了。 白天歇的太多,晚上容易走了困,就不好入睡了。 没想到还没起身,就看见女儿的身影慢慢在靠近。 戴佳氏心下觉得宽慰不已。 想起自己交代过的话,安安都能很好地听进去并且照做。 她就觉得,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儿,再怎么疼爱都不为过。 连忙招手,让女儿在自己身旁坐下,“安安来了,快来入座吧。” 这是家宴,就没有那么多虚礼了。 万事都以开心和乐为主。 “阿玛呢?” 刚喝了一口跟粉丝似的燕窝,念安才后知后觉到好像少了一个人。 戴佳氏替她夹了一道鱼羹,温和道:“他呀,又去忙什么正事去了。” “咱们不管他,”说着就招呼其他人一起动筷,“先吃咱们自己的。” 念安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 府里规矩确实很多,但是也没有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像这样要饿着肚子,等一家之主回来才能一起用膳的,肯定是不会存在的。 别说额娘和哥哥嫂嫂们了,就连阿玛自己恐怕都不乐意。 叫家里女眷、儿子们空腹等人,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天大地大,唯有身子骨才最重要啊。 戴佳氏眼瞅着跟个小仓鼠进食一般,可爱又能吃的安安,禁不住松了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其实,戴佳氏也并没有说谎。 富察马齐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去忙正事了。 可是,这正事却也与念安紧密相关。 傍晚时分,仔细问过富兴一通,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马齐就坐不住了。 他虽然不知道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出嫁女不得无故回娘家也是千百年来的惯例。 尤其是女儿还嫁入了皇家,那就更得把面子功夫给做好。 至少,坚决不能给旁人指摘的机会。 于是,马齐再三思索,终于决定亲自去向雍亲王说明情况。 这也算是他的一个态度了。 而事情就是这般凑巧。 还没到城门,就半路上碰见了策马疾行的雍亲王。 顾不上太多,马齐当场就赶紧调头。 追赶而去。 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那个熟悉的府门前停下。 眼看着雍亲王打马而下,毫不停留的就要急匆匆往府里赶。 马齐也没办法了,只能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王爷且慢,请等一等微臣啊。” 胤禛这才停下脚步。 扭过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富察大人。 正慌里慌张地冲自己跑过来。 “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胤禛心下一沉,不会是和安安有关吧? 这下子他就更等不及了。 开口就要说“有什么话不如先等我见过安安再说也不迟啊”。 却被马齐开口打断。 “王爷里边请。” 一边摆出请进的姿势,一边压低声音道:“侧福晋这会儿刚心情好了一点,才吃上东西呢。” “王爷不如先梳洗一番,再去见面如何?” 这两句话一下子就透露出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念安在富察府,人身安全根本不用担心。 二嘛。 就是她心情不太好,好不容易能吃能喝了,还是先不要打搅的好。 胤禛自然听得明白。 于是按捺住急切的心,点点头应允了。 “可。”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有点需要拾掇一下了。 而且,也得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才行。 等一切规整好,两个才分别不过短短一天的有情人,终于见面了。 戴佳氏等人很有眼色的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小两口。 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胤禛站着远远的位置,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念安则是侧着身子坐着,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气呢。 好半天,没有人吭声。 念安一甩帕子,娇蛮又委屈地开了口。 “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都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开了这样一个头,胤禛总算是能继续接下去了。 他几步跑到念安身边,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紧紧搂进怀里。 深深呼吸着来自怀中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此刻终于平静下来了。 第283章 残酷现实 “没有不要你。” 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自己的心头挚爱? 胤禛下意识抱的更紧了些。 只怕你,不要我了。 念安似是也感觉到了胤禛的不安,于是顺从地揽住了他的腰,可是照他这副要拥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还怪让人困恼的。 于是,念安只能伸出星星指头,轻轻戳了一下某人的后腰,小声嘟囔着:“你抱的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余下彼此的呼吸。 是以,哪怕念安的声音很微小,胤禛也听得很清楚。 他知道是自己太慌张了。 只能赶忙松了几分力气,只是那双有力的臂膀,却仍旧充满占有欲的,把人圈在自己怀里。 无奈之下,念安只能努力仰起头,把下巴刚好放在胤禛的胸口上。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娇娇气气地问道:“还没抱够呀?” 胤禛低下头,顺势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 满腔情意都化作了一句:“没有。” 永远都抱不够。 “好吧。” 念安装作无奈般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一下子就把胤禛给逗乐了。 他脸上的神色终于不再是紧绷着的了。 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终于有心情秋后算账了。 “安安为何一个人不辞而别?” 胤禛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顺势揽着念安的肩膀,在一旁坐了下去。 “嗯?怎么不说话?” 这副三堂会审的架势,瞬间就让人感觉到了压力。 念安低下头,眼珠子骨碌碌地一通乱转,等再仰起头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底气十足道:“我哪有一个人啊?况且,我都写信告知你了!” 说着她还露出了蛮委屈的神色,似是为自己被质问而不满。 胤禛满心无奈。 只能微微叹息一声,再次把人揽进怀里,侧脸刚好贴在安安的脑袋上。 温声解释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只是我没有在你身边,这颗心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罢了。” 念安闻言眼底也生出几分酸涩来。 她就觉得气不过。 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给忘到脑后了。 不好好给他上一堂课,还真以为自己是好糊弄的了。 念安一边捶了一下胤禛的胸膛,一边气呼呼地抱怨道:“你一定会变成一个大胖子的!” “嗯???”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里来。 胤禛第一反应就是迷茫。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失笑不已。 要是食言而肥真的有用的话,恐怕天底下人人都是大胖子了。 不过,这件事情一定得好好说清楚,坚决不能成为他和安安之间的心结。 “我不是故意的。” 胤禛刚一开口,顿时就卡住了。 他突然头疼不已。 一想到府里还有两个“大惊喜”,不曾和安安提起过。 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未来无望。 “你先答应我,”胤禛只能扶住念安的肩膀,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强调道:“待会儿听了我说的话之后,千万千万不要动气。” 原本正在欣赏自己指甲上蔻丹的念安,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这么严重的吗?” 她眨巴了一下眼,下意识就皮了一句:“那我还是选择不听好了。” 这操作,都把胤禛给气笑了。 他无语凝噎了几息,接着才强硬而又不失温柔道:“不行!一定得听!” “好嘛好嘛,”闻言,念安不满地扁了扁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听就是了。” 胤禛仔细观察着安安脸上的神情,慢吞吞地说出了早就酝酿好的话。 “皇阿玛给我赐了两个格格。” 还不等念安有所反应,胤禛就立马快速解释道:“不过你放心,我对她们绝不会生出任何多余的心思来。” 而且因为其中一人是和他额娘的母族扯上了关系,就更人胤禛心生厌烦。 念安愣了好一会儿。 心里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就说,要是府里的事情,怕是绊不住胤禛的脚步。 也只有顶头那位时不时抽风的来上那么一下,才会让人走不开身。 可惜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在胤禛看来,就是伤心坏了。 “安安?” 他小心翼翼地唤着那个最动听的名字,眼里的歉意和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抱歉,是我不好,”胤禛知道,说再多都抹除不了这个既定事实,“让你受委屈了。” 他也不愿意再说那些甜言蜜语般的空头承诺。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抚过念安的脊背,想要安抚一下她悲伤的心情。 这种时候,再多的语气,好像都是苍白无力的。 只有日后的实际行动,才能让人看出来一颗真心。 “我还好。” 念安忽然出声。 声音低低的,一听就知道情绪不佳。 “嫁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她似是在诉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只是,我一直沉浸在我们之间巨大的幸福之中,所以……” 她苦笑一声,落寞不已:“所以,只是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而已。” 说完这些,念安慢慢地仰起头,努力扯出来一个笑脸,还反过来安慰胤禛。 “你别担心啦,我就是、就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说到最后,念安浑身上下忽然笼罩起一股脆弱,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胤禛见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被揉成一团了。 自己怎么能让安安遭受这么大的伤害呢?! “好,”嘴上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你不想回去看见她们,那就多在富察府上待几天。” “等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再来接你。” 心里也同时慢慢做了一个决定。 空口无凭。 他要把自己的誓言,变成一张可以随时兑现的字据。 只要安安心情能好一点,他愿意做任何事! “多谢你。” 念安的小心思得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看上去那么的惹人怜惜。 第284章 死皮赖脸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胤禛这下子彻底觉得心口正中了一箭,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不是没有察觉到安安陡然对自己的疏离,可是他又不能抹灭掉已经存在的事实。 正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该如何哄人开心的时候,就听见安安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有点困了。” 这下子,胤禛就算是再想做些什么,也不能指望着这个时候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挤出来一个笑脸,轻声细语地哄道:“好,那就早点歇下,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被伺候着脱了外裳,换上寝衣,又见胤禛半蹲下想要替自己脱去鞋袜。 念安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腿,脸上飘着红晕,小声说:“让春秋来吧,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些回去才是。” 胤禛手上动作一顿,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我今天晚上,”轻轻握住那纤细的脚腕,脱下鞋子,褪掉足衣,认真中还带着一丝虔诚,轻声且坚定道:“不打算回去了。” “啊?” 念安这下子是彻底懵圈了。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还说得磕磕绊绊的。 “这、这于礼不合吧?” 哪有堂堂一个王爷,住在臣子家中的。 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谁料,胤禛忽然露出一个万分委屈的表情,低落道:“你就不想我吗?” 念安见状,只想送他“呵呵”两个字。 明明才不到一天好不好? 说的跟分开了一年似的。 尤其是那副示弱的作态,念安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且别扭。 好像,后院的女人里,就有这样的。 一个大男人,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倒是让人蛮不适应的。 “哎,”念安揉了一下胳膊,一言难尽道:“随你吧。” 反正她要赶紧睡了。 不然总觉得这一天天,跟做梦似的,哪哪儿都不正常。 得到应允的胤禛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开心。 安安同意自己和她一起睡了,是不是代表着,心里没有那么生气了? 一想到这个,胤禛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甚至亲自出去打水,要为念安梳洗一番。 “福晋,”绿桃胆战心惊地看着福晋拆开那封信,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她还是选择了稍稍阻止一番。 要不然,等王爷知道了,福晋可能不会有事,但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慌什么?” 清和白了绿桃一眼。 再一次觉得这丫鬟胆子也太小了点,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她一点也不觉得,私自拆看别人的信件,有什么问题。 相反,她有底气得很。 自己可是雍亲王府的嫡福晋,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应该都经过她的手吗? 不过,清和到底没有糊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或者说,她心知肚明自己的仰仗,也就是那所谓的一个身份而已。 所以,就选择了一个最不容易被察觉的方式——轻轻用刀子把信封的红印割开。 等把信件看完,再如法炮制的给封起来就行了。 清和看得很慢。 仿佛那一张薄薄的纸上,写满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字句。 只是她的脸色,随着读信的内容,变得愈发难看。 等终于看完,清和忍不住一巴掌把信拍在了桌面上。 脸侧血肉抽动,咬牙切齿含恨道:“个不要脸的贱人!” “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她也配称得上是大家闺秀?!” 清和气坏了。 再也顾不上她嘴里那些体统规矩,直接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还犹嫌不够。 又重新拿起那封信,剜心刺骨一般,再次看了起来。 一旁的绿桃属实看不明白了。 明明福晋都气成那个样子了,怎么还要上赶着找罪受呢? 可是她也不敢轻言劝解。 谁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福晋,就跟一个即将炸开的焰火似的。 一碰就爆了。 自己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把这封信的内容,想办法透露给李氏知道。” 清和捂住自己的胸口,眉眼疲倦却并不妨碍她坚持搞事。 “这、这能行吗?” 绿桃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不怪她没有信心,实在是这件事情听上去就很不靠谱啊。 就算是李侧福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连福晋都拿荣安侧福晋没有办法,同为侧福晋甚至在名分上还被压了一头的李氏,难不成就能有办法了? “愚蠢!” 清和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当场就骂道:“我是要李氏,把这信件的内容给宣扬出去。” 说到这里,她眼神一厉,“到时候,我看富察氏还有什么颜面,维持她高高在上的样子!” 再是世家大族的嫡女出身又如何? 最终不还是烟视媚行,像个以色侍人的妾室一般? 一想到这里,清和顿时就心情愉悦起来。 像是大夏天突然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汁。 叫人从里到外,都变得轻快起来。 “奴婢这就去。” 绿桃眼瞅着福晋陷入自己的美梦之中,也不敢出声打破。 只能无奈听从命令去办事了。 不过她并不看好这个法子。 先不说荣安侧福晋有多不好招惹,就连李侧福晋,也没有以往那般没脑子了。 “先等一下!” 显然,清和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思忖片刻,很快便重新做出了决定。 “不止李氏那里,”她捏着信,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还有新来的那两个格格,也一并替她们通知了。” 光是第一次见面,清和就已经看出来了。 新来的那两个女人,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个是流于表面的小聪明,另一个则是暗地里打着坏主意。 反正不论哪个,只要能让富察氏吃个哑巴亏,清和都觉得高兴。 “武格格住在了奉安院,”绿桃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小声问道:“那要一并告知钮钴禄格格吗?” 清和顿了一下眉头,厌烦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让她安安生生养胎吧。” “省得天天给我添麻烦!” 第285章 悉心照料 闻言,绿桃嗫嚅了一下嘴巴,最终还是噤声不敢言。 她心里也忍不住为钮钴禄格格感到叹息。 明明遭受了无妄之灾,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粉饰太平。 到头来,还落个喜欢惹事的麻烦精名声。 真真是里外不是人。 可谁让福晋拿捏人的手段,如此高超呢。 技不如人,就只能低头认栽了。 “对了,”提起来钮钴禄茹贞了,清和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微微聚拢了一下眉峰,沉声问道:“那只不长眼的畜生,可是已经处理好了?” 绿桃立马回道:“是,福晋放心,奴婢早已经处理妥当。” 听罢,清和才缓缓绽放出一个笑颜来。 难得和声细语夸了一句:“你办事,我自是最放心不过的。” 说着,还从匣子里挑挑拣拣拿出来一根金簪子,大方地递给绿桃。 “拿去罢,”清和笑得和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自觉的胆寒,“只要你办事得力,我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绿桃有心想要拒绝。 她总觉得,这份赏赐,不是那么好接的。 不过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 装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赶紧双手接过金簪,感激涕零道:“多谢福晋的赏赐!奴婢一定尽心竭力!” “嗯,”见状,清和不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自是个好的。” 又想起胆敢背叛自己的杏儿,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有些人,蹦跶的时间太长,真把旁人当成泥捏的了。” 绿桃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死死低着头,不敢出声。 深夜。 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早已经漫天黝黑。 屋内也只剩下一盏烛火,不动声色地散发着微光。 念安被一阵生理需求给憋醒。 她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怎么都不想起床,最后却还是败给了三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慢慢吞吞地坐直身子。 等完成这些动作之后,她只觉得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嗯?” 可是随着往床沿挪动,念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怎么睡着睡着,床上就突然少了个人呢? 胤禛呢? 不会是床太小,被自己给挤掉到床底下去了吧??? 应该不至于吧?! 他一个大男人,孔武有力的,还能被自己给挤下去? 心里虽然这样想,念安却下意识低头往地上去找人了。 呼—— 她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想象中的糟糕场景并没有发生。 地上空无一人。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念安刚把脚塞进绣鞋里,人还没站起来呢,就听见胤禛柔和的问话声响起。 “怎么起来了?” 由远及近,“是我吵醒你了吗?” 接着,念安一抬头,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阵热意给包围了—— 是胤禛下意识把她给揽进了怀里。 且用哄孩子的语气,哄道:“时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没有,”念安小小声说:“我想去更衣。” 她耳垂红红的,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胤禛愣了一下,随即忍住逗弄人的心思,轻咳了一声,佯装自然道:“你身子不方便,我带你过去吧。” 念安着急忙慌地摇头,咬着唇羞恼不已:“不要!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哪怕两个人早已经坦诚相待了,就连孩子都怀上了。 可是对于这种过于私密的事情,念安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我只站在外面等着,”胤禛见她神色坚决,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样可以吗?” 看着他微微渴求的表情,念安根本无法拒绝! 一向冷峻的男人,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脆弱。 仿佛自己拒绝了他的请求,就十恶不赦了一样! 可恶啊! 被拿捏了。 念安只能胡乱点了一下头,抬脚就往东侧房走去。 小小目的得逞的胤禛,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惊奇的笑容。 接着就跟要去郊游似的,直接挽住了念安的手。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哪怕他半夜三更睡不着觉,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困。 这是什么小学生幼稚行为? 念安满脑袋都是问号。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吐槽欲,脚步倒腾得飞快。 脸上一抹薄红,似羞带怯。 叫人移不开眼。 胤禛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 吃喝拉撒乃人之常理,不用过于不好意思。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 安安都已经如此害羞了,自己就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吧。 殊不知,念安脸红根本不是为这。 手拉手上厕所这种事情,果然什么年纪都逃不掉。 解决完人生大事,又净了手,一阵困意倏然袭来。 念安正准备往床上躺,忽然直起身,认真提议道:“这次还是我睡外面好了。” 不然总是要把外面的人给吵醒。 她还怪过意不去的。 一会儿喝水一会儿上厕所的。 万一明儿个胤禛在朝堂上,突然犯了困…… 咦惹! 念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象! “冷吗?” 胤禛一愣,随即就要把薄衾给裹到念安身上。 而对于她刚刚的提议,却不打算应允。 “别想太多,”轻轻敲了一下念安的额头,“不早了,快睡吧。” 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自从娶了安安之后,胤禛那是真叫涨见识了。 每天晚上睡觉就没个安生的时候,一张大床都不够她造的。 晚上睡在床头,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到床尾去了。 一个晚上还挺辛苦的。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才能走那么远。 是以,每次因为有事耽搁不能歇在荣安院的时候,胤禛心里都很担忧。 生怕没有自己在一旁看着,安安睡着睡着就睡到了地上。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 就更得小心谨慎了。 “真不用换换位置啊?” 念安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乖乖睡觉,”胤禛轻叹一声,“我喜欢睡在外边。” 这就跟额娘说喜欢吃白菜帮子一样的道理是吧? 念安瘪了瘪嘴。 行吧。 反正她也有所表示了。 第286章 妥善安排 “大功告成!” 胤禟一脸兴奋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原本有几分疲惫的身体,竟然重新焕发出精气神来了。 一夜未眠的成果,就是这群土匪被折腾得够呛。 不得不说,这王端不愧是暗卫统领,在刑讯审问上就是有手段啊。 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的好。 拿出那些被大当家藏起来的银钱、粮食,甚至还有布匹油盐之类的,给那些无辜之人统统分了分。 就让他们下山归家。 “青天大老爷啊,多亏你们救了我们啊。” 谁知道,一群人竟然不约而同都跪了下来,哭天喊地地磕着头。 硬是把胤祺三人都给搞懵了。 “快,快起来,”还是胤禟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就要把人给拉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你们还是快快归家去吧,”混小子也会说好听话了,“莫要让家里人久等了。” “哎,哎,”他们连声应着,恩人的话自然要听从,“这就走了。” 因为有了期盼,所以连眼里的泪水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等他们依依不舍,却又如释重负地离去,胤禟才忽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一群人。 都是年华正好的女子。 不止三五个,至少有数十个之多。 “你们不走吗?” 胤禟走上前去,惊讶问道。 其他人现在都已经看不见背影了。 可见思家之心有多迫切。 她们倒是挺另类。 竟然还留在这里,不肯回去。 许是知道眼前问话的人是救命恩人,因此哪怕心中惴惴,却还是鼓足勇气,小声且凄苦地说了一句:“我们这样的人,从被掳上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怎会如此?” 一听这话,胤禟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名声。 这东西既可以成就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杀死一群人。 可是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胤禟心中陡然怒火中烧,走到一墙之隔的后面,朝着死猪一样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踢了好几脚,犹不解气。 于是捡起地上的一把刀,目光愤恨的帮这两个人落了个清净。 “啊——” 哪怕被折磨得半死,可是命根子被一刀砍断的痛楚,仍然叫大当家从昏迷中醒来。 尖锐又饱含痛意的惨叫声,让人听了就觉得解气。 罪魁祸首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那些无辜的女子呢? 总不能就这样扔下她们不管吧? 胤禟走出来,无声地看向了他五哥,眼含祈求。 知道这是自家弟弟心软了,胤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他们能做的,始终有限啊。 不过,想到在苏州府时收到的那封信,胤祺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他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我有一个活命的法子,就看你们能不能下定决心了。” 话音未落,那抱团取暖的数十个姑娘,瞬间就像看见了绝望中的阳光,都一个个满含希冀地看了过来。 见状,胤祺无声地叹了口气。 先是把王端给支出去。 “王大人若是无事,不妨去扫一下尾。” 那些人,一个个细数过去,身上竟然都背负着人命。 怪道这个村子里越来越荒凉。 所以,沾染了无辜之人鲜血的人,自然是留他不得了。 这种事情,交给王端不是刚刚好么。 又能顺便把人给支走,不把背后一直支持着自己的四哥给暴露出来。 一举两得,简直完美! 心知肚明五爷的小算盘,王端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毫不犹豫的听从了安排。 “得嘞,”他撸起袖子,看上去似是要大干一场,“二位爷就瞧好吧。” 外人一走,就只剩下了自己人。 其实胤祺也很想把老九给一起赶出去,偏偏刚一开口,就被死死拽住了胳膊。 根本说不出原本的打算。 “我这里,有一个地方,”胤祺把从信里知道的那个铺子位置和名字都说了出来,“你们或许可以去那里,谋求一条生路。” 不仅如此,考虑到她们是一群弱女子,甚至还贴心地请了镖局的人护送一段。 也算是对她们背井离乡的一些补偿吧。 临走之前,胤祺再三思索,还是多嘱托了一句。 “那里的掌柜我认识,只要心思清正,不自怨自艾,总能学到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的。” 原本内心还有几分忐忑不安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同时跪伏在地上,向胤祺他们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恩人的大恩大德,”绿色衣裳的姑娘跪在最前面,声音也格外响亮,“待来日结草衔环,再报此恩!” 其他人也是顺着齐声喊了一遍。 等目送着她们离开,胤祺忽然略显遗憾地开口:“听那姑娘说话的用词,仿佛读过书识得一些字。” 这竟是比宫里的有些娘娘,还要厉害一些了。 “五哥又何必唉声叹气的呢?” 身后的胤禟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放,语气里满是豁达,“说不得人家日后过得也不会差呢?” “哈哈哈!” 胤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是我着相了!” “走吧,终于可以下山了。” 王端也恰好完事,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睡得正熟的二丫。 胤禟就是个猫嫌狗憎的性子。 见状非要上前去招惹人家一下。 “啧啧”了两声之后,语带笑意道:“睡得跟个小猪崽儿似的,瘦得却像个猴儿一样。” “行了,”胤祺瞪了他一眼,“赶紧干活去!” 两个人拿着火把,把那群已经死透了的土匪,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明黄的火光中,映照出三人舒心的脸色。 “哎我说五哥,”都已经离开那个村子老远了,胤禟到现在还在愤愤不平,“凭什么那个小丫头叫你哥哥,却张口就对着我来一句叔叔啊?!”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茎,没个正形的样子。 “我明明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的一个美少年,” 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着,“不应该对着我喊哥哥才对吗?” 可惜,半天没人搭理他。 第287章 少年意气 “五哥你说话呀。” 胤祺很想翻白眼。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顺着夸下去吧,那点仅剩的良心就隐隐作痛。 非要争论个三长两短出来,又没有这个必要。 就算是自己是哥哥,老九是叔叔,也改变不了…… 嗯??? 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胤祺忽然反应过来。 好家伙。 这被二丫一喊,自己怎么平白无故低了一辈儿啊。 他不想让别人——尤其是老九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不吝,给察觉出来。 到时候以他那个性子,指不定要嘲笑自己多久呢。 于是眼珠子一转,就计上心来。 胤祺胡乱点了一下头,道:“嗯嗯,我知道原因。” 胤禟就跟听见了天书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高声催促:“什么原因?快说快说!” “那是因为——” 胤祺故意拉长语调,身上肌肉紧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你最不要脸皮啊!” 话语刚落,双腿一夹,枣红马就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好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胤禟,愣了一下就错失了先机。 随即笑骂道:“五哥你这是故意拿我开涮呢!” 不过他也不肯轻易服输。 当即挥舞着鞭子,奋力直追。 这一下,倒是把慢慢悠悠的王端给落在了最后。 两个人你追我赶,一下子往前飞奔了好几里,直到胤祺大笑着说:“不跑了不跑了。” “吁——” 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来。 “好了好了,”他笑得眼角的泪花都出来了,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空无一人,“咱们还是等一下王大人吧。” “不然显得很排外似的。” 胤禟则是没想到他五哥会突然停下来,没拉住马往前跑了好几米。 等控制住马儿停下来之后,掉了一下头,这才半信半疑道:“五哥你现在可不老实得很呐!” “是真的想等人?还是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把他五哥给打量了一遍,像是想要从中找出他哄骗人的破绽来。 “你说我哄你?!” 胤祺则跟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一脸受伤地说道:“我那明明就是实话实说好吧!” 听罢,胤禟顿时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软而感到唾弃。 他就说! 五哥这人,心眼子全用在自家兄弟身上了。 看他回去不找额娘告大状! “你要真这么想,”偏偏一旁的胤祺还在火上浇油,耸着肩膀摊开手,“我也没办法。” “哎哎哎——” 都把胤禟给气笑了。 他双手叉腰,不可置信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五哥你这么会气人呢。” 当即就要骑马过去和他五哥一较高下。 “来!” 说着,就摆出一副对战的姿势,意气风发极了:“比过一场,再论啊?” “别呀。” 胤祺也是头一次发现,逗自己弟弟还挺好玩的。 可也只是想嘴头上口口花花一下。 要真干起来,自己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就老九这身边,虽说这段日子看上去精瘦了一些,可还是抵不过他底子厚实啊。 再者说,就算是不心疼弟弟,也得为胯下的马儿考虑一下吧。 当然了,这话胤祺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说是肯定不能说出口的。 否则,真要把人给惹炸毛了。 于是,他摆手充满抗拒道:“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想待会儿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真的?” 胤禟使上了激将法,还故意拉长了语调,“五哥不会是——不敢吧?” 胤祺正觉得好笑的时候,刚刚还落在后面的王端此时也追赶了上来。 “二位爷,”他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嘴上说着抱歉,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歉意,“久等了。” 他一来,胤祺顿时就调转了矛头。 非要和人家怼上两句,才舒坦。 于是不无得意道:“哪里哪里,也就歇了一两柱香的时间吧。” 这个就是嘴上谦虚,话里话外却充满了自得。 胤祺都不明白了。 要是还在船上时,他能理解老九和王端之间的针锋相对。 不,或者说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找茬儿。 毕竟就连自己也看那姓王的不顺眼。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胤祺可以说是对王端改观了不少。 偏偏老九就不一样。 明明心里已经认可了对方的品性,嘴上却还是不肯饶人。 就像是现在。 “对了,王大人骑马都骑得这么慢,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说着,目光还落在了马鞍上面的位置。 一瞅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幸灾乐祸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瞧瞧他这副讨打的样子,合该有个人狠狠收拾一顿,叫他长个记性才行! 胤祺做了决定,就暗暗递给王端一个眼神。 两个人心照不宣,无声无息间就达成了统一的合作。 “九爷说笑了,”王端一派淡然道:“听九爷的意思,倒是很善于骑射。” “既然这样,不如比试一番?” 原本胤禟还有几分犹豫。 他又不是没长脑子。 和一个暗卫高手比拼功夫,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偏偏胤祺非要在一旁拱火。 “哎呀呀,”他一脸夸张的样子,简直叫人没眼看,“九弟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那直接认输也不丢人,”激将法反过来又用到了胤禟身上,“毕竟,谁让王大人他比较厉害呢。” 阴阳怪气的语调,再加上做作的行为,可把胤禟给弄得贼无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拒绝不成? 于是梗着脖子,毫不犹豫地应下:“比就比,谁怕谁啊!” 话音未落,王端就高喝一声:“好!九爷是条汉子!” 胤祺也连忙表态:“我来做裁判,就比谁先到前面那个镇子上。” 两匹马并排而立,胤禟给了王端一个不屑的眼神。 张开嘴,无声道:“我赢定了!等会儿可别哭鼻子!” 而王端也不再内敛沉稳,直接来了一句:“谁输谁赢还乾坤未定呢。” “只盼着九爷的骑术,和你的嘴一样赢才是!” 第288章 防不胜防 “这消息,”李苏烟正在绣衣服的手一顿,忽然抬头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红梅连忙回道:“奴婢是在提膳回来的路上,偶然撞见的。” “呵!” 李苏烟只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就猜到又是那位贤惠大度的福晋的手段。 还真是百试不厌啊! 真把其他人都当成没脑子的蠢货了啊。 “听谁说的?” 李苏烟干脆放下手中的衣裳,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追问道:“可认识说小话的人?” 原本她没抱什么希望,毕竟福晋做事一向滑不溜手。 根本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可是没想到,红梅竟然点了点头。 这下子,李苏烟是真的感兴趣起来了。 “哦?” “其中一个,是奉安院的杏儿。” 红梅笃定回道。 “走,”李苏烟忽然起身,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跃跃欲试道:“咱们这次就当个好心人,去提醒一下钮钴禄格格。” “主子,您就不担心吗?” 红梅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 她觉得这件事情还算是小事,眼下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府里又进了两位新人吗? 侧福晋本就不多的宠爱,日后怕是更加稀薄了。 “担心什么?” 李苏烟拿起一个红色耳坠戴上,看上去竟然毫不在意。 “府里来了两位新人啊!” 红梅却急的不行,“而且福晋还把其中一位,给安排到了花满轩。” “那可是、那可是离前院第二近的好地方!” 原本,这个院子是空着的。 不是没有人想要据为己有。 可是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日子久了,众人也就明白了。 府里已经有了一个荣安院,就不能再有一个花满轩。 否则,把其他人给挤得没地方落脚,岂不是惹了众怒? 就连耿妙妙想搬出去,都不敢打这个院子的主意。 谁能想到,福晋这次竟然这么大方,一开口就把花满轩给了出去。 这不是平白让人嫉妒吗? “乌雅氏?” 李苏烟正在描眉的手一顿,嗤笑道:“福晋能让她住进去,是看在她背后站着的德妃娘娘。” “至于能不能住长久,就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毕竟,院子是个好地方,就是不知道,人,是不是有这好命去享了。 在外侧躺下,轻轻贴近已经熟睡的安安,刚一闭上眼,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馨香钻入鼻间。 无孔不入。 紧接着,一股邪火从小腹的位置猛然窜起。 让胤禛整个人心头燥热,浑身躁动不止。 “唔!” 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汗珠。 脸色潮红,一看就知道是在忍受着什么。 而一旁的念安却睡得正是香甜。 甚至因为过于放松,而直接一个翻身伸腿,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夏日的寝衣本就轻薄。 那一块挨着的皮肤上,像是被火焰给点燃了。 燎原大火,自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胤禛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 他不敢在这里多待,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伤害到了安安。 于是强撑着坐起来,想要喊人打一些冷水过来。 可谁知,念安也被那浓重的呼吸声给吵醒了。 “怎么了嘛?” 她下意识往胤禛的身旁挪了挪,伸出手刚好揽住他的腰,声音中带着些困意呢喃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就这一下,胤禛就跟被引爆了似的,整个人都陷入到了难以抑制的情欲当中。 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 “乖乖的,”一边撑着胳膊伏趴在念安上方,一边亲吻着诱哄:“我会轻一点的。” 而被从睡梦中强行唤醒的念安,则是语不成调地呜咽起来。 哼唧着,又委屈。 最烦人就是,某人为了不吓到肚子里的孩子,一直轻揉慢捻磨呀磨的。 直让人觉得腿心又痒又涨。 最后念安实在气急,干脆一口咬在了胤禛的肩膀上。 嘴里含含糊糊骂道:“大、呜……大坏蛋!” 等到天光大亮,这场突如其来的情事才云雨初歇。 胤禛带着一个小巧牙印的胳膊,一把搂着睡得正香的念安。 而他则是一个劲儿地盯着那张粉嫩娇艳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毕竟这是在富察府上,也不能一直躺着不起。 虽然胤禛心里蠢蠢欲动,很想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 但那也得等到回雍亲王府上了再说。 况且…… 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胤禛的眼底就划过一丝寒光。 他可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就那样。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幕后之人的心,不可谓不毒啊。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失控,由此而伤害到了安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胤禛就恨不得立马找到那人,把他扒皮抽筋、五马分尸都难消心头之恨! 梳洗完毕之后,胤禛一出房门就碰见了马齐。 当即也不藏着掖着,径直问道:“府上可有什么大夫?” 马齐一愣,连忙关切道:“自是有的,可是王爷觉得身体不适?” “奴才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不,”胤禛有几分不好意思,却还是说出了口,“是安安,我怕她身子弱承受不住,所以想找个大夫把把脉才安心。” 闻言,马齐脸色顿时一变,满脸都写着对女儿的担忧。 着急忙慌道:“府上刚好有位女医,我这就去把人给请过来。” 听见这话,胤禛有几分意外,却也不置喙什么。 不管什么样的大夫,只要医术高明,就是好大夫。 “好,那就交给富察大人了。” 想到之前宫里传给自己的那张字条,胤禛觉得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提出告辞,又留下话,“晚些时候我再来看安安。” “王爷慢走,”马齐也不留人,毕竟总不能让万岁爷心里犯嘀咕,不过却愿意透露几分亲近的意思,“奴才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胤禛含蓄地点点头,又去内间看了一眼念安,这才利落的离开了。 “孙大夫呢?” 他一走,马齐急急忙忙叫道:“人来了吗?” 幸好孙玉竹脚步不慢,这才制止了一场怒火三尺的发生。 第289章 大快朵颐 “深夜到访,却是打搅妹妹了。” 李苏烟虽然还是一副骄矜的姿态,但是看上去却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茹贞一愣,心里怪异道:没想到,这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听见一向眼高于顶的李侧福晋说两句客气话啊。 再细看对方的打扮,有种脂粉涂抹也挡不住的沧桑感。 果然,被禁足久了,人也就失去精气神了。 心里不免为之叹息。 人生的境遇啊,还真是难以琢磨。 就像是自己。 入府这么多年,宠爱一族都平平淡淡。 可是现在却因为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一跃成为府里唯一一个庶福晋。 反观李侧福晋,虽然依旧占着这个名头,但是待遇早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了。 茹贞高高在上的在心里评判了一番。 自我满足之后,这才不急不慢地出声。 虽是笑脸相迎,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没有了往日的做低伏小,而是故作一派淡然道:“李姐姐这是哪里的话?” “您能来我这个小院子里做客,可谓是蓬荜生辉。” 说着,还示意绿蜡上茶。 “这是今年的新茶,”茹贞嘴上说得谦虚,却怎么都掩饰不了眼底的得意,“还望李姐姐千万莫要嫌弃才是。” 听罢,李苏烟似笑非笑地看了茹贞一眼,施施然坐下,又变成了那个跋扈的性子。 她也不动怒。 跟一个看不清楚现实的蠢货,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水准。 不过嘛,倘若钮钴禄氏一直保持着这般嚣张的气焰,想必有的人是看不惯,保不准腾出手来就要收拾她呢。 自己又何必费那个劲儿呢? “得了,”李苏烟自在的就跟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似的,“也甭说那些场面话了。” “我这次来呢,就是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妹妹的看法。” 茹贞翘着兰花指,慢慢地掀开茶盖子,轻轻拨弄了一下浮在杯子上面的茶叶,并没有喝下去的打算。 她平日里可是都只喝熬煮好的燕窝之类的补品。 像是茶叶这种东西,再贵重能比得上肚子里的孩子? 听到李苏烟的话,茹贞着实大吃一惊。 手一抖,茶盏里面的水就溅了出来,差点烫到她! 要知道,同在一个府里住了这么多年,对于彼此的性子,不说是十分了解,也该清楚个三两分了。 李氏什么时候会主动提出询问旁人的意见了? 竟然还用上了“请教”这样隆重的词。 不会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呢吧? 眨眼睛,茹贞把能想到的糟糕后果全都在脑子里给过了一个遍。 嘴上也不敢应承了:“李侧福晋就别拿我取笑了。” 甚至为了推脱,还自揭其短:“这府里谁人不知,我钮钴禄茹贞只勉强不做个睁眼瞎罢了。” “至于其他的,哪里比得上清高才女的宋格格啊。” 这招祸水东引倒是用的挺巧妙,要是搁在以前,李苏烟说不准还真就被拿捏住了。 谁让她以往的做派就是,无差别的给每个人使绊子呢。 反正就没有看顺眼的时候! 但是现在嘛,可就不一样了。 “妹妹如此自谦,倒是叫姐姐我自惭形秽了。” 李苏烟顺着夸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是这件事情嘛,还真就只有妹妹你能帮上忙了。” 茹贞见怎么都逃脱不掉,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侧福晋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妹妹也只好豁出去了。” 一觉睡到了快巳时,念安是被自己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却觉得浑身上下格外惫懒,根本不想动弹。 于是干脆在床上舒展在着身体,活动一下筋骨。 等肚子再次发出抗议之时,这才无奈起身,喊了一声:“可有吃食?拿一些过来我垫垫肚子。” 春秋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一听见主子的动静,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米粥还有小菜什么的,给端进来。 念安也顾不得梳妆打扮了,只用青盐清洁了一下牙齿,简单漱了漱口,就迫不及待叫着要吃饭。 “快拿来,可把我给饿坏了!” 春秋见状简直心疼得不行。 她家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一副要把碗碟都要给吞下去的架势。 “您慢点吃,”春秋一边劝说,一边把茶水给倒好,“这个粥呀,可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现在入口刚刚好。” 念安根本没有多余的嘴巴来说话。 只“嗯嗯啊啊”地胡乱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下手夹菜的速度可不慢,筷子都快使出残影来了。 完美光盘,念安这才感觉到踏实。 她放下筷子,满足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低语:“崽儿啊崽儿,自从有了你,额娘真是片刻都不得清闲。” 虽然嘴上这样说听上去有几分嫌弃,可是眉目间的爱意,却早已经把真实心情给暴露了。 “嗯,既然这样,”念安大手一挥,寻了个最完美的借口,“为了小宝宝,我也得再来一碗才行!” 春秋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子的小心思了,闻言只抿着嘴笑。 而后强装严肃的表示:“孙大夫说了,您才刚睡醒,可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 “待消完食之后啊,”不过一看见主子失望的表情,春秋就一阵心软,干脆画起了大饼,“想吃多少,都行!” 其实已经吃饱喝足的念安,只是想再骗一口喝的溜溜缝。 因为嘴巴老说自己馋,想嚼点东西哄一哄。 “对了,”没有如愿得逞,念安也不气馁,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四处找寻了一下,问道:“王爷他人呢?” 春秋见总算是把人给劝住了,也赶紧顺着转移话题。 “王爷一大早就离开了,”她怕主子心里不痛快,又忙不迭说:“不过临走之前可交代了,说晚上还过来呢。” 这在春秋看来,已经算得上天大的荣耀了。 毕竟,就连皇室的公主出嫁,都没有一连在娘家歇过两个晚上的先例。 王爷这是真真切切把主子给放到心里去了啊。 第290章 宏图远大 吃罢早午饭,念安就在孙玉竹的陪伴下,开始了一日三次的饭后消食活动。 两个人就在一片树荫下来回走动。 正好能遮挡住刺眼的阳光,不至于被晒到睁不开眼。 大概走了两三圈的时候,孙玉竹先前几番欲言又止,这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没想到,”她踌躇着,显得有几分不太确定,“还能在这里见到侧福晋。” 毕竟,距离上次匆匆一别,也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她们二人可以说是毫无联系。 以至于,孙玉竹早已经心生绝望。 她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遇见一个嘴上说得好听的人,就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结果呢? 只会让人陷入更加深沉的黑暗当中去。 可是,她没想到,富察格格竟然真的把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了! 而且,而且还亲自回来告知了自己。 这让孙玉竹显得有几分无所适从。 她原本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怎么?” 念安大概能猜出来几分她的心思,于是打趣道:“这里可是我家耶,我还能不回来了不成?” “不、不,当然不是!” 孙玉竹被窘迫急红了脸,慌张摇头否认着,又怕不够诚恳,急急多说了一句:“侧福晋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 而后,忽然抬起头,坚定又无比认真地说道:“而我,也十分庆幸,能够等到侧福晋您的到来。” 这话说得太动人了。 以至于念安听了都忍不住心生几分意动。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呢。 这滋味也太迷人了吧! 但自己岂是那么轻易被甜言蜜语所诱惑的人吗? 念安嘴角含笑,轻轻晃了晃手指:“给我灌迷魂汤可没用哦。”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却在咬着小手绢哭唧唧着。 没办法 谁让那迷魂汤太香甜了呢? 根本让人无法抗拒好吧! 不得不承认,孙玉竹刚刚的一番话,是真的触动到念安心底最深处那点柔软了。 所以,她愿意给出一个更大的机会。 就看对方,究竟能不能抓得住了。 “丑话说在前头,”念安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秒钟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一旦开始,就万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吗?” 孙玉竹在她满是认真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都明白的,”她一字一顿,言明自己的决心,“我这一生,唯独对于不能光明正大的行医一事而耿耿于怀。”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大好时机,我绝不可能看着它眼睁睁在自己面前溜走!” 孙玉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只想让自己的一身本领得到施展。 至于其他的,那就顺其自然吧。 “好!” 念安也忍不住为这不输男儿的豪情壮志而拍手叫好。 她眉眼间都是对孙玉竹的欣赏。 听了对方的话,又观其神态,全然都是发自内心之后,念安也不再犹豫不决了。 “等药馆下来,你就直接去坐堂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她来操心。 孙玉竹忙不胜欢喜地应下,“多谢侧福晋,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激动到眼眶都湿润了。 谁能明白那种,年少时一直珍藏在心中的梦想,有朝一日实现了的巨大幸福呢? “我相信你。” 念安掷地有声地为孙玉竹增添信心。 而后忽然提起了她心中早就已经有数的打算。 “孙大夫可曾想过,”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心神震荡的话,“把自己遇到过的病症,带上治疗的药方子,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呢?” 看着孙玉竹震惊过后,流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来,念安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她那么费力筹办医馆,又千辛万苦请了个女大夫过去,可不是只为了给人看看病开开药那么简单的。 “况且,”念安又加了一剂重药,“同为女子,你我更应该明白,这世间女子的不易。不是吗?” 孙玉竹的脸上,挣扎的表情愈发明显。 念安心知肚明她的困扰在哪里,也不再多加劝说。 “孙大夫,”而是留下这番话后,“你好好想想吧。” 径直离开了。 走的时候脚步还挺轻快。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会成的。 因为孙玉竹姑娘,实在是一个过分柔软且善良的人啊。 解决完最重要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当然是抓紧和额娘多相处相处了呀。 念安快步走到正院,人还没进去呢,就听见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哼!” 她屏住呼吸突然出现,双手叉腰,神色得意,抬着下巴,气呼呼道:“被我逮住说我坏话了吧?!” “五哥你就是个大坏蛋!” 富兴着实被吓了一跳。 刚刚确实就是他在和戴佳氏吐槽,小妹怎么这么能睡,像只小猪崽儿似的。 都睡得错过早膳时辰了。 要是再不起,怕是连午膳也能省下来了。 还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养这样一个妹妹就是省钱哈,一天一顿饭就行了。” 戴佳氏正忙着给最后的棉袜收尾呢。 根本没有仔细听小儿子在那里嘟囔什么。 谁能想到,竟然被乖女儿给听见了。 这多伤人心啊。 睡懒觉那是安安想的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管不住自己的雍亲王! 提起来这事儿,戴佳氏就一肚子怨气。 要不是身份有别,她早就指着对方鼻子骂了! 现在又害的女儿被小儿子给误会,真真是气煞人也。 “还不赶紧向你妹妹道歉?!一天天的净没个当兄长的样!” 戴佳氏不由得瞪了富兴一眼,“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回去抄佛经去!” 念安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可不要轻飘飘的口头道歉啊。” 她还仰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那太没诚意了!” 富兴一听就知道,这小姑奶奶是又想出来什么招数来折腾自己了。 可谁让自己理亏呢? 于是只能无奈应下:“说吧,要你五哥去干什么呢?” 念安闻言狡黠一笑,呲着牙乐道:“我想吃城外那一家的面饼了,五哥你去帮我买点儿回来呗。” 第291章 牙尖嘴利 再怎么摇头叹息,富兴也只能认命了。 “行吧,”他长叹一声,怪里怪气,“我就是个劳碌命呗!” 听见这话,戴佳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么说话呢?”她一点不觉得当哥哥的替妹妹跑个腿儿有什么不对,“安安难得有想吃的东西了,你还不赶紧去买!” 磨磨蹭蹭的,还有没有点男子汉大丈夫的利索劲儿了? 要是老爷也在,指不定就上手揍他了! “我这就去了,这就去了。” 富兴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受待见,也不敢多待。 不过临走之前,还特地问了一句:“安安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跟五哥说,”大气地拍着胸膛,“一并给你带回来!” 念安见状,不免觉得好笑。 捂住嘴,笑意也仍旧从指缝里溜了出来,“不用啦,我才没有那么馋呢!” 富兴“啧啧”了两声,脸上明显就是不相信的表情。 可把念安给委屈坏了! 她好心好意,生怕五哥来回跑着太过劳累,结果人家倒好。 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误会自己! 难不成,自己在五哥眼里,就只有贪吃这一个印象没吗? 想到这里,念安忽然愤愤不平起来。 “五哥你先别忙着去,”干脆假笑着,招呼富兴坐下,“今个儿刚好趁我回来了,你也说上一说。” “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做夫人呐?”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吧?” 微微往前探着身子,一副关切不已的样子,表情中还带着些许不赞同。 说话的神态语气,让富兴仿若看见了自己的第二个额娘! 他猛地哀嚎一声,“苍天呐!” 几乎快要抱头痛哭了:“饶了我吧!” 这家里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说着就要落荒而逃。 却被戴佳氏一句话给喊停了。 “你听听,你听听!” 边说边把掌心拍得噼啪作响,“你妹妹说得多有道理啊!” “偏生你,”脸上的神情气愤又无可奈何,“就是不肯听!” 富兴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苦笑着唯唯应是。 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他就不该嘴贱,非要去招惹安安那一下! 现在好了,倒是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念安就贴在戴佳氏身边,冲着他五哥挤眉弄眼的,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哼,小样儿,还和我斗? 睡觉去吧你! 自觉占了大便宜的念安,看着五哥被越训越低的脑袋。 心里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歉意来。 于是赶紧扯了一下戴佳氏的衣袖,委委屈屈地开口:“现在额娘的眼里,就只有五哥一个人了。” “我嫁了人,就看不见我了。” 边说还边吸了一下鼻子,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戴佳氏听见这话,可不就跟天塌了一样吗? 当即也不再揪着小儿子一直不肯成婚这件事情不放了。 而是全心全意地哄起女儿来。 “怎么会?” 戴佳氏紧紧拉住念安的手,有些慌乱却又无比郑重地说道:“不论安安在哪里,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额娘一直都在呢。” 念安只是想为五哥解围,实在想不到会从额娘嘴里听见这样窝心的话。 当即就感动到泪眼汪汪的,瘪着嘴喊了一声:“额娘。” 接着就扑进了戴佳氏的怀里。 感受着记忆中那双温柔又不失有力的手,在自己后背上轻拍着。 还有鼻间萦绕着的,独属于额娘身上的气息。 念安只觉得浑身都变得暖洋洋又轻飘飘的。 好像快要飞起来了。 而一旁无人在意的富兴,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 他看着眼前这温馨感人的场景,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而后无声的和戴佳氏比划着,表明自己先离开了。 直到在额娘怀里赖够了,念安才红着脸颊慢慢坐了起来。 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跟自己额娘,”戴佳氏替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轻笑一声:“还用得着害羞呀?” “我都这么大了,”念安晃了一下戴佳氏的手,嘟囔了一句:“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一直贪恋在额娘温暖的怀抱,像什么样子嘛。 然而,戴佳氏听见这话,恨不得当即反驳回去。 她宁愿自己的乖女儿,永远都不长大才好呢。 不过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拉着念安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奉安院里。 已经不知道上了几次茶水了,偏偏李苏烟那张嘴就跟紧闭的蚌壳似的。 只往里进水,死活不肯把要说的话吐露出来。 茹贞都有些坐不住了。 自从上次受了惊吓之后,府医都嘱咐了,说一定要卧床静养才是。 这些天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茹贞索性也豁出去不要脸面了。 “李姐姐,”她似是为难地开口,“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岂止是不早啊,再晚一点,干脆李苏烟留下来过夜算了!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在变相的送客了。 “妹妹还是这么的没有耐心。” 谁知,李苏烟仍旧那副不急不慢的样子,随手放下茶盏,又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这才道:“妹妹怀着子嗣,就一个丫鬟贴身伺候着,不觉得委屈吗?”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点到了正题上。 茹贞闻言脸色一变。 当即反驳道:“王爷与福晋都心疼我,拨了不少人过来呢。” 而后才神色如常,略微有点小羞意:“只是我早已经习惯绿蜡在身边了。” “至于其他人,在外间伺候,也挺好的,不是吗?” 临了还非要反问一句。 李苏烟偏不惯着她! 当即就意有所指道:“是挺好,就怕有些人啊,生出了二心,妹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可千万得擦亮眼睛啊。” 茹贞一听,心头火瞬间窜的老高。 冷下脸回击:“这就不劳李侧福晋操心了。” 想了想,犹觉不解气,干脆往李苏烟的痛处戳去。 “您有这功夫,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疼爱一下可怜的大格格。” 第292章 手眼通天 “说不定,府里很快就要迎来一桩喜事了。” 说着,茹贞突然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妹妹就在这里,提前恭喜李姐姐了。” 看着李苏烟陡然青白交织的脸色,茹贞心头恶气也算是消散了一些。 她原本并没有想以大格格为刀子,狠狠扎向李氏的。 毕竟,自己也将要成为一个孩子的额娘了,很能感同身受。 偶尔发点善心,就当为小阿哥行善积德了。 偏偏李氏非要得寸进尺,根本不把自己给放在眼里! 怎么能不让人气愤呢? 自从上次在凉亭,李苏烟从茹贞口中得知福晋的打算之后,暗地里就挖空了心思想要破坏掉这门亲事。 可是都收效甚微不说,反而还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不仅动的那些小手段都被福晋一一给挡了回来,甚至就连大格格的抚养权,都被王爷给剥夺走了! 是以,一提起来这件事情,李苏烟就不免心痛难耐。 她拉长了脸,冷笑连连:“你这消息,倒是比我这个做额娘的,还要灵通许多了。” 脸都撕破了,又何必再假装一团和气? “我也是一片好心,”茹贞也不再示弱,而是火上浇油道:“侧福晋不领情也就算了,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见她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复以往的唯唯诺诺,李苏烟差点没把白眼儿给翻到头顶上去。 “哈!” “你现在,倒是底气足得很嘛。” 她嗤笑一声,扶着红梅的手起身,阴阳怪气地回击道:“我大晚上的还特地跑过来一趟,也是为你好。” “钮钴禄妹妹不会不领情吧?” 用你的话来堵你的嘴,不愧是我啊! “我呢,”李苏烟看着钮钴禄氏一脸憋屈的表情,心下不屑,嘴上却继续挑拨着,“有句话还是要送给妹妹你。” “有时候,天上掉下来一颗糖,吃下去可能裹着砒霜。” 福晋那人,是好相与的吗? 不过,人各有命,端看自己的选择了。 “我言尽于此,妹妹好好想一想吧。” 李苏烟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茹贞一个人愣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变化万千。 她焉能不知道,福晋就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纠结再三,茹贞咬着唇,恨恨道:“去把杏儿给我叫进来!” 不管怎么样,先解决了眼前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再说! 前院。 胤禛坐在书桌前,看上去像是在闭目养神。 实则却是仔细回忆着自己近来的一举一动。 对于昨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失控,他感到非常愤怒。 万一自己没有克制住,伤到了安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先不说这件事情对他们两个人是多么大的打击。 倘若传了出去,那自己这辈子恐怕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逢人就会被指指点点。 看啊,这就是那个色迷心窍,竟然连大着肚子的侧福晋都不放过的雍亲王啊! “可恶!” 胤禛额头上青筋暴起,愤恨且用力地捶了一下桌面。 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了过来。 “苏培盛,”他又恢复了那不露声色的模样,“找个精通药理的大夫,把我的住处仔仔细细全都查看一遍。” 他还就不相信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胤禛坚信,自己一定是在府上中的招。 可究竟是谁,厉害到如此地步。 不仅能控制住春药发挥作用的时间,更有甚者,还能预料到自己会去富察府上找安安? 不把此人给找出来,他寝食难安! “主子爷,乌雅格格求见。” 苏培盛刚得到吩咐,还没踏出院门呢,一抬头就碰见了提着食盒过来的乌雅格格。 没办法 只能调转回去,向王爷禀报一声。 “不见!” 胤禛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这会儿正心情烦躁着呢,除了念安,其他人是一个人都不想看见。 更何况,一想到这个乌雅氏做的那些事情,就更不招人待见了。 “请苏公公帮忙再通传一声吧。” 海棠和声细语的样子,和之前大不一样。 “格格这就是在为难奴才了啊,”苏培盛一脸苦哈哈的表情,无奈道:“这是王爷亲口下的命令。” “奴才又怎敢违抗呢?” 闻言,海棠脸上露出踌躇的神情来,而后忽然坚定道:“劳烦苏公公再跑一趟,就说……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王爷禀报。” 苏培盛一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咯噔。 不敢耽搁,连忙又跑了一趟。 可谁知,主子爷这次竟然对此毫不关心,仍然坚持让人回去。 “乌雅格格也听见了,”苏培盛苦笑着说:“这可不是奴才不帮您啊。” 实在是,必须得顺着王爷的心意走。 “不行!” 偏偏海棠犟劲儿上来了,就是不肯离开。 她朝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好几眼,最后干脆把食盒往地上一放,一脸坚毅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王爷出来。” 苏培盛见状欲言又止。 他有心想要劝说几句。 又觉得没必要。 自己总不能阻拦一个格格的上进心吧? 虽然他觉得,这事儿多半会无果了。 谁让王爷心里眼里,都被荣安侧福晋一个人给占满了呢? 更别说,昨天晚上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甭管这位乌雅格格打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后啊,十有八九落空得多。 “现在感觉如何了?” 没忍住,戴佳氏还是开口问了,“可有不适的地方?” 念安慢慢嚼着鲜嫩多汁的葡萄,等咽下去之后,才使劲儿摇着头,笑道:“额娘还看不出来吗?” “我现在精神焕发!” 这面色红润有光泽,哪里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了? “那就好。” 其实不用说,戴佳氏也能看得出来,只是做额娘的,难免多操心些,就忍不住絮叨了点。 “你们两个,也太胡闹了。” 这里没有外人,戴佳氏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又对着闺女谆谆叮嘱道:“日后啊,你可不能如昨天晚上那般纵容他了。” 话里还含着几分隐忧。 第293章 事出有因 甚至连敬称都没有了! 在此刻的戴佳氏心里,甭管对方是谁,都没有自己的女儿安危来得重要。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当朝王爷的份上,她说不定早就指着他鼻子痛骂了! 念安吐出来几粒籽儿,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额娘这可就误会四爷了。” 事关胤禛的清誉,她只隐晦地说了一句:“四爷平日里可是最克己复礼不过的了。” 她轻轻把玩着衣摆上的荷包,蓦然哼笑出声,眼底划过一丝寒芒。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自己总得还以颜色才行啊。 不过很快就懒散地说了一句:“额娘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戴佳氏虽然心底还有几分怀疑,但是面上却做足了相信的模样。 女儿长大了,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管东管西的。 “好,”戴佳氏安抚般拍了拍念安的手背,笑道:“我闺女心里有数就好。” 她很清楚,经由孙玉竹姑娘把脉,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无碍。 可还是免不了会担心。 现在看女儿自己也懂得轻重缓急,悬着的心自然就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不说这个了,”念安一回来就跟没骨头似的,往她额娘身上一靠,撒乖卖痴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额娘怎么老是说其他人啊?” 她这一手磨人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 只短短两句话,就把戴佳氏给拿捏住了。 她忙宠溺道:“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又吩咐丫鬟把刚炖好的银耳雪梨羹给端上来,亲自舀着喂到女儿嘴边。 “天气燥热,要多食些解暑的东西才好。” 这般哄着骗着,才叫念安把那一小碗雪梨汤给喝进肚子里。 连那个纯白的小梨子都没有放过。 “不行,不能再吃了。” 她往后面的靠枕上一躺,抚摸着孕肚,连连摇头:“我都有点撑得慌了。” 戴佳氏顺手拿起旁边的凉布被,盖住了念安的小肚子。 看着女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她轻声哄道:“困了就睡吧。在额娘这里歇一晌午也没事的。” 又命人把冰盆给挪远一点,千万别冻着了她的安安。 自己则是重新捡起一旁的箩筐,继续绣她那快要完工的足袜。 等念安睡醒,迷茫着揉了揉眼睛,感觉到不是自己习惯的环境,下意识开始去寻找熟悉的人。 “额娘?” 刚一喊出声,戴佳氏就撩开珠帘,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笑问:“醒了?可曾睡饱了?” 又坐下来,亲自替念安整理着外裳。 “现在天气这么热,”念安骨子里的小脾气上来了,哼哼唧唧抱怨:“还不让我睡在冰盆旁边,热得根本都睡不好。” 戴佳氏都给气笑了。 再是疼爱女儿,也不能放任她到身体都不顾的地方吧。 更何况,又不是什么都没做。 “婢女轮流给你扇着风,也不行吗?” 戴佳氏佯装严肃地点了点念安的脑袋。 不出意外,胤禟的这场跑马比试还是输掉了。 他也不恼,对于王端都本事确实心悦诚服。 但是嘴上却始终别别扭扭的不肯承认:“你的骑术,也就那样吧。” 依旧高仰着头,一副用下巴看人的样子,“勉勉强强能入眼而已。” 不过呢,这次倒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谁让王端是坐在马背上,而胤禟则是站在地面上呢? 这样一来,高度上的悬殊,是他就算把脖子仰到后脑勺上面去,也弥补不了的。 谁让一路狂奔,他的马早就累坏了,因此只能下来牵着走了。 “你能不能不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胤禟自然也发现了这一事实,显然心里不怎么舒服。 见王端果然顺从地下了马,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来。 这人什么时候这般听话了? 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怎么不骑马走?这样也能快一点。” 随后很快就赶了上来的胤祺,见两个人都牵着马晃晃悠悠的,心里诧异当即就脱口问道。 胤禟觉得有点丢脸。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差点把马给累到吐白沫子? 可恶啊! 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控制住,坚决要把这一身虚胖的肉给缩下去! 于是往另外一个话题上引:“五哥还好意思问?” 说着说着底气就足了,干脆反客为主:“我们俩还不是为了等你!” 胤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再三确认道:“等、等我?!” “等我干什么?” 他一点都不觉得荣幸好吧,甚至还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老九,嘴上说:“又不是我要参加比试的。” 胤禟不服。 当即嚷嚷着反驳:“但你不是说要做裁判来着吗?” “都没有看到最终的结果,怎么评判谁输谁赢啊?” 闻言,胤祺不由得语塞。 他刚刚为了让老九答应比试,确实用了这样一招激将法。 没想到最后却坑了自己。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二位爷,”一直津津有味看戏的王端突然插嘴,听上去有气无力的,“咱能不站在大太阳底下争论吗?” “人都快晒成糊掉的卷子了。” 他这么一说,胤禟和胤祺顿时都感觉到一阵燥热。 身上的里衣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完全黏了吧唧的裹在身上。 额头上的汗珠子,真跟形容的场景一样,那叫一个汗如雨下。 尤其是胤禟。 他那吨位本就在那里摆着,此刻更是觉得难以忍受。 一边用手作蒲扇,使劲儿冲着自己扇风。 不过也聊胜于无罢了。 一边忍不住痛骂道:“这鬼天气!” “还能不能让人好了啊?!” 从清晨出发直到午时将至,他们三人也赶了不短的路程了。 是以,胤祺只沉吟了一下,就提议道:“不如咱们在前面找个客栈休息一下,等稍微没那么热了,再出发可好?” 王端自然是毫无异议。 反正他又做不了主。 更何况,这种天气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要不是怕两位阿哥被晒中暑了,王端绝不会主动提出来。 第294章 查明原委 而胤禟原本正想欢呼着答应。 可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一把拉过他五哥,两三步走到偏僻的角落里,极小声地询问道:“那账册呢?” “就,就不管了吗?” 他神色焦急,尤其是看出来五哥不以为然的态度后,就更是急的不行。 手脚并用比划着,一连串的话语脱口而出:“咱们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再不把东西给送回去,皇……咳,家里的人肯定都要急死了!” 在胤祺充满警告的视线下,胤禟总算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了。 语毕,他讪讪一笑,略显讨好地冲着胤祺小声喊了一句:“五哥你也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吧?” 胤祺则是一脸诧异,反问道:“我没跟你说过吗?” 胤禟一愣:“说过什么?” 那迷茫的神色,明显就是不知情啊。 胤祺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天呐! 这些天的插曲太多,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五哥你快说呀,”看着五哥迟迟不开口,胤禟终于忍不住催促道:“究竟跟我说过什么啊?” 他心里也在想,自己不会是脑子一抽,把五哥交代过的重要事情给抛之脑后了吧? 苍天呐,别这样搞我好不好? 胤祺深吸一口气,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硬着头皮说道:“那些账册,都是假的。” “不过是用来吸引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手段而已。” 边说,还边观察老九的神情。 生怕这个弟弟一不顺心,直接就在大街上发起脾气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果不其然,胤禟气坏了,当即跳脚蹦着叫喊起来。 引得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都好奇的往这个角落里看了过来。 “别叫别叫!” 胤祺捂住耳朵,被老九那大嗓门儿给震得发麻。 见他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抱着膀子哼哼个不停。 胤祺只得绞尽脑汁地解释道:“当时也是情况紧急,毕竟少一个人知道,也能多一分安全不是吗?” 再说了,等他这个玩心重的终于想起正事儿来,那黄花菜早就凉透了! 也不知道是谁,硬是非要在那户农人家里赖上好几天。 虽然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吧。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其中并没有其他问题。 好在,胤祺也没有现在就教导弟弟的打算。 他还是回去之后,将一切都禀明额娘,由额娘亲自出马吧。 对于五哥的这个回答,胤禟勉勉强强能接受吧。 他也晓得自己不是什么细致人。 万一露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出来,岂不是就坏了太子二哥的大计? 现在这样,最起码结果是好的。 足够了。 不过,胤禟倒是很意外,远在紫禁城的太子,竟然还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啊! “五哥,”胤禟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胤祺,挤眉弄眼道:“没想到,你和太子爷的关系,还不错嘛。” “什么?” 胤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就想反驳回去。 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也罢。 任由老九误会这次计划是太子爷安排的也好,免得他总是给四哥惹麻烦。 “行了行了,”胤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干脆扯开话题,“赶紧去客栈歇歇脚吧,这半天又累又热的,真叫人受不住。” 闻言,胤禟撇着嘴无比赞同地点着头:“谁说不是呢。” 雍亲王府里。 胤禛这次搜查的动作很隐蔽,除了苏培盛,还有那位大夫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 就连张起麟,也被派去盯着各个院子了。 是以,前院里现在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半天时间过去了,胤禛早就焦躁得坐不住了。他干脆站起身,沉声问道:“还是查不出来任何问题吗?” 那大夫惶恐地走上前去,刚准备回话,突然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味道。 他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又耸动了几下,脸色开始变得奇怪。 “你这是在做什么?” 胤禛见状,难免会多想。 大夫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一五一十地回道:“奴才并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在王爷身上,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不知王爷能否让奴才仔细查看一下,也好做最后的确认。” 胤禛虽然觉得有些荒唐。 他身上除了这身常服之外,就只剩下随身佩戴的玉佩,和那个装有安安身上流苏的荷包了…… 不用再多想,胤禛或许已经猜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个荷包里面,”他把荷包递给老大夫,一张脸阴沉得如同六月的暴雨天,“可是有什么促使人情动的东西?” 老大夫心里一惊,接过荷包的手顿时一抖,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颤抖着回话:“这、这得等奴才看过了之后才能确定。” 说着,他把荷包打开,仔仔细细翻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终,等把鼻子凑上去闻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激动不已道:“就是这个味道!错不了!” 胤禛虽然已经猜到问题出在哪儿,可是真等结果出来以后,他却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追查真相的心,还有要为安安讨回公道,让他坚持着问了下去。 “说说吧,”只不过语气里充满了疲惫,“有什么发现。” 老大夫也知道轻重缓急,当即开口解释:“这荷包被依兰花的汁水浸泡过,不过时日已久,是以闻起来味道才很浅淡。” 胤禛虽然不懂中医,但是一听就明白,自己果然是被下了药。 但他不理解的是,似是难以启齿,却还是忍着说出了口。 “那……为何我最初刚佩戴上时,并无任何反应呢?” 这才是最令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而这位老大夫不愧是活了很多年,见识也广得很。 闻言立马回道:“这依兰香,单用倒无妨,倘若一旦和蛇床子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 “烈性春药。” 第295章 不怒自威 剩下的话不用过多解释,胤禛心里也明白,这药性为何会发作得“刚刚好”了。 “这手段,还真是,”他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忽地冷笑一声,“令人防不胜防啊。” 声音中的冷酷与寒意,让人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 老大夫有些受不住,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他这是头一次直面来自于一朝亲王的威压,没直接腿软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就已经够好了。 就连苏培盛也坚强不到哪里去。 脑袋低到恨不得直接和地面接触上! 但是至少看上去还能稳得住。 毕竟跟在主子爷身边时间长了,心理素质好歹比一般人强上几分。 “苏培盛,”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你带着大夫去一趟奉安院。” “就说……” 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道:“就说我不放心钮钴禄格格肚子里的孩子,特地寻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替她再诊断一下。” 这也算是胤禛特地找的一个理由吧。 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给钮钴禄氏留一点体面。 “是,”苏培盛连忙应下,“奴才明白。” 至于老大夫的任务,当然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老人家,”胤禛对于老人家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我希望你能在即将去的那个院子里,寻找一下有没有你口中说过的那个,蛇床子味道的残留。” 当然了,重任也一并交付了出去。 “奴才、奴才一定尽力!” 老大夫有些慌乱,却不敢一口应下。 毕竟这中间隔的时间太久了,想要一下子就找出证据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只能踌躇着开口:“但、但是奴才不敢确保,一定能有所收获。” 胤禛也知道自己若是非要老大夫找出些什么东西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是就这样一无所获的话,又十分的不甘心。 于是只能咬着后槽牙,故作大度道:“当然了,老人家说得在理。” 却还是不死心,施加了一点压力。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尽心一些。你觉得呢?” 老大夫不敢觉得。 他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雍亲王都这样说了,自己难不成还能随意糊弄过去? 更别说,老大夫本身就是一个较真儿又带着些耿直的性子。 否则也不会直接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 于是只能呐呐称是。 打一棒子,自然也要给出一个甜枣出去。 胤禛深谙此道。 “我听说,令孙得你真传,医术同样了得,”他当即就有所表示,径直安排下去,“我这府上,刚好缺这样一位府医,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兴趣来呢?” 老大夫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表现得十分迫不及待,又感激不尽地一口应下来了。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颤颤巍巍就要跪下去,“草民万分感激!” 这可是来自堂堂一位亲王抛出来的橄榄枝! 他哪里舍得拒绝! 更何况,从被暗中带到王府里的那一刻,老大夫心里就已经为自己安排好后事了。 只是没想到,请自己过来的竟然是雍亲王! 那一瞬间,不得不说,他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最起码性命无忧。 哪怕后半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看管中,他也认了! 谁料竟然还能峰回路转?! 不仅保住了性命,就连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都能在王府里谋一份生计! 这对老大夫来说,简直、简直就是天降大喜也不为过! “王爷、王爷洪恩浩荡,”老大夫显然高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奴才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听见这话,胤禛当即厉声制止:“噤声!” 看着他被吓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跟着苏培盛下去吧。” “叫他教教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主子爷,时辰不早了,”另一边,张起麟也完成任务回来复命了,“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他不仅带着王爷的赏赐,去其他院子里晃了一圈。 就连去富察府上接荣安侧福晋的马车,也早早备下了。 这样才能在主子有需要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取用。 而不是手忙脚乱的去准备,叫主子一直等着。 “嗯,”胤禛的声音早已经不复之前的压抑,转而问道:“那个乌雅氏,还在吵闹个不停?” 一提起这个来,张起麟脸上就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来。 他扯出来一个笑,颇为艰难地回道:“嗯这个……现在倒是停下来了。” 可是就在自己听从吩咐,把人给“请”走的时候,别提有多费劲了! 直至回到花满轩,乌雅格格还一直大喊大叫着,又蹦又跳的。 想要逃脱掉那几个精奇嬷嬷的钳制。 中间甚至一度都被她给挣脱了! 这让张起麟不得不发出感叹。 乌雅格格的身子骨也也太……强壮了些,精力也有点过于旺盛了。 属实吓人得很。 就连回到花满轩之后,她也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逮住机会就想往院子外面冲去。 还是张起麟想了个损招儿。 命人把院门给堵住了,这才制止住了乌雅格格的大胆行为。 看着张起麟的态度,胤禛就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即厌恶地表示:“不用管她!” 不过转念一想,安安要回来了。 要是在府里撞见了这个疯婆子,岂不是会很让人担心? 于是话锋一转,又改变了主意。 “先把人给禁足吧,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胤禛对待其他人,和对待放在自己心上的人,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一个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另一个却像是春风拂过湖面那样和煦。 强烈的对比,形成巨大的参差落差,自然就有人会心生嫉妒了。 而另一边。 海棠还在叫嚣个不停。 “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敢这样对我,知道我是谁吗?” “等王爷来了,把你们通通都拖出去砍了!” 却没有看见,那些个下人眼里,全是鄙薄。 第296章 得心应手 海棠并非看不清楚形势,也没有傻到连脑子都扔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不吵不闹一直在门外候着。 王爷总要有出来的时候吧? 等他推门而出,第一时间发现在炎炎烈日下等候的自己,心里总该有几分触动吧? 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一个大秘密呢! 可是谁能想到,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夭折了。 那个姓张的太监简直就是狗仗人势! 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硬生生把自己给拖走!? 海棠脸色气到铁青,一脸狰狞地自言自语道:“惹了我,他算是完蛋了!等着被收拾一顿吧!”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没办法,生怕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万一被发现,怕是就要成出气筒了。 毕竟,这位新入府的乌雅格格,单从今日的行事来看,好像有些许的不正常呢。 看着王爷翻身一跃骑在了马上,张起麟别提有多惊讶了。 马车都准备好了,王爷竟然不用吗? “驾着马车跟在后面,”还不等他想出来该怎么办时,胤禛发话了,“稳妥些,找个熟手来。” “是,奴才这就立马去安排。” 张起麟心念一转就知道这马车是单独为荣安侧福晋准备的了。 当即一口应下。 又在心里盘算着一定得把这件事情给办好了。 这可是能一举讨好两位主子的大好事啊。 怎么能不上心呢? 富察府。 此刻刚醒来没一会儿,才吃了两口果子的念安,突然听见门房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的声音,惊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瓜果给扔出去。 “禀夫人,侧福晋,雍亲王来了。” 戴佳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满脸笑意问道:“当真?” 门房哪里来的胆子胡诌啊,闻言连忙点头:“王爷健步如飞,想必这会儿怕是已经快到正屋了。” “哎呀,”听罢,戴佳氏简直喜不自胜,嘴上却口不随心道:“这大热天的,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王爷还嫩个赶过来,实在是有心了。” 实际上,她心里别提有多满意了。 这不正代表着,雍亲王十分在意自己的女儿吗? 有这样一份情意在,至少安安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与额娘的反应完全不同,念安则是满脸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怎么来得这样快?他都不需要处理公务的吗?” 自己都还没在家里待够呢! 而旁边,戴佳氏整理了一下衣着,已经做好了出去迎接的准备。 刚一站起来,又突然想到女儿现在行动不便,心态她大着肚子还要来回跑,于是私心作祟,凑到念安耳边偷偷说了一句: “安安,你现在身子重,待会儿快见到王爷的时候,只走两步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这就是不让她现在就出门等着了。 也只有亲生额娘,才愿意如此费心思为女儿着想了。 念安当然要接受这份好意。 她乐呵呵地点头:“好哦,我知道啦!” 其实,早在得知她有孕的那天起,胤禛就已经免去她所有请安了。 不过这会儿显然没机会和额娘说清楚了。 那就先乖乖听话好了。 “不必多礼,夫人快快请起。” 胤禛一进来,先是抬手让戴佳氏赶紧起身,接着一双眼睛就只能看见念安一个人了。 他突然又想近乡情怯的那种感觉。 明明一路上激动到不能行,可是真到了跟前,又有些无措。 只好慢慢走到念安面前,温声低语了一句:“我来接你回家了。” 念安闻言,脸上浮现出似恼非恼的表情,嘟着嘴哼唧:“怎么来得这么晚?你都不知道我等得有多着急!” 胤禛一下子就变得满心愧疚起来。 他在她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柔声哄道:“是我不好,有点事情耽搁了。” “咱们这就回去好不好?” 念安也只是发一下小脾气,被哄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况且她心里也清楚,再任性也不可能一直在富察府上久住。 于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只不过眉眼间怏怏的。 一看就知道心情不爽利。 胤禛得到肯定的答案,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即就要揽着人往外走。 边走边低头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开心吗?” “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念安瘪着嘴,一张小脸皱巴着,“你就不见人影了。” “而且我一想到、”说着就带出来几分哭腔,还哽咽了一下,“一想到回府就要看见两位新格格,我就觉得心里难受。” 这委屈巴巴,泪眼婆娑的小模样,可把胤禛给心疼坏了。 他顿时也顾不上一旁是不是有人看着了。 连忙侧过身,捧住念安的肩膀,一边亲吻掉她脸颊上的泪珠,一边满怀歉意地急切哄道:“我知道,我知道安安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 “但是你放心,我已经把她们给禁足了,绝对不会叫她们出现在你面前的。” 念安听完这话,忽地一下破涕为笑。 她轻轻拍了一下胤禛的肩膀,满面娇嗔道:“你这样一说,搞得好像我有多么容不下人似的。” 见她终于笑了,胤禛蓦然松了口气。 又顺着往下说:“不,是我容不得她们,和安安才没有关系呢。” 两个人卿卿我我了老半天,外面的戴佳氏都等着急了。 却也会不好主动敲门打扰。 直到胤禛牵着念安的手,慢慢悠悠地走出来,戴佳氏才连忙迎了上去。 “王爷,这会儿太阳正毒呢,不如先在府里一同用过午膳,再行回去也不迟啊。” “多谢夫人的好意。” 胤禛也知道这会儿时间确实不怎么好,可是他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等了! 更何况,他还怕安安待着待着,就突然改变主意不愿意回去了呢。 那自己岂不是又要独守空房了?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心思转过几道弯,面上却和煦得不行,就连拒绝也都让人心里舒坦得紧。 “今日着实匆忙,就不留下用膳了。” “改日再上门叨扰,一定尝尝贵府的手艺!” 第297章 惊险至极 得了这样一句来日之约的戴佳氏,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雍亲王都这样说了,岂不是意味着安安日后还有回富察府的机会? 那不比什么都重要! 当即,戴佳氏那张脸上就笑开了花。 也不在意这点短短的相处时间了,而是态度一转,客气又不失亲近地说道:“只要王爷能来,我们府里上上下下都随时恭候!” 胤禛也一团和气:“富察夫人客气,不必远送了。” 念安也松开握住胤禛的手,两三步走到戴佳氏身边,依依不舍道:“额娘,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日后有空再回来看看您和阿玛。” “哎,回吧。” 听见这话,戴佳氏心里陡然一酸,差点没当场掉眼泪下来。 她努力克制住不舍的情绪,对女儿再三叮嘱:“万事都有王爷为你做主,你一定要乖乖听王爷的话,知道吗?” 这只是场面话而已,实际上戴佳氏恨不得对着女儿耳提面命要她千万要坚守本心。 可惜了,多了一个雍亲王在这里站着。 自己总不能做那挑拨女儿女婿之间关系的恶岳母啊。 念安也只点头,无声地拉着戴佳氏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最后还是由胤禛开口,打断了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依依惜别。 “安安,”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可是天气这会儿确实越来越热了,“咱们该走了。” “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回来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念安还能怎么办呢? “叫四爷久等了,”歉然一笑,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怜惜,“咱们这就走吧。” “哪里的话?” 胤禛可不认,当即反驳道:“这又算什么久等呢?” 剩下一句是凑到她耳畔低语的。 “再说了,只要是你,我等多久都愿意。” 念安听罢斜睨了他一眼,脸上顿时浮现出羞涩的红晕。 眼见着总算是把人给哄好了,胤禛不敢再耽搁,当即就紧紧环着念安往府外走去。 那小心翼翼看顾的样子,让跟在后面的戴佳氏心里一阵宽慰。 “啊完了!” 坐上马车才走了没多远的念安,忽然一拍大腿,满是懊恼地说道:“我的小烧饼!” “放在府里忘记拿了!”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想放声大哭起来。 胤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开始熟练哄道:“别急别急,是哪家的饼?我这就差人去重新买,买一篮子回来好不好?” 边说边用大拇指替念安擦掉她脸上的小珍珠。 “那、那是我五哥特地跑出去给我买的,”念安抽噎着,看上去委屈得不行,“新买的就不是那一个了!” 见状,胤禛无奈极了。 他才好不容易把安安从富察府上薅回来,在自己怀里还没暖热呢,就又得拐回去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即使心里万般不情愿,生怕安安一回去就哭着闹着不肯离开了。 胤禛也还是开口,叫驾车的人调头。 “乖啊,不哭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安安一个人身上了,“现在不是已经回去拿了吗?” “再哭下去就变成花猫脸了。等宝宝出生说不定还要笑话你呢。” 如愿以偿的念安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狼狈。 她“呜”的一声,就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是马车就那么大,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好像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先喝点儿水,”胤禛自然也看出来安安的难为情,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自然而然地拉下她的手,把杯子递到她嘴边,“喝一口吧,温度刚刚好。” 念安这才忍着羞意,就着胤禛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吞咽了下去。 接着又用帕子把脸擦干净,这才绕着指头小声说了一句:“好丢脸哦。”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它有自己的想法! 根本不听话就流了出来。 “哪有?” 胤禛轻声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安安,更加真实。” 也更让人想要靠近了。 “哼哼。” 念安被夸了一句,小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脸上的得意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还颇为自恋地小声哼唧了一句:“算你有眼光!” 胤禛只纵容地笑着,不接腔却无奈地点着头。 等马车终于抵达富察府,才刚把自己给女儿绣好的足袜装好,就又看见门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喘不过气,却坚持禀报道:“回、回禀夫人,王爷和侧福晋,他们又回来了!” “什么?!” 戴佳氏再次被震惊到了。 连忙出门去迎接。 刚好走到门口,碰见了被胤禛亲手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安安。 笑着迎上去,开口问道:“王爷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巨大的一声轰鸣。 伴随着尘土飞扬的瞬间,胤禛搂住念安快速往远处退去。 “怎、怎么回事?!” 戴佳氏被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幕之后,当即目眦欲裂,几欲昏厥,口中悲痛大喊道:“安安,我的安安呢?” 同样被惊到了的念安,这会儿正被护在胤禛怀里,还没回过神来呢。 直到被戴佳氏的声音惊醒,她才猛然哑着嗓子,小声说道:“额娘,我、我在这里。”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可把额娘给吓坏了!” 戴佳氏软着腿,却还是跑过来,仔仔细细打量过完好无损的女儿之后,又哭又笑地说道。 “多亏了四爷,”念安感觉到腰间的臂膀,正有力的缩紧,于是对着胤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才能平安无事。” “是,是,”戴佳氏颇有几分语无伦次,只会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而此刻看上去镇定自若的胤禛,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后怕。 马车竟然坏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他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足够迅速,才保住了安安,让她没有受到伤害。 胤禛甚至都不敢想,倘若当时安安正坐在里面,岂不是…… 第298章 目中无人 “你受伤了?!” 正沉浸在后怕情绪中的胤禛,被念安担忧的话语惊醒。 伸出手往侧脸上的伤口处摸了一下,摇摇头嘴上说着:“不碍事。” 只是被马车碎裂的木屑,飞溅出来给划伤了一道小口子。 胤禛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养两天就长好了。 比起在行宫里被狼抓破的伤口而言,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不行!” 谁料念安却格外严肃,当即一脸心疼地表示:“现在就去请孙大夫过来,一定要保证不留下疤痕才行。” 话音刚落,胤禛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看见念安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接着猛地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怎么了这是?” 他被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要扶哪里好。 还是戴佳氏慌乱过后已然冷静下来了。 当机立断表示:“可能是受到惊吓,动了胎气,劳烦王爷把安安送回府里。” “我这就让大夫过去诊脉!” 有了稳妥的安排,胤禛也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步履匆匆却又稳当。 嘴上还不住地安抚着:“千万别害怕啊,肯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宽慰谁的心。 花满轩里,今天迎来了一位稀客。 看着来人那张不算陌生的脸,海棠只敷衍的起身行了个礼,还不等叫起就又坐下了。 接着就不大乐意地继续道:“宋格格不请自来,我这里荜门蓬户的,也没什么好茶来招待。” “就只好奉上几杯白开水,宋姐姐可千万别嫌弃才好。” 话里话外都充满了不耐烦。 这种不待见人的态度,也亏得今日来的是能够忍耐的宋泠月。 要是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气到甩袖离开了。 “海棠妹妹说的哪里话?” 即使这样,宋泠月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和缓道:“是我突然拜访,上门打搅到妹妹了。” 说着,她忽然换了一种亲近的语气,说:“只是上次与妹妹打了个照面,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是以,这不一有空,就赶紧前来拜访了。” 偏偏她这和善又有意放低自己的态度,根本没有入得了海棠的眼。 明明是府里的老人了,竟然还要向一个刚入府的新人弯腰。 真是白瞎她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相了! 海棠嗤笑一声,“砰”的一下把茶盏扔在了桌子上,撇着嘴道:“得了,宋格格你也别绕弯子了。” “我最不耐烦和人虚与委蛇了,没得耽误时间。” 边说还边伸出手,就着阳光看起了指甲上的颜色,一点都不把人给放在眼里。 宋泠月闻言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和。 “既然妹妹都如此痛快了,那姐姐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她原本清澈的眸子,忽然变得冷肃起来,直勾勾盯着海棠,开门见山问道:“我想知道,妹妹口中所谓的那个大秘密,究竟是什么?” 说完,她才惊觉自己也是紧张的。 就连心跳都有些紊乱了呢。 宋泠月有预感,这个乌雅氏嘴里的大秘密,一定和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的那件事情有关! 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就这样直接登门拜访了。 因为,她快要等不及了。 “啪啪啪!” 这是海棠突然鼓起掌的声音,她似笑非笑地讥讽道:“没想到,宋格格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只随便动了动嘴皮子,就想要不劳而获? 世上哪有这种美事儿? 怎么不直接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呢! 见海棠冷下脸,宋泠月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你想要王爷的宠爱对吗?” 她见坚定道:“我可以帮你。” 谁料海棠根本不领情。 “就你?” 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惊诧不已又笑个不停:“不是我说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认清自己。” 她捂住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宋姐姐,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干嘛不直接自己上呢?” 还用得着来帮扶别人? 那不是脑子抽了嘛。 听见这话,自以为泰山崩于前能面不改色的宋泠月,一张脸顿时变得跟调色板似的,又红又青。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乌雅氏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就不怕哪天被打破那张嘴吗?! 到现在,宋泠月也看明白了,她今日来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但是这顿气,可不能白受。 她猛地站起身,冷脸警告道:“乌雅妹妹,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最后再送你一句忠告,”宋泠月冷哼一声,总算是有些气势了,“不要仗着自己背后有人,一上来就各种树敌。” “因为,远水可是解不了近渴的!” 就乌雅氏这样的行事作风,指不定哪天就被她得罪过的人给暗地里搞死了。 到时候,就算是德妃娘娘出面又能怎么样呢? 不还是什么都晚了。 “那就不劳宋格格您操心了,”闻言,海棠看上去一脸的不以为然,还反唇相讥道:“我也有句话,想告知给姐姐。” “女人呐,最重要的还是要少多管闲事,否则啊,就容易未老先衰。” 一句三叹的语气,再配上那婉转可惜的表情,简直就像是火引子,一下子就把宋泠月的怒气给引爆了。 “呵呵!” 她再也维持不了孤傲才女的气质,面露疯狂又咬牙切齿道:“妹妹倒是懂得挺多,那就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吧!” 最后几个字,真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海棠也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着宋格格气急败坏的背影,整个人愈发自得起来。 在她看来,不遭人妒是庸才。 自己才刚一入府,就接二连三的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针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其她人都害怕自己得宠啊。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份自信,确实挺让人佩服的。 既然这样,那自己就更不能让她们得逞了。 想到这里,海棠眼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第299章 顺势而为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眨眼的功夫天空就跟裹了一层厚棉被似的,阴沉沉的低垂着,仿佛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大风暴。 果不其然。 先是几滴几滴地往地上砸,紧接着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的往下流。 幸好胤禛脚步不慢,这才赶在磅礴大雨之前,抱着念安回到了她的闺房。 而孙玉竹也早已经在房门外候着了。 见状赶紧说:“小心点,慢慢把侧福晋给平放到床榻上去。” 这态度,属实有点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心中打颤。 这孙姑娘也太大胆些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 竟然敢一副吩咐人做事的口吻,就不怕王爷反应过来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而被其他人小心翼翼偷瞄个不停的胤禛,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安安千万不要有事! 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胤禛轻轻把念安放在榻上之后,看着她因难受脸上露出的痛苦神情,当即恨不得能以身相替。 “王爷,”孙玉竹的语气听上去很是严肃,“请您往一旁站站,民女现在要给侧福晋把脉了。” 其中不乏带着些嫌弃他碍事儿的意味。 胤禛仍旧不恼。 甚至干脆利落地往旁边一退,嘴里不住催促着:“好,地方给你腾出来了,那就快点给安安诊治吧!” “侧福晋,您先平复一下心绪,”孙玉竹一边替念安把着脉,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抚道:“有我在呢,一定不会让您和孩子有事的。” 有时候,母亲的情绪过于剧烈,也会影响到胎儿的。 听见这话,念安眼里充满了不安,惊慌地开口问道:“我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对吧?” 马车坏掉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很害怕。 所以,会导致肚子疼,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对,您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孙玉竹一口应下,万分笃定的态度,给念安吃了一颗定心丸。 接着,她又轻声哄道:“您先睡一觉好不好,等睡醒了,一切就又好起来了。” 看着侧福晋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副全然信任的姿态,让人心里不自觉就生出了几分熨帖。 其实刚刚仔细把过脉之后,孙玉竹就已经发现,侧福晋并无大碍。 至少,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难受。 但是余光一瞥到王爷就在一旁焦急地等候着结果,只消一瞬,孙玉竹就明白了侧福晋的打算。 她当然要配合了。 为什么不呢? 先不说今日之事着实凶险万分,这也就是富察格格运气好,才没有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单从自己的未来出发,那肯定是格格过得越好,自己也能跟着施展抱负不是吗? “按照我说的,去抓药回来,”孙玉竹快速报出一溜串儿的药名,“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侧福晋喂下去。”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机灵地应下,一路小跑着去抓药了。 胤禛看着紧闭双眼的念安,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刚想拿出帕子来替她擦一下。 就被孙玉竹给阻止了。 “王爷且慢!” 她理由充足得很,“民女刚刚才替侧福晋按压了几个穴位,减轻了一点疼痛,好让侧福晋能勉强入睡。” “您这会儿要是把人给惊醒,想要再次入眠,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闻言,胤禛迅速地收回手帕,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同时仍不忘压低声音问:“孙大夫,不知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孙玉竹看了一眼,在睡梦中仍旧皱巴着一张脸的侧福晋,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是这口气,可把胤禛和戴佳氏都给吓得不轻。 在孙玉竹的示意下,他们悄悄退到了闺房外面。 “孙大夫,”不等胤禛开口,戴佳氏已经等不及询问了,“安安、侧福晋她是不是……!你就实话实说吧,我还能承受得住。”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有写满绝望的表情,已经充分暴露出她有多无法接受了。 就连胤禛也是如此。 “是,”他悲痛地附和道:“我们……想知道真实情况。” “没有二位想象中的那么差。” 孙玉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还不等胤禛和戴佳氏高兴起来,就又半真半假地开口:“但是情况也没有那么好。” “侧福晋未来有段日子,怕是都不能经受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了。” 胤禛提取出重点,急忙问道:“那就也就是说,只要好好将养,就不会有问题了对吗?” 在他迫切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答案的眼神中,孙玉竹缓缓点了点头。 “太好了!” 一旁同样翘首以盼的戴佳氏当即喜极而泣。 确保最担心的人儿无事,胤禛总算是能腾出手来调查这件事情了。 “富察夫人请放心,”他做出了承诺,“安安这次遭受了无妄之灾,我一定会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交代!” 不论幕后之人是谁,这次,自己一定要让他也付出同样惨烈的代价! “也多亏了王爷您护住了安安,”戴佳氏如泣如诉,为胤禛的怒气,再添一把火,“要不然,我都不敢想,安安还能不能好好躺在那里。” 不过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下了,她很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隆科多满心厌烦地看了一眼迸溅在自己鞋子上的泥点子,暗自骂道:“真是晦气!” 打从雍亲王的庄子上回来之后,他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会儿刚从温柔乡里走出来,原本打算去赴八贝勒的约。 可是却被这该死的大雨给拦住了脚步。 “来人呐!” 迟迟不见人来,隆科多气冲冲地喊了一声:“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其实听见他声音的小厮已经很快往正屋这边跑了。 可谁让雨太大,遮挡住了视线不说,就连走路都有点费劲。 第300章 一拍即合 “磨磨蹭蹭的,”隆科多可不管有什么原因,当即破口大骂:“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就给爷滚蛋!” “佟府里还能缺一个奴才不成?” 这是把不能外出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下人身上。 小厮跪在大雨里,浑身上下都被湿透了,却还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隆科多只冷眼旁观着,一个卑贱奴才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最后还是屋内传来李四儿的叫喊声,带着些媚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一凉。 “老爷,能不能把人直接打死了事?实在是太吵了。” 恶毒到论令人发指。 这副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怪不得能和隆科多臭味相投呢。 两个人就饿蛇鼠一窝,谁也别嫌弃谁! 偏偏隆科多被李四儿吃得死死的,闻言立即应道:“好,我这就命人把这个奴才给拖下去。” “四儿别恼啊。” 于是小厮再也发不出求饶的声音,就被堵住嘴拖走了。 而隆科多则是在屋檐下来回走动了好几圈,思来想去还是得做些什么。 他不想顶着倾盆大雨去赴宴,至少也得找个奴才专门跑一趟,去和八贝勒爷告个罪什么的。 也算是表明自己的友好态度。 谁料,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下去呢,门房就领着一位不算陌生的人,走进来了。 “一日不见,隆大人别来无恙啊。” 来人正是胤禩身边的谋士何焯,他双手抱拳,一派和善的和隆科多见礼。 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些狼狈。 即使有小厮替他撑着伞,也挡不住风吹雨打到他半边身子上。 所以,有一半的衣服都湿了。 隆科多见到他,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露出再兴奋不过的表情,往前几步笑脸相迎道:“何大人怎么亲自登门拜访了?” “不提前说一声,也好叫佟某去迎接一下啊。” 何焯笑着摇头:“哪里就需要劳烦隆大人了呢?” “再者说,”他往后一招手,就有人提着礼盒走上前来,“我这次来,一是为了表示贝勒爷的歉意。” “雨天路滑,出行不易,今日的相聚,怕是要改天才能继续了。” 隆科多没想到八贝勒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和。 恍惚了一瞬之后,立马接话道:“何大人哪里的话?” “要说登门致歉,”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也该是我前去才对。” 何焯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要不然为什么胤禩会派他过来? 不就是为了和隆科多打好关系吗? 瞧瞧,前几日得到的消息,不是就已经派上用场了。 “隆大人这话就太见外了。” 何焯微微一笑,低声道:“贝勒爷素问夫人最喜欢金银首饰,这不,”他伸出手往身后一指,“特地命何某人寻摸了一些上等的金器,请嫂夫人笑纳。” 闻言,隆科多心里一动,嘴上却装模作样地拒绝道:“这可使不得!” “不过是贱内的一些小小喜好而已,怎好让贝勒爷如此费心?” 何焯则大气表示:“不过是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隆大人就千万别再推辞了。”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推让,隆科多最终还是满面无奈地收下了这份厚礼。 “若明日放晴,”他也很上道,主动提出要宴请八贝勒,“贝勒爷和大人都有空的话,不如就在醉仙楼小聚一回?” 至此,何焯今日此次的目的,终于达成。 他微微颔首,点头应下:“如此甚好,就是要隆大人破费了。” “哎,正如何大人所说,”隆科多大手一挥,豪迈道:“不值一提。” “更何况,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这也算是,志同道合了不是吗?” 话音刚落,何焯与隆科多二人相视一笑,都露出了几分了然的表情。 谁让这几天,他们一伙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日日都把酒言欢。 关于雍亲王的消息,有一小部分,都是从隆科多嘴里探听出来的。 客栈里。 胤禟不知道打哪儿找出来一把扇子,“刷”的一下打开,站在窗前,突然变得……嗯,有些矫情了。 他莫名其妙的开始吟起诗来了。 “雨落如洪荡满天,游子无归夏满炎。举头望去前路漫——” 念到这里,扇子一摆,还特地拉长了腔调。 别说,气势倒是挺足的,偏偏最后一句根本想不出来了。 无奈,胤禟只能扭过头去求助他的好哥哥了。 而桌子前正在和王端一同品茶的胤祺,仿佛全身心都被手里的这杯茶给吸引了。 慢慢吹一吹,又轻轻嗅一下,眉眼舒展开来,紧接着才小小抿了一口。 一套动作下来,竟然意外有种文人骚客在曲水流觞的感觉。 胤禟瞪直了眼。 这不公平! 五哥怎么喝个茶,都看上去比自己温雅许多啊。 而自己呢? 猪鼻子插大葱,装得倒是挺像的。 偏偏到最后给露了馅儿。 胤禟不信邪,非要自己也去尝试一下才行。 合上扇子,一屁股坐在胤祺旁边,伸出手就要给自己也来上一杯。 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杯子给碰倒了。 在桌子上一鼓轮儿就掉在了地上,“啪”的一下摔碎了。 “你这莽撞劲儿,”胤祺是真心头疼,“什么时候能改改?” 说着,就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 胤禟也有些讪讪的,难得没有顶嘴。 “五哥放着别动!” 秉持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大丈夫气概,他毛遂自荐道:“让我自己来!” 胤祺抬起头,满脸的怀疑:“你?!” 再三追问道:“确定吗?” “别小瞧人行不行?” 胤禟一抹袖子,气势汹汹的就蹲了下去,开始收拾起地上的残渣。 “行吧。” 胤祺阻止不了他,只能撒开手,但是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不放。 谁让这位可是从小到大,连衣裳都没有自己穿过的主儿呢! 相信他能把碎片给收拾干净,还不如想一些更长远的事情来得实在。 比如说,万一老九不小心划伤了手,该怎么办? 第301章 轻松拿捏 幸好,胤祺内心的隐忧并没有发生。 他甚至都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用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以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如若不然,也不会三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一想到晚上屋里还有旁人在,简直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着老九那笨手笨脚却仍然坚持不放弃的模样,不知为何,胤祺忽然心里一阵欣慰。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弟弟长大了,哥哥也能卸下身上的担子了。 “呼——” 蹲了半天,总算是顺利把碎瓷片给收拾干净的胤禟,两条腿都有些站不稳当了。 没办法,谁让他蹲下的时间太长,又起来得太猛了呢。 身形一晃,差点眼前一黑摔个仰倒。 还是王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人给扶稳。 而胤祺慢了一步,脸色猛地一变问道:“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吗?” “无碍,”胤禟晃晃脑袋,有些力不从心:“就是没站稳而已。” 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其实心里早已经哭唧唧了。 自己也太虚了吧?! 而且还被看了去,好丢脸啊啊啊! 胤禟在心里尖叫着,面上却装得愈发若无其事起来。 “别逞强!” 胤祺不赞同道:“讳疾忌医可不好!” “待会儿雨停了,”他直接拍板决定:“就直接去医馆找个大夫看看。” “我真没事!”胤禟都无奈了,他五哥怎么就不信呢? “王大人,”余光瞥见正在看戏的王端,当即就把他也给拖下了水,“你可是个中好手,替我说句话呗。” 谁料王端只是一愣,很快就换上一脸担忧的表情,劝说道:“五爷说得对,九爷还是去看看吧,也图个心安。” 原本只是想拉个人站自己这边,没想到却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胤禟整个人都不好了。 嘴角抽搐着,最后只吐出来一句:“随便你们吧。” 睡了小半个下午的念安终于悠悠转醒,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眼睛使劲儿眨了眨,颇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安安醒了?” 戴佳氏一直留心女儿的动静,因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当即放下手头上的针线筐,连忙吩咐人去把煎好的药给端过来。 自己则是拿起帕子,一边替女儿擦着脸,一边柔声关切道:“现在感觉如何了?肚子可还痛?” 念安乖巧地仰着脸,闭上眼睛,任由额娘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 听见问话之后,她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之情。 尤其是在看见额娘脸上深深的疲惫,以及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忧之后,那愧疚就如同火山喷发般,再也止不住的倾泻出来。 “额娘对不起!让你跟着担心了。” 念安一把抱住戴佳氏的脖子,带着哭腔开口。 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这举动可把戴佳氏给吓得不轻。 她还以为是女儿还没从后怕的情绪中恢复,当即轻拍着安安的后背,柔声安抚道:“乖啊,别怕别怕,额娘在呢。” 念安发泄了一会儿,在戴佳氏轻声细语的关怀中,总算是止住了哭泣。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朵红彤彤的,声若蚊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想哭。” “傻姑娘,”戴佳氏轻抚过她的头发,把过来人的经验说了出来,“这是孕期中的女人,都会遇到的事情。” “不用觉得难为情,”她目光慈爱,声音里带着些让人安定的感觉,“因为我的宝贝女儿,正在做一件最伟大的事情。” 有了额娘在身边排忧解难,念安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什么都不管,什么心也不用操。 只需要快快乐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躺在床上看话本子,时不时被喂上一两口好吃的。 这日子,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可也有被制裁的时候。 “快来喝药了。” 戴佳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从碗里飘散出令人害怕的味道。 “我已经没事了,”念安裹着小被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需要再喝这些东西了。” 戴佳氏脸一拉,表情严肃,一口拒绝道:“不行!”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太好,随即放缓了语气,说:“这安胎药可是孙大夫给你开的,喝完之后小宝宝和你,都会平安无事的。” 看着满脸希冀的额娘,念安就算是不想喝,也得从了。 她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神色怏怏的:“好吧,我喝就就是了。” “好孩子。” 戴佳氏瞬间松了口气,笑着夸赞道:“我就知道,我们安安啊,最是乖巧不过了。” 期间还夹杂着什么“有安安这样的女儿,我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诸如此类的话。 可把念安给听得脸红不已。 不就是喝个药嘛,额娘真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哄了。 就这么一小碗,我一口就能搞定! 雄心壮志在药碗接近自己的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没有直接吐出去就是对它最大的尊重了! “额娘,”艰难地喝着安胎药,念安忽然若有所思地开口,“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戴佳氏正替女儿挑选着蜜饯呢,闻言倏然抬起头,神色紧绷着,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什、什么意思?” 雍亲王已经回府去查了,就连老爷他们也又惊又怒。 决心一定要把幕后之人给抓出来。 可是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半分进展。 大雨不仅拖慢了进程,还把可能留下来的线索,也一并给冲刷干净了。 戴佳氏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焦躁得不行。 有这样一条毒蛇,在暗中窥伺着自己的女儿,光是想想,就让人坐立难安。 念安一口闷了剩下的药,苦的整张脸都皱成包子褶儿了。 戴佳氏赶忙把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好盖过去那股子味道。 “再喝口水,”又端了一杯水过来,“压一压。” 念安嘴里含着蜜饯,吐字不清:“阔以了。” 第302章 难辞其咎 直到把整个蜜饯果子嚼碎咽下去,也没能掩盖住嘴巴里那股子苦涩的味道。 念安干脆直接拿过扁圆壶,哐哐往嘴里灌了起来。 一旁的戴佳氏看得眉心直跳。 不住地说:“慢点慢点,这么急做什么。” 万一不小心呛着了,可不是小事儿! 好在念安手还挺稳,半壶水下肚,总算是感觉好一些了。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看着额娘不赞同的目光,念安瞬间化身乖巧的小绵羊,一个劲儿地直点头。 “你呀。” 戴佳氏一见女儿这副样子,就拿她没办法。 不过心里倒是一直牵肠挂肚着安安刚才说的那句话,于是再次提起来:“你刚刚说那话,我听了之后心里没着没落的。” 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试探性猜测道:“会不会是王府里的人,动的手?” 闻言,念安缓缓摇了摇头:“她们的胆子,还不至于大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话也就是哄哄她额娘而已。 就算是那些个女人没这本事做到,但是其中也少不了掺和上一脚。 但是这些细枝末节就没必要让额娘知道了。 免得让她跟着一起担忧。 “那就好。” 果不其然,戴佳氏一听这话,才算是松了口气。 要是雍亲王府的女眷,手段狠辣到如此地步,自己怕是要日夜忧心安安到觉都睡不好了。 而念安则是话锋一转,突然一脸严肃地开口:“额娘,我觉得,咱们府里,怕是也有人被收买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 戴佳氏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整个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额娘别担心,我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念安一把拉住戴佳氏冰凉到没有温度的手,焦急地找补着。 她心里暗暗懊恼自己说话过于直接,竟然差点把额娘给吓坏! 时间只过去了一息,却好像有一年那么漫长。 戴佳氏回过神来,惨白的脸上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 她无力地摇头叹息道:“你呀,也不用哄我了。” “是真是假,我还是能够分辨得清的。” 说完,那些脆弱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 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我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其实早在事情发生后没多久,戴佳氏心里就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 她可不相信,这种就是冲着伤人性命去的事情,会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一想到雍亲王从那个车夫嘴里审出来的证词,戴佳氏就觉得可笑至极。 “额娘……” 这还是念安第一次见发这么大脾气的额娘,她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戴佳氏的衣袖,不安地开口:“您不是都已经说了,万事都有王爷在背后撑着呢。” “再不济——” 她绞尽脑汁,“再不济还有我阿玛和哥哥们啊。” “所以,”念安脸上露出几分心疼来,眼巴巴地恳求道:“您就别管了好不好?” 出于对女儿身体的考虑,戴佳氏只犹豫了一秒钟,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好,”她满心慈爱,声音温和极了,“额娘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安安你给照顾好。” “至于其他的,”她释然一笑,“也该试着相信一下男人不是吗?” 不过,至于自己私底下找人探查这个打算,也就没必要和安安说了。 她现在只需要安安心心把身子骨给养好就行了。 外界其他的纷纷扰扰,自有他们为她挡下。 午后冒着大雨回到王府的胤禛,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当即就要把那个车夫给提审了。 偏偏这人一问三不知,哪怕用了刑嘴里也只有一句话。 他冤枉啊。 呵! 胤禛都被气笑了。 潮热的空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最能折磨人心的东西。 车夫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却始终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既然这张嘴如此之硬,”胤禛怒极反笑,满脸阴鸷地说道:“那就干脆别留着了。” 没用的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说——我说!” 就在被拖下去的最后一秒,车夫忽然撕心裂肺大喊道:“是张起麟张公公吩咐奴才去赶马车的!” “奴才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马车前面的轼子会突然断掉!” 许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原本还出气多进气少的一个人,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 不仅挣脱了拖着他的人,还能两三步跑到王爷面前,“噗通”跪下死命磕头。 “王爷饶命啊,奴才是真的不知情!” 在为挽救自己生命的这件事情上 不得不说,他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可是有些事情,光靠努力,是没有用的。 “张起麟?” 胤禛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车夫,蓦然笑了一下:“来,仔细说说,他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说完,竟然还半蹲了下去。 看样子,像是有驻足常听的打算。 一旁的苏培盛心里直呼“坏了坏了”。 张起麟这个死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万一真和这件事情有牵扯,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一见王爷这样的态度,车夫还以为自己有机会能够活下去。 于是就开始不遗余力地往张起麟身上泼脏水。 “奴才、奴才是在马厩干活的,”他一边磕磕巴巴地说,一边还想时不时偷看胤禛两眼,“平日里就负责当车夫。” “今、今天是张公公主动去找的奴才!” 他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像是只有这样才足够有底气。 “说王爷您要出府,让奴才一定把马车给驾稳了。” 没等听完,胤禛就忽然站起身。 车夫愣了一下,下意识闭上了嘴。 “他不是说和张起麟有关吗?” 胤禛一双眼睛满是淡漠,冷冷开口:“把人叫过来,当面和他对质。”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苏培盛根本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被冷气给灼伤。 “主子爷,”但是该做的也得做啊,他硬着头皮开口:“不如您先梳洗一番,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可好?” 第303章 病如山倒 “狗奴才!” 胤禛第一次口出恶言,“你也能做爷的主了?!” 吓得苏培盛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哀声求饶:“是奴才错了,奴才僭越,奴才这就狠狠教训这张破嘴!” 边惶恐认罪,边直接大嘴巴子甩在自己脸上。 那“啪啪啪”不绝于耳的声响,可见他用了多大力气。 没一会儿,那张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脸,顿时就变成了高高肿起的红馒头。 再配上那满是哭求的表情,简直让人没眼看。 胤禛打从马车坠毁时就满心烦躁,这会儿见苏培盛怯懦求饶的样子,更是心头火烧得老高。 他低喝一声:“够了!” 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克制住上涨的怒意,努力平和道:“你去找府医拿些消肿化瘀的膏药来。” “这几日先不必过来了。” 顿了顿,又强忍住不耐说了一句:“待好了之后再来当值即可。” 苏培盛扇自己巴掌的手这才停下来,嘴里不住应着:“是是,奴才知道了。多谢主子爷宽恕!” 别看他面上仍旧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然松了口气。 虽然被王爷骂了,但好歹保住了自己大总管的位置,最重要的是,还能照旧在主子爷身边伺候。 这可是苏培盛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儿! 要知道,从那个车夫嘴里听到张起麟这个名字的时候,苏培盛就已经心生绝望了。 马车坍塌这件事情,不管和张起麟有没有关系,但是只要被扯上—— 想要脱身? 被扒掉一层皮,都算是好的! 更严重一点,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也幸好荣安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被保住了,要不然那…… 想到这里,苏培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爷这次是彻底被激怒了。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新仇旧恨加起来,这一页啊,没那么容易翻过去。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胤禛摸了一下身后那湿漉漉的发辫,想到安安还在等着自己为她讨回公道。 心里的那口气顿时就提了起来。 “来人,备水。” 他不能倒下。 最起码不能是现在。 “五哥,”客栈里,胤禟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这天色越来越暗了,咱们……” 正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就颇有几分为难地开口:“是不是也该歇息了啊?” 胤祺打眼扫了一下整间屋子,邀请弟弟和王大人与自己一同抵足而眠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许是察觉到眼下的困境,王端主动开口:“我下去找店小二借张桌子来,拼一下也能凑合一晚上。” “啊?”胤祺有几分于心不忍,眉峰一聚,迟疑道:“这样可以吗?” 毕竟一起出生入死过,关系早就不能同往日而语了。 让人家睡在桌子上,怪不好意思的。 闻言,王端只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这身板儿,扛得住。” 他没说的是,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曾经更恶劣的环境他都待过,更何况现在比之以往,好了不知多少倍。 王端正准备下去借桌子,一旁默不作声的胤禟突然发话了。 “我跟你一起去!” 撂下这一句,就“腾腾腾”的顺着楼梯跑下去了。 急切得仿佛有人拦着他不让去似的。 胤祺见状先是一愣,后又忍不住发笑起来。 “九弟这副样子,”他对着王端十分尊重,却也免不了其中的疏离,“倒是叫王大人见笑了。” 岂不料,王端嘴角上扬着,微微摇头,又满含赞扬地开口。 “九爷赤子心性,令人动容,何来见笑一说呢?”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回答的胤祺,当即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玩笑般说道:“要是这话被老九听了去啊,还不知道尾巴要翘多高呢!” 闻言,王端也是一愣,紧接着就和五爷两个人对视一眼,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笑声传到了楼梯间里,引得长时间不见有人下来帮忙的胤禟忍不住大声喊道:“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干嘛!” “是不是偷偷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他说着话,又“噔噔噔”地跑上来,用狐疑的目光来回在胤祺和王端之间打量着。 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面上却不肯轻易放过。 “好啊,”胤禟一边说,一边绕着屋里的两个人转圈圈,“我就说王端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原来是打着把我哄骗下去的主意!” 说着,停下脚步,逼问道:“说!刚刚都说什么了?” “笑声大到我在楼梯下面都听见了!” 胤祺不妨老九还能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有心想要告诉他真相吧,又怕他不相信。 真打定主意不吭声,搞得好像自己和王端真在密谋些什么似的。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和盘托出。 “王大人刚刚夸你呢,”胤祺一脸包容小孩子的表情,“说你聪明伶俐又懂事,是难得的……” “呕——” 话还没说完,就被扶住桌子突然开始干呕的胤禟给打断了。 “五、五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真的吐了出来,感受到胃里在疯狂翻涌,他双目无神道:“你的目的达成了。” “我不问了行吗?” 胤祺一下子吓坏了。 顿时也顾不得地上那一滩难闻的呕吐物,当即就托着胤禟的后背,急切问道:“九弟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而后不用他开口,王端也已经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搀着突然虚弱下来的胤禟,准备带他去看大夫。 “我没事。” 胤禟这会儿是真难受,却还是嘴硬道:“就是被五哥你说的话恶心到了而已。” “喝点水就好了。” 就他发白到跟抹了脂粉似的脸色,这还叫没事儿?!! 胤祺气到都想动手揍他一顿。 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不舒服是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 尤其是找的那理由,听听,听听! 这是正常人能找到的吗? “别说话了,”胤祺没好气地说道:“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第304章 风雨无阻 屁股刚从床上挪开,人还没走两步呢,就被躺在床上还不安生的胤禟给抓住了手腕。 “我真用不着,”他有气无力却拼命劝说:“五哥,歇一晚上就好了。” 胤祺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弟弟这个样子。 惊奇的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担忧来。 于是愈发坚定了要请一个大夫过来的决心。 “听话!”胤祺扯过被子给胤禟盖上,“让大夫看看又不碍事,我去去就回。” 谁料胤禟突然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小声道:“我真没事儿。” “就别费那个钱了。” 这话从腰缠万贯的老九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味儿呢?! “你没发烧吧?” 这样说着,胤祺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摸胤禟的额头。 嗯,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收获弟弟一枚白眼,胤祺讪讪地收回了手。 又心疼又好笑地劝说:“别担心银子的问题了,总归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生病而不管不顾的。” 拗不过五哥,肚子里又时不时传来阵痛,浑身没了力气的胤禟,也没什么精神继续坚持下去了。 只能勉强回了一句:“那行吧。” 随即就略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胤祺一起身,刚准备出发,就听见王端说:“五爷在这里照顾九爷就好,请大夫的事交给我吧。” 不等胤祺拒绝,王端又继续道:“我脚程快,而且这个天气,外出怕是不好行走。” 仔细一想,他说得不无道理。 没办法,胤祺只能多叮嘱几句:“千万小心,雨大路滑,不必着急赶回来。” 毕竟老九这病,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急症。 “好,”王端微微一笑,点头应下:“我记下了。” 站在窗户边儿上,看着雨幕中渐渐模糊的人影,胤祺突然无声地咧开嘴笑了。 这一趟惊险的出行,其实也有很大的收获不是吗? “王爷来了,”戴佳氏替女儿把头发编成辫子,这样方便一些,嘴上问道:“安安想见吗?”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想见,那自己就出去应付一下。 至于为什么让女儿做主,这就纯属戴佳氏的私心了。 在她心里,这件事情一日不查清楚,安安最好一日就别回雍亲王府。 免得再被人给算计。 念安正在梳发尾的手一顿,不甚高兴地嘟了一下嘴,随即点头道:“见呗!” “他大老远的,有顶着大雨天跑过来,我不见上一面多说不过去啊。” “好,”戴佳氏正在拾掇梳妆台的动作滞了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声道:“额娘这就把王爷给请进来。” 等雍亲王迫不及待进入房间之后,戴佳氏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很有眼色,还是把空间留给小两口儿吧。 想必他们彼此之间有很多话要说。 实际上的场景,却和戴佳氏想的大相径庭。 胤禛一进来,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念安,当即就直奔过去。 小心翼翼又用尽全部力气,把给人抱进了怀里。 直到感受到相同的温度,在自己怀里跳动,他才慢慢把人松开。 几乎快要红着眼眶,说:“能这样把你拥进怀里,真是太好了。” 念安沉默着,有几分于心不忍。 最终却还是扬起嘴角,故意开起玩笑缓解气氛:“只这一次就满足了?” 说罢调皮一笑,主动张开双臂,要和胤禛来一个互相拥抱。 “别。” 却不料,竟然被拒绝了! 胤禛说着还往后挪了一下。 念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着? 只回去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个男人就变心了?! 她一个孕妇口味都没有变得这么快的! 看出来安安有所误会,胤禛慌忙开口解释:“不是,是我的衣裳上沾了些雨水,湿气重,我、我怕凉到你。” 所以,抱一下满足自己干涸到没有波动的心,就足矣了。 至于其他的,他现在也不敢奢求太多了。 只要安安能平安无事,就已经是他最大的祈求。 “早说嘛,”念安难受的心情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她嘟囔着:“吓得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了呢。” 胤禛只觉得心酸又好笑。 他这辈子,嫌弃自己都不会嫌弃心里住着的这个小狐狸的好吧! “我哪儿舍得啊,”胤禛无奈叹道:“我还怕你嫌弃我呢。”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是一愣。 没想到这样难为情的话语,有朝一日也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而且还如此丝滑。 看来,真正爱一个人,甜言蜜语就仿若开了关窍,根本用不着去学,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 “呐!” 念安忽地破颜一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高高仰起下巴,带着几分隐秘的喜悦,笑道:“我不嫌弃你。” “所以,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唇瓣上忽然就落下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亲吻。 湿热又充满力量。 只是单纯的嘴唇碰嘴唇,却也激起了难得的温情。 直到胤禛慢慢移开自己的唇,却仍旧不肯离开太远,两个人的呼吸几乎都快要交缠在一起了。 “好啦。” 念安说话甚至都不敢有大动作,只是从喉腔里发出一点声音来。 “快坐回去,别乱动了。” 说话间,带着些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 胤禛的喉结忍不住上下耸动了好几下。 “好,”最终,哑着嗓子说:“我听话。” 只那一双眼睛,自始至终在念安的脸上流连着,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 天知道,他在半下午时听见富察府来人回禀有关安安的消息时,掩藏在桌面下的手,竟然忍不住一直在发抖! 甚至连听下去的决心都没有,生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幸好,上天垂怜,安安和腹中的孩子都平安无事。 因此,这会儿一看见活泼灵动的念安,胤禛就有些止不住的躁动。 是心脏在疯狂尖叫。 告诉他一定要紧紧把人给揽入怀中。 永远,永远都不要松开手。 “怎么淋着雨过来呀?” 平复下心绪,念安开始关心起胤禛来了。 “不是已经让人去回过消息了吗?” 第305章 恩将仇报 闻言,胤禛只笑了一下,并没有吭声。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不亲眼见到人,他不安心。 更没有办法踏踏实实地做事。 “一点雨水而已,”胤禛笑着对满目担忧的念安说:“一会儿就干了。” 却绝口不解释自己为何顶着夜色也要过来。 “年轻的时候随意挥霍自己的本钱,”念安闷闷不乐道:“等老了你就后悔去吧!” 这副表现弄得胤禛顿时哭笑不得。 他连连保证:“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 熟料,念安只是把头往旁边一歪,哼声道:“我才不管你呢。” “反正——” 故意拉长尾音刺激人:“等老了可别指望我伺候你。” 这番孩子气的话算是彻底把胤禛给逗笑了。 他笑到前俯后仰的,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 “好,行,”嘴上附和着:“我也舍不得累到我家安安。” 这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彻底把念安给惹恼了。 她眼睛一瞪,小嘴叭叭的张口就来。 “我可没开玩笑啊,”气焰嚣张得哟,就差双手叉腰了,“到时候,万一你腿脚不便……” 顿了一下,哼道:“我可是要自己一个人出府闲逛的。” 胤禛听着听着就快变黑脸了。 他生出几分闷气,又带着点难言的酸涩,却还是嘴硬道:“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宫里的哪位太医更擅长养生之术了。 “那就走着瞧喽。” 偏偏念安非要火上浇油,给出一个近乎于挑衅的表情,似是得意的不行。 胤禛一下子就被气笑了。 他张口,又顿住,只能满是无奈伸出手捏了一下念安挺巧的小鼻子。 就仗着自己这会儿刚受过罪,他心疼得不能行是吧? 等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胤禛似笑非笑的把目光落在了念安身上的每一处。 直把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抱紧了小被子,像只小猫似的浑身炸毛满是警惕道:“干嘛干嘛?!不许乱看!” “咳!” 胤禛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一下,接着才无辜地忍着笑意道:“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啊。” 这番言论,可把念安给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吐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这里可以称得上是春意盎然,而富察府的另一个地方则如寒风凛冽。 “所以,老爷的意思是,”戴佳氏艰难地开口,手指都快把帕子给绞成一团了,“咱们府里出卖安安消息那人,已经找到了?” 原本听了女儿的话,心里是有几分准备的。 可是,真等尘埃落定了,戴佳氏总有种在梦里的荒谬感。 “夫人呐,”马奇也是一脸愁容,一时间好像憔悴了许多,“此事确实千真万确。” 不比马奇心里弯弯绕绕,想的太多。 戴佳氏也只是一愣神,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转而一脸凶狠地问道:“是谁?究竟是谁?!” “敢动我的女儿,我一定要亲自为安安报仇雪恨!” 此刻,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头护崽子的母狮。 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撕碎敌人。 “这……” 马奇一愣,开始斟酌起来。 他原本没想把查到的实情告知夫人的。 尤其是在查到,那个背主之人,还是从正院里出去的,马奇就愈发坚定了要瞒着夫人的决心。 可是奈何戴佳氏对此事的上心程度,远超马奇的想象。 一天里追问了不下十遍! 甚至还扬言,倘若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再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那她这个做额娘的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迫于无奈,马奇有选择性的把消息说了一些。 可是没想到,夫人的脾气竟然如此暴烈! 这下子,就算是想瞒,怕是也瞒不住了。 “看你这么为难,”就愣神的这会儿功夫,戴佳氏已经满是探究地询问了,“难不成,这人牵扯甚广?” 马奇闻言连忙摇头否认。 紧接着叹道:“我若是说了,夫人可千万不要难受才是。” 戴佳氏却只冷哼一声,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恶狠狠地说:“我会难受?!” “对于伤害我女儿的人,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了才好呢!” 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害怕啊。 马奇心里这样想着。 “别磨磨唧唧的了,”戴佳氏却已然等不及了,当即表示:“直接把人给带上来,我先甩他几个耳光解解气再说。” 一向温柔贤惠的夫人,陡然变得像极了母老虎。 马奇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真相说出口。 “那个人就是,夫人你之前打发出去的那个嬷嬷啊。” 戴佳氏却像是突然听不懂话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愣神道:“什、什么意思?” 看着躺在床上却仍旧冷汗涔涔的九弟,胤祺不由得一阵心疼。 他又伸手去掖了掖被子。 而后用余光快速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那滩呕吐物,又猛地一下扭过头去。 原本胤祺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收拾的。 也好为九弟省下一点看病买药的钱。 可是…… 生而为人,至少得对自己好一点。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真的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于是硬着头皮叫了店小二上来。 没想到,没钱都被人看起这个道理在哪里都屡见不鲜。 店小二忍着不耐,询问:“客官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楼下这会儿正忙着呢。” 言外之意就是没事别别来添乱。 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的胤祺,先是生出一股新鲜感,紧接着就是满心的不悦。 可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更何况,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他自嘲一笑,忍着不悦,客客气气道:“劳烦店家把这里给打扫一下了。” “毕竟,晚上我们还要住店的。” 谁知,那店小二只往地上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当即厉声厉气道:“客官,这可是你们把客栈的房间给搞脏的。” “自然是要由你们亲自打扫了。” 说完,还给了胤祺一个白眼儿。 第306章 捉襟见肘 店小二心里讥讽满满,表情上也不遑多让。 想平白使唤我? 呵! 门都没有! 胤祺都快被气疯了。 要不是顾及着还在病中的老九,大雨倾盆万一被赶出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他指定忍不下去! 一个客栈的店小二都敢如此嚣张,还真是令人火大啊! “小二哥也别恼,”胤祺扯出一抹假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来,挤出一句话,“这是辛苦费,有劳了。” 其实,要不是被现实所困,他真想拿出一箱银子来,统统砸到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身上! 叫他神气! 一见到钱,店小二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眼睛“咻”的一下变亮了,直勾勾盯着胤祺手里的银子移不开视线。 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讨好道:“客官太客气了。” “您请稍稍歇息一下,我这就替您把地面给清扫干净。”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到楼下,去拿抹布之类的工具了。 看着店小二前倨后恭的态度,胤祺只愣了一下,随即就忍不住苦笑起来。 还不等他发出几分感慨,王端就已经带着医馆里的大夫回来了。 这下子,胤祺是彻底把那些突如其来的愁绪给抛之脑后了。 他几步走上前去,关切问道:“雨太大,淋湿了吧?” 王端摇摇头,解释说:“我去向掌柜的借了一件蓑衣,只淋湿了一部分。” “那就好。” 闻言,胤祺立马放心不少。 紧接着就开始把担忧的目光投向睡在床上的胤禟。 这大夫一直诊脉不吭声,弄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胤祺实在没忍住,径直问道:“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别吵!” 却不料,被大夫瞪了一眼又吼了一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要不然你过来看好了!” 脾气大得咧! 胤祺都被吼懵了。 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全是错愕。 等回过神来,心里莫名浮现出几分委屈来。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怎么是个人就能对自己大吼大叫的? 还能不能叫人好好的了! 最后,还是王端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人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这大夫就是这样一个暴脾气。” “我去医馆找人的时候,碰巧撞见他正在训斥人呢。” “那场面……” 王端一边说,一边“啧啧”摇头,“可以称得上一句‘狗血喷头’也不为过。” 言外之意就是,五爷你只是被说了两句,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好的待遇了。 这大夫还没发挥他功力的两三成呢。 要不然啊,有你受的! “什、什么?” 胤祺被这描述给惊到了,下意识联想到他那个能把人骂到头都抬不起来的皇阿玛。 在王端无比笃定的点头中,胤祺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学会保持沉默也挺好的。 毕竟,至少不会突然被骂上一通。 可惜这样也没能逃过大夫的魔爪。 他一把完脉,就开始了中气十足的叫喊。 “人呢?!” “都去哪儿了?!” 不等胤祺出声,就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竟然把病人一个人扔在床上,真狠心啊!” “幸好遇见了老头子,要不然呐,唉——” 接着,就从他背过来的药箱打开,开始从里面不停往外掏出些大小各异的药丸子来。 “藿香薄荷丸来两颗,”边往外拿,边念叨着,“清暑益气丸来一颗,再来一颗人丹……” “嘶——” 其中有一颗小药丸不小心从手心掉到了桌面上,只听见大夫突然倒吸了一凉气。 接着满是心疼地赶紧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才一脸庆幸道:“幸好没掉地上。” 等我把药丸子重新装回瓷瓶里之后,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就算是掉地上也没关系啊,烦躁治病就行了。” 这一番操作下来,直把胤祺和王端两个人,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好半晌,胤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声若游丝般问道:“你确定,带回来的是位正常的大夫对吧?” 他怎么觉着,看上去那么不靠谱呢? 王端还没来得及吭声,原本眼睛不好,耳朵也差的大夫,就突然耳聪目明起来了。 倨傲道:“呵!我这一剂药下去,他立马就能变得生龙活虎的信不信?” 显然,是听见刚刚那话了。 胤祺深谙医者是不好得罪的这一道理。 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外面。 因此当即十分配合,捧场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大夫,我弟弟这是,什么病啊?” 也顺嘴把一直想知道的情况给问了出来。 “没什么大问题,”大夫把药递给王端,叫他帮忙喂下去,“就是中了暑热之后,又冲了凉风。” “湿热交加,才导致肠胃不适。” 听完,胤祺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刚扬起嘴角,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听见大夫惊死人不偿命的话语。 “诚惠,三十两。” 说着,就把手伸出来,放在胤祺面前,等着他掏钱。 “多、多少???” 胤祺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结结巴巴又问了一遍。 “三十两。” 大夫不厌其烦又重复一遍,等看见胤祺还是那副愣神的样子,突然脸色一变,眯着眼警惕道:“你们……不会是想赖账吧?” “这怎么可能!” 胤祺当即一口否认,可是他也得据理力争一下才行。 他摆出讲道理的态度,好声好气道:“但是您这一口就要三十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呢?” 谁料大夫忽地笑了一下,也不恼,直接耐心解释道:“先不说我这药费了多少功夫才熬制出来。” “就单单淋着大雨,被迫来到这里给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看病,我都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儿呢!” 说话间,他还有用眼睛狠狠刮了王端一眼。 看样子,是对他有所怨言了。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胤祺一时间无话可说。 怪王端? 人家还不是为了老九。 自己哪有这个脸啊。 第307章 其中因果 可是他们三人身上,统共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两银子了。 再加上今天晚上的住宿和饭食,又是一笔开销。 胤祺涨红着一张脸,硬着头皮小声问道:“只有一半儿,行吗?” 大夫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扯着嘴角回了句:“你觉得呢?” 胤祺直接以手掩面,略带崩溃的声音从指缝里泄露出来:“我觉得……可以试试。” 却只得到了大夫一句冷漠无情的拒绝:“呵呵!” “我是开医馆的,不是开慈济院的!” 说着,他干巴巴的手往桌子上一拍,气势十足地表示:“赶紧给钱!” 接着脸上露出几分鄙夷的神情,“瞧你们一个个衣冠楚楚的样子,竟然连药费都想赖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一次直面这样丢人的事情,胤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羞愧的。 太丢脸了! 他现在根本不好意思把手放下来。 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最后,还是王端想了个主意出来。 “不然……” 他也没想到,只是一点药丸子,就那么贵,于是迟疑着提议道:“等我们做工赚了钱,再把钱付给您?” 说完,在胤祺震惊的眼神中,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是他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了。 毕竟,总感觉把账赖掉,直接偷偷溜走不太好。 “就凭你们?” 却没想到,大夫却撇着嘴,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码头扛大包的活儿都干不了!” 接二连三被讥讽,胤祺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练出来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的。” “那您说要怎么办吧?” 他气势一上来,大夫这边就明显弱势了下来。 只能小声嘀咕道:“你们欠钱还有理了。” 最后绞尽脑汁,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咳咳!” “那这样吧,”他似是嫌弃,却又迫于无奈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们来我的医馆里做学徒好了。” “勉勉强强算是以身抵债。” 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似乎只能这样子了。 胤祺和王端苦涩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 不知为何,看着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的胤禟,突然就很羡慕起他来了。 然后,三个人就在医馆里,开启了打工还债的生涯。 “你、老爷,你说什么?” 戴佳氏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混乱的,语无伦次到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马奇长叹一声,开始详细把事情说清楚。 “夫人可还记得,当时嫣然那丫头还在的时候,你身边有个伺候的嬷嬷,过于古板严苛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夫人的神色,生怕哪句话不对刺激到她。 “是,是了,”听着马奇的话,戴佳氏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当时她不顾安安的安危,一心只有那所谓的名声。” “过后,我就寻了个借口,把她给打发走了。” 这件事情,马奇也是知情的。 可是当时的他们,谁也没能想到,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嬷嬷而已,竟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 只略微一思索,戴佳氏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她失态地往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自责。 “我、竟然是我……” 满心的愧疚快要将她给淹没,最后干脆用手捂住脸,呜咽着哭泣出来:“是我,差点害了安安!” “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错!” 气自己气到不行,干脆用手握成拳头开始捶打起自己的心口来。 马奇见状赶紧一把拉住,低声劝慰道:“这和夫人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那人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他把大道理掰碎了细细地说:“夫人你这样,才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啊!” 闻言,戴佳氏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无助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女儿啊!” 说着,就忍不住伏在马奇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最害怕的就是,看见女儿脸上露出怨恨的神情。 那比剜了她的心还叫人难受。 “夫人呐!” 马奇突然大声骂道:“你糊涂啊!” 一句话把戴佳氏给说懵了。 她止住了哭声,却还是忍不住哽咽着。 “我们安安,是个什么样的孩子,”马奇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还不清楚吗?” “她贴心又懂事,怎会因为这件事情,就与你生分呢?” 这些话正是说在了戴佳氏的心坎儿上。 她也是一时间慌了神,没想那么多。 被老爷毫不留情地点出来之后,当即就涨红了脸,满是羞愧道:“是我想岔了。” “我这就去找安安,把一切都告知于她。”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为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揣摩,向女儿好好道个歉。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等等!” 马奇伸出手拦住了她,看着夫人脸上不解的表情,他哭笑不得道:“这会儿雍亲王还在安安的院子里呢。” “你这一去,不就打扰到他们了?” “瞧我!” 闻言,戴佳氏脸上顿时露出懊恼的表情,慌忙改口道:“那我就晚些时候再过去好了。” 马奇听罢,心想:晚会儿安安都该歇下了,明早再说也不迟。 “那……既然这样,”谁料,戴佳氏忽然一脸冷肃,目光灼灼地看向马奇,提出要求:“老爷可曾审问过那个嬷嬷了?” 她只是一时被这消息冲昏了头,可不是没脑子。 一个被驱逐出府的老太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去知晓雍亲王和安安的行踪来? 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呵! 这是真把人当成傻子糊弄了。 “审过了,”提起这个,马奇就一阵心累,“什么都不肯找。” 那老嬷嬷年纪也不小了,他又怕用刑太过,直接把人给搞死,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事情到这里就陷入了僵局。 “老爷还真是心善。” 戴佳氏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彻底把马奇给搞懵了。 第308章 笑逐颜开 “啊?” 马奇满脸不解,“什、什么意思?” 不是正在谈论正事的吗? 夫人怎么突然夸起自己来了。 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突如其来变得有几分羞涩的老爷,戴佳氏脸上顿时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懂他们男人在想些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戴佳氏忽地严肃起来,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最冰冷的话,“打蛇就要打七寸。” “那个嬷嬷的身家情况,我不说是一清二楚,但也有所了解。” “老爷觉得,”戴佳氏蓦然压低了声音,双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的怒火,“把他们一家子人抓起来,这个威胁,够了吗?” 马奇只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安安的事情上,自己还是不如夫人思虑颇深啊。 一旦踏进某个领域,它会给你带来什么,同样也会变成束缚着你的工具。 这样挺好的。 能全心全意,不计后果一心只为安安讨回公道,自己也该由衷感到开心才对。 “不过,”顿了顿,戴佳氏又补充了一句:“威逼利诱什么的不可取,只拿山珍海味好好招待他们一家子就行了。” 她早就看出来马奇那一瞬间的惊讶,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和女儿比起来,男人算个屁啊。 至于动私刑? 暂时还是算了。 主要是为了怀有身孕的女儿。 要不然,那一家子一定会亲身体验到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感觉! 不过养废他们也不错不是吗? 比起肉体的折磨,精神上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没想到戴佳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马奇当即就无比赞同地表示:“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我该走了。” 把玩着掌心里的纤纤玉指,胤禛不舍又艰难地说道。 闻言,念安愣了一下,惊讶发问:“你不住下来吗?” “天色都这么黑了,”她有些语无伦次,“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 最后却在胤禛包容又满是爱意的视线中,渐渐失了声音。 随后赌气般转过身,硬撅撅地开口:“随便你,反正劳累的又不是我。” 且口是心非道:“我才不会心疼呢。” 胤禛看着她发小脾气的样子,都觉得可爱到没边儿了。 自己真是被吃得死死的了。 他在心里哀嚎,面上却流露出几分乐在其中的幸福。 “好安安。”胤禛叹息着喊了一声,把牵手改成了十指相扣,接着慢慢蹲到床沿边上,把侧脸往念安的手背上一压。 低声道:“我也很想留下,但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就你最忙了,”念安使劲儿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索性由着他去了,嘴上却依旧不肯轻易服软,“我也管不着反正。” “怎么会?” 听见这话,胤禛顿时哭笑不得,连忙澄清,就差举手发誓了。 “我巴不得安安日日都管着我呢。” 他握着念安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满是柔情道:“这是我最真心不过的话了。” 念安的唇角已经上扬出弧度来了,脸上都带出来几分笑意,却仍旧嘴硬道:“花言巧语!” 但是态度上的松软,的确让人感受到了。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回去了,”她忽然换了语气,低声嘱咐起来,“那就快些走吧,再晚天就更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不说,路上肯定湿滑得厉害,还是不要磨磨蹭蹭的比较好。 “我才刚一说要走,”谁料,胤禛又开始觉得委屈了,“安安就要赶我了。” 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自怨自艾道:“果然,那些舍不得我的话,都是假的!” 念安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她实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最规矩不过的雍亲王,当场给自己表演一个……角色扮演? 这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须臾,念安眼睛一转,逗弄人的坏心思就升起来了。 “呵!” 她冷着脸,像极了只贪图美色的负心汉,“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要不是看在你略有几分姿色的份上,”说着,她还上下打量了一下胤禛的面容,满意却又高傲道:“我这床榻,你可都上不得。” 这一出,可把胤禛给整不会了。 他咬着后槽牙,挤出来一个笑,用略带威胁的语气反问道:“我略有几分姿色?” 边说边用身体向念安逼近。 “我上不得床榻?” 看上去不算健硕却很结实的身躯俯身而下,带来了几许压迫感。 却因为嘴上的问话,让这本该充满吸引力的画面有几分搞笑。 念安一秒破功,捂住肚子躺倒在了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不,准确来说,是躺在了胤禛的胳膊上。 因为害怕她猛地躺下伤着自己,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肩膀。 接着才慢慢把人放在床上的。 胤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气闷的气息,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到花枝乱颤的念安。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无奈道:“好了好了,笑够了就停下来吧。” 一会儿又要自己给她揉肚子了。 却见念安忽然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断断续续道:“呜呜……我……我停不……停不下来了!” 胤禛一懵,试了好几个方法都不管用,最后没办法,直接用热毛巾敷在了念安的脸上。 遮住她的视线,看不见自己,应该就能停下来了吧? 胤禛不确定地想道。 但是却黑着脸,气闷异常。 刚刚自己是脑子抽了吗?! 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身为雍亲王的威严,还能保得住吗? “我好了。” 毛巾下面,念安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胤禛忍不住开始说教,“你之前有一次,最后可是笑到……” 许是想到那些话不吉利,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只是满是严肃地再次要求道:“总之,为了身体健康着想,那些话本子,我暂时先没收了。” “凭什么呀?” 听到这里,念安忍不住哀嚎出声。 “你不能剥夺走我唯一的快乐!” 第309章 止步不前 原本念安只是当作耳旁风随意听听的。 也不知道某人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啰嗦的功力日益见长。 幸好配上那张冷峻的脸,才不至于让人反感。 甚至于,有时候念安还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 因为她觉得这样子的雍亲王,特别有反差萌好不好! 不过今天也算是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没想到竟然拿自己的软肋来要挟人。 可恶呀! 胤禛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得紧,于是松了口:“那就等把闺女生下来之后,再还给你好不好。” 这已经是他让步的底线了。 要知道,以往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向来都是一丝不挂的认真执行。 也就是在安安身上,总是不忍心看见她失望的表情。 “那也得要好久了。” 念安皱巴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说道。 距离生产还要好几个月呢,这中间自己用什么来打发什么时间啊! “很快的,”胤禛安抚了一句,见实在没效果,于是转而提议道:“那我给你的小书房里再放一些书法字画。” “也能陶冶一下我们小闺女的情操。” 说着,目光就满含期待地落在了念安圆滚滚的肚子上。 瞧! 他们现在都已经默认,念安这一胎怀的是个小姑娘了。 “行吧。” 为了女儿,也不是不能忍忍。 虽然自己这个额娘不学无术了些,但万一在艺术氛围熏陶下长大的小闺女,觉醒了这方面的天分呢? 细细想来,也是蛮不错的。 见安安并不抗拒,胤禛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传统思想在的。 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贞静贤淑一些,嗯……最好不要像她额娘的性子似的,有时候挺让人头疼的。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注定是难以实现了。 两个人又依依不舍缠缠绵绵了好一会儿,眼瞅着时间确实不早了,胤禛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他一走,念安顿时就泄了气。 浑身没骨头似的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视线没有焦距一般愣神了好一会儿。 直到春秋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才打破了她怔怔出神的呆愣。 “主子?” 春秋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把她给吓坏了,当即凑过来焦急问道:“您还好吧?” 又疑心是王爷的离去让主子心里不痛快了,却连提都不敢提了。 “啊?哦,我没事。” 念安回过神,还是愣愣地摇了摇头。 这副模样在春秋看来就是强颜欢笑了。 她有心想为主子排忧解难,可又苦于实在不知从何处入手。 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您的药已经熬好了,趁热喝就不会很苦了。” 殊不知,念安只是需要偶尔放空一下自己,发发呆而已。 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可偏偏春秋一句话就把她给拉回了现实。 看着那一碗宛若黑泥,还散发着古怪气味的中药,念安顿时就觉得人生无望。 “是药三分毒,”她摆摆手,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你把它倒掉吧。” 就在春秋瞪圆眼睛,准备开口之际,念安又温和却极为坚定地说了一句:“我感觉自己已经没事了。” “这药,不喝也罢。” 却着实把春秋给吓了一跳。 她猛地跪在了地上,苦苦恳求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她是真的很担心念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算是不为了您自己,也得为未出世的小格格想一想吧。” 她这突如其来的苦苦哀求,一下子把念安给搞懵了。 她心里难受? 好家伙,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春秋这是打哪儿学来的张冠李戴之言,别说,听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别哭了,”念安都无奈了,也没什么心情和她扯皮,干脆道:“把药留下,你下去吧。” 其实春秋很想亲眼看着主子把药给喝下去,却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只能听话地退下。 不过她临走之前,还是为主子把喝完药要漱口的温水,以及甜嘴的蜜饯都放在了念安随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这份细心,也是春秋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优点罢了。 “真是会脑补。” 想到刚刚的场景,念安就忍不住失笑摇头。 不过很快,她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孕肚上。 带着些温度的掌心,轻柔地抚摸上鼓起的肚皮。 慢慢感受着里面的小宝宝,正在一天天茁壮成长。 好像自己用心浇灌出来的一棵小树苗,终于等到了发芽的时刻。 这种心情,旁人真的很难体会。 感受着感受着,念安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抿了抿嘴,对着肚子里的小宝宝柔声道:“乖女儿,可别听你阿玛的,做个柔顺的小女子有什么好。” “哼!” 说起这个她就显得不忿起来,随即小声教导着:“女孩子家家的,只要自己能过得好,哪有闲工夫去管旁人!” 一回到雍亲王府,胤禛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压抑。 他换下下摆湿透了的常服,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开始思考起,该如何解决眼前困扰他多时的事情。 光天化日之下,马车突然坠毁,即使事后仔细查探,也只得到了一个木材老化,年久失修的结果。 可想而知,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究竟有多精明。 是以,胤禛一时半会儿就想查个清清楚楚,那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那个车夫咬死了和张起麟有关,偏偏张起麟那个蠢货,也被蒙骗住了。 根本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说最好找一个技艺娴熟的车夫,这样才更稳妥些。 至此,事情到这里就成了僵局。 胤禛的脾气是一日比一日暴躁。 “府里各处院子的人员往来,都查清楚了?” 苏培盛脸上红肿一消,就立马回来当值了。 闻言,连忙回道:“是,奴才都一一记录下来了。” 可是这里面,确实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胤禛只一眼扫过去,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310章 豁然开朗 全是些无用的空话! 胤禛只觉得火气顺着天灵盖儿直冲而上,愤怒之下竟直接把手里的证词给撕成了碎片。 白色夹杂着墨汁的黑,纸屑在空中纷纷扬扬,最后飘落在地上。 自己失态了。 胤禛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却选择了放任。 一直隐忍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就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这一刻,原本那些潜藏在冰面下,不曾显露出的野心,像是遇见了难以扑灭的大火,变成了一锅沸腾着的水。 倘若自己也大权在握,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的了? 胤禛不敢深想,这个念头却如同附骨之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很少见到王爷这般失态的一面,苏培盛心中既是惊讶,又难免生出几分类似于……心疼?的情绪来。 原来一向无所不能的主子爷,也会有被逼到困境的时候。 “或许,”秉持着想为主子分忧的心思,他多嘴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和府里的人无关,也未尝不可能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 几日来,胤禛的思维一直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以为,马车的坍塌,是有人为了对付安安而特地使出来的手段。 富察府上那个老嬷嬷,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因此,顺着这条线往下挖,就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了。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听见苏培盛这番话,胤禛才恍然大悟。 当日,那马车上坐的,可不止安安一个人——还有自己啊! 所以,幕后那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自己才对。 而安安。 不过是受自己牵连的无辜之人罢了。 “我知道了!” 胤禛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吩咐下去,这就把当日知晓我行踪的人,统统找出来!” 有了粘杆处的配合,苏培盛的行动十分迅速。 不出半日,就已经得到了名单。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知道的人比较少而已。 “都审过了?” 胤禛仔仔细细看过去,可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是,”苏培盛回:“这些人都交代得很清楚,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出去。” 调查似乎再次陷入了困境。 “可恶!” 胤禛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这几日,他是天天雍亲王、富察府,两个地方来回奔波。 加之既要处理朝堂上皇阿玛交代下来的事情,自己私底下又要费尽心思去把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 整个人就如同一张绷紧了的弓,稍有不慎,恐会伤人伤己。 “不,不对!” 自我消解一番,平复好情绪的胤禛,忽然低声喊了一句:“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我们忘记了!” 他激动到脸颊泛红,从有些干燥的嘴唇里,吐出来一个名字:“隆科多!” “这这这……” 苏培盛被吓坏了,甚至顾不上礼仪尊卑,下意识说道:“隆大人想害您?!” “这听上去实在是太荒谬了!” 满脸的错愕,简直比大夏天下雪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他是没这个胆子,”谁知,胤禛嘲讽一笑,接着语气凌厉道:“但是有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苏培盛就已察觉到,王爷心里怕是已经有人选了。 自己只需要静待吩咐即可。 果不其然,接下来胤禛就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安排。 “找几个机灵点的小子,”他目光幽深,晦暗的表情衬得整个人有些杀气腾腾,“去探查一下我这个好舅舅,” “从庄子上回来之后,都去过哪里,和哪些人接触过。” “是,”苏培盛不敢迟疑,连忙应下,“奴才这就安排下去。” 终于找到一团乱麻中的那个线头,这一刻,胤禛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整个人看上去轻松愉悦了许多。 “去把马牵出来,”就连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柔和了一点,“上富察府看你荣安主子去。” 主子心情好,做奴才的不也跟着高兴吗? 苏培盛总算是可以顺着说两句俏皮话了。 “荣安侧福晋这会儿啊,想必和主子爷您一样,正盼望着您过去呢。” 一边说,一边朝外走着。 胤禛停下脚步,斜了他一眼,嘴角却含笑道:“你又知道了?” “那可不!”苏培盛小心陪着笑,“您和荣安侧福晋一向心有灵犀的,奴才不过是借机讨个好罢了。” “行了,”胤禛被奉承得心里舒坦极了,当即大方表示:“待此件事了,自己去领赏。”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一句话却把原本嬉皮笑脸的苏培盛,给说到眼眶泛红。 他怔愣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平静道:“能为王爷分忧,奴才求之不得呢。” 刚一踏出院门,就碰见了匆匆赶来的嫡福晋。 “王爷这是又要去富察府上?” 来不及行礼,清和一开口就带着些质问的语气。 闻言,胤禛只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反诘道:“这就是你身为福晋,和本王说话的态度吗?” “王爷心中,”清和听罢,却只觉得悲哀,硬是攒着一口气,不肯低头,“何曾有把我当成您的福晋看待?”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胤禛一听见这内容,就油然而生出一阵厌烦,“那就赶紧回正院去歇着吧。” 说完,就一手背后,一手放在腹部,抬脚就准备离开。 “王爷究竟还有没有把这里当成家?!” 谁料,清和竟然直接转过身,冲着胤禛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院子里的奴才就跟设定好了似的,“刷”的一下,整齐划一全都跪了下去。 “福晋累懵了,”胤禛连头也没回,径直吩咐道:“这才净说些胡话出来,去请府医过来给她看一看。” 这已经算得上是为福晋圆场的体面了。 苏培盛在心里唏嘘不已。 王爷还是有几分念旧情的。 可是,也得看人家领不领情啊。 清和直接甩开绿桃搀扶着她的手,快步跑了起来。 直接一个用力,从身后抱住了胤禛。 第311章 妒火中烧 不过只愣了三秒,胤禛一下子就拽开了她的胳膊。 像是嫌弃般甩开后,转过身警告道:“福晋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要把人给灼烧殆尽。 “妾身就是谨记身为嫡福晋的职责,”清和却红着眼眶大声嘶喊道:“所以才愿意掏心掏肺为王爷考虑!” 可是您呢? 一心只有那个任性到恣意妄为的富察氏! 满京城里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女儿家出嫁了,还能跟未出阁的时候似的,一回去就是住上好几天!? 这简直根本没有把当家福晋给放在眼里! 清和怎么可能不心生恼怒。 是以,积攒了这些天的怨气,在今日一齐爆发了。 “福晋当真不明白,”胤禛盯着清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为何让安安一直待在富察府里,不回来吗?” 安安,安安! 叫得多亲密啊! 而自己呢? 有多久没听过王爷这般亲近的称呼了。 向来都是最生疏不过的一句“福晋”。 多可笑啊。 好像她只是一个下属,而不是同床共枕多年的枕边人。 清和满腹的委屈与怨愤,无处安放。 可是,一深思王爷的话,她就忍不住目光躲闪起来。 她撇过头,躲避着胤禛那充满了然的锐利视线,低声回道:“因为您对她的偏爱,已经到了不讲规矩的地步了。” 事到如今,福晋仍然不知悔改,到现在都还在攀扯着安安! 胤禛忍无可忍,直接怒吼道:“那个被草药浸泡过的荷包,福晋就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他不是没给福晋留过面子,可是偏偏人家不肯领情呢。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扒下她那张虚伪的假面,叫所有人都瞧瞧,一直贤惠大度的四福晋,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爷说的什么话,妾身根本听不懂。” 却不料,清和直接来了个拒不承认。 而且还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往后倒退一步,痛心疾首道:“王爷现在为了富察氏,都不惜出言诋毁妾身这个糟糠之妻了吗?”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被暴怒的王爷逮住,直接送他们去见先人。 谁料,怒极过后,胤禛反而轻笑出声,倒是把众人弄得愈发提心吊胆。 王爷这莫不是气疯了吧!? 听了这话还能笑得出来? 就连清和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子,心里不是不恐慌的。 “福晋啊福晋,”胤禛忽然满是赞赏般感叹道:“你今日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实则充满了嘲讽。 “既然你说听不懂那些话,那我姑且就信你一回吧。”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令人愈发得不安起来。 “不过,”胤禛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我这里倒有件事情,希望当家做主的福晋,能帮忙查清楚呢。” “福晋这么厉害,想必一定不会让本王失望的。对吧?” 这完全就是把清和架在火上烤了。 接着,就看了苏培盛一眼,“个中内情,就由苏培盛和福晋交代吧。” 说完,也不管旁人的反应,直接侧过身,跨过一直拦在自己身前的清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苏培盛这个冤大头,只能苦哈哈地面对福晋的怒火了。 富察府。 明明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辰了,这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而要数哪个院子里的烛火最明亮呢? 当然就是念安的院子了。 她现在可是娇贵人儿,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可都紧着她先用。 这不,打从洋毛子那边又传来了一种叫什么玻璃的物件儿。 安在窗户上—— 还别说,透亮透亮的。 于是,念安的这个小屋,就进行了一个大改造。 现下看上去,果真是别具一格了。 内室。 春秋看着困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的主子,当即心疼地表示:“格格,要不奴婢伺候您先歇下吧?” 念安捂住再次打哈欠的嘴,眼睛里蓄满了一汪泪水。 慢吞吞地摇摇头,懵懵懂懂地开口:“再等上一小会儿吧。” 春秋实在看不下眼了,苦口婆心地劝道:“今夜王爷许是有事情耽搁了呢?都这么晚了,或许不一定会过来。” “主子早些睡下,也不妨事的。” 念安撩起眼皮,定定地看了春秋片刻,才吐出来一句气死人的话:“你不懂。” 话音刚落,春秋还没来得及再行劝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当即高声喊道:“吵什么呢?!不知道侧福晋要休息了吗?” 谁知,掀开门帘的,却正是春秋口中那个“不过来的”雍亲王。 她差点吓到心脏骤停。 当即“噗通”一声,狠狠跪了下去,口中叫道:“王爷恕罪,奴婢……都是奴婢口无遮拦,还请王爷责罚。” 胤禛这会儿根本没心情去和一个奴才计较。 甚至觉得她碍眼得很,直接挥了挥手,“去外面跪着吧。” 当朝亲王的威严凛然不可冒犯,这是做给院子里其他奴才看都。 因此念安并没有出声求情。 只是给了春秋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得到示意的春秋总算是把怦怦狂跳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就开始反省起来。 自己这些日子真的是有几分飘了。 真是该死啊! 幸好没有在王府里,否则被其他人揪到小辫子,那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想到这里,春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里一再警告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再犯这样的错了! “王爷心情不好?” 念安坐着没动,却顺手为胤禛斟了一杯茶。 不等他吭声 又自顾自地说道:“晚上喝太多茶叶水不和,这是我让孙大夫特地开的决明子。” “有明目护眼的功效,王爷赏个脸,尝尝?” 说着,慢慢把茶盏推到了胤禛手边,就那么托腮等着他端起来。 味道有点古怪,但还能入口。 胤禛一饮而尽,仔细感受了一下,勉强给出一个评价:“尚可。” 第312章 不可置信 念安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爷、四爷,”她捂住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而已!” 究竟是怎么尝出来味道尚可的啊。 可见胤禛究竟有多心不在焉了。 他也觉得尴尬,不死心之余,干脆拿过水壶,又倒了一杯,细细品味之后,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味道。 这下子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干脆拉着一张脸,有些气闷的静坐着不吭声。 “好啦。” 念安把腿从床榻上放下来,走到胤禛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忍俊不禁道:“这么不禁逗啊?” 胤禛听罢,只抬眼看了她一下,接着就扭过头,跟个小孩子似的表示自己这会儿正生着气呢。 不想理你。 念安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成熟稳重的四爷,做出这样……这样幼稚的行为来。 一时间大感新奇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好笑。 当然,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看你心情不好,”念安开始哄人了,“所以才想逗你开心的嘛。” “没想到你一点都不领情。” 哄着哄着,就把自己给哄恼了。 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离胤禛远远的位置上,低下头开始扣起了指甲。 一张小脸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差了。 “你呀。” 半天没听见任何动静,最后还是胤禛主动坐了过去。 有些气闷又有些心软道:“还是这般没耐心。” 再多哄两句不就行了吗? “我还没耐心?” 念安可乐意担上这个名头,当即开始为自己正名:“我可是等了你一个晚上了都!” “这还叫做没耐心?” 她气呼呼地吐槽:“那我真不知道什么叫有耐心了。” 一提起这个,胤禛顿时气短。 “困得不行了吧?” 他怜惜地顺着念安柔顺的头发摸了下去,“现在赶紧去歇下。” “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胤禛努力扯出一个笑,“就不要再等了。”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睡得着啊。” 念安暗自嘟囔了一句,转而殷切地望着胤禛,对他说:“明天来接我回府吧。” 话题变化得太快,胤禛属实有些猝不及防。 他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明、明天吗?” 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是不是太困了,所以净说胡话呢。” 念安忽然伸出手,环抱住胤禛的脖子,满目柔情地和他对视,轻声道:“我想回只属于咱们两个的小家了。” 一句话,彻底把胤禛拿捏。 他激动到不能行。 当即高声应下:“好!好!我明日一大早就过来接你!” 却见念安忽然皱起了眉头。 胤禛吓坏了,还以为是她要改变主意。 连忙追问:“怎么了?是又……” “也别太早了,”却听见念安小声说:“我早上起不来的。” “呼——” 原来是这个原因。 胤禛顿时松了口气。 捏住念安的鼻子晃了一下,含笑道:“小懒猫,都依你。” 跋山涉水,胤祺一行人……呃,准确来说是三个人,终于回到了紫禁城。 “我的天呐,我再也不要离开京城了!” 胤禟这一趟出门,多了个口癖,动不动就“我的天呐”“我的天呐”,简直听得人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与此同时,他五哥也深有同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赞同。 而等缓过劲儿来,胤祺忽然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端。 他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来,半晌缓缓开口:“与君同行千里,终有一别。” 王端也不再是那惯常挂着的不入心的笑,而是难得正以神色。 “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双手抱拳,冲着胤祺和胤禟拜了一拳,“今日就此别过,望二位珍重。” 胤祺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最后只简单地说道:“王大人,亦是如此。” “我说,”还是胤禟与众不同,直接搂住了王端的肩膀,一句话冲淡了离别的愁绪,“要是日后有机会邀你一同喝酒,你可别装作不认识啊。” “哈哈哈!” 闻言,王端先是一愣,接着陡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猛地拍了一下胤禟厚墩墩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许笑意,道:“希望到那个时候,九爷能比现在看上去更精壮些才好啊。” 说完,就一拽缰绳,直接飞身而起,落坐在马背上。 背对着胤祺他们挥了挥手,一夹马腹,瞬间窜了出去,大声喊道:“二位,咱们后会有期!” 声音从渐远,人影也慢慢看不见。 只剩下后知后觉的胤禟,此刻正对着王端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挥拳。 胤祺也憋着笑,说:“我也觉得,王大人的期望,很有道理。” 听见这话,胤禟冲他五哥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二人在乾清宫里觐见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到各自的府上,就被闻讯而来的老十给堵住了。 “五哥,九哥,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 他激动到快要哭出来了,当即用力地抱了上去。 健壮的身体挤得两个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好了,”胤禟努力发出声音,“我们这不是好好的么。” 被松开之后,两个人都吸了好大一口气。 刚才只顾着高兴了,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现在打眼瞧过去,倒是把胤誐给吓了一跳。 “九哥,你怎么成……”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在胤祺身上,顿时就变成了,“五哥也变成这样了?!” 声音都有点劈叉。 胤祺和胤禟懵懵然对视了一眼,摸着自己的脸,一脸茫然。 “你们两个现在,”胤誐不想笑的,可是实在忍不住,“天一黑,怕是都看不见彼此了。” 说完,他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声音都传了出去。 “行了!” 胤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不入流的原因。 他黑着脸,振振有词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文武德才为主,这些个外在的东西,很不必在意。” 第313章 手足之情 这番话听上去还是很能唬人的。 前提是别从胤禟嘴里说出来。 一旁原本黑着脸的胤祺,还有本就忍笑不住的胤誐,在听完这番话,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我、我不行了。” 胤誐干脆半扒拉在胤禟身上,才能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往地上倒去。 而胤祺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到底还是顾及着嫡亲弟弟的自尊,于是在笑够了之后,佯装严肃地斥道:“好了老十!”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一边说,还一边冲着胤誐眨眼睛,“还不赶快从你九哥身上下来!” 成功接收到信号的胤誐闻弦知雅意,立马松开手,抬起头看见他九哥黑如墨汁的脸,讪笑着替他把衣衫给拍平整。 嘴上还很真诚的认着错:“我错了。” “九哥别恼,弟弟这就命人整治一桌好酒好菜,为九哥你接风洗尘!” 好话说尽,胤禟才总算是愿意施舍一个眼神出来。 但嘴上还是很傲娇地表示:“我缺你那一桌子饭菜吗?” “不缺不缺,”胤誐一点不觉得他九哥这语气有什么不对,相反还十分包容道:“九哥怎么会缺一顿饭呢?” 如果忽略那目光的话,还是挺温馨的。 可是胤誐的讨好,却只换来了胤禟一个肘击,他气愤填膺道:“没时间!去不了!” 谁让老十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啊! “哼!”胤禟十分傲娇地表示:“你九嫂一定在府里等我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想叫我吃饭?” 他仰着下巴,高傲道:“先排队吧。” 也不知道这番话,哪里又戳到了胤誐的笑点。 他干脆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却拼命点头以示赞同。 可惜这模样,比放声大笑更让人气闷。 “老十啊老十,”胤禟气到牙根儿痒痒,磨着牙挤出来一句:“你真是胆子肥了啊。” 胤祺看着两个吵吵闹闹的弟弟,有心想要劝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直到胤誐双手举起,一脸冤枉的表情再度开口:“不敢,我真不敢啊。” 但是看着胤禟仍旧臭着一张脸,胤誐没办法,只能急急解释:“我就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啊?” 谁知胤禟根本不买账,阴阳怪气道:“说出来让我和五哥也一起乐呵乐呵啊。” 胤誐一下子就蚌住了嘴,死命摇头表示拒绝。 “呵呵。”胤禟冷笑两声,拉着胤祺转身就走:“五哥,咱们走!” 没办法,为了留下他九哥,胤誐只能忍痛开口。 他支支吾吾的,像极了扭扭捏捏的大姑娘。 还捏着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声若蚊呐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九哥刚成婚时,九嫂的额娘说他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一时想岔了。 因为九哥现在,是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因此没忍住,才发笑的。 说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 胤禟只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五哥给拽住。 嘴里还不住劝道:“十弟还小呢,童言无忌,童年无忌啊!” 即使被拦住,胤禟也毫不气馁,直接伸出腿想要去踢胤誐两脚。 这个老十! 有他这样调侃自己兄长的吗?! “他还小?!” 胤禟因为不可置信,就连语调都变得有些尖锐。 踢不到人,又被五哥说的话气到,胤禟干脆开启了嘴炮攻击模式。 “瞧瞧他那壮的跟一座小山似的身材,谁家孩子长成这样不得哭死啊!” “五哥,”胤誐眼瞅着形势严峻,十分识时务的准备先溜为敬,“九哥,弟弟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点事。” “就先告辞了哈,等有空再聚呀。” 说完,就脚底抹油,一溜烟儿似的跑没影儿了。 “你别走——” 留下胤禟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你有本事嘲笑别人,有本事留下啊!” “得了得了,”却不料遭遇了他五哥毫不留情地揭穿,“真想动手直接扑上去啊?” 胤祺撇着嘴,一副没眼看的样子:“我都没用力拦你,也不知道在哪光吼个什么劲儿呢。” 闻言,胤禟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外裳,接着讪讪一笑:“我那不是做做样子嘛,省得老十总是没大没小的。” 胤祺都不稀得说他! “该去翊坤宫探望额娘了,”他翻着白眼,熟门熟路地往西南方向走去,“也咋咋呼呼的,老是让额娘跟着操心!” “得嘞!” 胤禟被说了也不恼,一口应下,眉飞色舞道:“五哥你就放心吧,我你还不清楚吗?关键时刻啊,绝不会掉链子!” 希望吧。 胤祺满腹牢骚想发,最后却只得憋在肚子里。 快晌午时分,胤禛亲自去富察府上把念安接了回来。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他这次可以说是亲自把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 甚至连内部的布置,都费了不少心思。 一坐进来,念安就发现了这里面极其与众不同。 她微微挑眉,四下打量了一番。 胤禛也进来了,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可还喜欢?” 说着,还伸手拉开一个小抽屉,拿出里面摆放整齐的糕点。 “尝尝看,”他捏一块,送到念安嘴边,“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只咬了一小口,慢慢品味了一番后咽下。 “还不错嘛,胡师傅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还有这个,”胤禛见她脸上带着笑,又连忙献宝似的打开另一个盒子,“铛铛!” 这还自带音效的啊。 念安忍俊不禁。 强忍住笑意把目光放在了胤禛手里拿着的那小盒子上。 “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摆弄一些小玩意儿了吗?” 他一点一点介绍过去:“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命人找来的。” “有翡翠石子啊,文玩核桃啊,还有玉葫芦之类的。” 胤禛把小盒子捧到念安面前:“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交代一声。” 这一刻,透过帘子,外面的阳光简直要照射到念安的心里去了。 第314章 杀一儆百 马车稳稳当当行驶到了雍亲王府正门口。 胤禛率先从里面下来。 踩在小杌凳上,他平稳落地。 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把手抬高,握住了一只细嫩白皙的手。 紧紧抓在掌心里。 手的主人正是念安。 她提着裙摆,准备下马车。 在胤禛的搀扶下,缓慢却又安全地走了下来。 不必过多言语,二人相视一笑,慢慢朝着王府内走去。 其中的默契,和别人根本插不进去的甜蜜氛围,让旁观者见了,只能嫉妒到眼红。 “爷!” 福晋干脆出声打断了这对视,福了福身:“妾身携各位妹妹,专门在此迎接王爷回来。” 清和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啊! 可是,谁让她们一群人都整整齐齐站在那里了,偏偏王爷对此视而不见。 嫉妒啃食着她的心脏。 那一瞬间,妒意上头,这才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就像是……昨天晚上那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清和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 一定要绷住了! 府里多的是仇视富察氏的人。 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不必这般兴师动众,”胤禛满心嘲讽,又在看见挺着一个大肚子都还不安生的钮钴禄氏时,愈发不高兴了,“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有些不太愿意。 她们可是梳妆打扮了很长时间,才得以把最好的样子展现给王爷看的! 可是,被王爷身边的荣安侧福晋一比,衬得跟刚从地里干完农活出来的农妇似的,灰头土脸的。 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 结果王爷一开口就要赶人走。 这谁能接受得了啊? 磨磨蹭蹭的,没有人能够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就在这一片心思各异中,突然有人出声了。 “王爷表哥,您累坏了吧?” 乌雅海棠从人群里杀出重围,硬生生挤到最前面,俏生生地说:“我在院子里备好了冰冰凉解暑的绿豆汤,表哥可否赏个脸……” 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厉声截断了:“你不是在禁足吗?谁准许你出来的!” 接着又把炮灰指向了清和:“福晋,你就是这样管理后院的吗?” 他气势愈发凌厉,一时间充满威压。 “是妾身……失职,”当着众人隐隐看好戏的目光,清和艰涩地认了错,却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不过,乌雅格格是被德妃娘娘亲口下令放出来的。” “来人,”胤禛环顾四周,开口就要重新把乌雅氏给押回院子里去,“再多禁三个月!” 谁知,海棠直接冲着念安跪了下去,伸出手就想抓念安的裙摆,却被胤禛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挥开了。 嘴里还不住哭求道:“侧福晋,侧福晋您替妾求求情吧。” “妾一直听闻您是最善良不过的了,求您帮一帮忙吧。” 胤禛恼怒到极致,当即呼喊道:“苏培盛!你是吃白饭的吗?!” “乌雅格格疑似犯了病,还不赶紧把人给带回去!” 全程,念安都被胤禛好好地护在了身后。 “等一下,”她看着即将要被拖走的乌雅氏,忽然出声,带着忧切道:“乌雅氏格格这病似是急症,不会传染吧?” 转而对胤禛提议:“爷,不如还是先把乌雅氏格格送到庄子上去,等治好了再回来。您觉得呢?” 胤禛只沉吟片刻,就直接点头同意了:“此话有理,就按你荣安主子说的做吧。” 不过短短三两句话,乌雅海棠的下场就变成了自生自灭。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全都忍不住胆寒。 这荣安侧福晋不过是出府了一趟,怎么一回来就感觉这么吓人呢? 胤祺和胤禟两个人在翊坤宫陪他们的额娘宜妃用过一顿午膳之后,又捡了一些途中好笑的见闻,绘声绘色地说给他们额娘听。 日头一晃,太阳公公快要下山了。 宜妃心中虽然满是不舍,却还是催促着两个儿子离开。 “好了,快回去吧,”她微微笑,打趣道:“可别叫我儿媳妇们久等了。” 她明艳大气的长相,配上爽朗直率的性格,倒是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是,额娘也千万要保重自身。” 胤祺二人弯腰行礼,“儿子们告退了。” 出宫路上,这兄弟俩难得的,都油然而生出几分伤感来。 就在快要分开,各回各家之时,胤祺率先开口了。 “今天也不算轻松,”他说:“回府之后好好歇个一晚上。” “待明日,再去和老十吃酒也不迟。” 这也算是身为兄长,天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吧。 “五哥就只管放心好了,”胤禟闻言不由得失笑,“老十那跟我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还能不体谅我?” 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却显然扎了胤祺的心。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交代道:“那你也别忘了去四哥府上一趟。” “毕竟,救命之恩不可儿戏。” 胤禟第一反应就是嘴硬地说不去。 可是又怕这话说出来打自己的脸。 于是只能怏怏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会去的。” 看上去十分的不情不愿。 “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去,”胤祺决心放手了,毕竟回到了紫禁城,一切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如果真不愿意,那就罢了。” 胤禟听了之后却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反而小声咕哝着:“我也没有说不去啊。” 胤祺见状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他已经够对得起额娘的嘱托了。 把弟弟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又看着他不让他误入歧途。 至于剩下的路,老九迟早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 “好,”胤祺拍了拍胤禟的肩膀,“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抬脚就要离开。 “五哥你等一下!”胤禟却突然出声叫住他,双眼亮晶晶地发出邀请,“明日的酒席,你也一起来呗?” 谁料,胤祺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老九,”他只含蓄地说了一句:“你要明白,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千里之外的小村庄了。” 所以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第315章 尴尬不已 一句话,让胤禟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去。 他努力扯出来一个笑,呐呐自语:“我知道,我知道的。” 见弟弟这样,当哥的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胤祺却没有选择转身给他一个拥抱。 而是迈着坚定的脚步,只留给胤禟一个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 当再次踏入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兄弟之情了。 有些事情,不必明说,意会即可。 所以,关系越疏远,彼此才能越安全。 尤其是老九这一次被破例,被皇阿玛封为“纯郡王”。 简直如同烈火烹油啊。 自己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应对了。 胤祺一路上都在思索着,不敢懈怠。 而八贝勒胤禩,早在得知胤禟他们回来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府里等着老九亲自登门拜访。 可是一天过去了。 门房一次都没过来通禀过。 两天过去了。 胤禩甚至亲自去府门口逛了一圈,结果仍然毫无所获。 等到第三天。 他坐不住了。 终于决定主动出击。 胤禩冲着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噤声,自己则从她手里接过梳子,在八福晋身后站定,开始为她梳头。 “嘶——” 却不料,手下没个轻重,一下子就把人给弄疼了。 “要死啊你!” 八福晋郭络罗氏捂住头皮,直接气愤地破口大骂:“会不会梳头?你的手是摆设不成?!” “这……”平白被骂,胤禩有一瞬间的不悦,语气却带着几分歉意道:“福晋,是我不好,可疼得厉害?” “贝勒爷?” 八福晋被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语气软和了不止一点,“我、我没事。” 胤禩顺势放下手中的木梳,温和一笑:“福晋若是得闲,替我备一份薄礼吧。” 郭络罗氏刚准备一口答应下来,就听见八贝勒继续说:“九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也该去看看他才是。” 就这一句话,使得八福晋脸色陡然变差。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嗤笑道:“贝勒爷倒是对这个弟弟上心得很。” “就是不知道,人家纯郡王,究竟有没有把您当成兄长对待。” 被尾风扫到了的胤禩,此刻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辈子最大的痛点,就是因为出身而产生的自卑。 老十也就罢了。 额娘是贵妃,身后又有雄厚的母族势力。 被封为亲王也无可厚非。 可是老九呢? 他凭什么?! 不务正业又毫无建树,却被皇阿玛破例给封为了郡王! 竟然比自己这个贝勒的头衔都要高。 那自己日后见到他,是不是还要行礼问安啊?! 胤禩心中的嫉妒无人知晓。 只是此刻这样被福晋一说,听上去倒像是老九已经看不上自己这个哥哥了一样。 他怎么可能不恼? 没有当场发脾气,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福晋若是繁忙,那便罢了。” 胤禩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面上却仍旧如春风般和煦,“我交代何焯去做也是一样的。” 偏偏八福晋并不买账。 或者说,因为又加了一个何焯进来,所以她才更加控制不住的怒火。 瞪着眼,呼吸急促,却又咬字清晰,一字一顿道:“爷还真是重情重义!” 听上去,莫名有种暗讽的意味。 胤禩耳根子一热,面上有点挂不住。 只干巴巴说了一句:“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近些。” “贝勒爷这样想,”提起这个,八福晋就更气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道:“人家可不这样觉得呢!” “当时为了还国库的账,妾身可是去您那个好弟弟府上登门拜访过好几次呢。” 为了突出自己的怨气,八福晋还特地把“好”字给加重了。 “结果呢,”她脸上露出明晃晃的讥讽,“就给了那么一点银钱。” “真把我当成叫花子打发了呢。” 自此,八福晋心里已经单方面和老九一家子结下了梁子。 想她郭络罗氏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么丢脸的事情。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贝勒爷不说替自己找回场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上赶着去讨好他们? 一时间,八福晋只觉得满腹心酸,无人可诉。 这件事情,胤禩其实也是知情的。 当时九弟不在京城,九弟妹一个女人家,想必也做不了主。 是以,那三万两银票,怕是府里能动用的最大支出了。 ——虽然对胤禩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 但他也不能放下碗就骂娘吧? 那不就成白眼儿狼了? 可是自从出了弘旺那件事情之后,福晋的性子就愈发执拗了。 每次她心绪不平,乱发脾气,胤禩只有哄着顺着的份儿。 也不好多说什么。 谁让他先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呢?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沉吟许久,胤禩才苦笑着开口:“不管怎么样,都是小事一桩,犯不着为此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瞧瞧。 这看上去倒变成他是受委屈的那个了。 果不其然,八福晋见状,立马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满脸心疼并关切道:“贝勒爷别为此伤怀,不值得的。” 胤禩没有吭声,只是满脸落寞地摇了摇头,做足了伤心的模样。 以至于,八福晋实在看不过眼,亲自张罗了一份厚礼,递给胤禩,说:“爷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满脸柔情地看着他:“妾身会一直站在您身后,支持您的。” 胤禩则满脸感动地环抱住了八福晋,低声感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得偿所愿的八贝勒,收拾整装之后,命人提着礼品,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府门。 偏偏,人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熟悉却有几分陌生的身影,从他家隔壁——他的好四哥府上,兴高采烈地出来了。 那人正是“被迫”去雍亲王府拜访的胤禟。 这下子可真的是无巧不成书了。 八贝勒和新鲜出炉的纯郡王,二人在雍亲王府门口,不期而遇了。 尴尬顿时席卷而至。 “八哥,我……” 胤禟难得语塞。 第316章 稀客登门 在周围一片安静如鸡的氛围中,胤禛陪着念安回到了他们的荣安院。 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欣赏着恍如隔日的风景,感觉别有一番闲适。 “先别急着回去,”胤禛细细说明原因,“荣安院这会儿正让他们好一顿收拾呢,别惊扰到你。” 虽然安安不在的那几天里,他每日都会吩咐下去,一定要保证荣安院和主子离开前一模一样。 但是,对于要住进去的安安来说,再怎么细致都不为过。 闻言,念安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伸出手,照着胤禛的腰腹位置上就掐了一下。 “嘶——” 其实一点不疼,但还是挺吓人的。 “小祖宗,”胤禛揉了揉,接着凑到念安耳边,又无奈又忍不住笑:“你这是心情又不好,拿我撒气呢?” 谁知,念安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哪儿敢啊?” “为了维护你,我可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了。” 她撇着嘴,显然不是很高兴。 “这下子好了,”说着,又突然有些泄气,“所有人都觉得我坏透了!” 话音刚落,胤禛就突然搞了一个“偷袭”。 趁着没人注意,干脆直接亲在了念安肉嘟嘟的侧脸上,而后无比深情且温柔地说道:“你知道吗?” “你就算是坏得冒泡,我也还是很心动。”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怏怏不乐的念安给逗笑了。 她“啊”了一声,接着带着些不自知的甜蜜,抱怨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啊?听上去好像一条鱼。” 胤禛闻言但笑不语。 如果安安是鱼的话,那自己一定就是水。 鱼有了水才能生存,而水有了鱼,才尝到了欢喜。 就像是鱼水之欢,谁也离不开谁。 念安站在属于她的小院子里,举起胳膊深呼吸,闻到熟悉的味道之后,这才笑逐颜开,喊了一声:“终于,回来啦!” 见她这么开心,胤禛也不想去破坏她的好心情。 可是已经到了要喝药的时辰,不能再往后拖了。 “安安,”他走上前去,小声说:“药已经熬好了,再不喝一凉,就更苦了。” 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一样,念安转过头,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不是说我已经不需要再喝药了吗?!” 她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委屈。 毕竟,因为害怕苦,而不愿意喝药这件事情,她是不乐意太多人知道的。 “这已经是最后一副药了,”胤禛表情诚恳,做出保证,“相信我,喝完就好了。” “在富察府上,”念安瘪着嘴,带着几分哭腔道:“你也是这么说的!” “别哭别哭,”胤禛慌手慌脚捧着她的脸,温柔擦掉眼泪,“哭得我心都碎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还得哄人吃药啊。 而且还这么有耐心! “你要不要给肚子里的宝宝做一个榜样?” 实在哄不住,胤禛干脆另辟蹊径,抚摸着念安的孕肚,低下头开始低声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乖女儿,你相不相信,额娘可是很厉害的。” “能一口气喝完一大碗药呢!” 念安被他这突如其来又幼稚的行为给惊到了。 半晌才娇滴滴地嘟囔着:“你这是犯规!我可以当作不知情的!” 话虽这样说,不过行动上却已经屈服了。 伸出手,摆出一个“拿来吧”的姿势,一脸嫌恶却又不得不忍耐着。 见状,胤禛心疼不已,同时心里则在想,能不能把药做成药丸子之类的,一口吞下去也比现在这样强吧? 念安一睡,胤禛来不及歇下,就听见苏培盛前来禀报,说纯郡王登门拜访了,这会儿正在会客厅里等着呢。 “老九?” 胤禛满是不解,“他来干什么?” 脚步却不停,往厅堂处走去。 一进去,就看见正四处张望个不停的胤禟,根本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完全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似的。 胤禛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九弟这次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胤禟刚把茶喝进嘴里,听见这毫不委婉的话,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这我可就得说说老四你了……” 话还没说完,就在胤禛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胤禟心里直骂,真是见鬼了! 自己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吗? 怎么在面对老四的时候,突然一阵气短啊。 这不科学! “四哥,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能态度好一点点吗?” 胤禟伸出小拇指,只掐出一个尖尖的距离,满是期待地看向他四哥。 “你要是想被好好招待,”胤禛却不为所动,甚至十分平静地说着气死人的话,“出门右转,好走不送。” “好啊!” 胤禟这脾气,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当即一起身,嘴上喊着:“那我可走了啊,我这就走了!” 边说身体边往外倾斜,嘴上还放着狠话,“你可别后悔!” 实际上,眼睛一直紧盯着胤禛不放。 就等着他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 可偏偏某人十分坐得住,甚至还端起茶品了一口。 那悠闲自在的模样,把胤禟看得心里直发堵!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又自己静悄悄走回到椅子旁边坐下了。 见他没有当场甩脸子发脾气,胤禛还有几分惊讶呢。 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老九,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斟酌着开口:“有些事情,还是得早些想明白才好。” 四哥摆出这副说教的样子,和五哥简直一模一样! 天呐! 胤禟觉得自己又开始又头疼了。 他双目无神,直接歪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喃喃道:“早知道当个郡王这么累,我当时就拒绝皇阿玛了。” 胤禛一见他这副坐没坐相的样子,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没规矩!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管不了。 于是干脆撇过头,打算掩耳盗铃装作视而不见。 这样就心不烦了。 第307章 当众抓包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为自己和府里的女眷考虑一下。” 胤禛放下手中的茶盏,见老九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来,就知道他听进去了,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 “日后做事,切记三思而后行,这是单纯作为四哥,唯一能给你的忠告了。” 至于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们本就是敌对的关系。 哪怕同属爱新觉罗一脉,也没有到能够相知相交的地步。 这一次,就当是自己发发善心好了。 倘若日后真有短兵相接的那天…… 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多谢四哥,”胤禟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即感激道:“我都明白的。” 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他就提出了告辞。 胤禛也没有挽留。 选择了不同的路,就注定他们走不到一起去。 胤禟出府的路上,一直在低着头思考。 谁知道就那么寸! 一抬头就在门口碰见了八哥! 这还是胤禟第一次看见他的好八哥,话都说不出来。 天降红雨都没这稀奇。 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看上去局促得很。 像极了偷吃被抓包的负心汉。 幸而胤禩一向体贴,往前走了几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九弟?” 他露出一副惊喜不已的样子,满脸笑容道:“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这么有缘分,竟然在这里碰见了!” “对了,”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雍亲王府的牌匾,佯装不经意般问道:“你,这是刚从四哥府上出来?” 这也算是给了胤禟一个台阶下。 他猛地松了口气,又努力维持着以往的态度,用尽量正常的口吻和他八哥寒暄。 “八哥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哈哈哈。” 一手挠着后脑勺,大笑道:“我也正准备去府上拜访呢。” 可是笑容里,却怎么都有种掩饰不了的尴尬。 胤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晦暗。 要是搁在以往,老九无论如何都不会避而不答。 可见,关系还是生疏了啊。 这才多久,就被老四那个阴险小人给收买了? 那他们兄弟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心里越是愤愤不平,面上就越发的温和有礼。 “这是贺礼,”胤禩接过手中的礼品又递给胤禟,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小子!” 接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皇阿玛能把你封为郡王,可得要好好办事,千万别辜负这一片苦心啊。” 不知为何,明明和往常并无区别的话,这次听来,胤禟却觉得打从心底里不适应。 他刻意忽略掉心头那一丝不自在,不正面应下:“八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吃喝玩乐在行一些。” 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混吃等死还行,办正事儿可就指望不上了。” 这般自我贬低的话,不但没有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反而让胤禩心中愈发的不满了。 但面上却笑得开怀,不认同地否认道:“九弟这是哪里的话?” “说不定八哥日后还要仰仗九弟你了呢。” 胤禟愈发觉得浑身都别扭起来。 刚想说些什么来岔过这个话题,就听见他的好八哥又继续追问道:“九弟你还没说,四哥邀请你去他府上,可是有事找你?” “不、那个……”胤禟刚想解释清楚,说是自己主动登门拜访的,只是为了答谢四哥在别院的救命之恩而已。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已经决心不和四哥有过多牵扯,那就干脆一点,别让八哥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八哥你是不知道,”只一瞬,胤禟就换上了往常那副不乐意的嘴脸,开始吐槽起胤禛来,“老四那个人呐,真是让人受不了!” “一天天地拉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不还似的!” 越说情绪越激动,感觉唾沫星子都快乱飞了。最后故意大声喊了一句:“谁乐意热脸去贴冷屁股啊!” 这般气恼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一时间,胤禩心中的怀疑消减了不少。 自己也是着想了。 老九和老四之间的恩怨,可是从小时候就结下来的。 长大之后,关系就愈发剑拔弩张。 总不可能只出去一趟,没几天功夫就突然缓和了吧? 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交,哈哈哈。 就在胤禩放松下来,刚准备开口说话时,他突然定住了。 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似的。 胤禟不解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八哥?八哥!你怎么了?” “额……” 这是胤禩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尴尬的场景,没有之一! 他突然神色复杂,冲着胤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转过身去往后看。 可惜胤禟没能准确领会他的意图。 反而愈发摸不着头脑,还关切地问道:“八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这是把胤禩不停抽搐的眼角,给当成有什么毛病了。 一时间,胤禩也无话可说了。 “咳!”最后实在没办法,干脆以手捂嘴,低声说:“四哥过来了。” “谁?!你说谁来着???” 胤禟怀疑自己听错了,爆发出声音洪亮的疑问。 不等胤禩回答,身后就传来胤禛那冷冰冰的声音。 “是我。你说的那个冷屁股。” 这一刻,胤禟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欲哭无泪。 只觉得整个人生充满了黑暗。 怎么就那么背啊! 说别人坏话,还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 做足了心理建设,胤禟才慢腾腾地转过身,讪笑着讨好地喊了一声:“四哥,您怎么出来了啊?” 胤禛只斜了他一眼,随即言简意赅道:“你有东西落下了。” 说罢,就伸出手把玉佩递了出去。 “这……”胤禟接过后,不好意思地表示:“您说说,这点小事,交给奴才们去做就行了。” “还要劳烦四哥你亲自跑这一趟。” 话是如此。 原本确实只需要一个小太监跑腿儿送过来就行了。 可是鬼使神差的,胤禛突然决定亲自前来。 没想到,一出来就听见了那样一番话。 那一瞬间,说不恼怒是假的。 第318章 不容有失 可是,很快就又变成了自嘲一般的情绪。 别人不过是透露出一丁点儿的善意,自己就恨不得奉献出整颗真心。 还真是……不长记性啊! “东西送到,”胤禛垂着眼睑,光从表情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那个四哥,我……” 胤禟满是懊恼地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四哥转身就走的背影。 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狗狗。 “四哥!” 最后却是胤禩出声把人给拦了下来。 他满是歉意道:“九弟年轻不懂事,那些都是玩笑话,算不得真的。” 用恳切又真诚的目光,低声说:“四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对此,胤禛只想冲着他冷笑一声。 说错话的人是你吗你就主动揽下这个责任,还替老九道歉? 你俩什么关系啊这都能代替?! 实际上却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问道:“九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八弟不高兴了吗?” 他故意装傻,胤禩也不能揪着不放。 于是只好尴尬一笑,摇摇头:“没什么,是我想岔了。” 见状,胤禛突然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语重心长道:“老八,你和老九也是多年的好兄弟了,可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啊。” 这话但凡换个人说,胤禩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偏偏从最不对付的老四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哈哈,”胤禩只能回以礼貌的微笑,“四哥有心了。” 不过他也不是只会被动挨打的性子。 当即回击道:“不过我和九弟之间感情深厚,想必四哥无法理解,所以才会过度担忧。” 说完,不等胤禛做出反应,胤禩就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满脸懊恼地说:“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 可是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却并没有逃脱过胤禛的法眼。 刚想开口嘲讽两句,好让老八这副嘴脸收敛一些。 毕竟,可不是谁都吃他那一套的! 然而,余光瞥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胤禟,胤禛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功夫在这里斗嘴,还不如去做些实事来得有用。 于是敷衍着点点头:“嗯嗯你说得都对,我确实不懂。” 这态度,让原本已经做好随时反击准备的胤禩,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憋屈又郁闷。 到头来,竟显得他咄咄逼人了。 “四哥,”胤禩可不愿意让自己一直纯白的名声沾染上任何尘埃,连忙解释道:“你知道我的,一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还苦笑了一下,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冤屈一样。 “刚刚的话,弟弟真的是有口无心,没别的意思。” 胤禛就冷眼看着他在那里表演。 也不出声,好像完全把眼前这一幕当成一场大戏来看了。 好半晌,他才笑了,丢下一句:“八弟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转身就回府了。 被留在原地的老八和老九,这下子彻底变成了两尊“望兄石”。 只不过,一个是气愤难耐,目光恨不得把人给烧化了。 另一个就是纯粹的不舍加歉疚了。 “四哥这次,”回过神来,胤禩见胤禟痴痴地望着胤禛的背影,心中暗恨,面上却一派落寞道:“怕是真要恼了我了。” 可惜这番“真情流露”,根本无人欣赏。 胤禟现在满心都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肯定伤到了四哥的心。 那自己还有机会弥补吗? 不要怀疑! 他只是……只是不想欠老四的恩情罢了。 “老九,”胤禩咬着一口银牙,努力心平气和地试探道:“你说咱们一同去给四哥赔罪,行得通吗?” 胤禟这才从思绪中抽离,胡乱点着头:“应该可以吧。” 其实连他八哥说了什么,根本都没有听清楚。 那魂不守舍的模样,让胤禩心中愈发警醒。 他笑着提议:“你也回来好几天了,不如一同去醉仙楼如何?” “就当是哥哥为你接风洗尘了。” 闻言 胤禟有些迟疑。 他其实更想去五哥府上,向他寻求一些帮助。 可是八哥都主动提出来了,自己一口拒绝,也不太好。 于是只好迟疑着点点头。 胤禩就当完全没看见老九那有些不情愿的态度,相反,他又接着说:“叫上老十和十四一起吧。” 还感叹道:“咱们兄弟几个,也都好久没聚了。” 八哥都安排好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做个无情的点头机器,不管什么都表示赞同好了。 最后,在胤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他和胤禩径直拐到了醉仙楼。 荣安院。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还未曾入睡的念安,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确定吗?” 看着跑到满头大汗的小全子,念安急急追问道:“他们是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走了?” 小全子猛点头:“千真万确!” 而后又说道:“若是主子不放心,醉仙楼里不是有咱们的人吗?正好可以让他通风报信一下。” 思索片刻,念安点头应下:“也好。” 又嘱咐道:“此事务必稳妥些才行,有把握了再去行动。” 否则一击不成,反而打草惊蛇,让八贝勒有了防备。 日后若是再想做些什么,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主子放心,”小全子一脸严肃,“奴才都记在心里了。” 这件事情不可谓不重大。 自己一定得要盯死了。 中间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 这还是头一次,直接算计一个有权有势的贝勒,即使一向运筹帷幄如念安,也忍不住有些心慌。 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只有当主子的越镇定,下面执行的奴才们心里才会越有底。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 念安侧着身子坐在炕桌旁,一半在光芒中闪闪发亮,另一半被黑暗吞噬看不清楚神情。 她忽然开口:“小全子,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 察觉到主子无比认真的态度,小全子直接跪下了。 “但凭主子吩咐!” 第319章 推波助澜 “你要知道,”念安不疾不徐地开口,“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不成功,便成仁。” 多余的话,她也没有需要嘱托的了。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奴才明白主子的意思!” 小全子磕了个头,再抬起来,就已经是满脸坚定了,“奴才一定竭尽所能,将此事办妥!” 接着又踌躇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以一副托孤的口吻,小心恳求道:“若是……若是奴才这次不幸辱命,也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而奴才唯一担心的,就是奴才那不成器的弟弟。” 想恳求主子多加看顾一些,又觉得没这个资格。 到最后,小全子只叹息着说:“主子就当奴才是在说胡话吧。” “你放心,”念安却郑重承诺下来,“你弟弟的前途,不会太差。” 接着话锋一转,满是殷切期望地看着小全子,一字一句道:“当然,我更希望,你能马到成功。” “毕竟,”她笑了一下,“把他交给谁,都没有自己亲自照看,来的让人放心不是吗?” 这般玩笑的话,瞬间就让小全子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他略显腼腆地笑了一下,眼神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希望。 “是,”同时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主子说得在理。” “去准备吧,”念安淡然一笑,“想必,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而正在前往醉仙楼路上的胤禩二人,此刻却遇到了麻烦。 不知道打哪儿窜出来一群人,先是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紧接着又快速地往地上放下一个担架,然后突然一溜烟儿似的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青天大老爷啊,求求您,求求您了。” “我男人已经被治死了。” 留下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揽住她不足龄的孩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哭喊着:“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世人本就容易偏向弱者。 女人和孩子,再加上死去的男人,还哭得那么凄惨,一时间,勾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同情心。 他们慢慢围了过来,还冲着陷入漩涡当中的胤禩二人指指点点。 而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让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两个人,顿时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羞耻感。 长这么大,被人当众议论纷纷,这还是头一次! 简直、简直丢脸丢到宣武门去了! 眼瞅着那妇人只对着八哥一个人磕头求饶,胤禟满心复杂。 他不过是离京一月有余而已,怎么……怎么弄不懂京城里的风尚了呢? 怔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八、八哥?” 胤禟一开口,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尖。 “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伸出手,指了指跪倒在地上,正哀哭嚎叫个不停的女人。 以及她身前,被白布盖着的,已经死去的男人。 还有那个,懵懵懂懂,只会跟着抽噎,显然还是稚龄的小孩儿。 胤禩也很费解,其间还夹杂着几分恼火。 以至于没忍住脾气,厉声喝止了一句:“够了!” 话音刚落,才惊觉自己失了态。 于是苦笑着摇头对胤禟说:“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被人泼脏水的事情,心中不免急躁了些。” 说完,就半蹲下去,对着那妇人温和开口询问:“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别怕,”他态度好的不得了,“说出来,我们会帮你的。” 原以为这样就能把主动权拿回到自己手上,还能借机反转一下舆情。 好表明自己是被无辜赖上的,不仅没有心生恼怒,反而十分大度的要帮助他们。 谁料那妇人却不管不顾,铁了心要胡搅蛮缠下去,一个劲儿地直摇头哭泣:“老爷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母女一命吧。” 一边说,还一边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不一会儿,额头上就见了血。 见状,胤禩实在窘迫得不行,原本伸出手准备把人给扶起来,也只尴尬地收了回来。 “八哥,”最后还是胤禟满脸复杂地开口,“既然此事确实与你无关,不如先把请大理寺的人前来把人给带回去。” 也好过在这里让众人围观。 胤禩嘴巴蠕动了好几下,扯出来一抹僵硬的笑,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不然交由步军统领衙门来审理?” “皇城内外,还是各司其职的好。” 胤禟对此倒是觉得都可,于是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直到看见来人是谁之后,他惊了一瞬,才深深觉得不妥。 因为步军统领衙门的管事人,正是隆科多。 他来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带着几十侍卫军把这里给包围了。 单从关系上论,这人和四哥更亲近吧。 那八哥这次,岂不是…… 惨了? 胤禟还没来得及吭声,就看见他八哥冲着原本正准备上来和他们打招呼的隆科多使了个眼色。 于是,那人就在原地站定了。 看也不看他们一下。 好像根本不认识似的。 什么情况?! 八哥什么时候和隆科多这么熟稔了?! 看样子彼此之间的默契,还不是一两日就形成的。 胤禟觉得,自己现在越发看不懂这一切了。 直到隆科多把人给押走,胤禟也还是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思绪中,久久无法抽离。 直到喊了他好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的胤禩,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九弟,”胤禩状似不经意笑着问道:“你刚刚在想些什么呢?” “怎么喊你都没反应。” “没什么,”胤禟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又突然提议:“八哥,我觉得你有空不妨去烧烧香拜拜佛也好。” “走在大街上,这样的事情都能遇见,”他还说得头头是道的,“真该去去晦气了。” 胤禩闻言脸色一僵,嘴上却苦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倒霉了。” 接着又试探性开口:“不过这件事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古怪。” 第320章 大功告成 他也不想一直提起的。 但是为了打消九弟内心深处的怀疑,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四哥,对不住了。 你就当帮弟弟一把。 待日后…… 若是自己能荣登大宝,一定会如数奉还的。 嗯……没有吧?”谁知胤禟却在这个时候装起了傻,思索着迟疑道:“兴许真是认错人了,也未尝不可呢?” “哎呀八哥,”他突然笑道:“你就别纠结了,左右也和你无关。” “不是说要为弟弟我接风洗尘的吗?” 嘴上催促着:“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吧。” 一番话把胤禩噎得无话可说,只得迈开腿,跟了上去。 荣安院里。 念安这会儿是彻底没了歇晌儿的心思 就那么干坐着,焦急地等待着。 春秋不了解其中内情,几次三番劝说主子去歇上一会儿。 “您要是不眯一觉,”她有些心疼道:“万一下午头又疼了可怎么办?” 也不知是不是幼时孱弱的身体带来的影响,以至于念安长大之后,身子骨都已经痊愈了,却落了个奇怪的病症。 那就是如果瞌睡了觉却没睡够,她的脑袋瓜子就会一胀一胀地疼。 有时候是左右两侧,有时候又会变成后脑勺。 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产生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干呕。 不管请了多少名医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 因为实在找不到病因。 也就无法对症下药,更别说想要彻底根治了。 最多,也就是从一位赤脚大夫那里,学到了一手按摩的手艺。 能够在念安疼痛之时,为她缓解一些。 但是更多的,就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因为这件事情,马齐和戴佳氏两个人都心疼得不行。 愁眉不展了许多时日。 而戴佳氏再次陷入强烈的自责中,倘若不是自己没有给安安一副健康的身体,她也不至于遭这种罪! 最后还是念安出言宽慰,说:“哎呀,平日里又没有什么需要我来操心的。” “那我什么时候困了,就什么时候直接睡下好了。” 她倒是挺心大的,笑起来一点阴霾都没有。 戴佳氏很想说,万一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呢? 可是也不忍心破坏掉女儿的好心情,于是只能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对,”她破涕为笑,看上去放松了些,“我闺女说得在理。” 而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传出去。 就连富察府上,也只有那么几个知情人而已。 这都是为了保护念安。 既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心生自卑。 更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以此为手段来伤害到她。 就连春秋,也是在被选为陪嫁丫鬟后,跟着主子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才从当家夫人嘴里,得知此事的。 还特地学了按摩。 只为了能更好地服侍主子。 “别担心啦,”念安摇摇头,言简意赅道:“我没事的。” “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可是您明明都已经连着打好几个哈欠了。 春秋很想把这句心里话给说出来。 可是她也清楚自家侧福晋向来倔强的性子,于是只默默地先把床上的被褥铺好。 又准备好热水,就等着主子改变主意,一声令下。 扭过头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放着的西洋钟,指针已经走到了快一点的位置。 念安不由得愈发急躁。 拖得越久,就表明事情失败的概率越大。 她只能在心里不住的祈求着,希望一切进展顺利。 好似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小全子! 他回来了!!! “主子,”果不其然,小全子匆匆跑进来,满头大汗却挡不住红光满面,他激动到不能自已,在念安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大声喊道:“成了!” “阿弥陀佛!” 人生中第一次,念安脱口而出一句佛号。 平复下心情,她忙不迭追问:“那妇人和孩子呢?现在可都还平安?” 小全子猛点头,气儿都还没喘匀呢,却倒豆子般把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 “是,不出您所料,”一口喝完一杯温水,一抹嘴,“把人带走的正是隆科多隆大人。” “他并没有把人安置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说起这个,小全子就不得不佩服起主子的料事如神,“而是找了个简陋的房间,把人关了进去。” “不过,外面却有不少人看守。” 听罢,念安顿时松了口气。 她笑着赞扬道:“这件事情能够顺利达成,你居功至伟。” 正当小全子准备谦虚几句,说自己不过是跑个腿儿而已。 就听见主子继续道:“我也不是吝啬的人,你弟弟在江南想必已经历练得差不多了。” “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呢?” “奴才……” 小全子没想到主子竟然会把选择权交到自己手上,一时间愣住了,心乱如麻。 “不必急着回答,”念安嘴角含笑,轻啜了一口茶水,“三日后,给我一个答案。” “现在,想必你也累坏了,下去歇着吧。” “是,是,”小全子原本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又变得起伏不定,一副魂游梦中的样子,傻愣愣地说道:“奴才告退。” 而仍旧坐在原位上的念安,忽然又笑着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此刻心满意足得很。 一想到八贝勒日后得知真相的表情,就觉得乐不可支怎么办? 今日之事,也算是机缘巧合。 谁让念安原本只是想花一个大价钱,把那个医馆给盘下来。 甚至连自己的私房钱都打算动用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她派去调查底细的人,竟然意外发现一件大事! 那医馆之前开错药,把人给治死了。 当时的确有人上门闹事,不管是索赔也好,讨公道也罢,总之,只昙花一现就如同水花一般消失不见了。 医馆仍旧生意红火,无人知晓冰冷的尸体一直未曾入土为安。 花费了许多时日,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的念安,第一反应就是难以抑制的愤慨。 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第321章 机缘巧合 还是说,只有拥有无上权利的人,才有资格肆意横行? 经由小全子嘴里描述出来的惨状,念安对那对母女的遭遇深表同情。 先是派人悄悄给她们送去了一些银钱,解决了燃眉之急。 后又帮忙赶跑了想要霸占那座祖宅的远房亲戚,让她们得以生存下去。 对母女二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如同再造之恩! 今生做牛做马也偿还不清的。 当额娘的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或者说,感恩戴德的同时,她心里也不是没有任何计较的。 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只生了个女儿,怕是护不住这些微薄的家产。 哪怕为了给死去的男人治病,已经花费出去不少银钱。 但是财帛动人心。 能直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笔意外之财,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这一次,是在恩人的帮助下,她们得以保住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是,下一次呢? 谁敢保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之后,那群厚颜无耻之徒,还会不会再卷土重来。 所以,妇人只用了不到一息的功夫,就快速做好了决定。 她,一定要和恩人攀上点关系。 哪怕,豁出这条命也无所谓。 毕竟,如果日后被歹人逼迫至死,还不如今天就直接来个痛快。 “您、您能帮我向恩人传句话吗?” 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妇人冲着小全子恳求道。 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心里害怕得紧,就连说话时,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 小全子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主子仁善,但这也不是任意一个人,就能随随便便想攀扯上的原因。 可是话到嘴边,看着一旁昏睡中的小女孩,小全子不由得心软了。 那小女孩的情况才刚稳定下来。 额头上包裹着白布条,隐隐能看见有几分血迹渗透出来。 是刚刚在慌乱中,有人不小心把这孩子给推倒了。 脑门儿正好磕在了石头上。 如果不是自己的人及时去叫了大夫来止住血,怕是现在…… 唉,都是可怜人。 也罢。 “好,”小全子应下,却满含警告道:“话我会替你带到,但是不论结果如何,你最好能谨记自己的身份。” 不该说的,不要说。 不该做的,更不能去做。 妇人忙不迭,一脸感激地点点头,不停重复着:“我晓得,我都晓得的!” 一直苍白的脸色,也因为激动而泛起了几分红晕。 至此,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总算是补齐了。 至于隆科多? 呵,那就更不用在意了。 对方只会是这个计划最后的推动者。 当然了,也是念安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替罪羊。 把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看了一眼窗外时不时飘落下来的树叶。 在天地间打个转儿,飞舞几下,像要挣脱风的束缚。 最终选择了怀抱大地。 “起风了呀。” 从思绪中抽离,念安忽然笑着感叹了一句。 倘若此时有人有幸能看见这一幕,怕是会惊为天人。 这一笑,如同开在雨后阳光中最灿烂的花儿。 花瓣上露珠迎风荡漾,却在向世界展示她最美丽却又坚强的一面。 一日前。 在念安还没回到王府的时候,胤禛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并且命人加班加点,去把隆科多的行迹给摸清楚。 好在对方胆子挺大,和八贝勒私底下勾搭成奸的行为,不说招摇过市了吧,但是却丝毫也不怎么低调。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的行踪隐藏得挺好,偏偏在最后一步上出了差错。 谁让胤禩为了彰显自己手底下的力量,特地把地点定在了醉仙楼呢? 这可不就是上赶着被念安他们发现吗? 于是,胤禛跟着也知道了,不就十分的顺理成章了么。 反正,醉仙楼里的眼线,亲眼看见八贝勒和隆科多前后脚进入了同一个包厢。 才差不多待了快半个下午的时间呢。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看这二位离开时的情态,应该可以称得上邮局宾客尽欢了。 看到手上最后的结果,胤禛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 “果然是老八那个内里藏奸的!” 可是难以言喻的愤怒,还是在一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内心。 他一直以为,兄弟之间的事情,哪怕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后院的女眷和子嗣,都是不能动的底线。 这难道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行事准则吗? 胤禛始终坚持如一,不曾有过分毫的动摇。 否则,就老八那根独苗苗,一旦出了事情,怕是就要绝后了。 偏偏有人非要亲手打破这一点!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胤禛一声冷笑,心里已然决定好要如何报复回去了。 其实这件事情倒是真的冤枉八贝勒爷了。 就像胤禛想的那样,他们兄弟之间再怎么争权夺利,也不会把女眷子嗣牵扯进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自作主张的何焯。 他身为八贝勒的心腹门客,说一句左膀右臂都不为过。 和隆科多的聚会,当然也要由他作陪啦。 不然,有些低声下气需要讨好人的话,难不成还能让一位贝勒爷,主动和一个臣子开口? 礼贤下士也没有做到这种地步的。 那已经不是拉拢,而是丢人现眼了! 抛开各自的出身不谈,这群阿哥爷们,一个比一个有傲气的。 胤禩自然也不能免俗。 或者说,正是因为没有强硬的母族支撑,所以他骨子里的自傲,才是最无人能及的。 因为,自卑到了极致,就会变成不自知的高傲了。 平等地觉得每一个人都看不起自己。 那不是纯纯脑子有病吗? 当然了,现在胤禩身上还没显露出这种特性来。 他还是那个让人一见就觉得心生亲近的八贝勒。 那张温和贤明的面具,似乎已经长在了他的脸上。 融于血肉,刻进骨骼。 酒喝多了,关系看上去自然也就亲近了些。 更何况和八贝勒这样的人交谈,的确是一件让人很舒心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醉意朦胧的隆科多就脱口而出一句对四爷的抱怨。 第322章 来龙去脉 “不、不像四爷!” 隆科多大着舌头,吐字并不怎么清晰,却足以令安静的包厢里其余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没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儿!” “把、把我一个人给扔在了庄子上!” 而八贝勒和何焯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凝重。 于是默契地决定要顺着这个话说下去。 一个套话,一个不断给隆科多倒酒。 推杯换盏之间,就把想要的消息给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而听完之后的八贝勒,倒是一阵愕然。 他不由得摇头感叹道:“我这四哥,还真是……痴情。” 想了半天,才用了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一旁也没少喝酒的何焯,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和雍亲王比起来,您才是没好到哪里去吧? 被八福晋一个女人拿捏得说一不敢二,往东不去西的。 就这也好意思嘲笑别人? 难道没想过先反省一下自己吗? 要说何焯唯一对他主子不满的,就是这一点了。 凡事都有一个女人在背后插上一手,怎么就让人感觉那么不爽呢? 不过此时,相较于贝勒爷对雍亲王嘲讽般的感叹,何焯心里其实想得更多。 他总觉得,对方可不仅仅是陪着一个侧福晋散心那么简单。 要说这些阿哥爷里面,何焯最忌惮的人,就是这位冷面无情的雍亲王了。 明明名声不怎么好,追随者似乎也就小猫两三只。 偏偏给何焯的感觉,比其他任何人造成的威胁都大。 他不是没有和贝勒爷说过此事。 但是好像收效甚微。 这一次,何焯再提起来,就有些犹疑不定了。 “爷,我总觉得,”他斟酌着开口,“雍亲王不像是会做那种无聊事情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说不定对方有什么打算,也不无可能。 闻言,胤禩沉吟了片刻,做出决定:“既然这样,那就派人去查探一番好了。” 结果可想而知。 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查到。 胤禩看完之后,只摇头笑了笑,就随手付之一炬了。 可是经由此而得到胤禛和念安行踪的何焯,却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一手策划了当时的马车坍塌事件。 这些胤禛都不清楚,当然他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需要明白一点,那就是不管是谁动的手,都是老八的手下,所以都会被算在老八头上,就够了。 查清楚内情的第二天,一下早朝,胤禛就直奔隆科多而去。 而人生中第一次,看见四爷这样急不可耐的杨宗纬,隆科多简直叫一个受宠若惊。 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恐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后退一步问道:“怎、怎么了?” 胤禛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说:“我有事情找隆大人。” “不知道你是否得空?” 这般有礼却疏离的态度,一下子把隆科多给浇了个透心凉。 从庄子上回来之后,被万岁爷骂了个狗血喷头也就罢了。 还憋屈到不好意思把实情给说出来。 只得默认了万岁爷强加给自己的骂名——玩物丧志,不成体统! 原本隆科多还以为,经由庄子上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和四爷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可没想到,这怎么一回来,就又变成和之前一样冷冰冰的了呢? 不,简直比之前的态度还要差! 隆科多怎么都想不明白。 还有几分小委屈。 那自己之前在庄子上,不就白白遭罪了吗? 可是看着匆匆走在前面的四爷,隆科多眼睛一亮,忽然兴奋起来。 是了,一定是这样! 四爷这是在避嫌呢。 就怕万岁爷对他们两个心生怀疑对不对? 哈哈哈! 隆科多自以为想明白了,是以整个人都从容下来。 直到坐在茶馆里,被告知了一个重磅消息之后,他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紧接着,升起的就是一阵难言的愤怒。 他隆科多是谁? 这么多皇子阿哥,虽然身份贵重,血脉高贵,可是哪一个有自己过得舒心? 皇上是自己的嫡亲表哥。 后宫里现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坐的可是他们佟家的女儿。 还有阿玛。 一朝重臣。 在太子爷没有被废之前,佟家可是有“佟半朝”之称的! 光是用头皮想,就知道隆科多这日子过得有多舒坦了。 要不然也不会干出和岳父抢小妾的事情来。 “隆大人,”胤禛自然看出隆科多的恼怒,他也不介意多添一把火,“话已经说清楚了,此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隆大人也可以选择回去和老八他们通风报信,”说到这里,胤禛忽然冰冷地笑了一下,接着轻蔑道:“我都不介意。” “四爷!” 隆科多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绷出来了,他含恨不已,也不为自己辩解,而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事我一定会为您,还有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闻言,胤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随即就起身离开了。 看上去是一点都不相信。 留下隆科多气到直接把桌面上的茶具全都一扫而空。 瓷片碎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却不足以熄灭隆科多心中那越烧越旺的怒火。 他狰狞一笑,咬着后槽牙开口:“八贝勒啊八贝勒,敢如此算计我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接下来,”隆科多眼中充满了狠意,“就让我看看,你一个贝勒爷的手段吧。” 从胤禛那里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念安就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着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暗地里让小全子培养了那个名叫苏慢慢的妇人那么久的时间,想必她,也快等不及了。 能亲手给予仇人一击重创,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苏慢慢怎么可能舍得拒绝?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位卑言轻,还有一个稚儿需要抚养。 早在得知丈夫真正死因,还得不到公道的那一刻,苏慢慢甚至都想直接以命相搏,干脆以民告官。 哪怕要承受杖刑,也在所不惜。 幸好,恩人给了自己一条明路。 第323章 甘拜下风 而这些,不仅一身怒气还夹杂着几许悲凉,落寞回府的胤禛不知道,就连正在忙着和几个兄弟联络感情的胤禩,也更是毫不知情。 醉仙楼里,气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火热。 老十和老十四的确照常赴约了。 但是人才刚到齐呢,就有人给了老九一个没脸。 当然了,这人不用多想,肯定就是最愤愤不平的老十四了。 要说胤禩还只是单纯的有几分心酸,那胤祯就纯纯的嫉妒了。 他老九凭什么啊?! 原来大家都不学无术也就罢了。 甚至对方还自甘下贱去行那起子商贾之事。 是以同为贝子,这的确无可指摘。 谁让他们两个上头,都有一个年纪更大一点的同胞兄弟呢? 皇阿玛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肯定也不会让一母同胞的二人,都同时身居高位的。 可偏偏,此时这个规矩却被打破了。 而拔得头筹的,竟然是那个毫无一技之长的九贝子胤禟?! 这叫胤祯去找谁说理去? 自己又不能头铁地跑到皇阿玛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一番哭诉,说自己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贝子。 每次被人称呼,他都觉得臊得慌! 于是就只能把满腹怨气全都冲着软柿子——胤禟而去了。 “九哥这样的大忙人,也能抽出时间来赴我们几个小人物的宴?” 胤祯一进来,就带着几许不满,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句话像是在好不容易才点着的火堆上,径直泼了一大盆冷水。 让整个包厢里的气氛,陡然降至到了冰点。 胤誐有些不悦。 在他心里,也就只有九哥才是最亲近的那个。 至于其他人,可有可无吧。 刚准备开口呵斥老十四一句,这才多久没见啊,就这么没大没小的。 实在不成体统! 就被“老好人”胤禩给接过了话头,他笑眯眯地打着圆场:“十四之前不还问过我,老九什么时候回来呢。” “现在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他脸上的笑容,还有说话的口吻,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却满是包容道:“还闹小脾气呢?” 胤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可没有和谁撕破脸就弄得不好看的想法,当即就要开口反驳回去。 偏偏这个时候胤誐瞅准时机,直接从桌子上的碟子里撕下来一只大鸡腿,冲着老十四的嘴巴里就塞了进去。 边使劲儿塞还边冠冕堂皇地说道:“十四弟啊,你刚刚来的路上不还在嚷嚷着肚子饿了吗?” “趁热,”他憨厚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可嘴上却还在关心道:“赶紧吃啊。” 胤祯被噎到死鱼眼都快翻出来了。 最后还是胤禩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无奈又温和的声音,出声阻止道:“十弟,十四弟既然饿了,那就让他好好吃东西吧。” 这样子往嘴里硬塞,万一噎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又要自己去擦屁股? 这么多年,总是无怨无悔地为闯祸的兄弟二人组解决后顾之忧,自己也是会累的啊。 “八哥都这样说了,”胤誐不甚明显的冷笑了一下,说:“那我岂有不听之理?” 说完,一把从胤祯的嘴里,把那大半个鸡腿儿给拽了出来。 可惜的是,因为嘴巴长时间不能闭合,积攒了许多的口水,也跟着堵塞物一起喷涌而出。 遭殃了就变成了那桌子还未动过一筷子的十分丰盛的饭菜。 看着如同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飘落在各个盘子上面的口水,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脾气最好的胤禩,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这真叫人没法儿吃下去。 光是用脑子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心感油然而生。 于是只得勉强扯出来一个笑,说:“叫人再换一桌新的菜色上来吧。” 想了想,为安抚备受打击的胤祯,他又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这些怕是也凉了,吃了肚子估计会不舒服。” 正准备起身去叫人的时候,却被胤禟出声给拦住了。 “八哥,等一下!” 胤禩回头,问:“怎么了?可是九弟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去做。” 这话说的,就跟醉仙楼是他家开的似的。 一点都不见外呢。 谁知道,老九竟然撂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不用换了,”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地说道:“这又没掉地上没沾土的,干干净净的有什么不能吃的呢?”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只身入座,拿起筷子就夹菜,竟然还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一幕,不亚于皇阿玛当朝宣布直接退位给他们带来的冲击! 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看,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胤誐喃喃自语道:“九哥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你还是我那个娇气矜贵又喜好享乐的九哥吗?” 而胤祯则是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直接喊了出来:“我去!我算是明白,皇阿玛为什么会封九哥为纯郡王了。” “这是位不可多得的勇士啊!” 说着,眼里竟然闪过一丝钦佩。 他现在倒是嫉妒不起来了,比不过比不过。 而胤禩的心情就复杂许多了。 一方面,他觉得老九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人的名,树的影。 人活一世,不都想要一个好名声吗? 所以,当老九开口阻止自己的时候,胤禩其实心里是觉得有几分可笑的。 要知道这位九爷,可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 怎么可能连带有旁人口水的食物,都毫不嫌弃地吃下去呢? 可是现实却狠狠给了胤禩一巴掌。 看着桌前吃得喷香四溢的胤禟,他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对方这是在做戏了。 因此,在意识到老九真的有几分改变了之后,胤禩心里就突然一阵发慌。 以前自己总是仗着幼时的情谊,轻而易举就能把老九给手拿把掐的。 但是以后呢? 真的还能如此简单吗? 像是感觉到手里的流沙终于要流失了,胤禩再也不复之前的镇定。 而是显得有几分慌乱地开口:“老九,你这又是何必呢?” 第324章 石破天惊 “好不容易回来,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胤禩满眼心疼地叹息着,看上去倒比胤禟这个吃东西的人更难受了。 谁料此时胤誐又来拆台。 他一撩衣袍,顺势坐在了他九哥身边,大大咧咧地拿起筷子,豪迈地夹起一大坨菜,就往嘴里送。 津津有味地嚼吧嚼吧给咽下去,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后,痛快地大声道:“真爽啊!” 而后直接朝仍旧站着不动的胤禩和胤祯招呼道:“八哥,你也来吃啊,这可是你自己点的菜,总不能浪费了吧?” 接着又对胤祯说:“这上面可是你自己的口水,别告诉我,你连自己都嫌弃啊。” 眼瞅着八哥嘴唇瓮动,还想说些什么我,胤誐不耐烦了,干脆利落打断道:“九哥都能吃下去,我也不差,别叫兄弟瞧不起你们啊?” 这下子可是堵死了两个人所有后退的路了。 万般无奈之下,胤禩和胤祯只得跟被强迫的良家女子似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在胤誐虎视眈眈,以及胤禟满目期待的目光中,僵硬地夹起一星点儿菜,机械的往嘴里塞。 这顿饭,可以说是他们人生当中,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餐了。 倘若不是有坚强的毅力支撑着,胤禩可能当场就要吐出来了! 当然了,胤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毕竟是“罪魁祸首”,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不让这群疯子清醒过来后找自己算账。 是的,在胤祯眼里,主动第一个吃菜的胤禟脑子坏掉了。 逼迫他和八哥非要一起吃的胤誐更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折磨自己的同时还不放过别人! 胤祯在心里腹诽个不停。 他们不会一唱一和,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难以磨灭的教训吧? 哪儿用得着,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一顿饭吃得真叫一个面如菜色。 即使长袖善舞如胤禩,席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也顾不得和兄弟们联络感情了,只想赶紧回府去看大夫! 于是苍白着一张脸,一开口声音就有些不太稳:“九弟,十弟,十四弟,我府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不过到底还是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咱们下次再聚。” 要是搁在以往,胤禟见他八哥这么难受,肯定第一个提出来主动把人给送回去。 哪怕八嫂连杯茶水都不曾奉上,也挡不住他们兄弟之间情比金坚。 可是现在,胤禟却无动于衷,只淡淡地点头应道:“好,天黑路滑,八哥路上小心。” 这副模样,叫胤誐看了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当真能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变化? 九哥现在终于要开始从妲己的迷惑中清醒过来了吗? 当真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一件大好事啊! 胤誐兀自在那里感叹着,而胤祯也趁势提出了告辞。 笑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自己这会儿正反胃着呢,尤其看见这两张脸,就忍不住有想要呕吐的欲望。 还是早走为妙。 脚底抹油,胤祯很快就溜了。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被“抛弃”的两兄弟。 “咱们……”胤誐后知后觉,满是不可置信道:“这是被嫌弃了?!” 荣安院。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看着外面有些暗沉的天色,念安伸了个懒腰,眯着眼开口:“今天晚上喝粥好了,再配上一些包子。” “对了……” 她刚要提醒,春秋就笑着抢答:“不放葱嘛。” “奴婢都记着呢,”她轻手轻脚地替主子穿上鞋袜,“一定时时刻刻监督着!” 她这副模样,倒是把念安给逗笑了。 “行行行,”有些忍俊不禁:“知道我们春秋姑娘能干了。” 这般打趣的话语,春秋听了没有三千也有几百了。 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主子一夸就忍不住害羞脸红的傻丫头了。 她一本正经地开口,原话奉还了回去:“都是主子培养得好!” “好啊,”念安笑着去捏了她的脸一下,“你这丫头,现在都学会打趣我了?” 春秋这会儿又开始装傻了。 只一个劲儿地笑着不吭声。 热热闹闹说了几句话后,彻底清醒过来的念安,干脆站起身准备来个饭前小运动。 省得一会儿吃完饭后,只想躺着不动弹。 “唔!” 一口咬掉一半包子的念安,尝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 她眼睛一亮,吐字不清道:“好好次!” 这包子显然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为了让主子能多尝几种口味,每一个都做得小极了。 最多两口,就能解决掉一个。 但是里面的馅儿,确实挺让人新奇的。 念安甚至从里面品出来一点淡淡的桂花香!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有巧思。 当赏! “给做包子的师傅看赏吧,”一口气消灭掉三个,念安才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粥,舒心不已道:“我用着很不错。” 可惜这场不错的晚膳,终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念安刚放下碗碟,准备再次向可爱的小包子发动“攻击”的时候,一脸凝重的小全子像一阵风般跑进来了。 “主子,”他压低声音,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搅主子用膳了,径直说道:“出大事了!” 看着刚被自己咬上,却没有咬下去,只留下一个牙印的小包子,念安不得不把它放回盘子里。 心里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吃的包子。 “说吧,”她慢慢挺直脊背,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因为这段时间,念安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个计划上,是以对于王府里的管控,就有些松懈了。 “钮钴禄格格,”小全子满脸复杂,又带着些惊恐道:“她、她很有可能要早产了!” 听罢,就连念安也忍不住有几分惊讶。 她诧异问道:“上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可不嘛。 大着肚子都还能到府门口去迎接王爷呢。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任何要早产的迹象啊! 第325章 意外难产 “这其中的内情,”小全子面露羞愧之色,低声道:“奴才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就着急忙慌的先回来向主子禀报了。 “替我更衣。” 念安只思索片刻,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她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换下寝衣呢,眼瞅着这会儿饭肯定是不能继续吃了。 不如早些去奉安院,也免得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 “小全子,你去……算了。” 临走之前,念安原本想吩咐小全子去打探一下情况。 至少知道个大概,也好早些有个应对。 可是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 事情发生到现在,自己也才听到风声。 想必一定是胤禛命人把消息给封锁了。 不管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人插手,钮钴禄格格早产一事必须得有个确切的交代才行。 倘若此时在风口上出头,怕是落不了什么好。 也罢,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更容易 步履匆匆赶到了奉安院,还没踏进去,念安就听见了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叫喊。 她心头一跳。 还来不及出声,就正巧撞见了一个婢女惊慌失措地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扑面而来的铁锈味,伴随着红到鲜艳的血色,让念安脸色瞬间发白。 恶心感油然而生。 强忍住不让自己当场干呕出声。 春秋见自家主子脸色很差,当即就要呵斥这个不知进退的婢女。 怎么偏偏就撞见了这样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截了胡。 “侧福晋饶命,侧福晋饶命!” 那婢女“砰”的一下跪了下去,血水刚好喷溅出来,几滴落在了念安下方的裙摆上。 只消一瞬,念安当即捂住了嘴。 从指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走。” 闷闷的,而且有几分急促,像是在用尽全力压制着什么。 春秋也顾不上教训这个冲撞了自家主子的小丫鬟了,当即扶着主子离开这里。 而小全子则是留了下来。 他慢慢蹲下去,冲着那个全身匍匐在地,看上去颤颤巍巍不敢直起身子的小丫鬟发出一声低语。 “你说说你,为什么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呢?” 明明是近乎于轻不可闻的叹息,可是那婢女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似的,吓到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 嘴里还不住求饶着:“奴婢当真是无心之失,求公公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小全子蓦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死不悔改的婢女。 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你放心,”不过他突然轻声笑了一下,“不会那么快就送你去见阎王的。” 听见这话,婢女突然全身瘫软,仿佛失去了所有希望,直接变成了一摊烂泥,瘫倒在地上。 越是往里走,那饱含挣扎与痛苦的声音,就好像萦绕在耳边。 挥之不去。 可是渐渐的,声音弱了下去。 紧接着,里面就传来忽高忽低的惊呼声:“格格?格格您坚持住啊!” “……小阿哥马上就出来了!”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稳婆不停说“快快快”的声音。 光是靠听,就能让人联想到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情况究竟有多危急了。 这会儿,饶是向来喜欢追求面面俱到的福晋,也没了和念安寒暄的心思。 只冲着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富察妹妹入座吧。” 接着又把略显急切的目光,转向了产房。 这般态度,简直比她自己生孩子都紧张! 看样子,福晋是对钮钴禄格格这一胎,势在必得了。 念安但笑不语。 只安安静静地坐着当个陪衬,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只有时不时瓮动一下的鼻翼,还有偶尔拧起的眉头,才能从中窥探出一点,她的心绪并不平静。 地位最高的两位都不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就没了说话的余地。 更何况,随着生产时间越来越长,福晋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直到再也忍不住,满脸铁青开口问道:“王爷还没来吗?派去通知消息的人呢?!” 按照眼下这个情况来分析,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给生下来,没有人敢保证。 清和是决计要保孩子的。 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她定会一丝不苟的去执行。 但是有王爷在,那不就更安心一些吗? 话音刚落,胤禛就一脸寒霜地大跨步走了进来。 “钮钴禄氏的情况如何了?” 顾不上其他,当即干脆利落地开口询问。 清和向前迈了一小步,斟酌着回道:“按照稳婆和府医的判断,应当是会……难产。” 最后两个字说的极小声,像是怕惊扰到谁似的。 “拿我的手令,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胤禛快速吩咐下去,又勒令其他人:“一定要拼尽全力保住钮钴禄格格还有孩子。” “若是都平安无事,本王必定重重有赏!” 这也是算是给接生的人打了一剂强心药。 她们原本担惊受怕,自然不愿意使出全力,生怕自己被顺带着治了罪。 但是现在有了王爷的亲口允诺,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两位稳婆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决心。 反正钮钴禄格格这一胎艰难得很,她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格格好! 总不能到头来罪也受了,还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吧? 于是两位稳婆发了狠。 一个直接按在了茹贞的肚子上,使劲儿往下挤压着。 一个从下面拽住了什么,嘴里大声喊道:“格格用力啊,小阿哥马上就要出来了!” 而躺在床上的茹贞,像极了一只四肢朝天,翻着肚皮的青蛙。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生机,正在慢慢流失,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哪怕参汤已经灌下去了好几回,对她来说好像都已经不起作用了。 就连眼神都慢慢有些涣散了。 可是她心里却还憋着一股不甘。 自己好不容易撞大运才怀上的孩子,难不成就这样成全了福晋? 茹贞不愿意! 尤其是隐隐约约听见福晋在外面的声音之后,她忽然不知道打哪儿窜上来一股子劲儿。 憋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咬着下唇,哪怕出血了都在所不惜。 第326章 大失所望 胤禛交代完毕之后,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念安身上。 走近几步,略带担忧的责怪道:“怎么不好好在荣安院里待着,这里可不是你随便就能来的。” 女子生产本就是和老天搏命,惊险至极。 安安原来就十分害怕,这会儿要是让她再亲眼目睹了钮钴禄氏生产之艰难,万一受到了刺激怎么办? 越想越是担忧,胤禛直接吩咐道:“来人,先送荣安侧福晋回去。” 其间念安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她刚刚含了一颗话梅,这会儿脸色看上去没那么差了。 于是只浅笑着摇头拒绝:“我也是担心钮钴禄格格,等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我再回去好不好?” 像是生怕自己的请求不被答应,在旁人看不见的盲区里,念安伸出手拉着胤禛的大手轻轻晃了晃。 撒娇请求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就知道来这招! 胤禛不由得有几分头疼,却还是勉强答应下来:“行吧。” 不过却是有前提条件的,“但万事都以自己为主,知道了吗?” 这细细的叮嘱,声音并不大。 可是周围的人,哪个不是竖起耳朵,伸长眼睛往这里瞧呢。 是以哪怕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却也没有错过王爷那自然流露出来的温柔与疼惜。 一时间,原本还带着几分对钮钴禄氏的幸灾乐祸,顿时就变成了对自己的顾影自怜。 但凡有荣安侧福晋在的地方,王爷是向来看不见别人的。 这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了。 是以,就连想拼着上去争一争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那个乌雅氏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呢! 她们可不愿意去庄子上做个老姑子! 产房内。 许是仇恨真的能给让带来无穷的力量吧。 茹贞在几乎泄力的情况下,竟然又突然迸发出一股新的生机。 “好!太好了!” 身下的稳婆简直如蒙大赦,激动到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格格用力啊,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她一边主动帮着忙,一边用话语鼓励着。 好像真的有用。 “啊——” 茹贞发出最后一声高亢又尖锐的叫喊声后,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周围一群人狂欢般的喜极而泣。 钮钴禄格格顺利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谢天谢地! 她们的命也终于保住了! 稳婆当即也顾不上其他,用襁褓包裹着刚出生的小阿哥,激动不已地跑到外面来报喜了。 “恭喜王爷,贺喜福晋,钮钴禄格格生了个小阿哥!” 她声音都有些喊劈叉了,可是脸上的喜悦和怀里的孩子做不得假。 一时间,众人都不由得嫉妒起钮钴禄氏的好运气来。 难产加早产,都还能把孩子顺利给生下来,还真是让人嫉恨啊。 清和当即双手合十,一脸欣慰地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又几步走上前去,从稳婆怀里把孩子给接过来,满眼慈爱道:“哦!瞧瞧我们四阿哥,长得多俊秀啊。” 说着,还要往胤禛身边凑,让他也跟着看上一眼。 “王爷您看,四阿哥和您长得多像啊。” 这孩子刚一生下来,做额娘的就成了鸡肋,可以随手丢弃了。 一旁的念安只觉得,自己心里说不上来是嘲讽,还是悲凉。 胤禛的表现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像是对这个儿子并不在意,只低头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说:“刚出生的小孩子,就跟没毛儿的红猴子似的,哪里看得出来和谁长得像呢?” 这是当众在拆福晋的台了。 即使忍气功夫再到家,清和也避免不了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尴尬。 她只得讪笑一下,默默的不作声了。 “外面天凉,还是让稳婆把孩子给抱回屋里去吧。” 谁知她自觉都让步了,偏偏王爷还是不肯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在听见那句话之后,清和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若是今日把孩子留在了奉安院,那日后自己想要抱养,恐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一定要阻止! “爷,”清和脸上重新挂起一抹得体的笑,努力心平气和道:“钮钴禄格格这一遭凶险至极,想要照顾一个小婴儿,怕是也有心无力。不如……” 可惜的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沉声给打断了。 “福晋这话有失偏颇了,”偏偏说得还十分在理,“有婆子、丫鬟们照顾小阿哥,又用不着钮钴禄氏亲自照料。” 这话叫清和怎么接? 她总不能说婆子们照顾得不尽心吧? 那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给得罪死了? 更不能说自己愿意不假手于人,事事都亲力亲为,一定比钮钴禄氏这个亲生额娘照顾得更周全! 她倒是敢说,可连自己都不敢信能做到啊。 于是,清和只好沉默以待。 胤禛以一己之力,堵死了福晋的如意算盘,这会儿总算是有功夫去询问一下他孩子的额娘情况如何了。 “钮钴禄格格怎么样了?” 谁知稳婆一听这问话,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整个人瑟瑟发抖地磕起头来。 一旁原本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清和见状,立马又支棱起来了。 钮钴禄氏是不是不大好了? 真是上天庇佑啊! 不用自己费尽心机就能手到擒来,天降大喜莫过于此! 清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只有不住颤动着的肩膀,才能显示出她心情有多么的不平静。 当然了,这是高兴的。 喜不自胜就是这样。 抢先在胤禛之前开口,清和抬起头已然换上了一副担忧不已的表情,关切问道:“钮钴禄格格究竟如何了?” “还不快速速从实招来!” 那稳婆原本就害怕,此时被又被大声呵斥了一下,整个人彻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用的……” 清和那叫一个急啊,连一向最喜欢维持的贤惠人设都顾不上了,当即就想破口大骂。 还是胤禛用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制止了她。 “叫府医去把脉吧。” 他沉吟片刻,如是吩咐道。 第327章 唇枪舌剑 “王爷!” 清和惊慌之下,竟然失声尖叫道:“这不合规矩!” 府医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外男,怎么能进到女子的产房里去呢? 这不光是为了钮钴禄氏一个人的名声着想,更是为了府里其他的女眷! 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她们还怎么有脸在外面做人啊! 喊完之后,看见王爷脸上阴沉不悦的表情,清和知道自己失态了。 于是勉强止住翻涌的心绪,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劝诫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是不为了钮钴禄格格,也要为刚出生的小阿哥想一想啊!” 有这样一个名声坏了的额娘,小阿哥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福晋倒是思虑良多。” 胤禛却看上去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嘲讽。 “今日之事,”他充满警告的眼神扫视过周围一圈,“本王不希望听见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去。” “诸位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府医直接进去。 他需要尽快了解钮钴禄氏的情况,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感觉怎么样?” 又抽空关心了念安几句:“可还能坐的住?” 也不等听到回答,就急冲冲做了决定,“现在孩子也已平安生下来了,你还是早些回荣安院歇着吧。” 他是真怕这里的血气冲撞到安安。 “钮钴禄格格的情况还不甚明朗呢,”念安眼里闪过一丝关切,淡笑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眼瞅着是劝不动了,胤禛就忍不住心生几分憋闷。 关心别人干什么? 又不当吃不当喝的。 不知道万事都该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吗? 并非胤禛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只是在他心里,传承血脉的子嗣固然重要,但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安安的安危啊。 “也罢,”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让步,给了一个期限出来,“最多再待一刻钟。” 念安不禁失笑,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路府医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当真叫一个汗如雨下。 却不敢耽搁,径直跪下,颤抖着回话:“禀王爷,钮钴禄格格伤了身子……” 但是声音越来越低,越说越艰难,最后到了几不可闻的地步。 “怕是于子嗣有碍。” 此话不亚于一个重磅炸弹,扔进了沸腾的人群中。 有人幸灾乐祸,自然也就有人感同身受。 耿妙妙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声了。 此时却忽然一阵叹息,带着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意味,感叹道:“钮钴禄姐姐这次,也真是遭了大罪了。” 很快又变成了几分复杂,口无遮拦:“不过幸好还有一个阿哥傍身,下半辈子也算是有所依靠了。” 话音刚落,清和就忍不住急躁开了口:“耿妹妹这话实在有失偏颇,咱们唯一能依靠的,不就只有王爷一个人吗?” 她目光冷凝,如同一根刺人的针,直白地扎在了耿妙妙身上。 这番话可谓是站在了道理的最高点上,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耿妙妙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带着些许惊慌地看了胤禛一眼。 急忙忙解释道:“王爷,妾、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好像却又无可辩驳。 尤其是在看见王爷那毫不在乎,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后,耿妙妙忽然一阵气急。 她现在已经成了所有人眼里的丑角儿了吧?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大家都别好过! 破罐子破摔的耿妙妙,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清和。 “福晋既然如此明事理,想必一定愿意让钮钴禄姐姐亲自抚养四阿哥的吧?” 她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眼中充满了挑衅。 哪怕看见清和狰狞到有些吓人的脸色,也丝毫不肯收敛。 “毕竟,”耿妙妙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轻声细语道:“谁能比得过福晋您,一心只有王爷呢?” 这也算得上赤裸裸的嘲讽了。 偏偏清和还无可辩驳。 她更没想到的是,耿氏这个疯婆子,竟然能拿她说过的话,来回击自己。 这对清和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够了!” 看着争执不休的二人,胤禛一声喝止,接着又严厉斥责道:“看看你们的样子,究竟还没有一点为妻为妾的德行?!” 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一时间,清和和耿妙妙二人再也顾不上吵嘴,径直慌张跪下请罪:“妾身不敢,请王爷息怒。” “行了,别在这里裹乱了。” 胤禛对她们这积极认错,却死不悔改的做法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直接挥挥手让众人都离开。 “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自己则留下叮嘱了府医几句:“需要什么上好的药材,尽管给钮钴禄格格用上。” 又对着才刚从宫里赶过来的太医说道:“小儿早产,身子骨怕是……望您能开些强身健体的药方,为他好好养一养。” 老太医忙道:“不敢。” 俯身作揖后连连应下:“奴才定当竭尽全力。” 其实他心里也忍不住打鼓。 要是这位新出生的小阿哥太过孱弱,自己怕是也无能为力啊。 怀着十二分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看过襁褓里的婴儿后,老太医差点喜极而泣。 真是天佑我也! 这孩子确实很难养活,但是谁让他生在了帝王家呢? 各种滋补珍品,稀有药材应有尽有,光是靠着些东西堆砌着,也能把小阿哥给养大了! 而房门外的胤禛听到这番回禀之后,心情确实有些不愉。 众所周知,在皇家,一个体弱的孩子,几乎很难养大。 这么小就得汤药不离身,确实有够让人心疼的。 但是老太医的话,也算是给胤禛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呵护得当,还是能平安长大的。 他也不想总是经历丧子之痛。 “这几日,”胤禛礼节周全至极,“就劳烦太医多加上心了。” 老太医自然只有点头应下的份儿:“自然,自然。” 待这边事宜都安排完毕,胤禛才腾出手来去调查钮钴禄氏早产一事。 第328章 麻烦连连 其实这些事情,都应该交由嫡福晋去做才是正常。 可是胤禛信不过她。 于是不得不凡事都亲力亲为。 况且,这也是为了日后安安生产做准备。 总得提前把不安定的因素给剔除了,他才能安下心来,满怀期待的迎接只属于他和安安两个人的爱的结晶。 回到前院,胤禛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直截了当地问道:“各个院子里那个时间段,在外走动的人可都询问过了?” 苏培盛连忙回道:“是,奴才已经问过了一遍。” “可是,”他缓缓摇头,“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换言之,就是每个人都没有嫌疑。 “再仔细搜查一遍,”胤禛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把重点放在钮钴禄格格走过的那条小道儿上。” “包括,”他眼睛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四周的一些区域,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奴才这就去办。” 虽然苏培盛已经命人仔细查看过好几遍了,但是既然王爷有吩咐,那就一定要认真执行。 任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去聊表一下心意,走个过场的念安,一回到荣安院就开始了不受控制的呕吐。 甚至把还没来得及消化完的包子,连同着里面的馅儿,全都尽数吐了个干净。 “去请府医,赶快去请府医过来啊!” 看着一旁被吓到懵了的春秋,小全子拼尽全力大声喊道。 总算是把人给叫醒了。 春秋哭到涕泗横流,跑起来都有些跌跌撞撞,可是她却不敢停下来。 主子可还等着自己去救命呢! 春秋不停地狂奔着,整个人冲到奉安院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随手抓住了一个人,喘到腰都直不起来,却仍旧坚强地开口:“快、快把府医叫出来!” 看着被吓了一跳,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小丫鬟,春秋急得不行,当即大声喊道:“还不快点去!” “荣安侧福晋等着府医去问诊呢!” 听见那个如雷贯耳的称呼,小丫鬟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当即慌里慌张地说道:“姐姐稍等,我这就去,这就去。” 闻言,春秋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得了一息喘气的空闲。 她靠在院门上恢复着体力,想到还在荣安院等着的主子,脸色愈发凝重。 可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这下子春秋急了。 顾不上会不会惊扰到刚刚生产完的钮钴禄格格,当即就站在外门大喊道:“两位府医可在?” “我们侧福晋这会儿肚子疼得厉害,急需二位前去问诊,劳烦二位听见之后回个话儿!” 回声都响了好一会儿,可依旧没有人应声。 这是有人在故意阻挠呢! 春秋心一凉,干脆撂下狠话:“好好好!二位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一定谨记在心,来日必当如数奉还!” 说完,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再苦苦纠缠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了。 还会延误给主子治疗的最佳时机。 既然这样,还不如去前院王爷那里,至少不会空手而归。 面上越是焦急,春秋心里就愈发的痛恨起钮钴禄格格来。 故意阻挠自己为主子请府医,万一真有个什么不好…… 不不不,不会的! 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顺顺利利的!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春秋一路狂奔着离开后,小全子就已经意识到了。 于是在和秋嬷嬷以及冬夏交代几句之后,他就紧随春秋之后出发了。 不过小全子去的,却不是钮钴禄格格的奉安院。 而是直奔王爷的前院而去。 苏培盛正巧从房间里出来,就碰见跑到满头大汗的小全子。 “怎么了这是?” 他忙上前去询问。 “请、请主子爷,让太医走一趟,”小全子话都说不连贯了,“我们侧福晋这会儿不舒服得很。” 搭着苏培盛的胳膊,小全子断断续续表达清楚了自己的诉求。 一听这话,苏培盛差点没把人给摔在地上! 老天爷啊! 这是生嫌府里还不够乱是吗?!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荣安侧福晋又出了问题呢? 哎呀呀,要了老命了! 不等敲门进去禀报,主子爷自己就推开门出来了。 “带上老太医,”一张脸阴沉到可怕,“立马出发!” 茹贞被扎了几针,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后,只觉得自己下半身传来一阵比一阵更为激烈的撕裂般的疼痛。 像是要把人从中间给劈成两半儿。 她却没心情管这个,忍着剧痛直起身子,只一心扑在了一个问题上:“我生的可是个小阿哥?” 床边的绿蜡使劲儿点头,眼含热泪激动道:“是,格格您生的正是四阿哥!” 得到肯定答案的茹贞,像是卸下了浑身的重担。 直接躺倒在床上,一脸梦幻地痴痴笑着:“我生了个阿哥,我生了个小阿哥!” 这般近乎魔怔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见状,绿蜡心中一寒,把刚刚打好的腹稿又咽了回去。 这么久了,格格也就现在看上去高兴一些,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泼冷水了。 其实只有她心里清楚。 先保持沉默的原因,不过就是害怕钮钴禄氏突然发疯而已。 所以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绿蜡也怕主子承受不了。 可惜,现实就像是被泥土掩埋的垃圾,迟早有一天会被雨水冲刷出来。 等激动过后,茹贞总算是想起来要见一见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宝贝儿子了。 “小阿哥呢?” 她满脸慈爱地说道:“抱过来我看看。” 闻言,绿蜡踌躇着支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后只低着头不敢和格格对视。 “你这丫头,”茹贞心里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努力平静道:“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格格……” 绿蜡嗫嚅着开口:“小阿哥好不容易才睡下,这会儿要是吵醒了可不哄了。” 只犹豫了一下,茹贞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那就扶着我下去看。” 第329章 万念俱灰 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面无表情道:“这样总行了吧?” 绿蜡都快要哭出来了。 “格格,您才刚生产完,”她苦苦哀求着,“府医交代过了,千万不能着凉……” 茹贞却用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我连看一眼自己生的儿子,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她眼神冰冷,脸上带着几许嘲讽的笑。 心里已然认定,是福晋把小阿哥给抱走了,所以绿蜡才会这般三番五次地阻止自己吧。 可笑! 就算是今天闹一个天翻地覆,她钮钴禄茹贞也绝不会叫福晋成为最后的得意之人! 眼瞅着自家格格是铁了心非要去看上一眼才乐意,绿蜡心知自己绝无可能阻止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实情给说了出来。 当然,其中还是少不了言语的修饰。 毕竟,她也没有头铁到能承担得起来自主子怒火。 “格格,格格您听奴婢说,”绿蜡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底气不足地开口:“因为难产,小阿哥的身子骨,不是很健壮。” 余光瞥见格格瞬间变了脸色,绿蜡忙不迭找补道:“不过太医说了,只要好好将养着,小阿哥一定可以平平安安长大的!” 茹贞却不太愿意相信。 这些个庸医,话术都是统一的,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一句话:“带我去看一眼小阿哥。” 绿蜡连忙从地上起来,顾不得自己疼到骨子里的膝盖,小心翼翼搀扶着格格往西厢房走去。 奶嬷嬷丝毫不敢放松精神,一眼不眨地看护着。 生怕哪点没注意到,就给这位脆弱的小阿哥,带去难以承受的灭顶之灾。 待看见钮钴禄格格艰难地往这边挪动着,她不由得心里一惊。 又忍不住有几分埋怨。 钮钴禄格格也真是的,才刚刚生产完,怎么就不能安安生生在屋子里待着养身子呢? 非要逞能往外跑! 这不是给她平白添麻烦吗?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一脸讨好地走上前来,讨好的小声道:“格格可是想看一眼小阿哥?” 还要为自己表一表功劳:“奴婢才把小阿哥给哄睡,您瞧——” 茹贞的目光顺着嬷嬷的动作往下落去。 “小阿哥睡得多么的香甜啊。” 还时不时巴砸一下小嘴巴,看上去可爱极了。 可惜茹贞根本欣赏不来。 她走得匆忙,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被风一吹,不免打了个寒颤。 可是身体再冷,也比不过心里的寒。 原本她还不死心,仍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万一呢? 说不定四阿哥是个健壮有力,哭声震天响的小婴儿呢? 然而,这点希望,在看见襁褓里那个瘦瘦小小的一团之后,瞬间彻底破灭。 茹贞整个人就像是一刹那间苍老了数十岁。 她跌咧着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着:“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肯定是有人偷偷换走了我的四阿哥!” 尖锐的叫声一嗓子把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四阿哥给吵醒了。 如小奶猫一般虚弱的哭声,即使用尽了力气也断断续续的。 嬷嬷早已经吓到当场跪了下去。 脸上的惊骇简直像是撞见了鬼! 绿蜡也慌得不行。 可是她知道,这番话绝不能传出去! 否则,格格指定落不了好。 况且还有福晋在一旁虎视眈眈着,就等着格格出事了,好接手她们的四阿哥呢。 因此,绿蜡一鼓劲儿,恶狠狠的威胁道:“嬷嬷还不赶紧去哄哄四阿哥?” “若是阿哥爷出了什么事,你能承担得起吗?!” 听见这话的奶嬷嬷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的,就往四阿哥睡着的小床旁边跑。 轻手轻脚把他抱出来,左摇摇,右晃晃,用足了耐心。 四阿哥的哭声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哼哼。 原本憋红了的脸,这会儿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见状,奶嬷嬷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是,在察觉到身后传来的视线之后,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刚想张口保证,说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听到。 就看见钮钴禄格格身子一歪,冲着地上摔去。 茹贞着实被打击到了。 她拼尽千辛万苦,几乎把命都搭了进去,结果却得到了这么一个孱弱到不行的孩子。 这让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没有当场发疯,不是她不愿意,而是身体不允许。 憋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气晕过去了。 这钮钴禄格格,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传出去都要被笑话的程度。 于是就苦了绿蜡了。 一边要顾着不能惊扰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主子,一边又要用尽全部力气,扶好昏了过去的主子。 整个人简直不要太辛苦。 “嬷嬷,劳烦你去叫一下府医进来。” 绿蜡的力气并不足以支撑她把格格扶回到主屋去,没办法,只能向一旁的奶嬷嬷求助。 匆匆赶过来的两位府医对视一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先是艰难地让人把钮钴禄格格给半搀半拖的送回了床上。 接着就开始了诊断。 却因为意见不同,而发生了争执。 一旁的绿蜡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会叙述事情经过啊。 掐头去尾的,将格格的病因说了出来。 仍然没有打断两位府医的各执己见。 里面吵吵闹闹,阴差阳错之下,还真没有人听得见春秋的大喊大叫。 更别说那个胆子小,一进去就被吓到说不出来话的小丫鬟了。 若是茹贞清醒着,她还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明哲保身是她向来信奉的行事准则。 这府里,她的人缘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谁都没有往死里得罪过的。 也可能心里会有那么一瞬间阴暗的想法。 若是自己把府医给截下来,耽搁上那么一小会儿,荣安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不测的话…… 那自己的四阿哥,岂不是就成了 可惜,茹贞有贼心没贼胆。 也只有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才会造成这样天大的误会了。 荣安院里,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老太医一个人。 第330章 马失前蹄 “怎么样?” 看着老太医仔细切过脉象之后,不等他开口,胤禛就迫不及待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 安安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侧福晋并无大碍。” 老太医用袖角沾了沾额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语调轻快道:“只需喝上几服药,好好将养几天即可。” 他也不想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似的经不起事儿。 可谁让周围那一圈如有实质的视线,都快把自己给洞穿了呢? 没办法,老太医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赶紧把这个好消息给说出来。 省得再多一会儿,自己后背都要烧着了! 听见这话,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其中以春秋和小全子为最。 两个人这次可以说是拼尽全力了。 回来之后连站都站不住,腿又酸又软不说,喉咙眼儿里直冒烟。 “老天保佑!” 春秋这口气一放松下来,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可是那又哭又笑的模样,足以证明她有多激动了。 苏培盛看见主子爷直接在荣安侧福晋的床边坐下,当即对着春秋他们几个小声道:“走吧,咱们呀,别留在这里碍事了。” 还是把这里留给王爷和他心爱的姑娘吧。 胤禛对此视而不见,他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躺在那里的小女子。 描摹着她的眉眼,又轻轻抚平她微微拢起的眉心。 替她掖好被子,又握住了她的手。 有些说不出的凉意。 叫人心里一颤。 做完这些,胤禛的眉宇间才显露出一丝疲惫来。 他把念安的手慢慢捂起来,迫切想要对方沾染上自己的温度。 “你知不知道,”好半天,他才用带着些后怕的语气开口,“你这次,真的是吓坏我了。” 幸好自己带着老太医来的及时,才没有伤及到根本。 要不然,胤禛都不敢想象,万一真的有个什么不妥,他能否承受得住?!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他冲着安睡的念安,小声批评道:“几次三番叫你离开,都不肯。” 这回吃到苦头了吧? 就该好好长长记性! 可是嘴上这样说,胤禛心里还是十分不舍得的。 他宁愿安安和以前一样恣意妄为,也不愿意这件事情再度发生。 “哼。”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念安的鼻翼,放着狠话:“我以后一定要对你更加严厉一点才行!” 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随便撒撒娇就依你了。 这些都是胤禛得知消息之后,在等待中的胡思乱想。 他一边自我反省着,一边是不断翻涌着的恐慌和后悔。 要是自己能多坚持一下就好了。 安安也不会受这个罪! “那我可要闹脾气咯?” 一直低着头,把自己侧脸放在念安手背上的胤禛,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虚弱却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蜂拥而出的狂喜。 “安安,你、你醒了?” 甚至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可见他有多激动了。 “有个人,一直像只蜜蜂似的,”念安垂下眼帘,嘴角上扬着说道:“在我耳朵边嗡嗡嗡的。” “我想不醒过来啊,都难。” 再一次看见她俏皮又机灵的一面,胤禛整颗心都被失而复得的喜悦给填满了。 他嘴唇瓮动了好几下,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人在极度的情绪冲击下,是会丧失语言功能的。 满腔的爱意,都化作了和风细雨般的温柔。 胤禛俯身,落在念安额头上一个轻柔的吻。 安抚道:“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再接着安心睡上一会儿,万事都有我在呢。” 念安就在他一声又一声的轻哄中,还有些泛白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把最重要的人哄睡,又确保她平安无事,胤禛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开始挖掘起起这其中的问题。 先是小全子上前禀报。 最后义愤填膺地表示:“……在奉安院门口,怎么会突然有小丫鬟冲出来?这件事情一定不是巧合!” 胤禛转动扳指的手一顿,目光凌厉地看向小全子,声音阴沉沉的,问道:“人呢?可曾抓起来了?” 小全子不敢犹豫,连忙回道:“是,已经扣押了。” 他们也不敢毫无顾忌地抓人,只是寻了个借口,把人给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有人看守着呢。 紧接着就是春秋。 满腹委屈又愤愤不平地诉说着她去奉安院请府医一事。 “依奴婢看,”她也是气急,甚至连胤禛在场都顾不上害怕了,“指不定就是钮钴禄格格暗中使坏呢!” 否则哪会这般凑巧? 先是被冲撞,接着连府医都被拦截了。 这根本就是诚心不想让她家主子安好! 春秋在心里不住地咒骂。 迟早也要让那钮钴禄格格也吃一次瘪,好给主子出出气! “行了,”七嘴八舌透露出来的消息,已经足够胤禛还原出来事情的经过了,他阴沉着一张脸,冷然道:“都下去候着吧。” 探查事情的真相,暂时也用不着他们。 最重要的还是把安安给伺候好,比什么都强。 “禀报大人,那女人全都招了!” 阴暗的房间里,隆科多坐在正中间,听着来人一五一十地回禀。 “好啊!” 待听罢,他当即激动到不能自已,兴奋又带着狠意地大笑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八贝勒,你欠我的债,也该还了! 隆科多眼里划过一抹阴狠,利落吩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警告的目光一一划过几个下属,“我唯你们是问!” 几人连忙低头整齐划一地应下:“是!” 这位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手段残忍不说,且心性也颇为狠厉。 他们跟着这位顶头上司时间也不短了,可没少长见识! 不过嘛。 要说收获,那肯定也是有不少滴。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这么死心塌地为隆大人卖命呢? 隆科多看着属下们一一退了出去,自己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第331章 下定决心 “贝勒爷啊贝勒爷,” 他眼神阴狠,脸色狰狞,“这一次,咱们走着瞧!” 敢算计他隆科多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原以为八贝勒是个至情至性的纯良之人,没想到…… 呵! 原来都是装模作样啊。 揣上那妇人的供词,隆科多片刻的不想耽搁,匆忙赶去了皇宫。 他那颗要报复的心,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夜辗转难眠,胤禟为数不多的良心搅的他分外烦躁。 和他同床共枕的九福晋董鄂氏,也因为他翻来覆去,一整夜都不曾安眠。 因此,一大早上起来,眼底青黑不说,就连脾气好像也暴躁了不少。 “九爷这是成了郡王爷之后,连睡觉都睡不安生了?” 胤禟被平白无故的讥讽,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儿,却回嘴道:“嘿你这婆娘,说得好像跟你没沾光似的。” 正在梳妆打扮的董鄂氏动作一顿,随即大大的冷笑一声。 她什么话都没说,却把所有意思都表达到位了。 屋子里就两个人。 那声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声又不小,胤禟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据理力争道:“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出门交际,郡王福晋可比贝子福晋地位高吧?” 他虽然嘴硬着总是说什么宁愿不当这个纯郡王了,可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是有几分欢喜在的。 董鄂氏对着铜镜戴好耳坠,也没心思和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打嘴炮,直接撂下一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就准备起身离开。 偏胤禟像是接受不了似的,非要争辩出来一个长短不可。 直接光着脚丫子,踩在了地上,两三步跑到董鄂氏身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么大的身躯往那一站,就跟堵墙似的堵住了路。 董鄂氏无奈翻了个白眼,直接转个身又回去坐下了。 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叫胤禟愈发难受了。 “福晋,”他咄咄逼人得很,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见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董鄂氏心下烦闷,语气里不由得就带出来了几分。 “爷这话,还真是挺招人好笑的。” 既然他这个做弟弟的都不介意,非要追根究底,那自己又何必替旁人遮遮掩掩呢? “什、什么意思?” 胤禟看着忽然气势大盛的福晋,没忍住气弱了一瞬。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虚。 “爷好好用您那聪明绝顶的脑瓜子想一想,”董鄂氏扯出一抹假笑,阴阳怪气地开口:“妾身平日里不受窝囊气就不错了。” “还沾光?” 撇着嘴,愤愤不平道:“哪里能比得上您那好八哥啊。” 那才是位惯会坐享其成的主儿。 就这兄弟俩的腻歪劲儿,还成什么亲呐? 干脆两个人直接过一辈子得了! 不光八福晋对自己这个九弟妹十分不满,董鄂氏也不见得有多待见那个郭络罗氏。 不过只是一个罪臣之女,偏偏一副脖子仰上天的作态。 好像旁人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呸! 也不知道矜傲个什么劲儿呢。 天天看不起这个,又瞧不上那个的,就她最主贵是吧? 董鄂氏一语中的,戳中了胤禟一直以来都假装视而不见的现实。 他有几分恼羞成怒,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八哥与我的关系,岂是这些身外之物可以衡量的?!” 嘴上这样强硬地表示,其实心里已经有所动摇了。 尤其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让胤禟不得不心生怀疑。 他私心里,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八哥往坏处去想的。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算不得假。 可是那妇人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消息,还有八哥在这件事情上的第一反应,都让胤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呵!” 董鄂氏心心知自己怎么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于是也不白费力气了,干脆顺着他往下说:“是是是,你们两个啊,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兄弟!” “妾身看着眼红得快羡慕死了呢!” 这正话反说的本事,也算是有一手了。 胤禟当即脸色一变,跟吞了只苍蝇似的难看至极。 勉强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 接着一甩袖子,连靴子都忘了穿,就那么直挺挺地出去了。 留下董鄂氏不动如风地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而匆忙落荒而逃的胤禟,直到走到外面才发现自己的脚底板儿生疼——被咯的。 可是又抹不开脸再折身回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一蹦一跳地折腾到了书房。 他把自己关在里面待了好半天。 直到董鄂氏忍不住担忧命人去给他送饭,这才把人给敲了出来。 门一开,胤禟就那么塌着腰身,面无表情地站着。 看见他那略显失魂落魄的情态,董鄂氏不由得心中一慌。 好家伙。 九爷这抗打击能力也太差劲了吧? 自己不过是随随便便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能把人给搞成这个样子? 不吃不喝不说话的。 瞅着还怪吓人的。 董鄂氏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来。 尤其是一想到她的漂亮婆婆——宜妃娘娘的殷切叮嘱,董鄂氏就更觉得对不起这托付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笑着劝道:“爷,你好歹吃两口东西,别饿坏了自己啊。” 胤禟却忽然抬起头,望着天空的方向,满脸深沉道:“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旁的董鄂氏正忙着从食盒里往外拿饭菜呢,哪里顾得上他说了些什么。 只“嗯嗯”地附和着敷衍两声。 胤禟也不觉得被怠慢,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什么时候做起事情来,这么畏手畏脚的了呢?” “这一点都不像我。” 说着他就突然站了起来,原本黯然无光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兴奋的大声喊道:“是了,我要做自己想做的!” 这声音可不小,吓得董鄂氏一激灵,好悬手中的粥没洒出来。 第332章 不虞之隙 “九爷……” 她转过身,刚准备开口,就看见胤禟以和他身形极不相符的速度,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很快就没了身影。 留下董鄂氏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房间。 “发什么神经啊这是?” 而一路狂奔出去的胤禟,一扫刚才的失魂落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辗转反侧也好,折腾自己也罢,都是他内心在进行最激烈的天人交战。 于情,八哥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自己怎么就能因为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就此怀疑上八哥呢? 可是于理,那妇人和幼童,也着实可怜得紧。 万一再因此丢了性命,那岂不是……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胤禟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把这件事情给查清楚。 这样说不定既能还八哥一个清白,也好为那对可怜的母女,谋一条生路。 都亲眼撞见了,他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荣安院里。 原本焦灼不安的气氛,也随着主子醒过来而恢复了平静。 喝完安神养胎的药,念安漱了口之后,又含了一颗甜口的蜜饯。 半晌,才慢吞吞地嚼碎咽了下去。 有点酸,但是挺符合自己口味的。 “还有吗?这果脯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回味了一下,念安开口想再要一些。 春秋却从身后端出一小碗水灵灵的汤,笑着说:“奴婢就知道您没吃够呢,这是雪梨炖出来的银耳羹,您尝尝?” 知道这丫头是在拐弯抹角,想让自己少吃那些干巴巴的蜜饯呢。 念安不禁摇头失笑,却也乐得顺水推舟。 “好,端来我尝尝吧。” 春秋却不敢大意,没有直接把银耳羹奉给主子,而是征求意见问道:“主子,让奴婢来喂您吧?” 再怎么说,这碗底儿也有些烫手。 况且主子才刚刚醒过来,说不定还使不上什么力气呢。 还是全由自己动手比较好。 念安无法,为了让春秋安心,只能笑着点头同意了。 半碗汤水下肚,不仅精力恢复了不少,就连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念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是胤禛不在啊。 下意识出声问道:“王爷呢?他没在吗?” 难不成,她中途醒过来看见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幻觉? 春秋生怕主子多想,连忙回道:“王爷看着您入睡之后,又守了不短的时间,天擦亮才离开的。” “而且啊,”春秋忽然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王爷临走之前,询问过奴婢和小全子好些问题!” “所以,一定是去查明真相了。” 她一脸的笃定,安抚着自家主子,“您呀,就不用再操心那些琐事了,只需要好好养身子就行。” 念安听着这一溜串儿不停歇的话,怔愣了一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她眉眼弯弯的,丝毫看不出来有留下任何的阴霾,“那就听咱们春秋姑娘的喽。” “主子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春秋很是不好意思,有些脸红地低下了头。 不过能让主子高兴起来,被取笑两句也是值得的。 “好好好,”念安笑着点到为止:“我不说了。免得叫我们春秋姑娘一会儿脸红得没法儿见人了都。” 不等春秋吭声,她又问道:“小全子呢?” “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闻言,春秋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一脸正色地回道:“他被王爷给叫去了前院,估计是与此次事情有关。” 沉默了片刻,念安忽然叹息着开口:“这次是我大意了。” 她原本红润的唇瓣变成了没有光泽的苍白,安静地靠在软枕上,轻声道:“没想到,百密一疏,还真就被人给钻了空子。” 春秋最见不得自家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简直要让人心都碎了。 她忙不迭安慰道:“主子可千万别这样想。” 一边努力说着,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安抚的话语。 “您应该高兴才对,”她磕磕绊绊了老半天,才想出来这样一个安慰人的方式,“不是……我……奴婢的意思是……” 可是话一出口,在看见自家主子那满是诧异的眼神后,春秋差点没一个巴掌抽到自己这张不会说话的死嘴上! 她欲哭无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念安,“主子,您听奴婢解释。” 见状,念安真的要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可为了不伤害到春秋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硬是忍住没笑出声。 “好,”她点点头,“你说吧,我听呢。” “奴婢的意思是,”春秋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幕后之人白费这么多心机,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叫主子您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度过了这一劫。” “说不定啊,她气都气死了。” 这话…… 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念安显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想过,但是春秋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安抚手段。 她抽丝剥茧,仔细回忆起从得知钮钴禄氏早产开始后的每一个片段。 半晌,才忽然出声:“这件事情,应当不是福晋的手段。” 至于是不是钮钴禄格格特地安排的,念安也有些摸不准。 难不成那人,就真的能未卜先知? 不顾自己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还能腾出手来安排人去给自己挖坑。 这未免也太大手笔了些。 以钮钴禄氏的势力,想要顺利完成这样一个计划,怕是会有些捉襟见肘。 “那肯定就是钮钴禄格格了!” 春秋一脸的义愤填膺,她气愤不已地表示:“奴婢去请府医过来,可是奉安院那边竟然毫无反应不说。” “而且还装作视而不见,最后要不是小全子机灵去了前院……所以钮钴禄格格肯定就是故意的!” 故意阻拦府医来为主子看诊,不就是打着那不好的恶毒主意吗? 一肚子坏水啊! 生孩子都阻拦不住她坏的往外冒泡! 念安并不知道自己吐了之后发生了什么,闻言目光一凛,追问道:“什么意思?是钮钴禄格格做了什么吗?” 第333章 竹篮打水 春秋原本不想现在就说的,没得让主子跟着一起生气。 可是既然主子问了,那也不能就这么瞒着。 于是尽量措辞稍微委婉一些,但是却把钮钴禄氏的恶行给形容得简直罪无可恕。 “这也太巧了吧?” 听完,念安一怔,没忍住低语了一声。 她私心里是不太相信钮钴禄氏敢明目张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那是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向来都明白怎么样才能明哲保身。 但是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念安想得头疼,索性撂在一边直接不管了。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让她好歹躲躲懒吧。 “等小全子回来,”睡之前,她嘱咐春秋,“叫他过来一趟。” 乾清宫里,此刻的氛围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打从隆科多揣上那证词,迫不及待来到康熙面前,给他疼爱的八儿子挖坑开始,事情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康熙一目十行看完那张证词,总觉得有几分荒唐。 毕竟他那八儿子,可是出了名的贤名在外。 这种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和老八扯不上关系。 老八那个逆子,或许心思不纯,但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吧? 有那么一瞬间,康熙甚至生出了几分更为阴暗的心思。 莫非,是隆科多在为旁人,除去强有劲的竞争对手,而故意设下的圈套? “此事可为真?” 康熙放下证词,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隆科多恭敬回道:“奴才不敢有丝毫隐瞒,这份证词里的内容千真万确!”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有几分不相信呢。 可是经过私底下的一番探查之后,那个医馆背后的主子,的确就是八贝勒。 这对隆科多来说,简直就是送到手里的把柄! 他怎么可能不紧紧握住呢? 于是刚一查清楚,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马不停蹄的入宫觐见了。 康熙见隆科多神情自若,心知对方也不敢欺上瞒下,此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恨铁不成钢道:“这个老八啊!” “净会胡闹!” 看了一眼还在下方候着,等待吩咐的隆科多,康熙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用略带疲惫的语气,说道:“此事朕全权交由你处置了。” 而后口吻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将那对母女好好安置一番,确保她们后半生无忧吧。” “但是——” 听到这个转折,隆科多的心头顿时忍不住一跳。 “朕不希望这件事情,有任何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康熙原本略有浑浊的视线,凌厉地看向了隆科多,语气却和蔼得令人身上发毛,“表弟啊,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此话一出,隆科多要是再不懂其中的内涵,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他从巨大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沉声应下:“万岁爷请放心,奴才特地私底下来向您禀报,就是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康熙见状笑着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你办事,朕向来是最放心不过的。” 隆科多一脸激动的高声直呼:“必不辜负万岁爷的重托!” 等退出去之后,却气闷到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早知道…… 早知道他这位皇帝表哥是个不讲道理的偏心眼儿,他就不来了! 现在倒好,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还 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 出力不讨好的去为八贝勒那个表里不一的混蛋遮掩。 啊啊啊! 一想到这个,隆科多就恨不得当场来一个发疯。 怀抱着巨大的希望,兴冲冲地来;最后却一无所获,只能气急败坏地离开。 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隆科多也算是第一人了。 毕竟,谁让他是打着为皇家名声着想的名义,特地私底下求见的康熙呢。 原本以为能重创八贝勒一回,再不济让他被训斥一番也好啊。 可谁能想到,这做老子的,嘴上再怎么放狠话,心里还是对儿子有几分疼爱的。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隆科多目光微凉地朝着身后的乾清宫看了一眼。 他的皇帝表哥想要包庇儿子? 那就看看究竟能不能做到吧。 正院。 “可恶!” 清和一回去,就开始了摔摔砸砸,即使这样也无法消解她内心的怒火与不平。 自己就只是想要一个儿子而已,有什么错?! 王爷凭什么阻拦?! 一通发泄之后,清和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塌陷着,满脸疲惫地喘着粗气,像极了一条刚离开水的鱼。 绿桃则是胆战心惊的在一旁候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等福晋精力消耗完毕,她才悄无声息地端着一盏茶慢慢放在桌子上。 “你说,”刚准备退回一边去,就听见福晋突然出声,“若是钮钴禄氏出了什么事情,那王爷肯定就要为四阿哥重新择一个养母了。” “对吗?” 绿桃被这明目张胆的话,给吓得魂不附体,一张脸苍白到毫无血色。 她张张嘴,半天发不出来声音。 最后才哆嗦着,磕磕绊绊地开口:“福、福晋,您想想,那四阿哥的身子骨,着实有些……孱弱了。” 越说越顺溜,绿桃找回了一点信心。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福晋的脸色,轻声道:“就算是抚养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您不是就白白替钮钴禄格格背黑锅了吗?”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清和原本陷入了魔障。 她已经不是单纯只想要抚养一个孩子了,而是在和王爷赌气。 一定要从钮钴禄氏手中,把这个孩子给夺过来! 好叫王爷知道,她乌拉那拉清和绝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 可是等听了绿桃的这番话后,清和忽然幡然醒悟过来。 是啊。 那小阿哥哭声跟猫叫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个体弱多病的。 万一真有个好歹,岂不是就成了自己的罪过? 但是清和不甘心啊。 从知道钮钴禄氏有孕开始,一直到她生产结束,自己可谓是操碎了心。 第334章 笨拙引诱 不说投入进去的心力,光是花费的那些珍稀补品,只想一想就让清和觉得肉疼不已。 这些还都是身外之物,在不在意的也就那样了。 但她最想达成的那个目的,是彻底没希望了啊。 “那,难不成,我就注定不能再有一个孩子了?” 清和突然心生绝望,目露迷茫,喃喃自语道。 以前她是不愿意再有一个孩子,取代弘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所以死撑着不肯泄了那口气,结果到头来,却什么也不剩。 所以,自己这庸庸碌碌的前半生,究竟在拧巴什么? 清和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来。 想要握在手里的,全都如冰雪一般烟消云散了。 而分外厌恶躲避的,好像却不可抗拒似的,接踵而至。 难不成,自己真的要活成一个笑话了? “福晋,”绿桃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这府里怀有身孕的,可不止钮钴禄格格一个人呢。” 闻言,清和如同被雷电击中似的,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不敢去深思这其中的含义,只好下意识追着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福晋,”绿桃抹了一下掌心的汗,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您就不想,彻底坐稳嫡福晋这个位置,从此以后,再也高枕无忧吗??” 而这听上去很平淡的话语里,却充满了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清和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当然想了”! 怎么可能不想呢? 她做梦都想把富察氏给压的翻不过身来。 幸好最后那岌岌可危的理智,死死拽住了她,才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这丫头,”清和似笑非笑地瞥了绿桃一眼,嘴上夸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绿桃忙谦虚道:“都是跟在福晋您的身边,学到的一点皮毛而已。” “罢了,今天折腾得够久了,”清和显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先歇一歇缓口气再行决定吧。” “这都快小半个月了,”荣安院里,念安委屈巴巴地看着胤禛,诉说着自己的可怜,“我都已经养好了!怎么还不允许我出门?” 以前吧,天天窝在房间里,也没觉得哪里不舒坦。 相反,还挺能自得其乐的。 甚至被叫着出去散散步,念安都有几分不情愿。 但是现在倒好。 彻底被禁锢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了,才猛然发觉,能随心所欲到处闲逛,究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哪有那么久?” 胤禛听着念安张口就是胡说八道,不由得失笑道:“顶多也就三五天的时间而已。” “怎么可能?!” 却得到了念安激烈的抗议,“我明明感觉都快过去一年了!” 偏偏她还挺理直气壮的,让人根本不忍心打破她的小幻想。 毕竟,这几天确实把她给憋坏了。 别说外出了,就连下床都是少有的事。 “太医说了,”胤禛认真安抚道:“再有一两天,你就能彻底恢复了。所以,再坚持一下好吗?” 其实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他自己不放心,所以多加了几天而已。 念安没有办法忽视他眼神中的恳求。 只能怏怏不乐地点了点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精气神儿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似的。 胤禛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忽然低声说道:“放心吧。” 伸出手抚摸一下念安乌黑亮丽的秀发,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就能随你开心了。” “什么意思啊?” 这话听的念安满头雾水,下意识问道:“快跟我说清楚嘛。” “马上,马上你就能知道了。” 偏偏胤禛是个嘴巴比蚌壳还严实的,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轻易撬开他的嘴! 哼! 说话只说一半什么的,最烦人了! 念安气呼呼地双臂环胸,直接扭过头不去理他了。 不过很快,她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慢慢地转过了身。 胤禛还以为他要好费一番功夫去哄呢,没想到安安竟然不用哄自己就好了?! 猝不及防下,满心都是错愕。 说实话,他还是挺不习惯的。 “阿禛,”念安往前一靠,伸出柔软的双臂,攀住了胤禛的肩膀,吐气如兰道:“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嘛?” 这美人计被她给弄了个四不像。 哪有人一上来就直接暴露自己的意图的啊? 见状,胤禛简直哭笑不得。 面上却愈发的一本正经,道:“这位姑娘,请你自重,我是个读书人,绝不会轻易被美色所迷惑的!” 念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反应。 愣了一下后,干脆顺着演了下去。 柔若无骨的手在胤禛脖颈处划来划去,时不时不小心地碰到一下喉结。 又掐着嗓子说:“公子当真就这么无情?小女子可是会伤心的。” 胤禛猛地睁开眼,露出其中漆黑如墨般的光亮。 他一把揽住念安日渐丰腴的腰身,却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隆起的肚子。 声音中带着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情欲,暗沉而低哑。 “不,”两个人的唇,近到几乎快要贴上去了,“我是个贪心的人。” “因为刚刚姑娘给的筹码不够,所以我才不为所动。” 这话就是明摆着要念安做出更多的引诱来。 简直就是一肚子坏水! “那、那你想怎么办?” 念安被这充满侵略气息的怀抱给熏红了脸,低垂着眉眼,就连说话也含羞带怯起来。 “不能吃肉,”胤禛的手已经开始不安分了,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满足地喟叹道:“偶尔喝点汤,也是可以的。” 而这些话,念安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脑子被搅弄成了一团浆糊,只觉得浑身快要燃烧起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 让她的思维愈发迟钝,只余下本能跟随着一同律动。 翌日。 正院迎来了一位许久未曾踏足过的客人。 “王爷,您是来责令妾身,不要再妄图奢求四阿哥的吗?” 胤禛还未吭声,清和就忍不住主动提了出来。 第335章 惊人决定 毕竟,王爷可是已经许久未曾在正院留宿过了。 像是今天这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赶过来的,更是绝无仅有。 有那么一瞬间,清和甚至都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 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福晋想多了。” 胤禛还是那副模样,不为所动,语气也没什么波澜。 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是有事情要与福晋商议。” 一句话把清和所有的愤懑不平,全都噎了回去。 一口气憋在胸口处,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至极。 她沉默片刻,语气里带着几许尖锐,冷笑连连:“王爷今日倒是格外赏脸,愿意不辞辛劳来到正院。” “就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值得您特地跑这一趟?” 这话说的委实怨气满满,还带着强烈的抱怨意味。 胤禛听了只觉得像是掉进了毛桃堆里,浑身刺挠得厉害。 他不欲多生事端,但也不想任由福晋这般肆无忌惮。 于是加重了语气,警告道:“福晋若是以这种态度待人,我就要考虑究竟能不能把王府的事务都交由你管理了。” 这算是抓住了清和的软肋。 她木着一张脸沉默了下来。 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挂起面具般的刻意笑容,语气也随之温和起来。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吩咐?” 好听话也是信手拈来,“妾身定然尽心尽力,完成您的命令。” 这基本上算是把自己放在了下属的位置上了。 胤禛见状也不觉得奇怪。 自从弘晖夭折之后,他和福晋之间的相处就愈发的别扭。 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秋弥在即,皇阿玛下令,三日后出发,”胤禛说起事情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府里的事情,就……” 话还没说完,清和就意笑吟吟地接过了话头,“王爷务必放心,妾身一定会看管好府中的一切,静候王爷的归来。” 她也不想表现得这么明显。 但是王爷不在,王府最大的主子不就变成自己了吗? 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样自己想做些什么事情,也不用如此的束手束脚。 “不,”沉默片刻,胤禛一脸严肃地否认了清和的话,“这次秋弥,我希望福晋能一同随行前去。” “什、什么?!” 清和忍不住内心的震惊,诧异地喊出了声。 她是真没想到,王爷竟然会带上自己? 他最想,也愿意带的人,难道不应该是荣安院那位吗? 想到这里,清和就忍不住生出几分无力感。 现在听见人选竟然是自己,又知道王爷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五味杂陈。 没有想象中那般兴奋不已。 但是又说毫无波动,那就有些假了。 “王爷,”清和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地追问道:“您确定吗?” “此事我已经做好决定了,”胤禛点点头,没有被质疑的不悦,继续说道:“不止是你,李氏,宋氏,耿氏,还有新入府的那位格格,也一同前往。” 此话一出,对原本还抱有几分希望的清和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错愕地发出质问:“怎么、怎么带上这么多人一起?” 依照王爷的性子,他向来都是不贪恋美色的。 否则这么多年了,府里也不会就小猫三两只。 偏偏这次…… 想到这里,清和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煞费苦心,还是为了荣安院那位啊。 王爷究竟把那个女人看得有多重,才会不惜自污名声,也要为她营造一个安全无害的环境。 “您就不怕,”清和实在忍不下去了,一脸悲切地发问:“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您的名声有碍吗?” 胤禛实在没有和其他人说那么多废话的习惯。 于是言简意赅道:“福晋只需要将我的意思传达到位即可。” 言外之意就是,此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早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胤禛就已经想过了后果。 可是他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表示自己有能力承担。 “是,”清和苦笑着应下,“妾身明白了。” 这一刻,不知为何,铺天盖地的绝望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席卷了她的同时,也裹得她上不来气。 事情既然已经交代到位,胤禛就不再过多停留,起身就要离开。 “王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正院,不如留下用了早膳再说?” 清和见他要走,顾不上那些多愁善感的想法,连忙起身恳求道:“妾身吩咐大厨房做了小馄饨,不知味道如何。” 说着露出几分柔软的笑意,“若是王爷肯赏个脸尝一尝,给出一些意见才好呢。” 闻言,胤禛果然停下了脚步。 清和见状以为有戏,脸上的殷切期望又加深了几分。 却不料,胤禛忽然出声:“吃食什么的,就算了吧。” “我怕再吃进肚子里什么不好的东西,”带着些不明的意味,“万一我这次,没那么走运了呢?” 留下脸色陡然苍白到无血色的清和,仓皇地后退了几步。 眼睁睁看着王爷离开,却再也不敢出言挽留。 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直到绿桃在外面轻声询问道:“福晋,奴婢进来伺候您可好?” 清和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进来吧。” 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怔怔地坐在桌子前。 “福晋,”绿桃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被吓了一跳,连忙关切问道:“您怎么了?” “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 “不必了,”清和阻拦了她,强撑着一口气,说:“我没什么事,歇一歇就好了。” 奉安院。 在两位太医费尽心思的救治下,钮钴禄格格总算是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她始终不愿意接受现实。 打从醒过来后,就那么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上空。 不吃也不喝,还不说话。 看着就跟失了魂似的。 不论绿蜡如何进行苦口婆心地劝说,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第336章 重新振作 直到那个被吓坏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求见,才打断了这场好似没有尽头的宽慰。 绿蜡不得不承认,最初听见外面的响动时,那一瞬间她真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过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极为不耐的样子来,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钮钴禄氏听。 暗自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这般没眼色!” 接着向钮钴禄氏请示道:“格格,奴婢这就出去瞧一瞧,让她别大吵大闹的,没得扰了格格的清静。” 茹贞还是那副老样子。 听见这话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一看就知道是根本没有听进去。 绿蜡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退了出去。 然后就迎来了一个当头棒喝。 “什么?!” 声音尖利到像是要刺破耳朵,她满是不可置信地质问道:“那你当时怎么不知道进来禀报一声?!” 那小丫鬟只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上都已经一片青紫了。 嘴上苦苦求饶道:“我进去了的,可是……求绿蜡姐姐在格格面前替我求求情吧,我当时真的说了的!” 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已经昏倒的钮钴禄格格身上。 而且现场说是一片混乱也不为过。 是以,这个毫无存在感,又被吓到声若蚊呐的小丫鬟,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绿蜡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丫鬟一眼,“你先跟着我进去,把事情和格格说清楚吧。” 她嘴上没有说太多,其实心里也慌得不行。 荣安侧福晋那可是主子爷的心尖宠。 她们怎么可能有胆子敢阻拦府医去问诊啊? 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找死呢嘛!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荣安院那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想必荣安侧福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那她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能从轻发落了? 况且,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 还要跟着一起受罚,简直太让人委屈了。 绿蜡这些天只顾着努力让自家格格振作起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顶多也就是每日里去敲打一下照顾四阿哥的奶嬷嬷。 再多的,精力有限,真的就顾不过来了。 “格格,您别这样下去了,”一进屋,绿蜡的声音里就含了几分哭腔,“您可知道,有人故意陷害咱们奉安院!” 闻言,茹贞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有了一点波动。 绿蜡见有效果,忙不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一口气说了出来。 最后还委屈满满道:“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那个丫鬟呢?” 许久不曾说话,茹贞一开口,嗓音就沙哑且生硬。 不过这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绿蜡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连忙回道:“奴婢让她在门口候着呢。” 顿了顿,又问:“您要见见她吗?” 茹贞其实还有些提不起来劲儿,但她也是个不肯轻易服输的性子。 尤其是这就是和荣安侧福晋扯上了关系,就更不能稀里糊涂地背下这个黑锅。 于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嗯,我有话要问她。” “是,是!”绿蜡简直激动到不能行,当即道:“奴婢这就去把人给叫进来!” 荣安院里。 昔年栽种下的葡萄苗,如今已经长成了葡萄藤。 攀附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竟然莫名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竹藤编出来的躺椅,就放在刚好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 而念安,就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件毛茸茸的毯子。 旁边就是一张小圆桌。 上面放着些伸出手就能够得到的各式水果及糕点。 以及紧紧挨着她坐下来的胤禛。 他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正在念给念安听。 声音低缓且富有腔调。 不得不说,听起来确实是一种享受。 不过也有人不会欣赏——微风和煦,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躺椅又摇摇晃晃,耳边又像是有人在簌簌低语。 念安不犯困,那才奇怪呢! 昏昏欲睡的她,连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轻声笑了一下。 说什么“小懒虫,要睡也回屋去睡啊”之类的话。 可是念安心里却在无声地反驳。 她都这么困了,而且这个地方又如此的舒服,就在这里睡怎么了? 才不要回屋子里去! 可惜这个想法才出现的下一秒,念安整个人就腾空了。 是胤禛放下手中的书,把她给抱了起来。 在远处候着的春秋和苏培盛见状,都急忙跑上前来左右跟随着。 生怕荣安主子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他们也能及时做个肉垫子不是? 幸好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胤禛还不至于体虚到这种地步,顺顺利利地把人给抱回到了屋子里。 而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春秋和苏培盛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里,提心吊胆到什么程度。 等终于结束,二人对视一眼后,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甚至还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同病相怜之感。 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句“你真是不容易”这样的意思。 胤禛把念安轻手轻脚地放在床榻上,又拿过一旁的衾被给她盖上。 看着她熟睡到香腮泛着桃子一般粉嫩的光泽,没忍住凑上去尝了一口。 这可不是偷香啊。 偶尔收取一点小小的利息,也是他应得的酬劳嘛。 不知道盯着念安的睡颜看了多久,等外面传来苏培盛的声音把自己惊醒,胤禛才恍然发觉,原来他竟不知不觉间,入了迷。 真是的,你说说你,怎么对我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 胤禛脸上苦笑,心里却不乏甜蜜地想道。 看着念安偶尔咕哝一下小嘴,羽睫颤啊颤的,像是一只忽闪着翅膀的蝴蝶。 还以为她下一秒就要醒了,结果却只是翻了个身,又陷入了香甜的梦乡里。 胤禛不由得失笑。 真有意思啊。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睡觉,都能让人这么有兴致! 不过不能再这样悠闲下去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呢。 第337章 后悔莫及 可惜刚起身,就被熟睡中的小姑娘无意识挥手给抓住了。 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别走……让我再吃一口……” 胤禛凑近一听,都快气笑了。 这小女人惯会惹人生气。 亏得他还满心以为,她是睡梦中都舍不得离开自己呢! 即使是这样,胤禛也没有直接拨开掌心中那柔嫩的小手,而是又顺势坐了下来。 颇为暖心地低语道:“安心睡吧,小馋猫!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有心有灵犀这一说,总之胤禛的话音刚落,床头的位置处就传了念安巴咂嘴的声音。 看样子真是梦里吃到美味至极的东西了。 胤禛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这几日也确实委屈安安了。 为了不和药性相冲,入口的食物都清淡得不行。 好几次自己都看见她偷偷吐掉了,可见有多食不下咽了。 胤禛也没有为此而开口责备或是强迫念安非要吃下去。 甚至为了感同身受,他也跟着一起吃同样的食物。 念安好几次劝说让他换换口味都不管用。 那些清淡至极的粥根本不顶饿! 最后还是要靠饽饽来填饱肚子。 两个人也算是一起同甘共苦过了。 “苦了你了,”胤禛捏了一下念安的鼻头,嘴角含笑道:“等你睡醒,就叫大厨房做一些你想吃的饭菜好不好?” 这属于是他的自言自语了。 正当他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那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那我要吃辣的!” 自己这是出现幻听了吗? 胤禛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忙抬起头,就看见眼睛半睁半眯着,却还是一脸睡意盎然的安安,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 “你这都还没睡醒呢吧?” 胤禛失笑:“就开始惦记起吃的了?” 念安往衾被里钻了钻,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含糊不清地表示:“我不管,反正你刚刚都说了!” 想了想,又小孩子气似的脆生生道:“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胤禛见状,只剩下满心的喜爱了。 他轻轻俯身,双手扒拉着被角往下拽了拽,又诱哄道:“别把鼻子、嘴巴都一起盖住啊,这样一会儿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念安也不跟他争,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 看着她那双眼睛眨呀眨的,水凌凌地看向自己,胤禛一个没忍住,直接吻了上去。 “好安安,继续睡吧。” 又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 他的话似乎真的带有某种魔力,本就不甚清醒的念安,听见这话后,只觉得思绪愈发缓慢,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贪吃贪睡的小姑娘,”胤禛拨开她脸颊上的一缕青丝,自豪有带着几分甜蜜道:“也只有我能把你养得这般好了。” 待出去之后,又变成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着脸对春秋吩咐道:“一炷香之后,把你主子叫醒,白日里睡多了容易走困,晚上就又睡不着了。” “是,”春秋忙应下,“奴婢记下了,一定按时把主子叫起来。” 原本她是有几分不太敢的,伺候主子久了,对她的起床气也是一清二楚。 但是有了王爷的吩咐,就多了几分底气。 至少,至少能去叫了不是吗? 至于能不能叫醒,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两日后。 此时荣安院的气氛,着实算不上好。 前有钮钴禄氏强拖着刚生产过后的病体,跑到荣安院里来,哭求着为自己辩解。 说她当时整个人都昏迷不醒着,根本不清楚这其中的内情。 千般无奈,万般恳求的表明自己的无辜。 可是这作态,倒更像是仗着生了孩子,有底气的逼迫。 传出去之后,她富察念安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可言? 说她得理不饶人,恶毒到竟然连一个身体虚弱的产妇都不肯轻易放过? 非要人家在月子里,折腾来折腾去,没个安生的时候? 这不就是冲着毁了钮钴禄氏的身子骨去的吗?! 一想到这里,念安气都气饱了。 当即就要命人抬着钮钴禄氏把她给送回奉安院去。 幸好胤禛来得及时。 他匆匆赶过来,就是怕安安吃亏。 念安一见到他,也随之松了口气。 强忍着厌烦,不去看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那个女人,撂下一句:“交给你了。” 接着转身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胤禛也是气极。 他并没有让人把茹贞给搀扶起来。 既然那么想跪,连刚刚才生产过的身体都不顾,那就跪个够好了! “钮钴禄氏,”胤禛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声音里隐藏着挥之不去的怒火,“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茹贞原本正在哭泣的表情顿时一僵。 被那冰冷无情的声音一吓,顿时从得意洋洋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其实她最初并没有逼迫荣安侧福晋的打算啊。 只是来了以后,发现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富察氏,对自己好像束手无策似的。 只那一瞬间,茹贞的心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自己好像找到怎么对付这座大山的办法了。 有时候,越是处于弱势的地位,反而越容易行事。 于是上去就演变成了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画面。 以至于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 静默半晌后,茹贞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王爷,妾身、妾身只是一时糊涂……” 除了这样回话,她实在想不出来,怎么样说才能消除王爷的怒气。 就连原本逼迫的荣安侧福晋不得不退让的得意,瞬间也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恐慌。 因为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王爷,”茹贞深觉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悲悲戚戚地继续说道:“妾身真的只是想诚心向侧福晋道个歉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啊!” 说完还以额触地,行了个大礼,“请王爷明察!” 谁知她这话,倒是让胤禛抓住了把柄似的,当即反问道:“哦?你说道歉,所为何事啊?” 一句话把茹贞问蚌埠住了。 第338章 晴天霹雳 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小心翼翼地说:“妾身醒过来后,一听说请府医一事,就立马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闻言,胤禛忽地露出玩味的笑,顺势说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该在行动上有所表示不是吗?”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简直打了钮钴禄氏一个措手不及。 她呐呐无言,半晌才硬着头皮称:“是,但凡妾身能做到的,自当竭尽全力。” 见她这副明明避之不及,却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样子,胤禛就觉得解气。 明明安安都已经足够省心,待在自己院子里不曾出去了,麻烦却还是跟烦人的苍蝇似的,循着味儿找上门来。 “你刚生产完,也不叫你做什么劳神费心的活儿。” 胤禛这话听上去还怪体贴的嘞。 可惜还不等茹贞露出高兴的表情来,就听见他继续说道:“只每日抄写些佛经,供奉在小佛堂里,就当是为……为四阿哥祈福了吧。” 一时半会儿的,胤禛还差点没想起来,找谁来当这个冤大头合适呢。 反正他是不敢叫钮钴禄替安安诵经祈福的。 就这女人的嫉妒心之强,她不在暗地里咒骂安安就算是她胸怀宽广! 要是再让她去菩萨面前胡说八道…… 光是想想,胤禛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也不是不疼爱四阿哥。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总有几分香火情在的。 但谁让他就那么倒霉,摊上钮钴禄氏这样一个额娘了呢?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来自生活的压力。 胤禛难得生出几分怜子之心。 临走之前,再去敲打一番伺候四阿哥的奴才们吧。 这也算是自己这个阿玛,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是,”茹贞嘴里像是吞了十斤黄莲一般,苦涩到舌根儿都在发麻,却也不敢推脱,一口应下,“妾身谨遵王爷教诲,必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心。” “主子,难不成,真就让那个钮钴禄格格,如此嚣张下去吗?” 一回到内室,春秋就满心愤愤不平地说着。 那个钮钴禄格格,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挺会来事儿的。 没想到心眼子这么多! 连苦肉计都拿出来了,简直整个就是一马蜂窝成精嘛! “你呀,”念安却不复之前的冷脸以待,反而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在这上面啊,还得有的学呢。” 有时候,找个人替自己出头,不比自己亲身上阵,来得方便吗? 更何况,那个人还拥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以胤禛的身份地位,一旦下场,那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不光是针对钮钴禄氏,就连小到雍亲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得听候他一个人的吩咐。 “奴婢不懂。” 春秋皱巴着一张脸,苦哈哈地摇着头。 心里不住哀叹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像主子一样聪慧无双啊? “好啦,”念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眯眯地夸道:“你懂怎么能让我开心,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啦。” 春秋立马就被这一句话给哄好了,傻呵呵地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无比自豪地拍着胸脯表示:“能逗的主子露出一个笑颜来,是奴婢的荣幸!” 替安安收了点利息后,胤禛就不耐烦看见这张苦兮兮的苦瓜脸了。 把钮钴禄氏给打发走,他就迫不及待去找自己心上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有力的脚步声,念安一下子从软榻上直起身子,侧耳倾听道:“听这声音,莫不是王爷过来了?” 春秋虽然不如她耳聪目明,但也算是机灵。 当即自告奋勇道:“奴婢这就去出去看一看。” 还没走出两步呢,胤禛就撞见胤禛已经撩开珠帘,大步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 春秋立马俯身行礼,紧接着很识趣儿地在王爷的挥手中,慢慢退了出去。 念安歪着脖子,冲他身后看去,发现空无一人后,双眼立马变得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问道:“顺利解决了?” 胤禛也难得露出一副孩子气的样子,替自己表功道:“那是自然!” “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 这般意气风发到有些自大的话语,可谓是头一次从胤禛嘴里说出来。 闻言,念安先是一愣,紧接着扑倒在他怀里,仰着头崇拜地夸赞道:“我就知道,我们家胤禛禛是最棒的!” 这态度,胤禛简直受用极了。 哪怕被叫了一个听上去有些别扭的名字,也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小得意。 “那可不!” 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日后,”念安趁势为自己谋福利:“要是再遇见这样的事情,就统统交给我们最厉害的阿禛啦!” 听罢,胤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一次还好,两次吧,也能勉强接受。 但是如果次次都由他出面解决,不就太有损自己的大男子气概了吗? 人果真是不能太过于得意忘形! 胤禛暗暗警告了自己一句。 接着讨好似的用沙包大的拳头,开始为念安捏肩捶背。 “我们安安才是无所不能的,”嘴上还灌着迷魂汤,“来一个就收拾一个,来两个就打趴一双!” “哪里用得着我次次抢走你的风头啊?” 说完,还附赠了一个再真诚不过的笑容。 可惜念安妾心如铁,丝毫不为所动。 先是甜滋滋一笑,接着就在胤禛以为有希望之时,斩钉截铁地表示:“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唉—— 出个头,还给自己揽了个活儿。 也罢,谁让自己的小媳妇儿,是个招人疼的呢? “那我跟你说件事情,”胤禛突然小心翼翼起来,“你不许生气!” “什么事啊?” 念安用狐疑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不肯轻易上当,“那你先说来我听听。” “嗯……” 胤禛无声叹了口气,难得吞吞吐吐起来,最后在念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索性一口气吐露了个干净。 “秋弥之行,我打算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带上。” 第339章 千叮万嘱 “什、什么?!” 极致震惊的情况下,念安不仅差点被口水呛到,就连说话也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当即眼眶里就涌出几许热泪,捂住嘴呜咽起来。 含糊不清又可怜巴巴地说道:“好疼……” 这凄惨的小模样,可把胤禛给心疼坏了。 一边气自己说话太不委婉,以至于吓到了安安。 一边又心急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自己都能咬伤。 这要是没有他在身边看顾着,留安安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把舌头伸出来,”胤禛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语气也带了几分焦急出来,“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略显严肃的态度,让念安本想撒娇卖乖蒙混过关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头一次这么乖巧听话,直接从嘴巴里试探性地伸出一点舌尖来。 殷红的唇舌,配上无辜的表情,竟然展露出一种别有的魅惑。 胤禛的呼吸猛地加重。 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这才强压下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旖念。 微微弯下腰,直接伸出手捏住了那一小点滑嫩嫩的舌尖。 不顾念安震惊不已的眼神,凑近后翻来覆去察看了好几遍。 半晌才略微松口气说:“幸好没留下什么伤口。” 眼神还透露出这样一种意思来:不然啊,有你受的! 念安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个上面。 她只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人太过于……太过于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而且好像个小傻子。 还是那种被人吃口水吃到脑子都不会转了的小傻子。 噫! 她怎么会想到这样少儿不宜的画面? 都怪这个闷骚四爷,把自己给带坏了! 念安一张脸上染起了红霞,甚至感觉到自己都快冒烟了。 舌尖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往回收。 却不料陡然听见耳边响起一句:“安安脑子里在想什么?连耳朵都红了。” 这句话更是像是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念安一直不肯轻易承认的小心思。 她原本白皙到有些通透的耳垂,这会儿红到简直快要滴血了似的。 目光躲闪着,磕磕绊绊地嘴硬道:“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胤禛却忽然轻声笑了一下,在念安满是控诉的小眼神中,俯身上前,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令人无语凝噎的话。 “我听说,”边说,目光还慢慢移动着,最后落在了念安唇缝的位置上,“口水对一些小伤口,有治疗的效果。” “安安,要试试吗?” 念安反应也很快,“刷”的双手交叠捂住嘴,闷声闷气地拒绝道:“不行!我才不要!这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 胤禛的语气里却充满了诱惑:“但是不试试,怎么才知道真的假的呢?” 许是真的一孕傻三年吧。 要是搁在以往,打死念安都不会相信的话,现在却很容易就动摇了。 她紧紧捂住嘴巴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几分。 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有用?” 问完又觉得不太对,小声嘀咕着:“我怎么感觉就是在骗人呢。” 胤禛可不敢过多耽搁,免得安安真的反应过来,不给自己弄了怎么办? 于是干脆不用说的,直接欺身而上,边重重吮吸着柔嫩的舌尖,边含糊不清道:“有没有用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等念安安抚好自己那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 她半靠在胤禛怀里,语气中满是控诉:“你就是故意的!” “占我便宜!” 谁知胤禛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爽朗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那安安再占回来就好啦。” 还觉得自己说的特别有道理,“怎么样?这样咱俩不就打平了?” 听见这话,念安愣了好一会儿,才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想让自己占回来? 想都别想! 真当她傻呢,到头来不都还是她一个人吃亏嘛。 这一招不管用,念安索性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我都受伤了,”摆出一副委屈到不能行的样子,故意揉着眼睛哭唧唧道:“你不仅欺负我,还凶我?!” 胤禛一下子就慌了。 忙轻声哄道:“我哪里凶你了?我疼你都来不及呢。” “怎么没有?” 说起这个,念安的气焰可就高涨起来了,理直气壮地翻起了旧账。 “就刚才我咬到舌尖的时候,你那副表情,还有说话的语气,吓死个人!” 听罢,胤禛顿时哭笑不得地解释起来:“我那是担心你。” “就你这个小馋猫的劲儿,万一真咬出来一个伤口,还怎么吃那些好吃的?” 这话听上去也有几分道理。 念安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己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感觉。 但是谁让她心里不舒服呢? 可不就得使劲儿作一作。 免得某人以为自己好敷衍呢。 “反正我不管,”念安哼哼唧唧地说:“下次不许大声对我说话。” 末了还煞有其事地添了一句:“刚刚我都吓坏了呢。” 胤禛赶紧点头应下:“好,我保证,以后说话都柔声细语的。” “绝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大嗓门儿。” 最后这句话算是把念安给逗笑了。 她矜持地点点头,像模像样地夸赞道:“嗯,不错!知错能改,就是给咱们宝宝,做了一个好榜样!” 胤禛也任由她说这些俏皮话。 只要别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管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去好了。 “这次秋弥,府里就只剩下你和钮钴禄氏,”玩闹过后,终于说起了正事,胤禛再三叮嘱着,“不管做什么,总之就一个底线。” “那就是千万别让自己吃亏。” “明白了吗?” 看着念安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着头,胤禛无奈又担忧地重复道:“万事都有我给你撑腰呢,所以千万别担心。” “好啦好啦,”念安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用得着唠叨这么多遍啊?” 小没良心的! 胤禛见她实在听不进去了,索性就歇了心思。 但是伺候的人得好好敲打一番。 第340章 窃窃私语 时间向来坚定,并不会因为人们有多不舍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自从胤禛要去木兰围场秋弥的消息公布后,他和念安两个人就一直腻歪在一起。 即使这样,也抵挡不住要分别时那突如其来的感伤。 黑亮的天空中还有几点繁星点缀,却已然到了要出发的时刻。 胤禛本不想惊动熟睡中的安安。 哪怕要自己一个人走,也好过把睡梦中的她吵醒。 可惜前一天晚上怎么劝说都无果。 单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看上一小会儿,胤禛就别无他法,只得连连摇头妥协。 于是被迫答应了,早起时一定要把安安叫醒的要求。 “乖安安,”胤禛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念安的芙蓉面上,“我要走了,你再不起来,就看不见我了。” 而正在努力和周公做斗争的念安,迷迷糊糊听见这些话后,眼睛都没睁开,嘴巴却嘟嘟囔囔的:“好,我起了,我这就起……就起来了……” 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消失了。 “主子爷,”在外面候着的苏培盛忍不住开始催促起来,“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否则赶不上万岁爷的御辇,可就要落得个不敬的罪名了。 “知道了。” 沉沉应上一声,胤禛眉眼微微黯然,无声地叹息道:“等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接着,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念安,潇洒利落地转身就走。 因为他害怕,自己再多看上那么一眼,就舍不得离开了。 初秋的晨间还弥漫着几许雾气。 赶路的人在其中行走,雾气就会变成粘人的露珠,沾满行人的衣裳。 也不必急着去换洗,只等太阳出来,就会变得焕然一新。 这次秋弥,虽说是定在了木兰围场,但一路上也有不少行宫供以歇脚。 是以,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也因此,就给了某些话多的人,一个可乘之机。 胤禛原本正悠哉悠哉地骑在马背上,虽然还是十分放心不下安安,但好歹面上却是一派闲适自在。 总不能跟着皇阿玛出来,还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吧? 这可是恩典! 谁也不想因为这些芝麻星的小事儿,就被有心人给参上一本。 胤祺就这样兴冲冲地骑着马跑过来了。 “四哥!”他还十分开心,偏偏说起话来,专挑别人的痛处下手,“这次秋弥,咱们哥儿俩可要痛痛快快的,好好比上一场!” 单论打猎的能力,一群兄弟里面,怕是也就只有老十能和老五一较高下了。 至于胤禛,详情请参照咱们的胖美男胤禟。 他们这对难兄难弟,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多大年纪了,”胤禛也很要面子,当即黑着脸说道:“能不能稳重一点?” 他不想承认自己于骑射上有薄弱,干脆就直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好在胤祺早就习惯他四哥这个样子了,见状也不觉得奇怪。 相反还傻呵呵一些,挠了挠头,憨声憨气地解释道:“我这不是许久未见四哥了,一时激动嘛。” 老五秉性纯良并不介意自己的疾言厉色,可是胤禛却难得有几分过意不去了。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胤祺鬼鬼祟祟的,猛地凑过来,几乎惊了马不说,还差点把自己从马背上给怼下来。 这下子好了。 胤禛没有当场痛骂他一顿,都是看在那点微薄的兄弟情面上。 胤祺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 可是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四哥! 在看见他四哥那如同黑脸阎王的神情后,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讨好一笑:“四哥别恼,弟弟真不是故意的。” 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想到四哥看着挺结实,但是那么不经碰啊。 “有什么事,”胤禛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快说!” 他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和老五待下去了。 自己一个人悠闲自在地骑着马,赏着路边的风景,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再想着未来某一天,也要带安安来看。 多么美好啊! 偏偏都被老五给破坏掉了。 顶着他四哥几乎快要吃人的目光,胤祺不敢啰嗦,连忙叽里呱啦倒豆子般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吐了个干净。 “四哥,你快往后瞧!” 一边说,还一边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老九和老八两个人中间,可是快隔了有三个人那么远的距离呢!” 这对此情景乐见其成的胤祺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大喜! 自己那个傻了吧唧的弟弟,终于要从老八那艘破船上脱身了。 难道不值得普天同庆一下吗? 要不是碍于皇阿玛的御驾就在不远处,胤祺恨不得当场放声大笑一番,以此来表达自己究竟有多高兴! “老九那性子,”胤禛早就看见这一幕了,却也不放在心上,还给胤祺泼冷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等着吧,指不定一会儿老八开口一哄,两个人就和好如初了。” 听见这话,原本还十分兴高采烈的胤祺,顿时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立马就蔫了下去。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本来还打算过去,庆祝老九脱离苦海了呢。” 语气里不乏满满遗憾。 饶是胤禛这么能忍的性子,闻言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老五的脑子莫不是被落在紫禁城里忘记带了? 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 许是胤禛的眼神过于明显,胤祺很快也变得讪讪起来,小声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真打算过去。” 他又不是老九那个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傻子。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聪明绝顶啊?” 胤禛扯着嘴角,语气极为平淡的发出一句嘲讽来。 胤祺有些委屈。 可也知道自己四哥说得对。 脑袋快低到马背上去了,声音也不复之前的活泼开朗,嗫嚅道:“我知道错了。” 那一瞬间,胤禛还以为看见了自己那个难以管教的儿子——老三弘时。 满心无语凝噎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几分责任感来。 “你、你也不必过于难过。” 第341章 犹豫不决 艰涩而又干巴巴地说出这样一句近似于安慰的话语,胤禛顿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这安慰人的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尤其是对向来不说软和话的人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幸好胤禛现在的经验也算是丰富,才勉强把话给说完。 偏偏老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话的刺激,难受的情绪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刚开始还只是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到最后干脆演变成了以手掩面,看上去像是悲痛到了极点。 胤禛见状有些急了。 “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老九不是不知事的孩提了,用不着你事事操心,莫非日后你还想给他养老送终不成?” 一句话差点没把胤祺给噎死。 四哥还是那般不会说话! 就算是要养老送终,也该是老九给自己这个当哥哥的送吧? 心里暗暗吐槽着,面上却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胤禛实在看不下去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问题就去解决。 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顾影自怜的,还有没有点男子汉的气概了? “我刚刚的话,”胤禛忍着想要把人骂醒的冲动,尽量语气和缓道:“就是随口一说,五弟也别放在心上。” “大不了,这次秋弥,我陪你去打猎。这总行了吧?” 胤禛说完就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这回真是牺牲大了! “嘿嘿!” 胤祺突然发出一声奸笑,放下捂住脸的手,洋洋得意道:“四哥你上当了吧?” “我就是怕风吹,所以才挡着脸而已。” 看着四哥面露愠色,胤祺又连忙说:“答应弟弟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 人生中头一次安慰除念安以外的人,胤禛就遭遇了滑铁卢。 谁能想到老五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还能做戏骗过自己啊? 就不该瞎好心! “行啊,”胤禛面目狰狞了一瞬,接着恢复了淡定,平静道:“既然五弟这般盛情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 见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胤祺反倒是忍不住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小心试探道:“四哥此话当真?” “自然!”胤禛一脸严肃地点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了?” “那倒是没有。” 胤祺不用想就脱口而出,接着讪笑道:“是弟弟我小人之心了。” 胤禛见状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而后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陪五弟骑马打猎,五弟也该陪我练字读书吧?” 说完,就盯着胤祺,明晃晃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意味。 一听见那几个字,胤祺顿时就感觉自己一个头四个大! 他就不是这块儿料啊! 能不能只打猎,不读书啊? 可惜也没能逃过来自胤禛的镇压,最终只能含恨应下。 而这对正在议论别人的兄弟,根本想不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有人正在念叨着他们。 并驾齐驱的二人,正是胤禟和胤誐。 比起胤禛和胤祺两个人之间的轻松愉悦,这兄弟俩可以称得上一句苦大仇深了。 一路上安静得不像话。 到最后胤誐实在是憋不住了,侧过身子,皱巴着一张脸问道:“九哥,你这是怎么了?” 原本多活泼开朗一小伙儿啊,现在怎么变成一个闷葫芦了? 天呐! 不会是要变成另外一个四哥了吧?! 千万不要啊!!! 胤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不对劲儿起来,惊讶中甚至掺杂着些惊恐。 谁知,胤禟根本没搭理他,只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板着脸,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苍天啊,把他正常的九哥给还回来! 胤誐真是被吓坏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九哥这个样子。 不行,自己一定得做些什么! “九哥,你说老爷子这次可是把咱们这些成年阿哥都给提溜过来了,”他凑近,压低声音道:“就连太子爷都没放过,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这话倒是引得胤禟嘴巴动了动。 就在胤誐欣喜万分,以为有用的时候,却只听见一句:“什么放不放过的?好好说话!” 莫名其妙被训斥了一顿的胤誐顿时委屈到不能行。 他还不是为了让九哥开怀一些,所以故意找的话题? 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错了。 哼! 他敦亲王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从此刻起,绝不会再主动和爱新觉罗胤禟说一句话——当然,如果是他九哥主动开口的,那除外。 “皇阿玛的心思,你别猜,”胤禟忽地唉声叹气起来,“管好自己就行了。” 君威难测,要不然历来怎么会那么多分崩离析的世家大族? 不都是因为猜错了龙椅上那位的心思吗? “九哥你突然说这样的话,”胤誐不解地挠了挠头,“我感觉还怪不适应嘞!” 见老十这副不知愁苦的样子,胤禟满心无无奈的同时,只想送给他一对白眼儿。 “总之,”他目光不自觉往斜后方快速瞥了一眼,而后沉声道:“有些事情,能不掺合,就尽量独善其身吧。” 胤誐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以一脸认真的表情反问道:“九哥光说我,那你自己呢?” 就没有想过不去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大小现在也是个郡王了,虽说可能没什么实权,但是荣华富贵又不愁吃喝,这样的日子它不香吗? 非得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东西,把身家性命都赔进去,值得吗? “……有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胤禟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嗫嚅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我是不懂,”谁料胤誐却突然冷笑一声,“但是我知道,及时止损肯定比一条道走到黑来得强!” 弯弯绕绕说了这么多,他实在憋不住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九哥你是不是准备和八哥散伙儿了?” 看出胤禟又想假意给糊弄过去,胤誐实在忍无可忍,不依不饶地说:“九哥,你能不能给句准话!” 第342章 风波乍起 胤禟把敷衍的说辞咽下去,随之苦笑一声,望着远处轻声道:“你觉得,我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 或者说,八哥会愿意放走一个能生金子的聚宝盆吗? “我只知道,有些事情,不去试一试,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胤誐的声音不大,却很沉重,像是一把巨斧敲在了胤禟的心头上。 “再说了,”胤誐忽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伸出手拍了拍胤禟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道:“不是还有我呢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有弟弟我陪着你走下去!” 这番话像是冰天雪地里的炭火,一下子就温暖了胤禟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他也顺势拍了一下胤誐的肩膀,半晌略带哽咽地说了句:“好兄弟!” 是啊。 自己又不是只有八哥一个兄弟,难不成真要就此自暴自弃下去? 虽然努力在开解自己了,可是过去付出的那些感情,并不是假的。 因此一时半会儿还觉得难受,也很正常。 胤誐不想让他九哥一直陷入到悲伤的情绪之中,于是提议道:“九哥,不妨咱们来比试一下?” 胤禟也知他的好意,强打起精神问道:“比什么?” 这话可把胤誐给问住了。 他四处瞧了瞧,最后干脆指着前面的胤禛和胤祺,说道:“就比谁先到四哥他们那里呗。” 仔细一想,胤禟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也点头同意了。 而在旁人看来,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驱着马去找胤禛他们了。 而且还是迫不及待的那种。 目睹了全过程的胤祯,不由得撇着嘴,不满地嘟囔道:“也不知道老四有什么好的,天天就知道冷着个脸!结果他们这几个人倒好,全都围了过去!” 是有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吗? 真是搞不懂! 而和一起并排而行的胤禩,听了这话后苦笑一声,说:“或许,四哥也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一听这话,胤祯的急脾气差点没当场爆发出来。 好嘛! 有好处想不到自己的亲弟弟,笼络那些个不是一条心的兄弟们有什么用? 迟早有一天被背刺! 要不是碍于皇阿玛就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坐着,他指定追上去质问一番了。 现在却只能在背后,像个娘们儿似的嘀嘀咕咕。 “我说八哥,”胤祯眼珠子一转,装出不明白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开口:“老五也就算了,那老九和老十,不是一向都唯你马首是瞻的吗?” “这次怎么……” 一边说,还一边用那探究的小眼神冲着胤禩瞄啊瞄的。 就差把幸灾乐祸给写在脸上了。 偏偏胤禩是个体面人儿。 或者说,他一向都是最好粉饰太平的。 因此回答的滴水不漏,“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偶尔一起聊聊,也未尝不可啊。” 听罢,胤祯顿觉无语,小声吐槽了一句:“真没意思。” 既然嘴上都说了大家是兄弟,怎么还对着自己弟弟遮遮掩掩的呢? 不行! 越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就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胤祯心里来了劲儿。 整个也不再没精打采的了,而是陡然精神焕发起来。 现在不说没关系。 路上这么长时间呢,他一定能找到机会,让老八放松警惕,再套话出来! 自从胤禛带走了后院里的一溜串儿女人之后,整个雍亲王府就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与祥和之中。 可惜这样愉快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念安就收到了来自宫里德妃的传召。 原本才快乐没两天的念安,一听到这个坏消息后,心情顿时低落了下去。 “主子,”就连春秋也觉得这事儿极为不妥,满是担忧地说:“德妃娘娘怕是来者不善啊!” 而后低声惊呼了一下,接着一脸严肃地提议道:“不如您装病吧?” “或者……或者假装不小心崴到了脚也行!” “总之,您可千万不能入宫去拜见德妃娘娘啊!” 那就是个不怀好意的坏女人! 年纪越大,心眼子就越恶毒。 想当初,主子胳膊上的伤痕,可不就是从永和宫里带出来的吗? 春秋净出一些一眼就能识破的馊主意。 她急的不能行,尤其在看见自家主子仍旧不慌不忙的样子后,更是心生绝望。 “主子!”她殷切地看过去,饱含希望问道:“您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闻言,念安咽下最后一口红豆酥,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渣,撩起眼皮子,满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一句话差点没让春秋当场郁卒过去。 “那……那您是怎么想的呢?” 眼底还含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春秋不死心的再次询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念安潇潇洒洒地丢下这样一句话,径直起身向外面走去。 她其实也搞不懂,德妃选择在这个时候,传召自己入宫。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绝对没有胆子敢对自己下手。 毕竟,谁让自己肚子里还有个金疙瘩呢? 想到这里,念安微微垂下眼眸,就看见她那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 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几下,笑着开口:“没想到宝宝这么厉害,还没出生就能做额娘的依靠了。” 春秋只一个愣神,主子就已经快要走出屋门了。 于是慌张拿上披风,赶忙追了上来。 “天气渐渐转凉了,”她把披风捧起来,轻声询问道:“不如由奴婢替您披上?” 念安倒是想一口拒绝。 自从有孕之后,浑身都燥热难耐。 幸好暑伏已经过去了,现在秋高气爽的,倒真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不过看着春秋那副满脸恳切的表情,念安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这披风也就薄薄的一层,不值当什么。 “奴婢觉得,”春秋一边替念安把披风给系好,一边小声吐露着自己的担忧,“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宫里可不比府中。 规矩大又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 况且,后宫又不止德妃娘娘一个人。 第343章 山雨欲来 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里盯着,又有多少人,想暗中使坏。 “小小年纪的,就操心这么多了可还行?” 听罢,念安蓦地一笑,随后打趣道:“小心未老先衰!” 春秋却狠狠地点头道:“奴婢还嫌自己想的不够周到呢。” 生怕有哪一点被遗漏,万一酿成大祸,可就追悔莫及了。 “你呀你,怎么感觉像是有朝着秋嬷嬷发展的趋势了呢?” 念安失笑,忍不住摇头晃脑感叹道。 “奴婢可是向来以秋嬷嬷为目标的,”被说了春秋也不绝对委屈,反而振振有词地表示:“就盼着哪天能为主子分忧解难呢。” 做奴才的,不就是得上进吗? 不过上进的方式得用对。 可千万别学福晋身边那位,真以为是抬举自己呢。 最后看不清楚形势,白白搭了性命进去。 “哈哈哈,”念安被她作怪的样子给逗笑,也不出言打击,而是鼓励道:“好呀,我等着我们的春秋姑娘一手包揽我生活的那天。” 被肯定了的春秋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 努力克制住喜形于色的表情,搀扶着主子往外面走去。 坐上入宫的马车,念安仍旧一派闲适自在的模样。 连带着春秋也没有那般焦躁不安了。 “主子,您说德妃娘娘她想干什么?” 终于有心情,说一些感到奇怪的地方,刚一问完,又自顾自地吐槽道:“总不能是突然慈母之心发作了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念安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眯着眼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永和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春秋这丫头至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闭上眼睛之前,念安还在心里这样想着。 “主子?主子?咱们到了。” 马车再平稳,却也晃悠得厉害,念安被叫醒之后,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 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就连身体都娇气了不少。 “奴婢终于明白了!” 才走了一小段路,春秋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谋!” 被她搀扶着的念安,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任谁挺着个大肚子,在太阳底下走了那么远,都会累到不想说话的! “主子,您怎么样?”春秋没有得到回应,整个人吓坏了,忙关切问道:“要不然奴婢扶着您先去旁边的小亭子里歇上一会儿?” 只思考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念安就干脆利落地点头同意了。 笑话,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同理可得,没有什么人比肚子里的孩子更值得费心思。 这次出现匆忙,主仆二人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吃的喝的。 主要是入宫不方便。 也就念安身上的那个小荷包里,装了一些酸梅子之类的果脯。 用来当甜嘴的零食罢了。 但是现在她渴得厉害,这些甜的就更不能吃了。 “怎么办呀?”春秋急得快哭出来了,“要不奴婢去找个近点的宫殿,借一些茶水回来?” 还不等念安吭声,她就又自己否定了。 “不行!不能把主子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太不安全了。 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她就算是以死谢罪都没有用。 “慌什么?” 念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轻斥一句后,目光开始朝着远处眺望。 半晌,才忽然出声:“这里,是不是离宜妃的翊坤宫,挺近的?” 春秋虽然没有入宫过几次,但是对于后宫各处的情况也算是烂熟于心。 “是,”当即回道:“往右拐再走一小段路,就是宜妃娘娘的翊坤宫了。” 念安得到肯定的答案,只微微一笑,随即做出决定,“既然咱们来都来了,岂有不去拜访之理?” 春秋心疼自家主子,这会儿别说是去宜妃的翊坤宫了,就算是皇上的乾清宫,她都敢不不要命去闯一闯。 立马出言附和道:“您说得对。” 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歇过,连日的奔波,马都累坏了不说,人也疲惫得厉害,幸而终于到了热河行宫。 可以停下来好好在此休整一番,再出发了。 今年酷暑时节都没有过来,没想到天气转凉之后倒是踏足了。 “没想到啊,”老五还是跟在胤禛身后,走在路上东瞧瞧西看看的,一脸惊奇,“这行宫里的景色,到了秋日,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只见过夏日里的树木茂盛,郁郁葱葱。 哪成想,秋天的一片金黄也同样引人瞩目。 “啧啧,以前秋弥时没有拐到这里来,真是亏大发了!” 胤祺一边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不住感叹着,一边觉得自己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没什么机会,跟着皇阿玛来这里避暑的。 哪怕养大自己的皇太后几番劝说,胤祺却始终不愿意跟着一起来。 归根到底,就是不喜掺和进去兄弟们之间的那些勾心斗角里去。 不过这次是康熙亲自开了口,胤祺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头铁到和皇父作对啊。 出发时还有些不情不愿,现在看来嘛…… 胤禛八风不动的往前走着,根本没有把目光分给后面的弟弟半分。 这人就不能搭理他。 越是理他越是来劲儿。 信不信只要胤禛一开口说话,今天这条路怕是要走到后半下午去了! 不知道打哪儿揪了个草叶子,往湖里一扔,引得那些金鱼全都游了过来。 互相啄食,吃到嘴里觉得上当受骗了,干脆又吐了出来。 别说,这鱼儿还挺机灵。 胤祺正看得起劲儿呢,一抬头就发现他四哥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于是赶忙边跑边喊:“四哥你等等弟弟我啊。” 胤禛听见后,脚步却愈发得快了。 他可不想跟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 赶紧到屋子里沐浴更衣一番,洗去一身疲惫,半靠在椅子后背上看会儿书,不舒坦吗? 非得顶着个大太阳,在外面跑来跑去的。 是不是傻? 可惜胤禛这个美好的愿望,只实现了一半。 第344章 毛遂自荐 他刚沐浴更衣完毕,头发都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呢。 就见梁九功急匆匆赶过来,脸上带着后怕与惊慌,嗓音颤抖着开口:“四爷,万岁爷吩咐您和五爷去如意洲一趟。” 胤禛拿着汗巾擦头发的手一顿,诧异反问:“现在?” 梁九功“哎哟”一声,忙道:“是啊,您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出发吧。” “奴才还得去给其他几位爷传口信儿呢。” 不等胤禛开口询问缘由,梁九功行了个礼后迅速地往外跑去。 这来去如风的身影,弄得胤禛和胤祺两个人面面相觑着,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胤禛率先回过神来,一脸严肃道:“不管怎么样,先按照皇阿玛的要求过去再说吧。” 胤祺点点头,没有吭声。 其实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没头没尾的,突然来这么一出,皇阿玛是又哪根筋搭错了? 或者,也很有可能,是对他们这些儿子的一个考验。 胤祺心中愈发不安。 下意识就想找他四哥说说话,缓解一下。 可是一抬头,就看四哥那张凝重的脸上,挂满了凛冬的寒霜。 顿时一下子就噤声了。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要不然四哥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看上去能止小儿夜哭! 可惜一路上,胤祺都没有找到机会问话。 只能步伐倒腾得飞快,才不至于让自己跟不上罢了。 等他俩终于抵达如意洲的时候,太子爷显然已经到了不短的时间。 不过三人也只是互相客气地称呼了一声,就默契的不再言语。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梁九功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他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低眉顺眼道:“各位爷,万岁爷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请进吧。” 这话听上去,怎么就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不语,也没有人主动迈出那一步。 最后还是太子爷做了表率。 他彬彬有礼道:“梁总管,不如就由孤一人前往?” “这么多人一同挤进去,”接着颇有孝心地表示,“怕是会扰了皇阿玛的清静。” 孰料,梁九功此刻变成了一块滑不溜秋的顽石,说起话来油盐不进的。 “这就不是奴才能操心的事情了,”他歉然一笑,“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忠奴了。 眼看着太子爷就要动怒,准备直接来个杀鸡儆猴。 总不能真叫梁公公直接血溅当场吧? 万般无奈之下,胤禛往前一步,出言劝说道:“二哥何必跟梁总管置气呢?” “皇阿玛下的命令,自有他的道理,咱们为人子的,自然是要听从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康熙可还在屋子里看着呢。 太子爷再愤怒,也不能当着皇父的面,去打杀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奴才。 这已经算得上大不敬了。 倘若皇阿玛再上纲上线的话,太子爷怕是连罪名都洗脱不掉。 “四弟说得在理,”太子阴沉沉地盯着梁九功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出声,笑着说:“这样忠心耿耿的奴才,孤倍感欣慰啊。” 梁九功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宜冒头,于是只弯腰躬身,在一旁站着沉默不语。 待阿哥爷们三五成群地走进去之后,他才忽然猛地吐出一口气。 往后面的雕梁画栋上一靠,闭着眼睛平复心情。 而屋内,又是一番别样的场景。 太子等人一进去,就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 没敢多想,却不约而同都屏气凝神了起来。 就连脚步也放慢了不少。 此时,王端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众人一大跳。 堵住老九想要叫人的嘴,胤祺恶狠狠低声警告了他一句:“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乱说话!” 胤禟可算是安生下来了。 而王端则淡然开口道:“诸位爷,请往里走。” 像老八他们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眼见太子都跟上去了,自然也没了顾虑。 一直往前,直至走到一个屏风面前后,王端又突然停下脚步,低声禀报道:“万岁爷,人都带过来了。”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竟然就是皇阿玛! 来不及多想,就要跪下行礼。 “都免了,”却不料,康熙直接阻止了,而后用略显苍老的声音问道:“朕听闻,老九你们曾经在一村庄,遇见过一位神医?” 没想到会被点名。 胤禟愣了一下,还是被胤祺用胳膊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他连忙回道:“那人的医术高明,脾气却甚是古怪,简直叫人难以招架。” 不管皇阿玛究竟在谋划些什么,自己此时只能实话实说不是吗? “哦?”康熙忽然低声咳嗽了一下,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后,声音才继续传出来,“听你这样一说,朕倒是挺感兴趣的。” “不如由你亲自去一趟,把这位神医给请回来。” “如何啊?” 突然得了这样一件棘手的差事,胤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先不说皇阿玛的目的何在,单论那个老大夫,就十分的难搞。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康熙忍不住再次发问了。 “怎么?”声音似乎有些不悦,“老九啊,你是不愿意吗?” 胤禟还能怎么办? 只能苦笑一声,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直接来了个丑话说在前头。 “皇阿玛,儿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过那老大夫的性子,确实令人难以琢磨。” “儿臣怕……” 故意吞吞吐吐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为难。 哪怕被认为是无能之辈,他也认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还是不要随意去淌比较好。 偏偏有人不信邪,非要上赶着去找断头路。 “皇阿玛,九弟才从江南回来,许是身体疲惫,”出声的正是一直不曾说话的胤禩,“不如就由儿臣替九弟前去吧。”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其余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的落在了胤禩身上。 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来。 第345章 无言以对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啊。 敢于直面皇阿玛这样老谋深算的人,还能自告奋勇去揽下一个艰巨的任务。 谁见了不得道一声“佩服啊”。 “八哥你!” 胤禟没想到,半路会出现一个拦路虎,不,这根本就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猫! 他一脸急色,使劲儿冲着胤禩使眼色,希望他可以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偏偏胤禩就跟没看见似的,就那么微微弯腰,拱手站着,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别提有多真诚了。 半晌,康熙才沉声问道:“老八,你可是真心想去?” 大旗都已经扯出来了,怎么可能中途突然改弦易辙呢? 胤禩向来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他气沉丹田,高声说道:“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解难!” 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胤禟还没什么反应,胤誐却已经忍不住恼了。 当即出言讥讽道:“八哥如此这般的迫不及待,倒真是叫弟弟我汗颜呢。” 胤禩这才恍若初醒般,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刚想张口解释些什么,就被康熙陡然出声给打断了。 “老十!” 声音中暗含着警告意味,“你八哥是个孝顺孩子,你不学他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搬弄口舌。” “真是不知所谓!” 此话一出,胤誐再是满脸的不忿,也不得不跪下请罪:“儿臣知错,请皇阿玛息怒。” 刷啦啦。 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毕竟其他几位阿哥也不能干看着啊。 不然落在皇阿玛眼里成什么样子了? 看兄弟上演倒霉好戏的无情无义之人? “都起来吧,”康熙轻声叹息道:“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日后你们务必同心协力,才能使得我大清朝国祚绵延,盛世永昌啊。” 众人低垂着脑袋,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都异口同声道:“谨遵皇阿玛旨意。” “好!” 康熙似乎对此场面很是乐见其成,当即一声叫好后,迅速吩咐下去,“那此事就交由老八来办。” “都退下吧。” 一群人急匆匆赶来,结果只当了个陪衬,又被赶鸭子似的给撵走了。 出去之后,先是静默无言了片刻,接着太子忽然开口:“四弟若是有空,不如去孤那里坐坐?” “太子爷相邀,臣弟自然不敢不从。” 胤禛拱手行了一礼,做足了他和太子爷之间的疏离。 偏偏有个没眼色的,非要一起跟上来。 “太子爷见谅,”胤祺问的很直接:“不知能否多一杯臣弟的茶水?” 太子显然没想到,老五会主动请求跟着一起。 愣了一下后,十分大方地表示:“五弟尽管来。 ” “不光是茶水,就连你喜欢吃的烤羊肉,也一定管够!” “二哥大气!” 胤祺喜滋滋地跟着走了。 留下隐隐想看好戏的胤祯,目光在其他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最后还是胤誐收到他九哥的眼神示意,万般不愿意的情况下,一把揽住胤祯的肩膀,拖着他离开。 “走走走,老十四,你不是说想当什么大将军吗?” “哥哥我今天就陪你去过两招?” 胤祯不乐意了。 脖子还不死心的朝着后面疯狂扭着。 他还想着能不能就此在八哥和九哥之间,埋下一颗钉子呢。 不过十哥说的事情吧,他也很是心动。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 就在这来回纠结之中,他们两个人已经渐行渐远了。 而留在原地的胤禩和胤禟,竟然百年难得一见的相顾无言。 这样的场景,似乎好像已经出现过一次了。 良久,还是胤禩率先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他苦笑一声,目光诚挚地看向胤禟,一字一句解释道:“九弟你信我,刚刚在皇阿玛面前,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踩着老九上位这种事情,先不说胤禩不屑于去做,就算是真有这个想法,也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展露出来。 他是最看重这份兄弟情谊背后所代表的利益不过的。 因此绝不会因小失大。 “八哥,你不用说了,”胤禟坦然一笑,看上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我都懂的。”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的胤禩,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老九竟然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 这究竟是对自己这个八哥太过于信任,还是说,根本就觉得没必要呢? 胤禩不敢深想,只能竭力抓住已经握在手里的。 先是激动不已地看着胤禟说:“我就知道九弟你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接着忽然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来,情绪低落道:“说实话,看着你和老十你们一个个都成了王爷,我心里边儿不难受,那是假的。”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真情剖析,胤禟略含担忧地喊了一声:“八哥……” 可是要说什么安慰的话,他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毕竟,站在八哥的角度上,怎么听都感觉像是胜利者在暗暗炫耀。 “你不用安慰我,”胤禩见状,洒脱一笑,“我都明白的。” 至此,他看上去终于像是胤禟记忆中那个傲骨嶙峋的八哥了。 翊坤宫里,念安刚一落座,就有宫女贴心地奉上了一碗红枣茶。 客气地点头示意后,念安就迫不及待地端起来一饮而尽。 正在上首坐着的宜妃看见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这……也没人告诉她,传说中的荣安侧福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性子。 嗯,有趣。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内心深处涌动的好奇,宜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在这茶碗里,动什么手脚?” 念安一愣,随即笑道:“宜妃娘娘是个聪明人。” “况且以您的性子,想来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吧。” 她这话说得自然极了,听上去就很真诚。 “哼,”宜妃被夸得嘴角都上扬了几分,却还是傲娇道:“别以为你给我戴高帽子,我就会愿意为你和德妃对上。” 老对头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清楚? 这个时候传富察氏入宫,准没好事! 第346章 粉饰太平 “您怎么会这样想?” 听见这话,念安似乎很是惊讶,她一脸无辜地摇着头:“我是万万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表情诚恳极了,字字句句听上去皆再真心不过。 “况且,您是长辈,我一个小辈,还能强迫您去做一些不乐意干的事情吗?” 这话说得属实漂亮。 爽直坦荡且格外有趣。 宜妃最是喜爱这样的性子。 闻言不觉露出几分笑意来。 关于这位选秀之前还名不见经传,选秀之后却名声大噪的荣安侧福晋,她以前可是没少从老九那个混不吝的嘴里听过。 当然,老九也没有混球到敢直接议论自己兄长的女人。 毕竟那可是他名义上的小四嫂! 不过就是暗自嘀咕几句,说什么“老四真是好命,竟然平白得了一个大美人”这样的话。 念叨得多了,宜妃自然也就对富察氏心生出几分好奇来。 要知道,宜妃的容色在宫里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是以见惯了美色的胤禟,早就对此没什么感觉了。 可偏偏对富察氏却极具赞赏,弄得宜妃心里直痒痒。 没想到今日一见,原来不仅容貌俱佳,就连这张嘴啊,都比旁人更灵巧几分。 “你倒是会说话。” 宜妃夸得很含蓄,但是不妨碍她脸上挂出几分笑意。 足以证明,她确实心情不错。 “宜妃娘娘过奖了,”念安佯装羞涩地低下了头,“我也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说说吧,”宜妃向来都是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雍容地往后一靠,径直问道:“你来我这里,可不仅仅就只是为了喝口茶水这么简单吧?” 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能坐到四妃的位置上,甚至到现在仍旧圣眷优渥,光靠这张脸可行不通。 宜妃向来信奉一报还一报。 不论做什么事情,恩情也好,仇怨也罢,都是需要彼此交换的。 最好就是银货两讫,这样互不相欠。 不过嘛。 她今个儿心情好,见着了美人儿,而且还如此有趣,就不介意白白出力一回。 对此,念安回答的滴水不漏:“我是晚辈,来拜访您不是应该的吗?” “再者说,翊坤宫里的茶水,比我想象中要好喝多了。” 说完,念安也十分的不见外,直接举起空杯子,笑意吟吟地问道:“不知道,娘娘介不介意受累一下,吩咐人再来一杯呢?” 宜妃被眼前的情形惊了一下,随即意有所指道:“我要是不介意的话,荣安侧福晋当如何呢?” 话说到这里,念安脸上的兴味陡然变得浓厚起来。 “当然,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有可能会欣赏到一出好戏。” 她嘴角微微勾起,“我该走了,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走之前,念安端起新的茶水一饮而尽,衣摆挥洒间尽显风姿。 哪怕大着肚子,都难以让人移开目光。 “真是个棘手的女子啊。” 宜妃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粉色背影,喃喃自语道:“美貌又聪慧,前途无量啊。” 水榭下的一处八角亭里。 胤禩和胤禟两兄弟正一站一坐,孤寂仿佛萦绕在这座亭子里。 无人出声,就连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默然了起来。 胤禟的目光一直眺望着远方,哪怕时不时有微风吹拂过湖面,荡起碧波水纹,也无法吸引到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而胤禩则第一次不顾体面的直接背靠在身后的粗柱子上,一条腿屈膝踩在石阶上面,胳膊搭在膝盖上。 这副模样,像极了平日里没个正形儿,吊儿郎当的胤禟。 半晌无言,直到一声鸟鸣传来,就这清脆的叫声,胤禩突然开口:“你知道么?”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和老十。” 胤禟仍旧如同一尊雕塑,站立在那里。 胤禩也没想听见什么回答,只不过就是想借机宣泄一下心里积压的情绪而已。 “小的时候,是羡慕你们有各自的额娘疼爱。”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似乎好像还泛着水光。 “长大之后,又忍不住羡慕起你们两个之间,那纯粹又真挚的感情。” 不像我,就连这点兄弟情,都是靠算计得来的。 所以,迟早有一天会被收回去,也无可厚非的吧。 但是,自己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好受呢? 胤禩自嘲一笑。 他还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能够万毒不侵呢。 没想到,还是抵挡不了来自内心的侵蚀。 “八哥,你究竟有没有,拿我当成情同手足的亲兄弟过?” 胤禟不敢回头,微不可闻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自知的颤抖和害怕。 他只能把自己的脊背尽量挺直,看上去就好像无坚不摧了一样。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胤禩并没有回答,许是刚刚胤禟的话随风而逝飘散了,并没有听见吧。 他转而另起了一个话题。 “九弟,从你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 中间停顿了一下,许是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总归还是有些艰难的吧。 “身为哥哥的我,明明比你们都大,到现在却还只是个小小的贝勒。” 胤禩的目光一直望着远处,就连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幻。 “所以,我就只想办好一件差事,让皇阿玛高兴,可能就会……”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竟然突然嘲弄地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之后,揩去眼角的泪水,语气又变得和之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八哥做事不地道,”胤禩认真地道歉,态度诚恳的不得了,“八哥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胤禟当然会有所动容。 他转过身,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变成了有些牵强的笑。 “八哥想多了,”耳朵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却那么陌生,“你有这份心思,弟弟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再说了,”胤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且毫不在意,“这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不是吗?” 脸上又带出那惯有的笑,“我正好不乐意去呢。” 第347章 底气十足 念安才一从翊坤宫出来,就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意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 明明已是秋天伊始,有些树叶都开始泛黄了,偏偏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却还是闷热得不能行。 这天气,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来说,实在太不友好了些。 还没走两步,念安就已经汗水连连。 拿出手帕擦了擦顺着额角流下来的汗滴,她望着眼前长长的宫道,有那么一瞬间,真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泛白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人根本无法抬头看,念安深深地叹息一声后,说道:“咱们捡着阴凉地儿走吧。” 反正去永和宫的时辰都已经迟了,又何必在乎那一点时间呢? 春秋最是听话不过了,闻言立即应下。 扶着主子走在靠近内侧的位置,那上面有一些树荫。 好歹能起一点遮阳的作用。 主仆二人就这样慢悠悠,晃啊晃的,入宫觐见硬生生被她们给搞成了秋日游玩。 就在拐过御花园的当口,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嘴里还吆喝着:“哎哟,侧福晋您上哪儿去了?” “奴婢奉德妃娘娘的命令,一直在宫门口候着呢,左等右等,就是看不见您的人影儿。” 这焦急的语气不像是在作假。 最后不敢放肆打量,只用余光快速瞥过几眼,见念安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语气里带着些不自知的埋怨,问道:“您去哪了?可把奴婢还有德妃娘娘给急坏了!” 来人正是叶嬷嬷。 原本德妃不欲这般给念安面子。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福晋而已,随便打发一个宫女去接就行了。 还是叶嬷嬷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毕竟荣安侧福晋可是身怀六甲的人,在宫里头万一磕了碰了的,岂不是就成了德妃娘娘的过失? 于是叶嬷嬷把这话一说,又自告奋勇来当这个接引之人。 德妃心里却不痛快。 于是故意使唤起叶嬷嬷来。 一会儿让她端茶倒水,一会儿又让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反正就没个清闲的时候。 等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一拍脑门儿,一脸懊恼道:“瞧我现在这记性,都忘记嬷嬷你还得去接富察氏呢。” “果然是上了年纪,”略带苦涩地感叹着:“连这点小事都记不清了。” 如果忽略她眼底深处的幸灾乐祸的话,那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信。 叶嬷嬷显然也知道她家娘娘是个什么性子。 自然不会当面唱反调,而是十分夸张地吹捧道:“娘娘您天生丽质,看上去就和刚及笄的小姑娘啊,没什么两样!” 德妃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 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却还是虚伪的表示:“哪有嬷嬷你说得这般好。不过就是保养得宜罢了。” 语气里的骄傲,根本掩饰不住。 虽说前些日子被万岁爷训斥,失了面子,再加上心情烦躁,不得好眠,以至于脸上多了几许疲态,让她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保养,慢慢又恢复了一些。 铜镜昏暗,看不清楚脸上的皱纹,德妃真就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呢! “娘娘快别这样说,”叶嬷嬷一脸的不赞同,却笑道:“您这话啊,传出去该叫那些年轻嫔妃们,心生嫉妒了!” “嬷嬷这张嘴啊,”德妃被哄得眉开眼笑,当即就觉得放富察氏一马也不是不行,“惯会哄我开心。” “行了,”她舒坦一笑,大度的表示:“快去接富察氏吧,免得她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叶嬷嬷心底暗暗叫苦。 面上却又笑着恭维了两句:“娘娘果真贤惠又大度,让奴婢心悦诚服。” 德妃听够了这些讨好的话语,闻言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只是倦怠地挥了挥手:“嬷嬷且去吧。” 不过到底还是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记着快些回来就好。” 可惜到底还是办砸了德妃娘娘交代给自己的差事。 叶嬷嬷哭丧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回去交差。 念安也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 毕竟只是一个听从吩咐的奴才,自己又何必把气出在她身上呢? 擒贼先擒王。 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当然是从能做主的那位身上索回来了。 “走了太远的路,我有些饿了,”念安看着叶嬷嬷,直接理所当然地吩咐着,“烦请嬷嬷带路,早些去永和宫拜见德妃娘娘吧。” 叶嬷嬷不敢耽搁。 哪怕她觉得此次回去,等着自己的恐怕是一场逃不过的责罚,也得硬着头皮主动走进去。 而在永和宫里等候多时的德妃,刚开始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期间起身询问过,无果后气闷了一会儿。 心里想着等富察氏来了之后 一定要她好看! 这才撑着又等了下去。 直到现在,德妃是彻底等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双目无神,浑身无力,软塌塌地靠在自己的胳膊上,一看就提不起精神来。 这时,念安才终于在叶嬷嬷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妾身富察氏,见过德妃娘娘。” 并不标准的宫礼让德妃见了更是心头火起。 尤其是对方仅仅只蹲了一下,自己都还没叫起呢,就直接起身了。 这是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德妃,给放在眼里啊! 德妃气极,当即厉声喝道:“怎么?本宫不配受你这个礼不成?!” 念安却不慌不忙地解释:“娘娘又何必生气呢?” “要不是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妾身也不至于腿软到站不住。” 眼底的嘲讽如有实质,快把德妃的脸面给撕下来踩在地上了。 德妃的脸色涨得通红。 可是她也知道,此事传出去,自己一定是不占理的那方。 于是只得忍气吞声,恨恨地挤出来一句:“那还不快坐下歇歇?” “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念安快速接过话,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德妃的表情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念安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话说德妃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非要主动找人来给自己添堵。 第348章 一出好戏 自讨没趣的人见得多了,自找苦吃的人,念安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一点都不怵。 就那么随性自在地坐下后,环视一圈反客为主道:“德妃娘娘请我过来,不提前做些准备吗?” “两手空空,似乎不像是一个慈祥和蔼的祖母所为吧?” 还在奋力平复心情的德妃,一听这话顿时懵了。 她嘴巴微张,一脸迷茫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不! 就连梦中富察氏都不敢有如此放肆的时候! 德妃怀疑是自己听岔了,追问道:“你、你说什么?” 念安愕然,随即摆出一副包容的表情,带着几分怜悯表示:“我单看着娘娘脸色显老了些,就以为是最近操心多了。” “没想到,”语调柔柔地冲着德妃狠狠捅了一刀,“却是年纪渐长,就连耳朵都不如以往年轻的时候好使了。”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沉浸在不可置信中的德妃,给劈了个里嫩外焦。 滚滚而来的怒气虽迟但到。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富察氏!” “你简直放肆!” 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把念安给生吞活剥了。 德妃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当面如此羞辱。 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她的神色就忍不住一阵扭曲。 怒火中烧之下,德妃只想着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察氏一个深刻的教训。 偏偏念安不是被吓大的。 她毫不慌乱,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欣赏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蔻丹。 这才施施然开口,挑眉道:“我这就放肆了?” “娘娘您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了,比之您做下的事情,我这可以称得上一句小巫见大巫了。” 面前是德妃那张气到狰狞的脸,还有不自觉颤抖着的身体。 念安却对此视而不见。 甚至隐隐带上几分享受的心思。 她今个儿憋着一口气,不辞辛劳一步一步走到这永和宫,就是为了出气来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说话能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反正气出病来的,又不是她自己。 要是真得上天垂怜,把德妃给气病了,说不定,念安还要拍手称好呢! “好好好!” “打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 “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 德妃先是一脸鄙夷的对着念安一通批评。 后突然冷笑一声:“你的手段,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接着又森然一笑,目光陡然阴狠下来,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恶意,“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就能高枕无忧了吧?” 闻言,念安一脸无辜地摇头:“我可没这么想!” “您不能冤枉好人呐。” 最后这句话是故意掐着嗓子说的,声音细小又带着几分委屈。 还瑟缩了一下身子,把小可怜的形象演绎得那叫一个入木三分。 这副作态可把德妃给恶心坏了。 她冷喝一声:“够了!” “富察氏 ,你简直反了天了!” “如今老四不在,我也就只好受累,替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就要开口喊人进来,准备使出自己惯常用的手段了。 偏偏念安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娘娘!” 当即截住了她的话头,先是用带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德妃许久,直把人看得浑身刺挠。 接着用天真的语气,阐述事实:“您可没有抚养过四爷一天,也能替他出头?” 一句话,把理智本就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德妃,给彻底点燃了。 怒火上头,她不管不顾气冲冲地朝着念安走过来。 那面目狰狞的样子,像极了准备豁出去干架的村头泼妇。 可惜念安早有准备。 她在心里默数着:“一,二……” 等德妃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一刻,念安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紧接着,屋门外突然传来了宜妃的高声呼喊。 “德妃妹妹,今日我不请自来,妹妹不会见怪吧?” 德妃被老对头的声音一激,总算是从暴怒的边缘清醒了一下,赤红的眸子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嘴上应道:“宜妃姐姐能纡尊降贵过来这一趟,妹妹我这永和宫自然是蓬荜生辉!” “妹妹还是这般会说话,怪不得万岁爷喜欢呢。” 门外宜妃的声音越来越近,到门口后突然变成了,“既然妹妹不介意,姐姐我也就客随主便,直接进来了?” 虽是问句,可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却做不得假。 德妃心里一急。 她可不想在宜妃面前落了下风,当即就要上前笑脸相迎。 感受到阻力后,直接一把推开富察氏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冷哼一声,就准备抬脚往前走去。 “三!” 眼见着人已到齐,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表演了。 念安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痛呼出声:“啊——” 接着就捂住肚子,红着眼眶,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地喊道:“我、我肚子好疼!” 而早就在门外翘首以盼许久的春秋,听见这声音后,立马挤着往屋子里钻。 哪怕不小心碰到了宜妃,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声音颤抖着,还带着哭腔,双手在念安身体周围来回动着,却惊慌失措到无从下手。 “我、我肚子好疼啊。” 念安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疼的受不住了,干脆身体一歪,有往地上滑落的趋势。 春秋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努力镇定下来,不停安抚着:“主子您坚持一下,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最后还是宜妃出声,吩咐人上前来帮忙,才好歹没让念安直接躺在地上。 而德妃早已经被这个变故给弄懵了。 甚至于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推开富察氏。 “我可没有动手推她!” 但是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咬死了说没有! 对,她只是抽出了胳膊而已,是富察氏自己没有站稳,才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的。 第349章 悠悠众口 和自己无关! 心里努力说服自己撇清关系,德妃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了一些。 可是等一抬头,就看见在门口站着的宜妃,顿时心头一颤,下意识露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来。 “姐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德妃掩下心中的不安,若无其事般粉饰太平道:“妹妹这厢怠慢了。” “这富察氏还是年轻不经事,一有点小动静就大惊小怪的。” 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嗔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慈爱呢。 “倒是叫姐姐跟着一起,看了一场笑话。” 德妃想一笔带过,宜妃却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 不然她这大老远地跑过来,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妹妹这话,姐姐听得属实糊涂。” 宜妃以手帕掩面,此刻脸上担忧的表情尽显,低声道:“不管怎么说,富察氏毕竟怀着孩子呢,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顿了一下后,直言不讳地问道:“妹妹当初有孕,难不成就毫不在意吗?” 德妃闻言一愣,紧接着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那时说一句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她可不敢让这话坐实了。 否则落一个苛待皇上血脉的名声,那还能讨得了好吗?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德妃深觉,不能再让宜妃待下去了。 否则接下来还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于是也顾不得维持自己温柔婉约的人设,直截了当的送客道:“姐姐若是无事,今日不妨先回去?” 说着脸上还露出一丝为难,嘴上道:“我这里,怕是腾不出功夫来招待姐姐了。” 眼睛却朝身侧念安躺进去的那个房间看了一眼,把自己的酸涩苦楚,演绎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不过大家都是在宫里混出头的,谁还不了解谁啊? 她这番作态,不仅没能糊弄住宜妃,反而好似叫她抓住了把柄一般。 一脸可惜的感叹道:“妹妹心里的苦,我都懂!” “可是,富察氏也是无辜的啊,”突然语气一转,满是不赞同地说:“你也不能把气撒在她身上吧?” 德妃被这莫名指控给弄得颇有几分措手不及。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脸无辜外加茫然地反问道:“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宜妃忍不住叹息一声,说:“妹妹就别掩饰了。” “我刚刚,可是亲眼看见了。” 听见这话,德妃心里一咯噔。 却还是强装镇定问道:“姐姐看见什么了?莫须有的是,竟凭空污人清白?” 只不过她没去照镜子,不然啊,就会发现自己脸上那笑,僵硬到脸皮都不会动了。 不愧跟自己是死对头,到现在了都还能这般嘴硬。 宜妃索性一剂猛药下去:“妹妹不耐烦富察氏,叫她走也便罢了。” “又何必一把推开她呢?” 她摇头,带着几分怜悯道:“现在出了问题,妹妹可曾想过后果?” “姐姐莫要胡说!” 德妃脸色一变,立马出声喝止。 见宜妃确实不说话了,心里好受了些。 可也知道,此事不解决,到底是个隐患。 于是她努力扯出来一抹笑,深吸一口气后,用求和的目光看向宜妃,万分笃定道:“此事确实与我无关。” 接着恳求发问:“姐姐可以替我作证的,对不对?” 这还是宜妃第一次见德妃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模样来。 别说,还挺让人心里舒坦的。 富察氏说的好戏,还不赖嘛。 心中对这其中的内情一清二楚,宜妃面上却十分为难道:“咱们姐妹从入宫以来,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妹妹叫我一声姐姐,按理来说,我确实义不容辞,应该帮妹妹这个忙。” “只不过……” 宜妃故作吞吞吐吐,就是为了多欣赏一番德妃那恨到不能行,却不得不朝自己低头的憋屈表情。 德妃心中确实暗恨陡生。 这个宜妃! 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她欲张口,暂时说些软和话,先把人给稳住再说。 至于日后,自然还是毫不留情的下狠手了。 毕竟这宫里,可没有永远的朋友。 “不是姐姐我不想帮忙,”宜妃叹息一声,“实在有心无力啊。” 说着,她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目光往后一瞥,低声说:“毕竟看见这一幕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呐。” 见此情景,德妃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而被抬到了偏殿的念安,这会儿正浑身冷汗淋漓,嘴里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可怜极了。 太医匆匆赶过来,只一眼就吓得不能行。 这荣安侧福晋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太好啊。 他不敢耽搁,连忙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把起脉来。 这这这…… 这脉象,不太像是动了胎气,倒像是……有些暑气入体。 不过能在宫里当太医的,自然不会是傻子。 没看见荣安侧福晋都疼成那个样子了吗? 装可是装不出来的。 自己总不能睁眼说瞎话,说人没事吧? 太医只略微思忖了片刻,就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侧福晋这是动了胎气了,”他沉沉开口,“我这就开一些安胎的药,暂时先稳住胎相。” “至于日后——”太医故意往严重了说,这样出了问题,也不能找自己的责任不是? “日后如何?” 春秋是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忍不住焦急催促道:“太医您快说啊!” 太医也不介意这种言语上的小冒犯,而是叹息一声,说道:“且卧床静养一段时日,再说吧。” 听罢,春秋差点没泪洒当场。 她尽量表现得没那么慌乱,而是言行有礼的先向太医道过谢,“多谢您跑这一趟,待会儿取药就劳烦您了。” 太医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姑娘折煞老朽了。” “这是老朽的本分,应当如此。” 春秋艰难地扯出来一抹笑,又小声安抚着她主子,说:“侧福晋,您和小主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奴婢马上就去煎药,您放心,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您和小主子周全的。” 第350章 盖棺定论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念安,只露出半边脸,紧紧拉着春秋的手,泫然欲泣道:“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一句话听得春秋忍不住鼻头一酸,当即语气坚定的回复:“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您和小主子出事的!” 说完,她先是轻手轻脚的把替念安盖好薄衾,接着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自己可不能怂,为了主子也得把这口气给撑住了! 春秋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而床上的念安则是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傻姑娘,不是有意要把你一起给蒙在鼓里的,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和你多说。 万一被德妃察觉到什么端倪,这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只能等回去之后,再好好安抚一下春秋这受伤的心灵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念安忽然微微低声叹了一口气,生出一些隐忧来。 虽然她对于宜妃娘娘的战斗力很是自信,但谁让德妃也不是吃素的呢? 这俩老对头,从刚成为妃子后就互相不对付。 不仅争夺皇上的宠爱,就连其他的也要分出个高低上下来。 这个狠心把头一胎的儿子交给太后抚养,那个就能借着名头塞一个女儿进去。 大到生儿子的时间,小到身上的一件衣裳,反正就没有个和谐的时候。 这一回,也不知道谁能占得了上风。 想到这里,念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尽人事——她都已经豁出去做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强行按住德妃的头叫她认罪吧? 剩下的,就听天命吧。 反正有宜妃在,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能拿捏德妃的大好时机的。 殿外。 经由太医匆匆禀报一番后,德妃的脸顿时黑得和锅底的灰有一拼了。 她目光冷凝,微眯着眼质问道:“你可诊治仔细了?” “陆太医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不会不知道欺瞒主子,是个什么样的罪行吧?” 这已经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宜妃张口就要戳破德妃的虚张声势,好叫她知道,就算是万岁爷离京了,这宫里也不是她乌雅氏一个人的天下! 孰料,陆太医却不慌不忙道:“奴才不敢擅专。” “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再请几位太医前来,一同诊治。” 他这般笃定的态度,弄得德妃心里愈发没底儿了。 难不成,那富察氏真的撞到了肚子,以至于动了胎气? 那自己要是再请几位太医过来,知道的人岂不是就更多了! 这里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宜妃没有解决呢,又怎能节外生枝,再多生事端出来呢? 德妃心里一衡量,不过几息功夫,脸上就换上了一副可亲的温和面孔,柔声且带着几分歉意道:“陆太医莫怪,是本宫太着急了些。” “毕竟,”她眉头微蹙,一脸担忧的样子,“富察氏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的孙儿。” 陆太医显然早就见识过宫里娘娘那强大的变脸技能。 见状仍旧恭敬万分,说:“奴才不敢。” 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可把德妃给气了个仰倒。 不耐烦地挥挥手,开始撵人:“既然陆太医已经开过了药,那就麻烦你继续替本宫这不争气的儿媳看诊了。” 不过临了还是算计了他一把,把陆太医绑在了这里,根本无法脱身。 宜妃见状生出几分不忍,可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 原本她来的时机就已经很是凑巧,引得德妃心里生疑了。 要是再多说几句,怕是真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只安静的做个木桩子,不再出声。 春秋临走之前,恶狠狠地威胁了一番留下了照看念安的宫女。 这才带着十二分的不舍和担忧,跑着去煎药了。 这可是主子要入口的东西,她可不能让别人来! 偏偏这会儿分身乏术,主子身边又离不开人照顾。 一时间,春秋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最后还是宜妃实在看不下去了,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去帮帮忙也好。 却没想到为此还得了德妃一个嘲讽。 “姐姐还真是心善啊。” 她阴阳怪气的,乍一听让人怪不舒服的。 仔细看去,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探究,言语中也十分的别有深意。 “就是不知道,大名鼎鼎、最不喜欢管闲事儿的宜妃娘娘,什么时候开始怜贫惜弱了?” 宜妃长叹一声,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妹妹着想?” “富察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真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此话一出,德妃顿时闭嘴了。 宜妃说的事情,她能不知道? 可就是不愿意看见富察氏舒坦,不想让她好过! “兴许,”最后只扯着嘴角,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大碍呢。” 这话听得宜妃心里一乐。 她端起茶盏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忍不住为富察氏拍手叫好!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德妃推了她一把。 这下子,就算是想辩驳,都无从张口了。 要不是自己事先听了富察氏那番话,恐怕也要被蒙骗过去了。 此女不容小觑啊。 心中再一次这般感叹道。 而德妃此时快要被气死了! 原本,她这个时候传召富察氏入宫,不过就是想借着海棠一事,好狠狠训斥对方一顿,也好出一口恶气。 可是没想到,偷鸡不成却蚀把米! 气没出出去,反倒是惹了一身腥! 这下子倒好,自己还要巴着富察氏那个小贱人,好洗脱身上的嫌疑。 简直……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德妃心绪极度起伏着,整个人像极了一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河豚。 宜妃甚至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免得自己被殃及到。 好在这时,有宫女出来了一个好消息:“荣安侧福晋醒了!” 德妃猛地起身,就要往偏殿走去。 可才刚走了两步,就察觉到不对劲儿。 脚步一停,侧过身子问道:“姐姐怎么还跟上来了?” 第351章 难以预料 宜妃爽朗笑着说:“妹妹这儿发生这样的大事,我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有袖手旁观之嫌?” “传出去,也于我名声有碍不是?” 如此冠冕堂皇的回答,德妃只能报以一个虚假的笑作为回应。 不过她也没有和宜妃过多纠缠的心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富察氏。 一定要稳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说出来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刚一这样想,脑海中就不自觉又回忆起之前听到的那些话。 德妃就忍不住心头一窒。 就像是余音绕梁,哪怕竭力控制着不去想,脑子却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总是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两句,惹的人满心不愉。 尤其是富察氏那张嘴,简直就像是淬了毒!说出来的话难听到不堪入耳。 脸色一直阴沉到房门外,直到踏进去的那一刻,德妃瞬间就换上了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快步走到床前,捂住嘴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说着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幸而太医说你并无大碍,真是老天保佑!” 这话听的,不仅慢了几步的宜妃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就连床上装睡的念安,也是满心的无语。 德妃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不去戏台子上唱大戏,都属实浪费了她那一身才华! 深知不能就此坐实这个假话,念安立马挑准时机,做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模样。 她迷茫地睁开双眼,第一反应就是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略显嘶哑的大声问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事吧?” 春秋早就被德妃给挤到一边去了,这会儿根本插不上话。 就算是想安抚一下主子不安的情绪,都有心无力。 幸而宜妃是个实诚的,连忙出声说:“快别激动了,孩子正好好地待在你肚子里呢。” “不过,”宜妃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太医把过脉开了药,说你需要尽量保持平稳的情绪,卧床静养呢。” 得到回答的念安,眼泪顿时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配上这副娇弱脆弱的表情,好一个梨花带雨的柔弱美人。 宜妃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这场景,自己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若是被老四给瞧见,怕是百炼钢也要化作绕指柔了。 而此时春秋终于挤了进来,搀扶着主子慢慢坐起身子,又把厚实的软枕放在腰后,方便主子倚靠。 念安则是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用带着后怕的庆幸语气,低声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德妃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进来。 “你呀,就是太大惊小怪了些。” 一开口就是责怪的语气,明显就是想把事情给遮掩过去。 接着用故作亲昵的语气,开玩笑般拉近关系道:“快别哭了,省得旁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当额娘的,让你受了什么委屈呢。” 这不就是在指责念安故意表现出这副样子,实际上却不安好心吗? 宜妃并没有吭声。 她来也就是为了时不时煽风点火一下,可没有亲身下场和德妃互扯头花的想法。 富察氏会如何应对呢? 宜妃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无遗憾地想,此时手头边若是有一些瓜果点心就好了。 那样可就太完美了。 念安根本不用抬头,就能察觉到宜妃那如有实质般看好戏的视线。 她也太不知收敛了些。 是真不怕德妃转过头去咬她一口啊。 心里无语着,面上却还是要继续把这场大戏给唱下去。 “娘娘这般言语,”念安露出一个脆弱又不失坚强的笑,弱弱出声,“倒是叫妾身无地自容了。” 接着不等德妃作出反应,就直接吩咐春秋:“过来扶我起来,咱们这就走吧。” 没想到富察氏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德妃心里其实已经想过许多种应对方法了。 可就是没有料到,念安会干脆利落地掀了桌子,让她做的那些准备,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眼见势头不对,德妃心里一急,下意识伸出手就拽住了念安的胳膊,语气很不好地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扔下这么一个大烂摊子,难不成还指望着自己去替她收拾? “娘娘,”念安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只手,声音中带出来几分痛苦,“您这是要干什么?” “妾身命大,才好不容易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晶莹,一字一句地质问:“您还嫌不够,是要再来一次吗?” 根本不给德妃反驳的机会,念安继续满怀失落地说道:“妾身心知,您不喜欢妾身,这也便罢了。” “平日里,若无传召,向来不敢出现在您面前碍眼。” “可是,”念安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却总给人一种信服感,“您怎么能连带着,连同妾身肚子里的孩子,都一并厌恶了呢?” “这可是和您血脉相连的孙辈啊!” 字字泣血般的指控,让德妃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反驳起。 因为富察氏说的每一句话,都的的确确是属实的。 连一点夸大的成分都没有。 唯独最后一点指控,德妃不能接受,也绝不愿意接受。 她也快速换上一副心痛到不能行的表情,哀哀切切道:“你既然都说这是我的孙儿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念安定定地看着德妃,直把人看得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半晌才忽然叹息一声,隐约间竟然流露出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随娘娘怎么说吧,”她俨然一副不准备再计较的架势,“人在做天在看,我是无力对您置喙什么的。” 这番表现,连一旁的宜妃都被迷惑了。 难不成,富察氏真的被德妃给推倒了? 那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啊。 果然还是年轻姑娘,沉不住气啊。 先做低伏小,把眼前这一关给过了,不比啥都强? 何必为了一口气,非要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给搭进去呢? 第352章 仗义执言 万一出个好歹,那可真是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想到这里,宜妃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怜惜来。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分析出这“实情”之后,自己隐约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就说嘛。 再怎么样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丫头,哪貌若天仙了些,总不能连这种算计人的本事,都能 那该多可怕啊。 余光瞥见宜妃脸上表情的变化,低着头的念安,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有时候,适当的暴露出自己的一些不足之处来,总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看,助攻这不就来了吗? “德妃妹妹,”宜妃摆出一副训诫的表情,严肃道:“姐姐这里就得说你两句了。” “富察氏始终是个孕妇,”能光明正大的对德妃进行说教,宜妃别提有多开心了,“你身为长辈,就该多体谅不是吗?” 一番话把德妃给噎得够呛。 尤其是宜妃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更是让人大为恼火。 她气恼地扯着嘴角,淡淡地扔下一句:“偌大的一个翊坤宫,都还不够姐姐你施展身手的吗?” 言外之意就是,管闲事都管到我这永和宫头上来了。 “我也是好心,”谁料宜妃根本不接茬儿,反而倒打一耙道:“妹妹不领情也便罢了。” “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德妃听了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昏过去。 而念安则是安静乖巧的当个摆件儿,由着宜妃替她打抱不平。 直到德妃快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这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家事,宜妃不觉得自己插手得太多了吗?” 这般直白的话,连假装和睦的称呼都变了,可见是真的气到失去理智了。 念安就知道,轮到自己上场了。 她一脸感激地看向宜妃,柔柔弱弱地小声说道:“多谢娘娘为我仗义执言。” “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后又换上一副满含歉意的表情,“连累您跟着一起受委屈了,真是对不住。” 宜妃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表示:“这有什么?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下而已。” “你这丫头啊。” 她长叹一声,怜惜道:“也太贴心了,何必如此打落血泪往自己肚子里吞呢?” 两个人这一番旁若无人的对话,硬生生把德妃给衬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在她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的表情中,宜妃已经说出命人护送念安出宫的话。 “如此,那就劳烦娘娘了。” 念安一怔,并没有拒绝宜妃的好意,她刚想福身行礼,就被宜妃连忙制止了。 “可千万别蹲下,”宜妃一脸的不赞同,“孩子重要,这些虚礼,不管也罢。” 她倒是随性又洒脱,倒是衬得一旁的德妃,愈发里外不是人了。 尤其是这前后一对比,搞得自己好像是故意刁难人的老虔婆? 她心里不憋着气才怪呢! 一张口说话,就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皮笑肉不笑的。 “富察氏毕竟也算是我嫡亲的儿媳了——虽然身份上有些不妥,但我在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德妃还不忘在念安心口上捅一刀子。 可惜她打错了如意算盘。 倘若念安真的在乎身份地位的话,早八百年前就把自己给憋屈死了。 她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露出一个凄然的表情来,惶惶不能言。 德妃见状心里才舒坦了些,接着自顾自做下决定:“是以,富察氏不如就留在宫里小住几天,也好让太医能够及时诊治啊。” 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叫念安心生厌烦的同时,又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刚愁找不到机会狠狠折腾德妃一番呢。 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迫不及待送枕头上门。 自己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怕是都对不起德妃的辛勤付出! 宜妃对此事却有不同的看法。 在她眼里,念安刚刚都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而德妃非要把人给留下来,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 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让她得逞了! “德妃,这后宫之中,似乎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原本还有几分收敛着的气势,一瞬间爆发出来,确实给人产生了些许压迫感。 “姐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孰料德妃根本不为所动,施施然开口:“宫务由咱们惠宜德荣四妃共同掌管,难不成,本宫连留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话乍一听倒是挺能唬人的,可惜宜妃不吃这一套。 她冷笑一声:“你别强词夺理,富察氏要是真想留在宫里,总不能不去请示一下贵妃娘娘吧?” 这是又把坐在贵妃位置上的小佟佳氏给扯进来了。 要知道,这位贵妃,和她那早死短命的姐姐可不能比。 这宫里谁人不知,如今的佟贵妃,既无子嗣,又无宠爱,只不过是万岁爷拿来安抚佟氏一族的花瓶而已。 偏偏坐在了她们最想要坐的位置上。 以一己之力,压在她们四妃头上,让人无端心生愤恨。 其中以德妃为最。 一提到佟佳氏,她整个人表情都变了。 念安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的脸上,能展现出如此五彩纷呈的表情来。 真是开了眼了。 “这点小事,”德妃咬着后槽牙,从嘴里挤出来一句,“就不用劳烦贵妃娘娘了吧?” “德妃你大胆!” 宜妃却突然高声厉喝道:“竟然敢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真是不知尊卑!” 话音刚落,宜妃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看上去眼神都明亮起来了。 天知道,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多少年了! 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那可不就只余下满心激动了吗? “你别血口喷人!” 德妃急忙反驳,“我什么时候不敬贵妃了?!” 哪怕心里有这个念头,也绝不能叫人知道。 “擅作主张,将人留宿宫中,”宜妃洋洋得意道:“我好心提醒,却仍不知悔改。” “不去向贵妃娘娘禀报此事,这不是僭越是什么?” 第353章 真真假假 一番话说的德妃顿时哑口无言。 念安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差抓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点评了。 这个该死的郭洛罗氏! 就单单和自己过不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好!” 迫于无奈,德妃只能点头认栽,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变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就送富察氏出宫吧。那我也就不强留了。” “免得到最后出力还不讨好。” 但是嘴上却不愿意轻易认输,至少描补的好看一些。 宜妃听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念安就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可把她给气坏了。 松鹤斋里。 这里环境优美,景色宜人,一踏进来就感觉到整个人身心都顺畅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康熙的住所是最近的,也就代表了无上的地位。 太子三人前后脚进来坐下,奴才悄无声息地奉了茶又退下。 整个厅堂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人。 半晌寂静无言。 好似刚刚在众兄弟面前表现出来的有事相商,如过眼云烟一般,不过几息就消散殆尽。 胤祺最先坐不住。 他当时突然开口说跟上来,也就是脑子一抽,没往深处想而已。 现在坐在这里了,人却麻了。 左瞅瞅,右看看的,整个就完全是坐立不安的状态。 早知道就管住这张不会说话的嘴了! 胤祺心下暗自懊恼。 最后只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那不然……我走?” 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在这里的缘故,两位兄长不好说话。 所以干脆就有点眼力见儿,自己主动提出来先行离开。 总好过被人隐晦的提出来送客赶走要强的多吧? 孰料这话不知怎么回事,竟惹得太子陡然发笑。 他笑到前仰后合的,一张椅子都快坐不下了。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曾散去的笑意,说:“老五啊老五,孤还是头一次发现,你怎么……怎么这么好玩呢?” 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样一个词,好不伤害老五那小小的自尊。 胤禛也颇觉无语。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喝茶!” 瞪了老五一眼,让他赶紧把自己的嘴给堵上,免得净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闹出笑话来。 胤祺还觉得委屈呢! 他不就是看气氛太过于僵硬,所以想缓和一下嘛? 结果倒好。 不仅没人领情,还白白被人嘲笑不说,就连四哥也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胤祺只觉得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却无人诉说,也只能可怜巴巴地抱着杯子喝起茶来。 终于笑够了,太子爷这才收敛起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四,你觉得皇阿玛突然来这么一出,用意何在?” 这般毫不避讳的直言问话,倒是打了个人措手不及。 正端起茶盏准备往嘴边送的胤禛,闻言动作不由得一顿,而后抿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不管皇阿玛的想法如何,咱们既是儿子,又是臣子,就只有听从的份儿。” 皇阿玛是真病了也罢,装病也罢,总之这趟浑水,不是谁都能淌的。 闻言,太子的眉眼低沉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活络起来。 低下头摩挲着莹润的茶盏,半晌才道:“话虽如此,做起来却难啊!” “人,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吗?” 用肯定的语气说着反问的话,明显就是不需要有人回答。 胤禛只低垂着眼眸,并不吭声。 而胤祺却是被吓了一跳。 当即就狠狠埋下头,像个鸵鸟似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二哥又何必在意这些呢?” 到底还有几分幼时的情谊,胤禛不忍心看着太子走错路,于是规劝道:“皇阿玛究竟想做些什么,不是我们能够揣测出来的。” 总归,他们又做不了什么。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不定都是故布疑阵弄出来的陷阱。 就等着有心人往里跳呢。 太子爷应该不至于心急到这种地步吧? 连真实情况都没有摸清楚,就开始想着做些小动作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二哥为人处事的风格。 秋弥之行,果然不如想象中那般轻松。 胤禛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 那日水榭亭台里的谈心,虽然结束的虎头蛇尾,但到底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 至少,在胤禩临出发之前,胤禟仍旧不计前嫌,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倒豆子般交代了清楚。 只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担忧,多说了一句:“八哥,我承认,此人在医术上确实有点本事,可他的性情古怪,难以捉摸,届时你……” 胤禩此时正值意气风发之际,自然听不得这些泼冷水的话。 当即打断道:“九弟不必过于忧心。” 他自信一笑,带着些无可睥睨的姿态,高高在上道:“不过区区一乡野村夫而已,能有幸为皇阿玛效劳,难道不该感恩戴德的领旨谢恩吗?” “又怎会如九弟你所说的那样,抗旨不尊可是重罪!”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不合时宜。 最起码,和自己以往表现出来的性子,大为不符。 于是连忙找补道:“我也知道九弟你是关心则乱。” 又换上那副温和面孔,笑着说:“放心好了,你八哥我这么多年的办事经验,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看着八哥脸上那自信到极致的表情,胤禟所有劝说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就连原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主意,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只淡淡一笑,捡些好听的话说:“那就先预祝八哥你马到功成,弟弟就在这里等候佳音了。” “好!” 胤禩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动作利落地翻身跨上马背,高声喊了一句:“我这就出发了,九弟不必相送!” 说完,就一挥马鞭,“驾”字出口,策马奔腾,扬长而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也仅仅只有两名普通侍卫而已。 胤禟目光远眺着,神色复杂地看向胤禩离开的背影。 久久不能回神。 这副场景,落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依依不舍。 第354章 巧舌如簧 “九哥你也用不着这般难舍难分吧,”胤誐从门后面出来,一张口就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醋味儿,“八哥就是去请个赤脚大夫而已。” 小声嘀咕着:“又不是去什么刀山火海,回不来了。” 他是真心为九哥感到不值。 一腔真情全都被辜负了,却还是非要头破血流的往上冲。 有时候胤誐都忍不住好奇,明明一起长大的,他九哥的脑子,是什么时候坏掉的啊? 自己怎么就没能早点发现,好阻拦一番呢? “别乱说!” 胤禟这才收回视线,皱着眉头瞪了胤誐一眼。 “八哥这次出行可谓是身负重任,”看着老十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胤禟不得不解释道:“是奉了皇阿玛的命令的,你怎么能说这样晦气的话?” 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又闹成什么样儿了呢! “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在……” 胤誐辩驳的话语在胤禟不容置疑的眼神中,渐渐没了声音。 “隔墙有耳,”胤禟的语气严肃到不能行,“小心为上。” 自从上次南巡回来,他的性子可比之前谨慎多了。 “不说就不说了,”胤誐也知道,九哥是为自己好,当即小声道:“我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而已。” 胤禟见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不语许久,才叹息着开口:“他毕竟是咱们的八哥。” 除去那么多年的情谊不谈,他们总归还是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兄弟。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八哥往火坑里跳,而自己却无动于衷,胤禟承认他做不到。 “九哥你还真是以德报怨的典范呢,”知道劝阻不了的胤誐,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了,“真叫弟弟我刮目相看!” 这就有点反话正说的意思了。 毕竟谁人不知,和九阿哥以俊逸相貌齐名的,就是他睚眦必报的性格。 “行了啊,”胤禟乜斜了他一眼,“说两句就够了。” “别总是一直阴阳怪气的,听得人心里头火大。” 胤誐这才傻呵呵地笑起来,腆着脸说道:“就知道九哥你脾气最好了!别和弟弟一般计较嘛。” “咦惹——” 胤禟听了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嫌弃地瞪了胤誐一眼,“好好说话!” 不过这会儿被这么一折磨,他是完全没心情去在意需要长途跋涉的老八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清晨的鸟叫伴随着树叶哗啦作响的声音,叫醒了每一位难得睡个好觉的阿哥们。 然而还不等用罢早膳,所有人就接到了吩咐,说是皇上下令,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这才刚住了一个晚上啊!”胤祺满是不可置信地念叨着,“我还想着好好松快一下呢!” “皇阿玛做甚这般着急?” 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和他同住的胤禛却不由得目光一沉。 紧接着催促道:“别磨叽了,赶紧收拾一下,别到时候让所有人等你一个人!” 听出四哥语气中的急迫 胤祺顿时也不敢抱怨了。 手忙脚乱的就开始拾掇自己,终于在临出发前,成功衣衫整齐地赶上了队伍。 可惜他刚一过去,就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幸好四哥扶了自己一把。 “坐稳了,”胤禛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别总是毛毛糙糙的。” 胤祺应了一声,尴尬地道了谢:“多谢四哥了。” 目光却一直未曾从前方的马车上移开。 那里,他那不听管教的弟弟,正扒拉着车架,不知道在和皇阿玛说些什么。 胤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跟着无声地摇头叹息。 良言难劝找死的鬼。 虽说这话听上去冷血,可也是不得不承认的道理啊。 “富察氏,”永和宫里,宜妃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她咬着牙质问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自己好心好意,和德妃在那里打擂台,不就是为了让富察氏顺利出宫吗? 她倒好,竟然一口应承下来,说自愿留在宫里?! 宜妃差点没气疯过去。 这会儿没当场发起脾气来,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要不是在老对头的地盘上,怕德妃那个虚伪的女人看笑话,她还留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早就甩甩袖子拍拍屁股离开了! 哪怕宜妃看上去气得不行,念安却依旧不慌不忙。 她先是冲着宜妃歉然一笑:“我知晓娘娘的一番好意,只是……妾身怕是要辜负您的好心了。” 接着不等宜妃开口,就连忙解释道:“其他的暂且不提,宫里的太医确实比府上的大夫医术更高明些。” 说着,念安就低头,温柔慈爱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高耸的肚子。 坚强又大度地表示:“为了孩子,我受些委屈,不算什么的。” 一番话说下来,把原本正洋洋得意看好戏的德妃,给听得脸色一黑。 富察氏倒是会颠倒黑白! 说的好像自己苛待了她似的,果真是心思深沉! 而正怒气上头的宜妃,顿时也跟降温下火似的,情绪陡然平静了许多。 半晌,才目光复杂地看向念安,叹道:“……你这孩子,也太惹人怜惜了些。” 不管富察氏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她对于肚子里的孩子那番拳拳爱护之心,绝对做不了假。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干脆给德妃添点堵好了。 “好孩子,”宜妃上前两步,拉住念安的手轻轻拍了拍,“在宫里若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尽管来寻我。” “届时,”说着,宜妃的目光还故意看了德妃一眼,霸气十足地表示:“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有本宫替你做主!” 闻言,念安顿时目露感激,眼眶里都闪烁着几许晶莹,万分恳切地说道:“多谢娘娘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您才好。” 就连声音都听起来有些哽咽。 “快别期期艾艾的了,”宜妃摆摆手,并不为自己揽功劳,“我啊,就是见不得好好的孩子被折腾。” 当然了,还能够给德妃添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第355章 无力招架 末了,宜妃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可得记住了,不论什么事情,都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说罢,也不管一旁的德妃脸色如何难看,直接施施然离开了。 留下念安一脸羞涩地抬起头,看着德妃,小声道:“妾身斗胆称呼您一声额娘,希望娘娘不要怪罪。” 德妃脸上的假笑都快撑不住了,她扯了一下嘴角,呵呵两声:“怎么会呢?” “我巴不得有你这样一个,聪慧又机灵的儿媳呢。”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 既然屡次针对富察氏都败北,那就干脆先打入敌人内部。 等到最后对方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来个杀人诛心。 想当初,一向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的佟佳氏,不就也是这样败在了自己手上吗? 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心气儿不顺,因此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含针带刺的。 “额娘,”谁料念安根本不接茬儿,而是四处打量一下,微微蹙眉,略带不满地问道:“我住哪儿啊?” “这里房间又小,又不太通风,”她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没想到永和宫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啊。” “跟个小鸽子笼似的,”念安挑三拣四的,把这里给嫌弃了个遍,“能住人吗?” 一通话连带着把德妃的永和宫都给贬低了个彻底。 她心里能高兴起来才怪呢! 当即就改变了原本的打算,心情恶劣到没好气地说:“你身娇肉贵的,我这里地方简陋,怕是要委屈你了。” 念安露出一个羞怯的表情,一脸包容道:“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德妃单知道这富察氏嘴皮子溜的很,没想到就连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呵呵。” 最终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还真是抱歉呢。” “来人呐,带荣安侧福晋去西侧殿住下。” 德妃深觉,自己要是再和富察氏待下去,怕是要被活生生给气死了,于是赶紧吩咐人把她给带下去。 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会儿她都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传召富察氏入宫了。 平白给自己添堵嘛这不是? “额娘,”念安却不愿意轻易离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你不和我一同用膳吗?” 不等德妃推拒,念安又期期艾艾地表示:“我接到您的命令后,可是一大清早就从府里出发了。” “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您要是不和我一起,我自己一个人,怕是吃不下去呢。” 说着,念安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孩子有个万一……” 蹙着眉头,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看上去真心像是在为孩子着想。 实际上就是在道德绑架而已。 谁让德妃总是三番四次的招惹自己。 这回一定要把她恶心个够呛,好好长个记性,省得日后总是跟蚂蚱似的,蹦跶个不停。 “……那好吧,”德妃脸上的假面都快维持不住了,勉为其难地应下,“一起也好,咱们婆媳二人,也可以说说话。” 却非要找补上这么一句。 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吧。 膳食很快就端了上来。 念安一副小媳妇儿模样,站在一旁对着德妃道:“额娘先请。” 见她这般识礼数,这才让德妃心里窝着的气顺了一些。 她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对念安的要求,可以说是一降再降。 甚至都已经到了,只要对方不开口说话气人,也能勉强忍受的地步了。 “额娘,”念安径直坐在了德妃旁边,紧紧挨着她,脸上划过一抹羞愧,真挚道:“我行动不便,怕是要劳烦您了。” “什么意思?” 德妃颇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很不想和富察氏靠的这么近。 “我想吃那道烧鸡子,您能替我夹一些过来吗?” 念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道菜上,嘴上却如是说道。 这般理所当然的姿态,一下子可把德妃给搞懵了。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富察氏想让自己给她夹菜啊。 呸! 给她脸了是不是? 这小蹄子竟然敢使唤起自己来了?! 她究竟有没有把礼仪尊卑给刻在骨子里! 德妃忍着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脸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可见气的有多狠了。 偏偏念安还不肯罢休,莹白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失落。 长吁短叹道:“原来额娘嘴上说的那些把我当成亲儿媳疼爱的话,都是拿来哄我开心的罢了。” “我就知道,”一边说,她还一边用手捂住脸,嘤嘤地哭起来,“额娘都是骗我的。”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德妃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了。 尤其是这个富察氏哭起来,哪里像是个姑娘家?! 声音又大又响亮,震得人耳朵发麻不说,说不定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情的人,还不知道如何揣摩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呢! 一想到那些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的风言风语,很有可能会传遍后宫的各个角落,德妃顿时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她猛地站起来,压抑着情绪低声喊了一句:“够了!” “我可不是老四那个沉迷美色的糊涂蛋,”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别以为你哭几声就能有用!” 伴随着这一声低吼,念安的哭声确实停了一下。 就在德妃松了口气的时候,耳朵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更为尖锐的哭泣声。 “额娘……嗝……竟然吼我?” 念安透过指缝观察,嘴角微微上扬,声音里却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委屈。 德妃真的是头一次见这么能哭的人! 富察氏难不成是水做的?! 一口气哭到现在都不带停的! “别哭了,”德妃抗争不过,只能妥协,她双目无神地坐下,“说吧,想吃什么。” 闻言,念安“刷”的一下放下捂住脸的手,笑嘻嘻地开口:“我刚刚就想吃那道鸡子了,来一点。” “哦对对对,还有那道笋干,”她还兴致勃勃地挑拣起来了,“看着还不错,里面应该没有太老的吧?” 第356章 殃及池鱼 “我啊,可比不上额娘您,什么都能吃得下。” 念安说着,脸上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听上去跟夸人似的。 “我牙口不好,所以只能挑剔一些了。” 接着就埋头苦吃起来。 刚刚那一波假哭,可是消耗了自己不少力气呢。 不填饱肚子怎么能行? 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一旁的德妃那叫一个食不下咽。 先是瞪大眼睛看着身侧那张洁白如玉的脸上,一点眼泪的痕迹都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不明白是自己上当受骗了呢? 本想借机好好惩罚富察氏一番,可是这会儿她根本没有心力继续折腾下去了。 只能安抚自己说,暂时先饶过这小蹄子一回! 等歇够了,精力也恢复了,收拾一个装模作样的嫩丫头秧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也不知道德妃哪里来的自信。 严阵以待都被折腾得够呛,竟然还想着能扳回一城? 不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已经算是念安手下留情了。 她还想怎么样? 要不是看在她是四爷亲生额娘的份上,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行宫外,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准备整装待发。 只有胤禟一个人慌得不能行,几次想寻个合适的时机上前,和康熙说上两句话,却都被捷足先登。 不是这个大臣前来禀报朝政上的事务,就是禁卫军统领过来回禀行军安排。 总之,等终于轮到胤禟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在行进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驱马并排行驶在马车的侧面。 透过帘子和他那不露面的皇阿玛说话。 “老九你一直在朕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的,所为何事啊?” 康熙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听上去有些许气短的虚弱。 可是胤禟此刻正挂心于他那被迫“抛弃”了的八哥,根本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妥之处。 “皇阿玛,”他急忙问道:“咱们难不成,就这样走了?” 这也太匆忙了些。 让人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踏实。 更何况,八哥前脚才刚离开,后脚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怎么看都有种似乎是在针对八哥的嫌疑。 胤禟不愿意想太多。 可是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一丝古怪来。 让人不得不深思度量啊。 “不然呢?” 康熙沉默片刻,接着以一种平铺直叙的口吻反问道:“莫非,你还没有歇够,想继续留在行宫里?” “不,”胤禟赶忙摇头否认,他反复斟酌着言语,最终还是把心底的话给问了出来,“那八哥呢?” “咱们,就不管他了吗?” 康熙闻言轻咳了一下,不等胤禟关心几句,就说道:“你八哥那里,朕自然会派人前去通知。” “放心吧,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成年人,丢不了的。” 这安抚的话语一出,胤禟面上似是相信了,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道:“还是皇阿玛想的周到,儿臣受教了。” 康熙没再吭声,只是伸出手轻轻挥了一下,示意他退下。 “儿臣告退。” 胤禟驱使着马转过身的那一刹那,脸色顿时变得如同六月突如其来的雨天,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亮光。 他一回去,就被胤祺狠狠瞪了一眼。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又不由自主的,为八哥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了。 他有几分懊恼,却并不后悔。 因为这次,显然有个意外收获。 刚刚皇阿玛那正常到反而有些奇怪的态度,隐隐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无关八哥,而是…… 胤禟的目光越过最大的那辆马车,落在了距离它不远处的后面。 这次秋弥,当真可以万事大吉吗? 胤禟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隐忧来。 可是他无法宣之于口,因为谁都不能告诉。 赶路是最累人的一件事情,幸好胤禛他们兄弟几人正值壮年,也还能勉强支撑下去。 可是同行的小十八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本就被密妃养得有几分娇气,再加上是康熙几个小儿子里最疼爱的那个。 这次秋弥也是死缠烂打才被允诺出来的。 没想到,光是赶个路都要了老命了! 小十八欲哭无泪,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地趴在马车里。 再不复刚出发时那兴致勃勃的模样。 硬邦邦的干粮,就着一些没滋没味的热水,只管往嘴里塞。 就是为了节约一点时间。 不过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行进了不短的距离。 “皇阿玛,咱们能停下来歇会儿吗?” 小十八仗着自己受宠,哼哼唧唧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儿子的屁股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以往小儿子的撒娇,让康熙有种承欢膝下的虚假幸福。 自然愿意满足他无伤大雅的小要求。 可是这次不一样。 权力面前,所有人都得退让。 “够了!” 康熙低喝一声,训斥道:“这般贪图享乐,一丁点苦都吃不得,还有没有一个皇子阿哥的样子了?” 原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允诺的小十八,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顿。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他难堪又委屈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当即红着眼眶吼了回去:“皇阿玛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骂人,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吼完,也不管康熙是什么反应,自己腾的一下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幸好车赶的并不快,他没有摔伤,只是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而已。 但是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比他受伤更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那满满当当的自尊心,让他们觉得,太丢人了! 似乎是人生中第一次被吼,康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后,怒极反笑,横眉瞪眼憋出来两个字:“……荒唐!” 偏偏这时太子突然凑近,带着几分关切,低声询问道:“皇阿玛,十八弟突然往旁边的树林里跑去了,可需要儿臣……” 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粗暴的打断:“不用管他!小小年纪竟然敢和朕大吼大叫的,也该叫他吃点苦头了。” 第357章 屡败屡战 “还有你,身为太子,”心气儿不顺,又把矛头指向了太子,“有空操心小十八,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此次秋弥,当着蒙古各部众多首领的面,希望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前几句已经算得上是呵斥了,后面却又放缓了语气给了一个甜枣。 幸而太子早已经习惯了他皇父的喜怒无常。 闻言并不觉得惊慌或是荣幸,只克制着自己不去深想,沉声应下,表现出一番决心来。 “是,儿臣自当竭尽全力,为皇阿玛争光!为大清添彩!” “嗯,你有这份心,朕倍感欣慰啊。” 康熙状似满意地感叹道。 太子只沉默以对,片刻后,提出告辞:“既然皇阿玛无事,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不打扰皇阿玛歇息了。” 康熙轻声应了一下。 以往无话不谈的父子二人,如今已经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永和宫里。 喝着德妃亲手替自己盛的汤,念安还指挥着她替自己不停夹菜,颇有挑三拣四的嫌疑。 一会儿要这个,尝一口放下;一会儿又要那个,嚼两下吐掉。 反正吃两口就说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 末了唯唯诺诺地表示:“额娘,我最近胃口不太好,您不会觉得厌烦吧?” 德妃假笑着,呵呵两声,口不对心道:“怎么会呢?” 其实心里早就恨不得把这个事儿精给抓起来揍一顿! 就没见过吃个饭还能搞出这么多层出不穷的要求来的。 更何况,还说什么胃口不好? 呵呵! 德妃的白眼儿都快翻出天际去了。 没胃口都能吃下眼前那摞得跟座小山似的一大碗菜,要是胃口好,岂不是连桌子都要被她给吞了?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 德妃还没拿起筷子吃进嘴里一口呢,就被逼得无奈放下筷子替念安夹菜。 “我找个宫女替你布菜吧,”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提议道:“你想吃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替你夹进碗里。” 念安从满满当当的菜碗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问道:“可是额娘不是说,咱们婆媳两个人用膳,何必要外人在场呢?” 一句话把德妃堵得不上不下的,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憋得铁青。 那不是她为了趁机出口恶气,想使唤一下富察氏伺候自己,才故意找的一个借口吗? 谁能想到,最后会被捷足先登了呢? “我吃饱了,”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德妃撂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一脸僵硬地说道:“就不打扰你用膳了。” 说完,就逃也似的匆匆跑开了。 看着她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背影,念安“啧”了一声,紧接着眼珠子一转,故意大声喊道:“额娘,下回咱们再一起啊!” 德妃听见后,跑得更快了! 活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似的。 念安转过身,摇头晃脑感叹道:“就这点战斗力?” “啧啧啧,也太不经打了。” 看来自己还是要稍微收敛一点,免得真把人给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这顿饭念安吃得还是挺开心的。 尤其是看着对面德妃那憋屈又呕气的表情,简直就是下饭神器啊! 虽说后来有人抵挡不住当了逃兵,但来日方长不是吗? 反正她又没有说,只在宫里待一个晚上。 翌日。 一大清早,念安就被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哼唧一声,翻了个身,干脆把脑袋埋进了被子。 捂上耳朵听不见就继续去和周公约会了。 而故意命人发出这样响动的德妃,竖着耳朵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听见富察氏起身的动静,反倒是把自己给震得眼冒金星。 “够了!” 低喝一声,撑着头重脚轻的脑袋,挥挥手让人下去,“都给我滚出去!” 叶嬷嬷也在此列。 想跟着其他小宫女一起,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免得被娘娘给逮住,往自己身上撒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管她心里再怎么默念:别叫我别叫我千万别叫我! 德妃还是出声道:“叶嬷嬷留下。”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叶嬷嬷拖拉着,慢慢走到德妃身后,替她揉起了肩膀。 “嬷嬷你说,”气闷了半天后,德妃犹不死心,想要从念安身上把场子给找回来,“有什么办法,能叫富察氏吃个哑巴亏呢?” 毕竟之前她根本想不到,念安竟像个刺猬似的,一碰上去就扎得人头破血流。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任意把对方搓扁揉圆,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成想,到头来反倒是自己被狠狠拿捏住了! 以德妃近来愈发专断的脾气,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娘娘,”叶嬷嬷心中直叫苦不迭,面上却更加小心斟酌着开口:“这荣安侧福晋如今怀有身孕,算得上是磕不得碰不得的玉瓶儿。” “您现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的,不如蓄精养锐,以待来日,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叶嬷嬷自觉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就端看娘娘能不能听进去了。 毕竟那荣安侧福晋的身份就摆在那里呢。 到时候娘娘一个长辈,想要折腾自己儿子的一个侧室,岂不是名正言顺? 非要现在用鸡蛋去撞石头,何苦来哉呢? 德妃心知肚明叶嬷嬷说的有道理。 可她就是咽不下去心里憋着的那口气。 于是语气恶劣到了极点,当即训斥道:“我留你下来,是给我出主意的!” “可不是让你来教本宫如何做事情的!” 叶嬷嬷立马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求饶:“娘娘息怒,是奴婢的错,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见状,德妃深叹一口气,面容缓和了几分,柔声道:“嬷嬷也别觉得我小题大做。” “只是富察氏这般嚣张的气焰,倘若不加以打压,迟早有一日会遏制不住的。” 叶嬷嬷自然只能点头附和了。 “是是,您说得对。” 但是出主意这种事情,她可不会轻易应承下来。 于是故作苦恼道:“只不过奴婢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来。” 第358章 荒谬绝伦 “罢了罢了,”德妃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就知道这帮没用的奴才们,没有一个指望得上的。 还是得自己来才行啊。 德妃这一思索,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一大半。 而念安也终于睡饱醒了过来。 她慢腾腾地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又神清气爽地伸个懒腰。 难得晚上没有认床,睡得也太香了,可喜可贺啊实在是。 “春秋,”她轻声喊道:“打些水来替我洗漱一番。” 待净完面,漱完口之后,念安拿着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一抬头就看见春秋满脸怜惜的表情。 她一怔,有些莫名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春秋忙摇头:“不,有您的名头在,怎么敢有人给奴婢甩脸子啊。” “奴婢只是心疼您而已,”一说起这个,她就颇为愤愤不平,“从小到大,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就像是现在,”春秋还挺会拿现成的事情举例子的,“连给您送些脂粉香膏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 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寻个机会,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夫人讲一遍才行。 听罢,念安不由得失笑道:“傻丫头,毕竟这里是宫中,比不得府上自在。” “且稍稍忍耐一下吧。” 春秋虽然是在替主子抱不平,但是见主子心情上并无不虞,当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是,”尽管还有几分不情愿,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平静,“奴婢晓得了。” “那奴婢替您簪发吧?” 春秋拿起梳妆台前的红木梳子,就准备替念安梳妆打扮。 “这个不急。” 念安却拒绝了,反而说道:“你去找一件披风来。” 虽然有几分疑惑,但春秋还是遵从了吩咐。 等用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念安这起身才走出屋子,径直往德妃的寝殿走去。 “额娘,”她一进门,就笑盈盈地开口,“我可是一睡醒,就过来拜见您了呢。” 她觉得自己孝心可嘉,堪为做儿媳的典范。 殊不知,德妃正不想看见她呢。 光是听见她的声音,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于是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我也是头一次留宿宫中,许多规矩什么的不太清楚。” 念安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神,平淡的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要求:“能不能劳烦额娘,替我挽一下头发啊?” 富察氏不会是睡了一觉 把脑子给睡坏了吧?这样无理的要求,也是她好意思能说出口的?! 德妃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拿出自己最强大的气势,厉声呵斥道:“富察氏,你简直就是放肆!” “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啊?”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别提有多惊喜了。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整治一下富察氏呢,对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看着富察氏脸上怔愣的表情,似乎是被自己的威严给吓到了。 德妃心里愈发得意起来。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好夯实这个罪名的时候,念安忽然出声了。 “这挽发,不过是母女二人之间,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罢了。” 她万分恳切,又失魂落魄的表示:“德妃娘娘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 “看来我留在宫中,”念安说着,又开始熟练地抹起了眼角,“只会给娘娘增添不喜。” “既然这样,不如早早离去,也省得娘娘总是看我不顺眼。” 这一回,竟是连“额娘”都不喊了。 看上去像是真的被伤到了。 当然了,德妃也没有多稀罕那个称呼。 尤其是从自己最讨厌的人嘴里喊出来,更让人觉得浑身不舒坦。 但是真叫富察氏就此离去,那自己昨日受的那些憋屈,不就白受了吗? 为了打消对方这个念头,德妃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你这孩子,就是个急性子,”假笑着,一张脸僵硬得不能行,“我都还没吭声呢,你就妄加揣测,自顾自做了决定。” “快坐下吧,不就是梳个头发,本宫怎么会不愿意呢?” 对于她的指责,念安根本毫不在意。 反正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不就行了? “我就知道!”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高兴又感动道:“额娘嘴上说得凶,其实最疼我不过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两个人顿时都安静了一瞬。 念安是觉得,自己竟然能把那么恶心的话,轻轻松松就说了出来。 看来自己还是有几分演戏的天赋在身上的嘛。 于是就乐滋滋起来。 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而德妃纯属就是被恶心的了。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这样露骨又不成体统的话,一时间心神大受冲击。 就连给念安梳头,都双目无神地僵直着,只重复梳那一个地方。 “嘶——” “好疼啊!” 一听见这个声音,德妃就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了?” 她慌张又下意识撇清关系地问道:“好好坐着还不舒服起来了?” 反正夹杂着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娘娘,”念安捂住后脑勺,红着眼眶控诉字字句句道:“您就算是看不惯我,也不至于用这样的小手段,来报复我吧?” “什么意思?!” 平白被污蔑,德妃又懵又气愤,“富察氏!没头没尾的就胡乱指责本宫?”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念安一脸隐忍的委屈,看上去比德妃还要生气。 “您嫉妒我年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故意拽掉我的头发?” 她看上去快要破碎了似的,“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才长出来的啊!” “哈?” 听完,德妃只觉得满心荒唐。 “不过是一些头发而已,你……” 怎么这般上纲上线? 又不是没有掉过!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念安大声喊着给打断了。 “您嘴上说的简单,不如我也揪掉一些您的头发,”她恶狠狠的目光,好像下一秒就要伸出手去拽似的,“看您难受不难受!” 第359章 惊弓之鸟 德妃在这跃跃欲试的眼神中,下意识伸出手护住脑袋后退了一步。 “你、你别乱来啊!” 语气里带着些惊慌失措,“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一说起这个,念安就更有发挥的余地了。 她当即抱住肚子,一脸悲痛地哭喊起来:“孩子啊,咱们娘儿两个命苦啊,遇见了这样一位祖母。” “额娘,连自己都护不住,只能连累你跟着一起受委屈了啊。” 哭声伴随着拉长的嗓音,极具穿透力。 这类似于村妇哭街的场景,德妃还是第一次见。 她根本无从下手,最后急得满头大汗,底气不足的呵斥道:“你别哭了!快住嘴!” 可惜念安又不听她的。 直到她情急之下,闭着眼睛艰难的脱口而出一句:“你究竟想干什么?都随你行了吧?!” 这已经是完全自我放弃的妥协了。 德妃现在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赶紧找个机会,把这尊煞神给送出宫去! 再多待一小会儿,她都感觉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而听见这话的念安,哭喊声瞬间戛然而止。 她眨巴了一下那双如同水洗过的明亮眸子,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语带娇嗔道:“额娘就会冤枉人。” 接着若无其事地开口:“我啊,可不敢向娘娘您提什么要求。” 身子却坐得板正,屁股也结结实实坐在椅子上,不肯挪动一下。 德妃甚至都想不顾体面地啐她一口! 什么人啊这是。 嘴上说的好听,那你倒是拒绝啊! “富察氏,”德妃只剩下心累了,却还是强撑着色厉内荏道:“本宫愿意允诺你一个条件,但你千万可得有分寸些。” 她眉眼暗沉,厉声警告道:“别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就能无法无天了。” “这宫里,可不是你撒泼打滚就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这话虽然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可惜配上她那明显底气不足的神情,就显得格外没有威慑力。 最起码,念安就只能憋着笑,如捣蒜般狂点头,以显示自己的诚心。 “我知道了,”佯装乖巧地说道:“您吃的盐可能比我吃的米都多,自然都听娘娘的。” 德妃见她这样,反而更气了! 明明是顺着自己来的,可是却怎么就那么让人憋屈呢?! “你刚起来,还没吃东西吧?” 强迫自己装出一个和善的笑脸,委婉的开始撵人了。 “快些去用膳吧,可别饿着我的乖孙孙了。” 念安却一脸惊诧,不明所以地问道:“您不陪我一起吗?” 德妃现在只剩下满心庆幸。 “我已经用过了,”她赶忙说:“小厨房的人就等着你的吩咐呢。” “好吧。” 念安满脸遗憾地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临走之前却忽然回头,吓了德妃一大跳。 这小魔头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可不能啊! “娘娘,”念安甜甜一笑,“别忘了答应过我的条件哦。” 德妃惊慌的脸色顿时一僵,从嘴里挤出来一句:“放心,忘不了的!” 如果眼神能杀人,念安恐怕早就被她的眼刀子给戳的浑身窟窿了。 等念安终于安安生生去用膳,德妃这才疲惫地塌下了肩膀。 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想养会儿精神。 “外面发生了何事?”却忽然被一阵喧闹声给吵到不能心绪烦躁不已,“如此吵闹?!” 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宜妃那张惹人厌烦的脸。 “姐姐怎地这么早就过来了?” 德妃脚步微顿,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妹妹这话说的,”宜妃以帕掩面,笑着就把德妃架在了烈火上:“我这不是担心富察家的那个小姑娘吗?” “她那么柔弱,又乖巧听话,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在我这永和宫里,难不成会有什么危险?”德妃一把截过话头,冰冷着一张脸,语气很冲地开口:“宜妃怕是操心太过了吧!” “其他人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宜妃无辜地摇摇头,“就是妹妹你现在这性子,总归是让人有些忧心的。” 这话不就是明摆着说自己会给富察氏使绊子吗?! 被死对头这样挤兑,德妃当即恨不得飞扑上去,一把抓花宜妃那个阴险小人的脸! 让她还敢再乱说话! 偏偏念安这时走了出来,见到宜妃就像是见到了亲人。 一脸激动,快步上前,露出孺慕又亲近的表情,喊道:“宜母妃,您怎么过来了?” “好孩子,快让我好好看看你,”宜妃也很上道,当即抓住念安的手,亲切询问道:“怎么样?在宫里可还住的习惯?” 念安闻言露出一个羞怯的笑,状似为难地看了一眼德妃后,低下头小声说:“宫里虽好,可始终不是自己的家。” “我有些想回去了。” 说完,就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神情,心情看上去很是低落。 “乖孩子,”宜妃立马心疼地问道:“可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目光时不时扫过一旁站着的德妃。 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是她干的了! “没有没有,”念安忙焦急摇头否认,“是我自己不好,不关德妃娘娘的事。” 嘴上这样说,可偏偏非要用害怕的小眼神偷偷瞧一眼德妃,接着就立马收回来。 把此地无银三百两演绎得活灵活现。 “唉,傻姑娘,”宜妃见状脸上怜惜更甚,叹息道:“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有我替你做主呢。” 这俩人弄的好像她们是亲婆媳似的,倒把德妃给衬托成一个外人加坏人了。 “也没什么,”念安故作为难道:“就是头皮有点疼。” 宜妃忙问道:“怎么回事?别是受伤了吧?” 念安这下只摇头不语,作不能说状,明显这里面就是有内情。 “德妃妹妹,”宜妃的目光充满怀疑,一脸笃定道:“你总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德妃嗤笑一声,气愤填膺的把自己被富察氏三言两语给逼迫着,替她梳头一事给说了出来。 第360章 蓄意报复 “况且,我又不是故意的。”德妃还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可怜之人呢。 末了不屑的总结道:“不过是几根头发而已,哪就这般娇贵了?” “娘娘,”谁知念安忽然一脸不可置信地大声喊道:“您、您怎么能颠倒黑白呢?” “明明就是您,说什么机会难得,为了增进我们之间的情谊,非要主动替我挽发。” “我百般推辞,”念安似乎是伤心到了极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您却一意孤行。” “现在怎么就变了说辞呢?” 德妃显然没料到会被倒打一耙,急赤白脸地吼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呢你?!” 尤其是在看见宜妃那一脸鄙夷的表情后,她更是怒不可遏。 当即就想冲到念安脸前,好仔细与她分说一番! 念安被那恶狠狠的眼神吓到了,不自觉就往宜妃身后躲去。 德妃伸出手指着她,气冲冲叫道:“你给我出来!” “有胆子胡说八道冤枉人,没胆子承认是吧?” 甚至连袖子都撸了上去。 可见真的是气疯了。 宜妃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时机。 当即满是不赞同地指责道:“德妃妹妹,你这谎话,也太漏洞百出了些。” “富察氏不过是一个小辈,怎么可能使唤得动你呢?” 说罢,眼神中的鄙夷愈发的深了。 这种糊弄人的鬼话,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德妃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念安一眼,接着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就是富察氏要求我替她挽发的!” 宜妃干脆阴阳怪气的附和了起来。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她撇着嘴,一针见血的质问道:“我竟不知,大名鼎鼎的德妃娘娘,什么时候这般恭顺了?” 至此,德妃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以往做的那些孽,现在都变成现世报来回馈到自己身上了。 不论她再怎么样费力去辩解,也根本不会有人去相信。 简直就是有口难言! 富察氏仅在宫里待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德妃就感觉自己好像老了三十岁! “娘娘,”念安慢慢从宜妃身后露出来一个脑袋,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我要求您替我梳头挽发的。” 接着又满怀关切地小声说:“您别生气了,万一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 “今日,现在,就此时此刻,”德妃那温和贤惠的面孔,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冷着一张脸,深恶痛绝地说道:“你赶紧给我走!” 其实她更想说“滚”来着。 要不是旁边还有一个宜妃在那里虎视眈眈,她早就大肆宣泄一番了。 “娘娘别生气,”念安见状,连忙委曲求全地应下,“我走就是了。” “也罢,”看够了好戏的宜妃总算是善心大发,适可而止了,“既然德妃妹妹都开口赶人了,我看呐,你还是跟我去翊坤宫吧。” 不过最后也不忘冲德妃心里扎刺。 状似关心道:“妹妹这脾气忽然如此暴躁,还是早些看太医为好。” “那就不劳宜妃关心了,”德妃现在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反唇相讥道:“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你那小儿子吧。” 宜妃听罢,脸色连变都不带变的,浑然洒脱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介深宫妇人,哪里能管得了阿哥们的事情呢?” 这话就是在指桑骂槐,说德妃的手伸的太长了。 连前朝的事务都敢关心,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看着老对头气到像是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宜妃用惊诧的语气开口,“妹妹别是没休息好,这会儿突然不舒服了吧?” “不如这样好了,”她狡黠一笑,故意提出了一个坏主意,“让富察氏留下来侍疾,也好叫她尽一尽孝心。” 念安也很上道,当即自告奋勇地表示:“我再愿意不过了!” 而德妃听见这话后,强撑着硬是没有当场晕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不、用、了!” “我就是有些没睡好,”脸色阴沉得跟水鬼似的,“富察氏还是早些出宫吧,免得一会儿日头升起来,晒的慌。” 临走之前,念安提出要向德妃告别。 “不管怎么说,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周全些才好。” 宜妃满意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又出于好心叮嘱了一句,“不过也不必耽搁太久。” “您放心好了,马上就回来!” 念安活泼灵动的这一笑,倒是叫宜妃有些晃神。 “你怎么又回来了?!” 德妃看见这熟悉的身影,顿时眼前一黑。 “您瞧,被凭空污蔑的滋味,不好受吧?” 念安则是微微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德妃耳边,嘴角上扬着,小声说道:“您这么大的人都承受不住,更遑论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呢?” 撂下这句话,也不管德妃那张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念安拍拍裙摆,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这一天也够累的。 原本没想过会这么精彩的。 所以,在这里要隆重感谢德妃娘娘。 是她的配合,才有了这样顺利的发展。 谁让她怕丢人,就干脆把所有近身伺候的奴才都给赶走了呢。 这才给了念安发挥的空间啊。 临走之前,她还特地和宜妃娘娘联络了一下感情,把人给哄得眉开眼笑的,一高兴之下,赏赐了不少金银首饰。 虽说自己手里的财物也不少,但是谁会嫌好东西多呢? 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啊。 念安满载而归,高高兴兴的回府去了。 另一厢,胤禛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匆忙赶路的后果就是,屁股和大腿内侧快要被马鞍子给磨烂了。 哪怕时不时停下来歇歇脚,但是也挡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啊。 尤其是到了路程的后半段,就跟赶着去投胎似的,一路疾行不曾停歇。 等终于到了木兰围场。 这几个骑马赶路的皇子阿哥,屁股都快变成八瓣了! 一个个都趴在早就搭建好的帐篷里,虽然没有唉声嚎叫,但是也都跟丢了魂似的,无精又打采。 第361章 迁怒于众 那些跟随而来的女眷们,就更不用多说了。 光是勉力支撑自己不拖后腿,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更别说去争风吃醋了。 连最起码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刚从逃荒堆里跑出来的呢。 一下马车,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钻进了帐篷里。 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终于可以好好躺在床上歇一歇了。 天晓得,他们的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 苏培盛也累的够呛,可是他却还不能直接去歇下。 总得先把主子给伺候好了,才能抽空歇口气儿什么的。 “主子爷,”苏培盛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您泡泡脚,缓解一下疲惫吧。” 说着,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拿出一个深色瓷瓶出来。 拔掉上面紧实的盖子,从里面倒出来一些棕色粉末,慢慢放进了水里。 “这是什么?” 胤禛强忍着不适,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问道:“味道闻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苏培盛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给装好,这才回道:“是侧福晋交给奴才的药。” “说是舒筋祛乏用的。还特地磨成了粉末,方便携带。” 一提到念安,胤禛的表情瞬间就温和了许多。 他满目柔情地说了一句:“她呀,惯会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明显就已经出卖了他的口是心非。 苏培盛也很是心知肚明。 于是笑着凑趣儿道:“还是侧福晋心里有您,这才事事都上心呢!” 一句话可算是说到了胤禛的心坎儿上。 他声音有几许难掩的小得意,轻飘飘看了苏培盛一眼,“你又知道了?” 苏培盛只装傻一笑,不再言语。 等所有人休整好之后,就被叫到了最大的那个帐篷里。 康熙还没出来,他们这群兄弟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闲聊几句。 “四哥,”胤祺本来是想管住嘴的,可是他实在好奇得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吗?” “怎么看上去精神头那么好啊?” 他左看右看,仔细观察了一遍在场所有人,就只发现了四哥一个人格外与众不同——那精神面貌,可谓是容光焕发! 察觉到四周传来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打量视线,胤禛有些羞恼地瞪了一眼老五,斥道:“慎言!” 不会说话就闭嘴! 胤祺听罢一下子就噤声了。 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身子坐得直直的,就跟刚去学堂读书的乖宝宝似的。 “四哥,”胤祯却好似看不懂气氛一样,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开始需要用补药了吗?” 心里则在盘算:那自己跟四哥比,也没有差太多岁,到时候是不是也得喝一些补药啊?要不要提前准备起来? 可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挺孔武有力的啊! 看着老十四那张充满求知欲的脸,以及周围隐隐看好戏的目光,胤禛觉得,他要是再不解释,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了呢! “我只是用了一些泡脚粉而已,”他语气很不爽,却还是反将一军问道:“长途跋涉,你们都不提前准备一些药材的吗?” 无辜的表情,不可置信的语气,倒是把其他人活生生都给衬托成傻子了。 太子可没闲工夫去在意这些口角之争,他一心只思索着心底的那件大事,根本不屑于在这里争长辩短。 而老九就是纯纯的心虚了。 想当初他背着四哥说人坏话,还好死不死被当面听到了。 之后一再想解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会儿是要多乖巧就有多听话。 正是巴不得能改变一下自己在四哥心里的印象呢,不帮忙煽风点火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和胤禛对着干? 那可能就是在痴人说梦了。 唯二的两个刺头没了声响,只剩下最小的那个却依旧不肯罢休。 就在十四正准备刨根究底的时候,康熙一脸疲惫地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 一开口就扔下了一个惊天大雷。 “小十八得了肺痈,这会儿高热不退,人已经昏迷了。?” 充满悲痛又缓慢的把这个消息给说了出来。 康熙看似满身凄凉地坐在上首,目光却始终不曾从底下的几个儿子身上移开。 人群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就爆发出如同菜市场买菜一般的叫嚷声。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地问道: “小十八病了?” “怎么回事啊?”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对啊对啊,那小子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兄弟几个虽然对胤祄这个弟弟,都不怎么熟悉,尤其是在年岁相差较大的情况下,说感情深厚,那也就太过了点。 但是该有的兄弟之情还是得表现出来的。 听着耳边传来吱哇乱叫的声音,康熙的眉心狠狠一皱,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小儿子生死不知,看这些大儿子们自然也就各种不顺眼了。 当即冷嘲热讽道:“你们几个,倒是颇为几分心有灵犀。” 一时间,连最没心没肺的老十,都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了。 小儿子是个宝,那他们这些成年儿子就是路边的杂草了呗! 太子忍着心头的愤懑,装出一副关切不已的样子,问道:“皇阿玛,那太医怎么说?” “装模作样!” 康熙却不吃这一套,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就摔了出去。 碰巧就砸在了站在最前方的太子头上。 杯子应声而碎,而太子的额头上也随之溢出一抹血迹来。 右侧的胤祺被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二哥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太子只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无碍。” 毫不在意地冷笑道:“一些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康熙失手之后,也有几分后悔。 怎么说太子都是他一手带大的。 哪怕现在心里满是忌惮,但付出的那些父爱也掺不了假。 可是在看见其他儿子都或多或少表露出对太子的关心之后,康熙出奇的愤怒了。 第362章 挑三拣四 他还没死呢! 这群儿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讨好起新君来了吗? 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气到面部充血,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康熙瞬间就把那点愧疚给抛之脑后了。 带着迁怒,气愤异常地骂道:“一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十八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呢! “连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那可是你们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啊!” 把众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又不敢出声反驳,不约而同的全都跪了下去。 太子则顶着真正意义上的头破血流,跪在了最前面。 面无表情,口中只称:“皇阿玛息怒。” 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康熙见到他这副样子就觉得烦闷不已。 一方面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怜惜。 这可是自己费尽心血,亲手抚养长大的嫡子啊。 文韬武略,人品德行,哪样不是个中翘楚? 可现在看上去,满身戾气,目露颓废,就跟被遭受过什么非人折磨似的,哪里还有个当朝储君的样子?! 可是另一方面。 康熙又觉得太子是在惺惺作态。 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不就是为了衬托出自己这个皇阿玛的咄咄逼人吗? 一时间,康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他听见自己用极为冷酷无情的声音,缓缓开口道:“既然太子并无大碍,那照顾小十八的重任,就托付到你身上了。” “太子,你是一国储君,就该拿出储君的姿态来。”末了,他还故意加重语气,说:“朕相信你。” “一定可以让小十八平安度过这一劫的,对吗?” 太子还没回话,其余几个兄弟都忍不住为之胆寒。 倘若小十八就此去了,那太子爷难不成还要为他赔上性命不成? 可是在面对隐隐有几分癫狂的皇阿玛时,他们也不敢出头。 最后,还是太子以一己之力,揽下了所有的责任。 “谨遵,皇阿玛吩咐。” 他双手交叠,放在额头上,直接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并且久久不曾起身。 直到康熙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叫道:“都起身吧。” “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干嘛!”嗤笑一声,“难不成,还等着朕亲自去请你们起来吗?” 众人这才慢手慢脚地站了起来。 “太子留下,”康熙看见这群人高马大,又年轻有力的儿子就一阵憋闷,直接挥挥手开始撵人,“其他人该去哪儿就回哪儿去!” 语气恶劣之程度,叫人难以想象。 就算是打发路边的叫花子,都不至于用这样的态度! 胤禛临走之前,看着太子露出一个满是忧虑的眼神。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只能在胤祺的催促中,抬着千斤重的脚步,沉重地退了出去。 一回到雍亲王府的念安,刚走进府门,就忍不住张开双臂,紧闭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嗯,还是自己家里最自在了! 虽说在宫里过得也蛮好,但是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尤其是,她那荣安院,较之德妃的永和宫也不差什么了。 怎么着也比狗窝强吧? 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念安就惊觉自己竟然如此想念自己的小院子。 果然一个地方待的久了,就会产生舍不得的感情。 “主子,”春秋费力地背着身上那个瓷实的包裹,才走几步就开始大喘气了,“我、我走不动了。” 弯着腰,一手撑在旁边门柱子上,费劲巴拉的出声说着话。 “快别逞强了,”念安见状连忙走近几步想要帮忙,“先放下来,等小全子过来了叫他安排人搬回去。” “主子别上手!” 春秋下意识拦住了念安,一脸紧张又严肃地制止道:“这东西可不轻,万一闪着腰就麻烦了。” 无奈之下,念安只得站在原地,给春秋递了一个帕子,“快擦擦汗,别流眼睛里了,蜇着可疼呢。” “没事,”春秋只觉得心里涌进一股暖流,身上的力气好像也恢复了几分,“我撑得住,主子别担心。” 送念安回来的两个宫人急着回去复命呢,自然就不肯多待。 对于荣安侧福晋的赏赐,来来回回推拒了几次之后,终究还是拗不过接了下来。 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宫去了。 而门房则是屁颠屁颠跑着去向小全子通知消息去了。 是以,送走了宫人,又眼睁睁看着门房离开的念安,根本没料想到会陷入如今这般困窘的境地。 尤其是,在看见某只讨人厌的蜜蜂后,一瞬间闪过几许懊悔。 闻着味儿伺机而动的钮钴禄氏,显然很怕错过这个好机会,明显能看出来是匆匆收拾一番就赶过来的。 她和小全子两个人是前后脚到的。 念安本不欲与她过多纠缠。 毕竟在宫里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她虽然吃得好睡得饱,就连心情也十分愉悦。 但不能否认的是,哪怕那些情绪都是假装出来的,也依旧给人带来了一些疲惫。 还是早些回到自己那个温暖的小窝里,裹成一团躺在床上最舒服了。 偏偏有人非要故意找茬儿。 茹贞一个横跨步,挡在了小全子面前,伸长脖子看着那个大大的包裹,难掩嫉妒地开口:“没想到,侧福晋从宫里回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啊?” 念安敷衍的“嗯”了一声,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她。 可惜有人就跟瞎了似的,非要上赶着找不自在。 “都是德妃娘娘赏赐的吧?” 茹贞一边说,一边使劲儿看,眼珠子都快掉到包裹里面去了! “我好歹也为王爷生下一个小阿哥,”她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怎么说也该有我的一份吧?” 听罢,念安都被气笑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这般理直气壮伸出手朝别人要东西的! “钮钴禄氏,”念安似笑非笑地看了茹贞一眼,扔下一句,“这些东西,都是宜妃娘娘的赏赐。” “如果你真的想要,何不自己去宫里找宜妃娘娘呢?” 说到这里,念安故意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茹贞一番。 第363章 动手掌掴 尽管眼神很寻常,但光是动作就让茹贞觉得十分难堪。 念安止住笑意,这才继续道:“说不定,娘娘会看在你……嗯,这般简朴的份上,也会随手赏给你一些东西呢?”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嘲讽钮钴禄氏是个破落户了! 可不嘛。 打秋风都打到念安头上来了。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颜面! 自然听懂了这里面内涵的茹贞,脸色“咻”的一下变得红里透着青。 看上去好不精彩。 她咬着后槽牙,努力挤出来一个笑脸,佯装委屈的福了福身子,道:“是妾身太想当然了,还望侧福晋莫怪。” 但是不给念安添点堵,那她这一趟不就白跑了吗? 于是又一脸为难地问道:“只是……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念安才不惯着她呢。 没好气地说:“既然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干脆就别讲了。” “说出来也徒增厌烦,烂在肚子里最好!” 这般蛮不讲理一口回绝的姿态,是茹贞从未设想过的场景。 她原以为,荣安侧福晋就算是心里再不情愿,面子上也要顾忌几分的。 可是谁曾想,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连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是王爷一走,干脆就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情了吗? “侧福晋就不怕,”茹贞眼里一闪而过几分恶意,“王爷知道您的真实面目?” 闻言,念安先是一愣。 茹贞还以为拿捏到了富察氏的软肋,当即就呼吸急促的兴奋起来。 可惜还没高兴过三秒,就看见念安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笑话似的,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前俯后仰的,幸而春秋在身后鼎力支撑着,才稳稳当当站在那里。 茹贞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我倒是奇怪了,”念安笑够了,这才冷下脸嗤笑道:“你这是生了个儿子,把自己脑子都生没了吗?” “你!” 茹贞哪里听得了这样直白嘲讽的,当即就想呛回去。 不过也知道自己处于弱势,直接对上于自身无益。 干脆用力挤出几滴眼泪来,开始哭唧唧地表示:“妾身只是担心侧福晋您的安危而已,您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这副姿态,弄得念安倒成了那个仗势欺人的存在了。 本就在宫里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只想回去泡个澡舒舒坦坦地躺着放空一下自己。 可怎么总有人那么不长眼,非要撞上来找抽呢? “唉。” 念安十分明显地叹了一口气。 嘴角拉平,开始活动起手腕来。 不知为何,茹贞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寒意。 总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 她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准备张口再说些什么,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就看见一个巴掌冲着自己扇了过来。 根本来不及躲避,茹贞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清脆悦耳的声音,脸上显眼的红色痕迹,足以证明这巴掌有多用力了。 打完之后,念安还在那里自顾自揉着手腕,嘴里不满地念叨着:“可恶!太久没动过手了,竟然连力度都控制不好了。” 等茹贞捂住脸,一脸激愤地大声吼道:“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念安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她,毫无歉意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看见你脸上有脏东西。” “未经允许就擅作主张替你把它给赶走了,”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笑容灿烂道:“不过不用谢我!” “谁让我是个大大的好人呢。” 茹贞被她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给气到快要升天了。 她满是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胡说!你明明就是故意打我,好借机出口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念安给打断了,“你说我是为了出气?” 她显然一副很迷惑不解的样子,“我有什么气可出的?” “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事情,惹我生气了吗?” 这就是在逼着茹贞承认她刚刚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啊。 一旦认下来,自己招惹在先,人家侧福晋教训在后,岂不是顺理成章? 茹贞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之后,当然不可能承认。 于是满心愤恨地改了口,咬牙切齿道:“是妾身一时糊涂,记错了!” “那就好。” 念安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既然这样,本侧福晋大度,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说完,根本不去看钮钴禄氏那张铁青的脸,自顾自地走了。 “今日之辱,”望着那个翩然而去的背影,留在原地的茹贞仍旧捂住脸,眼睛冒火,恶狠狠地说道:“我钮钴禄茹贞记下了!” 另一边。 除了太子之外的众位阿哥,一走出那个帐篷,就像是卸下了浑身的枷锁。 甚至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清新起来了! “四哥,”胤祺“嘶”了一声,偷偷朝后面瞄了一眼,特别小声道:“太子爷这是哪里又惹到皇阿玛不高兴了啊?” 以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就是一顿训斥。 这不是故意让兄弟们看太子爷的笑话呢吗? 同时也在其他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储君的地位不稳,你们有能力者,随时都可以取而代之。 胤禛目光复杂地朝着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帐篷望了一眼,紧接着满脸肃容道:“不该你关心的事情,别胡乱打听。”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出言警告道:“别因为一时的好奇,到时候连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其实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太子爷如今虽说有些不成体统,但是单论对皇阿玛的孝心上这一点,他做的已经称得上是无可指摘了。 可惜,有时候,有些人就只单纯的存在着,对别人来说,都是一种罪过。 “四哥别说我了,”胤祺撇了一下嘴,一脸不信任地念叨着,“还是先收起自己那多余的怜悯之心吧。” “我就不相信,皇阿玛难不成还真能把太子给杀了啊?” 爱新觉罗一族,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杀子的先例! “噤声!” 胤禛又狠狠瞪了胤祺一眼。 第364章 胡乱揣测 这个老五,真是口无遮拦,要是被皇阿玛安排的眼线给听见,那他干脆就可以直接去和老大作伴了! “我知道了。再不胡说八道了!” 胤祺也是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几分不妥来。 于是连忙做出捂住嘴的动作,闷声闷气地认了错。 “倒是四哥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脸担忧地小声念叨着,“可千万别为了那些什么虚无缥缈的兄弟情谊,自己主动掺和进去。” 一边说还一边悄咪咪的用那小眼神偷瞄着,生怕四哥突然恼羞成怒,跳起来把自己给收拾一顿。 “都别在这儿围着了,”胤禛被戳中了心思,面色却依然淡定,环视一圈后,说:“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 “约束好女眷,还有随从。”最后又多交代了一句,“记住了,不要异想天开,试图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免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既是叮嘱,也是给某些心里不安分的弟弟们一个警告。 皇阿玛最疼爱的太子爷如今都活得如履薄冰,那他们这些个仿佛抱养过来的儿子们,一旦犯了错,又岂会有好果子吃? 兄弟几个也都承情。 就连一向喜欢和胤禛唱反调的老十四,这次也难得严肃着一张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四哥放心吧,”胤禟甚至还出言附和道:“弟弟一定听话,不会辜负四哥你的一番好意的。” 这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啊。 找着空隙就要时不时凑上来刷点好感。 哪怕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胤禟也仍旧热切地看着他四哥。 像极了希望获得一点关注的热情大狗狗。 可惜胤禛并没有如他所愿。 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着所有人来了一句,“我先走了。” 接着转身就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半晌也没有人出声。 胤祯有点待不住了。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正急着回去看能不能实现呢。 在这里干站着,被冷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算个什么事儿啊? “各位哥哥们,”胤祯拱了一下手,顺势也提出了告辞,“弟弟我也先走一步了。” 胤祺看着一脸郁闷的胤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笑着颔首对胤祯道:“好,十四弟慢走不送。” 气氛陡然又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从远处刮过来的风,正呼呼地吹个不停。 胤祺低头拍了一下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片刻后轻声说道:“老九,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做哥哥的,有一句心里话还是要说给你听一听的。” 伴随着他的话语,胤禟抬起头看向了胤祺,目光里充满了黯然。 “有些人,向来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你,好自为之吧。” 胤祺也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可是又不忍看着老九被利用,只能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希望能点醒他。 说完,胤祺也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草原上,低矮又一望无际的天空下,只剩下两道孤寂的身影。 实在不想让九哥继续沉溺在难过失落的情绪当中,胤誐绞尽脑汁找话题。 可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胤禟根本不接话茬儿! 最后他都灰心丧气了,却突然眼前一亮,激动地问道:“你和四哥,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啊?” 还一边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胤禟结实的臂膀,满脸疑惑,“四哥给你灌迷魂汤了?” 胤禟这才从繁杂的思绪中抽离,沉默了片刻后说了一句:“你不懂。” “好啊!” 胤誐一下子就不能忍了,他哼哼两声,抱着胳膊嘟囔道:“九哥你变了!” “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了!” 越说越生气,还夹杂着几分心慌和委屈。 “不说算了,”他抬脚就要走,嘴硬道:“我也不想知道!” 胤禟没想到会惹得老十情绪变化这么大,愣了一下后赶忙把人给拦住。 看着对方死活不肯和自己面对面,于是只好无奈地妥协道:“我和四哥之间,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情。” 而胤誐呢? 好似还在生气不感兴趣,实际上耳朵早已经竖起来了。 可胤禟偏偏到这里就住了口。 “走吧,”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去再说。” 胤禛最先离开,这会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他把苏培盛喊了过来,询问道:“福晋她们几人,住在哪里?” “就在离您不远的一处帐篷里,已经安置妥当了。” 苏培盛心里一惊,王爷这是想干嘛? 莫非……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不如奴才带您过去。” 胤禛思忖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他不知道的是,苏培盛心里已经翻涌起惊涛骇浪。 说一句五味杂陈也不为过。 往日王爷对荣安侧福晋那般宠爱有加,就连其他人的院子都不再踏足了。 没想到这一出来,还没多久呢就变了! 不过男人嘛。 都是一个样子。 更何况哪个皇室的龙子凤孙,不都是妻妾成群? 相比之下,他们王爷已经算得上是不近女色了。 况且,哪有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说出去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就是可怜了被留在府里的荣安侧福晋了。 苏培盛心里一边感叹着,一边腿脚麻利地带着胤禛往右侧的帐篷里走去。 “王爷,就是这里了。” 他撩开帘子,小声问:“那……奴才就在外面候着?” 胤禛颔首,大跨步迈了进去。 苏培盛见王爷急成这个样子,心里感叹道:看来王爷这一路上是憋狠了啊。 他有心想提醒几句。 毕竟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呢。 白日宣淫传出去总归是于名声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依自家主子爷的性子,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把门给守好吧。 这一路上颠簸不断,以至于福晋现在的脸色看上去奇差无比。 她歪在床榻上,眉头紧紧皱着,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不舒坦。 第365章 痴心妄想 绿桃刚放下手中的铜盆,一转身就看见无声无息走进来的王爷,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声叫出来。 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 接着连忙去叫醒清和。 “福晋,”绿桃往床榻上凑近几步,弯腰低声喊道:“福晋醒醒,王爷来了。” 清和从困顿的睡意中被叫醒,满心不爽地睁开眼睛,当即呵斥道:“吵什么?!你那张嘴是不想要了吗?” 绿桃被无缘无故一顿骂,顾不上委屈,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提醒道:“福晋,王爷过来看您了。” 闻言,清和顿时就清醒了。 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光着脚下地行礼,“妾身睡得太沉了,还请王爷见谅。” “一路奔波,”胤禛就连说软和话,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辛苦了。” 可惜清和却根本听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忍耐,终于换来了王爷的另眼相待。 心里莫名一暖。 含羞带怯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本分,当不得王爷夸赞。” 胤禛对此颇为无语。 继而强行转移了话题,“我有话,想单独和福晋你谈一谈。” 清和见王爷这般严肃,心里不由得一咯噔,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满口应下,“自然都听王爷的安排。” 紧接着暗地里瞪了绿桃一眼,语气有些不太好,“没听见王爷的话吗?” “还不赶紧下去!” 叫自己在王爷面前,出了那么大一个洋相,看等会儿怎么收拾她! “是,奴婢告退。” 绿桃瑟缩着身子,声若蚊呐地回道。 她一走,清和松了口气的同时,立马不好意思的表示:“我这婢女不堪大用,叫王爷见笑了。” “……无事。” 好半天,胤禛才从嘴里憋出来两个字。 他是着实没想到,福晋竟然能装模作样到如此地步。 好在自己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一个婢女撑腰的。 他虽然觉得福晋的态度很是让人不喜,但是管教贴身婢女这种事情,还是由她的主子亲自来比较好。 清和见胤禛半天不说话,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道:“王爷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妾身去做的吗?” 且心里已经打起了主意。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自己这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最好能教王爷留宿才好呢。 青天白日的,就做起了美梦的清和,脸上不由得泛起点点笑意。 “十八弟病重,”胤禛也不啰嗦,言简意赅地说道:“皇阿玛的心情……很是不渝。” “这些天,”他目光沉沉的,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警告意味,“你一定要约束好所有女眷。” “最好当个隐形人,否则真出了事,我也保不住她们。” 清和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样一桩大事! 她忍不住一慌,可是在触到王爷的眼神后,又慢慢恢复了镇定。 掷地有声地应了下来,“请王爷放心,妾身知晓轻重缓急。” “一定会管束好妹妹们,不叫她们做出一些有损颜面的事情来。”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些草。 见状,胤禛的语气也难得柔和了几分,微微颔首道:“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清和听闻愈发的喜不自胜。 刚准备说自己叫人略微备一些小菜吃食,王爷不妨留下来品尝一下。 可惜下一秒却像是大冬天里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冷刺骨得厉害。 只听胤禛十分客气地开口道:“福晋刚刚还很困顿,那我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说罢,起身就准备离开。 却被清和给叫住了。 “王爷!” 她面容哀求地看向胤禛,眸光微颤,轻声询问道:“王爷,路途奔波,您不如留下来吧。” 似是察觉到胤禛陡然变冷的脸色,清和连忙解释道:“让妾身替您揉揉肩按按背什么的,也好解解乏。” “不必了,”胤禛想也不想的就直接了当地拒绝道:“福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言外之意就是,我这里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这话听上去就十分的不留情面。 果不其然,清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几分苍白。 她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满含苦涩道:“是妾身奢望太多,叫王爷为难了。” 嘴上以退为进,希望自己的大度与示弱,能换来王爷的一点怜惜。 其实心里恨的要死! 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在,要不然这般丢脸的情形要是被人看了去…… 那个场面,清和光是想一下都觉得羞愤欲绝! 胤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你只要做好自己身为嫡福晋的份内之事,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闻言,清和用力掐着掌心,不让自己失态当场大声叫嚷出来。 “是,”她艰涩地应下,“妾身,明白了。” 王爷就当真对自己无情到如此地步吗? 说什么安分守己不要去争风吃醋,可活在皇家,哪样东西不是靠争靠抢才能得到的? 胤禛以为福晋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总算是生出几分欣慰。 殊不知,他这些话,全都起了反效果,清和因此而愈发地钻牛角尖了。 一回到荣安院,念安直接就呈大字状躺在了床上。 可是才刚一会儿,就赶紧翻了个身变成侧躺的姿势。 为了肚子里的宝宝着想,还是不要平躺着睡比较好。 “主子,”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春秋轻柔的呼唤声,“热水已经打好了。” 用尽全力抵抗住汹涌而来的睡意,念安在春秋的搀扶下,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褪去罗袜,小巧又白嫩的脚丫子就显露出来了。 春秋直接蹲下去,又替主子把裤腿儿往上卷了卷。 “唔——” 踩进热乎乎的温水里,念安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太舒坦了! 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 “主子,”春秋一边替念安按压着脚底,一边絮叨:“您下次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冲动了。” “多吓人啊,哪里就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她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只需吩咐一声,叫奴婢替您也行啊。” 第366章 矛盾心理 耳边充斥着春秋的絮絮叨叨,念安却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春秋突然惊呼出声。 “主子!” 她后知后觉的满脸担忧道:“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打了钮钴禄格格一巴掌。” “等王爷回来之后,万一她恶人先告状可怎么办?” 暖烘烘的热水包裹着脚丫子,温度慢慢感染到全身各个角落,念安舒服得只想哼哼。 听见这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懒懒散散地说道:“不用万一,她一定会告状的。” 春秋顿时愈发的惊慌失措,“那……要不奴婢这就去奉安院一趟,先警告钮钴禄格格一番?” 心里一急,就容易想出一些馊主意来。 “你信不信,”念安无语凝噎,撇着嘴说:“你这一去,她就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 春秋满面愁容,看上去跟天塌了似的。 虽说情感上,她也很心疼自家主子大着肚子还要动手打人,但是理智上很明白,这件事情主子她不占理啊。 万一被钮钴禄格格再扭曲一下,到时候传到王爷耳朵里,岂不是就全成了主子的过错? 那怎么能行! 直到抬起头,看见主子悠闲自在,毫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春秋一下子就明白了。 主子这是心中已有了对策啊。 “主子,”春秋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办法,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念安,“您就别卖关子了,奴婢都快急坏了!” 哪怕她知道,王爷对主子向来都是无底线的宠爱。 可是也止不住心里忐忑。 毕竟这种事情,王爷明面上也不好过多偏袒吧? 毕竟,王府里总归还是有一些规矩在的。 “慌什么?” 念安打了个哈欠,不慌不忙的轻哼一声,骄矜道:“她会告状,难道我就不会吗?” 自己不仅会告状,而且还会添油加醋的告状呢。 到时候,钮钴禄氏就会发现,惹上自己,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是啊,”春秋这才用胳膊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满怀惊喜地喊道:“只要您一开口,王爷保准不会听钮钴禄格格在那歪曲事实!” “咳咳!” 念安一听,连忙睁开了眼睛,给春秋使着眼色,“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那才不是事实! “奴婢口误,口误。”春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讪笑道:“一时说错了话。” 看见主子哈欠连天的模样,她不敢耽搁,赶紧替主子擦了擦脚。 念安在她的服侍下,慢慢脱下外裳,换上了寝衣,这才安然入睡。 木兰围场里。 此时此刻一点都没有往年那种热火朝天的气氛。 十八阿哥病重,太子爷连带着其他几位阿哥被万岁爷训斥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躲在了自己的小帐篷里不曾踏出去一步。 只有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的太子,独自一人承受了全部,被委以了“重任”。 康熙当时也是一时气愤上头,这才动手砸伤了太子。 虽说中间情绪几度变化,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慈父的姿态来。 出言把太子留下,也是为了安抚他。 总不能真的走到父子离心,反目成仇的地步吧? “太医都闲着呢,”康熙注视着一直低着头的太子,半晌叹息道:“叫他们给你开些治疗外伤的药。” “明日蒙古的统领们就要来参加宴席了,总不能顶着这样一副尊容出去见人吧?” 只是到底心里不舒坦,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硬邦邦的,像极了是在嫌弃。 太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点头称是。 见他这样,不知为何,康熙心里那股子火气愈发旺盛了。 他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突然阴沉下一张脸,质问道:“太子这是对朕心生怨气了?” 别看他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实际上背在身后的手,却在不受控制般颤抖着。 “皇阿玛,”太子缓缓抬头,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是他的目光却暗沉到没有一丝光亮,“儿臣只是遵从您的吩咐办事而已。” “这样也不行吗?” 最后一声问句,几乎轻不可闻。 好在康熙没有老到眼瞎耳聋的地步,自然是都听见了。 可就是这样才越发憋屈。 太子不该摆出一副生无可恋,放任自我的样子。 他就应该一直坚持着抗争下去才是。 这才对得起自己在他身上付出的一番心血! “好好好!” 康熙怒极反笑,拿这样滚刀肉似的太子根本没办法。 只能无能狂怒道:“那朕就命令你,日夜不间断的守在小十八的床前,直到他病好痊愈为止!” “谨遵皇阿玛吩咐。” 太子这才起身,恭敬而疏离的行了一礼。 康熙被他的态度气得够呛,当即一甩袖子冷哼着离开了。 直到御辇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后,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何柱儿这才连滚带爬地走了进来。 “爷哎,”他哭丧着一张脸,一边替太子轻轻擦着血迹,一边无奈又心疼地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胳膊怎么可能拧的过大腿呢? 非要和万岁爷对着干,到头来吃尽苦头不还是自己个儿吗? 先些微的服个软,以待来日方长才是正理儿啊! “奴才先给您包扎一下,”看着太子爷额头上明显的伤口,何柱儿更是哀声连连,“您且先忍一下疼。” “不必了,”太子却一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冷着脸说:“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这是心里还憋着气呢。 何柱儿伺候太子爷这么多年了,脾气也能摸准两三分。 见状也不敢再劝,只是轻声询问道:“那,奴才去给您拿一些止血的药膏来?”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任由它往外淌血吧? 虽说伤口现在看上去没那么狰狞了,但这毕竟是太子爷的颜面,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随你。” 太子闭了闭眼睛,睁开之后径直起身往旁边的小帐篷里走去。 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小十八,有那么一瞬间,太子忽然羡慕起他来了。 第367章 我行我素 而另一边,回到奉安院的茹贞,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开始抹起了眼泪。 低声的呜咽,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直到绿蜡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格格,奴婢去府医那里,给您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吧?” 茹贞这才惊慌的止住了哭泣,连忙点头催促道:“快!现在就去!” 说着,一手捂住她的左脸,愤恨不已:“富察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打定主意,想故意毁了我的脸啊!” “我绝不能让她得逞!” 绿蜡闻言沉默了一瞬,接着只好昧着良心表示赞同,“格格既然清楚,可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茹贞一脸愤恨,牙都快咬碎了,却不敢再继续哭下去了。 郁气在身体里乱窜,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当场发怒,对着绿蜡就是一番痛斥。 “要你有什么用?!” 把受的委屈全都变成了怒火发泄到了绿蜡身上。 “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茹贞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狠狠戳着绿蜡的脑门儿,“对你主子的处境就视而不见是吗?” “眼睛要是没用的话,干脆剜了去,也省得碍眼!” 绿蜡被戳到身体不住的往后仰,跟个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的。 眼里凶光闪现,茹贞已经抬起手,想要冲着绿蜡打上一巴掌,侧间却传来一阵虚弱又尖锐的哭啼声,打断了她的行为。 是四阿哥又开始闹人了。 “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 茹贞满心烦躁,嘴里抱怨道:“一点都不争气!” “除了哭还知道干啥啊?” 话虽这样说,可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孩子估计就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了。 因此腿脚还是很麻利的往西侧间走去。 一进去,发现房间里就只有一个奶嬷嬷,正手忙脚乱的在抱着四阿哥哄。 这怎么能忍?茹贞当即就爆发了。 厉声高喝道:“乳母呢?” “都死哪里去了?!” “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所以想另攀高枝儿了?” 她把心里憋的所有委屈和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 另外三个才刚眯上一会儿的乳母,很快就被喊了过来,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往地上一跪。 表情中却透露出几分不满和委屈。 “我告诉你们,”看着底下一溜儿排不好好跪着的奶嬷嬷们,茹贞冷笑一声,满脸凶狠地警告道:“在我这奉安院里,想偷奸耍滑啊?门都没有!” “来人呐,”接着大声喊道:“把这几个奴才给我拖下去,狠狠打上一顿!” 奶嬷嬷们被吓坏了。 当即开始疯狂磕头,嘴里不住的求饶道:“格格饶命啊,格格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惊吓与害怕交织,哭到涕泗横流的,显然是怕极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茹贞的心情陡然变得晴朗了起来。 她仰着脖子坐下,嘴角含着笑,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把嘴给我堵住了!” “要是敢吵到四阿哥休息,那舌头也就不用要了。” 话音刚落,几个奶嬷嬷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似的,一下子就噤了声,只是眼泪却没少往下掉。 茹贞却觉得此时自己的心情再舒畅不过了。 “你们这群老刁奴,”她一个劲儿的大声痛骂着,“敢这样对待我的四阿哥?” “等着吧,”茹贞狐假虎威道:“等王爷回来,一定严惩不贷!” “都给你们退回内务府去!” 这算是拿捏住她们的软肋了。 当即再也不敢有任何轻视的心思,只想绞尽脑汁的留下来。 可惜茹贞铁了心要树立一下自己的权威,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还毫不留情的吩咐道:“打完也别往房间里抬了,直接扔在板凳上就行。” 说着,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来,语气轻快又带着几分寒意地表示:“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草原上,夜幕降临,此时头顶上的天空漫天繁星在闪烁。 而地面上的人们,也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宴席。 人群中来来往往都端着酒杯,互相敬酒拉近关系。 按照序齿以及地位安排,胤祺的座位就在胤禛的左手边。 两个人身边都没有聚拢什么人。 一是所有人都在观望。 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不曾登场呢。 太子爷到现在都还没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表面看上去大家都热热闹闹的,三五成群地喝着小酒,聊着小天,气氛看上去别提有多好了。 毕竟万岁爷都发话了,让大家伙怎么自在怎么来。 所以就算是演,也得演出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友好氛围来。 可实际上呢? 每个人都留着一个心眼儿,余光一直留意着上首左侧的那个空位置。 单看太子爷什么时候入席了。 二来嘛。 今天的气氛明显不对,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没有哪个敢胆子大到,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就去讨好阿哥们的。 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清静不是? 至少胤禛就挺享受的。 小酌几杯,再配上炙烤羊肉,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这样的安宁根本没能持续多久。 一旁的胤祺喝了几杯酒水,就有些藏不住话了,凑到胤禛耳边,开始嘀咕起来。 “明明昨个儿还借着小十八病重一事,把咱们给痛骂了一顿。” “今日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他语气有几分不平,“载歌载舞,欢天喜地。” “真是……” “五弟你喝醉了,”胤禛不欲让他把话说完,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一只羊腿,动作麻利地塞进了他嘴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胤祺被噎得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用手拽出来,满是惊恐地问道:“四哥你想收拾弟弟就直说,没必这么出其不意吧?” 他差点没被噎死! “你尝尝,”可惜胤禛态度坚决得很,非要他吃下去,“味道很不错的。” 声音轻轻的,听上去真诚极了,脸上甚至还带出了一点笑意。 第368章 恩威并施 不知为何,胤祺头皮猛地一凉,下意识就顺从地点点头,“好、好吧,”他打了个磕巴,“那我就浅尝一口。” 胤禛见他的嘴被占住,终于不再胡言乱语,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及至月亮初升,太子爷才姗姗来迟。 明亮的篝火笼罩下,看上去颇有几分不修边幅。 更令人惊恐的是,他额头上的伤口就那么大喇喇的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来。 偏偏康熙对这一幕视而不见,脸上带着笑意说:“太子来了?” 又拍了拍自己左侧的座椅,语气温和道:“快过来坐下吧。” “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三两句话,轻描淡写就给太子扣上了个恣意妄为的帽子。 众人脸色不由得一变,顿时一个个都安静如鸡,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这场只属于天家父子之间的交锋,他们可没有往里面掺和的资本。 却不曾想,太子根本不做辩解,慢慢走过去后径直落了座。 属实把目无法纪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康熙却真的如同一位最慈爱的阿玛似的,满是包容地问道:“太子可是累到了?不如叫太医过来把把脉?” “皇阿玛费心了,”太子的眼睛一直都低垂着,声音十分平淡道:“儿臣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康熙这才明显的放松了几分,又口头上关怀了几句,做足了慈父的姿态。 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荣安院里,这会儿安静的不像话。 都知道主子才从宫里回来,一定累坏了。 加上还有一个不长眼的钮钴禄格格添乱,更是平白让主子增添了几分辛苦。 是以一个个都很体谅主子的不容易,就连说话都是用气音小声交流的。 一觉好眠,念安是被自己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给吵醒的。 甫一睁开眼,就闻见了诱人的饭菜香。 脑子还没转圈呢,嘴巴就已经开始自动分泌起唾液来了。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迫不及待地说道:“快,伺候我梳洗!” 胡吃海塞填了半饱,念安这才放慢了用餐的速度。 吃到一半,她突然眉头一皱,诧异问道:“爷还没传信回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这都出发多久了,怎么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曾送回来呢?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念安顿时连用膳的胃口都没有了。 她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几分愁容来。 “主子,许是路上耽搁了也说不定呢?” 春秋在一旁轻声安抚道:“总得给送信的人一点时间吧。” 这也勉强算是个理由。 念安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可是心里却始终都惴惴不安的,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为了转移主子的注意力,春秋忙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后半晌那会儿,奉安院里可不太平!” “嗯?”闻言,念安果然起了几分兴趣,却不大。 “莫不是,”她大胆猜测道:“钮钴禄氏一回去就直接病倒了,请了府医过去?” 这是她能想到的,对方唯一可以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方法了。 “不,”春秋抿着嘴神秘一笑,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比这可厉害多了!” “哦?” 念安这下子是真的被勾引起好奇心来了,就连身体都坐直了。 催促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快说快说!” 春秋顿时不敢再卖关子了,连忙一五一十地说道:“钮钴禄格格借口乳母们对四阿哥照顾不周,把人通通给打了板子!” 听罢,念安却并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而是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肃穆。 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春秋,口吻严肃,甚至有些严厉,问道:“此事是真是假?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春秋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就觉得钮钴禄格格回去之后,是拿奴才们出气呢,心里还同情叹息了一番。 现在被主子这样质问,当即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满心后悔地认错,“都是奴婢考虑不周,请主子责罚!” 这事儿真要论起来,也不能全都怪到春秋身上。 念安自己也清楚,她一旦睡着,是最不喜有人把她给吵醒的。 但是有些话总得交代到位。 “这次就只罚俸一月,让你长个记性吧,”念安还是选择了轻拿轻放,“但是,下不为例!你可明白?” 春秋万分感激地磕了头,口中不住道:“奴婢明白的,多谢主子宽宥!” “起来吧。” 看着她吓到眼泪都出来了,念安也颇为于心不忍,拿出手帕亲自替她擦了擦泪水。 春秋红着脸想躲避,小声恳求:“让奴婢自己来吧。” “你呀,”念安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一边认真擦着,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就是我在这府中行走的眼睛和耳朵。” “若是连眼睛和耳朵都被蒙蔽了,那我还怎么能走得稳稳当当的呢?” “记住了,日后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春秋被这话感动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儿地保证道:“奴婢记下了,日后一定不会再犯!” 念安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 犯了错并不可怕,死不认错不知悔改才是大忌。 春秋就这一点,做的比其他人都好。 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念安打趣了一句,“先去洗把脸吧,都这么大的人了,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 春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声若蚊呐道:“是,奴婢去去就回。” 整理好心情,她总算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字不落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念安沉吟着,“钮钴禄格格算是滥用私刑了?”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春秋也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情,总归是闹的有些大了。” 那些奶嬷嬷们,可是从内务府出来的! 盘根错节不知道连着多少人呢。 第369章 未雨绸缪 钮钴禄格格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把人给打了不说,还不许旁人请大夫开药,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这是那些奶嬷嬷们一时措手不及,才被压制住了。 等人家缓过劲来,指不定暗地里要给钮钴禄格格使多少绊子呢! 她们又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能没有个兄弟姐妹? 再不济,总有些一些利益往来的人吧。 看上去是一时出气一时爽了,但是之后可是有一大堆麻烦,等着钮钴禄格格去头疼呢! “不,”念安此时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顾春秋满是困惑的眼神,语气里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兴奋,道:“就是要闹得越大,才越好呢!” “啊……?” 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思考能力,也没能想明白的春秋,发出了迷茫的疑问。 “奴婢以为,”她怕自家主子是睡迷糊了,还特地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事能掩盖下来最好。” 毕竟,要是传了出去,雍亲王府可就要落得一个苛责奴才的名声了。 到时候,等福晋从木兰围场回来,肯定会借机生事。 想到这里,春秋又暗自恼恨起钮钴禄格格来。 都怪她净会找事儿,弄得她们主子现在也得跟着受累! “不,不能这样。”念安连连否决,她开始表述自己的想法,“咱们不仅不能把此事给掩埋下来。” “而且,还要反过来推上一把,让更多人知情才是。” “这样做,”春秋一脸惊恐,万分忐忑地问道:“有什么好处吗?” 闻言,念安突然起身,一脸严肃道:“来不及解释了,快替我梳洗更衣。” 毕竟时间紧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内务府出身的那些奴才们,可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念安可不想等日后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了,还要日夜防着家贼! “你让小全子偷偷给钮钴禄氏传个口信儿,”一边配合着换衣裳,一边快速吩咐道:“说如果不想无法收场的话,就赶紧为四阿哥请个府医过去。” 雷厉风行的样子,让春秋也忍不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是,奴婢这就去。” 她替念安换好衣服,就赶忙朝着外面跑去。 小全子一直就在院门口候着呢。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优越得很。 既能快速的接下主子的吩咐,又能密切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 这不,一看见春秋急忙忙跑出来,小全子立马就迎了上去。 内室的念安正在对着镜子为自己整理妆容。 带着些凌乱,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过于慌乱,而没有时间去精致打扮一样。 毕竟她可不能衣着鲜亮,打扮整齐的出现人前。 府里四阿哥都病重了,堂堂侧福晋竟然还有心思梳妆打扮? 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等一下!”小全子临走之前,念安冲着外面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进来。” 春秋和小全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还是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全子恭敬地问道:“主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念安又细细交代了几句,“我马上就会带着春秋入宫,向贵妃娘娘禀报此事,再恳请派个太医回来。” 说到这里,她用锐利的目光看向小全子,一字一顿接着道:“在此之前,你一定要说服钮钴禄格格把事情给办妥。” “这件事情,务必在我回来之时,把它闹得越大越好!” 刚刚那一会儿时间,春秋显然来不及把所有经过都说清楚。 也幸好小全子也是此事的知情人之一。 前后一联想,顿时就明白了主子的打算。 “是,”他一口应下,“主子放心,奴才明白该怎么做。” 念安对于小全子那机灵的小脑瓜子是很满意的。 她点点头,称赞了一句,“你做事向来有章法,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一点,”最后叮嘱道:“切记不要显得太上赶着。” 钮钴禄氏那个女人,一旦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就会想方设法的从里面捞取好处。 她可不想到时候还要去填补对方那贪得无厌的野心。 要不是这件事情,自己一个人完成不了,念安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和钮钴禄氏合作的。 希望她能好好配合吧。 毕竟,这是双方都能获益的好事。 “叫人去套马车,”念安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起来,“咱们这就入宫!”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大道上,速度不慢却很平稳。 这是上次坍塌一事发生后,胤禛特意命人把车夫给好好训练了一通。 是以,现在驾车的人,都是个中好手。 漆黑的夜里寂静到有些渗人,还时不时有刺骨的寒风划过脸庞。 马车里,春秋连忙放下帘子,又用绳子给系紧,免得有冷风吹进来。 接着拿出早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点心,摆放在主子面前。 过于担忧,到底还是询问出声,“主子,您的身子,还能撑得住吗?” 虽然自己不理解主子的做法,可是也全都一丝不苟的遵从了。 只是她最担心的是,主子这样来回奔波,万一伤到了身子可怎么办? 尤其是,在永和宫里还动了胎气,太医都说最好卧床静养! “别担心,”念安不欲在外面说太多,只郑重其事道:“我心里有数,不会逞强的。” 她总不能为了钮钴禄氏的孩子,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以后,就搭上自己的现在吧? 她脑子还没坏呢。 梁九功适时的往桌子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里倒了酒。 康熙则是端着站了起来。 高声道:“今日,让我们同饮此杯,共同期待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完,就直接仰起头一饮而尽。 举手投足之间,属于帝王的恢宏气势显露无疑。 众人也忙不迭跟着一起站起来,又同时喝下杯中的酒。 气氛此时慢慢回暖。 有蒙古的统领就找准时机,主动开始敬酒,说好听话拍马屁,拉拢彼此之间的关系,希望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人都是看碟下菜的,就连康熙也不例外。 第370章 心有余悸 关系亲近一点,且势力雄厚的,自然是要好好拉拢。 因此康熙很给面子地陪着喝了一杯。 当然,也就是沾沾嘴的程度。 毕竟他自己如今的身子骨,可比不上年轻那会儿了。 至于其他那些需要依附着大清才能活下去的小部落,只微微颔首,给个笑脸,都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不过能到他面前敬酒的人,自然都是身份够格儿的。 有些实在推脱不了,太子爷就成了那个替酒的。 “朕这个儿子啊,不是朕自夸,文治武功全都没得说!” 康熙看上去像是喝多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夸起了太子来。 “唯独有一点,”他突然话锋一转,晃动了一下手指头,“就是这酒量,实在差强人意。” 皇上心有烦忧,那自然多得是大把的臣子愿意为他分忧解难。 这不,很快就有人接了话。 笑眯眯地开口:“万岁爷尽管放心好了,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边说边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作响,斩钉截铁地保证道:“就包在奴才身上了。” “一定让您和太子爷都双双满意!” 说话的正是固伦端敏公主所生的科尔沁亲王罗卜藏衮布。 他曾在御前行走,与皇上的关系自然要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 是以说起话来就带了几分随意。 “哈哈哈!” 康熙大笑几声,满意地点头道:“如此甚好啊!” “藏衮布,那太子朕可就交给你了,可千万要上心才是。” “请万岁爷放心,”罗卜藏衮布中气十足地应声道:“奴才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看顾好太子爷的!” 这厢,康熙顺理成章的安排人把太子给盯住了。 另一边,对于其他几个儿子,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肯定得有同等的待遇才行啊。 是以,康熙一抬手,微微摆了一下,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夜诸位欢聚一堂,共襄盛典,”他朗声喊道:“为的就是证明我大清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巴图鲁!”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高喊道:“天佑大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仰头放声大笑,显然很是高兴。 等笑过之后,又指着下侧站着的胤禛等人,淡然道:“这次秋弥盛事,朕把这些能文能武的儿子们都带过来了。” “希望各位统领们旗下的勇士可不要藏私,务必好好切磋一番才行。” 万岁爷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了,蒙古亲王们还能怎么办?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哈哈笑着满口答应下来。 不过那笑容里,怎么看都藏着一丝僵硬。 要知道,这些可一个个都是身上带着爵位的皇子阿哥,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至于万岁爷那话里的深意,所有人都下意识不敢去深想。 要想活得长久,就得做个关键时候会装傻的笨蛋。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一回去,胤祺就忍不住对着他四哥开始吐槽道:“看不起咱们哥几个不成?” 原本胤禛正想开口,可是余光瞥见偷偷跟上来的十四,顿时把原本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低声警告道:“隔墙有耳,五弟还是先学会怎么管住自己这张嘴吧。” 胤祺刚想张口解释,说他可不是老九那个漏斗勺子,什么话都不顾场合往外说。 不过却被追上来的胤禟,一巴掌拍在了后肩上。 力道之重,差点没让他一个跌咧直接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 揉着自己生疼的肩膀,胤祺冲着胤禟低声吼了一句。 却在抬头时看见了跟在他后面的胤祯。 这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给了老九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他也学会了闭嘴。 永和宫里,刚准备睡下的德妃,却被匆匆走进来的叶嬷嬷给打搅了美梦。 “娘娘,荣安侧福晋,她又入宫了!” 一句话吓得德妃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什么?!” 德妃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尖声叫道:“那个祸害她又入宫了?” “她来干嘛?” “不是上午才刚离开?” 一连串的质问,叫进来禀报消息的叶嬷嬷根本没法儿插嘴回个话。 直到德妃感觉到上不来气,整个人像是要抽抽过去了。 叶嬷嬷才有机会开口。 她连忙上前几步,一边轻拍着德妃的后背,一边出声安抚道:“娘娘息怒!您可千万不能再动气了,慢慢试着放缓呼吸。” “对,就是这样,”叶嬷嬷急得满头大汗,幸好对此情形也算是有应对的经验了,“慢慢的,把那口气吐出去。” “好了,”终于缓过来劲儿的德妃,虚弱的出声,“给我沏杯茶。” 叶嬷嬷连忙倒了一杯茶水端过来,等娘娘喝完又端回桌子上。 “可打听到,她入宫做什么?” 尽管对富察氏充满了抗拒,可是德妃却不得不忍着厌恶主动询问。 “这……”叶嬷嬷一脸为难,“奴婢一听到消息,就赶紧回来向您禀报了。” 言外之意就是,还没来得及打听这其中的内情。 闻言,德妃闭了一下眼睛,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 许是怒气上头,原本只是单纯的喘不过气来,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剧烈的头痛。 念安临走之前,凑在德妃耳边说的那句话,已经让她又惊又怒。 胡乱猜测,担惊受怕焦虑了好半天。 就连膳食都没怎么用上几口。 再加上夜间没能休息好,此时急火攻心,当即就一脸病痛的躺倒在身后的软榻上。 “娘娘?!”叶嬷嬷惊呼一声,“您这是怎么了?” 赶忙上前去把人扶起来。 看着德妃紧闭的双眼,叶嬷嬷第一反应就是多喊几声。 说不定娘娘就醒过来了呢? 毕竟以前她们主仆可没少互相配合着做这种事情。 为了争宠,这都是习以为常的手段而已,根本不足挂齿。 可是这次不一样。 不管自己怎么喊,娘娘始终没有动静。 叶嬷嬷一下子就慌了。 第371章 指桑骂槐 “娘娘,您放心,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说完,当即就慌慌张张的转身准备往太医院跑去。 “不行!” 德妃蜷缩在软榻上,虚弱的发出一点声音。 如果不是叶嬷嬷一直全心注意着,怕是就听不见了。 她停下脚步,担忧地看向浑身冒冷汗的德妃,左右为难道:“可是……” 克制住痛疼难耐的呻吟声,坚定道:“不能去请太医!” 富察氏前脚刚走,后脚她就病到要请太医的地步。 这不是明摆着自己是被气病了吗? 要是搁在以前,德妃就算是没病也硬要装出一副重病不堪的样子,非把富察氏的名声给抹黑了不可! 可是如今,从念安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已然成了高悬在德妃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富察氏是真的知道当年的事? 如果她真的知道,又清楚多少内情? 或者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为的就是想让自己心神不宁? 德妃越想越觉得抓心挠肺。 可如今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在叶嬷嬷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止痛散还有吗?” “还有一些,”叶嬷嬷忙回,“奴婢这就去拿过来。” 就着温水,德妃服用了一小包,又叫叶嬷嬷替她按压着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刚缓过来,就听见门外宫女轻声却急切的禀报道:“娘娘,荣安侧福晋到了!” 德妃顿时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她摆摆手,示意叶嬷嬷去接人,总不好大晚上的把人给撂在外面不管不顾吧?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这么做! 念安在春秋的搀扶下,装作步履匆匆的样子,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永和宫。 她一进来,充满急切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院落,“德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十万火急,等着您救命呢!” 叶嬷嬷一出来,就被吓了一跳。 刚准备开口制止,就看见荣安侧福晋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尤其是那穿衣打扮,也不复往日的精致,顿时就噤了声。 看来真的是遇见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了,要不然也不会慌乱到这种地步。 “侧福晋,娘娘就正在屋里等着您呢,”叶嬷嬷走近,低声说:“快随奴婢进去吧。” 听见这话,念安眼里划过一丝隐秘的寒芒。 看来,德妃在宫里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啊。 自己才刚入宫,对方就得到了消息,真是叫人意外。 心里拐过了十七八个弯儿,面上却仍旧急到不能行,满口答应下来,“好好,那咱们快着些!” 只不过,挺着她的大肚子,就算是想走快也没办法。 刚到屋门口,一推开门,念安就闻见了一股子很淡的味道。 有点奇怪。 刚才叶嬷嬷身上也有。 她还以为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下意识的,念安就不是很想进去了。 于是她装出一副走不动了的样子,靠在春秋身上,带着点急促高声喊道:“娘娘,情况紧急,妾身就不进去了。” “钮钴禄格格拼了命才生出来的四阿哥,还没满月,就因为奶嬷嬷们不尽心照看,病倒了。” 越说,就越发的真情实感。 期间,念安还哽咽了好几下。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妾身实在是不忍心,”她满是怜惜地恳求道:“这才匆匆忙忙赶到了宫里。” “就是希望娘娘您能伸出援助之手,拨一个太医去为四阿哥诊治一番。” 早在念安开始大声喊话的时候,德妃就觉得耳朵里突然一阵嗡鸣。 吵的她差点没直接厉声喝止住她! 不过好在还是忍住了,并且拖着支离破碎的病体,头晕眼花的往外挪动着。 及至走到富察氏跟前,德妃一把扶住了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好,我这就派人去太医院。” 脸上焦急的表情做的也十分到位,还破天荒的称赞了念安一句,“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叶嬷嬷也顺势站了过去,从背后托住了德妃的半拉身子。 这才没有让她当场摔倒在地。 德妃一靠近,那股子怪味儿就更加明显了。 念安都不敢大口吸气,只装作羞涩的样子,一直低着头,小声回:“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顿了一下,她才继续道:“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再晚一些宫门怕是就要落钥了。” “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德妃一听见这话,当即就是一阵狂喜。 不过她嘴上还是客气了几句,说:“你瞧瞧你,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怕是累坏了。” “不如留下来喝杯茶歇歇脚再走?” 面上看着挺真心的,心里却一个劲儿的祈祷着。 快拒绝,快拒绝! 张嘴说话啊! 德妃都快急死了,为了等一个答案出来。 好在念安心肠柔软,不欲让人过多等待。 愣了一下,回过神,略显不好意思道:“要是我听从娘娘的吩咐,怕是今天晚上又要打搅娘娘了。” 德妃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根本没想到,客套两句还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呵呵。” 当即干笑两声,打着磕巴,昧着良心说:“那、那倒也无妨。” 见状,念安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不过就算是德妃忍着憋屈,愿意让自己留下来。 她自己还不乐意呢! “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念安开口拒绝,并解释道:“今日府中还有更令人牵肠挂肚的事情,不敢多留。” 看她没有留下来的打算,德妃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是,四阿哥的病情要紧,”忙不迭地附和道:“你回去坐镇也算是有个主心骨了。” “还能拿个主意什么的,免得钮钴禄氏不经事儿,净会瞎添乱。” 好吧。 德妃还是那个德妃,找到机会就想给自己挖坑。 “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念安微微蹙眉,一脸不赞同地说道:“钮钴禄格格毕竟是四阿哥的生母,一言一行肯定都是为了四阿哥好。” “毕竟,怀胎十月,又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全心全意的疼爱她的孩子吧?” 第372章 揭露真相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了德妃的痛处上。 偏偏念安这个坏心眼儿的,还非要再问上一句,“娘娘,您觉得呢?” 她无言以对,根本说不出来反驳的话,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可是在触及念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顿时就把那些话憋了回去。 最后只能讪笑着点头,“是,你说的极有道理。” “今夜实在匆忙,”念安过足了瘾,却不介意再给德妃添点堵,“不能久留。” “待来日四阿哥大好,妾身再来宫里向娘娘禀报这个好消息。” “到时候,”末了,又开玩笑般说道:“娘娘可千万别不欢迎我啊。” “怎么会呢?” 德妃下意识就扬起笑脸开口否认:“你能来陪我这个孤寡老人说说话,我心里啊,别提有宽慰了。” 正常人都会顺着辩驳,夸上一句什么“您还年轻着呢”之类的话。 偏偏念安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您说得有道理。” “上了年纪的女人就是很容易感到孤寂。” “要是儿孙绕膝,还能稍微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说着,念安就露出几分同情来,“偏偏您远在宫中,就只能自怜自艾了。” 指甲紧紧扣住了门缝儿,德妃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她就知道! 自己好心好意出来和富察氏说话,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太医才说过你身体虚弱,不宜操劳,应当静养才是。” 德妃突然灵光乍现,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一脸别有深意地问道:“你是怎么撑着连夜入宫的呢?” “我观你面色红润,看上去也不像是动了胎气的样子啊?” 对于此番质疑,念安却丝毫不曾惊慌,而是有条不紊地说道:“娘娘同为女子,自然也该体谅一下女子的不易。” “我只是用些脂粉,遮住了过于苍白的脸色而已,”念安说着就苦笑一声,“您若是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德妃虽然觉得富察氏的确很难缠,但是谅她也不敢胆大包天到欺瞒自己。 于是立马慈爱地表示:“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骨撑不住。”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府去歇着吧。” “是,妾身告退。” 念安这一次终于顺了德妃的意,听话顺从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德妃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嘴里念叨着:“她、她真就这样走了?” 叶嬷嬷点头表示肯定:“真走了。” 而后顿了一下,提议道:“娘娘若是不信,不妨派人去看上一眼?” 德妃思忖片刻,沉声说:“好,你亲自去,把人送到宫门口亲眼看着富察氏上了马车再回来。” 免得对方又和上次似的,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宜妃的翊坤宫。 给自己招来那么大一个麻烦! 回到府里,夜色愈发浓郁,可念安并没有歇下,而是抓紧时间去了一趟奉安院。 院子里被打的那几个嬷嬷,早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般不能动了。 幸好小全子说动了钮钴禄格格,把人早早给抬了下去。 要不然被念安看见这血肉模糊的一幕,怕是当场就要干呕起来。 只不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曾散去。 一踏进来,就让人不禁脸色发白。 念安很想用帕子捂住口鼻,可是做戏总得做到位吧。 前面那么多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了。 “好妹妹,”忍着不耐,念安拉过钮钴禄氏的手,忧切地宽慰道:“太医如今去为四阿哥诊治了,他的医术顶顶高明。” “所以,你就放宽心,四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茹贞感受到手背上那一抹湿热后,差点没跳起脚来直接甩开! 她和富察氏什么时候这般亲近了? 对方究竟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一上来就亲亲热热的,跟自家好姐妹似的。 也不嫌恶心得慌。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从善如流地表示:“叫姐姐费心了。” 接着反手就抓住了念安的手,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自怜自艾道:“若是没有姐姐,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四阿哥的安危,只能倚仗姐姐您了。” 刚一说完,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哗哗地掉。 “快别哭了。” 念安使劲儿抽出自己的手,接过春秋适时奉上来的帕子,递到钮钴禄氏面前,“拿着擦一擦。” “女人哭多了,眼泪可就不值钱了。” 茹贞面色一僵,擦泪的动作顿时也停住了。 念安却不管,仍旧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生产时受了大罪,可不能再过于悲痛,而伤及自身了。” 又苦口婆心地劝说:“况且,就算是不能生了,也不该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什么?!” 茹贞这下子彻底陷入了惊慌之中,她满是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能生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钮钴禄格格,”念安用力挣脱对方抓住自己不放的手,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口吻也异常严肃道: “我是看在你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一句的。” “但是这不是你可以随意在我面前放肆的理由!” 念安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小声嘀咕着骂了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心里则是充满了无语。 要不是对方非得让自己去顶缸,她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万一钮钴禄氏突然一个脑子不清醒,利用起体弱的四阿哥来,那还真就不好办了。 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让她不得不把全部心血都放在四阿哥身上。 省得有事没事老是作妖。 茹贞都快被富察氏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给气吐血了。 她一脸的失魂落魄,嘴里不住念叨着:“我不相信,这一定是拿来欺骗我的手段!我才不会上当!” 看样子,像是陷入了魔怔。 念安有几分于心不忍。 同为女人,她也不想以此为手段。 第373章 针锋相对 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倘若这次不把钮钴禄氏给弹压下去,以后被麻烦找上门来的次数还多着呢! 念安定了定神,狠下心,继续火上浇油道:“这种一问便知的事实,我又何必说谎来欺骗于你呢?” 茹贞看着她一脸真诚中又掺杂着几分不忍心的表情,满是颓唐地往后退了一步。 靠在门框柱上,半晌才恶狠狠地瞪着念安,骂她:“假惺惺!” “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又何必装模作样在这里装好人?!” 念安闻言只是微微低垂了一下眉眼,却并没有言辞激烈地否认。 毕竟,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活得更快活而努力罢了。 所以,该捅刀子的时候,就不能心慈手软。 “妹妹,你也别太难过了。”念安语重心长地说道:“听姐姐一句劝,往事不可追。” “一味的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之中,只会让你连当下也一并失去。” 对钮钴禄氏流露出来的狰狞神色毫不在意,念安持续稳定输出:“更何况,你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你还有四阿哥不是吗?” “总得为他考虑考虑吧?” 这番话听上去颇有几分道理。 可是一想到是从富察氏嘴里说出来的,茹贞顿时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浑身难受。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能够握在手里的了。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就急冲冲往四阿哥的住处跑去了。 念安了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房门后面,摇头感叹了一句:“钮钴禄氏,还真是一个能伸能屈的聪明人啊。” 春秋有些不解,却也知道正在旁人的地盘儿上,不好多问,只能暂时先把疑惑压在了心底。 而风风火火跑到屋里的茹贞,这会儿正神色惊慌地抓住太医的胳膊,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询问:“四阿哥怎么样了?” “他没什么大问题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也幸好来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要不然就光凭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传出去整个钮钴禄一族的名声都不用要了。 “格格请放心。” 老太医不动声色地挣脱后,快速后退了好几步,赶紧远离这位雍亲王府的格格。 回禀道:“老朽已经开了药,就等着煎好后让乳母们喝下,再喂给四阿哥即可。” 听见这话,茹贞一急,忙不迭反驳道:“就不能直接让四阿哥喝下去,好叫他早些痊愈吗?” 而后心里的怀疑也慢慢加深了。 这位太医是富察氏入宫带回来的,不会是被收买了,故意想害自己的四阿哥吧?! 对面的老太医,对眼前这位格格满是警惕的眼神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平淡地解释道:“四阿哥尚且年幼,直接把药喝进去怕是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毕竟还未足月,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茹贞没想到自己差点冤枉这位太医,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随后示意绿蜡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到老太医手里,笑着说:“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能多费心。” 老太医也神色如常地收下了,不过语气还是那般淡然,回道:“此乃份内之事,理应竭尽全力。” 茹贞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没了继续套近乎的心思。 反正她只要四阿哥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考虑也不迟。 刚准备坐下喝口茶歇口气,就听见绿蜡小声提醒:“格格,荣安侧福晋还在外面等着呢。” 茹贞抿了一口茶水,眼珠子一转,当即就走了出去。 门外,念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不管在什么环境下,她向来都不会亏待自己的。 甚至春秋还贴心地拿出了一些方便吞食的小果子,让主子一口一个补充一点营养。 茹贞一出来,就看见富察氏那般悠闲自在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哽。 那无从下手的憋闷感,它又又来了! 借着门框的遮掩,她来来回回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整理好情绪,脚步款款地向念安走来。 “倒是我怠慢姐姐了。”一上来,茹贞就一脸歉意地表示:“四阿哥这一病,我就满心只对他牵肠挂肚的。” “也忘记叫人给姐姐准备一些吃食什么的,让您好好享受一下。” 她语气里充满了懊恼,像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后悔似的。 但是仅凭那几句话,念安就知道她是不安好心。 这个女人还真是坚韧不拔啊! 有这性子做什么事情不会成功? 非要和自己杠上算怎么一回事? “我连夜入宫,前前后后可没少忙活,”念安眼睛一眯,带着几分警告意味道:“妹妹就算是不心怀感激,也不能当场就恩将仇报吧?” 茹贞心里的小九九被明明白白的点了出来,还想借口为自己狡辩几句。 可是在念安那了然的目光当中,又不禁哑口无言。 不过她有一点好,就是很是能伸能屈,当即揭过这一茬儿,干脆不提了。 “姐姐可口渴或是饿了?” 茹贞笑着说:“我这就叫人去做些吃食端过来。” “不必了。”念安摇了摇头,“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就直接站起身来,胳膊搭在春秋的手掌上,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茹贞却不愿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轻轻松松地离开。 “姐姐,”心里一发狠,干脆换了副面孔,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您能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吗?” “等四阿哥无碍了再走,行吗?” 她满是恳求的表情,叫人看了总觉得一走了之有些于心不忍。 可惜念安不是一般人,根本不为所动。 尤其是,转瞬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之后,更是不会让她得逞。 下一秒,念安立马虚弱地靠在春秋身上,说话都有气无力起来。 “妹妹,”她说,“不是姐姐不愿意,而是这身子骨,实在不允许啊。” 第374章 生死危机 没能成功留下念安的茹贞,回到屋子里摔摔砸砸了多少东西不提。 而终于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的念安,任由春秋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蚕蛹模样。 就这样埋在软乎乎的被子里,香喷喷地睡着了。 这一夜,可把她给累坏了。 不好好睡上一觉,都对不起她那么辛勤的付出! 而远在大草原上的胤禛,此刻却颇有几分孤枕难眠的感觉。 之前一直在赶路,偶有一点休息时间,都赶紧抓住用来养足精神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时间,可不就开始泛起相思来了吗? 也不知道安安一个人在府中,可还都一切安好? 胤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最后径直坐了起来,就着昏暗的烛光,慢慢走到了桌子前。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安安诉说,可在最后还是只写下了一句“吾安勿念,唯有相思不可解”。 翌日。 所有人都换了骑装,准备开始骑马打猎。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腾着一匹匹高大骏捷的马。 胤禛本就对打猎没什么兴趣,原是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来的。 哪怕皇阿玛在宴席上当众表示,打到猎物最多的那个,就可以得到他御用的乌号弓,胤禛也毫不心动。 一是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弓到了他手里,拉不拉得开还两说呢。 别到时候引得其他兄弟总是拿这件事情来嘲讽自己。 说上等的一张弓,就放在府里落灰,成摆设了。 二来嘛,就是这个乌号弓所代表的深层含义了。 那可是皇阿玛身份的象征。 他们这些儿子里,但凡有点雄心壮志的,都肯定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没看见就连一向活得通透的老五,今天都有些兴奋过度了吗? “四哥,”胤祺驱马到胤禛身侧,踌躇良久,才红着脸解释道:“这一次我就先暂时不同你一起打猎了。” 迎着胤禛无语又了然的目光,胤祺尴尬一笑,带着些微讨好的表情,撒娇道:“四哥,四哥你最好了!” “就体谅弟弟这一次吧。” 在一个雄壮糙汉身上,竟然有这样小女儿家的的表现,胤禛简直没眼看! “随你。” 他撇过头,回了一句。 自己本就无心打猎,见状也不欲为难老五这个傻憨憨。 “嘿嘿嘿。” 见四哥心情尚可,明显没有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胤祺顿时高兴得无以复加。 紧了紧后背上的弓箭筒,他扬声道:“四哥,那弟弟我就先走一步了!” 胤禛在他身后直摇头。 就老五身边带着的这小猫三两只,就算是去包围猎物都够呛。 不过在察觉到离自己远远那人的视线后,胤禛顿时就产生了几分不悦。 皇阿玛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生怕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暗地里拉拢这些蒙古亲王,竟然光明正大的安排了人,来了个逐一监视。 用的还是切磋骑射的理由。 真是叫人无法破解的阳谋啊。 尽量说服自己忽略身后那人的目光,胤禛把这次打猎当成了自己放松的方式。 偶有凉风袭来,虽然带着冷意,也没有破坏掉他的好心情。 唯一遗憾的就是,就是不能带着安安一起,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跑马、嬉戏。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带着安安一同前来。 她一定会喜欢这里广袤的天地,还有自由的气息。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胤禛看上去惬意极了。 直到不远处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的脸色猛然一变。 转过头一脸严肃地吩咐道:“你们跟我一同前去!” “注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见众人都认真地点了头,胤禛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快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穿过茂密的草丛,又避开葱郁的树林,一行几人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先躲避了起来。 胤禛用手势告诉众人保持安静,接下来的一切都要听他指挥。 而自己则是仔细观察着这场争斗,顺便找准机会,伺机而动。 近了近了! 打斗离他们躲藏的位置越来越近,胤禛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被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儿,护在正中间的,竟然是他的皇阿玛! 怎么回事? 皇阿玛不是没有参与这次打猎吗? 情况紧急,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胤禛摆摆手示意所有人冲上去帮忙。 他自己也拿着一把刀快速跑到了康熙身边,高声喊道:“皇阿玛,随儿臣往这边走!” 说着,就想拽住康熙的胳膊,把人往安全的地方拉去。 可惜康熙的疑心病,偏偏此时发作了。 他一个巧劲儿挣脱了四儿子的手,微眯着眼睛轻声问道:“老四?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 闻言,胤禛怔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声苦笑。 他压下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涩,一脸正色道:“儿臣是被打斗声给吸引过来的。” 康熙还欲再开口问些什么,可是耳畔突然传来野兽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震得他当场就失语了片刻。 虽然不曾惊慌失措,但是此时此刻的情形,也绝对称不上好。 因为敌人,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恐怖! 那是一头几乎有两人高的黑色野熊。 浑身长满了坚韧的毛发,锋利的爪子和尖利的牙齿,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忍不住心底发寒。 尤其是,它身前的毛发湿漉漉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咬死人之后流淌下来的血液。 “皇阿玛,”胤禛只慌乱了一瞬,立马就挡在了康熙身前,语气愈发严肃沉重,“必须得撤退了。” “情况危急,这熊瞎子见了血,怕是没那么容易被打退。” 单看这野熊眼里泛着红色的光,就知道它的凶性被激发出来了。 他们这群人,要是硬拼,到头来也不过是送个人头而已。 “分成两队,”拖到现在,康熙终于下达了命令,“一队拖着,一队寻找机会离开!” 所有侍卫迅速做出了调整。 在胤禛的掩护下,一队人护着康熙快速远离着这个危险的地方。 第375章 祸不单行 留下的人则是全都屏住了呼吸,哪怕心里怕到不能行,哪怕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却也没有心生退缩。 就在快要离开时,康熙扭过头看了那熊瞎子一眼。 这样的野物,自己年轻的时候,完全可以一箭射杀! 现在竟然被追到狼狈逃窜。 真是,令人满怀不甘啊。 身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他发现,身侧皇阿玛的脚步变得愈发缓慢了。 可见长时间的奔波逃生,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如同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叫胤禛根本没法忽略。 他咬咬牙,干脆低声询问了一句:“皇阿玛,让儿臣背着您走吧?” 虽然自己的力气不如老十他们强大,但怎么说也一个青壮年。 至少和皇阿玛比起来,还是有几分优势的。 听到这样的问询,康熙心下确实有一瞬间的不悦。 他难不成真已经老到连腿脚都不利索的地步了? 竟然让老四产生这样的想法来。 可是胸口处传来的隐隐阵痛,告诉他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于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只回了一个“嗯”,表示同意了。 胤禛立马站定,在康熙面前半蹲下,手中的刀也递给了旁边的侍卫。 “您扶稳了。” 背上皇阿玛之后,又低声叮嘱了一句,他开始奋力奔跑。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这致命的危险远远甩在身后。 康熙刚趴在胤禛的背上时,整个人都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僵硬。 他甚至直着身子,就是不想和老四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可是等胤禛一加速飞奔起来,由于惯性差点没摔个倒栽葱! 下意识的,康熙就立马把双臂紧紧环绕在了老四的脖颈上。 连身体也随之趴了下去。 可惜这个姿势,对胤禛来说十分的不友好。 他浑身汗毛直立,心里的反感和警报拉到了最高。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好像把自己的小命,都完全交付在了他人手中。 一旦身后的人有什么坏心思,脆弱的脖颈根本承受不住猛烈的一击。 为了让自己早点摆脱这种辖制,胤禛可以说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在狂奔。 好在,侍卫们的努力总算是见到了成效。 熊瞎子的怒吼声,还有刀剑相交的打斗声渐渐变得模糊。 “暂停休整,大家注意戒备!” 见众人体力都有些不支,康熙高声吩咐了一句。 紧接着轻轻拍了一下胤禛的肩膀,说:“把朕放下来吧。” 寻了一个略微隐蔽的地方,胤禛这才轻手轻脚的把人给放在地上。 还低着头双手抱拳,满是歉意道:“事出情急,儿臣多有冒犯之处,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慢慢坐下,沉默片刻后,满怀欣慰道:“你也是为了朕的安危着想,何错之有呢?” “快别紧绷绷地站着了,”一边说,一边拍了一下自己身侧的地面,“抓紧时间坐下歇一歇缓口气儿。” 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危机究竟是彻底解除了,还是…… 想到这里,康熙的目光陡然一寒。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才刚一出来就碰见了一只发狂的熊瞎子,说是巧合都不会有人信!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背后装神弄鬼。 “老四,”康熙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情,是偶然吗?” 胤禛屁股才刚沾到青草地上,都没敢坐实呢,就听见了这来自他皇阿玛的致命一问。 “儿臣以为,”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并不能排除人为的因素。” 但到底不忍心见父子相残,于是多补充了一句,“只是眼下情况不明,待脱离险境之后,应细细查探一番才能确定。” 康熙也知道这个儿子最是公正无私。 见他脸色如常,甚至还在分析情况,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此事与老四,应当并无干系。 他能赶上救驾,许是运气使然吧。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康熙点点头,“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当然,”说着,突然森冷地笑了一下,“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胤禛只低垂着头,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对此并不发表意见。 “皇上,”远处查探的侍卫匆匆赶了回来,一脸急切地禀报道:“这里的环境并无太大的差异,接应的人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咱们的踪迹……”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所有人也都知道情况不太妙了。 侍卫跪在地上,等待着命令,“请皇上早下决断。” 康熙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复又松开,接着声音镇定,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沿途做下记号。” “咱们先去找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 一行人又继续疲于奔命。 原本有善于探路的侍卫带路,怎么说也能躲过一些大型动物。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动物们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几乎每走一段路,就能遇见几只。 渐渐的,弓箭被用完了。 侍卫们开始拿着大刀去砍,去拼,去近身肉搏。 就连胤禛也时不时要挥刀砍上一下,免得有些遗漏的靠近。 幸好遇见的都是一些小型动物,大家齐心协力也都解决了。 就在他们一个个喘着粗气,平缓呼吸的时候,有比之前更加难以对付的动物,一只一只的出现了。 “是狼群!” 胤禛一看见狼,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右胳膊处伤口在幻痛。 所有侍卫也都握紧了手里的刀,一个个严阵以待。 等待战斗的号角吹响。 厮杀开始了。 滚烫的鲜血顺着刀锋滴落,紧接着又被插进了下一匹狼的肚子里。 胤禛不敢离康熙太远。 可是这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几次三番抵挡下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和康熙两个人已经渐渐和大部队脱离了。 直到狡猾的头狼找准时机,冲着康熙猛扑了过去。 勉强侧身躲过,却仍然在肩膀处留下了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第376章 梦中惊悸 康熙捂住伤口,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见老四带着急切大喊了一声:“皇阿玛小心!” 等康熙听见声音抬起头,那匹狼已经在半空中,冲着自己扑过来了。 瞳孔剧烈收缩,当即就迅速往后退着。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胤禛只来得及高喊一声,下一秒就一个飞身扑了上去。 直接挡在了康熙身前。 与此同时,头狼也从天而降,锋利的爪子一下子抓在了胤禛的后背上。 而因为冲击力太大,根本站不稳,两个人就直接从高高的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翻滚的过程中,胤禛迷迷糊糊苦笑着想,还真是不走运啊。 每次遇见狼群,好像都没有好事! 只希望这一次也能挺过去。 他还要和安安一起白头偕老呢。 下一秒,这些模糊的念头戛然而止,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荣安院里,秋嬷嬷屋檐下避风的地方缝制着一件小衣裳。 巴掌大小的布料,每一针都缝得极为专注,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充满耐心。 “嬷嬷,您歇会儿,喝口梨汤润润喉吧。” 春秋端着一碗秋梨汤走过来,笑着劝道:“主子可说了,要您一定好好爱护眼睛呢。” 秋嬷嬷原本还想推脱两句,毕竟这小肚兜再有几针就缝完了。 倒是春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打算,佯装严肃道:“您要是不喝,那我可就亲自喂您了。” 没有办法,秋嬷嬷只得失笑着摇头,把腿上的针线筐放好,这才无奈道:“喝,我喝,怎么不喝?” “不然不就辜负了咱们春秋姑娘的一片心意了?” “嬷嬷!” 春秋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脸上却泛起红晕,跺了跺脚,小声嘟囔:“连您也跟着主子学坏了!” 见她这般,秋嬷嬷开怀一笑,却选择适可而止,不再逗她了。 接过小碗,刚舀起一勺梨汤,还没送进嘴里,突然隐约听见内室里传来了一点响动。 和春秋对视了一眼,连忙放下碗,就准备起身往屋里走去。 躺在床上的念安,本来睡得正香。 但不知为何,像是被噩梦魇住了,紧闭双眼来回挣扎着,忽然高喊出声。 “不……不要!” “啊——” 听见动静的春秋,腿脚更为利索,几乎是一息的时间,就从外面冲了进去。 她慌张撩开床帘,低声呼喊道:“主子,主子醒醒,奴婢在这里呢。” 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在念安的身侧,作安抚状,“您别怕,奴婢一直在您身边陪着您呢。” 别看她语气柔和又镇定自若的样子,实则心里快要自责死了。 要不是出去盛那个什么劳什子秋梨汤,她也不会离开主子身边。 以至于主子做了噩梦,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安抚。 见主子满头大汗的样子,春秋也感同身受般难受极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自己一定寸步不离的紧跟在主子身后! 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呼唤,念安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太好了!” “主子您终于醒了!” 一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春秋那张喜极而泣的花猫脸。 “怎么了这是?” 念安挤出一个虚弱的笑脸,有气无力地打趣道:“谁惹我们春秋姑娘不开心了?” “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春秋抿着嘴,很想严肃地说一句“您吓死奴婢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道:“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见状,仍旧心有余悸的念安,目光柔和了一瞬,轻声道:“傻姑娘。” 就着春秋的手,慢慢喝下一大杯水。 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流进四肢躯干,直至把有些冰凉的心脏,都带去了一点暖意。 披上一件毛茸茸的披风,念安在春秋的搀扶下下了床。 一出房门,就发现秋嬷嬷正抱着自己的小腿,满脸痛苦地坐在地上。 “快!” 念安急忙吩咐道:“快找人把嬷嬷给抬回房间里去。” “再去把府医给请过来,就说我心神不宁,需要开些安神的药。” 春秋只愣了一下,接着立马转身快步跑了出去喊人。 念安则是想尝试着把秋嬷嬷给扶起来,却被制止了。 “别,您千万别乱动,”一时间,秋嬷嬷也顾不得自己疼到不能行的脚踝,只余下满心的担忧:“奴婢没什么大碍,倒是您……” “我也没事,”念安忙接话道:“嬷嬷快别担心了。” 她露出习以为常的笑,任谁也看不出来刚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待会儿府医来了,”又蹙了一下眉头,看向嬷嬷的腿,“一定叫他先给您瞧一瞧。” “不用不用,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能耽误事儿呢?” 秋嬷嬷立马拒绝,接着又苦笑着自嘲道:“奴婢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叫主子您也跟着操心。” “嬷嬷!” 念安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难过:“你这是诛我的心不成?” 秋嬷嬷当即慌张否认,“不不不,我怎么舍得呢?” 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欣慰,就连皱纹都有几分舒展,笑道:“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念安这才收起她那无往而不利的小表情,又有些焦急地嘀咕道:“春秋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恰在此时,小全子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快!”念安赶紧让他们动手抬人,“小心着些。” “别再让嬷嬷伤上加伤了。” 安顿好秋嬷嬷之后,春秋带着府医总算是姗姗来迟。 经过诊治,又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府医回禀道:“这是扭伤,幸好并没有伤到骨头,敷些药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那就好 ” 闻言,念安点点头,才总算是把那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毕竟嬷嬷年纪大了,哪怕是轻微的损伤对她来说都可能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幸好并无大碍。 “辛苦路府医了。”念安嘴角含笑,伸出手放在脉枕上,“我近来实在无法安寝,还望路府医看完之后,能开些对症的药。” 第377章 顺水推舟 荣安侧福晋都发话了,路府医还怎敢犹豫怠慢? 立马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准备替侧福晋好好把一把脉。 可是念安没给他这个机会。 “诊脉什么的,就不必这般费事了,”她虽然没有收回手,但是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直白地说道:“相信路府医也是个聪明人。”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吗?” 路府医听罢,讪讪地放下自己已经抬起来的手,点头哈腰地重复道:“明白,明白。” 又殷勤的表露了一番忠心,“侧福晋放心,奴才知道规矩,不该说的话,一定会烂在肚子里。” 念安并不在意对方表现出来的小聪明。 在她看来,这种识时务的,会比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活得更长久一些。 不过这次嘛…… 她的要求,刚好和对方领会的意思相反呢。 “真是没想到,路府医你倒是挺令人刮目相看的。” 念安不吝夸奖了一句,看上去有几分漫不经心。 可路府医脸上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当即慌张连连谦虚道:“不敢不敢,奴才能帮得上侧福晋的忙,实乃荣幸之至!” 他其实心中颇为惴惴不安。 就连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也都只会干巴巴地说那两三句。 但他实在受够了在府里坐冷板凳的日子了。 尤其是有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区别的人——姓白的怂货在那里做对比。 路府医就更加不甘心了。 可是改变当下糟糕的处境,又不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 于是他就有了攀上高枝儿寻求庇护的想法。 从他往日观察的蛛丝马迹来看,姓白的应该是为福晋所用了。 自己要想比过他,这府里也就只剩下荣安侧福晋这一位人选了。 可惜,路府医就算是心里急的狗挠铁皮,也始终寻不到机会。 谁让人家荣安侧福晋的一切,都有主子爷处处惦记着呢? 不管是吃食用品上,还是关于把脉问诊上,全都经由王爷亲自操办,毫不假手于人。 就这,哪里还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日子一长,路府医自己就干脆放弃了。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雍亲王府养他一个闲人也没差。 索性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也挺好。 起码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可是没想到,王爷这一走,竟然峰回路转了嘿! 总算是找到机会,能向荣安侧福晋表明一下自己想要效忠的决心了。 路府医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心里还是潜藏着几分不甘心的。 就是这点星星之火,促使着他大胆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侧福晋,”他舔了一下干涩地唇 不敢直视荣安侧福晋的面容,嗓音带着颤抖却掷地有声道:“奴才怀疑,白府医他……” “是福晋的人。” 原本正在思考该如何把话传达给这路府医的念安,听完之后立马抬起了眼眸,满是诧异的“哦?”了一声。 又问:“此话当真?” 路府医定了定神,心下狂喜,面上却恭敬回道:“八九不离十。” 又生怕念安不相信,赶紧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奴才断不敢欺骗侧福晋!” 沉默片刻后,念安忽然问起了旁的话题。 “他是福晋的人,”她似笑非笑的,却给人带来庞大的压力,“那你呢?” “你又是谁的人呢?” 路府医愣了一下,接着突然起身跪在地上,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以额触地,轻声却郑重其事地回道:“奴才任凭侧福晋差遣!” 原本今日只是想免了后顾之忧,没想到却还有意外收获。 念安自然不会傻到把一个大夫往外推。 偏偏路府医的身份,既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身为雍亲王府唯二的两个大夫,她要是把人给收买了,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来的。 自己可不想日后被胤禛查出来些什么,叫旁人钻了空子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要知道,任何情谊都是经不起消耗的。 上一个血淋淋的例子,都还赤裸裸地摆在自己眼前呢。 李苏烟不就是那个教训吗? “你有这份心,”于是干脆给了个胡萝卜在他眼前吊着,“我甚是欣慰。” 念安先是表明自己有几分意动。 路府医听罢差点以为就要十拿九稳了,激动到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但是吧,”偏偏念安故作为难地皱着眉头,叹道:“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 她微微低下头,和路府医对视上,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也不想,哪一天在睡梦中,无缘无故的被人给暗害了吧?”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可不知为何,路府医硬是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抽动了一下身体,脸上害怕的神色一闪而过。 眼里已经生出几分退缩之意了。 可惜刚刚表忠心表得太早,现在可就骑虎难下了! 路府医满心懊悔。 刚准备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念安却大度地开口,给了他一个台阶。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循循善诱道:“如果你一直躲在暗地里,小心谨慎的行事,不让其他人知道你在为谁卖命。” “这样岂不是就两全其美了?” 路府医听罢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即心悦诚服地叩拜道:“侧福晋英明,奴才佩服之至!” “届时,”念安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却愈发温和,“我还会再找一个明面上的医者过来,到时候,有她在前面顶着,你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路府医听了后又是感动又是兴奋的,简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红着脸粗着脖子做出保证:“奴才愿意为侧福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念安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把他叫起来,又和煦温柔地表示:“哪里就到那种地步了?” 还不等路府医松口气,就听见侧福晋又继续说道:“不过只是让你无意间说漏嘴一些话而已。” “什、什么话?” 路府医彻底迷惑了,两只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我被噩梦缠身,”念安一字一句道:“夜不能寐。” 第378章 举步维艰 “长久下去,许是对胎儿无益。” 她倒是平平静静地说完了。 而路府医这个听的人,却差点没被吓到一个跌咧摔倒在地。 “这这这……” 他满是为难地开口:“这样说,怕是有些……不妥吧?” 一边说还一边偷偷观察着侧福晋的表情,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生怕对方一个恼羞成怒,自己的小命儿就不保了。 “唉——” 见状,念安并没有强硬的逼迫他,而是作无奈状,长叹一口气,哀怜地自苦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 “要不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我怎会出此下策?” 见侧福晋脸上布满了伤心与哀愁,路府医心里油然而然地生出一股责任感来。 荣安侧福晋不过是一介柔弱女子罢了,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用一点小手段而已,有什么错? 当然没有! 况且这做法又没有损害到旁人的利益。 一时间,路府医只觉得自己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满是郑重地保证道:“请侧福晋放心,此事奴才义不容辞!” 念安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愿意给一个笑脸,“那就只能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路府医诚惶诚恐地表示,“这是奴才的荣幸。” 念安对此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接着给春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拿些赏赐堵住他的嘴。 “耽搁的时间也够久了,春秋,你亲自送路府医出去吧。” “不敢劳烦春秋姐姐,”路府医忙拒绝道:“奴才一个人就行。” 看出主子的倦怠,春秋接过话头,态度亲近道:“日后咱们也算是一家子了,哪里就这般客气了?” 这话听得路府医心里满是滚烫,连连点头称“是”。 送完他,春秋一回来,就看见主子以手撑着下巴,斜倚在圆木桌上,闭目养神。 她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蜂蜜水端了过去,正巧主子睁开了眼睛。 “人走了?” 念安喝了一口就觉得没什么滋味,随手递给春秋,又问了一句。 “是,”春秋接过后放在桌子上,又有几分忧心忡忡地说道:“虽然奴婢已经细细叮嘱过,但看他的样子,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随他去吧。” 念安并不在意,“反正也只是借他的口,传一些话出去。” 刚刚春秋可以说是目睹了整个过程,对于主子的做法颇有些不解。 于是思索着,小声问道:“您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 念安本不欲说太多。 她总觉得做的那个噩梦,像是一种不好的预示。 胤禛不会是出事了吧? 可是秋弥而已,每年的惯例如此,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里乱糟糟的,念安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约莫我生产之日,王爷怕是赶不回来了。” “没了王爷坐镇,谁知道那天会出现什么样的魑魅魍魉。” 念安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大肚子,目光愈发冷凝。 “所以,我总得提前为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准备才好。” 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广寻医术高明的大夫,趁机把孙玉竹给弄到府里来住上几个月,也好宽一下自己的心。 毕竟女子生产一事,与去鬼门关前走一遭无异。 只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尽足了人事,才不至于后悔中暑。 而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命了。 高高的山坡下面,是一处地势比较低的溪水地。 康熙比胤禛先清醒过来。 不是因为他身体强壮。 再健壮的身体,到了他这个年纪,也就只剩下外强中干了。 主要原因还是在至今仍昏迷不醒的胤禛身上。 如果不是他奋力护住了康熙,挡去了大部分的伤害,这会儿谁快没了还不好说呢。 但是二人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上天恩赐了。 毕竟这个陡坡可不低。 单凭四肢,想要爬上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都受了伤。 拖着有些跛的腿,康熙气喘吁吁的去捡了一些细木枝回来。 笼成一堆,又在底部加了一些干枯树叶。 拿出身上的打火石,忍着疼痛蹲了下去,费劲巴拉的把火给生着。 橘黄色的红日,像极了没煮熟的蛋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到群山的怀抱。 倘若再过一个时辰,禁卫军还没有寻到他们…… 等待着自己和老四的,估计就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他找了个小石头,忍着剧痛,慢慢把右腿伸直,而后咬着牙坐在了上面。 隔着明晃晃的火堆,另一侧就是尚未清醒的老四。 刚刚动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歇下来,疲惫和痛楚顿时就如同潮水般涌遍了全身。 康熙甚至都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明明只是想缓口气,稍微恢复一下体力,再去找些吃的回来。 哪怕知道前路一片黑暗,但是坐以待毙就此等死可不是康熙的风格。 只不过他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真是老了。” 眼中渐渐弥漫起一丝绝望,苦笑着自嘲了一句。 而火堆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一点些微的响动。 “老四?!” 康熙没有错过这小动静,或者说他一直竖着耳朵时刻注意着。 当即激动到不能行。 猛地站起来,腿上和肩膀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好在他能忍。 一瘸一拐地走向胤禛,接着慢慢在他旁边坐下,低声呼唤道:“老四?老四醒醒!” “快醒过来吧,否则,咱爷儿俩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上天似乎并没有眷顾他。 不论喊了多少声,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嘶哑了,胤禛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果不是康熙时不时用食指去探一下他的鼻息,确保他还活着的话。 这一刻,康熙真的隐隐生出了几分绝望。 先不说他是否愿意弃老四于不管不顾,光是凭借自己一个人,就很难离开这里。 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的。 第379章 罕见心软 如果他能够先离开这里,再回去找人过来救老四,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任凭康熙计划得再好,也抵不过现实条件的限制。 他趁着去捡柴火的空隙,对着四周探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一条能够出去的路。 那高高的陡坡,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倘若身强力壮,腿脚麻利的情况下,或许还有攀爬上去的可能。 但是如今…… 呵! 就以他现在这个情况,能走个平路都算是忍功了得。 闭上眼睛,康熙不愿再回想刚才自己以为老四醒了,那欣喜若狂的情绪。 衬得他特别像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罢了罢了。 难不成自己一个人,就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了不成? 康熙又重新蓄足了信心,准备想办法先平安度过今天晚上再说。 就在准备起身之际,突然听见了一句不甚清晰的“皇阿玛”。 康熙愣住了,脸上露出犹疑的表情。 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因为再仔细去听,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直到胤禛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康熙还处于一副不可置信的状态中。 好半天没有反应。 “皇阿玛,”胤禛有气无力却又带着几分担忧地喊道:“您还好吧?” 不会是把脑子给摔傻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胤禛瞬间就急了。 连忙一只手撑地,一只手开始在康熙脸前来回晃。 光晃还不够,嘴里还一个劲儿重复喊着:“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 感觉根本就像是在叫魂! 幸好康熙并没有计较他这四儿子的冒犯,而是满怀欣喜地说道:“老四,你终于醒了!快把我担心坏了!” 这般直白不加掩饰的情绪,倒是叫胤禛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他慌张低下头,装满很忙的样子,颇有几分语无伦次地开口:“咳咳咳!皇、皇阿玛,咱们这是在哪啊?” 康熙也没有计较老四的失礼,脸色瞬间变得肃然,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叙述了一遍。 最后带着些无奈总结道:“咱们要想离开这里,怕是没那么容易。” 听罢,还有些晕眩的胤禛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可是刚一动弹,就疼到忍不住闷哼一声。 看来,身上的伤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从眼缝儿里看见皇阿玛伸出来的手,胤禛迟疑了一下,这才把握上去,顺着力道慢慢坐了起来。 “多谢皇阿玛。” 坐直之后,他小声地道了谢。 正在往回收胳膊的康熙动作一顿,只摇了摇头并没有吭声。 许是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尴尬,胤禛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皇阿玛,附近可有什么吃的?” 他一边说,还扭头左右环顾着四周,希望可以有所发现。 康熙接过话头,说:“远处有一条小溪,但是……”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就带上了几分严肃和沉重,“我怕再过一会儿,会有猛兽前去喝水。”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隐忧就是,以他们父子俩现在的身体状况,光是挪到河边,怕是都要费上不少时间。 胤禛显然也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是本就虚弱的情况下,再不吃些东西补充一下营养,估计都撑不到救援的人前来,他们就先歇菜了。 “皇阿玛,”他思忖片刻,做出决断,“您先在这里等着,最多半个时辰,不管有没有收获,我一定会赶回来。” “不行!” 康熙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明知道有危险,还非要不顾后果的往前冲。 这根本不叫勇敢,完全就是无脑蠢货去送死而已! “绝对不行!” 康熙的态度十分坚决,脸上凝重的表情透露出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偏偏与他对上的另外一个人,也是出了名的犟种。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肯轻易退让出这一步。 这一刻,在这样荒无人烟的一个地方,皇权好像不起作用了。 康熙也没有以权势地位压人的意思,反而罕见的示了弱。 “老四,你是个聪明孩子,”他叹着气,“不要逞一时之勇。” “那样只会让亲近之人,徒增伤痛罢了。”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康熙,面上也带出了一点稀有的哀伤。 或许,他也在为自己的猜忌和怀疑而心生悔意。 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胤禛也好,太子也罢,对这难得的愧疚之情,都不甚在意了。 他们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躲在阿玛强大羽翼下,才能遮风避雨的稚嫩幼童了。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就此陷入了僵持之中。 最后还是胤禛率先妥协。 他无奈地叹着气,说:“皇阿玛,那就给儿臣一炷香的时间,我绝不会久留。” “你!” 康熙气急,恨不得眼珠子都瞪出来,好叫他知道自己有多生气! 可是在看见胤禛坚定不移的表情后,康熙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他满目颓然地挥了挥手,纵容又无奈:“罢了罢了。” “既然你坚持,那就去吧。” “不过别忘了,”他忽然转过头,认真地盯着胤禛,一字一句道:“你还有一位老父亲,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呢。”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的胤禛,突然鼻子一酸,差点绷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半晌,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听上去有些不情愿,可是熟知他性子的康熙,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老四这是害羞了? 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莫名的,康熙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轻松了几分。 而留在营帐的清和,一听见王爷和皇上二人一同失去了踪迹,身子往后一倒,差点没直接昏倒过去。 好在身后的绿桃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会这样?” 清和脸色难得一见露出几分六神无主来。 她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一上去就抓住了前来报信儿的胳膊。 用力之大,叫胤祺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弟,”清和却满心只有一个想法,连连哀求道:“你、你一定要把你四哥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第380章 东猜西疑 “嫂嫂在这里给你跪下了!” 说着,清和就松开手,当即就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胤祺被吓了一大跳,蹿了老高。 慌里慌张的就要去扶人,可是又碍于男女之别,手伸了出去又缩回来。 只能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猛地往旁边一跳,避开了这个跪拜大礼。 “你这丫头,怎地这么没眼力见儿?” 情急之下,见绿桃傻愣愣地站着不动,胤祺忙呵斥了一声,“还不赶紧把你主子给搀扶起来!” 又对着清和保证道:“四嫂放心,我一定会把四哥平平安安带回来的!” 说完,胤祺就跟后头有鬼在撵他似的,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清和泫然欲泣的那张脸,顿时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在绿桃的搀扶下,慢吞吞从地上站直了身子。 又直挺挺地站着,迎着冷风吹了好半天,却没有吭声。 绿桃都冻得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忍不住出声劝道:“福晋,不如咱们先回帐篷里,再想对策?” “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给打懵了。 绿桃尖叫一声,紧接着捂住脸立马跪下,嘴上认着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 清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突然嘴角微微勾起,嗤笑一声。 说:“你这副姿态一摆出来,倒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绿桃听了之后,心下愈发不安。 可又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干巴巴地否认道:“奴婢是万万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的,请福晋明察!” 清和早就想收拾这个不安分的奴才了。 之前只不过是苦于没有这样一个机会。 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就随意安一个罪名吧? 她还没有无用到那种地步。 自从得知伺候自己那么多年的绿萝,背后的主子竟然是德妃之后。 清和的心态就已经不太正常了。 虽然她借刀杀人,把那个叛徒给搞死了,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可这件事情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她再也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去信任旁人了。 是以,但凡绿桃有哪一点做的不够好,在清和眼里,恐怕都会变成对方想要背叛自己的证明。 “回去跪着吧,”清和微微抬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为王爷平安归来祈福祷告。” “若是心有不诚,你自己应当清楚,是什么样的后果。” 说完,她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而仍旧跪在地上的绿桃,滚烫的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很快就打湿了脸颊。 又被冷风一吹,泛起针扎般的疼痛。 她一把抹掉眼泪,不敢再久留。 站起身,低着头,准备往营帐里回。 谁知还没走两步,竟然碰见了出来散步的宋泠月。 “宋格格安好。” 绿桃福了福身子,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请了个安。 “你是福晋身边那个……绿桃?” 宋泠月用探究的目光观察了一下,又不太确定地问道。 “奴婢正是。” 绿桃轻声回了一句。 她虽然想赶紧离开,可碍于尊卑,不得不在这里周旋。 “天可怜见的,”不料,宋泠月原本清冷的语气,突然变得关切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哭过了?” 听上去像是在关心自己。 但是绿桃也不傻。 自然知道这位和福晋不对付的宋格格,怕是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当即摇头否认道:“您听错了。” “奴婢只是眼睛里被风吹进了沙子,十分难受,这才揉成这样的。” 她坦然的态度,好像真有这样一件事情发生过似的。 宋泠月见状也不过多追根究底。 而是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来一个雪白瓷瓶,上面印着几朵好看的红梅。 她递给绿桃,又解释道:“这是我临走之前,问府医要的药膏。” “专门用来抹脸和手的。” “听说草原上风大,我也是怕皮肤被吹得皲裂,那可就不好了。” 见绿桃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接过去的迹象,反而还神情中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警惕。 宋泠月轻声笑了一下,干脆直接上手硬塞进了她手里。 绿桃赶忙推拒着要还回去,“不不,奴婢怎配得上用这样的好东西呢?” “拿着吧,”宋泠月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女儿家哪个不爱俏?” “你就算是不为自己,也总不能叫这张漂亮脸蛋跟着受罪吧?” 这话属实说到绿桃心坎儿上了。 她往外推的力度已经小了不少,只是还有几分犹豫。 毕竟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呢。 “放心吧,”宋泠月看得很明白,一句话很好的安抚了她,“福晋是向来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绿桃这才抿着嘴,再次半蹲下去,情绪复杂地谢了恩。 “多谢宋格格,奴婢心中万分感激,却无以为报……要不,您还是收回去吧?” 话一出口,绿桃就忍不住脸红了。 自己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也太丢人了! 闻言,宋泠月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大气十足地表示,“不过是一瓶子药膏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犯不着这般放在心上。”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而绿桃看着宋格格的背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小瓷瓶。 回到帐篷里后,福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地质问:“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绿桃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声音带着点颤抖,回道:“奴婢……奴婢……” 她有心想解释,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福晋怕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 “眼神闪躲,形容躲避,”清和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般锐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福晋?!” “奴婢冤枉!” 绿桃当即伏趴在地上,磕着头大声喊冤。 第381章 独善其身 “你叫的这么大声,是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吗?” 清和却因此更加愤怒,咬着牙压低声音训斥道。 绿桃一下子就跟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似的,瞬间噤了声。 感受到头顶上传来杀人般的视线,她只能小声又委屈地说了一句,“奴婢不敢。” 清和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这一通脾气发过之后,清和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打一巴掌之后,开始给人一个甜枣了。 “起来吧,”又不惜亲自起身,去把绿桃给扶起来,拍着她的手,道:“你伺候我这么久了,也知道我的脾气。” “我对待下人们,向来都是最赏罚分明不过的。” 绿桃只低着头不吭声,时不时微微点一下脑袋表示附和。 “王爷如今生死未卜,你又怎么能只关心眼下呢?” 清和为自己找了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她一向自诩出身名门,向来以最严苛的规矩要求自己。 那种不雅的事情,是绝不会染指的。 今日这一巴掌,实在是她被王爷失踪的消息给吓坏了。 又见绿桃竟然毫不担心,愤怒之下,才导致的情绪失控。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这个主子着想。” 清和见绿桃始终不吭声,心下厌烦的同时,面上却愈发温和。 “但是有些事情,得分场合不是吗?” “这次只是叫你长个记性而已,你是我最得力的干将。” “我又怎么舍得真罚你跪那么久呢?” 一边说,还一边轻轻拍了一下绿桃的手背,以示自己的亲近。 她自觉一番苦口婆心,摆出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 绿桃也该领情,感恩戴德了。 她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难不成还要让自己这个做主子的给她道歉? 那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行了,”清和完成任务般放开手,直接吩咐道:“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可有什么关于王爷的消息传回来。” 就在此时,绿桃忽然抬起头,一脸为难地低声说道:“可是奴婢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适合外出。” 万一被人看见了,于福晋的名声也无益。 清和正满心烦闷呢。 一听见绿桃竟然敢不听从自己的吩咐,当即就要恼怒地呵斥于她。 不过等一抬起头,就看见对方那张脸上,明晃晃的巴掌痕迹。 连脂粉都遮不住的程度。 自己刚刚明明也没用多大力啊? 清和懊恼了一瞬,转眼就把责任推到了绿桃身上。 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这脸蛋儿竟然这么金贵?” 不等绿桃开口辩解,又继续道:“我不过是轻轻拍了一下,竟然都能红肿起来。” “罢了,”说着,清和脸上的笑陡然消失,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你下去歇着吧。” “记住了,可别叫旁人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呢了呢。” 清和心里带着几分憋屈,索性把人给打发走了。 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如今最发愁的是,王爷究竟能不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如果可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是倘若有个什么万一…… 那自己是不是得提前做些打算才行? 清和原本还有几分犹豫,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迫不及待了? 但是一想到王爷对她的冷待,还有之前甚至舍下脸面,抛弃自尊的求爱,清和就顿觉心痛难耐。 所以,就算是她用些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更何况,这也是为了整个雍亲王府着想,不是吗? 就这样,清和十分愉快地说服了自己。 “主子,事情当真就到如此地步了吗?” 荣安院里,听完主子的话,春秋心头一寒,声音里都带出了几分慌乱。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念安失笑,出言安抚道:“我只是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 免得到时候真遇见事儿了,手忙脚乱的耽误时间。 主子的镇定自若感染了春秋,叫她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不再惊慌失措之后,她瞬间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压抑着兴奋问道:“那——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奴婢去做的吗?” 念安原本正想说“不用”。 可是在余光瞥见春秋略带兴奋的模样后,不忍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话到嘴边又改变了说法。 “当然有了!”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凑过来一些,我仔细交代给你听。” 春秋连忙俯身弯下腰,一脸的郑重其事。 一边听,一边还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等念安说完,她立马就开口道:“那奴婢现在就去……” “不,没必要这么着急。” 念安伸出手指晃了一下,否定了她的想法,“上赶着的可不是买卖。” 接着脸上闪过慧黠一笑,一字一顿道:“咱们给她来个,引、蛇、出、洞!” “您的意思是?” 春秋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没办法,谁让主子的思维太跳跃了呢,着实让她有点跟不上啊。 “钮钴禄氏不是一直想抓住我的把柄,好叫她以此获利吗?” 说这话时,念安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眼里却闪过森然的冷光。 “那就让她,先高兴上一会儿吧。” 当然,最后只会是空欢喜一场。 只希望这样的落差,对钮钴禄氏来说,打击不会太大。 想到钮钴禄格格自食其果的下场,春秋就忍不住一阵解气。 不过她还是有些迟疑地多嘴问了一句,“但是皇宫那边……” “确保可以万无一失吗?” 念安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反正有宜妃娘娘兜底儿呢。” 更何况,遇见事情总是瞻前顾后的,到最后只会一事无成。 做什么事情都是会有失败的风险,总不能因为害怕就干脆不去开始了吧? 那不是自己的风格。 “是啊,”听见这话,春秋的眼睛“咻”的一下子亮了,她激动到拍手,大声说: “还有宜妃娘娘呢!” “她一定会帮忙的!” 这位可是宫里难得的大好人。 尤其是和德妃娘娘比起来,那真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382章 淡淡温情 念安见她兴奋到不能自已的模样,也没有去破坏她好心情的想法。 只是在心中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傻丫头,表面上看,单觉得德妃不像是什么好人。 就没有往深处想过,能和德妃拼个势均力敌的宜妃,难不成就是个省油的灯了? 胤禛从向背对着自己的康熙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略显踉跄地朝着水流声方向走去。 等到了溪水边,他先是蹲下去捧起一捧扑在脸上,乍凉的水激得他瞬间清醒。 后脑勺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胤禛伸出手一摸,粘腻湿滑的触感顿时布满了掌心。 收回手,看见上面满是血迹,胤禛眼也不眨地直接撕掉了外袍下摆上的布料。 忍着疼痛,把脑袋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呼出一口冷气,他才开始在周围找些趁手的工具。 清澈见底的溪水里面,全都是游来游去的鱼儿。 单凭双手想要抓住,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好还是有个树杈子,能够让他在岸上插几条。 也多亏了当时和安安在庄子上游山玩水时的历练,胤禛才有了足够的经验,让他不至于空手而归。 卷起裤腿儿和衣袖,站在岸边仔细盯着水里的鱼。 待感觉到时机成熟,他眼疾手快地往下深深一插。 “哗啦啦——” 是鱼群被吓得四处逃窜引起的水声。 紧接着,胤禛一向冷冰冰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笑意。 低声兴奋道:“抓住你了!” 又如此重复来上几次,或有落空的时候,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有收获的。 “差不多了,”看着岸边被五花大绑的三条小鱼,胤禛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准备收手,自言自语道:“该回去了。” 搓出一根草绳,他把三条鱼给提起来,就快步往回走。 背对着太阳的余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冰。 幸好,远处的火光一直指引着他的方向。 远远地看过去,胤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加快脚步小跑着往前,开口就问:“皇阿玛 您腿脚不便,怎么不在火堆旁等着呢?” 语气里暗含着几分隐隐的关心。 “我就是坐久了累得慌,想站一会儿而已,”谁料,康熙却极为不耐烦地说道:“难不成连这你都要管?” 胤禛只得沉默以对。 片刻后,他才拎起来手里提着的鱼,向康熙展示道:“鱼抓到了。” “嗯,不错。”许是刚刚找的理由太过生硬,康熙只是瞥了一眼,尽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一些,“布库算是没白练。” 胤禛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皇阿玛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当下觉得新奇的同时,心里不免又生出几分暖意来。 不管以前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之间,那淡淡的父子情谊,作不得假。 等准备用尖木棍从鱼嘴中间穿进去,架在火上烤的时候,胤禛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他一手举着鱼,一手拿着棍,整个人都愣住了。 康熙刚刚是侧着身体坐下的,见状不禁扭头问他,“怎么了?” “嗯……” 胤禛酝酿了一下说辞,满脸懊恼又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急着往回赶,这鱼忘记处理干净了。” 这下子可好,辛辛苦苦抓了老半天,到最后竟然是白搭! 总不能,就直接烤了吃吧? “这有什么,”康熙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 并且示意胤禛递给自己一条,他也帮忙一起穿。 两个人就这样手忙脚乱地开始了用火烤鱼的行为。 对于厨艺一道,都是没怎么动过手的。 不一会儿,就有条鱼被烤糊了。 黑乎乎的鱼身上泛起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伴随着浓烟滚滚向空中招摇。 “快翻个面儿!” 康熙连忙催促着,那急切的样子,恨不得亲身上阵。 胤禛只觉得自己两只手根本不够用! 好不容易把鱼给烤熟了,可是看上去也不太能吃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面面相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鱼。 谁也下不去那个嘴。 最后康熙率先开动。 他扒开焦黑的外皮,撕下一小块鱼肉,皱着眉头勉强塞进嘴里,嚼啊嚼了许久,最后“啧”了一声,说:“真难吃啊。” 可是之后却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整条鱼被吃得只剩下鱼骨架,这才停下来。 而胤禛也在此期间,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整条鱼。 听见康熙的话,他也跟着感叹了一句,“真噎啊。” 其实还苦的要死,感觉就像是直接生吃了半斤炭! 康熙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带出几分怀念的神色。 笑意盎然地说:“你可知道,当年我御驾亲征的时候,连桑叶煮成的粥,都眼也不眨地吃下去了。” 如今这被烤糊了的鱼算什么? 不过是一碟开胃小菜而已。 闻言,胤禛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来了兴致。 他很少听他皇阿玛讲那些作古的事。 如今也算是阴差阳错,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就多问两嘴也没什么的吧? “皇阿玛,那您……” “嘘——” 却不料,刚一开口,就被康熙一脸严肃地给打断了。 “你听,”他声音极轻,“地面上好像有马蹄的声音。” 胤禛立马俯身趴在了地上,以耳朵贴近地面,仔细聆听起来。 在感受到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之后,他猛地直起身体,疯狂点头附和道:“是真的,而且听声音还不少呢!” 脸上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 “先过来,”康熙却冲着他招了招手,“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胤禛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却坚定不移地挡在了康熙身前。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领头的人影也渐渐露出了他的面容。 是王端! 胤禛猛地一扭头,满是激动的大喊道:“太好了!皇阿玛,我们得救了!” 情绪如此外露,倒是和平常大相径庭。 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康熙,也笑得开怀,满是欣喜地点头附和:“是啊,苍天有眼。” 第383章 秋后算账 “奴才救驾来迟,请万岁爷降罪!” 打头的王端一个横跨,从马上飞奔下来,直接走到康熙面前,径直跪了下去。 胤禛则是很有眼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在低下头的一瞬间,和王端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晚,”否极泰来,康熙大喜,自然不会怪罪有功之臣,“你来得正好!” “当记一大功啊!” 王端立马恭敬地回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万岁爷如此夸奖。” 对于自己这个暗卫统领,康熙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闻言,更是添了几分满意。 只觉得对方是个谦虚内敛,又不好大喜功的好小子! 看来日后对王端的安排,可以酌情做的更妥善一些。 解除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康熙又变成了那个大权在握的帝王。 在渐渐暗淡的火光映衬下,他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了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看来我们,命不该绝啊!” 轻声感叹了一句,接着高声道:“雍亲王胤禛救驾有功,你们也是一样,待回去休整一番后再论功行赏!” 所有人顿时整整齐齐地谢了恩,全都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 “老四,”康熙扭头,十分平静的对着胤禛说道:“你先回去吧,好好养伤,缺什么都和朕说。” “朕统统都满足你!” 胤禛自然顺从,当即点头称“是”。 不过临走之前,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而站在原地的康熙则是张开双臂,任由侍卫替他披上披风。 见状,忍不住挑眉问道:“怎么?” “可还有什么事情?” 胤禛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康熙的右腿伤处,抿了抿唇,最后只小声说了一句,“皇阿玛,万事以龙体为重。” 算是劝告吧。 但是当事人不听,他也没有办法。 毕竟正如安安说的那样,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就已经赢过大多数人了。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句隐晦的关心之语,康熙顿时觉得自己那颗冷硬的心,仿佛从里面裂开一道缝儿。 有些熨帖。 但是也并不妨碍他仍旧是那个醉心权势的帝王。 “放心好了,”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你的伤,还有朕的伤,都不会白受的。” 最后这句话带着几分寒意,叫胤禛立马从刚刚的温情中清醒了过来。 他并没有出声附和,只是行了一礼,说:“儿臣告退。” 就赶紧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场面,已经不适合他在场。 来自一国之君的怒火,不知道谁会成为最终的牺牲品。 奉安院里。 刚把四阿哥给哄睡了的茹贞,才眯着眼睛没闭目养神上片刻呢,就被走进来的绿蜡给吵醒了。 “格格,有件事情……” 绿蜡话一出口,就发现了不对,立马停住,可是前面已经说出口的,是收不回来了。 她想到自己听见的消息,原本还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 现在好了,扰了主子清梦,怕是又要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果不其然,茹贞一睁开眼,张口就是一通怒骂。 “你没长眼啊?!看不见我正在休息吗?” “一上来就那么大声,是不是故意不想让我安宁?!” 茹贞才知道自己因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一事,因此看什么都不顺眼极了。 这会儿被吵醒,又见绿蜡吞吞吐吐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一股无名邪火顿时喷涌而出。 当即怒声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能不能有点一等丫鬟的样子?” 她开始对着绿蜡从头数落到脚。 “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究竟怎么替我管理好奉安院?” “能不能立起来?”茹贞越说越来气,满是恨铁不成钢,“不要总是一副任人欺凌的可怜模样?” “你在外代表的可是我的颜面!” 绿萝已经习惯被这般无缘无故的痛骂了。 只要主子不动手,骂自己几句出出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这样不断安慰自己,可是面上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委屈。 她那般小心翼翼的说话,不就是怕惹主子生气吗?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这一顿臭骂。 “还不赶紧说,究竟是什么事?!” 茹贞出了气,自己也累的够呛,灌了好几杯水之后,一拍桌子,满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说!” “我可没工夫在这里听你瞎扯,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否则……” 见格格的目光越来越不善,绿蜡也不敢再犹豫了,当即开口道:“奴婢听见有人在议论,说荣安侧福晋不日又要入宫去向德妃娘娘复命了。” “什么意思?” 许是缺氧,茹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道:“复什么命?” 这可把绿蜡给稳住了。 她哪儿知道啊? 自己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要是了解内情,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算了算了,”茹贞立马烦躁地挥了挥手,“看你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 起身从软榻上下来,一边趿拉着绣鞋,一边小声嘀咕着:“也忒没用了些。”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翌日。 一大清早,天光熹微,晨间仍带着几分深秋的湿润。 念安还在梦乡中睡得香甜。 此时的荣安院,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春秋本来正忙着给主子养的花儿浇水,余光瞥见来人后,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后,笑着问道:“见过钮钴禄格格,您怎么过来了?” 茹贞本想嚣张跋扈地说一句“怎么?难不成我不能来?”。 可是话到嘴边,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奉安院,怕是容不得她放肆。 于是只得收回那高高在上的质问,态度亲和地说道:“我专程过来这一趟,是特地向荣安侧福晋道谢的。” 一边说,还一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看上去倒是真是一个慈母了。 “多亏有侧福晋在,当机立断去宫里请了太医回来,我的四阿哥最后才能平安无事。” “对此,我万分感激。” 第384章 劳而无功 “这不,”茹贞伸出手往身后一指,“我带了些小礼物过来,想当面向侧福晋表达一下谢意。” “不成敬意,希望到时候侧福晋可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谁料,春秋仍旧保持着那淡淡的笑容,连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倒是把宠辱不惊给表现了个十成十。 紧接着一脸为难道:“不瞒您说,我们主子这两天可累的不轻。” “这会儿正在睡得熟着呢。” “奴婢也不好去打搅,免得惹了主子厌烦可就不好了。” 听罢,茹贞脑海中瞬间划过许多杂乱无章的念头。 难不成富察氏这一胎当真出了问题? 还是说,这是对方故意使出来的障眼法? 为的就是让自己主动跳进这个圈套里面,最后来个瓮中捉鳖? 茹贞不敢确定,一时间颇有些踌躇不前。 可是看着这个叫春秋的婢女,直接挡在了院门中间,根本没有想要邀请她们进去坐一坐的意思。 所以自己她亲眼去确认一下情况的虚实这个想法,怕是不能实现了。 自己总不能直接闯进去吧? 想了想,茹贞急忙一脸关切地问道:“可否请了太医过来瞧瞧?” “毕竟侧福晋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她这话听上去倒是十分真心,就是不知道心里是否也如此想了。 不过这样却叫春秋没办法再以疏离的态度相待了。 “多谢钮钴禄格格关心。”春秋脸上的笑容看上去真切了几分,滴水不漏道:“太医说了,我们主子只是累到了而已。” “待好好歇上一歇,就能恢复过来。” 闻言,茹贞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又不得不强撑起一个笑脸来,以表示自己是真心实意为荣安侧福晋感到高兴。 “那可真是太好了!” 脸上笑容大大的,说话声音大大的,就连眼睛也跟着睁大了。 这夸张的样子,叫春秋忍不住都暗暗皱了一下眉头。 她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钮钴禄格格还真是做戏的一把好手。 光看她这副表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主子关系有多亲近呢! “幸好侧福晋无碍,”茹贞继续作西子捧心状,苦笑着说:“要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钮钴禄格格有心了,”春秋抽抽嘴角,笑不露齿地说道:“奴婢一定会将您的殷切关怀,带给我们主子的。”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不值一提。” 茹贞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地摆了摆手,又笑着说:“今日是我来的不讨巧了。” “既然侧福晋还在歇息,那我就改日再来拜访。” 春秋自然不会出言挽留,而且一开口就堵死了茹贞的后路。 “那奴婢就在这里,随时恭候您的大驾了。” 茹贞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瞬间也没了继续寒暄下去的兴致。 她顶着冷风呼呼地吹,站在门口跟个猴子似的被观赏了那么久。 不就是为了多耽搁一点时间,看能不能守株待到兔吗? 结果现在倒好,兔子没逮到不说,守株人的面子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无功而返的茹贞回去之后自是憋屈至极,而躺在温暖大床上的念安,此时才慵懒地舒展着身体,悠悠转醒。 自打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她就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短短几天时间,精气神儿就看上去少了一大半! 可把春秋等人给吓坏了。 一时间,熬药的,宽慰的,诉说担忧的,都把念安给包围了。 可惜这些全都不起作用。 哪怕喝了安神汤,也顶多只能让她安睡上那么一小会儿。 等醒过来时,整个人却感觉更加的疲惫不堪了。 几次三番下来,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点丰腴,也都很快又恢复成原状。 直到昨个儿晚上,事情迎来了巨大的转机。 念安靠窗坐在贵妃椅上,用手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直到秋嬷嬷再三踌躇,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去,轻声问道:“主子可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 “嗯?” 闻言,念安略显迷茫地扭过头,反应了一下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在想……” 她顿了一下,表情从平平淡淡,突然变得兴致盎然起来。 “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晚膳吃什么。” 这话一出,可把秋嬷嬷给吓了一跳,接踵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惊喜。 “您、您……您不用急,”她努力平复着太过激动的情绪,眼含热泪道:“随便想吃什么都可以!” 念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吧咂了一下嘴,有些回味,接着说:“那就我能吃的,都来上一点吧。” 那天晚上,荣安院的膳食丰富到令人眼花缭乱。 就连念安自己,也颇为惊奇。 因为她实在没想到,有些以为她现在不能入口的东西,原来是可以吃的啊。 至此,她整个人又变回那个能吃能喝能睡的小懒虫了。 春秋听见响动,立马进屋去伺候念安梳洗,趁此间隙,向主子禀报了此事。 “这么快就来了?” 这才过去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啊,钮钴禄氏当真是急不可耐。 念安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说道:“太心急,反而就落了下乘。” 又问:“人,你打发走了吧?” 春秋连忙点头:“自然,奴婢一直堵在门口,没让她进来一步呢。” 念安忍不住摇头失笑,瞧她一眼,说:“促狭!” 喝下一杯温开水,念安彻底清醒了,“东西也带回去了?” “那可不!” 春秋接过茶碗,略带无语地说道:“奴婢瞧着也没什么贵重的,不过钮钴禄格格看上去倒是宝贝得很。” “护的那叫一个严实,”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配合着比划,“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那个绿蜡的手!” “好像生怕被别人给抢走了似的。” 被春秋故意逗趣的形容给逗笑了的念安,半晌才止住笑意。 接着才出言感叹道:“钮钴禄氏的东西,就算是她敢给,我们也不敢收啊。” 第385章 引人入彀 又仔细告诫春秋,“你可万万不能在外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视来。” “钮钴禄氏再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一位主子,”念安的表情很是严肃,“背后论人长短也就罢了,总不能当着正主儿的面表现出来。” “主子放心吧,”春秋自是知道好歹的,闻言笑了一下回:“奴婢晓得轻重。” 念安也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春秋的手背,亲昵之情显而易见。 “我自是知道你的,”她眉眼弯弯,“这些不过是白白叮嘱一番而已。” 又开玩笑般说道:“你可千万别嫌我啰嗦就好。” “怎么会?” 春秋下意识否定了一句。 对于主子的行为,她只觉得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待收拾妥当,搀着念安出去的时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奴婢才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呢。” “好好,”念安也给面子,笑着说:“差点冤枉我们春秋姑娘。” “我保证,”她甚至还举起来三根手指,作发誓状,“下次一定不会了。” “哎呦我的主子哎!” 春秋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一个腿软直接倒在地上。 她一把扒拉下主子抬起的胳膊,用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一字一句道:“您这可就折煞奴婢了。” “身为奴婢,怎么当得起您这般郑重其事的保证?” “您待奴婢的心,自是不用多提,但是千万别再弄得这样郑重了。” 她的心脏太脆弱,再来一次可能就要承受不住,很可能要晕过去了。 念安很想开口反驳她。 不过就是亲近的人之间,互相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不用搞得如此惊慌失措。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变成,“好啦,不吓你了还不行吗?” 这是观念差异所带来的深刻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得了的。 “对了,”艰难地坐在红木桌前,念安刚拿起筷子,突然开口,“等钮钴禄氏下次再来,你直接把人带进来就行了。”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春秋一边替主子布菜,一边点头应下,“您尝尝这道菊花配鲈鱼?。” “这可是最新鲜的鱼,早上才从外面采买回来的。” 还是小全子亲自跟着去挑的,生怕有人在食材里动手脚。 “不错。” 抿了一口嫩白的鱼肉,仔细品了品,发觉味道确实可以,于是一连吃了好几块。 喝着栗子粥,念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路府医那里,可都打点好了?” “已经安排妥当,”春秋仔细替主子把鱼刺给挑出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那就好。” 念安点点头,这才继续安心用膳。 钮钴禄氏费这么大劲儿,不就是想代替自己入宫吗? 那自己当然要成全她。 想必德妃一定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在等着某人自投罗网呢。 念安才没那么傻,主动送上门去受折腾。 之前几次能顺利把德妃气到快要吐血,不过就是沾个出其不意的光罢了。 现在再想用那些“小技巧”,估计就没那么好使了。 所以,钮钴禄氏既然那么想去,那就换她去好咯。 属于雍亲王的那个营帐,突然在黑夜中亮了起来。 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留守在原地之人的目光。 一波接着一波的访客,如过江之鲫一般,密密麻麻朝着这个营帐涌了过来。 有些人自是不用见,但有些总得露个面。 送走前来慰问的胤祺等人,又把想要打探消息的老十四给打发走。 胤禛都已经疲惫到上下眼皮子开始打架的程度了。 头上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了,就连没有被发现的后背上,那些被尖锐石子划伤的痕迹,也都一一上了药。 在苏培盛的侍候下,用温水稍稍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胤禛这才大刀阔斧地坐在了床上。 刚准备侧身躺下,营帐的帘子就突然被掀开了。 来人正是才得到消息的清和。 她上来就是一句,“王爷?!您竟然真的回来了?” 话一说出口,清和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立马转变了口风,一脸欣喜若狂的迎了上去。 “您还好吧?” 她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哽咽。 “可有哪里受了伤?”根本不给胤禛回答的机会,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您是不知道,这一整个晚上,对妾身来说究竟有多难熬!” “幸好……” 说着,她突然双手合十,冲着远处拜了拜,满怀激动地道:“幸好苍天庇佑,才没有让妾身的祈祷白费。” 这也变相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么晚的原因。 就是在菩萨面前为王爷求神拜佛地祷告呢。 对于福晋那全方位无死角的关心,胤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所触动。 只是平淡地说:“叫福晋担心了。” 连一句多余的安慰之言都没有。 清和也知道自己怕是有些自乱阵脚了。 以往都是镇定自若的存在,这会儿慌乱成这样,实在和过去有些不符。 只希望王爷没察觉到什么疑点吧。 抹掉脸颊上的几行泪水,清和目露关切地看过去。 试探性问道:“您眼下身体不太方便,不如叫妾身从旁伺候,也好早早的让伤口愈合。” 胤禛想也不想的就一块拒绝了,“不必。” “有苏培盛在,我自会得到很好的照料。“还十分扎心的把大实话说了出来,“而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添乱都算是福晋帮大忙了。 照顾人这种活儿,是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得来的吗? 光是伺候着如厕这一项,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没想到王爷竟然这般不给面子,清和的神情忍不住僵了僵。 也对,是她自取其辱了。 王爷心里的那个人选,自始至终都不是自己罢了。 “那妾身就替您熬药吧,”可到底还是不死心,清和又提出来,“有太医在一旁指导,妾身自信可以做好的。” 这回胤禛没再拒绝。 第386章 帝王之怒 他总不能次次都撂福晋面子不是? “也好,”胤禛沉吟片刻,点头应允道:“既然福晋如此有心,那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清和没想过成功会来得这么轻易,愣了一下后当即受宠若惊地连连保证,“王爷放心好了,妾身一定万分上心。” “绝不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这话说的突然,胤禛一时之间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正欲开口询问,就听见营帐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他目光一凛,开始下逐客令。 “时候不早了,福晋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并且又交代了一句,“记住我之前的忠告,约束好女眷。” “万不能叫她们生出什么事端来。” 清和口中称“是”,见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只得满心不情愿地离开。 最大的那顶帐篷里,此刻正灯火通明。 康熙一回来,就有好几个太医围上来替他处理伤口。 幸好只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这才让战战兢兢的太医们集体松了口气。 等上完药,又把伤口给包扎好,已经快要午夜时分了。 梁九功正好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热气腾腾的还冒着白烟。 却也不敢多言,只说道:“万岁爷,先喝药吧。” 康熙瞥了一眼,随手接过后,端起来直接一饮而尽,像是丝毫察觉不到药汁的苦涩。 “您喝点温水漱漱口吧,”梁九功心头狂跳,努力装作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小心关怀道:“免得嘴里有股子苦味儿。” “不必,”康熙直接拒绝了,反而吩咐道:“叫图理琛、王端还有各位大臣,以及朕的那些个好儿子,全都过来觐见。” 梁九功把头垂得更低了,应了一声“是”,就要退出去传话。 而原本想劝说万岁爷注意身体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康熙给叫住了。 “万岁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明明是寒秋,后背却濡湿了一大片。 “雍亲王就不必过来了,”康熙总算是大发善心了一回,“他伤得也不轻,就叫他好好歇着吧。” 梁九功这才放下那颗一直高高提起的心。 讨巧地笑着:“是,奴才一定会把您的慈爱之心如实传达给雍亲王的。” 不料,康熙听了却发出一声冷笑,语气冰冷道:“朕想做个慈父,偏偏有人不愿意去做个好儿子!” “一身反骨,非要和朕对着干!” “朕倒要瞧瞧,这个幕后之人究竟还有什么能耐?!” 说到最后,康熙硬是灌了一肚子气,怒火上头之下,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圆木凳子。 上面放着的一些瓶瓶罐罐,全都应声掉落,随之碎了一地。 梁九功立马跪下,口中直呼:“万岁爷息怒,千万保重龙体!” 心中却叫苦不迭,恨不得对自己哐哐来上两巴掌。 自己这张死嘴啊,就非要挑这种时候去拍马屁逞机灵吗? 没看见万岁爷正在气头上呢吗? 一句话就很有可能成为导火索。 这下子好了,自己怕是要成为第一个被杀的鸡了。 梁九功都快绝望了,甚至都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反正,总不至于赔上一条性命吧? 虽然这样想,但是他心里也实在没底。 毕竟,这次的事情可不是一般 “行了,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康熙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得平添晦气!” “赶紧下去把人都给朕通知到,”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肃杀起来,“要是有人敢推脱不来……哼!” 万万没想到,万岁爷竟然会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一时间,梁九功顿时百感交集。 却也不敢耽搁,赶忙收起自己如丧考妣的表情,忙不迭起身就去行动了。 大约几许时间过后,所有被传唤至此的人,全都整整齐齐跪倒一大片。 看着眼前这一幕,康熙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只是用最平静不过的语气,开口问道:“太子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这话简直就像是阎王来到了门外,敲响了丧钟。 没有人敢吭声。 最后还是王端硬着头皮开口:“太子爷此时怕是还没回来。” “哦?”康熙听罢也不恼,而是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问道:“太子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这般追根究底,誓不罢休的架势,叫所有人都心底一寒。 王端再次被推了出来,只得回上一句:“太子爷带着人马去寻您了。” 想了想,又小声添了一句,“许是走得远了些,耽误了点时间。” 这才没能按时赶回来。 当然,也不用说得那么直白。 康熙自然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 他慢腾腾的把受伤的那条腿放在一旁的板凳上,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太子真是孝心可嘉。” “这么说,”他忽地发出一声嗤笑,“朕还得嘉奖他不成?” 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都像鸵鸟似的,把脑袋深深埋进了胸膛里。 死寂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偌大的帐篷内鸦雀无声。 “怎么?” 康熙却犹嫌不够,眼底隐隐透露出几分杀意,问道:“你们觉得,朕说的不对吗?” 这简直就是个送命题! 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 他们怎么就那么难啊!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 “皇阿玛,”顶着巨大的压力,胤祺小心斟酌着说道:“您的龙体要紧,不如先……”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粗暴地开口给打断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怒目而视,露出森森白牙,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胤祺给撕碎。 “是在暗指,朕已经老到连问个话的精力都没有了吗?” 胤祺立马以额头触地,惶恐而又不失恭敬地解释道:“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忧皇阿玛您的身体。” 康熙却不相信,而是突然撑着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 满目森然,冷笑道:“呵!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包藏祸心,都把朕当成傻子在糊弄呢!” 第387章 昏迷不醒 这话说得诛心至极,胤祺可不敢沾上一星半点儿。 当即发了狠,咬咬牙,发起了毒誓,“请皇阿玛明察,但凡儿臣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心思,定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在其他人眼里,已经算得上是极重的誓言了。 没看就连胤禟都有些跪不住了,当即扯了一下胤祺的衣袖,一脸不赞同地喊了一声:“五哥!” 明显就是在劝阻。 偏偏康熙却只当作是一个笑话来听。 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鬼怪,不过都是掌权者为了更好的统治脚下这片土地,而编造出来的虚假故事而已。 如若不然,当初自己刚登基举步维艰之时,也没见哪路神仙现身出来帮帮忙啊? 想到这里,康熙陡然发出一声轻笑,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吓人。 “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却让人莫名更加恐慌了。 “莫不是以为,朕还能做出逼死自己儿子,这样的事情不成?” 胤祺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青色的淤痕,闻言当即大声否认道:“自是不会!” “皇阿玛对儿臣们的疼爱有目共睹,”他滔滔不绝:“是以儿臣才敢在您面前实话实说。” “反倒是儿臣不争气,能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全依赖于您的宽和和慈爱。” 说着,脸上就露出几分羞愧的表情,紧接着又一脸孺慕道:“正是因为有您在,儿子们才有主心骨。” “才敢毫无后顾之忧的去闯去拼去干啊。” 这番话下来,别说是康熙了,就连跪着的所有人,都深深觉得恒亲王是个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瞧瞧,瞧瞧!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万岁爷原本还怒气腾腾的呢,现在的脸色看上去都有几分慈祥了! 可见能说会道有多占便宜了。 不过他们到底也是跟着一起受了益,顶多就是在心里嘀咕几句罢了。 要是谁敢拆台…… 那人的坟头草,怕是已经三尺高了。 “你呀,”康熙确实觉得惊讶,也不忍再折腾这个老实憨厚的儿子,“起来把头上的包处理一下。” 又瞪了胤祺一眼,说他,“做事情也太实诚了些。” 胤祺闻言只嘿嘿一笑,并没有接话。 一个笑眯眯的,一个虽说绷着个脸,倒是也没骂人。 乍一看,这二人之间,竟真的给人一种父慈子孝的感觉。 可惜这和缓了没一会儿的气氛,随着太子爷的到来,彻底陷入了紧张的焦灼之中。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太子,连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听说皇阿玛平安无事归来了,就立马前来拜见。 可迎头痛击的,就是皇阿玛那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 “太子回来了?“ 康熙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去了何处?可曾见过什么人没有啊?” 上来就把太子给搞懵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康熙似笑非笑地开口说:“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太子回过神,内心一片冰凉,那点残存的父子之情,在此刻彻底化为乌有。 他波澜不惊地回道:“儿臣今日一直在营帐中歇息,不曾外出过。” “一整天都待在这小小的营帐里,没有出去过?” 康熙显然不信,又问,“可有人能作证啊?” 太子摇头:“只有儿臣的贴身太监能证明,至于其他人,儿臣就不清楚了。” 这软钉子突然顶了这么一下,叫康熙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差了。 “你这是在向朕表达不满吗?”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向太子目光,再也不是一个疼爱的儿子,而是变成和自己争抢地位的仇敌了。 “儿臣不敢,”太子恭敬地说道:“您是一国之君,儿臣怎敢对您心生不满呢?” 康熙却忽然冰冷的大笑几声,停下来后一字一顿道:“是不敢,而不是没有啊。” 太子满心烦躁,甚至生出一种毁天灭地的念头来。 最后干脆利落地撂下一句:“您非要这么想,儿臣也没有办法。” 这对父子之间的交锋,叫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浑身直冒冷汗。 他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竟然要被迫掺和到这天家父子之间的争斗之中? 一个个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好把自己给藏起来。 免得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好好好!” 听了这话,康熙勃然大怒,吐露着粗重的呼吸,当即就要下令将太子暂时捉拿,看押起来。 “太子不敬皇父,狂悖无礼,来人呐……”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幸好梁九功眼疾手快,直接一个飞扑垫在了下面。 要不然,就这一下,可要把他给磕出个好歹来。 “万岁爷!快传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康熙身上扎满了牛毛细针,如同一只刺猬。 “怎么样?” 胤祺忙问道:“皇阿玛没什么大碍吧?” 院正一脸苦涩,只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吭声。 “此事万不能传出去,”胤祺一脸凝重,“劳烦您一直在皇阿玛身边守着了。” 院正忙道:“这都是奴才应尽的本分,当不得什么。” “至于其他更艰难的事情,”他一脸的凄风苦雨,“就只能依靠王爷您来周旋了。” 可不嘛。 当今圣上至今为止仍昏迷不醒,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万一走漏了风声,那些有狼子野心之人趁机搞些小动作。 国祚不稳,那才是大患啊! “您且放心,”胤祺沉着一张脸,看上去冷静得很,莫名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感觉,“事关重大,我自是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就吩咐图里琛带着一队禁卫军,以贴身保护的名义,把众位大臣全都暗中看管了起来。 又命王端时刻注意外部情况,营造出一种外松内紧的氛围。 待见到终于醒过来的四哥,胤祺此时才松了口气。 脸上布满了后怕,就连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四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苦笑着说,“我实在是竭尽所能了。” 第388章 义无反顾 他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再多的,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见状,胤禛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道:“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不必过度苛责自己。” 闲话说了两三句,就赶紧开始讨论起正事。 几兄弟商议一番,最终决定提前回京。 胤禛脸色愈发严肃,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启程回京了。” “但是,皇阿玛怎么着都得露个面才行。” 他没想到情况竟然已经危急到如此地步,却不得不把现实点出来,“毕竟那些个蒙古亲王可不是好糊弄的。” “是啊。” 胤祺喃喃应了一声。 当时事出突然,他神经紧绷,只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把局面给控制住。 眼下被四哥一提,他才惊觉想要顺顺利利的回去,恐怕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关键时刻,还是太子挺身而出。 “我来吧,”他长身玉立,恍惚中竟然隐约能看见几分过去的影子,“对皇阿玛的了解,在座的诸位怕是都比不过我。” “那就由我来扮演皇阿玛,”太子脸上在笑,眼里却好像布满了悲伤,“先把其他人给应付过去。” “不行!” 胤禛一下子急了,当即否决道:“二哥,你可知道这……” “不必再劝了,”太子却释然一笑,“我已经打定主意。” “绝无更改的可能。” 众人听罢都忍不住沉默了。 谁不知道,这一出戏演下来,眼前的困境是有可能解决。 但是日后,太子爷怕是要因此获罪了。 可惜,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换上龙袍,奔向属于他的末路。 好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太子扮演的康熙,在屏风的遮挡下,以木兰围场药材不足为由,于养伤不利,向众人宣布准备即刻启程回去。 这才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成功离开了这片大草原。 荣安院里种了许多品种不一的树,一到秋天,就变得让人头疼起来。 树叶散发着枯败的气息,院子里飘飘洒洒被覆盖住了。 小太监们正轻手轻脚的拾掇着,免得这些叶子败坏主子的兴致。 念安则在屋内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又突发奇想地吩咐道:“别都给扫走了,找一些脉络清晰,叶片完整的叶子留下来。” 她有点想用叶子做一些书签了。 就在此时,春秋忽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念安听完禀报之后,没忍住大声喊了出来。 “你说什么,德妃娘娘竟然传唤我和钮钴禄氏一同入宫?” 满是不可置信道:“她是疯了不成?!” “主子!” 春秋惊慌地朝外面看了一眼,“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些好。” “我也是被气糊涂了!” 闻言,念安叹了口气,无奈地捂住额头,脸上写满了懊恼。 沉默片刻后又突然拉长嗓音道:“你说她图什么啊?” 真的不能理解! 明明上次还一副恨不得再也不见的模样,这才过去多久,就突然变了性子。 “奴婢也觉得有点离谱。” 春秋也是一脸慎重地点头附和着,“不过奴婢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钮钴禄格格究竟哪里来的本事,能叫德妃娘娘主动传唤她入宫呢?” 是啊。 自己这边都还没发力呢,事情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总给人一种不甚踏实的感觉。 “管她呢,”念安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既然德妃娘娘都指名道姓要见我了,那我还能怕她不成?” “可是……” 春秋却有点急了,“毕竟同行的还有钮钴禄格格,万一她使坏可怎么办?” 念安用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片刻后,她忽地粲然一笑,“那就让她不能针对我,不就成了?” 春秋听罢却只觉得满脑袋雾水,根本无从理解。 就以她对钮钴禄格格那浅显的了解,对方可不像是会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的人啊? “算算时间,”念安语气笃定地开口,“也到她再来拜访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通禀声,正是钮钴禄格格来了。 “您真绝了!” 春秋满是赞叹道:“简直就是料事如神啊!” “哪有这般夸张?” 念安失笑,转而好整以暇道:“请钮钴禄格格进来吧。” “富察姐姐,妹妹听闻您身体不太舒服,”人还没走近呢,话倒是先传了过来,“可有什么大碍?” 见钮钴禄氏满怀关切的表情,念安嘴角微微含笑,说:“劳你记挂了,一点小问题,没什么大事。” 茹贞隐晦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富察氏的脸色,发现对方看上去确实如常,心下不由得一阵失望。 语气却愈发和缓道:“您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 “咱们都是一家子姐妹,彼此互相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她今日一连跑这两趟的目的,就是要和富察氏拉近关系。 是以什么话都能神色如常地说出来。 偏偏念安不肯给她这个面子,脸上的笑意刻意收敛起来,以一副再严肃不过的口吻道:“钮钴禄格格还是不要乱攀关系的好。” “我家里可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姐姐妹妹什么的,我倒是不曾听长辈们提起过。” 两句话就把茹贞的脸面给扯下来扔在地上踩了。 她的脸色青青白白的,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般。 很想张口就反击回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又不得不咬牙咽下这口气。 最后只得僵着一张脸,呵呵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在念安也并没有揪着不放,而是主动递了一个台阶出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问话也十分直白,“不知道你三番两次来我这荣安院,可是有什么目的?” 哪有一上来就把桌子给掀了的啊?! 富察氏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说话留三分余地啊! 茹贞在心中疯狂吼叫,面上却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道:“妾身收到宫里来人的传话,说是要和您一起入宫。” 第389章 胸有成算 “不知道,侧福晋您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呢?” 问至此处,茹贞不禁攥紧了手掌,满怀希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或者说,她希望能从富察氏这里探听到一点口风。 也好叫她提前有个准备。 “入宫就入宫喽,”谁知,念安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又不是没有去过。” 一句话挤兑的茹贞顿时后悔不迭。 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这里受气了! 图什么呢? 刚想开口,又见念安突然歪了一下脑袋,略显俏皮地说了一句,“许是,德妃娘娘想见一见雍亲王的大功臣,也说不定呢?” 说完,还故意冲着茹贞眨了眨眼睛。 或许说者无意,但是听者有心。 茹贞当即讪笑一声说:“您、您就别拿妾身来寻开心了。” 她总觉得,对方好似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想法,忍不住有几分心虚。 忙移开视线,略显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 甚至不惜自揭其短,“您也知道,妾身连正经的选秀都没有参加过。” 茹贞苦笑着摇头:“对于宫中的规矩一概不知。” “但是早就听闻宫中规矩森严,”茹贞看上去颇为担心,“妾身也是害怕万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自己倒是无所谓。” 她万分恳切,“只怕给王爷惹了麻烦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更何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为了维护雍亲王府的名声。” “所以,才特地过来向您请教。” “还望侧福晋您不吝指教,妾身定当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念安就那么冷眼旁观着对方那好似充满真情实感的表演,看到最后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了! 但是同时也忍不住为钮钴禄氏的厚颜无耻而折服。 对方究竟是哪儿来那么大的脸,以为单凭几句话,就能让自己毫无保留的做出奉献呢? 难不成,她看上去很像什么冤大头吗? 这一刻,念安的内心充满了不理解。 她也不吭声,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钮钴禄氏看。 直把对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到最后连恳求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而是略带心虚地问道:“侧福晋这般看着妾身,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念安诚实地摇了摇头,只颇为遗憾地说了一句:“就是想给你撒一把金瓜子而已。” 她一脸真诚,根本让人看不出是在嘲讽。 茹贞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是在向自己表示友好。 当即松了口气,上杆子道:“富察姐姐太客气了。” “咱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哪里是那些黄白俗物能够衡量的?” 闻言,念安侧过头翻了个白眼,只想一口水滋醒她! “我没什么能够教给你的,”她直白且毫不留情面,“只有一句话可以当做告诫,当然,听不听在你。” 茹贞的脸色忍不住有一瞬的扭曲。 直到这会儿 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番“情真意切”的自我剖白,在富察氏眼里,怕不过是一出好戏而已。 却又不甘心无功而返,于是咬牙忍耐道:“自然要听了。”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好表情管理,殊不知,脸上的神情狰狞到仿佛要一口把人给吞了似的。 念安也不在意,而是漫不经心的用茶杯盖拨弄了几下茶叶,这才道:“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比愚蠢,更叫人无法忍受。” 这话简直就是直接往茹贞脸上抽巴掌了! 甚至比当日直接打她,更让人无法忍受。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终于忍不住了,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就算是侧福晋看不上我这个格格,但是也不能如此欺辱于我吧?” “好啊!我算是见识到侧福晋您的厉害了,”茹贞目露愤恨,撂下狠话,“你最好能永远一直这么高高在上,别有掉落泥潭的那一天!”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念安却不慌不忙的,反而轻声摇头叹息了一句,“又没有指名道姓,何必主动对号入座呢?” “走吧,”又伸出手,示意春秋搀扶着她,“也该说些正事了。” 茹贞走得再快,也抵不过荣安院的院子又大又宽。 甚至可以说,有她的奉安院两个那么大! 每次来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是控制不住的嫉妒之意。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上天真是不公平! 给了富察氏那么好的家世也就罢了,还给了她那样惊人的美貌。 更可气的是,对方还不是一个空有美色而无甚心机的花瓶! 把王爷哄的一颗心全都偏向自己一个人。 这手段,谁看了不说一声佩服? 茹贞有时候都忍不住心生绝望。 她真的有那个本事,能从富察氏手里,抢走王爷那独一份的宠爱吗? 毕竟那座高山,已经压的她们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让人望而生畏啊。 “别动!” 茹贞正情绪复杂地往前走着,后面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她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浑身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富察氏不会是追上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早知道就不为了出那口恶气,而肆意发泄情绪了。 哪怕是回去背地里咒骂也好啊。 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偏偏眼下怎么就没忍住呢? 感受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茹贞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 可是她却再没有了甩手就走的勇气。 有些事情,凭冲动做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来第二次了。 “你头上有个小虫子。” 念安又走近了两步,像是想要为钮钴禄氏拨弄一下头发,实际上却是借此机会,凑到她耳边说一些话。 “入宫之后,我希望你能当个话不多的摆件儿。” 一句话把茹贞给惊住了。 脱口而出一句:“凭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念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意味十足的嘲讽,“当谁不是呢?” “你就这般笃定,我一定会配合?” 这才是茹贞最气愤的地方。 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被富察氏牵着鼻子走。 第390章 不打自招 受制于人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尤其是对于茹贞这种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人来说,无异于比直接杀了她还叫人难受! “你就不怕,”她转过身,冷笑连连道:“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都说出去?” 念安闻言抬起来了眸子,嘴角微微一弯,轻不可闻地说:“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谁会相信呢?” 这般有恃无恐的态度,更是叫茹贞打从心眼儿里觉得愤怒。 “王爷不相信又如何?” 她脸上扬起一个堪称恶意的笑,“只要德妃娘娘愿意相信就行了。” 至此,念安终于串连起最后一条线,一切的异常总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怪不得呢。 她就说德妃短时间内根本不想看见自己这张脸。 偏偏这次传召又非要让自己入宫。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子古怪来。 原来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暗地里通风报信啊。 也不知道钮钴禄氏究竟是如何和德妃联系上的,但是对方显然有些沉不住气。 要不是压抑得太狠,非要上赶着来表演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念安也不会察觉这其中的问题。 当然,她只做不知,并没有当场戳破。 毕竟,看别人蒙在鼓里自顾自的演戏,还别有一番趣味。 “德妃相不相信,都与我无关。” 在茹贞满是畅快的表情中,念安一脸淡然的开口了,“你可别忘了,四阿哥生病一事,你才是那个主谋啊。” “你胡说!”茹贞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明明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念安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充满怜悯地说:“那我又凭什么让你听从我的命令呢?” “况且此事,明面上与我毫无干系啊。” “毕竟,事关王爷的子嗣,我总不好坐视不理吧?” 恰好,一片干巴巴的树叶落在了茹贞肩头,念安伸出手替她拂去。 “如果说,为了四阿哥,挺着个大肚子连夜入宫请太医,也有错的话。” 这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茹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 她犹不死心,喃喃道:“可我、我是受你教唆才这样做的!” “哦?” 念安诧异地挑眉,“我说什么了吗?你有证据吗?” “那个小太监呢?我可以和他对质!” 茹贞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慌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念安却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别不是发了什么癔症了吧?” “也罢,都怪我自己太傻,这才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茹贞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绝望,却也满含着不甘心。 她冷着一张脸,说:“你想要我在德妃娘娘面前,跟你站在一条战线上?” “你怕了是吗?” 说到这里,茹贞眼里划过一丝幸灾乐祸,故意挑眉道:“大名鼎鼎的荣安侧福晋,也会有怕的时候?” 这是想激怒念安,撕碎她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 凭什么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对方却还能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平静模样? 她也要富察氏跟着一起不痛快才行! “事实上,我完全可以直接躺下,”念安却一脸无辜地说着让人震怒到不敢相信的话,“连入宫跑这一趟的麻烦都省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似乎还觉得自己愿意多费口舌,是一件多么大度的事情呢! 茹贞听罢,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又惊又怒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身体甚至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远离这个让人不安的源头。 却不料,念安忽然出声,“不要乱动啊,万一我没站稳的话……” 都不用说完,茹贞的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你、不会的!” 她艰涩地开口,表情看上去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你一定不会做的。” 念安却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为难道:“那就得看你究竟愿不愿意配合了。” 闻言,茹贞眼里划过一丝决绝,她就不相信,富察氏真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我只要装装样子,说肚子不舒服,”念安对钮钴禄氏的想法一清二楚,直截了当道:“不入宫不就行了吗?” “到时候,估计连你,也得待在府里陪着我了吧?” 茹贞已经气到脸色发白,看上去下一秒就快要倒下去了似的。 “别晕啊,”念安却一句话让她硬是强撑着不肯晕倒,“想一想,这可是在荣安院,晕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 茹贞使劲儿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恶狠狠的扔下一句:“如你所愿!” 就快步离开了。 “主子,这样真的稳妥吗?” 春秋小声说:“钮钴禄格格现在嘴上是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到宫里,直接变了卦也没办法啊。” “别乱想。” 念安一出口,春秋还以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呢。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主子说:“她是一定会和德妃联合起来挤兑我的。” “啊???” “那那那……” “那您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又是威胁,又是聊天呢?” 春秋一脸的不理解,说起话来都有些磕巴。 “因为好玩啊。” 念安扬了扬眉,开怀道:“你不觉得,看对方憋屈不已却又不得不应承下来的样子,很有趣吗?”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总之,她做这些事情,都不是单纯的为了让钮钴禄氏站在自己这一方。 回程的路,比想象中的还要苦一点。 一方面,是万岁爷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所以走得格外缓慢。 这就让所有随行人员都觉得时间变得格外磨人起来。 甚至有一些女眷,坐马车直接坐吐了的。 另一方面,就是队伍中一直弥漫着的焦灼气息。 让人一直处于一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下,时间一长,整个人可不就精疲力尽了吗? 第391章 居心不良 康熙虽然中途清醒过,但是时间不长,只交代了几句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 幸好有几位王爷联手镇压着,这才没有生出多少事端来。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紫禁城。 女眷们一个个都跟几天几夜没休息好似的,眼底下的青黑都能直接去当大熊猫了。 而体弱的清和几人,更是一回到王府就直接病倒了。 两个府医的四条腿儿都快跑细了,感觉脚底火星子都冒出来了。 这才勉强在一天之内把几位主子的病给看了个遍。 至于胤禛,只来得及叫苏培盛去荣安院交代一声,连回去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跟着入了宫。 可他绝对想不到的是,念安此时此刻也正在宫中。 她是前脚刚走,后脚苏培盛就匆匆赶到了荣安院,就是这么不巧给错过了。 永和宫里。 德妃正容光焕发地坐在上首的位置,整个人看上去气势足得很,再没有之前面对念安时的心虚和不自在。 不得不说,能坐稳四妃位置的女人,都有一把刷子。 瞧瞧人家德妃这自我调节的能力,简直叫念安自叹弗如啊。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番。 而有人就直接大喇喇地拍起了马屁。 “娘娘今日看着红光满面的,”茹贞笑着讨好道:“定是遇见了什么大喜事吧?” 德妃心里对这套很是受用,面上却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淡然道:“也没什么。” “就是收到了万岁爷命人千里迢迢送回来的礼物而已。” 茹贞惊讶到睁大了眼睛,用满含艳羡的口吻说道:“要不说还得是娘娘您呢。” “万岁爷对您还真是疼爱有加,叫妾身呀,都羡慕死了!” 她这话说得直白,叫人听了难免不会有点不自在。 可偏偏德妃就不是一般人。 不仅一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相反心里还忍不住得意起来。 可不嘛。 万岁爷就是把自己给放在了心上,这才有此番行为。 别人啊,那是求都求不来的! 看着德妃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得,念安整个人都无语了。 这俩人,还真是蛇鼠一窝,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呐! 也不瞧瞧自己都已经是能当祖母的年纪了,还一脸娇羞的在那里装嫩呢。 许是故意找茬儿,茹贞转瞬就把矛头对准了念安。 “怎么?” 她正襟危坐,皱着眉头问道:“莫非侧福晋不赞同我说法不成?” 念安就差直接举起双手喊冤了。 好端端的,这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来? 她可一句话都没说呢! 不过,她也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了。 感受到德妃那不满到尖锐的目光,念安也丝毫不怵。 “钮钴禄格格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更何况,她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回怼道:“竟然连我的想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茹贞一噎,很快便理直气壮的表示:“我那不是看见侧福晋你一直不吭声,就以为你心里不赞同呢?” 闻言,念安忽然低声笑了一下,紧接着满含讥讽道:“钮钴禄格格莫非是觉得有人给自己撑腰了。” “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对我不敬?” 话音刚落,茹贞都还没来得及吭声,德妃就先坐不住了。 她厉声呵斥道:“富察氏!你也是大家世族的出身,怎么能凭空胡乱揣测,就妄下论断呢?” 也不怪她急。 钮钴禄氏一看就知道只能当个马前卒。 倘若真刀实枪的干起来,对方怕是连第一轮都撑不过。 为了不把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暴露出来,德妃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 “娘娘?” 谁知,念安一脸诧异地看向德妃,满是不理解地说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您又何必这般急不可耐呢?”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来来回回在德妃和茹贞身上巡视着。 时不时又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我作为长辈,教导你几句规矩也是可以的吧?” 德妃早就知道这个富察氏不好对付,当即换了口风。 “老四毕竟是个王爷,你身为侧福晋,出门交际,人情往来,总不能给他丢脸不是?” 茹贞在一旁听得心底直暗暗叫好。 倘若不是为身份地位所困,她也恨不得痛斥富察氏一番! “您这话说的,”念安眉头一蹙,转眼就唉声叹气道:“也太有失偏颇了。” “府里的一切事务,都由我们福晋操持,哪里轮的上我一个侧福晋呢?” 德妃嘴巴瓮动,刚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可惜就被念安抢了先。 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您说说您,就算是中意我,也不能置福晋于不顾啊?” 她还摆起教训人的谱儿来了! “这叫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这番颠倒黑白,恬不知耻的言论,顿时把德妃给气了个仰倒。 而一旁的茹贞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之中。 原来富察氏这么勇的吗? 就连在德妃娘娘面前,都敢如此这般的胡言乱语。 并且看德妃娘娘的样子,显然也是对她无可奈何。 一时间,茹贞的心神忍不住剧烈颤动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德妃气急败坏,当即不讲武德道:“你一贯牙尖嘴利,惯会混淆是非。” “但本宫也不是老四那个耳根子软的,绝不容许你这般放肆!” 这都什么毛病? 说不过人家就干脆掀桌子撂挑子不干了?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全凭一个人的心意来不成? 最重要的是,祸不及妻儿。 德妃怎么连这么一个小道理都不明白? “您说我也就罢了,”念安不满道:“何必处处带上四爷呢?” “他人又没在这里,没招你没惹你的,干嘛总是揪着人家不放啊?” 德妃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红,又青又紫的,看上去好不吓人。 “是,他是没在,”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恶狠狠道:“但就凭没有管教好你这一点,足以证明他的过失了!” 茹贞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第392章 以身入局 竟然把王爷都给牵扯了进来。 她瞬间就慌了,嘴巴微张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嘴。 不管是为王爷辩白也好,还是恳求德妃娘娘息怒也罢。 总之,偌大的屋子里坐着三个人,可事实上却是,自己好像不存在似的。 这落差,叫茹贞心里如同猫挠一般,抓心挠肺,不得安宁。 而德妃原本以为自己总算是略胜一筹,拿捏住了富察氏的软肋。 毕竟没有哪一个女人,会不担心自己的男人吧? 可惜遇上了念安这个硬茬子。 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您要是这样说,”她摆出无可奈何的姿势,叹了口气道:“那我可就有的聊了。” 德妃见她丝毫不曾慌乱,甚至还颇为坦然,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不祥的预感就成了真。 “我听闻,十四爷对娘娘一向孝顺有加,”念安一出手就是打蛇打七寸,“每次入宫从来不会空着手。” “娘娘何不大方一点,叫我们也是见识一下十四爷的至纯至孝?” 这话听听也就罢了。 老十四出入宫闱确实十分频繁,要说没有空着手也没错。 不过,只是情况刚好反了过来而已。 是两袖清风的来,盆满钵满地离开。 德妃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就连上次被富察氏气到心绞痛,都没有这次的杀意来得重。 小十四可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别人那是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能说! 更遑论,富察氏竟然敢胆大包天到以小十四来威胁自己。 呵!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没关系,忍一时之气,且看她还能嚣张到何时! 想到自己那完美无缺的计划,德妃心中的郁堵通畅了些,总算是没那么憋闷了。 念安见德妃竟然没有当场发火,眸光不禁闪了闪。 随即干脆上了一个猛料。 “犹记去岁除夕那晚,娘娘询问我手上珠串的来历。” 看念安的表情,像是在回忆着思索些什么。 “那娘娘那般珍视,想必一定是十四爷送给您的吧。” 闻言,德妃不由得眉心一跳,张口就想糊弄过去。 “不过是一个珠串而已,时日已久,我记不太清了。” 又阴阳怪气地讥讽了一句,“倒是难为你,一直记到现在。” 念安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一脸真切地说道:“毕竟是娘娘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怎么说也要上点心的。” 德妃被堵的满心不悦。 就知道不能任由这个富察氏在这里胡言乱语! 否则全程都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你有心了,”随意敷衍一句,德妃只想赶紧把这茬儿给揭过去,“都是老旧黄历了,不提也罢。” “趁着今日天色不错,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她看似纯良地关切道:“多活动活动,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呢。” 念安故作为难地思考了起来。 茹贞见状心中不由得一急,忙开口劝道:“是啊,难得入宫一趟,侧福晋就不想到处看一看吗?” “我不比钮钴禄格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念安笑着道:“再者说,我现在这样子,还是不给娘娘添麻烦了。” 茹贞见她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就准备拿德妃压她。 “德妃娘娘相邀,侧福晋这般不给面子,未免太过……” 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上首的德妃冷淡的声音给打断了。 “住口!” 德妃暗地里狠狠瞪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见富察氏脸上露出几分探究的表情,又忙训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不要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这话可以说是极为扎心了。 一时间,茹贞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瞬间瘪了下去。 低着头,满心不甘却小声回道:“是,妾身无状了,请娘娘息怒。” 谁料德妃理也不理她,径直对着念安道:“御花园里的菊花正是怒放的时候,不知你可有兴趣去瞧瞧?” 几次三番的邀约,念安要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岂不是显得很不知礼数? “娘娘若是不嫌我给您添麻烦,”她羞怯地笑了一下,顺势答应了下来,“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德妃连忙否认:“怎么会?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 富察氏,等着吧! 今日就是我一雪前耻的时候! 从永和宫到御花园,距离不算太远,徒步顶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偏偏有了念安这个“拖后腿”的存在。 还没走上两步,就开始捂住肚子吆喝道:“哎呦呦,我不行了,不行了。” “实在是走不动了。” 这时,春秋很有眼色地走上前去,把手里的小板凳给放在地上。 搀扶着念安坐下,“主子快坐下歇歇脚,可千万别累着了。” 对于眼前这一幕,德妃和茹贞两个人看得都嘴角直抽抽。 怪不得出发之前,富察氏非要找一个结实的小板凳呢! 原来用意在这儿呢。 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什么凉亭石凳,德妃和茹贞两个人都只能干站着。 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见富察氏仍然没有起身的想法,德妃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歇息的如何了?” “若是无事,那咱们就趁着太阳不大,赶紧出发吧。” 原本她以为,富察氏肯定还会再胡搅蛮缠一番。 甚至都已经做好费尽口舌去劝说的准备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一下子就顺从了! 这倒叫德妃满心不是滋味起来。 “娘娘说的在理,那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念安微微一笑,一脸的赞同。 弄得接下来的路上,德妃一直忍不住用余光瞥她。 偏偏这个女人一脸乖巧,但她总怀疑这里面有诈! 等富察氏再次发出同样的吆喝声后,德妃不仅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她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娘娘,”坐了好一会儿,念安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如您和钮钴禄格格先行过去?” 第393章 首当其冲 “晚会儿我再追上你们,免得您也跟着一起受累。” 德妃都还没吭声,茹贞就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不行!” 话一出口,就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于生硬。 于是连忙找补道:“侧福晋毕竟还怀着孩子呢,我和德妃娘娘断没有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道理。” “剩下也没有几步路了,当然还是一起走比较好。” 对于她那暗戳戳的坏心思,念安只作不知。 甚至还十分配合地表现出一副感动不已的表情,叹道:“没想到钮钴禄格格这般挂心于我。” “那之前总是针对我的行为,许是我误会你了。” 听见这话,茹贞的脸色顿时一僵,当即就要开口质问回去。 自己什么时候针对她了?! 怎么说话连眼都不眨的啊! 尤其是周围那些宫人们传来的隐晦视线,叫茹贞愈发无法忍受。 可惜却被德妃给截走了话头。 “钮钴禄氏是个好孩子,”她满是慈爱道:“你也一样。” “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德妃浑身上下忽然冒出一股子圣母的气息来,万分笃定道:“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和睦相处的。” “真的吗?” 念安突然提高了嗓音,双眼亮晶晶的,追问道:“娘娘当真这样想?” “自、自然。” 不知为何,德妃说这话时突然没了底气,还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心虚。 总觉得富察氏没憋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念安下一句话直接把德妃给弄得脸色黢黑。 差点没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那这么说,您和宜妃娘娘也一定可以成为好姐妹的,对不对?” “娘娘怎么不说话啊?” 念安微微瑟缩了一下脖子,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有些胆怯地道:“莫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德妃只觉得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僵着一张脸,满心不情愿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她也是做戏的一把好手。 当即换上一副落寞的表情,叹息道:“我也想和宜妃姐姐好好相处。” “但只是到最后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说罢,还一脸幽怨地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德妃也开始忍不住催促起来,“咱们也该出发了,是不是?” 许是京城的风水养人吧。 康熙一回到紫禁城,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就好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一半,也因为面前有个死不悔改的太子,而直接被气到快要活蹦乱跳了。 只有极少知晓内情的几人,心中不无担忧地想着。 这怕不是,回光返照吧? “太子,你可知罪?” 果然,皇阿玛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算。 “事急从权,儿臣别无他法,”太子却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地说道:“皇阿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又何必搞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太子爷跪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这么多年,您不累,儿臣也累了。” 或许太子过于直白的话语,叫康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想明白之后,只觉得一股热流冲进了脑子里。 在脑海中叫嚣着,就连眼睛里都充斥着难以遏制的杀意。 “放肆!” 康熙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敬君父,欺君罔上,竟然还死不悔改!” “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底下的太子只怔愣着出神,根本没有把这些话给听进去。 或者说,早在皇阿玛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所谓的“父爱”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所以,这一回,应该可以无比从容地接受任何的结果了吧? “你说话!”康熙见太子沉默着不吭声,只觉得一腔怒火更是无从发泄,“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叫朕看见真是倒了十足的胃口!” 闻言,太子的身体忍不住晃动了一下。 他无声的发出一声叹息来。 每当自己以为能够承受的时候,皇阿玛总会说出更加伤人的话语。 也罢,许是他们这对父子,这辈子没有缘分吧。 只希望如果有来生的话,能让彼此互换一下身份,就好了。 太子爷忽然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平和地开口问道:“皇阿玛想叫儿臣说些什么呢?” 康熙显然也被问住了。 他怒火一滞,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就凶狠地表示:“朕刚刚说的那些罪行,你可认罪?” 太子磕了个头,直接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儿臣认罪,任凭皇阿玛发落。” 这般干脆利落,倒是一下子把康熙给整不会了。 他愣了一下,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脸色略显灰败,沉默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在毓庆宫禁足吧。” 至于接下来如何做出惩处来,康熙不得不承认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废太子一事,是势在必行了。 心气一散,康熙顿觉浑身无力。 他捂住胸口,脸色青白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龙椅上。 呼吸急促,拼命大口吸气,却仍旧感觉有些上不来气。 梁九功带着院正匆忙走了进来。 诊完脉后小心叮嘱道:“万岁爷切记不可再随意动怒了。” 怒极伤身啊。 尤其是皇上这如同沙漏一般的身体,那根本就是想补都补不了! “废话不必多说,”康熙的眼睛一直不曾睁开,直言问道:“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最清楚。 他现在连站立都觉得费劲儿,怕是……时日无多了。 “说!” 见院正吞吞吐吐不敢吭声,康熙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长则三月,短则……短则一月。” 说完,院正就满头冷汗地跪了下去,整个人都俯趴在地上。 而梁九功早已经跪了下去。 不提他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光是万岁爷的态度,都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开药吧。” 康熙慢慢地睁开已经浑浊的双眼,“朕希望明日可以直接去上朝。” 第394章 不容小觑 “万岁爷!” 院正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以万岁爷现如今的身体情况,若是想如往常一般,那可就得拿虎狼之药吊着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药一入口,是会让人精神焕发,如同新生,可那却是拿透支的生命力为代价的啊。 这样下去,岂不是更加伤了龙体? 院正心中惴惴不安,又慑于帝王的威严,不敢过多劝说。 只能寄希望于万岁爷自己能够主动改变想法吧。 偏偏康熙已经打定了主意,绝无更改的可能。 “此事,朕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却满含威胁之意,“你们二人,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吧。” 梁九功与院正顿时慌张点头,冷汗连连却又异口同声道:“是,奴才明白!” 他们二人也算是被绑死在这艘沉船上了。 一旦外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其中之一了。 真是命途多舛啊! 梁九功和院正心里如同吃了十斤黄连似的,苦到肠子都发青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痛苦来。 接着又自我安慰道,好歹还有一个人作伴儿,至少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孤单单了。 康熙却对他们的视线交汇熟视无睹。 或者说,他现在担心自己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余力去操心别人? 一想到自己的寿命只余下短短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康熙就觉得呼吸一窒。 他的抱负、初心,还有对皇位、权势的不舍,全都搅和成一团,把他弄得心烦意乱。 只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康熙竟然没有太多对死亡的恐慌。 他甚至十分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以前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老了,没想到如今一朝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然只剩下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更何况,木已成舟,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又怎么能和天命抗衡呢? “启禀万岁爷,”康熙正在思索该如何安排身后事,就听见王端匆匆进来禀报道:“八贝勒回来了。” “哦?” 康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分走了一大半,“人在何处啊?” 这个儿子,要不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他都快要把他给忘了。 当时也是有意把他给支走的。 可是没想到,人都离开了,手却还能伸那么长! 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王端回:“已经在大殿外等候万岁爷您的传唤了。” 闻言,康熙顿时心念一动,忙问道:“他可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王端摇头,这才是他惊诧的地方,“那名赤脚大夫,也一并跟着入宫了。” 以他对那位医馆大夫的了解,对方根本就是一头倔驴!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 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整个人就跟个铜墙铁壁似的,叫人根本无从下手! 偏偏八贝勒爷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啊,竟然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 而且以王端的观察,那老大夫看起来也不像是被迫的。 这就很让人佩服了。 康熙只沉吟片刻,就点头同意了,“既然如此,那就宣见吧。”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自己现在的身体,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不过,若是能借机剪除一些老八的党羽,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儿臣参见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禩目不斜视地走一进来,直接就撩开衣袍,行了个跪拜大礼。 而跟他一起的老大夫,眼下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入内的。 “平身吧,”康熙抬了一下手,语气温和地说道:“你跑这一趟,着实辛苦了,朕倍感欣慰啊。” 胤禩起身后,微微弯着腰在一旁站定,摆出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 别提有多乖巧听话了。 现在一听皇阿玛的夸奖,当即连连谦逊地表示:“儿臣只是尽了为人子的本分,谈不上什么辛苦。” “也不过是幸不辱命而已。” 他说完,就腼腆的抿嘴一笑。 仿佛把低调谦顺刻在了骨子里。 康熙见状,不由得一眯眼睛,很快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起来。 “若是太子能有老八你一半守礼懂事,朕就是立时归天,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听得胤禩却忍不住心头狂跳。 他心中一片火热,刚准备说几句太子爷的好话,好显示一下自己的兄友弟恭。 可是待仔细一想,皇阿玛的那些话,不是处处都透露出对太子的期望吗? 怎么? 事到如今,皇阿玛难不成还要老二那个忤逆不孝的做太子吗?! 胤禩很想咆哮着大喊一声:皇阿玛您能擦亮眼睛一回吗? “皇阿玛,”不过等他开口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和,“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更何况,儿臣不是带了那位医术高明的老大夫回来?” “兴许,”他一脸忧切,“他能帮得上忙呢?” 康熙对此面上不置可否。 心里却忍不住冷笑连连。 这个老八,还真是不能小看啊。 这才回来多久,就已经对自己的病情了如指掌了。 若是放任他就此发展下去,怕是会成为新君的一大威胁啊。 而此时,念安她们三个人还在去御花园的路上。 茹贞真快要被这个事儿多的富察氏给逼疯了。 每次都没走上两步,就开始叫嚷着说自己走不动了。 紧接着就屁股往小板凳上一坐,没有个一盏茶的功夫根本舍不得离开! 到头来,她和德妃娘娘两个人变成最累的了! 穿着花盆底儿,站在冷风口,又有大太阳晒着,简直就是出来找罪受的! 这不,念安又又又坐下之后,茹贞的脸色都有几分狰狞了。 她很想痛骂出来:还走不走了,磨磨唧唧的,不想去就别去啊。 可惜心里也清楚,自己这话要是一出口,可不就给了富察氏临阵脱逃的机会了吗? 因此憋到脸色铁青也不肯轻易说话。 只能自我安慰着,等到了御花园那边,有富察氏好果子吃! 这才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 第395章 见风使舵 不得不说,这精神胜利法,有时候还真挺管用的。 起码钮钴禄氏现在看上去就没有刚刚那么气愤异常了。 倒是德妃养尊处优惯了,这会儿早就忍受不下去了。 当即冷着脸,状似关心实则埋怨道:“富察氏,你这体力着实也太差了些。” “等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力气不够那可是很容易难产的。” 后面这句话甚至都带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可见她心底里是巴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念安如今也是马上要当额娘的人了,自然听不得这个。 立马回怼道:“听娘娘的话,许是对此事颇有经验?” 接着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眼神,眼巴巴地问道:“那您可得好好向我传授一下啊。” “毕竟,”一边说,一边还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可是和您血脉相连的。” “您身为祖母,肯定是希望小一辈儿的孩子们都好好的,对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被逼无奈的德妃除了点头表示赞同之外,还能张口否认不成? 就算是为了名声着想,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嗯,这是自然。” 德妃满心的不情愿,又后悔自己不长记性,明知道嘴上功夫比不过富察氏,还非要上赶着被对方戳心窝子! 尤其是念安提到所谓“有经验”,让德妃更是痛不欲生。 因为她曾经确实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而且还为此失去过一个最疼爱的儿子。 那可是烙在德妃心头上的伤疤,从来没有人敢提及。 也就富察氏仗着自己背后有靠山,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戳人痛处。 不过没关系,等这次之后,看她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德妃自我说服了好半天,这才勉强压下快要吐血的冲动,重新换了个话题。 摆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前些日子可是听说了,御花园的西北角处,开了一株双生花。” “这可是极为难得的喜事,碰巧你们入宫赶上,也算是有缘了。” 一直不吭声的茹贞听了之立马捧哏道:“这都是沾了娘娘的光。” “让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喜气,都仰仗娘娘慈爱。” 她这一通话倒是说到了德妃心坎儿上。 也因此,总算是愿意给钮钴禄氏一个好脸色看了。 茹贞见状愈发卖力。 好听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外撒着。 最重要的是,还都不重样儿! 看来,她能和德妃暗地里达成合作,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念安坐在小板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不知道何时从荷包里摸出来一把果脯干,一边吃着一边点头以示赞赏。 意识到最厌恶之人正在看自己的好戏,茹贞瞬间就停下了对德妃的讨好。 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是觉得难堪的。 因为不想被富察氏给比下去。 “哎呀,瞧我,光顾着听您二位聊天了。” 念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拍拍手,站起身,根本不给另外两个人说话的机会。 直接打头阵,往前走,还倒打一耙道:“不是说要去御花园?这么磨蹭可不行啊。” 说完,就脚步捣腾得飞快,跟刚刚一步踩死十只蚂蚁的小碎步,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到现在,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一路,那德妃和茹贞两个人得有多眼瞎啊。 可惜她们又不能冲上去直接破口大骂,只能暗自生着闷气。 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要和一个即将跳进陷阱里的蠢人一般见识!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不值得!!! 嗨呀,可还是好气! 直到接连重复了两三遍,这才咬牙切齿地抬起脚跟了上去。 御花园里有两个矩形水池,其中一处便是在西北角的方向。 走在最前面的念安,到了之后打眼一瞧就知道德妃她们打着什么恶毒主意了。 仔细看过那些汉白玉倚栏后,心中大概就有了数。 等德妃她们追上来,还没缓口气,直接来了个先发制人。 “娘娘,您快过来看,那池子里有两条傻乎乎的胖头鱼!” 念安捂住嘴笑着说,一边伸出手指着湖里的某一处。 “可好玩了!” 她兀自开心,看上去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 而德妃眼里划过一缕精光,甚至还有种天助我也的巨大惊喜。 这可不是她做了什么,要怪就怪富察氏自己,非要上赶着找死! 不过她却没有冒冒然走上前去,而是对着茹贞说道:“你们年轻人一起先去玩吧,我随后就到。” 她打的就是害了富察氏,嫁祸给钮钴禄氏,最后自己一片清白的如意算盘。 殊不知,茹贞也正有此意。 否则她才不会连月子都没坐完,就迫不及待的向德妃传了消息。 听见德妃这话,茹贞的眸光闪了闪,面上仍旧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笑道:“娘娘和我们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 “怎么能不算是年轻人了呢?” 说着,她的步子死死钉在地面上,不肯挪动一下。 她当然不肯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否则到时候富察氏出了事,那冤大头岂不是就成了自己? 那她辛辛苦苦做这戏,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图什么呢? 德妃见茹贞如此没眼色,心情顿时就差了许多。 她也没想过对方是在打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主意。 只觉得钮钴禄氏就是不堪大用。 临到头了,都还能扯后腿。 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眼瞎,看上这么一号人的。 “就你嘴甜。” 虽然听上去在夸人,实际上德妃的脸色出奇的差。 她见实在没办法,只能主动开始向荷花池的方向走去。 不过仍旧催促着茹贞,“你也快快跟上来,没你在身旁服侍啊,我还真是不习惯呢。” “这,这是妾身的荣幸!” 茹贞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德妃的胳膊。 两个人就这样看似亲近,实则各自心怀鬼胎的往前走着。 至于其他宫人们,早就被德妃以体恤奴才们为由,给打发走了。 第396章 自食恶果 就连春秋哪怕再不舍得离开,也被一步三回头地留在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无法近身。 看着这二人慢慢离自己越来越近,念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隐秘的笑容。 “快过来看啊,”她伸出手,跟招小狗似的,兴奋道:“这两条鱼真的可傻了!” 茹贞还在心里吐槽呢。 富察氏也忒没见过世面了,不就是两条鱼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当谁没见过似的! 心里这样想,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了一下,伸长脖子四处搜寻着。 “在哪儿呢?” 结果倒好,池子里什么都没有。 别说两条胖头鱼了,看了半天连个鱼影子都没发现! 于是嘴里就开始不满地嘟囔起来,“我怎么看不见?” “你别不是在糊弄人呢吧?” 刚准备开口指责,就感觉到一阵不受控制的力道,拽着自己往池子里掉。 最后定格在眼睛里的,是富察氏那张花容月色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啊——” 而作为第一个掉下去的人,德妃直到成了落汤鸡,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掉进了荷花池里了。 无穷无尽的水,冰冷冷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 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挣扎起来,随着水波荡漾上下起伏着。 哪怕使劲儿仰着脖子,也根本无法阻止带着淤泥腥臭味道的水,往自己鼻腔和嘴巴里灌的现实。 而与她同病相怜,一起掉下去的小倒霉蛋儿,就是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钮钴禄氏了。 按理说,这位完全就是遭受了无辜牵连,被迫拽着掉进了池子里。 可惜她落水之后的种种表现,倒是耐人寻味得紧。 先是拼命挣扎,这倒也没什么。 毕竟是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 可是紧接着,动作一顿,很快就冲着身边挣扎个不停的人靠近。 钮钴禄氏的狠辣,在这种时候就彻彻底底体现出来了。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按住身旁那个人的脑袋,使劲儿往水里压。 不过德妃以前好歹也做过伺候人的活儿,力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至少奋力挣扎间,还是对茹贞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呢。 就念安自己一个人看见的,起码钮钴禄氏的头发被拽掉了不少! 更别说德妃在暗处不能言说的位置,下的毒手了。 两个人就这样狗咬狗,半天了谁也奈何不了谁。 至于站在岸边,完好无损的念安,就这样看起了“狗咬狗”的好戏。 不过德妃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耐力不如以往,很快就被茹贞找到了破绽。 又是一个猛按,整个人摁进了水里,就连揪着茹贞衣裳的手,也慢慢松了几分力道。 念安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可不能真叫钮钴禄氏把德妃给搞死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酝酿一番后,顿时发出急切的叫喊声。 “啊——来人呐!救命啊!” “快来人!” 她冲着不远处亭子的方向,大声喊道:“有人落水了——” 好在那些宫人虽然没有跟着,但是都离得不远,很快就一路狂奔跑了过来。 而春秋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在了第一个的位置。 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落水的可千万别是她们主子啊! 终于,在抬起头看见自家主子平安无事站在岸边的时候,她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呜呜! 春秋不敢耽搁,忙凑上前问道:“主子,您还好吧?” 念安一脸担忧地摇了摇头,咬着下唇看向湖里,“我没事,就是可怜德妃娘娘和钮钴禄格格了。” 这么冷的天,被冷水一泡,怕是一场大病跑不掉了。 而念安没有发现的是,早在她大喊出声的时候,底下茹贞的动作一僵,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后,整个人都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因为直到现在,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是认错人了。 这下子可就糟了! 顾不得自己能不能被救上去,茹贞心中各种繁杂念头百转千回。 最终一狠心,决定抵死不认。 否则,一个谋害后宫娘娘的罪名,她这辈子怕是都翻身无望了。 念安在岸上指挥着,救援任务有条不紊的进行。 没想到宫里的婆子们都这么给力,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不说,就连凫水这样的技能都掌握得十分熟练。 可见宫中的生存环境,嗯,确实很让人提心吊胆呢。 很快,两个落汤鸡就被救了上来,冻到瑟瑟发抖地抱着胳膊,缩着脖子站着。 别说,看上去还挺可怜的。 反正念安就连忙走上前去,迫不及待的展现自己的善良之心了。 “天可怜见的,”她一脸心疼,忙吩咐人去拿厚绢布过来,“一定冻坏了吧?” “幸好这儿离永和宫也不远,”念安又把德妃之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咱们不如早点走回去?” 听了这话,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首先德妃眼下根本顾不上幸灾乐祸的富察氏了。 她被冻到上下牙齿都在打磕巴不说,更重要的是,刚刚钮钴禄氏想要害死自己的行为,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怨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茹贞,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倘若不是身体情况不允许,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而茹贞也只是低着头,像是被冻坏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这……你们二位还能走不能?” 念安说着,目光落在她们一直在打摆子的双腿上,想了想,煞有其事道:“那不然叫人把你们抬回去好了。” 德妃刚准备开口说她放肆,却被不远处的宜妃给截住了话头。 “天呐!” 宜妃满是震惊,“妹妹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这么冷的天,还非要去湖里游一圈。” 她越走越近,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给气吐血。 “瞧瞧,这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宜妃“啧啧”两声,“跟淋了雨的小鸡崽儿似的。” 伴随着她的话语,宜妃脸上尽数都是毫不掩饰的看戏表情。 她只知道今天富察氏入宫,估计又能看德妃的笑话了。 第396章 重磅消息 可是没想到,匆匆赶到永和宫竟然扑了个空? 被告知德妃一行人来到了御花园,这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完全没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会是如此有意思的一幕! 看着宜妃那兴味十足的眼神,德妃别提有多呕心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小薄毯子,牙齿打着颤,颤巍巍地说道:“直、直接去找贵妃娘娘,请她替我做主!” 宜妃倏然换上了一副忧切不已的表情,关心道:“怎么?妹妹莫非不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要不是碍于冷到不能行,说话都费劲儿,德妃都想直接破口大骂回去! 她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么地,怎么可能会自己往池子里跳? 不要命了吗?! 但是强烈的怨念,也能通过表情和眼神传达到位。 宜妃见状,脸上顿时露出讪讪的表情,随后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德妃妹妹,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 “万岁爷他们回来了!” 说罢,还故作惊讶地捂住嘴。 其实她也是才知道不久,但是并不妨碍她用这个消息,来刺激一下德妃啊。 毕竟,看死对头变脸,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果不其然,德妃的脸色猛地一变,立马追问道:“什么时候?现在到哪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显然,对于自己没能早早得知这个消息,德妃心里是十分介怀的。 见状,宜妃微微上扬着嘴角,笑着开口:“到宫里有一段时间了。” 说着,还非要故意刺激德妃一下。 “妹妹一向受宠,不会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吧?” 其实这次万岁爷他们回来的匆忙,后宫里知情人没有几个。 也就是不久之前,老五他们过来给自己请安问好,宜妃这才顺带得知的消息。 但是她怎么可能傻到会把实情给说出来? 她巴不得德妃心里不好过呢。 “那就直接去求见万岁爷,请万岁爷替我做主!”德妃心中暗暗生恨,咬牙切齿道:“就说有人想要谋害于我!” 闻言,宜妃当即脸色一变,“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谁料,德妃只是古井无波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平生不做亏心事,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这话可不就戳了宜妃的肺管子了吗? 她当即嗤笑一声,气性也上来了。 干脆利落道:“好啊,那就一起去御前面圣吧。” “也好叫妹妹你知道,”宜妃咧开嘴冷笑了一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郭络罗氏就没有用过的!” 说罢,就跟山大王似的一挥手,直接坐上了辇轿。 又居高临下冲着德妃道:“妹妹,那姐姐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放心,”杀人诛心莫过于此,“我不着急,会在御前等着你的。” 而此时的乾清宫里,却并不太平。 八贝勒胤禩回完话之后,康熙不仅没有让他离开,反而命人把其他几个儿子都一并叫了过来。 胤禟在踏入大殿内的一瞬间,就看见了他那醒目显眼的八哥。 震惊不已的同时,刚准备出声喊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阿玛还在上面坐着呢。 这会儿就开小会似的聊天,不合适。 等晚会儿散了之后,他再向八哥好好询问一番吧。 殊不知,他胤禟的这番表情,尽数都落入了康熙的眼中。 见状,他若有所思地眨了几下眼睛。 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只大肆夸奖道:“老八这一回可谓是居功厥伟啊。” 其他几人还有些不明就里,胤禟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当即惊喜喊道:“八哥,你这是把老大夫给请回来了?” “太好了!” 而且看上去比本人的荣辱不惊来说,更为激动,“我就知道八哥你一定可以的!” 胤禩闻言只是谦逊一笑,丝毫不居功,微微摇着头道:“这也没什么的,不过一件小事而已。” 胤禟却断然否定,一脸严肃地说:“那怎么能叫小事呢?” “老大夫的脾气多古怪啊,八哥你一定付出了很大努力!” 说完还生怕旁人不相信,又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胤祺,向他寻求赞同。 “你说是吧?五哥。” 胤祺只得露出一个假笑,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他这弟弟没救了。 一见到老八就跟被狐狸精迷了眼似的。 刚长出来的心眼子不仅完全没了,还要倒贴进去! 累了吧,直接毁灭算了。 胤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灰心丧气的气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儿,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根本不肯开口。 胤禟无法,总不能掰开五哥的嘴巴让他说话吧? 于是只好冲着胤禩讪讪一笑,找补道:“八哥也看见了吧,五哥都点头表示赞同了。” 康熙见他们兄弟之间的眉眼官司还挺多,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火上浇油了一番。 “这么说,”他沉吟道:“老八这一次确实很不容易了?” 其他人都还没吭声,胤禟又忍不住了。 张口就是疯狂地附和:“那可不!儿臣敢打包票,那个老大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 “你们呢?” 康熙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问起了其他几个儿子。 “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里就胤禛年纪最大,排行最靠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了。 不管老九在旁边冲着自己使的眼色,他公事公办地回道:“儿臣不知实情,并不敢妄下论断。” 胤禟眼睛都快使抽筋了,最后却听见他四哥回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多失望。 四哥本来就是这种刚正不阿的人啊。 要是因为这些小事就因公废私,那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四哥了! 想到这里,胤禟脸上竟然罕见的浮现出几分欣慰来。 看得一旁的胤祺嘴角直抽抽。 这老九什么毛病? 别不是出去一趟,回来就把脑子给搞坏了吧? 听了老四的回话,康熙都忍不住心生几分后悔。 早知道自己直接点人来回话了! 弄得现在有了一个“标准答案”,珠玉在前,怕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了。 第398章 满座皆惊 “十四呢?”不过到底不肯死心,康熙干脆挑人来回答了,“你也是这么想的?” 胤祯闻言先是装傻充愣一般挠了挠头,紧接着一脸苦恼道:“皇阿玛就饶了儿臣吧。” “儿臣一个做弟弟的,怎好随意去评判哥哥呢?” 这又是一个关键时刻突然机灵起来的。 胤祺听了都忍不住想要为他拍手叫好! 甚至恨不得耳提面命叫老九也跟着一起学学。 瞧瞧人家老十四,别看平日里傻不愣登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真不掉链子! 也就自己那个傻弟弟哟……唉! 胤祺一脸愁容 心知皇阿玛下一个就要点到自己了。 他可没有随意能糊弄过去的本事。 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实话实说算了,就听见梁公公走进来禀报道: “万岁爷,宜妃娘娘、德妃娘娘,还有雍亲王府上的女眷,求见圣上。” 而听见这话的胤禛猛地一扭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梁九功。 许久才压下心底的震惊。 或许不是安安呢? 她一向惫懒,不喜欢随意走动,再者说,额娘怎么会传召安安入宫? 那就很有可能是福晋了。 想到这里,胤禛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子烦闷。 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眼下是紧要时刻,万万不能行错差池。 偏偏福晋是半分页不放在心上。 怎么刚一回来,就背着自己入了宫,还掺和到娘娘们之间的争斗里去。 “哦?” “她们怎么会凑到一起去了呢?” 康熙被转移走了注意力,胤祺逃过一劫,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以复加的紧张。 额娘怎么会和德妃娘娘一起求见皇阿玛? 还有四哥府上的女眷,怎么也这个时候入了宫? 莫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胤祺莫名的有几分焦灼不安,可惜再急也没用,究竟情况如何,却还是得等皇阿玛先开口。 康熙对于自己的女人,还是有几分维护的。 不忍叫其他人看了笑话,于是只留下有关系的几人。 至于剩下的,当然就被赶走了。 而这里唯一离开的,就只有胤禩一个人了。 原本还有一个老十陪着他,可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来紫禁城就病倒了。 上吐下泻的,别说进宫面圣了,到现在都还下不来床呢。 “也罢,”康熙挥挥手,“老四你们几个,都跟着朕去偏殿吧。” 而胤禩则是被梁九功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乾清宫外。 面上十分客气道:“劳烦梁公公了,这点路我自己走就行。” “皇阿玛身边可离不了你的服侍,梁公公还是快些回去吧。” 梁九功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应下这般直白的奉承。 他也没有自大到那种地步。 当即连连摆手道:“贝勒爷过奖了,奴才可不敢当。” “不过,听了您这句话啊,”梁九功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奴才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怪道都说八爷最是温文和煦的性子,奴才今个儿也算是有幸见识到了。” 礼尚往来嘛,就跟漂亮话谁不会说似的。 胤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加深了几分。 “梁公公实在是太客气了,”他开始不着痕迹地拉近关系,“日后若是得闲,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梁九功嘴上应的痛快,“那杂家可就盼着八爷的席面了。” 心里却对此十分的不以为然。 但是一想到万岁爷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态度陡然就变得热切了几分。 往前两步,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八爷可别失望啊,您的功劳,万岁爷都看在了眼里呢。” 这既是安抚,也是吊在驴子面前的一根胡萝卜。 不管心里怎么想,最起码胤禩面上表现得很是完美无缺。 “这都是我该做的,”又冲着乾清宫的方向拱了拱手,“能为皇阿玛分忧解难,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过紧接着就话锋一转,略显腼腆地笑了一下,“这趟能有所收获,也不枉我费那么大功夫。” 这就是在暗戳戳地表明自己的不辞辛劳了。 梁九功闻弦知雅意,当即无比骄傲道:“您就放心吧,万岁爷啊,向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但是相应的,对待狼子野心之人,也不会心慈手软就是了。 殿外这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实则一个个都心怀鬼胎。 至于大殿内的,那就更加热闹了。 德妃和钮钴禄氏二人浑身湿漉漉的,还往下淌着水,模样别提有多狼狈了。 可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直接走了进来。 康熙只一眼扫过去,就顿生不悦。 衣衫不整,姿容埋汰,就直接面圣了不说,更何况这里还有外男在!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表达不满,德妃就抢先哭诉道:“万岁爷要替臣妾做主啊!” 哀怨缠绵的语气,再配上那狼狈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像是受了大罪。 “你且先下去整理一下妆容,”康熙的语气不辨喜怒,“还有这位老四府上的女眷,一并前去。” 这俩估计被水泡坏脑子了,都没发现打从她们一进来,所有人都死死低着头,不敢乱看上一眼吗? 自己凄惨的模样已经入了万岁爷的法眼,德妃的苦肉计显然初具成效。 她自然要迫不及待的去把湿衣服给换下来,真当她这个样子好受呢? “宜妃,你来说,”康熙其实最不耐烦断这种官司,可是又不能直接撒开手不管,“究竟发生了何事?” “臣妾着实不太清楚,”宜妃摇摇头,“臣妾去到御花园的时候,德妃妹妹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听罢,康熙的眉头一皱,目光就落在了人群中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念安身上。 其实早在她踏进大殿内的一瞬间,胤禛的脸上先是闪过不可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下。 想要靠近,想要把人抱进怀里,想要深深闻一下她身上的气息。 最终却被岌岌可危的理智给拉扯住了。 毕竟这里不是雍亲王府,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 第399章 据实以禀 于是只能用余光,把念安从头到脚都扫视了一遍。 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这才松了口气。 可惜胤禛放心得太早了。 等他察觉到康熙的意图之后,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安安能顺利回答过关吗? 他屏住了呼吸,心里满是惴惴不安。 “你是……马奇的女儿?” 康熙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这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回万岁爷的话,“念安不卑不亢道:“臣女确实是富察马齐之女。” “嗯,”康熙点点头,“那你可清楚,御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念安微微低着头,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德妃娘娘邀请臣女去御花园里赏花,钮钴禄格格也一并跟了过来。” “等到了之后,臣女发现池子里有两尾鱼十分漂亮,便呼唤德妃娘娘前来欣赏。” 说到这里,念安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后怕和不解。 “可不知怎么一回事,我见德妃娘娘脚一滑,看上去就要摔倒了,情急之下,她伸出手一抓,就抓住了钮钴禄妹妹。” “等臣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就已经掉下去了。”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不用细说也都清楚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子古怪来。 “老四,富察氏受了惊吓,”唯有康熙突然沉声吩咐道:“你且先带她下去歇息一番。” “并传召太医过来替她把脉问诊。” 胤禛强自忍耐住内心的激动,逼迫自己用再沉稳不过的声音回道:“是,皇阿玛,儿臣谨遵口谕。” 这才转身冲着念安使了个眼色,冷着脸语气有些冲地道:“还不快过来?” 康熙见他的态度很差,当即不悦地警告了一句:“老四,富察氏再怎么说也怀着你的孩子呢。” “你对她态度好一点,把气撒在女人身上,像什么样子?” “儿臣只是……只是觉得,”胤禛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额娘毕竟是在富察氏面前落了水,她怎么说也该……” “住口!” 康熙厉声喝止道:“你想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也一起掉进池子里不成?” 他着实没想到,在女人一事上,老四竟然如此拎不清! “儿臣并无此意。” 胤禛的脸色有些难看。 “快快下去吧。”康熙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还夹杂着几分无奈。 一到侧卧里,胤禛就一把把念安给抱进了怀里,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那独特的气息,整个人都快要沉醉其中了。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把人松开之后,深情又满含歉意地对她说道:“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平平安安的。” 至于其他人,他不在乎,也并不关心。 当然,眼里的忐忑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哪怕胤禛心里明白自己刚才的做法是为了保护安安,可是也磨灭不了他对她语气不好的事实。 念安不说话,绷着脸,看上去确实像是有几分生气。 “那、那要不然你骂我一顿?” 就这样,胤禛越来越忐忑不安,甚至开始胡乱找法子了。 “那实在不行,打我一顿出出气也是可以的啊。” “就是别不理我。”胤禛眼里充满了恳求,紧紧握住念安的手,像是生怕下一秒她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似的。 “傻样儿!” 念安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点了点胤禛的额头。 没好气道:“那么聪明的一个脑瓜子,怎么现在突然就糊涂了呢?” 她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呢? 更何况,自己心疼他被康熙当场斥责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舍得生他的气? “太好了!” 看着顺从地靠到自己怀里的安安,胤禛丝毫没有被戏耍的恼怒,只余下了满心的庆幸 ——安安还愿意搭理自己,真的是太好了。 “你呀,净会胡思乱想!” 使劲儿掐着胤禛腰腹处紧实的肌肉,念安不满道:“差点冤枉我,就说该不该掐吧?” 胤禛连忙放松自己的身体,好叫安安掐起来毫不费力。 嘴上还连连应和道:“该掐,该掐!” 也是叫自己长长记性,下次可千万不能胡乱揣测安安的想法了。 念安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掐的时候根本没舍得用力。 就这还有几分心疼,掐完之后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 可是在一仰起头,看见胤禛满脸苦笑的表情后,顿时不干了! 不满地质问道:“怎么?” “这是又嫌我下手重了?好啊,那我……”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直接来了个以唇封缄。 两个人直吻到气喘吁吁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彼此的唇。 “别、别以为这样,”念安浑身发软地靠在胤禛怀里,却嘴硬道:“我就会原谅你刚刚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听罢,胤禛深觉自己没法解释,又不好直接言明。 干脆伸出手抓住了念安的小手,把她往腰腹以下的位置带了过去。 待感受到那滚烫的灼热之后,念安的脸“刷”一下红了。 “干嘛呀?” 她目光躲躲闪闪的,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意思了。 咬着下唇,半天憋出来三个字:“……不要脸!” 胤禛只好兀自忍耐着,在念安耳边轻声喘息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吧。” 声音低哑,还夹杂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情欲。 听得念安浑身都忍不住燥热起来,就看耳垂都变得红宝石一样,鲜艳欲滴。 许久不见的一对有情人,一见面自然是干柴烈火,虽然没能烧起来吧,但是也少不了几番亲近。 不是他们两个不关心正事。 念安是觉得自己已经说清楚了,那就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至于胤禛的想法,那就更简单了。 总之只要安安没有吃亏,那就一切都无关紧要。 这二人情意绵绵,恨不得当即回到府上去诉说衷情。 偏殿里的气氛,却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德妃一换完衣服回来,就直接开始对着康熙哭诉。 第400章 百口莫辩 话里话外,无外乎都是别人的错——富察氏有错,很有可能就是她推的自己。 钮钴禄氏更是罪该万死! 竟然敢在水底下用力按压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被水呛死! “万岁爷,”德妃哭得声泪俱下,目光哀哀戚戚地看向上首那个不怒自威的男人,“您可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话音刚落,康熙还没来得及说话,钮钴禄氏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声音焦急又惶恐:“奴才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又看向德妃,满是不可置信道:“娘娘,奴才明明就是在救您啊!” 说完,就咬着下唇面色苍白的颓然一怔,似乎对于德妃颠倒黑白一事,充满了被背刺的苦痛。 “胡说八道!” 德妃扭过头,面目狰狞地低声吼道:“我难不成还能凭空污蔑你?”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茹贞看上去好像已经认了命。 她的眸子一点一点失去光亮,反过来轻声问道:“正如德妃娘娘所说,倘若奴才真想害您性命,这样做对奴才又有什么好处呢?” 紧接着忽然摆出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 道:“奴才万万不敢有此忤逆之心。” “请万岁爷明察!” 见她抵死不认,嘴不是一般的硬,德妃一下子就气懵了。 “好啊,死鸭子嘴硬是不是?” 当即口不遮拦,万分笃定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富察氏两个人联合起来,狼狈为奸!” “那汉白玉围栏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你们两个人就是想合起伙来谋害于我!”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隐隐看好戏的神情顿时一变。 就连康熙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早在听了富察氏的禀报之后,他就已经命人去御花园里探查了。 如今德妃又攀扯出这样一件事来,倒是叫自己颇有几分措手不及。 他愣了一下,问道:“你可知道,富察氏刚刚说了些什么?” 私心里,康熙是不太相信德妃所说。 毕竟这件事情毫无由来,谋害宫妃对她们两个小辈来说,意义何在呢? “万岁爷!”德妃看上去快要碎掉了,眼中晶莹闪烁,“您怎么能听信富察氏那个丫头片子的一面之词呢?” 这已经算得上是质疑了。 康熙心中涌现出几分不满来,在看见德妃苍白的面容后,又退却了下去。 罢了罢了,看在德妃受了大罪的份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那你说,”康熙目光冷然,语气深深的再度开口询问,“她们的目的何在啊?” 这一下子可就把德妃给问住了。 她喉头一哽,脸色变来变去,沉默了好半天后,突然意有所指地回道:“这其中缘由,臣妾并不十分清楚。” “只不过,臣妾知道富察氏一向和宜妃姐姐私交甚笃。” “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关联也无不可呢?” 这话纯粹就是胡乱攀扯了。 可是谁让宜妃恰好出现在御花园里了呢? 不趁机往她身上泼些脏水,那就不是德妃的作风! 此话一出,宜妃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呢 胤禟顿时就不干了。 当即往前一步,带着不满质问道:“德妃娘娘,我敬您是四哥的额娘,一向待您尊敬有加。” “可是做人做事,总得讲究良心吧?” 德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这般指桑骂槐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里就变成儿子了。 老十四一个大跨步走到胤禟面前,一张脸黢黑道:“九哥,长辈们的事情,咱们小一辈的还是不要乱掺和了吧。” “再者说,你身为一个晚辈,当众指责长辈,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胤禟见状还想开口反驳,却被胤祺伸出手给拦住了。 他弯腰抱拳,低声向康熙说道:“皇阿玛,事关长辈们,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如就先去御花园里查探一番,也好心里有数。” 康熙原本早就想把人给轰走了。 真当他那么大度,想让一群小兔崽子们看自己女人的笑话啊? 听罢,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行了,都出去吧。” “老四那边……算了,你们务必把其中内情查清楚再回来。” 胤禛揽住念安的肩膀,两个人紧紧依靠在一起。 时不时啄吻一下念安的唇瓣,像极了偷香窃玉的大色狼。 哪怕外面锣鼓喧天,战火纷飞,也挡不住此时此刻的郎情妾意。 “好啦,”念安伸出手推了推胤禛的胳膊,“咱们也该出去了。” 再不出去,怕是这场好戏就要结束了。 “不着急,”胤禛笃定道:“皇阿玛一定会派人来请咱们的。” 况且多待上一会儿,岂不是更加能证明安安的身体不太好? 这样,至少能为她多增添一点保障吧。 岂料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过来传达万岁爷的口谕了。 “待会儿……” 胤禛双手扶住念安的肩膀,面上有些犹豫不定。 “好啦,我都知道的,”念安冲他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快别皱着眉头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知我者,安安也!” 可惜胤禛还没来得及高兴上两秒呢,就瞬间黑了脸。 他? 正年轻力壮的一个大小伙子,什么时候变成小老头了? 怎么可能?!!! 气极反笑,胤禛低声暧昧地说了一句:“回去,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开始搜寻起和保养有关的事项了。 出去之后,念安微微落后胤禛几步,看上去像是在追赶他。 实则胤禛一直在用余光感知着身侧人的一举一动。 还没来得及行礼,康熙就摆了摆手,示意免了。 “富察氏,德妃刚刚说,是你把人给推下去的?” 念安似乎是被这个消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半晌,才冲着德妃道:“娘娘,我一个大肚婆,怎么可能把你们两个给推下去呢?” 第401章 扑朔迷离 她的脸上满是被怀疑的伤心,还有被污蔑的愤怒。 “就算是找人背锅也得讲究事实逻辑吧?” “您就是说不喜欢我,”念安委屈到不能行,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也用不着使这样一眼就能被看穿的小手段吧?” 前有钮钴禄氏死不认账,后有富察氏歪曲事实,德妃只觉得一口老血积攒在胸口处,差点没喷出来! “当时就我们三个人,”她气急败坏,看上去更像是在威胁了,“不是你推的我,还能有鬼不成?!” “德妃!” 还没等念安惊讶似的睁大眼睛为自己辩解,康熙就先略带不满地出声警告了。 无奈,德妃只好抿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了错:“臣妾失言了。” 而后又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但是臣妾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谎话!” 她是真的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撞在栏杆上掉进水里去? 闻言,念安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挺着大肚子,艰难的就要跪下去。 “不必多礼了,”康熙连忙阻止道:“坐下回话即可。” 毕竟富察氏肚子里可是有着他四儿子的血脉呢。 自己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苛责一个孕妇的地步。 “多谢万岁爷。” 念安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当即感激一笑,又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子古怪来。” “哦?”康熙挑了挑眉,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那你说说。” “首先,”念安有条不紊地开始讲起了她的想法,“我入宫是德妃娘娘传召的,可以说是临时起意。” “再则,我一个小小的侧福晋,怎么可能手眼通天到,连宫里的事情都能插手呢?” “最后,”她顿了顿,“依照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觉得自己能有足够的力气推倒德妃娘娘。” 念安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自己与此事毫无干系。 当然,前提是大家都不知道,她这副弱风扶柳的身体里面,蕴含着怎样力大无穷的力量。 “好一张尖牙利嘴啊!” 康熙还没发话,德妃就深感不妙,连忙瞪大眼睛愤愤不平道:“我总不能是自己故意跳下去的吧?!” 此时,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宜妃,终于开口了。 她叹了一口气,怀疑道:“这,也不无可能啊。” “毕竟,对于德妃妹妹你来说,苦肉计什么的,不就是家常便饭吗?” 老蹄子! 敢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自己身上一堆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好呢,就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拖别人下水呢。 是真不怕引火烧身啊。 宜妃也是气得不能行。 她不过是就是去凑个热闹看出好戏,脏水也能莫名其妙泼到自己身上来。 怎么感觉德妃现在跟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啊。 这话说得就极为精准了。 德妃现在可不就是这样吗? 为了不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她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想要把自己焊死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可惜了。 语言太苍白无力,又没有什么证据,到头来弄的她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我?” 德妃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泫然欲泣道:“我以为,咱们好歹是一家子姐妹,总有几分情谊在的。” 宜妃暗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就呵呵了! 这么多年过去,德妃那张老脸的皮是越来越厚了! 自己泼别人脏水,可以;别人回泼回来,不行。 还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呢! “妹妹说这话之前,”宜妃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可曾想过,你刚才还毫无依据的冤枉我呢。” 德妃一下子蚌住了。 她脸色羞臊得厉害,连辩驳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只嗫嚅道:“是我口不择言了。” 但是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可是谁让姐姐你去的时机,也太巧了些。” 宜妃现在根本就不想和她说话,只扯了扯嘴角,撂下一句: “清者自清,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德妃还是不要胡乱揣测别人。” 恰在此时,胤祺他们也带回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所有人听完之后,都露出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念安也满是惊慌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地上竟然会有青苔?”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顿时浮现出后怕的表情。 胤禛也顾不上装什么冷酷无情了,连忙靠近把人揽进怀里。 一站一坐,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依偎着,看上去竟然莫名的十分和谐。 胤禛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念安脸色苍白地靠在他禛怀里,轻声道:“怪不得娘娘会滑倒!” “若是我也踩上去了……” “不会的!” 胤禛当即一口否定,“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别怕别怕,”他现在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好夫君的样子了,“有我在呢,一定会没事的。” 康熙见状,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以为是自己的教诲,叫老四这个冷硬性子有了变化。 好为人师这一点,哪个男人都逃不过。 这会儿他心里别提有多自得了。 “此事朕一定会命人查清楚,”康熙沉声保证道:“给你们一个交代。” 所以,德妃是不是可以见好就收,别再哭哭啼啼揪着不放了? 这件事情确实掰扯得够久了,康熙已经心生不耐。 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支撑着他熬到现在,可以说是全凭一口气撑着了。 偏偏德妃犹不死心。 她可是差点丢掉性命啊! 万岁爷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根本无足轻重? “陛下,”德妃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浑身充满了失落,“这么多年,您究竟有没有,把臣妾给放在心上过?” 这般卑微的质问,却也叫康熙有些下不来台。 他像是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脸色陡然涨的通红。 第402章 字字诛心 接着粗声粗气地呵斥道:“德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都多大年纪了,还一心钻到情情爱爱里,简直不知所谓!” 康熙原本并不想这般直白地呵斥出声的,毕竟德妃也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老人了。 更别说,她为自己生育了三子三女——虽然只活下来了三个。 但是老四和老十四的颜面,他还是要顾及的。 只不过,身体上的疼痛,让康熙的情绪较之以往更加暴躁易怒了。 实话说,他能忍到现在,对德妃也算是有几分怜惜了。 毕竟,有关太子那么大的事情都还放着不曾处置。 还有就是……是否要重新立太子,这些都是朝政大事。 而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和这些比起来,根本就是鸿毛于泰山的区别。 德妃早些年以知情识趣出名,温柔小意就是她的代名词。 哪怕现在自觉矜贵,总是习惯于摆起高高在上的架子。 可是在康熙面前,她仍旧是那个渺小的包衣奴才。 见主子动怒了,所以很快就能收敛好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委曲求全道:“万岁爷息怒。” “臣妾只是……只是被水冲昏了头脑,一时口不择言。” 说着,她讨好一笑,忍着心酸和委屈,小声的,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道:“您就原谅臣妾这一回吧。” 也幸好,其他人早已经被打发走了。 倘若有外人——尤其是宜妃那个小贱人在的话,德妃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姿态来。 毕竟,这和那些献媚争宠的答应、常在之流,有什么两样?! 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叫宜妃看自己的笑话! 随着德妃做低伏小,说了软和话,康熙脸上怒火高涨的表情也随之温和了下来。 “朕知你受了罪,”不过到底还是没容许她的放肆,于是敲打道:“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这也是在暗暗警告德妃,不要随意胡乱污蔑别人。 尤其是在没有什么实质证据的情况下,这样只会显得自己愚蠢又恶毒。 “是,”德妃忍着不忿,面上愈发顺从,带着几分悔意道:“臣妾也是受了惊吓,一时之间没有想清楚。” “幸好有您及时纠正了这误会。” 说着,她的眼睛里就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崇拜神色,抿了抿唇,略带羞涩道:“您知道的。” “在臣妾心里,您一直都是能够为臣妾遮风挡雨的港湾。” 康熙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诸如此类的话,他这些年的帝王生涯里,听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心情确实因此有所好转。 于是语气再度温和了几分,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此前的做法多有不妥之处,那就得给富察氏那丫头——” “对,还有另外那位,一些补偿才是。” 私心里,康熙向来是希望一大家子和睦温馨的。 要不然,也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操心了。 德妃听罢,脸色顿时一僵,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幸好她一直低着头,没有被康熙给察觉到,不然又是一场事端。 等抬起头,德妃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温和又坦然了。 “您说得对,”她略带几分懊恼道:“多亏有您提醒,要不然臣妾怕是想不起来。” “你也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康熙见她似乎真的有认错之心,心下满意的同时,又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富察氏那丫头,看上去不像是个小心眼儿会记仇的。” “你只要好好说,把事情解释清楚,”康熙想得倒是挺美好,“她肯定不会揪着不放的。” 听到这里,德妃真的是快要被气吐血了。 偏偏她还不能出口反驳,只能顺从地点头附和。 这叫她如何不憋屈? 面上知足了聆听教诲的姿态,心里却不无嘲讽地想着。 就富察氏那个心比针眼儿还小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把这件事情给轻轻揭过去? 更别说,自己根本没打算向富察氏抛出友好的信号! “时间不早了,”康熙说教够了,疲惫一涌而来,于是就开始赶人,“你也早些回永和宫歇着吧。” 德妃正好不想久待了呢。 听万岁爷说那些话,她耳朵都觉得受到了荼毒! 闻言又照例关心了几句,这才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大殿外,胤禛和胤祯两人正在候着,不曾离开。 而念安和钮钴禄氏,早已经乘坐马车回府去了。 毕竟,此刻已经是夜幕低垂,点点星子在空中闪烁。 像极了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舞,给人以美好的期待。 可惜,眼下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入目可见的美景。 “额娘,您没事吧?” 看见德妃的身影,胤祯一个大跨步走上前去,关切道:“皇阿玛没……”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四处看了下,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皇阿玛没责骂您吧?” 可见,康熙骂起人来,嘴巴之毒,是有目共睹的。 德妃白了他这个傻儿子一眼,就算是有,她还能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不成? “没有的事!” 于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接着忽然转移了话题,一脸严肃地问道:“倒是你,怎么会在宫里出现?” 哪怕秋弥结束,万岁爷他们一行人回来,也该是各回各家才对。 这次倒是奇怪了,从老四开始,一直到老十四,这几个儿子都在宫里。 叫人着实有些不安啊。 “嘿嘿,这,这都是皇阿玛的安排。” 胤祯再不济也知道,有关太子爷的事情,还有皇阿玛的身体,都是机密,不能宣之于口的。 于是打了个哈哈,又连忙把他额娘的注意力给转移走。 故意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小声地告着状,“额娘,您是不知道,儿子这次可是遭大罪了!” 他魁梧的身躯,偏偏非要作小儿姿态,别提有多辣眼睛了。 偏偏德妃最吃这一套。 闻言立马伸出手摸了一下胤祯的侧脸,一脸疼惜道:“瘦了瘦了,在外面没吃好吧?” 第403章 脱离掌控 “可不嘛!” 胤祯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做委婉,直白地吐槽道:“那些干粮,又干又硬,根本咬不动,一点都不像是给人吃的!” 要不是他牙口好,怕不是早就被咯掉了。 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得使劲儿往喉咙眼儿里塞。 不能嚼,否则还真就咽不下去。 “我可怜的小十四啊,”德妃这会儿是真切的快要哭出来了,“真是受了大罪了。” “你放心,额娘一定叫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饭菜,咱们好好把缺的给它补回来啊。” 胤祯闻言咧开嘴傻傻一笑,又开始给德妃灌迷魂汤。 “额娘,你真好。” 一句话听得德妃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上扬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笑着嗔他:“傻话,我是你额娘,不对你好对谁好?” 母子二人就这样完全忘记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站着的胤禛。 其实也并没有完全忘记。 最起码德妃就用余光一直观察着呢。 想从她这四儿子的身上,把刚刚受的那些憋屈、闷气,全都统统找回来! 她就是故意的。 谁让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老四那个不听管教的侧福晋呢? 德妃承认自己迁怒于人了。 但是那又怎样? 老四既然是自己的儿子,就得承担起身为人子的责任来! 可惜现实却好像要让她失望了。 以往在永和宫的时候,一见到小十四和自己亲近自然的相处,老四那张死人脸上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羡慕来。 每当这个时候,德妃心里就会涌现出一股快意来。 当初可是你不认我这个额娘的,那就要承担起这个后果。 更何况,和佟佳氏比起来,老四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这个额娘不够格? 所以总是冷着一张脸,连句软和话都不会说。 再加上佟佳氏临终之前的那些话,仿佛言犹在耳。 日子一久,德妃就愈发钻了牛角尖。 只要老四哪里不高兴了,她自然就会觉得痛快。 可是眼下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弄的德妃都不由得怀疑起,是不是天色太黑她看错了? 要不然,老四看见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德妃一下子有点慌了。 她隐隐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于是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人生中头一次主动对着胤禛语气温和道:“老四啊,我看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和十四一起去额娘那里歇歇脚?” “我吗?” 胤禛却并不觉得受宠若惊,相反,他只觉得有点惊悚。 还诧异地确认了一遍。 “你这傻孩子,”德妃虽然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却还是笑着说:“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按理说,自己都已经纡尊降贵到主动释放善意了,老四就应该迫不及待的赶紧接过,顺便再表一波孝心才是。 德妃甚至都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好,等回到了永和宫,她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刺激到老四! 偏偏胤禛这次是真的无动于衷呢。 他还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接着才平铺直叙地开口:“额娘的好意,儿子心领了。”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宫中不宜久留,来日有空再去向额娘请安。” 这话说得十分妥帖,至少大面上听着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惜德妃要是静悄悄的不作妖,那她就不姓乌雅氏了。 只见她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忽地冷笑一声,哼道:“也罢,我那永和宫庙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说着,就要去拽胤祯的胳膊,气冲冲道:“小十四,咱们走!” “你这个哥哥可了不得,咱们母子俩啊,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 这就是她的另一招了。 直接以阴阳怪气的言语对老四进行攻击,每次对方都会直接低头认错。 谁让自己占着“孝义”这个大道呢? 德妃心里不无得意地想,这一回,老四总该屈服了吧。 她还就不相信了,自己还能拿捏不了区区一个老四? 可惜又一次事与愿违。 或者说,在胤禛心中,念安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他苦苦渴求而不得的母爱。 是以,该做出怎样的选择,这已经不是很明显了吗? “额娘若是心里不痛快……”胤禛在面对德妃的时候,确实处于弱势地位,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反击。 “那就打骂儿子出出气也是可以的。”他一脸关切,谁看了不说一句“至纯至孝”? “就是别憋在心里,”胤禛的语气里充满了真切的担忧,“气坏了额娘的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番话倒是把德妃衬得跟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似的。 她什么时候随意打骂过人了?! 这根本就是污蔑! 德妃咬牙切齿,正准备出声反驳,却不料直接遭遇了来自她最疼爱儿子的背刺。 “额娘……”胤祯也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四哥说的不无道理。” “您若是心里不痛快,还是早些发泄出来比较好。” 若是憋的久了,别又学之前那样,突然卧病在床。 到最后把事情给搞得一团糟。 唉—— 胤祯这话是基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思考过才说出来的。 毕竟,额娘的那点小小的算计,最后也落了空。 又一朝落水,心里不难受才怪呢。 “十四!” 德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最疼爱的儿子,和最不耐烦的儿子一起沆瀣一气。 当即就是心头一痛,满怀失落道:“罢罢罢,你们兄弟二人一唱一和的,转头来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看上去像是被伤的不轻。 胤祯抬脚就要追上去,不过还是顿了一下,扭过头无声地询问他四哥。 “你快去啊,”胤禛十分包容道:“别叫额娘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去。” “那四哥你呢?” 到底是一起吃过苦的兄弟,胤祯竟然也学会了关心别人。 “额娘现在怕是不愿意看见我,”胤禛苦笑一声,“我也就不凑上去碍眼了。” 第404章 辗转难眠 “你追上去之后,回到永和宫记得吩咐下去,熬一碗红枣姜茶出来。” 胤禛细心交代道:“让额娘喝下去发发汗,免得着了凉。” 闻言,胤祯心中不可谓不复杂。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而前面走得干脆的德妃,刚走两步就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她就是在人追上来,好趁机摆摆架子,拿捏一下老四那个逆子! 胤禛还在宫里进行极限拉扯呢,而已经回到府的念安,填饱肚子后就直接心大到昏昏欲睡了。 春秋原也不想打搅主子的安眠,可是事态紧急,不得不早点禀报,让主子尽快拿个主意才行。 而念安则是觉得,刚吃得饱饱的就睡下于身体无益。 所以强撑着不肯躺到床上去。 当然了,就那么靠在贵妃椅上,眯着眼睛像只小猫咪似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叫前来禀报事情的春秋看了,良心都忍不住隐隐作痛。 “主子,主子?” 她心有不忍,于是叫喊的声音低到不能行。 也幸好念安这是闭眼假寐,要不然恐怕就错过了。 “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雾蒙蒙的,问道:“怎么了?” 见主子回应,春秋心下松了口气,低眉顺眼道:“据咱们安插在正院里的人说,福晋传唤了白府医,约莫已有半个时辰了。” “至今还未见到有人影出来。” 一句话把念安给弄得清醒了不少。 她原先趁机往正院里安插了一些人手,不过就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已。 人心难测。 她可不相信等到自己生产之日,福晋会什么也不做。 就像是钮钴禄格格不小心摔倒难产一样,直到现在都还没查清楚内情。 到最后也只是打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奴才了事。 “路府医不是嘴上说着要投诚吗?” 想了想,念安忽然微微一笑,脸色却无比的冰冷,“那就让我看看他的诚意吧。” 春秋总觉得此事有些冒险。 但是主子的决定一向没有出现过差错,于是小声说:“那……奴婢这就去把暗示一下路府医?” “不必。” 念安摇摇头,“若他有心,定然会主动送上门来的。” 届时,不就更能说明,那姓路的怕是不怀好意啊。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念安不放心路府医,当然要找个自己人暗中盯紧了,“叫小全子多上点心。” 可是别到时候给人钻了空子。 那她这么长时间的布置,可就真成一个笑话了。 “是,主子且放宽心,”春秋一口应下,“奴婢明白!” 这件事情略过先暂且不提,倒是宫里今天发生的事情,叫春秋觉得惊险万分。 等回过神来,浑身的衣物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想到这里,春秋不由得一脸凝重地问道:“主子,您觉得,德妃娘娘和钮钴禄格格落水一事,像是意外吗?” 闻言,念安微微撩起眼皮,唇角含着一抹冷笑,意味深长道:“傻丫头,有些时候,越是看似巧合的事情,就越说明有人在背后做推手。” 一句话听得春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依您的想法,也就是说今日之事,不是意外了?”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此事确实找不到任何人为插手的痕迹。 总不能是德妃娘娘自己不要命了,主动拽着钮钴禄格格往下跳的吧? 那也太亏了! 到头来自己变成了个落汤鸡不说,还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念安断然道:“德妃也不全然无辜。” 虽然自己也想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内情,但是她清楚一点,这件事情一定是有对方共同推动的。 “最起码,栏杆年久失修一事,德妃肯定清清楚楚。” 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劲儿的要自己去御花园赏那劳什子的花。 就连钮钴禄氏,说不定也掺和上了一脚。 毕竟谁能想到,她会是德妃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眼线呢?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念安的脸色忽然一凛,严肃开口:“钮钴禄格格回来之后,可曾叫过府医?” 春秋一愣,回答不上来,因为她的确没有关注这件事情。 于是赶忙说道:“奴婢这就是去打听清楚。” “算了,”念安伸出手拦住了她,“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去探听也是一样的。” “那您现在要休息吗?” 春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西洋钟,迟疑道:“王爷今晚,还回来吗?” “不清楚。” 念安摇摇头。 说实话,她能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否则秋弥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皇上他们一行人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 可是她却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胡乱插手的好。 免得添乱净帮倒忙。 不,自己好像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后手没用上呢! 念安陡然兴奋起来,对着春秋语速极快地吩咐道:“趁着福晋没空管理后院,你让小全子出府一趟。” “找到那对母女,就说我有事情想交给她们去做。” “是,奴婢记下了。” 春秋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后,念安躺在床上,原本的睡意也因为动了脑子而消散了不少。 这会儿突然又精神头足了起来。 她睁着眼睛,抱着被子侧躺着,时不时地动一下腿。 免得突然又抽起筋来。 心里却不住地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幕幕。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忽略的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弄不明白的结果就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胡思乱想到大半夜。 及至整个人早上醒来的时候,上下眼皮子都还舍不得分开呢。 摆完膳,春秋实在不忍心,于是提议道:“主子,您要不还是再睡上一会儿吧?” 就这样没精打采地吃东西,她都害怕主子把饭菜喂到自己鼻子里去! “我没事,”念安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迷迷瞪瞪地吩咐道:“拿个湿帕子来,用凉水激一下就清醒了。” 第405章 被逼无奈 “可是……!” 春秋无奈又不情愿,主子身娇肉贵的,怎么能用凉水呢? 不过到底还是拗不过念安,最后只能担心的时刻关注着主子的状况。 “喝点粥吧,”有事情一直压在心上 念安着实没什么胃口,“至于其他东西,你们自己分了去吧。” 春秋有心开口劝说,可是也知道主子的倔强性子。 只能提醒自己,午间一定记得做碗面食给主子加点餐。 免得饿坏了身体。 念安呼噜两口就吃完了,她擦擦嘴,直接起身往外面走去。 “您是要散步吗?” 春秋不明所以,慢了半拍,不过很快就拿上披风跟了上去。 “不,”念安微微仰起头,任由春秋替自己把披风给系好,“我要去奉安院一趟。” 不把昨天那件事情给搞清楚,她根本不得安眠! “格格,格格——” 茹贞现在是一听见绿蜡的声音 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她不耐烦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呢?” “若是把四阿哥给吵醒了,有你好果子吃!” 绿蜡下意识噤声,又匆匆几步走上前去,小声禀道:“格格,荣安侧福晋来了!” “她来干什么?!” 一想到自己昨天失手,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惹了一身骚,茹贞就忍不住满心烦闷。 嘴里嘟囔道:“真是吃饱了撑的,大清早的跑到我这里!” 行动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她清楚,那个女人站在岸上,坐山观虎斗。 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没有主动说出来,但是茹贞心里也明白,她逃不过的。 想要粉饰太平,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毕竟,难保富察氏不会突然改口,把自己给供出去。 所以,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还是有必要搞好关系的。 钮钴禄氏就是这么的现实。 整理好情绪,换上一副欣喜至极的表情,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道:“富察姐姐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好歹也叫人过来通知我一声,”一边说,一边引着念安往里走,“提前给姐姐备上一些茶水吃食之类的。” 茹贞的态度热切又不显得市侩,倒是让人感觉到挺自在的。 这也是她的一个能处了。 主人家都笑脸相迎了,念安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自然也不会冷脸以待。 “妹妹快别忙了,”她也亲亲热热地开口,“咱们姐妹两个之间,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一句话把茹贞给吓得够呛。 当然,也不乏可能是被无语到了。 毕竟前两天还冷言冷语地说自己可没有什么姐姐妹妹。 如今不过才两天的功夫,这么快就改变了说辞? 茹贞心下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没想到富察氏也是个会降低身段,说软和话的性子。 还真以为她多凌然不可侵犯呢! “姐姐说笑了,”茹贞笑得含蓄,说起话来更是不显山不露水,“我这奉安院蓬门荜户的,能好好招待姐姐您的,也就只有我这一番心意了。” 念安对此不置可否。 她还没有蠢到在心思不明之人的院子里,直接去用那来历不明的东西。 哪怕是一口水,也得往谨慎处考虑。 “妹妹哪里的话?” 念安也打了个太极还回去,“这可是王爷亲自为你题名的院子。” “倘若这样的都算简陋不堪,叫别人可怎么活啊?” 听见念安直白的夸赞,茹贞的心情别提多雀跃了。 有生之年,倘若能把富察氏给踩在脚底下,她这辈子都值了! 为此,先吃点苦头又何妨? 卧薪尝胆最后才能反败为胜啊! “富察姐姐快别这样说,”茹贞心里高兴得不能行,面上却还得虚伪地表示:“各个姐妹的院子都是王爷下了一番功夫的。” 说着,她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羞涩的表情,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这里也就是稍微费心了一二而已。” 见状,念安顿时觉得无语凝噎。 说她胖,她还真就喘上了! 也罢,反正闲话已经说尽,她可没功夫再多费口舌。 “妹妹,咱们两个之间,关系一向亲近,”念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假话,“既然如此,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茹贞听罢,倒是脸色忽然一变。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柔声道:“姐姐这是不拿我当外人了呀。” “当然,我巴不得和姐姐做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呢。” 失敬了。 念安不由得心头一哽。 还是比不过这般会做戏的,简直就是浑然天成! 丝毫看不出来任何勉强的痕迹。 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再受荼毒,念安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妹妹昨日为何……对德妃娘娘痛下杀手啊?” 这话直白到让人无言以对。 反正茹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 她苍白无力地反驳道:“姐、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念安用了然的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把人给看得浑身直冒冷汗,坐立不安,就差直接夺门而逃了。 “我、我就是一时吓坏了,”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茹贞一狠心,直接跪在念安面前,楚楚可怜地说:“我没想那么多!” 她避重就轻道:“是德妃娘娘先拉我下水的,我也只是为了挣扎自保而已。” 念安并没有叫她起来,而是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腰,循循善诱地问:“那德妃娘娘,为何要对你动手呢?” 茹贞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眼神飘忽,却嘴硬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就是个疯子!” “钮钴禄氏,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一点,”念安的语气忽然变得深沉了几分,“我好心帮你,可不是为了当冤大头的。” 言外之意就是,倘若不把实情据实以告,她可不会帮忙隐瞒下去。 届时就算是为了雍亲王府的颜面,瞒着万岁爷,但是也一定会告知给王爷的。 茹贞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放在腿上的手松开又握紧,脸色变来变去的,可见在进行着极大的心理斗争。 第406章 抽丝剥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念安也不出声催促。 只那么好整以暇地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准备拿出怎样的谎言,来敷衍自己。 “对于此事,我的确无话可说,”茹贞轻咬下唇,“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当时只是太过慌乱,以至于失了分寸。” “况且,我与德妃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茹贞越说,底气就越发足了起来,“又何必背上害人性命的骂名呢?” 念安早就知道钮钴禄氏是不会轻易承认下来的。 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过嘛,她也有她的办法。 “唉,”念安忽然叹了口气,道:“妹妹既然不是有意的,那姐姐也就不追究了。” 她温和宽厚道:“快些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骨又不好,免得凉气入体,生了病那可就不好过了。” “是,多谢姐姐体谅。” 茹贞低着头,顺从地站了起来。 “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这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念安轻轻摇了摇头,含忧带怯道:“就算是你真的是无意识的行为,可是德妃娘娘却不这么认为啊。” 对方敢当着万岁爷的面,在大殿上直接状告钮钴禄氏,可见是已经起了杀心,恨不得把人给弄死方能解心头之气。 果不其然,听罢,茹贞的身体忍不住小幅度颤抖了一下。 显然她也很清楚,自己与德妃已经陷入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但是心底的恐慌,是绝对不会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来的。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茹贞一脸苦笑,失落叹息道:“不管德妃娘娘是一时误会也好,还是想趁机报复也罢,半点都由不得我。” 这是做足了被迫害的姿态,还把自己摆到了弱者的位置上。 倒是叫念安忍不住啧啧称叹。 “说来也奇怪,”念安故意问道:“你与德妃娘娘素不相识,她怎么会突然传唤你一同入宫呢?” 闻言,茹贞丝毫没有慌乱,思忖着道:“许是……想要见一见四阿哥的生母吧。” 反正都有话在这里等着自己。 至此,念安就知道,自己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是这趟没白来! 总归也是有收获的不是吗? “妹妹落了水,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念安道:“身子骨还是要好好养上一养的。” 又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别想着坏了身子,就干脆不放在心上了啊。” 这扎心之言,叫茹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她艰涩地扯着嘴角,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是,多谢姐姐关心。” 看她神色,似乎对此早没有了伤怀,念安的怀疑就愈发加深。 等回到荣安院,她看着院子里那个秋千,在微风的吹拂下晃啊晃的,脚步就随之慢慢停了下来。 春秋还以为是主子想坐秋千了,于是主动开口提议道:“主子若是想坐上去玩一会儿,不如先叫奴婢试一试?” 她可不敢直接让主子坐上去。 虽说荣安院的篱笆扎得严实,可耐不住能钻的空子多啊。 万一真有人在秋千上做了手脚,摔了自己总比摔了主子强吧? “你说,什么情况下,”念安一脸深思的表情,喃喃问道:“一个人会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呢?” 这可把春秋给问住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不确定的话:“有不治之症的?” 闻言,念安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春秋心中一慌,连忙摆手否认:“奴婢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不!” 像是想到了什么 念安的眸光越来越亮,整个人忽然激动起来。 “你说得对!” 她这般笃定的赞同,倒是弄得春秋有些无所适从了。 “嗯?” 春秋挠了一下侧脸,不好意思地说:“奴婢不太懂。” “但是主子您明白就行了。” “往相反的层面去想,”念安胸有成竹地分析着,“她不是觉得治不了干脆放弃。” “而是手中有底牌,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糟蹋自己的身体!” 怪不得她总觉得,钮钴禄氏听闻自己再难有孕的消息后 那反应总给人一种别别扭扭的感觉。 原来,是有所依仗啊。 可是,对方一个没落世家出身,怎么可能给予她那么大的支持? 所以,德妃才是给了钮钴禄氏底气的那个幕后之人。 就是不知道,双方的交易内容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念安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对的了。 钮钴禄氏有了儿子傍身,自然就想要脱离德妃的掌控。 可惜,德妃怎么可能会愿意? 更别说,过去那些年,她指不定利用钮钴禄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所以,就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这个眼中钉,还有钮钴禄氏那个肉中刺,一并处理掉。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却没想到,钮钴禄氏也是够狠的。 竟然想当场把德妃给溺死在池子里。 可是,她和德妃之间,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呢? 非要置对方于死地才行! 念安有预感,只要找到这其中的疑点,她就再也不必担心钮钴禄氏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正院,神色恹恹的福晋靠在软枕上,时不时地咳嗽上几声。 等白府医匆匆赶过来之后,还没把脉,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我吩咐你的事情,可曾得手?” 白府医匍匐在地上,磕磕绊绊地开口:“奴、奴才无能,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好时机啊!” “望福晋恕罪,求福晋宽恕奴才这一回吧。” 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希望以此来求的福晋心软,饶自己一命。 “废物!” 一声厉喝,清和咳嗽得更厉害了。 倘若不是浑身无力,她肯定直接就用东西砸在这姓白的身上了! 枉自己为他创造出那么好一个机会,到头来竟然一无所获?! 果然,蠢货还是不能倚仗的。 眯了眯眼,清和忽然叹了口气,“起来吧,我知你不易,这次就暂且先记着。” 第407章 成事不足 白府医听完别提有多感激了,硬是顶着额头上的青紫,不顾剧痛,“邦邦邦”在地上狂磕了几个响头。 嘴里不住高声呼喊道:“福晋仁慈!奴才感激不尽!” 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涕泗横流到叫清和只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尽胃口。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鼠大的胆子能做成什么事? 自己也是糊涂了,竟然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给一个窝囊废! “行了行了,”清和撇过脸,根本不耐烦去看地上那一坨,“你好歹也是王府的御用府医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闻言,白府医顿时慌里慌张的用袖子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小心翼翼充满讨好的笑容,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着:“是,是,奴才知错,下次一定改!”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的清和,无端生出一股子怒气来。 她眉头都皱成一座小山峰了,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口出恶言。 毕竟,对一个即将被扔掉的弃子来说,所有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只是,雁过拔毛。 吃了自己那么多好处,总得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吧? 心中有了成算,清和就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温声道:“这些日子本福晋不在,你也辛苦了。” “这样吧,”她思忖片刻,“给你一个出府的机会,就当是赏赐你这次忠心不二。” “这这这……奴才何德何能啊?” 白府医听完,先是心里一慌,下意识就要拒绝。 “怎么?” 清和的语气顿时就多了几分不悦,“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但是很快就在福晋不容置疑的眼神中,惶恐不安地应了下来,“不不不,奴才自当听从。” 等他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正院出去,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总觉得福晋这次轻拿轻放,叫人心里十分的不安啊。 还不如直接给个痛快的,罚月俸也好,打板子也罢,至少能让人心安不是? 愁眉苦脸走出去的白府医不知道,他的所有行为都被如实禀报给了福晋。 “烂泥扶不上墙!” 清和又不满地骂了一句,自我安慰到没必要和此人计较。 这才把心思全都转移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去。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虽然她对绿桃仍然抱有怀疑之心,可也知道对方是不敢背叛自己的。 毕竟,她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呢。 要是不想直接全家直接去天上团聚,那就最好把差事给办好了! “回福晋,”绿桃不敢犹疑,连忙回道:“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清和的怒火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 当即大声骂道:“一群光吃干饭不干活的废物篓子!” 她临走之前,碍于时间有限,只做了两手布置。 可是现在看来,竟然连一个起作用的都没有! 这叫清和如何能忍?! “荣安院呢?” 她目光阴狠狠的,说话时就像是毒蛇在吐信子,“我叫你安排人接触那几个奶嬷嬷,可有什么成果?” 绿桃心知,自己这次若是再回一个毫无所获出来,等待着她的,恐怕就是和那个白府医一样的下场了。 她使劲儿闭了闭眼,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的颤抖:“荣安院的人都十分机警,奴婢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福晋打断,直接来了句冷嘲热讽,“怎么?” “你这还夸上富察氏御下有方了是吗?” 清和冷飕飕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给冻死,“莫非是想另投明主?” “奴婢不敢!” 绿桃心中懊悔不迭,扑通一下跪下请罪,“奴婢对福晋的忠心苍天可鉴,是万万不敢有二心的啊!” 清和也不吭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绿桃,把她看得浑身直冒冷汗,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顺便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继续说,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了,还一无所获!” 绿桃根本不敢起身,就那么跪在地上低声回禀道:“经过几番旁敲侧击,其中有一位略微有些心动。” “只不过……” 但是,谁让荣安侧福晋给的太多了呢? 当然,恩威并施的前提下,那些个奶嬷嬷,就算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 清和很急切地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绿桃心一横,干脆咬着牙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有荣安侧福晋珠玉在前,咱们那些蝇头小利,不足以打动她们。” 这话已经算是把福晋的面子里子都给撕扯了个干干净净。 绿桃说完之后,就跟没了主心骨支撑似的,当即瘫软在地。 她心里甚至已经想好许多种严酷的惩罚,也就此认了命。 谁料,清和竟然不怒反笑起来。 弄的绿桃心中愈发的惴惴不安。 福晋不会是被……气疯了吧? 自己今天还能有命在吗? 绿桃心中的绝望暂且不提,清和倒是对此接受良好。 她可不是那种只会无能狂怒的人。 有些现实就是如此冰冷到残酷,但是她也能够坦然接受。 因为,上天不给的,自己完全可以用任何手段去争取! “别怕,”清和柔声笑道:“既然有了突破口,那就好说了。” 又冲着地上跪着的绿桃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 等绿桃一路膝行过来,清和微微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是人总会有弱点,不要吝啬那些银钱。” “找出那个奶嬷嬷的软肋,然后——” “一举将她拿下!” 说到最后,清和的语气陡然变得兴奋起来,并且夹杂着几分狠意。 “奴婢明白了,”绿桃忙不迭点头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和直起身,笑眯眯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绿桃的脑袋。 夸赞道:“孺子可教也。” 时间倒回到昨天夜里。 胤禛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宫门落钥的时间了。 也幸好有康熙的口谕,他才能顺利离开。 第408章 刚正不阿 满身疲惫的回到王府,顾不上拾掇自己,就连忙招来苏培盛,向他询问念安的消息。 “你荣安主子回来之后,身体上可有什么不适?” 苏培盛自是对此一清二楚,连忙回道:“侧福晋回来之后用了晚膳,就直接睡下了。” “并未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 至此,胤禛这才稍微地松了口气。 “爷,您若是实在担心的话,”苏培盛提议道:“不如去荣安院亲自看上一眼?” 这也是为了主子爷好,免得夜里胡思乱想,辗转难眠。 迟疑了片刻,胤禛还是摇头否决了,“不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去打搅你荣安主子安寝了。” 他若是去,又是一通折腾,叫安安也跟着不得安生,何苦来哉呢? 苏培盛见状也不再劝说。 主子爷这是方方面面都替荣安侧福晋考虑到位了啊。 自己一个做奴才的,哪里还有置喙的余地呢? “戴先生呢?” 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阳穴,又灌下去一杯浓茶,胤禛问道:“可曾睡下了?” “自然未曾入睡,”苏培盛回:“一直在东捎间等着您回来呢。” “那还不快快把先生请进来!” 瞪了一眼没眼色的苏培盛,胤禛吩咐道:“再上一些茶水点心来,叫先生同我一道用上一些。” 不敢耽搁,苏培盛领了命令马上就去办了。 而书房内,就只剩下刚刚进来的戴铎,还有眉头紧皱的雍亲王。 将秋弥期间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复述了一遍。 胤禛的思绪繁杂,实在找不到思路,于是请教道:“先生以为,此事该如何是好?” 他问的正是有关太子爷的事情。 想必明日大朝会,皇阿玛一定会提出来的,届时,自己又该作何选择呢? “王爷,”而戴铎听完之后,强行压制住激动不已的心情,两眼放光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啊!” 胤禛被搞得一愣,下意识问道:“请先生细细说来。” 他怎么没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呢? 只看见其中布满了荆棘,一旦踏上去,就危机四伏。 “您想想,”戴铎逐层开始分析,“先说您碰巧救了万岁爷,此乃天时;” “而后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八贝勒又被派了出去,此乃地利;最后又协助太子爷平稳后方,此乃人和!”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您可千万要好好把握住了啊!” 戴铎说的简直都要老泪纵横了。 他这么多年费尽心血为雍亲王出谋划策,为的不就是能看着王爷荣登大宝那一天吗? 如今,终于有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呢? 胤禛也被戴铎说的忍不住多了几分狂热。 可是他却仍然还有几分理智在,思虑几番,最终摇头拒绝道:“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在皇阿玛还没有明确有所表示之前,我们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否则,老八以前的下场,就是明晃晃的前车之鉴啊。 “王爷!” 戴铎失声叫道:“犹豫不决,只会错失良机啊!”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您可不能被那所谓的兄弟情谊所裹挟啊!” 此话说的直白,刺耳却又无比真实。 毕竟在戴铎心里,雍亲王就是一个这般重情重义的人。 但夺嫡之路充满了艰难险阻,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要是一个弄不好,失去的可不仅仅是当前的身份地位了。 甚至有可能连身家性命都一同搭进去。 “先生误会了。” 胤禛并不欲解释太多,转而问道:“你觉得,老八手里最大的筹码是什么?” 戴铎思忖几许,叹息着给出了答案:“自然就是那在文臣之中的好名声了。” 当然,武将方面八贝勒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否则哪里能做到替太子爷监国呢? 胤禛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对此也心知肚明,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短板。 可是,为了迎合朝臣,而去做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最起码现在,胤禛只能说,他做不到。 他忽然笑着道:“相比较之下,八弟现在的呼声比可比我高多了。” “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早点做足准备,先下手为强啊!” 戴铎一脸激动,满心都是想要劝说王爷回心转意。 “那先生觉得,皇阿玛是会被逼迫着改变主意的人吗?” 胤禛好整以暇地坐着,又问:“或者说,如果朝中重臣都推举老八为新任太子,皇阿玛会顺从民意,直接应下来吗?” “这……” 戴铎被问住了,他迟疑着,半天给不出一个答案。 半晌,才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苦笑着说:“我也是被巨大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没想到这其中的凶险。” 正如王爷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一旦踏进去,只怕会摔得个粉身碎骨。 “但坐以待毙,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话锋一转,胤禛一脸严肃道:“我有事情要交代过先生去做。” “固所愿也!” 戴铎陡然爆发出极大的热情,掷地有声道:“不敢辞耳!” 足足商议到后半夜,胤禛这才靠在床榻上,勉强眯了有一两个时辰,就到了要去上早朝的时间。 洗漱完毕之后,咬上一口还冒着热乎气儿的菜饼子,再配上一小碗稠乎乎的疙瘩汤。 三两口下肚,就感觉到身体里顿时充满了热意。 这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小幸福。 过去哪有这些啊。 匆忙之际,最多也就是塞两口干巴巴的点心垫垫肚子。 甚至连茶水都不敢多喝一口,生怕早朝途中想要出恭。 漱了漱口,刚准备走出屋门,又见苏培盛递上来一个小荷包,胤禛接过后问道:“这是什么?” 掂起来沉甸甸的,还挺有份量。 “这是侧福晋吩咐奴才转交给您的,说您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一口。” “但具体是什么,奴才也不清楚。” 苏培盛讨趣儿地说道:“奴才可不敢擅自打开看。” 胤禛瞪了他一眼,这才把荷包给打开。 第409章 难以置信 谁知,里面竟然是一粒粒方形的小黑疙瘩? 捏出来一粒,放在脸前头,看了半天也觉得奇怪。 胤禛发出灵魂一问:“这……能吃吗?” “要不,”苏培盛腆着脸凑近,“叫奴才先替您尝尝?” 结果又挨了一个白眼,还有王爷斩钉截铁的一句,“休想!” 胤禛像是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迅速往嘴里塞了一粒后,接着麻利的把荷包给收好,直接塞进了怀里。 他一半甜蜜一半忧心忡忡的去上早朝了,而念安则是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等睡醒起来,已经快到晌午了。 “主子,您先喝碗汤,”春秋端着一碗乌鸡汤走近,“午膳马上就准备好了。” 念安接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 又喝了几口放下,用帕子沾沾嘴,开始关心起之前布置的任务。 “小全子呢?” 她皱着眉头问道:“还没回来?” 早就料到主子会有此一问,春秋虽然有些担忧,却不敢隐瞒,只迟疑道:“是,已经出去大半个上午的时间了。” 可是直到此刻,仍旧不见人影,叫人怪担心的。 念安刚准备开口说再等上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出去把人给找回来。 可惜刚一开口,就被浑身脏乱一路跑进来的小全子给打断了。 春秋也顾不上嫌弃,连忙伸出援手,扶着连气都喘不匀的小全子,一脸惊诧地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弄得跟街上衣不蔽体的小叫花子似的。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也破了不说,就连脸上也沾满了尘土。 “主、主子……” 显然,小全子累的不轻,说话都不连贯了。 “先别急,”念安安抚他道:“喝杯茶缓口气再详细说来也不迟。” 捧着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小全子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可见还是渴的厉害,一杯明显不太够。 于是在主子的允许下,春秋直接提着茶壶在一旁替他斟茶。 一连灌进去三大杯,小全子这才一抹嘴,停了下来。 “主子,”他也顾不上说那些虚头巴脑的感谢之语,快速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吐露了出来,“大事不妙!” “那对母女原本被咱们的人给安置在了郊外的庄子上。” 确有此事。 还是念安亲口吩咐下去,并且拿了一些银子填补的。 既然要人家豁出性命帮了忙,自然要保证她们后半辈子至少衣食无忧才是。 “可是,谁也未曾想到,”说到这里,小全子就是一脸愤恨,“隆科多竟然顺藤摸瓜找到来她们!” “都怪奴才粗心大意,这才……唉!” 小全子一脸的悔恨,想来心中是懊恼不已。 念安心头一颤,连忙追问道:“那、那她们母女,现在如何了?” 可千万不要是连性命都搭了进去啊。 要不然,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看见主子略显苍白的脸色,再配上那只有微弱希望的眼神,小全子就知道他刚刚的话,没有说清楚。 当即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又立即解释道:“那母女二人都还好好的呢。” “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其他倒是一切安好。” 听见这话,念安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人还活着,性命无忧,就一切都好说。 “什么情况?”春秋推了他一把,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赶紧把话给说清楚?” 要不是碍于主子在场,她都想对着小全子的脑门儿上来一巴掌。 叙述得不全,话也说不清楚,只会让人跟着担心。 没看见主子正一脸担心地等消息呢吗? 要是因为这,耽误了用膳,饿到了肚子里的小格格,或者导致心情不好,那小全子可就万死不辞了! “隆科多把那对母女给安排了一座别院里,”一提起来这个,小全子就是满脸的嫌恶,“时不时的,去瞧上一眼。” 他说得隐晦,念安先是一愣,脸上的困惑如有实质,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小全子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不想让那些腌臜事入了主子耳。 可是不说清楚,又怕主子一直担心。 于是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嗯……” 最后憋得脸色通红,只得尽量委婉道:“隆科多看上了那妇人的美貌,于是生出觊觎之心,干脆就把人给藏起来了。” 这不就是当外室在养了吗? 念安无意识地睁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 “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隆科多可是有真爱的,于是干巴巴地说:“这不可能吧?” 小全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主子啊,您这就是太小瞧男人了。” “他们一旦色心上头,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不是个男人似的。 好吧。 他现在,的确不是了。 小全子的这番作态,隐隐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额娘的影子! 引得念安不合时宜的只想发笑。 她忍下笑意,转而关切道:“那,那妇人是何想法?” 要是觉得给当朝重臣当外室,能够这辈子荣华富贵,那自己也不会横加阻拦。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又何必去做那个恶人,平白无故落得一个埋怨呢? 但是倘若那妇人是被逼无奈,那就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这是奴才正准备说的,”小全子思虑重重,口吻很是肃然,“那妇人心中百般不愿,可惜碍于隆科多大人的权势,又有女儿这个软肋在……” “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只能选择暂且虚与委蛇。” 小全子没说的是,倘若没有人伸出手拉她一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如隆大人所愿了。 毕竟,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人家,根本不曾把人放在眼里。 一开始或许还有心情猫抓老鼠似的,陪着玩上一段时间。 可是真等到不耐烦了,仅一句话就能使人屈服。 小全子今日如此脏乱,活像是在草地里打了滚似的。 就是为了好混进去。 第410章 煽风点火 究其原因,就是为了装成食不果腹的村民,顺利混进到那个别院里去。 也幸好,结果没让他失望。 春秋和小全子二人,都下意识地噤了声,齐齐看着眉头紧皱的主子,等待着她做出最后的决定。 “小全子,”念安只思考了不到几秒的时间,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你再找个机会,混进去问清楚那妇人的真正想法。” 她可不想,费劲巴拉的做了许多,结果事到临头,正主儿又反悔了。 “是,”小全子激动到握拳,“奴才晚些时候就去!” 春秋则是一脸希冀地望着念安,等着她交代给自己任务。 可惜,她要失望了。 “至于剩下的,”念安微微一笑,“等一切准备妥当再说。” 正院。 清和刚勉强起身走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就听见绿桃进来禀报,“福晋,钮钴禄格格求见。” 闻言,清和下意识地皱起眉,语气很差地说了一句:“她来干什么?” 这是明晃晃的不待见啊。 自从二人因为四阿哥闹翻之后,基本上颇有几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看似相安无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实则都在警惕着对方下绊子呢! 尤其是钮钴禄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瞪大着眼睛,生怕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无声无息的给暗害了。 不过显然她也是白浪费精力。 从四阿哥出生到现在,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当然,这也和清和被带到了木兰围场,不在府里有关。 “请进来吧。” 清和淡淡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茹贞迈着小碎步,低眉顺眼的向清和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福晋,福晋万福金安。” 别说,这做低伏小的样子,看起来不仅新鲜,而且还挺顺眼的呢。 “真是稀客啊。” 清和嘲讽一句,也不叫起,就那么自顾自说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你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可别说只是专程过来请安的。” “福晋说笑了,”茹贞的腿都忍不住有些发颤,却强行忍耐道:“妾身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自己。” 原本,茹贞是抱着远离福晋的打算。 毕竟,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对方的控制,又怎么能主动送上门来呢? 可是,经过宫里那件事之后,她才明白孤立无援是多么的寸步难行。 后宅里的女人们一辈子下来不就是这样吗? 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茹贞心知肚明福晋憋着气呢,她也指望自己能让对方消气。 比起忍受一些嗟磨,让福晋出口恶气这种小伎俩,还是给出更实际一些的利益,方是长久之计。 因此,她毫不掩饰,直言不讳地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您可知道,荣安侧福晋昨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清和原本低垂的眸子瞬间抬起,射出锋利的光芒,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甚在意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富察氏就算是在宫中作威作福,也自有娘娘们教她做人!” “只要不堕了雍亲王府的名声,都随她去好了。” 听上去倒是挺大度包容的,实际上不过就是根本管不了,所以才强行给自己扯的遮羞布罢了。 茹贞也不挑破。 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的讥讽,嘴上叹道:“妾身知晓福晋您善良宽厚,可这也不是旁人得寸进尺的理由啊。” 言语中,煽动的意味极浓。 清和当然听得出来,不过她也不恼。 任由钮钴禄氏在那里上蹿下跳,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就当是个乐子看,不也挺不错的吗? “福晋,”见福晋无动于衷,茹贞犹不死心,开始下猛药:“您可别忘了,富察氏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阿哥啊!” “不可能!” 清和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 话一出口,就察觉到自己否认得太快,明显其中有什么猫腻。 眉目间闪过一丝懊恼,她找补道:“看她肚子那么圆润,与你当日大不相同,生下一个小格格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而已。 暗地里,她早就偷偷命白府医诊断过了——富察氏这一胎,一定是个不值钱的女儿! 倘若不是…… 想到这里,清和的眼睛闪过一抹凶光。 那某些人,也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您还是太小看那位了,”茹贞一脸苦涩地摇头叹息道:“她都敢在宫里当众行凶了,又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呢?” “什么意思?!” 清和猛地一扭头,直勾勾盯着茹贞问道:“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钮钴禄氏,你可明白?” 茹贞看上去紧张极了,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咬着唇掷地有声道:“事关重大,妾身怎敢胡编乱造?” “这都是妾身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 听罢,清和心中仍然有几分怀疑。 她可不相信,富察氏那样一个聪明人,会做出这样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情来。 “你仔细说与我听,”清和沉声道:“不要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茹贞深吸一口气,这才把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缓声说了出来。 而原本一脸怀疑的清和,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是凝重。 就连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握在一起了。 似乎是在从上面汲取一些力量。 等茹贞住了嘴,清和脸上只剩下了愕然。 她没忍住打了个磕巴,“这、这么说,你是亲眼看见富察氏把德妃娘娘给推到池子里去的?” 茹贞重重地点头,“是啊,妾身看得一清二楚!” 清和又找到了一个疑点,“那你当时怎么不站出来,为德妃娘娘作证?” “自然是为了整个王府着想啊!” 茹贞纠结又痛苦万分地开口:“妾身一旦说出来,坐实了富察氏害人的事实,那王爷岂能讨得了好?” “王爷可是咱们府里的天啊,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咱们这些妇孺,可如何是好啊?” 第411章 势在必行 这倒是一句难得的真心话。 可惜好像戳到了清和的痛处上。 她脸色一僵,当即厉声呵斥道:“住口!” “什么话都敢乱说,不要命了你?!” “是,是,这都是妾身在胡言乱语而已,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茹贞忙不迭念念有词地祈祷道。 她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叫福晋也心生了忌讳。 殊不知,清和只是在为自己曾经动过的念头而心虚。 菩萨在上,总之王爷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那她那些小心思,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此揭过好了。 “此事你务必烂在肚子里!” 清和心中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叮嘱道:“事关王府声誉,不可向外人再透露一个字!” “您放心,”茹贞忙道:“妾身知晓轻重,一定做个锯嘴葫芦。” “不过……” 她故意迟疑了一下,用担忧的小眼神快速看了福晋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清和头也不抬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做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 得了福晋的准话,茹贞顿时松了口气,慢慢道:“德妃娘娘不过是训斥了富察氏几句,就遭此毒手。” “那福晋您……岂不是……” 茹贞深知说一半藏一半的道理,当然不会说得太直白。 “怎么?”清和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还能对我动手不成?” “福晋!” 茹贞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谁知道日后富察氏会不会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而做出更加心狠手辣的事情来呢?” “先下手为强,才不会陷入被动啊。” “等到瓜熟蒂落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专门跑这一趟,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不是单单为了挑拨几句的。 清和心中愈发警惕,面上却故作迟疑,似是被说动了几分,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行事,才能万无一失呢?” 来了来了,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了! 茹贞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引诱道:“整个王府都在您的掌控之下,但凡动动手指,也够富察氏喝一壶了!” 听见这话,清和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不太自然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王爷剥夺了我的管家权,”清和唉声叹气道:“我也就只能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了。” 眼见福晋死不松口,茹贞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耐心周旋。 乾清门。 卯时刚至,文武百官全都已经悉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待着头顶上最大的那位亲临。 不过一息的功夫,康熙就在梁九功的搀扶下走到了龙椅前,十分缓慢地坐了下来。 有偷偷用余光瞥见这一幕的人,心中就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万岁爷这身子骨,看上去并不十分硬朗啊。 莫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是被太子爷给气到了? 要不然,今日大朝会,一国储君怎能不出现呢? 众大臣并几个阿哥跪下行完礼,康熙抬了抬手,“起身吧。” 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所有人顿时摒弃了杂念,心里顿时都只充满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尽量保持不偏不倚的态度比较好。 毕竟,他们可没有佟国维那么厉害的裙带关系。 “有关太子之事,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康熙根本不给缓冲的机会,上来就是一个惊天动地,“各位都有什么看法啊?” 话语刚落,整个大殿顿时陷入死寂一般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死死低着头,没人敢出声发言。 因为谁也不知道,万岁爷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万一再像之前一样,废了太子爷又复立,倒是弄的他们这些朝臣像是傻子似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康熙不满的扫视了一圈,“还是说,你们都准备当摆设不成?” 这话一出,就算是心中再惶恐不安,也得硬着头皮说上两句了。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说“太子不堪一国储君之位”,紧接着,就有无数人出声附和。 霎时间,乾清宫整个大殿,就跟菜市场上笼子里的鸭子似的,嘎嘎乱叫。 康熙听得耳朵都嗡嗡作响。 “够了!” 他喝止一声,又开始日常给儿子挖坑了,“老四,此事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胤禛不由得心头一颤,随即往前迈了一步,拱手弯腰道:“儿臣私以为,还是要听一听太子爷的辩解。” “再做论断,也不迟。” 以往,他一直觉得,有太子这座大山在前面挡着,自己怕是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可是事到如今才恍然大悟,压在他们头顶上的,又何止太子一个人呢? 遮挡住整片天空的,不正是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坐着的那位吗? “你倒是兄友弟恭得很嘛。” 康熙陡然发笑,说了一句不知是嘲讽还是夸奖的话。 紧接着面色一黑,冷声道:“不必再问过太子了,他已经全都亲口承认了。” 这下子,轮到胤禛震惊到哑口无言了。 他实在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不做任何挣扎,就此直接认了罪。 一时间,胤禛心中颇为复杂。 “既然皇阿玛已经有了论断,”他恭敬道:“儿臣自然也不做他想。” 一手握拳放在嘴边,低声清了几下嗓子,康熙这才开口:“其他人呢?” “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他努力压制着喉咙间的痒意,不叫自己当场在众人面前大声咳嗽出来。 而太子一党,听了这话之后,一个个都面如死灰。 心中的绝望不一而足,但是却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了。 人家太子爷都已经招了,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下去呢? 除了证明自己头铁,惹得万岁爷不耐烦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康熙见无人吭声,有几分满意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迁怒。 如今竟然连一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可见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第412章 祸水东引 太子过去对他们这些人可不薄啊! 这些人就该通通扔到诏狱里去,没什么大问题的下放到鸟不生蛋的地方做官! 没有个三年五年的,都别想回来。 至于查出来触犯律法的,全都流放到宁古塔去! 这辈子就和冰锥子作伴去吧! 康熙心中的想法众人自然不得而知。 反正他们也只会一个个低着头,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自太子复立以来,行事恣意妄为,久违朕命,亲奸远贤,”康熙一字一句道:“朕几度谅解,却不得终。” “为长远计,祖宗基业之考虑,定权宜废为庶人,今褫夺皇太子位。” “暂令其禁足于畅春园,后再行定夺。” 艰难地说完这一长串儿话,康熙忍不住急促地喘息了几下。 好在他坐的位置足够高,并没有人察觉到。 所有人听完之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眼下太子爷都已经废了,万岁爷总该恢复正常了吧? 那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了。 至少比现在这样战战兢兢,活像是一只只鹌鹑似的,强得多吧。 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 原本以为就要退朝了,康熙却忽然换上一副兴致盎然的语气,问道:“如今太子之位悬空,众爱卿可有什么人选啊?” 这无异于在滚烫的油锅中洒进去几滴水。 噼里啪啦的,一下子全都炸开了。 怎么都到现在了还不消停啊?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的过日子了! 他们一个个都欲哭无泪,最起码表面上都很惶恐。 又是一阵寂静。 “朕知道你们心中的想法,”没有得到答案的康熙,颇为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写成奏折呈递上来吧。” 末了,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推举人选最多者,当属太子之位。” 这根本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阳谋! 可惜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也都逃不了。 “主子,奴才得知了准确的消息,”小全子连饭都没吃,就又出去了,趁着午间赶紧回来禀报,“那妇人坚定得很。” “说要不是为了女儿,早就追随她那亡夫而去了。” 就这话,还是小全子美化过后的呢。 实际上,那妇人早就心存必死之志,在隆科多逼迫她之时,直接来了个以头撞柱。 要不是大夫赶过去的及时,现在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如此甚好!” 念安闻言粲然一笑,激动到双手一拍,吩咐道:“那就按照咱们的原计划进行吧。” 她为了等这个消息,那是连午休时间都往后推了!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那妇人也算是头脑清醒,没有为眼前了一时的蝇头小利,而把终身都给赔了进去。 “八贝勒那里,”想了想,念安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殷切嘱咐了几句,“务必小心谨慎。” “一旦察觉有什么不对,立即终止计划!” 她看着小全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记清楚了,没有什么比你们的性命更加重要。” “包括庄子上的那些孩子们,”念安的嘴唇绷得紧紧的,“那可是我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 可不能就此折在这里。 这番话可把小全子给感动得哟——眼泪唰啦啦就下来了。 最后一句小全子干脆就当没听见,只当主子是嘴硬心软。 他边听边点头,一脸认真地应了下来,“您就放心吧,奴才都记下了,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念安心中有所不安,不过面上却做足了信任的模样。 给予了极大的鼓励,“你办事,我向来都是最放心不过的了。” 等小全子一退出去,念安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就不见了。 而一旁的春秋自始至终都没能插上话。 她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尽心竭力把主子给伺候好就可以了。 那些个需要劳心劳力的大事,就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做吧。 “不行!” 谁知,都已经泡上脚准备洗漱上床睡觉了,念安突然一脸凝重地张口吩咐道:“春秋,你去找个能信得过的小太监,回富察府上一趟。” “替我传个口信儿。” 都这个时候了,写信什么的,怕是也来不及了。 只能直接转述自己的话了。 希望五哥可以给力一点。 不然的话…… 想到那个最糟糕的后果,念安心中的担忧愈发加深了。 思绪繁杂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王爷呢?” “一整天都没回来吗?” 被小全子禀报的事情占据了全部心神,直到此刻,念安才忽然意识到,这座王府的主人似乎不见了踪影。 “您忘了,”春秋颇有几分无奈,又重复了一遍:“苏公公前来向您禀报过,说朝中有要事,王爷大概是被留在宫里了。” “瞧我这记性,”念安略带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真是脑子不够用了。” 果然,一孕傻三年。 这都还没生呢,单是记忆力就已经开始衰减了。 “您可千万别这样想!” 春秋连忙出言劝说:“谁让这事情太多,都挤在一起了呢?” 有件事情,要不要禀报给主子知道,原本她心中还有几分犹豫。 毕竟,那只是一件十分不起眼的小事。 按理来说,主子此时都已经如此焦头烂额了,最好还是不要再横生枝节。 可是,眼见主子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春秋自然要想办法转移一下主子的注意力。 于是赶紧把自己才得知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主子,”春秋抿唇一笑,“奴婢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和小全子的大事比起来,这个消息实在是不值一提。 “嗯?”念安的思绪瞬间从回忆中抽离,失笑道:“直说便可。” “咱们主仆之间情同姐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遮遮掩掩的吗?” “是!”春秋这下子可高兴坏了,摸着鼻子傻呵呵一笑,脱口而出道:“钮奴婢得到消息,钮钴禄格格今日去正院拜访了福晋。” 第413章 舍近求远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待的时间可不短呢!” 当然,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好像并没有谈拢? 但是,谁也不敢断定,这是不是她故意做出来的样子以此迷惑别人。 “钮钴禄氏……还真是……” 闻言,念安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思索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对方的行为。 只能说,钮钴禄格格是怎么做到,能马不停蹄在害人的路上呢? 单就对方坚韧不拔的毅力这一方面,真是令人折服。 要不是时运不济……鹿死谁手,还真是尚未可知呢。 “找人盯紧了她!” 念安目光一凛,“事无巨细,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小动静,都要向我禀报。” 府里的这群女人,还真是片刻都松懈不得啊。 “奴婢都已经交代下去了。”春秋一边拿出润肤的珍珠粉,一边不解地问:“只是,钮钴禄格格和福晋不是闹翻了吗?” 因为四阿哥的抚养权一事,这二人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脸。 甚至于,钮钴禄格格在坐月子期间,福晋连最基本的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 那些个赏赐,全都是中规中矩,没有一点超出份例之外的东西。 要问春秋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全都是拜钮钴禄格格所赐。 谁让人家丝毫不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直接就嚷嚷出来了。 当时福晋的那张脸哦——就跟七八月份的葡萄似的,又红又紫。 但是现在怎么感觉好像又重归于好了? 春秋实在搞不明白。 “这有什么?” 念安仰起脖子,把脖颈处也涂抹上一层细细的粉,唇瓣微动,冷然道:“只要双方有共同的敌人,就自然而然会促使她们走到一起去了。” 而她们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不就是自己这块绊脚石吗? “主子!”春秋被点醒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惊慌道:“那咱们是不是需要提前做些什么?” 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 “不用。” 念安一口否决,她看上去胸有成竹得很淡然道:“放心吧,我心中自有打算。” 先不说钮钴禄每次做坏事的时候,都会kuai着篮儿往自己怀里送。 就单论福晋和钮钴禄氏这二人的联手,估计都不会太牢固。 而自己只需要在恰当的时间,冲其略微一施巧劲儿,那岌岌可危的关系,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见主子脸上一片淡然,春秋不由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低声道:“主子,您没发现,自打从木兰围场回来之后,其他人都安静得不像话吗?” 尤其是一向喜欢上蹿下跳的耿格格,现在就跟没这个人存在似的。 就更不用说吃斋念佛,把自己活成了隐形人的宋格格了。 当然,李侧福晋是被迫不得不安分守己,而新入府的那位武格格…… 啧啧,春秋都忍不住有几分可怜她了。 也不知道被王爷给遗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所以说,”念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眼睛微微一眯,万分笃定道:“秋弥之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春秋忙问道:“那……可要奴婢去花些心思去打探一下?” “用不着。” 念安努力克制住打哈欠的欲望,免得把脸上的珍珠粉给弄掉了。 “既然一个个都安静如鸡,想必早就被交代过了。”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找知道得最多的那个人呢?” “您的意思是——”春秋一脸诧异,“去找福晋吗?” 她下意识的开始担忧起来,“福晋那人,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您上门去打探消息,怕是没那么容易。” 念安僵着脖子,转动了一下身体,叹道:“傻姑娘,既然都知道福晋不是好打交道的人了,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她呢?” 听见这话,春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道:“您、您是说……找主子爷?!” 这这这就有点让人猝不及防了啊。 私心里,春秋还是希望自己猜错了的。 毕竟,向王爷打听此事,似乎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啊。 “不错!” 念安给予她肯定的眼神,又难得略带孩子气地嘟囔了一句,“都怪在宫里时间紧急,让我实在找不到机会询问。” 其实这话就是为了掩饰心中那几分心虚和不自在。 谁让她当时满脑子只顾着和胤禛互诉衷肠了呢? 把正事儿给忘了干干净净。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忍不住有些许羞愧难耐。 春秋不知内情,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当即点头附和道:“也对,毕竟王爷肯定知道的更多一点。” “但是,主子您这样做,会不会惹得王爷心中不满啊?” 毕竟,这已经算是超过了女人家该管的事情范围之外了。 往更严重一点说,指不定有干政的嫌疑。 王爷他,当真不会心生介怀吗? 对此,春秋持怀疑的态度,并且不太敢抱有希望。 但是也不忍心当场泼主子冷水,只能拐弯抹角的进行一些引导。 希望主子能够做到心中有数。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念安见春秋担忧到不能行的表情,顿时乐了,指使她去干活分散一下注意力。 “快去打热水来,”她指着脸上已经干了的珍珠粉,“我得赶紧洗掉才行。” 荣安院这里和风细雨,主仆二人一看就有商有量的,别提有多温馨了。 倒是回到奉安院的钮钴禄氏,这会儿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当然,她也没有傻到一回去就直接发脾气。 那不是摆明了对福晋有意见吗? 于是硬生生从上午忍到晚上,从白天忍到黑夜,都快憋成河豚了。 等晚膳提上来之后,看都没看一眼,当场借机大发了一场脾气。 直接把整个食盒给砸了,在地上滚落了一段距离。 里面的饭菜和碎瓷片混合在一起,汁水横流弄了一地。 嘴里还咬牙切齿地骂道:“乌拉那拉氏,简直不可理喻!” 第414章 受人指使 显然是把眼前这些东西,当成福晋来打骂出气了。 茹贞发泄过后,坐在圆木桌前,一条胳膊放在桌子上,愤恨地骂道:“活该她被一个侧福晋压的直不起腰!” “白瞎了我费那么大劲儿,枉我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 “实际上,还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胆小鬼!” 越说越气,到后面茹贞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大。 倘若不是绿蜡早早的把院子里的人都给赶走了,这些话绝对会被听见! 而这会儿,她自己则是抖如筛糠般躲在一旁不敢吱声。 直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才壮着胆子,小声喊了一句,“格格,您消消气……” “住口!” 一个茶盏迎面飞扑而来,绿蜡是躲也不敢躲开,吓到直接闭上了眼睛,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不动弹。 任由那茶盏往自己脸上砸了下来。 清脆的响声,倘若唤醒了沉浸在愤怒情绪中的茹贞。 她抬起头,看着满脸血渍的绿蜡,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 本来事情就已经够多了,这个死丫头到现在还要给自己添乱!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你说说你,”茹贞的心虚很快就被气闷所代替,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念叨,“不知道躲一下吗?” “要是顶着这张脸出去,那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绿蜡的身体忍不住晃动了一下,她低着头,委屈又可怜,小声道:“奴婢可以先用水清洗一下,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闻言,茹贞抿了一下嘴,思索片刻后,否决了这个想法。 “算了,去找路府医过来给你看看,顺便再开点治疗伤口的药膏。” 她到底没有丧心病狂到不顾自己贴身婢女死活的地步。 “奴婢、奴婢谢过格格恩赐!” 听闻此言,绿蜡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随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地谢了恩。 “绿蜡姑娘额头上的伤口并无大碍,”路府医趁着夜色匆匆赶到了奉安院,查看过后下了结论,“奴才开些药抹一段时间就好了。” 收获了绿蜡感激不尽的眼神后,路府医心中快慰,于是多叮嘱了一句:“记住可千万不能沾水。” 否则伤口处就很容易留下疤痕的。 “药已经开好了,”茹贞打发绿蜡出去,“那你就快些去用吧。” 她还急着有正经事要向路府医询问呢。 待看不见绿蜡的背影后,茹贞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向荣安侧福晋投诚,她可曾起了什么疑心?” 路府医努力思索着回忆了半天,这才摇头否定道:“并未。” “奴才按您交代的话,向荣安侧福晋透露出白府医是福晋的人之后,她就很乐意有奴才这样一个帮手了。” 听罢,茹贞心中顿觉满意。 富察氏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聪明一点的女人而已。 难不成还真能料事如神,次次都叫她躲过去?! “你很不错,”茹贞笑着赞赏了一句,又给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只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路府医当即点头哈腰地应和道:“是,奴才任凭格格驱使,绝无二话!” “很好!” 茹贞点点头,咬着牙低声交代道:“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助一臂之力。” 福晋不是不愿意轻易对富察氏出手吗? 那倘若对方反过来先下手了呢? 她就不信,等到了这种地步,福晋还能忍的下去! “你需要向富察氏透露一个消息给她,”想到自己的计划,茹贞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就说福晋有意抱养她生的小阿哥。” “切记,”又仔细警告了一番,“绝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只需要遮遮掩掩的,叫富察氏心生怀疑即可。” 聪明人都容易多想。 主动递上去的反而会心生怀疑,相比较而言,她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查到的东西。 茹贞就不相信,富察氏会对此无动于衷! 到时候,成功挑拨了这二人的自己,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 梁九功不愧是乾清宫的大总管,康熙只给了他一天的时间,他就基本上把事情给查了个水落石出。 他匆匆把带有血腥味的衣裳给换掉,连忙拿着证词前来禀报。 “万岁爷,奴才已经查清楚了。” 只不过这实情,怕是叫人难以接受啊。 证词呈上去之后,康熙一目十行地扫过,心中是何想法不得而知,面上却无比平静地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去把老四他们给请过来。” “是。”梁九功连忙应下,脚步飞快地退了出去。 这也是胤禛下了早朝之后,为何一直没能回府的原因。 老十四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的,他满心都被今天早朝上立储君一事给牵挂住了。 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整个人就像是屁股底下长蒺藜了似的。 见其他人都低着头只顾喝茶,胤祯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一声“虚伪”! 身体则是往右侧靠拢了些,小声问道:“九哥,你说皇阿玛把咱们都给召集来,所为何事啊?” 胤禟撩起眼皮,乜了他一眼,丝毫不见慌张,神情淡然道:“急什么?” “等皇阿玛出来,不就都知道了?” 这废话说了跟没说似的,胤祯听罢不由得一阵无语。 不高兴地嘟囔道:“九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马虎眼了?” 闻言,胤禟诧异地挑了挑眉,故作不解地问:“我这说的不是大实话吗?” 说着,还摊开手耸了耸肩,“你不爱听,那我也没办法。” 被平白噎了几句的胤祯,自此也歇了打探消息的念头。 这一点小动静,也没有逃过康熙的法眼。 或者说,他就说故意把自己的这些个儿子们聚在一起,想看看他们对立储一事,究竟是何反应。 没想到,却一个比一个能沉得住气。 倒是叫他不好一直待在屏风后,不露面了。 康熙一走出来,众阿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 第415章 喜怒无常 他摆摆手,温声道:“一家子骨肉至亲,不必多礼了。” 这般平易近人的态度,不仅没有叫胤禛他们松了口气,反而心中颇为毛骨悚然。 这莫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吧? 总不可能是皇阿玛看他们突然觉得顺眼起来了吧? 这比当初复立太子更加让人觉得惶恐不安。 好在,能在皇室倾轧下脱颖而出的,就没有几个蠢人。 一个个面上都摆出孺慕不已的表情,担忧的神色作不得假。 齐声回道:“多谢皇阿玛!” 直起腰身后,胤祯更是振振有词道:“皇阿玛体恤爱护儿子们,但我们也不能恃宠生骄,该有的礼数自然得做足才是。” 这话已经意有所指了。 不就是在暗暗讽刺如今被禁足在毓庆宫的太子爷吗? “更何况,”末了,还非得肉麻兮兮的再添上一句,“儿臣给您请安问礼,是儿臣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儿臣巴不得天天都能承欢您膝下呢。” 胤祯说完,就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抿着嘴腼腆的往人群中一站。 可把其他人给恶心得够呛。 任凭哪个大老爷们儿,做出这样一副小儿姿态来,都让人觉得辣眼睛。 诸如胤禟等人,干脆已经低下头撇着嘴闭上了眼睛,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胤禛的忍功着实了得。 亲眼见证这一幕,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仍旧面色如常地站立不动。 叫人不得不佩服起他的厉害来。 偏偏康熙却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表示。 胤祯顿时觉得难堪,总觉得其他人在心里嘲笑自己。 于是也跟着不吭声了。 而胤禩也不愧是八面玲珑之人,察觉到气氛有几分僵硬,连忙出声打着圆场道:“十四弟所言极是。” “儿臣惟愿皇阿玛能够身体康健,也好叫儿子们尽一尽孝心。” 却不料,这话碰巧就戳中了康熙的肺管子。 他冷笑一声,略带几分讥讽道:“孝心?” “你们不盼着朕早日归天就已经算是大孝子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顿时整整齐齐跪倒了一大片。 异口同声的高呼:“儿臣不敢!请皇阿玛息怒!” 这已经是惯有的流程了。 别说他们,就连梁九功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呵!” 果然,康熙接下来就是一阵痛骂,“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个个都狼子野心!太子刚一倒下,就恨不得立即取而代之!” “朕告诉你们,”康熙一手扶着桌面撑着身体站定,一手冲着跪在地上的胤禛等人指点着,放起了狠话,“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能坐上太子的位置!” 这已经算得上是图穷匕见了。 完全就是推翻了在朝堂上的那番令众人举荐太子的言论。 顾不上惊骇,一时间,心有野望的几人,不由得生出一阵巨大的失落。 希望落空,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只能尽量安慰自己,说皇阿玛也有可能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而已。 毕竟,在朝堂上都已经把话给说出去了,一国之君又怎能出尔反尔呢? 自从沉疴缠身之后,康熙的脾气就一日比一日差,当然来得急,去的也快。 大骂一通过后,他的心情明显就比刚刚好上了一些。 胤禛他们也纯属被迁怒了。 谁让太子才是皇阿玛宝贝儿子呢? 巨大的惩罚过后,就是忍不住的心疼了。 这档口,撞了上来的其他儿子们,不就理所应当成为出气筒了么。 “都起来吧,”康熙发出短促的笑声,“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对你们多苛刻呢。” 正话反话都被他一个人说了,胤禛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能做到的也就是顺从地站起身,心照不宣的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朕叫你们留下,”康熙用手翻着桌面上的纸张,说起了正事,“是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们去办。” 梁九功十分有眼色,弯着腰走上前去,双手接过那份证词,又捧到几位阿哥面前。 不过胤禛他们却没有急着动手,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康熙的声音响起,“都拿起来看看吧。” 这才小心地接过。 几人轮流看完,脸上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尤其是胤祯,最沉不住气,当即大声叫嚷道:“这不可能!” “皇阿玛,”他把那几张纸挥得哗哗作响,恼怒万分道:“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额娘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您还不清楚吗?” 康熙却无动于衷,只是微微撩起眼皮,沉声问道:“你这是在向朕表达不满?” “还是说,不相信朕查出来的实情啊?” 听见这话,被反问到哑口无言的胤祯只能憋屈地否认道:“儿臣并无此意。” 而胤禛身为德妃的大儿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 他沉吟片刻后,轻声询问:“皇阿玛,御花园水池边的青苔,可是有专人清理的。” “那日当值的宫人,不知可否拿下,审问出有用的消息来?” 听见这话,康熙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赞赏的目光,不过谁也没发现就是了。 “人是找到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底下的儿子们一个个屏住呼吸,等待答案的希冀模样,略带几分玩味地说道:“不过已经畏罪自杀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这可就不好办了啊。 荣安院。 念安都已经换好了寝衣,准备上床睡觉了,谁曾想,春秋一脸莫名地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路府医求见。” “这么晚了,”念安一脸纳闷,“他来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不能白日里过来? 这大晚上的,完全就是折腾人嘛。 “奴婢也不知道,”春秋显然有几分愤愤不平地开口,“问他他也不说。” “非得要求见到您,才肯说出是什么事情来。” 她嘟着个嘴,一脸的不高兴,明显就是在路府医那里受了挫。 第416章 心生触动 “甭管他!” 念安小手一挥,直截了当道:“行事鬼鬼祟祟的,可见没什么好事儿。” “就说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主子这样一表态,倒是叫春秋忍不住有几分迟疑。 “要不,”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为自己的小心眼儿而感到羞耻,“还是叫他进来吧。” “万一真有什么大事呢?” 念安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没必要。” 又随意寻了个理由,来糊弄春秋,“再者说,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她心里丝毫不介意,但是并不妨碍拿来当借口。 果不其然,春秋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走了。 脸色一变,当即恼怒的破口大骂道:“好他个姓路的,真是其心可诛!” “奴婢看他贼眉鼠眼那样儿,估计就没安什么好心!” 念安见状不由得失笑。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路府医可没这个胆子抱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春秋的维护还是叫她很受用就是了。 “好了,别生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念安柔声笑着安抚她,“去把人打发走就行了。” “对了,”又怕她情绪上头,意气用事,特地用玩笑般的语气叮嘱了一句,“可别吓着人家了。” 春秋自然明白主子的好意,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换上一副浅笑嫣然的表情。 询问主子的意见:“奴婢这样可还行?” 念安歪歪头,捂嘴偷笑了一下,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可以,很不错!” 得到主子的肯定,春秋这才信心十足地走了出去。 一见到等着的路府医 就直接先声夺人,略带不满道:“路大夫,你怎么不白天的时候过来呢?” “现在主子好不容易歇下,我可不敢把人给叫醒。” 路府医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一个答案,愣了一下后,焦急又恳切地问:“那、那侧福晋什么时候睡醒呢?” 许是发现自己的态度过于急切,他又连忙找补道:“我是真的有要事,想禀报给侧福晋知晓。” “这……”春秋故作为难,就是不肯给个准信儿,“我也说不准。” “你也知道,”不知为何,她忽然福至心灵,佯装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咱们做奴才的,哪有管主子们的资格?” 听见这话,路府医的眼神不由得闪了闪,随即凑上前来,讨好地道:“春秋姑娘这般被倚重,可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要我说啊,侧福晋是决计离不开春秋姑娘你的。” 话里话外,都在奉承春秋,且充满了故意引导的意味。 春秋虽然脑子不算太聪明,但是经过主子的分析,总觉得这个姓路的哪哪儿都看着不对劲儿。 因此,他说的话,当然不能当真。 于是春秋直接打着马虎眼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等你在侧福晋手底下做事久了,”又故布疑阵,引他上钩,“你自然就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了。” 路府医听罢还要再问,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正是匆匆忙忙从宫里赶回来的胤禛,一到府里就迫不及待来了荣安院。 没想到直接被他撞见了这一幕。 他好悬没有把“鬼鬼祟祟”这个词给说出来,也算是为了维护安安在外的名声。 二人连忙跪下行礼,“参见王爷!” 春秋心里一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哪怕面对王爷也底气十足。 倒是路府医,因为心中有鬼,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慌张得很。 肥嘟嘟的身体在地上摇摇晃晃,看上去就像是一坨快要倒塌的稻草堆。 胤禛见状,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狠了,点了点春秋,“你先说。” “这么晚了,不在院子里伺候你主子,跑出来做什么?” 即使在心中努力安抚自己,可还是被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吓到。 春秋一开口,声音就忍不住有些颤抖。 “奴婢、奴婢是奉主子的命令,”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来请路府医离开的。” 闻言,路府医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打蛇上棍地狂点头附和道:“是、是的,奴才给侧福晋问诊结束,这就要离开了。” 春秋也没有当场拆穿他,毕竟主子可是嘱咐过了,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 胤禛真觉得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进去,趁安安还没睡下,和她说上两句话,也比在这里被冷风吹着强。 不过迈开腿之前,给了苏培盛一个眼神示意,叫他着重关注一下这两个奴才。 自己则是大步流星地往内室走去。 屋里的念安这会儿已经靠在床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开始了日常的胎教活动。 她看得认真,且时不时读出来一两句,用最温柔不过的声音,小声向肚子里的孩子发出问询。 “宝宝,你听懂了吗?” 翻了一页,看着上面的注解,她忽地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不懂也没关系哦,”念安清了清嗓子,“反正有阿玛专门给你做的标注。” “额娘念给你听好不好?” 她刚念出第一句,后面的就被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给接上了。 念安先是一愣,紧接着陡然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她猛地扭过头,欣喜若狂的大声道:“你回来了!” 接着手脚并用,想要从床上的小被窝里爬出来。 这一举动可把胤禛给吓坏了。 他连忙张开双臂,几步走到床边,按住这小女人的肩膀,不赞同道:“怎么能做出如此危险的行为?” “万一……” 沉默了一下,胤禛突然“呸呸”了两声。 又在心里祷告道:佛祖勿怪,信徒有口无心,千万不要当真了! 念安像是被抚摸着肚皮的小猫,当即也不折腾了。 干脆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就那么躺在了胤禛的大腿上。 又娇娇怯怯道:“你干嘛呀?” 第417章 为爱折腰 “吓我一跳。” 看着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躺在自己怀里。 胤禛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满足给淹没了。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喟叹,像是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了。 把脑袋深深埋在安安的肩膀处,嗅着她身上那熟悉的芬芳,胤禛这才轻声道:“没什么,就是……” “想你了。” 特别轻声的一声呢喃,倘若不是念安竖起耳朵一直仔细听,怕是就要错过了。 她干脆伸出胳膊,环抱住趴在自己身上的某人。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甜滋滋地回应道:“我也想你了!” 她的思念倒是毫不掩饰,听得人心里像是灌了蜜。 “真好。” 胤禛慢慢闭上眼睛,哪怕这个姿态十分的别扭,也挡不住他内心的喜悦。 两个人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直到念安打了个哈欠,胤禛的腿也有点麻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 换完衣服回来,胤禛一走到床边就看见安安眨巴着大眼睛,兴致勃勃地等着自己,丝毫没有困顿的迹象。 “怎么?” 他慢慢撩开被子,纵身躺了进去,“不困了?” 念安则是趁机钻进了他怀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声嘟囔道:“谁让你突然回来的。” “我一下子太过兴奋,当然就没有睡意了。” 这小小的抱怨,在胤禛看来就是在撒娇,自然也由着她。 或者说,他对此是充满了享受的。 十分上道地问道:“那要不要,我哄你入睡啊?” “要!” 毫不犹豫,且掷地有声。 显然就等着这句话呢。 当然,念安也十分懂得劳有所得的道理,“吧唧”一下亲在了胤禛的下巴上。 这算是先付定金了。 “这点小报酬……” 胤禛伸出手,用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念安粉嫩的唇瓣,目光充满了侵略性,语气幽深道:“可不够。” 念安深知自己有“尚方宝剑”在手,不论怎么撩拨,某人顾及着她的身体,肯定不敢乱来。 于是小猫猫试探性地伸出了磨人的小爪子。 竟然直接吐出舌头,照着胤禛的手指上快速舔舐了一下,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脸上绽放出一个骄傲的小表情,似乎在说:这样总够了吧? 感受到指头上那温热又柔嫩的触感,胤禛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许多。 就在念安警惕的拉着被子,挡在自己身前,小声嘀咕:“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只是照做了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某人绝不可以借此来做一些坏事! 却不料,胤禛忽地一笑,在念安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眼神中,竟然大度地揭过了这一茬儿。 “今天,”大手抚摸着念安高高隆起的孕肚,柔声道:“阿玛给你额娘还有你,讲一下什么叫做‘一诺千金’。” 耳边是娓娓道来的小故事,念安不由得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小骄矜的表情,像极了一只翘着尾巴,重新张扬起来的小猫。 此时,她还浑然不知,某人早已经在心中计划好,要如何把她给拆吃入腹了。 “唔——” 津津有味地听完,念安把胳膊从被子下面伸出来,伸了个懒腰之后,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道:“该睡觉了。” 胤禛却突然一个侧身,整个人直接俯趴在念安身体的正上方。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结结巴巴问道:“干、干嘛呀?” 带着淡淡檀香的熟悉气息,瞬间就把念安给包裹住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跳如擂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头晕目眩。 甚至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就连腰侧的位置,因为某人一只手在那里放着,好像都快要烧起来了。 “我、我要睡觉了!” 念安心里慌慌的,颇有几分虚张声势道:“你不能打扰我休息的!” 胤禛却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慢慢凑近,直至两个人的鼻息互相交缠在一起。 眼神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念安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被点燃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定且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 可是…… 胤禛一只胳膊撑着身体,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拨弄着念安脸颊上的秀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安安不是不困吗?” “那我们来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他的话,充满了引诱。 念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热得更厉害了,那种说不出来的欲望,似乎就快要破土而出。 “或者,”胤禛灵巧的手指,从念安身体上的各个位置轻轻划过,“我可以帮助安安早些入睡。” “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念安轻咬着下唇,一动不敢动。 心中臭骂:呸!到头来根本就是你一个人美了! 紧接着,她就感觉嘴巴被一张大手轻轻按住了。 “别咬嘴巴,”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咬出来伤口,我会心疼的。” 等寝衣被完全褪去,念安混沌的大脑总算是有了一丝清明。 她无力地说着拒绝的话,“别……别这样,不行的。” 一只手却用力攥着胤禛的发辫,始终不肯松开。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胤禛忽地轻笑一声,叫念安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为情的红晕。 他可是看了许多医书,才敢采取行动的。 否则,是绝不敢乱来的。 紧接着,念安感觉到自己身体上方的那个人,正在慢慢往下面的位置挪动。 激烈的拥吻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只能用那无力的声音娇嗔道:“我好困,你不许闹了!” “你睡你的,”胤禛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了出来,“不耽误。” 话音刚落,念安突然发出一声呻吟,猛地瞪大了眼睛。 双腿开始不自觉的用力,想要驱赶走这种陌生又让人失控的感觉。 甚至嗓音都带出了几分哭腔,“不、不要!好奇怪……” 可是很快她就没了挣扎的力气。 只能顺从的任由某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等胤禛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脸上全是满足。 第418章 过犹不及 也亏得念安这会儿困得不能行,眼睛半眯半睁着,没有发现这一点,要不然也不知该如何羞愤交加。 “好了,”胤禛轻轻拍着安安的肩膀,哄她入睡,“快些睡吧。” 才泄过一次的念安,这会儿着实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虽然觉得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却抵不过周公 的召唤,很快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至于胤禛,他则是在看着安安睡着之后,缓缓起身,用热水湿了帕子,轻手轻脚的替安安擦起身体来。 一觉醒来到大天亮,此时胤禛早已经去上早朝了。 也幸好他不在,要不然念安光是看见他,自己怕是都要头顶冒烟了! 她把自己裹进小被子里,脸蛋红红的,一双眼睛也似有水光在荡漾。 嘴上嘟囔着:“真是的!” “整个就是一个大色狼嘛!” 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确有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只是确实想不到,胤禛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挺让人意外的。 天潢贵胄哎,竟然也学会了低头弯腰。 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当然,这种闺房之乐,还是就他们两个人知道得好。 而念安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那个时刻,胤禛什么都没有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想让安安舒服,哪怕自己忍得快要爆炸了,也抵不过心灵上那种的满足。 “主子?” 春秋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在房门外轻声呼喊道:“奴婢进去了?” 念安立马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坐了起来,又用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这才道:“进来吧。” 在得到允许之后,春秋迈着扎实的脚步走了进来。 “奴婢是先为您梳洗打扮一番,”又征求主子的意见,“还是说先用些好克化的食物呢?” 不得不说,这话属实是问到念安心坎儿上了。 昨天夜里消耗过大,她确实有些饿了。 “不梳妆了,”只一秒钟就做了决定,“洗漱完先去吃些东西吧。” 在春秋的服侍下,念安很快就收拾妥当,在餐桌前坐下了。 原本披散着的头发,也被顺手用拢了起来,束在了背后。 “嗷呜”一口咬上皮薄馅大的包子,念安立马眯着眼,满足地嚼了起来。 包子馅儿是肉沫酸豆角的,吃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这东西王府里少的可怜。 还是小全子从庄子上收回来,又叫胡师傅自己摸索着腌制出来的。 “主子,您今天的气色,看上去白里透红,也太好了!” 春秋端着刚熬好的燕窝粥走过来,忍不住打趣道:“要奴婢说,还是王爷这颗灵丹妙药厉害!” “一回来,您整个人看上去都容光焕发起来了!” 殊不知,她这话差点没叫念安一口呛到! 气色能不好吗? 昨天晚上可是经过了滋润的,当然会和平常不一样。 但是这话怎好说出来叫春秋知道? 放下手中的勺子,念安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瞪了春秋一眼,呵道:“别乱说!” 她只觉得自己脸颊都在发烫,语气都有几分底气不足。 要知道,昨天夜里那场荒唐,可不是悄无声息的! 今天早上起来她才发现,连床上铺的那张床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下来了。 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荣安院这里春意盎然,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子轻松愉悦的氛围。 相比较而言,钮钴禄氏的奉安院里,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凛冬了。 单因早产加难产出生的四阿哥,再一次生病了。 小孩子本就没什么抵抗能力,再加上他身子骨瘦弱不堪。 这天气,自打入秋之后,温度就一直在下降。 这会儿已经到了走在外面都有些冻手的地步了。 茹贞心疼儿子,管事儿的王爷和福晋又都不在,念安自然也不会主动插手。 否则别人还以为自己藏了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一朝无人压制的茹贞,那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扒拉到自己院子里去。 当然,她现在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格格,超出份例的部分自然是不合规矩。 但是谁让人家有四阿哥这么个宝贝疙瘩做借口呢? 每次吩咐绿蜡去取东西,都会打着四阿哥的幌子多要上一些。 就比如说那上等的红箩炭?。 往年钮钴禄氏那里可是分不到的,今年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茹贞当即就要走了一小半,还给四阿哥用上了。 属于四阿哥的屋子里,日夜不停地烧着红箩炭?,再加上为人不让冷风吹进来,房门、窗户紧闭。 整个房间感觉都像是在过温暖的春天。 谁能想到,屋子里烧的过于闷热,也是有害无益的呢? 一直待在这样的环境中,四阿哥那小小的身体果不其然就受不住了。 胤禛前脚刚走,后脚茹贞就跟疯了一样地跑到正院去求福晋帮忙请个太医。 “何事如此吵闹?” 清和按压太阳穴,语气里充满了不耐,“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回程途中,本就舟车劳顿,没什么精气神儿,结果又被一事无成的白府医给气了一顿,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病容。 大清早,天都还没亮,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这搁谁身上谁不气啊? 凭绿桃的力气,她根本拦不住疯了一样的钮钴禄氏,只得任由对方一路小跑闯进了福晋的屋子里。 而自己则在后面边追边喊,“钮钴禄格格,您不能进去!” “福晋这会儿还在歇息,您怎能打扰了福晋的安寝呢?” 越说心中越是焦急难耐。 绿桃知道,福晋为了维护自己善良大度的形象,自然不会对钮钴禄格格做些什么。 可是没能把人拦住的自己,十有八九就要遭殃了! 她紧赶慢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钮钴禄格格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哀哀戚戚的高声呼喊道:“福晋,四阿哥病了,求求您去宫里为他请个太太医回来吧!” 还玩得好一手道德绑架,“四阿哥怎么说也问您喊一声嫡额娘啊!” 第419章 迫不得已 而屋内早已经被那尖利的嗓音,给吵醒了的清和,此时正阴沉着一张脸,怒火噌噌的往上冒。 听着钮钴禄氏那如同在耳边的哭诉,烦躁感顿时油然而生。 心里甚至不乏恶意地想着,反正四阿哥那个身子骨,看着也不像是个长寿的命,还不如早早去了,也省的在这世上活受罪! 掀开被子,清和从床上下来,不紧不慢得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对着镜子细细观摩起自己的脸色来。 反正钮钴禄氏不是喜欢哭吗? 那就干脆让她多哭一会儿好了。 甚至心中肆意畅想着,最好能逼的钮钴禄氏主动闯进来才好呢。 这样自己也就有了借口去收拾她。 可惜了。 哪怕在这种紧急的时刻,对方似乎仍旧保留有一分清醒呢。 清和脸上流露出几分嘲弄。 可见钮钴禄氏,对四阿哥的疼爱,也不过如此嘛。 外面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清和却只觉得神清气爽。 甚至不无遗憾地想,倘若此时此刻能有一桌子好饭好菜,她估计会胃口大开。 就这钮钴禄氏悲惨的哭求,自己许是能吃下去不少呢。 等感觉到时辰差不多了,清和这才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趿拉着绣鞋,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 她撩开帘子,一张脸上既有被打扰的不悦,又带着几分探究。 同为做戏的一把好手,茹贞自然能看出来福晋这是装出来的。 自己喊的嗓子都哑了,她就不相信,离这么近,福晋还能听不见?! 不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吗? 好好好! 这个仇她钮钴禄茹贞记下了,待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心中暗自恼火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低下头,哀切地恳求道:“福晋,四阿哥病重,妾身求求您,救四阿哥一命吧!” “这是怎么了?” 清和这才看向地上跪着的茹贞,像是才发现她一般,一脸惊讶道:“钮钴禄妹妹快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不等茹贞再度开口,又摆出正室的谱儿,言语教训道:“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咱们女儿家也不能做软骨头不是?” “这是在府里,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等出去见了人,妹妹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清和轻描淡写地道:“否则,丢了王爷的脸,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说话了。” 这是在暗暗警告钮钴禄氏,别以为有了孩子就能鼻孔朝天。 只要自己想,有的法子收拾一个格格! 她轻蔑的眼神看的茹贞心中直冒火。 可是为了四阿哥,她不得不劝说自己暂且忍辱负重。 “福晋教训的是,”茹贞僵硬地附和了一句,又连忙说明自己的来意,“妾身也是因为四阿哥突然病重,这才一时言行无状了。” “还望福晋切莫和妾计较才是。” 见她服软,清和心里瞬间舒坦了许多。 紧接着立马换上一副焦急的表情,倒打一耙道:“妹妹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万一耽误了四阿哥的病情,那可如何是好?” “唉!”说罢,还唉声叹气起来了,又一脸失望地看着茹贞,叹道:“妹妹你糊涂啊!” 茹贞被指责的一脸莫名,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这个福晋,莫不是脑子哪里有毛病不成? 但是下一秒,茹贞很快就反应过来福晋的险恶用心。 这是明摆着不想担一点责任啊! 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也有后手。 福晋不配合又怎样,反正她身为雍亲王的女主人,怎么着都逃不开的。 “姐姐,”茹贞苦笑着开口,“央求您去宫里请太医,实在是妾被逼无奈之举。” “不管……”她突然大声啜泣了一下,泪眼朦胧道:“不管结果如何,妾身都对您的所作所为感激不尽。” 清和见她哭得实在厉害,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四阿哥莫不是……真不成了? 那可就不能再耽搁了啊。 借此机会,自己也能在王爷面前刷一波尽心竭力的好感。 于是安抚道:“妹妹莫要再哭了,我这就出发去宫里。” “有了太医诊治,四阿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完,清和就站起身,准备进入内室去换衣服。 却不料,被先行站起来的钮钴禄氏给拦住了,“姐姐且慢!” 看见福晋脸上的震惊,茹贞连忙解释道:“妾身有一个想法,觉得这样做可能会更好一点。” 清和眉心一跳,下意识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能让她说出来! “妹妹有什么话,还是等到太医为四阿哥诊治过后再说吧。” 清和一脸的“你现在耽误时间,也太不懂事了”的表情。 “妾身最担忧的,就是怕这一来一回,”茹贞却不慌不忙道:“路上肯定要浪费不少时间。” “所以,妾身希望福晋能带着四阿哥直接入宫,这样就可以……” “绝不可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清和一声厉喝给打断了。 喊完之后,才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于强硬,于是连忙找补道:“妹妹你这做额娘的,也太不心疼四阿哥了。” 又是一副说教的姿态,指责道:“那么小一个孩子,天气又这么冷,怎么能让他跟着一起来回折腾呢?” 孰料,茹贞打定了主意,是一定要福晋带着四阿哥入宫的。 她拿着帕子捂住嘴,泫然欲泣道:“福晋莫不是觉得,四阿哥是个烫手山芋,所以才不愿意?”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叫清和根本无力反驳。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总之,她被逼无奈,脸色一沉,一甩袖子,冷冷道:“既然这样,那就由妹妹亲自带着四阿哥和我一同入宫吧。” 终于得偿所愿的茹贞,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不枉她前面哭哭啼啼的铺垫这么多,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不过面上却一脸为难,“妾身也跟着一起?这样不太好吧?” 清和冷笑一声,当即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勒令道:“就这样定了,你快些回去收拾,咱们马上就出发!” 第420章 因势利导 听罢,茹贞只好做出一副为难不已的模样,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见她这般被逼无奈,清和心里不免就舒服了几分。 于是开始挥挥手赶人,“时间紧迫,钮钴禄妹妹还是快些回去收拾一下吧。” 茹贞福了福身子,顺从道:“多谢福晋,妾身这就回去了。” 她一走,清和就命绿桃立马开始给自己梳洗打扮。 虽说不能耽搁,但也总不能衣衫不整的就入了宫吧? 那可就太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就在为福晋梳头簪发之时,绿桃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福晋,您当真要带着钮钴禄格格和四阿哥入宫?” 那位小阿哥,可不就正如他亲额娘所说的那样,是个烫手山芋吗? 刚足月不说,又没有个强有力的身子骨,不论谁摊上那可都是一件苦差事! “那又能怎么办呢?” 清和沉默片刻,接着好一番唉声叹气,“我毕竟是四阿哥名义上的嫡额娘,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撒手不管吧?” 绿桃听罢,顿时无言以对。 其实她私心里,总觉得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惜看福晋这样子,似乎更乐意亲力亲为。 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四阿哥的嫡亲额娘了? 绿桃不懂,也不敢多问。 只担忧地说了一句,“就怕……钮钴禄格格在路途中,再生事端。” 清和却成竹在胸般笃定道:“四阿哥可是她的亲生骨肉,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害人害己。” “钮钴禄氏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说完,她眼里就快速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亮。 当然,就算是钮钴禄氏出了昏招,那自己也不怕她。 谁让这一趟入宫之行,也是自己正求之不得的呢? 待两人都收拾妥当之后,马车也已经在府门口等候多时了。 “这是四阿哥吧?” 临到门口,清和一眼就看见了钮钴禄氏身后嬷嬷抱着的小襁褓,做足了关切的样子,“天气冷,裹得严实点是对的。” 又对着奴才们敲打道:“四阿哥的身体,可关乎到你们的身家性命。” “务必都给我上点心,把四阿哥给我照顾好了,回来之后自然重重有赏!” 几句话说得众人不禁心潮澎湃,当即高声应下。 见状,清和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钮钴禄氏说道:“妹妹莫急,我已经命人提前去递了牌子。” “现在过去,估计时间刚刚好。” 被喧宾夺主的茹贞自然有一瞬间的恼怒,可是一想到今日的大事,她就只得隐忍了下来。 对着福晋千恩万谢道:“多亏了有您在,不然妾身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家姐妹,”清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亲昵道:“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又问:“妹妹是准备先进入到马车里,再接过四阿哥。” “还是说,现在就直接抱着四阿哥慢慢坐进去呢?” 茹贞被这问话给弄得脸上一僵。 福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懂眼色,令人生厌! 天知道,自己甚至都不敢抱着四阿哥走路! 那小小的,又软塌塌的一团,平日里摸几下也就可以了。 现在真要上手,茹贞都害怕自己不小心把四阿哥给摔在地上! “福晋太高看妾身了,”不过她也不慌,苦笑着摇头道:“以四阿哥现在的身体情况,可经不起折腾。” “还是由嬷嬷抱着吧。” 清和似乎是很不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好吧。” “既然妹妹你这个做额娘的都这样说了,那就随你。” 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就差把茹贞的脸皮给扒下来了。 二人面和心不和地坐进了同一辆马车,里面还有一个抱着四阿哥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奶嬷嬷。 她心中直呼自己造孽! 怎么就揽了这么一个要命的差事? 早知道是这样一番情形,打死她也绝不会做那出头鸟! 可惜,如今都已到了这步田地,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了。 而这件事情,直到念安用完早膳后,才从春秋嘴里听说。 “这么说,她们二人如今还在宫中,没有回来?” 春秋点点头,“是啊,按理说都去了不短的时间,也是时候回来了。” 许是想到了什么,她迟疑着开口:“莫不是,四阿哥真有什么……不妥?” “应当不至于,”念安思索着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要不然钮钴禄格格也不会和福晋纠缠那么久。” 毕竟,她对四阿哥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不管是身为额娘那几分浅显的爱意,还是因为这孩子能带来的富贵,钮钴禄氏也不会轻易让四阿哥出事的。 “主子,奴婢是真想不到,”说到这个,春秋就忍不住惊叹道:“钮钴禄格格竟然厉害到,连福晋的正院都敢闯!” “更加让人意外的是,福晋不仅没有责怪于她。” “相反,还颇为好心的以德报怨上了。” 春秋说完,就一脸复杂地站在那里,明显就是不太能理解的样子。 毕竟,福晋可不是那种性子的人。 念安听完,忍不住摇头叹息道:“福晋这是上当受骗了。” “钮钴禄格格一定是做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又小声暗自揣测道:“对方这般急着入宫,不会是德妃那里,有什么变故吧?” 可惜宫中无人可用,要不然也能打探一二。 罢了罢了,总不能世事都完美无缺,还是先关注眼下最重要。 “小全子那边,”念安问:“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那对母女的存在,已经透露给八贝勒爷知道了。” 春秋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回道:“还有五爷那里,口信儿已经传到。” “带回来的消息是,五爷说他自当会全力配合。” 听罢,念安顿时心下带着几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了五哥的帮忙,那自然就是如虎添翼了。 谁让他和隆科多有一饭之交呢? 刚好可以用上请客赔罪这个借口,把隆科多的注意力给转移走。 至于剩下的,就看八贝勒给不给力了。 第421章 口舌之争 一下了早朝,几个皇子阿哥自然而然就又被康熙给叫走了。 这一次,光从梁九功谨小慎微的表情上看,就知道怕是来者不善。 谁让今日的早朝上,有人头铁到跟不要命似的,当众又提了一嘴立储之事呢? 康熙的脸色当时就变得黑沉沉的,就跟抹了墨一样。 偏偏那人还极度没有眼色,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立储乃是国之根本。 只有下一任储君的人选德才兼备,大清朝才能国祚绵延,长治久安。 这可不就捅了康熙的心窝子了吗? 他怒极反笑,当场质问道:“这么说,以你的想法,是有朕没朕,都一样了?” 这话问的可太诛心了。 众朝臣当即哗啦啦全都跪了下去,埋着头口中高呼:“臣等不敢,请万岁爷息怒!” 不料,康熙竟是愈发怒火高涨,当即怒声斥骂道:“息怒息怒,你们这群废物,除了会说息怒还会干什么?!” 所有人把脑袋都压得更低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万一火上浇油,他们的脖子可没有刑场的铡刀硬。 “不对,”谁料,康熙竟然突然笑了出声,先是否认了自己的话,接着轻飘飘地说:“你们还会气朕啊。” 又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表面祥和的假象,“莫不是有人打着,气死了朕,好自己上位的主意?” 已经有人冷汗涔涔,都在地面上流成一滩水渍了。 “怎么不说话?”康熙却不肯收手,咄咄逼人道:“莫不是被朕说中了心思,所以连否认都不敢?” 这话叫人怎么接? 众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恨不得此刻隐身或者抱病了才好。 这年头,当臣子也太难了吧! 说难听一点,他们不过就是更高级的奴才而已,怎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呢? 大臣们心里哭唧唧,感觉到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上,又要寸草不生了。 而康熙却犹嫌不够,当即大声喊道:“来人呐!” 指着最开始提出这个话题的大臣,说:“把此为非作歹之人给朕抓起来!” 其他人见状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也不知道这个小卒子背后,究竟站的是哪位王爷。 今日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此人蛊惑人心,搅的朝野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康熙十分义正言辞的给那人安了一个罪名,“按律当斩!” 小卒子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要被下大牢了啊! 能不能保得住性命还两说呢,立马痛哭流涕地哭求起来,“万岁爷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康熙却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只不过朕念其确有悔改之心,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就抹去官职,暂时先收押起来,等候发落吧。” 至此,等他再变脸,温和地提起说什么要众人上奏折推荐人选一事,所有人都只觉得后背发凉。 感觉万岁爷现在就跟精神不太正常似的,也忒吓人了! “想必每个人心中都有人选,”康熙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朕希望集思广益,才能顺应民心啊。”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所有人都得写,没有人能逃得过。 此心惊胆战的早朝,就这样在大臣们苦哈哈的心情中结束了。 而再次被留下来的胤禛等人,此时正跟着梁九功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是没有人想要从梁九功口中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可是人家那张嘴,比紧闭的蚌壳还要严丝合缝几分。 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到最后,一无所获的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大殿里进了。 “四哥,”临进门之前,坑死亲哥不偿命的胤祯讪笑着出声,“这里就当属你年长,又有威严,不如你打头啊?” 话音刚落,胤禛还没说什么,胤禟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这话说的,”他横眉竖眼瞪着老十四,不满道:“难不成前方是豺狼虎穴啊?” “还要四哥在前面顶着!” 又见老十四不服气,瞪着眼珠子就想要反驳回来,胤禟索性抱着胳膊,阴阳怪气道:“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人到现在都还得躲在兄长身后,当个没断奶的小孩子吧?” 这话够毒,听得众人顿时忍不住脊背发麻。 胤祯那狗脾气,能忍? “你说什么?!”呲牙咧嘴的,当场就要挥舞着拳头,准备冲着胤禟打过去。 胤禟也不怵,连躲都不躲,甚至还火上浇油着指着自己脸,挑衅道:“来啊,就冲着这儿,有本事就打啊!” 眼见两个人闹成一团,事态朝着严重的方向发展。 胤禛立马低喝一声:“够了!”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他冷下脸的样子,还挺让人害怕的,“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吗?” “四哥,你可得站我这边!”胤祯狠狠瞪了一眼胤禟,“谁让老九说话太难听了!” 谁料,胤禛刚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胤禟就不怕死地张开口,无声道:“小屁孩儿!说不过我就开始告状了是不是?” 虽然没太看懂这唇语是什么意思,胤祯也本能的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立刻反唇相讥道:“我找我哥,关你什么事?” “总比某些人强,至少啊,”他仰着脖子,一副还挺骄傲的样子,“不是跟在没什么关系的兄长后面,连口汤都没得喝!” 这一句话可就得罪了两个人。 胤禟脸色涨得通红,往前一步,却有些语塞道:“你……” 而另外一位主人公,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紧接着就出声劝说道:“十四弟,你年纪小,脾气暴躁些也无可厚非。” “但九弟毕竟是你的兄长,皇阿玛也希望我们兄友弟恭。” 胤禩看上去对胤祯刚刚指桑骂槐的话毫不在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道:“总不好太过于揪着不放。” “再说了,斤斤计较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见八哥不仅没有冷脸呵斥自己,相反还十分大度的略过了这一茬,胤祯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 第422章 不速之客 他面露羞愧,不好意思道:“八哥,真是对不住,弟弟刚才无状,说错话了。” 眼巴巴地盯着他,十分恳切:“还望八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胤禩包容地笑着摇了摇头,“自家兄弟,何必在意这些口角之争呢?”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谁让他们要争的,可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想到这里,胤禩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倘若自己能够荣登大宝,到那时,就算是他出身低微又如何? 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嘲讽自己了! 有了胤禩这个被牵连的苦主从中说和,一场争斗,就此消弭于无形之中。 只不过,胤禟和胤祯二人,却已经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 就连不小心彼此对视上一眼,就恨不得立马嫌恶地移开。 殊不知,这一切,全都被躲在暗处的王端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又一字不落,如实禀报给了皇上。 “朕这个八儿子啊,”康熙叹道:“还真是令人意外。” 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 反正王端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就是一个无情的传话机器而已,根本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是由胤禛打头走在最前面的,现在也换成大家一起并排走进大殿里了。 刚一进去迎面飞过来的就是一摞厚沓沓的奏折。 在空中纷纷扬扬,四散而落。 “你们这是根本没有把朕说过的话给放在心上是不是?” 劈头盖脸的,又是来自皇阿玛的一通厉声质问。 有人还一头雾水的不明所以,这里特指后知后觉的胤禟。 他满心都只觉得恐怕窦娥都没有自己冤枉,六月飘雪也不过如此了! 张口就想为自己叫屈,可是在瞥见五哥充满警告的视线后,不得不郁闷地闭上了嘴。 而有人却对此心知肚明。 面上却随大流做出一副惶恐不已的模样,叫人根本看不出来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有胤祯这个还看不清楚形势的傻小子,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皇阿玛,您说过的每一句话,儿臣可都听从并且照着做了。” “就算是哪里做得不好,您指出来儿子改正就是了。” 说着说着,他还委屈上了。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老是这么大动肝火的,对身体可不好。” 康熙的位置离得远,并没有听清楚胤祯最后一句话。 而和他站在一起聆听教训的几个阿哥,听完之后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来。 那就是老十四真乃勇士也! 都火烧眉毛了,还敢火上浇油呢?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 一时间,众人隐晦的敬佩眼神,都忍不住落在了胤祯身上。 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 但是所有人心里却已经做足了迎接怒火的准备。 谁料,康熙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跟换了个人似的,顺势点头道:“好啊,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朕就成全你。” 闻言,胤祯心里突然一咯噔。 他就是脾气上来了,随口一说而已! 皇阿玛总不至于小气到,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自己吧? 荣安院。 “主子,”春秋带着几分诧异,小碎步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宋格格求见。” 自从耿格格意外小产之后,自家主子可是与宋格格断了联系的。 如今对方主动登门拜访,怕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吧? 唉!可惜自己又不能替主子把人给拦在院门外。 “嗯?”念安也不禁惊讶地挑了挑眉,思忖再三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毕竟人都已经先斩后奏过来了,总不好直接拒之门外吧? 再者说,念安也对这宋格格的目的,有几分好奇。 宋泠月脚步缓缓地走进厅堂里,屈膝福身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荣安侧福晋。” 接着一向冰冷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未曾先行通禀,就直接上门叨扰,是妾身之过,望侧福晋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妾身计较才是。” 念安听罢,不由得无语地撇了撇嘴。 好赖话都被你给说尽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于是只好皮笑肉不笑道:“稀客登门,我哪有不见之理啊?” 这也算是暗讽回去了。 对于这不痛不痒的讥讽之言,宋泠月看上去毫不在乎。 她只是突然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炬道:“还请侧福晋屏退左右,妾身极为重要的事情想要告知于您。” 念安还没有什么反应呢,春秋就不由得心下一慌。 有些越俎代庖地怼了回去,“宋格格有什么话这么见不得人?” “奴婢可是奉了王爷的命令,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侧福晋的!” 宋泠月只是轻飘飘地看了春秋一眼,紧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念安身上。 她并不把一个丫鬟的话给放在心上,毕竟最终能做决定的,不还是眼前之人吗? 当然,也不能就此咽下这口气。 当即平淡道:“主子都还没发话,你一个奴才,着什么急呢?” “我与侧福晋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难不成这就是你的规矩?” 一连串的诘问,叫春秋忍不住白了脸。 不过到底没有失了分寸,只对着念安跪下请罪道:“主子恕罪,奴婢一时情急,这才出言无状。” “请主子责罚!” “好了,快些起来吧,”念安却浅笑着说,“宋格格在与你开玩笑呢。” “毕竟,她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自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我说得对吗?”念安抬起头,冲着宋泠月粲然一笑,“宋格格。” 被粉饰太平的轻轻揭过这一茬儿,宋泠月别提有多不甘心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可没有资格替侧福晋教训奴才。 顶多也就是趁机挑拨几句,最好弄得主仆二人之间生了嫌隙才好呢。 可惜了。 荣安侧福晋太聪明,根本不上当。 “话虽如此,”宋泠月看着地上跪得笔直的春秋,微微不赞同道:“你这丫鬟也太莽撞了些。” “关起门来,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了。” 第423章 遮前掩后 “谈不上什么计不计较的。” 宋泠月故意把情况往严重了说,“但是倘若出了府,那可就不一样了。” “被呵斥一顿事小,万一连累了主子,那可就是大事一桩了。” 又一脸恳诚恳地建议道:“侧福晋,妾身说话直,您别不爱听。” “依妾身看,这丫头啊,确实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殊不知,她今日这番啰里啰嗦的做派,倒是叫念安心中疑窦顿生。 这可与她往日里凛然不可高攀的样子,相去甚远啊。 “如若宋格格专程前来,就是为了替我教训丫鬟的话,”念安“砰”的一下放下茶盏,做出送客的姿态,“那就不劳宋格格你费心了。” “我自己的丫鬟,我自己会教,哪有旁人指手画脚的资格?”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叫宋泠月面上不由得讪讪起来。 主子的一心维护,可把春秋给感动坏了。 眼眶一热,顿时聚集起泪花,显然快要哭出来了。 “侧福晋莫怪,”宋泠月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妾身不过就是一时好心多说了几句而已。” “您不爱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话音刚落,念安就斜睨了她一眼,毫不犹豫道:“我确实不爱听,你接下来最好捡一些好听的说。” “否则的话,我可没有什么兴趣,在这里听你说那些废话。” “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一通抢白怼的宋泠月脸上的笑容都差点挂不住。 她还以为富察氏好歹会做一些面子功夫,毕竟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哪怕背地里有再多龌龊,面上也都和和气气的。 看上去就跟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似的,别提装得有亲近了。 却没想到富察氏竟然如此得理不饶人! “怎么?”念安不知宋泠月心中的腹诽,继续咄咄逼人道:“没什么话可说了?” “既然这样……” “不!当然有,您先别急。” 宋泠月生怕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下一句就把自己给撵走了,于是赶忙出声打断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说不完呢。” 她故作为难,犹犹豫豫的,又用眼睛偷瞄那座西洋钟的样子,想要留下来的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怪不得选择现在这个时辰过来呢。 念安心中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就长话短说呗。” “实在不行,”她抬了抬下巴,“我这里后半晌也欢迎你来。” 眼见对方没能顺利领会自己的意图,宋泠月心下暗恼不已。 “侧福晋,”她腆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念安,难为情地小声道:“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留在这里用一顿午膳呢?” 她这副样子,竟然奇异般的和念安记忆中的耿妙妙重合了! 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当即瞪大眼睛,失声质问道:“这不是耿格格吗?!快说,你究竟是谁?” “宋格格那样的人,可不是你这般贪吃好玩的性子!” 一句话说的宋泠月面色一滞,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直堵得慌。 看着富察氏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也知道对方是在拿自己开涮了。 可是她又不能当场撂挑子走人,否则今日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姐姐,”宋泠月以微笑掩饰尴尬,“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也不遮遮掩掩的,叫您心里跟着产生怀疑。” 她摆出开诚布公的姿态,一脸正色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是与王爷有着莫大的关系!” 听罢,念安的脸色也忍不住跟着变得凝重起来。 对于宋格格口中所谓的“大事”,原本她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毕竟,说句难听且又十分现实的话,以对方后宅女人的眼界,估计也就只能看到雍亲王府这一亩三分地了。 虽说自己也是如此吧,并没有比宋格格高贵多少。 但是对方说的消息,十有八九自己是用不上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搭进去一个人情,去听一个没什么用的事情呢? 可是一旦涉及到胤禛,那就有趣起来了。 “说说看,”念安轻轻敲了几下桌面,“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宋泠月突然被这十足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当下也不敢再耍什么弯弯绕了。 忙不迭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福晋今日入宫,估计是和王爷有关。” 念安目光一下子紧紧盯在宋泠月身上,口吻严肃地追问道:“什么意思?” “把话说清楚!” 宋泠月被吓了一跳,觑着念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秋弥,为何结束的这么早,您一定有所怀疑吧?” 她一字一顿地解释道:“因为王爷和万岁爷两个人,不知为何遭遇了凶险,这才提前结束了秋弥之行,打道回府。” “您也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抢先堵住了话,“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恕我无从告知。” 听完这话,念安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有了这个原因做前提条件,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原本她还想着去问胤禛呢,没想到竟然是宋格格给自己送了答案过来。 “那福晋呢?”念安大胆揣测着:“这事总不能和她有关吧?” “您可别乱说话!” 此话一出,差点没把宋格格给吓死。 她一脸急色,做贼心虚似的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其中牵扯到了万岁爷,万一说错了话,可是要被杀头的!” 念安对她鬼鬼祟祟的小反应颇有几分忍俊不禁。 这还是以前那个宋格格吗? 看着也太搞笑了吧。 “福晋的胆子虽说没有大到这种地步,”许是看出了念安的憋笑,宋泠月索性破罐子破摔,摆烂道:“却也不小!” 她冷笑一声,“竟然都敢拿王爷的安危去冒险了!” 她见念安的脸色愈发难看,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 “虽说王爷当时下落不明,可毕竟没有传来什么坏消息。” “可福晋倒好,却是迫不及待为自己找退路了!” 第424章 难以捉摸 “福晋做了什么?” 念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她努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态度,询问道:“她总不至于天真到,以为没了王爷,自己的日子就会舒坦了吧?” “这个……”宋泠月摇摇头,“妾身就不太清楚了。” “只知道,福晋似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也不会安分守己那么长时间。” 其实问出口后,念安就知道自己算是白费口舌了。 听见宋格格一问三不知的答案,也不觉得失望。 毕竟,她就没想过能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来。 宋格格也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暴露出来。 “可王爷现在不是一切都安好吗?”心思几经波动,念安忽然淡淡道:“你说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依据。” “您不相信我?!宋泠月一下急了,“您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她轻咬着下唇,一脸委屈又倔强的模样,看上去还挺吸引人的。 可惜念安暂时没有这个惜花之心。 “这话听上去挺好笑的,”她抬眸,清凌凌的目光慢慢落在宋泠月身上,缓缓开口:“你又凭什么口口声声叫我信任于你呢?” 只需要用嘴多说上几句话,就妄图想要得到信任这么珍贵的东西。 不得不说,有时候念安对其他人那不合时宜的天真,也挺无奈的。 宋泠月似乎被质问住了,她沉默了一下,接着喃喃道:“因为这府里,只有您和妾身两个人,是唯二对王爷真心相待的人了啊!” “噗咳咳……” 念安该庆幸自己这会儿并没有喝茶,要不然估计就要喷出来了。 这种王婆卖瓜的话……宋格格也好意思说出口? 看来她心里对自己,挺没数的。 “我此番前来,就是希望借您一臂之力,”羞耻似乎已经过去,宋泠月一脸恳切道:“能够与我联手,一起揭露福晋那个虚伪女人的真面目!”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自己出力? 念安在心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自己看着很像冤大头吗? 怎么老有人觉得,她会为了胤禛对其他一切都不管不顾呢? “那你怎么不去找李侧福晋呢?” 念安一针见血地直指问题的核心,“她与你几乎是同一时间入府的。” “这么多年,与你的交情,怎么说也比我更深吧。” 说到这里,念安脸上露出一个明晃晃堪称恶劣的笑,“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来我这里自讨没趣呢?” 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荣安侧福晋的宋泠月,欣喜的情绪还没维持几秒,“啪”的一下就从高空跌落到了谷底。 “您、您别跟我开玩笑了,”她犹不死心,干巴巴地挤出来一个笑:“这府里,能和福晋抗衡的,也唯有您一人了。” 至于如今的李侧福晋,那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啧!” 念安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那么想看见我和福晋两败俱伤呢?” “难不成,”她勾起唇角,“你们还妄想坐收渔翁之利?” 宋泠月刚想张口否认,就被念安一抬手给制止住了。 “不必多言了。孰是孰非,我自有论断,”她摆出送客的姿态,“时间不早,我也就不留你了。” 无奈,宋泠月只好把解释的话都给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临走之前,又突然回身,神色落寞且复杂道:“我原以为,侧福晋与我一样是性情中人。” “没想到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也罢,”她苦涩一笑,“侧福晋不愿意插手我能理解。” “但是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王爷拔除一条毒蛇!” 撂下这一通豪言壮语之后,宋泠月就带着几分沉重离开了。 她的背影,看上去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而身后的念安,只是一脸迷茫的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小声喃喃道:“好家伙,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养心殿里,这场父与子之间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前几日有军报传来消息,”康熙自顾自地说道:“西北那边近日来有些不太平。” “正好,”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老十四你不是对带兵打仗感兴趣吗?” “那就借此机会,去西北的青海地区平定一番叛乱。” “也能顺便检验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学习成果。” 听闻此言,胤祯顿觉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人难以接受。 他瞪大着双眼,惊慌失措道:“皇阿玛,儿臣之前可没有统帅过三军,如此重担,怕是担不起啊。” 虽然他心底对兵权也十分的蠢蠢欲动。 可脑子到底还有几分清明,从来没有实战过的自己,无异于纸上谈兵。 若是顺利将叛乱平息,那结果自然就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胤祯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还做着能一争帝位的美梦呢。 “你想什么呢?” 上首的康熙直接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自然是让你去做副将了。” “我、我就只是个副将?” 听罢,胤祯一下子就忘记他刚刚还死活不愿意去的事实,满心就只剩下自己被看不起的不服气。 开始忍不住掰扯起来。 “皇阿玛,按照儿臣的品衔,怎么说也能当上一军主将吧?” “您这样,届时儿臣去了,又怎好发号施令,整治军纪呢。” “军中都是看军功的,”康熙却没有丝毫的动容,“朕已经看在你是朕儿子的份上,给你几分优待了。” 言外之意就是,否则就以胤祯现在的资历,顶多也就能当个火头兵。 尽管胤祯再三找借口想要讨价还价,可惜康熙的心却像是石头一样硬。 “就这样定了。”他根本不为所动,且一锤定音道:“这两日你收拾一下,就即刻启程赶过去吧。” “还是说,你想抗旨不尊?” 这话一出,胤祯还能怎么办? 只得万分憋屈的应了下来,“是,儿臣谨遵皇阿玛口谕。” 第425章 贻笑四方 只是一张脸拉得老长,看上去和他亲哥有一拼。 对于康熙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众人的心思不一而足。 在这种关键时刻,皇阿玛突然把老十四调离了京城。 究竟是为了他好,不忍他掺和到这纷争之中,令其明哲保身,还是说另有目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帝王的心思是极难揣测的。 在任何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们恐怕都很难猜得到康熙的意图。 “皇阿玛,”偏偏胤禟收到了来自对头挑衅的眼神,不服输那劲儿就上来了,当即忍不住主动请缨道:“儿臣请旨,自愿跟随老十四一同去西北!” “请皇阿玛恩准!” 他弯着腰,拱手行礼,掷地有声的样子,看上去别提多有骨气了。 却把他五哥给愁坏了。 胤祺刚刚那是紧赶慢赶,都没有拦住他那上赶着找事儿的弟弟! 现在一听这话,顿时如同晴天霹雳,身体忍不住一晃,竟有几分站不稳当了。 满脑子只来来回回浮现出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 该怎么向额娘交代才好啊。 只觉得人生无望的胤祺, “哦?”康熙原本正揭过这一茬儿,却突然听见老九这一番话,当即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也愿意去?” “不怕风吹日晒,吃苦受累了?” 这是在暗暗嘲笑胤禟当时去江南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躲在满是冰盆的屋子里,不肯多走一步路。 这话要是旁人听去,指不定脸就红成一个猴屁股了。 好在胤禟是个脸皮够厚的。 他只是挠着右脸,讪讪一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儿臣如今早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皇阿玛就别老是拿旧眼光看人了吧?” 康熙一见他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就止不住的来气。 不过却还是装作眼不见为净,继续问道:“你当真要去?” “等到了那里,可别哭爹喊娘的想着回来,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说到最后,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郑重的警告意味。 看来,他对自己这个九儿子的德行,心里也清楚得很。 “老十四这般娇生惯养的都能去,”胤禟有些不高兴,认为自己被低看了,嚷嚷道:“我难道不比他强?” 看着老九毫无自知之明的样子,康熙忍不住一噎。 他很想开口让老九自己认清楚现实,又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只挤出来几个字,“你高兴就好。” 敷衍了事的态度一目了然。 偏偏胤禟还没有察觉出来,连忙兴冲冲地追问道:“那皇阿玛您这是同意了?” “儿臣……” 谢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旁看好戏的胤祯给打断了。 “我说九哥,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不愧是亲儿子,他这话倒是说出了他皇阿玛的心声。 以至于康熙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在不住地点头。 “就以九哥你现在这……膀大腰圆的样子。”胤祯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憋笑起来。 接着看似十分真诚地问道:“弟弟很好奇,九哥你还能提得动刀吗?” 被提及最大的伤心处,胤禟的脸色瞬间黑沉沉的。 他咬着牙,转过头,冷嗖嗖地道:“能不能提得动,你要不要试试看啊?” “不了不了,”谁料,胤祯一脸惊恐的疯狂摇头,“我怕你崴了脚或者扭伤了腰,那我可就胜之不武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先是一阵止不住的沉默,紧接着就开始挣扎各显神通。 有人咬着嘴巴内侧的肉,还有人死命掐着大腿,就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十四这张嘴也太毒了些,说话怎么能净往人伤口上撒盐呢? 而作为胤禟的亲哥哥——胤祺,不仅不觉得胤祯说的话有问题,甚至还忍不住心生几分感激。 老十四真乃大好人一个啊! 之前是五哥以偏概全,误会你了。 这才是值得夸赞的好弟弟! 胤祺越过好几个人,只为了看向正在憋笑的胤祯。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大概意思就是:会说你就多说一点,别怕,有哥哥在这里给你撑腰呢。 可惜,胤祯根本看不懂。 甚至还觉得五哥的意思是在警告自己适可而止。 毕竟,有些玩笑话也不能开得太过了。 于是,胤祯虽然心中仍有遗憾,却分外满足的止住了话头。 只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好像刚刚那个口出狂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模样别提有多乖巧听话了。 气得胤禟牙根儿直痒痒。 “你若是不信,”他发起了战书,“那待会儿就去演武场上比划比划啊?” 却不料,胤祯他竟然不接招了?! 径直向康熙请示,表忠心道:“此事全凭皇阿玛做主,儿臣绝无半点异议!”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胤禟看上去别提有多憋屈了。 尤其是,这好像还是他自找的! 那自取其辱的感觉,让胤禟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尤其是,他的余光在瞥见其他人忍俊不禁的表情后,彻底绷不住了。 略带几分崩溃大声吼道:“你们但凡把嘴角往下压一点,我也就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了!” 胤祺为了不让他额娘伤心难过,见状也是拼了。 直接伸出手往下扒拉着自己的嘴角,口齿不清道:“这样可以了吗?” 偏偏他的眼神还极度真诚,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故意成分。 其他人顿时也有样学样,乾清宫内顿时变成了做鬼脸比赛了。 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快活的气息,只有胤禟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此事先暂且不论,”最后还是康熙见老九实在可怜,出声结束了这场闹剧,“你们看过那些证词之后,可有什么想法?” 其实主要是他看戏也看够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开了尊口。 “还是皇阿玛您对儿臣好。” 为此,康熙收获了一个眼泪巴巴的胤禟,“儿臣差点就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宋泠月一走,春秋立刻就开始后悔不迭的自我检讨起来。 第426章 审时度势 “主子,都是奴婢沉不住气,”她真觉得自己给主子丢了脸,“您怎么惩罚奴婢都行,这是奴婢应得的。” 她一双眼睛通红,泪水明显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念安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现在这个样子,倘若自己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春秋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于是她尽量严肃着一张脸,冷淡道:“那就罚你……” “罚你接下来一个月,天天替我去摘些新鲜的花儿回来。” “快起来吧,”看着春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念安无奈笑道:“难不成这块石板有什么好处,一直跪在地上很舒服吗?” “多谢主子,”春秋这才顺势站了起来,破涕为笑道:“您放心,奴婢下次再也不鲁莽行事了。” 念安也趁机教导了她几句。 “说错话不要紧,”她贴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得,“每个人都有说话不过脑子的时候。” “但是,一定要记清楚一点,不要让别人抓住你话里的漏洞。” 哪怕无理也要搅三分,说白一点就是死不承认。 看着陷入沉思的春秋,念安立马打断她,“但最好还是说话之前,先在心里细细想一遍再出口。” 这样就不会老是被人抓出话柄,落人口舌了。 “奴婢记下了,”春秋闻言狠狠点头,“一定不会辜负主子的教诲!” 她原本满是愧疚和自责的情绪一过去,当即就开始担心起眼下的事情来了。 “主子,宋格格的话,可信吗?” 春秋不敢确定,因为她总觉得,这位宋格格的行事作风,是最让人看不懂的。 说她不问世事,天天就知道烧香拜佛吧,她时不时还出来蹦跶两下。 可要是说她多有野心吧,她看上去对王爷的宠爱也不是很在乎。 这一来二去的,弄得春秋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宋格格的真面目了。 要是念安知道春秋心中所想,一定能给出一个答案。 无非就是不甘心罢了。 “值不值得信任先放在一边,”念安并不十分在意这个,“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真的,这件事情怕是也无从查起了。” 以福晋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想要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怕是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线索大概都被毁掉了。 比起这个,念安更好奇的是,宋格格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春秋略微有些迟疑,“奴婢觉得,既然有宋格格在前面打头,咱们完全可以在背后推上一把。” 这样既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还能完美隐身在幕后。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念安却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以宋泠月的性子,可不是那种会无私奉献之人。” 对方此次前来的目的相当明确,不就是害怕自己一个人不是福晋的对手,干脆找个拉仇恨的在前面顶着嘛。 念安才不会傻乎乎的上当受骗呢。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赶紧先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给解决了。 于是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医馆那边,孙大夫可曾回了信?” “她若是拒绝,也不必勉强,再重新找人就是了。” 念安早就开始为自己的生产做准备了。 她不放心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自然要从府外寻摸才行。 “玉竹姑娘心心念念于您的知遇之恩,”春秋愣了一下,接着笑着回:“自然是巴不得有机会回报您呢!” “怎么可能会拒绝?” “当然是奴婢一传达您的想法,玉竹姑娘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就好,”念安闻言,不禁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笑,“有她在,我至少能安心些。” 最起码在生产过程中,不用一直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心有人暗害自己了。 而一大早就入了宫的福晋和钮钴禄格格二人,此刻正在永和宫里,等待着太医为四阿哥诊治开药。 得知并无大碍的消息后,茹贞顿时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 “上天保佑!四阿哥能够平安无事,信女愿茹素一年来还愿。” 清和很看不惯对方这副装出来的慈母模样,闻言不由得隐晦地撇了撇嘴。 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她也不甘示弱道:“太好了!” “不枉我一路上为四阿哥诵经祈福,实在是苍天庇佑!” 说着就要喜极而泣,看上去竟比钮钴禄格格这个亲额娘还要激动。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会做戏,看得一旁的德妃都忍不住直翻白眼儿。 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她自己还因为落水,而发着高热呢,也不见有人来心疼一下。 隔着屏风,德妃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既然四阿哥没什么大碍了,那就早些收拾一下回去吧。”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撵人,于是她又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不留你们,实在是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啊。” “更何况还有这么个奶娃娃在,万一给他传染上了……”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寓意不太好,德妃适时地停住了话头。 又给了一个甜枣出去,“待四阿哥大些,再带他入宫,也好叫我这个做祖母的,好好看一看他。” 直到屏风后面的清和和茹贞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德妃脸上的不情愿才收了起来。 “额娘,您身子骨要紧,”清和连忙上前,亲自搀扶起德妃,一脸关切道:“合该躺在床上静养才是啊。” 德妃被她殷勤的态度讨好到了,总算是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轻轻拍了一下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欣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某些人和你比起来啊,那还真是差远了!” 清和闻言不由得佯装羞涩地低下了头,谦虚道:“哪有额娘您说的这样了?” “不过是尽一尽身为儿媳的孝心而已。” 其实心里略微生出几分得意来。 她以为德妃说的是富察氏,而只有一同站在这里的茹贞,才知道德妃说的正是自己。 第427章 沆瀣一气 “娘娘,您和福晋说什么呢?”茹贞凑上前来,赔着笑脸主动插话道:“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起听听?” 德妃嘴巴瓮动了一下,表情似是嫌恶,看上去有点想骂人。 瞥了茹贞一眼后,没好气地说:“我介不介意有什么用?” “你这不是已经腆着脸凑过来了吗?” 说出来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听就知道这场风寒怕是不轻。 茹贞就跟没听见似的,脸色都没有变化,径直走过来,挤走了另一侧的叶嬷嬷。 跟福晋两个人就像是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挎住了德妃的两个胳膊。 被厌恶之人靠得这么近,德妃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她当即就要用力抽出来,可惜由于发热浑身没力气,没有得逞。 清和见状就立马替她诘问茹贞,不满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看见娘娘不太舒服吗?” 茹贞却悲悯地看了一眼福晋,对她的话选择性无视了。 接着对德妃道:“娘娘,您这场病属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妾身心里啊,别提有多为您揪心了!” 茹贞表现得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她与此事毫无干系一样。 义愤填膺地骂道:“说来说去,还不是都怪荣安侧福晋,非要去什么荷花池赏鱼。” “结果倒好,连累了娘娘您还有妾身,掉进了池子里。” “要妾身说,您就不该轻易放过她,也该叫她吃点苦头,受个教训才是。” 茹贞这一通话说下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皆因期间德妃几次想要开口打断她,都被她按住胳膊给挡了回去。 “娘娘,”见德妃仍然不肯善罢甘休,茹贞索性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您要是不想让四爷发现您的所作所为,最好就配合我一下。” 她今日来又不是抱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想和前主子“开诚布公”的聊聊天罢了。 当然,最好能得到生子药方的下半张,那就不虚此行了。 闻言,德妃脸色顿时一变,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狠狠剜了一眼茹贞,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得对。” 她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不过富察氏如今正怀有老四的孩子呢。” “若是平安诞下麟儿,那可就是雍亲王府的大功臣了。” 德妃深知什么话最伤人,当然要捡这些扎心的话说了。 “就冲着这一点啊,”她笑得开怀,看上去真跟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辈似的,“富察氏只要不捅破天,我自是要原谅她一二的。” 说起话来还真是毫不掩饰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一个疼爱孙辈的好祖母了? 又善良又大度,听上去就假的很。 清和心里是半分也不相信,面上一脸敬佩的却奉承道:“有您这样的长辈,真是我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好在德妃也并没有过多计较,或者说,她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钮钴禄氏给牵走了。 早知道这是一条会噬主咬人的狗,她当初就不该选择她! 弄得现在骑虎难下,竟然还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给拿捏住了。 真是气煞她也! “娘娘愿意大度去包容,”茹贞却轻蹙眉头,隐隐带着些不赞同道:“可也得略施薄惩,以示警戒吧?” “否则宫里人人都是如此,那岂不是就乱了套?” 听着钮钴禄氏三番五次的想要自己对富察氏降下惩罚,德妃心里满是不耐烦。 自己那是不愿意去做吗? 根本就是没办法! 倘若可以,她当然巴不得富察氏被狠狠收拾一顿。 可这不是囿于现实因素的限制,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吗? 偏偏钮钴禄氏还跟个没眼色的二愣子似的,横冲直撞,不肯罢休。 “那你想怎么做?” 德妃这回算是放弃挣扎了,她干脆好整以暇地问道:“来来来,你说出来个一二三,叫我听听可不可以。” 茹贞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抿着嘴略带几分不好意思道:“妾身这里确实有一良计,就是不知道德妃娘娘愿不愿意采纳了。”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说说看,”德妃翻了个白眼,看上去明显不相信,“保不准我真乐意试一试呢。” 茹贞却用小眼神看了一眼另一侧的清和,紧接着低下头不吭声了。 明明什么都没说,这副作态却像是什么都已经表现出来了。 “老四福晋不是外人,”德妃顿了一下,故意给钮钴禄氏添堵,“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知道自己也赶不走福晋,茹贞索性就当她不存在。 口齿清晰地说出了她的计划。 “您可以借荣安侧福晋生产的名义,大肆赏赐她一番。” 德妃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脱口而出道:“你想要我在赏赐的东西里面动手脚?” 说完就脸色难看地否认了,“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只有傻子才会用这种直白浅显的手段。” “况且,”德妃这会儿底气足得很呢,“我赏赐的东西,富察氏十有八九是不会用的。” 说着,她还给了茹贞一个暗自得意的小眼神。 也不知道被人讨厌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好开心的。 “您想多了,”茹贞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您只需要在最贵重的那一件物品上,做一点点小小的手脚就可以。” 这厢,三个臭皮匠正在如火如荼地商议着如何去害人。 另一边,胤禛等人也各自从皇阿玛那里领了差事,准备打道回府了。 原本一路上还算是平静,谁知道就在快要到的时候,竟然淅淅沥沥突然下起了小雨。 雨丝细如牛毛,虽然不似夏日里的狂风骤雨一般,却十分的密集。 站在雨幕下,没一会儿功夫身上就湿的差不多了。 胤禛拿出帕子擦了一下脸,步子忍不住迈得更大了。 今日走得匆忙不说,他又让苏培盛早早回去了。 这会儿是连一把伞都用不上。 第428章 心花怒放 街上的小摊贩也都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的赶了回去。 没办法,实在买不到伞的胤禛,只得孑然一身,在雨中穿行。 谁知,就在看见雍亲王府牌匾的那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因为念安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靠近府门口的位置站着,时不时冲外面张望一下。 明显就是在等人。 而等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做他想,除了自己,谁还能般荣幸呢? 胤禛的心里不自觉就泛起丝丝甜意。 哪怕沉重的公务已经积压得他脑袋都大了,可在这一刻,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一艘漂泊已久的小船,终于找到属于他可以停靠的港湾。 “安安?”胤禛几个大跨步走上前去,急切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又下意识想要去牵她的手。 可是刚抬起来就看到自己手上湿漉漉的,于是只得作罢。 “等多久了,走过来累不累?”嘴却张张合合个不停,接二连三地追问道:“怎么不穿厚点,冷不冷啊?” “外面下着雨,路上也滑得很。” “下次别再出来了,我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没什么的。” 当然,如果忽略他浑身洋溢着的喜悦,这话还有几分说服力。 胤禛似是想要拥着念安往回走,却碍于身上的雨水不能得偿所愿。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充满眷恋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她。 不得不承认的是,倘若安安没来接自己,他也不会觉得失望。 但是安安来了,这就让人收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此刻,胤禛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丝丝绕绕的情意给缠绵住了。 甚至于连看这场雨,都顺眼了许多。 念安无奈一笑,“你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个好?” 她抬了抬手里的伞柄,示意道:“诺,先替我拿一下。” 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帕子来。 温柔细致的开始替胤禛擦起了脸上的雨水。 “低头。” “稍微往左扭一下。” “再往右。”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高大俊秀的男人,在温柔如水的面前,彻底变成了温顺的家猫。 这样的胤禛,看上去别提有多可爱了。 “好啦,”最后又把手擦干净,念安直接把帕子塞进了胤禛的怀里,“这下子就干净了。” 然后在他面前伸出手,露出白嫩的掌心,微笑着问道:“现在,还要牵吗?” 那必然是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胤禛只愣了一下,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大手,把柔嫩的小手给包裹在掌心里了。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 胤禛的姿势别扭得很。 左手牵着念安,右手给两人打着伞。 整个身体都往左侧偏移着, 可是看他的样子却一点不觉得累,甚至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 直到后来念安实在看不下去了,失笑着出声道:“这样子走路都很累的好不好?” “就先松开一会儿不行吗?” 她眉眼含笑,轻轻晃了一下胤禛的手,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无奈之下,“我不累”三个字只能被咽回了肚子里。 “那好吧,”勉强同意了,又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失落道:“那我松开了啊。” 见他这副样子,就跟一个生闷气的小孩子似的。 念安是愈发觉得心头发软。 “你这样想,”她轻声哄道:“我们快些回到院子里,到时候你想牵多久,不都可以吗?” 听见这话的胤禛“嗖”的一下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是遮都遮不住。 快速道:“这可是安安你亲口答应的,我都记下来了,可不能反悔!”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骗过去的念安,却是连气都生不起来。 “好啦好啦,”脸上飘散着几朵红晕,目光羞涩躲闪道:“都依你还不成吗?” 谁让某个不正经的男人,松开手的瞬间,偷偷抠摸了一下她的手心呢? 就知道对方满脑子都没有想着那羞人的事! 没个正形儿! 原本念安做足了心理建设,说服自己忘掉昨天晚上那一幕。 可是胤禛大胆的行为,突然又唤醒了她的深刻记忆。 尤其是,她的身体好像已经食髓知味了。 胤禛只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念安的双眼都忍不住变得雾蒙蒙的。 而且,甚至开始回想起昨天晚上,那独属于舌头湿热又灵活的触感—— 那是和某个硬邦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别闹了,”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遐想,念安的小脸绷得一本正经地说:“再不快些回去,一会儿雨就下大了。” 知道自己不能把人逗的太过,胤禛很有理智的选择了适可而止。 顺着她说:“好,不闹了,这就回去。” 看着面前的小甜糕,一直飘散着淡淡的香甜味道。 时刻引诱着自己一口含进去,翻来覆去把她吃个遍呢。 胤禛突然觉得有几分口干舌燥。 不过很快就压下了那几分意动。 他心中不无遗憾地想,自己也就是今天早上上朝太早了。 没能留下来陪着安安起来,也好顺便看一看她的反应。 一定可爱极了! 一回到荣安院,念安就立马从那把伞下面离开了。 她总觉得旁边的人在对自己虎视眈眈。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可不能再让他得逞了! 念安在春秋的服侍下,把带有一丝潮气的衣服给换了下来。 “小厨房里炖了汤,”又对着正要去换衣服的胤禛道,“你盥洗完之后,先喝碗汤再吃其他东西。” 这是饮食之道。 讲究的就是一个温和滋补。 偏偏这人为了赶时间,这么多年在用一日三餐时,总是恨不得把饭和菜全都快速扒拉进嘴里。 还有那些个噎死人的凉食糕点,为了图方便也没少吃。 现在正值壮年看不出来什么,等上了年纪啊,有他好受的! 到时候就算是想补救,估计也迟了。 被凶巴巴地叮嘱了一番,胤禛也不生气,只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先喝汤再用膳!” 念安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第429章 其乐融融 沐浴过后,身上还沾染着几分湿润气息的胤禛,大刀阔斧地端起面前的那碗汤,跟喝药似的,给一口闷了。 喝完,他还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试图压下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 可惜失败了。 只能猛灌几口温开水,反正茶叶水是别想喝了。 免得夜里睡不着。 真不能怪胤禛喝不惯。 实在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汤,而是添加了不少名贵药材的药膳! 任何东西,一旦和“药”扯上关系,自然都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嘴巴是苦的,可胤禛的心却是甜的。 甚至也不觉得那股味道有多难以忍受了。 要知道,这可是安安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得到这样一份补身体的药方。 倘若自己只因为味道不好,就推三阻四的,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安安的一片心意? 而此时,念安也换好了衣裳,准备从内室里出来。 却不料,春秋低声说了一句,“主子,小全子回来了。” 她一脸的神色凝重,明显就是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外面还下着雨,”念安透过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你先让他回去歇着吧。” “切记,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此事绝不能走露半点风声!” 这也是头一次,念安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春秋说话。 她心里一咯噔,忙不迭点头应道:“奴婢晓得,也会传达给小全子知道的。” “嗯,”念安这才放缓了脸色,“我知道你们都是行事稳妥之人,这一句叮嘱,也不过是多嘴而已。” 但是不说,她又总觉得不太安稳。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深秋的天气一直都阴沉沉的,再加上今日突如其来的蒙蒙细雨,叫人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儿实心砖。 眼瞅着迟迟不见人影,八仙桌前等待着的胤禛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朝内室的方向走来,边走边轻声呼唤道:“安安?你还好吧?” 又带着几分不太确切,出声询问:“我进去啦?” 按理来说,胤禛完全可以直接闯进去,根本没必要再礼貌地问一下。 谁让整个雍亲王府都是他的呢。 不过念安早就提前交代过,若是她正在里面沐浴或者更衣的话,千万不准一声不吭就进来了。 那样不仅会吓到人,而且也很容易让人害羞的好不好? 虽然当时胤禛颇为不解。 甚至还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低声黏糊糊地说道:“都老夫老妻了,你浑身上下所有地方,哪里我没看过?” 却得了念安一个绷着脸的瞪视。 “你才老了呢!”她气呼呼地双手叉着腰,鼓着腮帮子不满道:“我明明才十八,年轻貌美的一枝花!” 见状,胤禛连忙改口:“都是我不小心说错话了。” “安安别恼,”哄人的话又张口就来,“你最年轻最漂亮最貌美如花了。” 不过这件事情却也就此定下了基调。 至少胤禛每次自己一个人进去前,都会出声表示一下。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用也就是了。 “来啦!” 念安听见声音,就递给春秋一个眼神,示意她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嘴上高声应道:“这就出来了。” 撩开珠帘的一瞬间,一抬头刚好与胤禛面对面碰上。 “你着什么急呀?” 念安娇滴滴地抱怨道:“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收拾起来很慢的吗?” 胤禛先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安安出了事。 接着利索了地认了错,“好好,这次是我不知情,下次就一定记住,坚决不会再催你了,好不好?” 念安这才愿意给他一个笑脸,甜滋滋的,像极了灌满蜜糖馅儿的糖包。 “是不是等饿了?”她略带几分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道:“是我耽搁时间了。” “怎么可能?” 胤禛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刚喝过一碗汤,这会儿是一点都不饿了。” 他可不想叫安安产生一丁点儿的负罪感。 那只会让他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夫君的,没做到位。 “那汤你喝完了吗?” 一说起汤,念安顿时就来了精神,拽住胤禛的衣袖,把人往八仙桌前面拉去。 “怎么?”胤禛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不信我?” “这种芝麻星儿点的小事,我还有骗你的必要?” 念安却不管他,只自顾自地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碗底,这才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开口夸赞道:“打今儿起,这汤每天都要喝上一碗。” 原本正双手抱着胳膊的胤禛,小小自得了没两秒,听罢顿时垮起了一张脸。 “这、这不至于吧?” 他苦哈哈地看着念安,带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偶尔喝上一两回,他勉强还能接受。 毕竟忍一下就过去了。 可若是天天都喝…… 一想到那个场景,胤禛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念安却忽而粲然一笑,伸出手摸了一下胤禛的发尾。 就在他以为有希望时,却冷酷无情地吐露出一句话:“那当然是——必不可能滴。” “你呀,”又安慰似的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都是要当阿玛的人了,怎么能不给肚子里的宝宝,做个好榜样呢?” 语毕,念安就开开心心地坐下,吃她的东西去了。 只留下一脸愕然的胤禛,愣了一会儿后,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这个小滑头! 他就说,怎么感觉刚刚那话那么熟悉呢。 原来是自己之前劝说某只小馋猫,少吃点红豆糕时说的啊。 现在竟然原封不动还给自己了?! 也罢,男子汉大丈夫,一碗汤而已,还能被吓住? 不过这小妮子的心眼儿啊,还真是比针尖儿还细! 一点亏都不肯吃。 永和宫里,激烈的讨论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针对念安的一场阴谋,似乎就要由此铺展开来了。 却没想到,到最后却被德妃来了个全盘否定。 “不行!”她突然阴沉下一张脸,摆明了就是不乐意,“我不同意这样做!” 第430章 尖酸刻薄 “娘娘,”清和还没开口,茹贞就忍不住了,她皱着眉头,张口就是一通输出,“您这个时候怎么能意气用事呢?” “要知道,这件事情要是成了,可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又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说:“您不是也想出口恶气吗?” “妾身可是知道富察氏对您不敬,何不趁此机会,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一旁的清和也忍住对钮钴禄氏的不满,帮腔道:“是啊娘娘,您身为长辈,教训一下晚辈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再说了,”她顿了一下,微微遮掩住嘴小声道:“以富察氏那桀骜不驯的样子,若是有了孩子,日后怕是更加嚣张跋扈了。” 两个人在这一刻奇异的达成了共识,都拼了命的给德妃灌迷魂汤。 想要借她之手,重创一下富察氏,哪怕没能解决了对方,至少也要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好在德妃也不是那等没什么主心骨的女人。 随随便便被人奉承哄骗两句,就脑子一热不顾后果的去做坏事。 她还是有几分清醒在的。 只见德妃冷着脸,语带嘲讽道:“你们两个倒是同仇敌忾起来了。” “哄着我为你们出头,自己躲在背后坐享其成,是一点脏水都不肯沾啊。” 她越说越气,脸都憋红了不说,还咳嗽了起来。 等好不容易停下来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使劲儿拍着桌子大声吼道:“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是挺美!” 被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通,茹贞倒是厚脸皮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可是清和就不一样了。 她这怎么大,活了这么多年,都还没遭受过这种待遇! 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笑容僵硬,神色勉强,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倔倔的。 “娘娘,您若是不愿意,又没有人逼您非要去做。” 心中的不满堆积无处发泄,可是长久以来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又叫清和不能当众反唇相讥回去。 先不说德妃是长辈,百善孝为先,一个孝顺的名头压下来,就够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一旁还有个钮钴禄氏在虎视眈眈着,就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呢。 于是心中愤懑不平,清和也只敢小声嘀咕两句。 “又没人拿刀架在您脖子上,干嘛摆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模样。” “好像自己多无辜似的,坏事都是别人干的,自己就是被迫都。” 她不满德妃好久了。 整个就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两面派! 还好意思嘴上标榜自己是这宫里难得的良善之人? 清和当时能忍住没吐出来,都算是她忍功了得! “你嘀嘀咕咕的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呢?” 德妃没听见后面那些话,只是前边一句也够让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当即斜着眼讥讽道:“许你们做这种事情,就不许我说两句?” “反正我不管,风险都是我一个人担了,”她不肯松口,“总不能就看我好欺负,就可着我一个人折腾吧。” 虽然她确实很想给富察氏一个教训,但前提是绝不能暴露自己。 像钮钴禄氏提出来的那个主意,想法听上去是不错。 可是一旦发现了问题所在,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 那德妃能乐意干吗? 她才没那么傻呢。 事情到此就陷入了僵局,根本谈不拢的三人,都兴致不高地坐在椅子上,也没人说话。 直到茹贞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主动开口递了个台阶。 “娘娘,这时辰也不早了,”她笑着询问,“不知妾身和福晋有没有这个荣幸,在您这里用一顿膳食呢?” 德妃轻声不满地哼了一下,却也没有继续冷脸下去。 站起身来,略带几分施舍般开口:“既然你都主动开口了,那我也不好回绝。” “毕竟只是一顿饭而已,我永和宫还是管得起的。” 说罢,就施施然迈着小碎步朝房门外走去。 也不管后面那俩人有没有跟上来。 茹贞刚想抬脚跟上去,就被清和伸出胳膊给拦住了。 她又顺势往前跨了一步,整个身子挡在茹贞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福晋这是……” 茹贞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诧异问道:“有话要说?” 清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狠,她沉下脸的样子,别说还挺能唬人的。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声音轻飘飘的,内容却让人心里不由得沉重起来,“你今日故意激我带你入宫,目的绝不是陷害富察氏这么简单!” “我想知道,”她步步紧逼,身体慢慢贴近了茹贞,“你和德妃娘娘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茹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一瞬间的震惊。 不过很快就笑着掩饰道:“福晋说什么呢?” “妾身怎么突然听不懂了。” 清和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了茹贞好一会儿。 接着冷冷道:“我早就料到你没那么容易说出来。” “不过没关系,”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弧度,“我有的是办法弄清楚。” 毕竟,她今日入宫的目的,也不单纯。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在那里干什么呢?” 德妃都走出去了,却还是没看见人影,于是忍不住转过身吼了一声。 “娘娘莫急,”茹贞扬声回道:“我们这就来了!” 暂时不再针锋相对的二人忙步履匆匆地跟了上去。 刚一出屋子,冷冰冰的雨水就混合着凉风给了她们兜头一棒。 “下雨了?!” 茹贞这下子可有点慌了,毕竟她还带着四阿哥呢。 她看着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忍不住喊出了声,“怎么会突然下雨了呢?” 德妃现在完全就是看她们两个不顺眼,找到机会就想怼上一句。 “怎么?你管天管地,还要管老天爷下不下雨啊?” 撇着嘴,阴阳怪气道:“管的还真是宽!” 清和却突然出声安抚了茹贞一句,“雨势不大,别太担心了。” 第431章 拙劣手段 这突然示好般温和的态度,却把茹贞给吓了一跳。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已经把警惕拉到了最高。 果不其然,在用膳期间,哪怕她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被福晋给逮到了机会。 “哎呀!” 清和满脸歉意地看向茹贞,嘴上说道:“钮钴禄妹妹,真是对不住,姐姐我不小心把菜掉你衣服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妹妹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恼了姐姐我吧?” 眼底的笑意却清晰可见。 很明显,她就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 不就是为了把碍事儿的先给打发走吗? 心下恼怒不已,茹贞一张脸拉的老长了,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既然姐姐不是有意的,那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当然,倘若是故意为之,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要福晋出丑的办法可多了去了。 只不过在宫里茹贞总觉得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大不了等回到府里,有的是机会报这“一菜之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又被德妃逮到了破绽,给了她嘲讽人机会。 “真是的,”她一脸嫌弃道:“连吃个饭都不安生。” “瞧瞧这油,溅的到处都是,”她指着桌面上那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油渍,张口就是一顿责怪,“夹不起来菜就不要想着去碰!” “到时候多半也吃不进嘴里去。” 清和被一阵讥讽,面子自然挂不住,可是心有所求,硬是忍下来了。 赔着笑脸道:“娘娘说的是,妾身记下了,下次一定改正。” 而茹贞看见这一幕,顿时就像是斗胜了的大公鸡,高高仰着脖子。 假惺惺地安慰道:“姐姐也别太难受,娘娘就是说话直了点,其实没什么恶意的。” 德妃说什么,清和早就有了承受能力,自然不会太过计较。 可是偏偏钮钴禄氏来这么一出,倒是叫人有些接受无能了。 她扯出来一抹假笑,回怼道:“说来说去,最后受委屈的还是妹妹你。” “你都不在意了,我又怎会放在心上呢?”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伤害,可让德妃看足了好戏。 她还时不时地添油加醋一下。 “正是如此。”先是点头附和了清和的话,又对着茹贞道:“我瞧你衣服上这污渍也不显眼,干脆别换了。” “更何况,”德妃的话语里充满了自得,“我这里又没有合适你穿的衣裳。” 明显就是不愿意让一个地位地位的格格,穿自己的衣服。 “妾身这次特地带了一身换洗的,”茹贞微微一笑,轻轻松松就化解了这一难题,“以备不时之需嘛。” 毕竟,上次落水后,她可是硬生生穿着湿衣服,瑟瑟发抖地扛了许久呢。 荣安院里,气氛正是恰到好处的温馨。 “这道萝卜老鸭汤喝着还不错。” 胤禛现在也养成了先喝汤再吃饭的习惯,喝上几口之后,感觉还不错,就顺手给念安盛了一碗。 “你怎么这么贴心啊。” 念安微微侧着头,笑意吟吟地称赞他,“我也太享福了吧。” “咳!” 听见这毫不掩饰的夸奖,胤禛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低下头以手掩唇,假装咳嗽了一声,嘴上谦虚的不行:“一点小事而已。” 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付出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也幸好他俩吃饭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要不然就胤禛这难得的羞涩模样,叫人看了都觉得惊奇! 念安只低着头忍俊不禁,手上动作却不慢,端起碗先是舀了一勺汤,紧接着又吃了一口萝卜。 嚼起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瞬。 “真别说,”念安咬了一口晶莹剔透,又浸满汁水的萝卜,满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萝卜也挺好吃的。” 胤禛也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不错。” 这一餐并没有特别丰盛,但是却流淌着脉脉的温情。 “对了,”饭吃到一半,念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张小脸顿时失去了光泽,可怜兮兮地喊道:“有件大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别急别急,”胤禛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往右边挪了挪身体,轻轻拍着念安的背为她顺气,还不停地安抚道:“没关系的,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现在说也不迟。” 念安嘟着嘴,闷闷不乐道:“我真是一孕傻三年。” “现在都还没生孩子呢,感觉脑子都不够使了。” 胤禛听见这话,顿觉失笑不已,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难以抑制的心疼与酸涩。 能让小狐狸本人自己都发出这样的感叹来,可见这个孩子确实占据了安安的大部分精力。 “还有我呢,”胤禛轻声安抚道:“我一直都在。” “所以不用担心,不论什么事情,都有我给你撑腰。” 听罢,念安娇羞地瞪了他一眼,难掩羞意地嗔道:“就会甜言蜜语地哄我!” 胤禛就差伸出手对天发誓了,“天地良心,我这可都是真心话!” 半分假都不掺! 除了安安之外,他是再不会对旁的任何人这样了。 “福晋和钮钴禄格格好像入宫了,具体去做什么我倒不太清楚。” 念安喝了一口茶顺了顺,继续道:“而且好像一大早就出发了。” “这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而且外面的雨势好像有加大的趋势……” 不是念安咸吃萝卜淡操心,毕竟谁让钮钴禄氏还带上了四阿哥呢。 怎么说那也是一条小生命。 倘若真出了问题,那念安也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责。 毕竟,谁让她还有着相当一部分大的管家权呢。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胤禛听罢,眉头都快皱成小山峰了,对着念安道:“你呀,照顾自己和孩子就行。” “至于其他的,就别耗费心神了。” 念安露出苦恼的表情,故作夸张的用双手捂住耳朵,“知道啦知道啦。” “管家公!” 胤禛原本沉重的情绪,被这一句话瞬间给冲散了。 第432章 借刀杀人 永和宫里,钮钴禄氏被德妃和清和两人轮番挤兑,实在憋屈得不能行,无奈只得寻了个理由,暂时离开一下。 “娘娘,您和福晋先用着,”她强撑着一张笑脸道:“妾身这就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去去就来。” 德妃闻言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一看见这威胁自己的钮钴禄氏,她用膳的胃口都差了许多! 原本正准备喝汤的清和,见没有了碍事的人在,连忙放下手中的调羹,站起身就往德妃身边靠拢。 “你不好好吃饭,”正喝着粥的德妃被吓了一跳,张口就来:“干什么呢?!” 她原本心情就不咋好。 现在又来了两个给自己添堵的! 真是吃顿饭也不让人安生! 德妃索性把勺子往碗里一撂,瓷器碰撞放出清脆的响声,脸色阴沉沉的,嘴里嘟囔着:“真是烦人!” 清和就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摆出一副担忧不已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妾身一直有句话,想要告知于您。” “娘娘,钮钴禄氏那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豺狼!” “您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火中取粟也不过如此啊!” 清和的开门见山,倒是叫德妃忍不住有几分诧异。 她这个儿媳,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的主儿,向来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态度。 今个儿怎么突然就多管闲事起来了? 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 下意识的,德妃就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等后知后觉的发现是雨天后,顿时就歇了玩笑的心思。 “这件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德妃轻轻搅动着剩下的那小半碗粥,语气平淡道:“你这什么时候,也变得跟长舌妇似的,喜欢背后论人口舌了?” 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说难听话,想要激怒老四媳妇儿的。 免得对方总是不知轻重,刨根究底地追问个不停。 偏偏清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套出些消息来,于是硬是忍了下来。 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娘娘,真不是我危言耸听,钮钴禄氏那就是只不叫的狗!” “看似温顺好掌控,实际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反咬一口!” “您到时候,可是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能白白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清和说这话,完全就是基于她和钮钴禄氏的真实写照。 殊不知,这也正中了德妃的心。 对方都敢动手淹死自己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只不过,这其中牵扯甚广,老四媳妇儿就没必要知道了。 “行了!”德妃没好气地瞪了清和一眼,到现在她还能看不清楚钮钴禄氏的为人,那她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只是骨子里的骄傲,叫她不肯轻易承认下自己的错误。 于是嘴硬道:“我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 “娘娘属实是多虑了,”清和也不恼,只笑着温声道:“这多一个人,也能多想出来一点解决的办法不是?” “更何况,”她压低声音,语气略带几分循循善诱:“有些事情,您不方便动手,可是我就不一样了。” 德妃原本想直接矢口否认,可是听到这里,又觉得有几分可行。 于是迟疑着问道:“就凭你?” “你能有什么办法?” 清和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却伸出手比了个“四”。 很明显,她知道钮钴禄氏的软肋在哪里,也就很容易做一些手脚了。 “不行!” 德妃张口就否定了,“四阿哥一旦在永和宫里出了事,那我岂不是就成了替罪羊?” 她狠狠瞪了清和一眼,满是鄙夷道:“就知道你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 结果到头来,不还是打伤了老鼠,又伤到了玉瓶? “娘娘别急啊。” 清和不慌不忙道:“又不是真叫四阿哥出事,只是让钮钴禄氏这样以为就可以了。” 说着,她凑到德妃耳边,轻声把计划娓娓道来。 语毕,则是一脸笃定地坐回了原位置,不再开口了。 此时的德妃却纠结了起来,“这样真的可行吗?” 她迟迟下不定决心。 谁让钮钴禄氏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把她给震慑住了呢。 没有一击必中的可能,她就总是忍不住有几分犹疑。 “娘娘,”清和的煽动能力那叫一个厉害,“您这样想,此事和您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瞻前顾后的呢?” 德妃听罢,咬着下唇,一拍桌子,满脸严肃地说:“干了!” 恰在此时,茹贞换好衣服回来了。 她看见德妃和福晋中间隔着两个空位置,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下一秒却却面色如常地告罪道:“妾身来晚了。” “叫娘娘和福晋久等了。” 没有人搭理她,茹贞也不觉得尴尬。 直接自顾自坐下,继续吃她的东西。 夹菜时,德妃和清和对视上了,不过一触即分。 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个人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直到德妃开口:“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了。” “要是单就你们两个也就罢了,偏偏四阿哥体弱多病,怕是不敢吹风。” 德妃沉吟片刻,继续道:“这样吧。” “你们先在宫里歇上一会儿,看雨会不会停下来。” 清和顺从地应了下来。 正愁找不到机会留下来的茹贞,自然是不胜欢喜。 当即笑着就开始了对德妃的阿谀奉承。 “娘娘真真是善良又仁慈,有您这样的祖母啊,真乃四阿哥的福气!” 她这话听得德妃不自在极了,总感觉有种指桑骂槐的意味。 于是也不觉得开心,只态度冷淡道:“惯例而已,算不上什么。” 又留下一句,“你们歇着吧。” 接着转身就走了。 乾清宫里。 康熙半躺在龙床上,微微阖着双眼,有气无力地问道:“这药方,可有什么问题?” “能否入口,院正给一个准确答案吧。” “这药方……”院正迟疑着回,“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433章 讨人欢心 “只不过,这其中有一味药,怕是会消耗您仅剩的身体机能。” 是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换来短暂的精神焕发。 在院正这样医德充沛之人看来,此举并不可取。 可惜万岁爷打定了主意,怕是轻易不会更改了。 “开药吧,”果不其然,康熙只思索了片刻,就沉声吩咐道:“这味药的用量,就交由你全权把控了。” 肩膀上压着这样一个沉甸甸的重担,院正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 “是,”他也慎重地应下,“不过奴才还需要几天时间来调配一下。” 康熙也没太为难他,只开口问:“三天时间够不够?” 院正忙点头回道:“够了,足够了。” “那你且下去吧,”康熙轻轻摆了摆手,“对了,把那个老游医给朕叫进来。” 太医院的人都胆小怕事,对于某些药是自然不敢多用。 不过这在乡间行走的赤脚大夫可就不一样了。 有些时候,只要能治病救人,哪怕是毒药,也照用不误。 而给康熙治病的这张药方,也正是老游医开的。 他一进来,就直接跪拜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参见万岁爷。” 康熙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又抬起手指了指一旁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老大夫谢过恩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站起身,屁股只沾了一小点位置,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你也给朕把过脉了,”康熙的语气里都充斥着几分衰败,“想必对朕如今的身子骨,是个什么情况,也已经有所了解。” 打从一进来,老大夫就觉得浑身直冒汗,大殿内热得不能行。 这会儿一听闻万岁爷的话,后背顿时又开始直冒冷汗了。 这冷热交替,叫他实在难受得紧。 不过却也不敢不吭声,只面容讷讷地点头应道:“是,是。” “朕想知道,”康熙把老大夫给叫进来,主要是不甘心就这样认了命,“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叫朕……” “再多活一阵子啊?” 轻飘飘的话语,几不可闻,在大殿内迅速飘散。 老游医被吓得一激灵,苦笑着摇头回道:“万岁爷容禀,草民只是个赤脚大夫而已,实在是……” “无能为力啊。” 他最后一句话也是叹息不已。 谁能想到,拥有至高权力的帝王,却也没有办法和上天做斗争啊。 康熙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心中仍旧存有一丝幻想。 只是没想到,被一口否认后,心中依然不可避免地产生失落与愤怒。 他还有那么多抱负未曾实现,他不甘心就这样撒手人寰啊! “既如此,”被失望浸透了的康熙,整个人较之以前,看上去可苍老了不少,“那你就暂且到朕跟前伺候吧。” 老大夫怎么可能有拒绝的权力? 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吃罢饭的胤禛,看着外面的雨,有越发加大的趋势。 手里的书也有些看不进去了。 他不是担心福晋和钮钴禄格格这俩人,主要是问过苏培盛后,才知道原来四阿哥也被一并带进了宫。 这就让胤禛忍不住有些操心。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儿子。 他若是不知道还好,但是现在知道了,仍旧无动于衷的话,心里总觉得有几分过意不去。 “行了,”没想到,念安却率先开口,十分善解人意地提道:“看你坐都坐不住了。” “想去就去吧,还用得着这么纠结啊?” 胤禛瞬间把手里的书给放下,三两下挪走了炕上碍事的小桌子。 直接凑到念安身边,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惊叹着夸赞道:“我的安安怎么就这么通情达理呢!” “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 瞧他那夸张的做派,念安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把小脸一绷,故意刁钻地问道:“怎么?” “若是我不让你去,那我就是蛮不讲理了呗?” 胤禛属实没想到,夸个人还能引起这样的误会来。 若是真让安安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他还是早些准备一下,干脆直接来个负荆请罪算了。 “哪有的事?”胤禛忙不迭否认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要知道,”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一骨碌的就往外说,“我们安安可是最人美心善不过的了。” “而且,”他甚至摸准了回答这样致命问题的命脉,“无论你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顶顶好的。” 被哄高兴的念安,自然也不会与胤禛过多计较。 或者说,她在用膳时把那件事情说出来,打的就是让胤禛入宫的主意。 于是也就不再为难他了。 “行吧,”下巴微微一抬,骄矜的小表情跃然脸上,“姑且算你过关了!” 胤禛闻言只露出一个笑来,又实在觉得心头发痒。 忍不住再次偷香窃玉了一下。 “跟你说正事儿呢!” 念安没好意思和他对视,只是伸出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又蹙着眉,担忧道:“虽然这雨看着不是很大,但是路上一定会有积水。” 仔细叮嘱着:“到时候,走路什么的,千万要小心,别滑倒了。” 胤禛见她脸色不太好,瞬间就明白安安这是想到当日在宫中发生的那件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当即郑重其事地应下:“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又怕她过于忧惧,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看看游记之类的书籍,用来打发时间吗?” “我命人去寻了一些,正好拿来可以给你解闷儿。” 胤禛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苏培盛!” 待人进来后,吩咐道:“去把我书房里的那个小匣子给搬过来。” 又细细交代一句:“记住,千万别被雨淋到了。” 动作快的念安甚至都来不及拦他,就这样被安排好了。 “你什么时候找人去搜集的啊?” 她实在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 “一点小事,哪里就用得着你来操心了?” 胤禛也不居功,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茬儿给揭了过去。 第434章 天降横祸 “王爷,大事不好了!” 谁知道,苏培盛确实抱着书匣子跑回来了,也小心护着没让雨淋湿,可是却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怎么回事?” 胤禛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太好看,呵斥了他一句,“说话注意点!” 自从安安有孕之后,他对这些事情就格外的忌讳。 平日里不仅严格要求自己,就连其他人也一并敲打过了。 “你先别着急忙慌的一上来就直接吼人啊,”念安看了胤禛一眼,语气无奈道:“先听听苏公公怎么说才是。” 有了荣安侧福晋的居中说情,王爷的态度顿时好了不知一星半点儿。 苏培盛心下感激不尽,面上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 他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地道:“是、是宫里来人了。” “说……说钮钴禄格格好像受伤严重,眼下已经昏迷不醒了。” 胤禛听罢,脸色愈发沉重,眉头也忍不住揪成了一个疙瘩。 念安则是捂住嘴,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道:“啊?” “究竟发生了何事?” “怎么会这样?” 接着转过身,语气里不乏忧切,对着胤禛说道:“你也别干坐在这里等消息了。” “正好不是要入宫?” “现在就抓紧时间去,也好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已经形成,胤禛不想以偏概全。 可是,心里的念头过了千百个,却总控制不住的把人往坏处去想。 “也好,”只是眼下这情况,怎么着都得走一趟了,“我去去就回。” “不过若是真被耽搁了,”想了想,胤禛又多嘱咐了一句,“你就早些上床睡觉,不必一直等着我。” 念安抿着嘴,脸上的笑意微微加深,娇俏地道:“我又不是个小孩子了。” “哪里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倒是你,”说着,她就露出几分担忧的表情来,“到了宫中,千万要以自身为重。” “别忘了,我和孩子,”又拉起胤禛的大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孕肚上,“还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呢。” 掌心不敢用力,怕挤坏了小丫头,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胤禛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就连语气也轻柔了许多。 “放宽心,”他抬起手,为念安撩起耳畔的碎发,又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我有分寸。” 念安看似松了一口气,充满信任的目光看向胤禛,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当然最相信你了,”小小的话语中充满了大大的鼓励,“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我完完全全地信任呢?” 胤禛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瘫软成一汪水了。 怎么会有这么合自己心意的小女人呢? 不,或许他不敢往深处想的是,无论念安是什么样子,他都觉得最心动不已。 克制又眷恋的在念安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彼此一直牵着的手。 “我走了,雨天路滑,你也别出来送,”胤禛细细叮嘱道:“待会儿困了就收拾一下,去歇晌儿吧。” 其实现在早已经过了午睡的时间,不过念安也没有拒绝胤禛的这份好意。 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应下:“我知道啦,都记在心里了。” “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儿天就该黑了。” 到那个时候,天黑再加上下雨,那真就是让人头疼了。 胤禛最后又深深看了念安一眼,这才转身抬腿就走。 明明不过是离开不久,却被两个人弄的跟再也见不着面的牛郎织女似的。 缠缠绵绵又恋恋不舍的。 那股子冒着甜味的黏糊劲儿,叫人看了都觉得撑得慌! 一离开念安的胤禛,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着冷静。 路上,他语速极快地问道:“宫里那人,可曾言明是什么情况?” 苏培盛紧赶慢赶的一路小跑着,喘着粗气却不耽误回话。 “并未,”他心中有几分懊恼,“情况紧急,奴才没来得及往细了问。” 自己怎么就突然慌里慌张地去向王爷禀报了呢? 至少也该挖出来一点消息才是啊! 胤禛忽然停下脚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了苏培盛一眼。 沉声扔下一句:“等忙完回去之后,自己去领罚。” 苏培盛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忙不迭应下:“奴才记下了。” 因为雨水的阻挡,从王府到永和宫这段路,仍旧花费了不少时间。 胤禛一到,都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就被德妃抢先开口了。 “老四啊,不是我这个做额娘的喜欢絮叨,”她趁机训斥道:“你说说你,消息都传回去大半天了。” “怎么现在才来啊?” 胤禛也不做那无谓的辩解。 毕竟,任何话在他这个所谓的额娘听来,都是狡辩之词。 于是就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径直问道:“额娘,钮钴禄氏现下如何了?” 听见德妃说并无大碍之后,胤禛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他的眉眼就沉重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躁。 “去府上传信的人,也只模模糊糊说钮钴禄氏受了伤,”胤禛紧绷着一张脸,“但具体是怎么回事。” “儿子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 “希望额娘可以为我答疑解惑。” 这话其实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可谁让德妃做贼心虚呢? 当即就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是在指桑骂槐,果真是个讨债鬼! 于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语气很冲地发泄道:“你这是在质问于我?!” “老四啊老四,”她看起来好像很是痛心,“难不成我这个额娘在你心里,就是一个会残害儿子女人的恶毒之人吗?” 此话着实有些过了。 胤禛连忙否认:“额娘误会了,儿子并没有这等想法。” 只是低下头遮挡住的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他怎么觉得,额娘看上去好像有些色厉内荏呢? 突然想起来还有另外一人,于是又问:“不知福晋现在所在何处?” 德妃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那福晋是个好的。” 第435章 作茧自缚 “现在正忙着照顾钮钴禄氏和四阿哥呢。” 说到这里,德妃顿了一下,似是有几分难言之隐。 她故意露出这个表情来,为的就是好让胤禛主动开口询问。 这样也显得自己没那么不安好心不是? 偏偏胤禛看出来了,眸光一闪,却装作视而不见,只微微颔首道:“福晋一向都是最尽职尽责不过的。” “不知额娘这里可否方便,”接着又打断了德妃想要提及的话,转移话题问道:“叫儿子去看上一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德妃难不成还能拦着他不让去? 只是神情略显倦怠,明显有几分不愉悦,淡淡道:“我叫秋嬷嬷带你过去。” “也别待太久,”又没好气地说:“天色不早了,宫中不宜久留。” “多谢额娘。” 胤禛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跟着秋嬷嬷去往偏殿。 一进去,刺鼻的药味儿扑面而来,胤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几个大跨步走上前去,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钮钴禄氏,以及坐在床沿上神思不宁的福晋,心中一时思绪繁杂。 他站了好一会儿,见福晋仍然低着头,好像没发现自己的到来,于是主动发出询问:“钮钴禄氏眼下如何了?” 清和这才从失神中猛然惊醒,诧异地喊了一声:“爷?” 接着就要起身行礼。 却不料,许是久坐耗费心神,身体竟然猛地一晃,差点就摔倒在地。 要不是胤禛伸出援助之手,拉了她一把,这会儿人估计都躺地上了。 “不必多礼了,”不过他也只是拽了一下福晋的胳膊,又快速松开了,“坐下说话吧。” 语气很是平淡,似是对福晋这操劳过度的样子,并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缓缓坐下之后,清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实在是妾身的身子骨不争气。” “叫爷见笑了。” 见胤禛仍旧面无表情,清和心下暗暗恼怒不已,面上却装出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拙劣地转移着话题。 “您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来了也不叫妾身一声,好叫妾身出去迎接。” 胤禛却十分的不解风情,直言不讳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必要折腾这一趟了。” 清和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感觉连话都接不下去了。 不过胤禛也没指望着她主动说清楚,干脆自己开口问了。 “看钮钴禄氏的样子,像是昏迷不短的时间了,太医可曾说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清和先是一愣,接着一脸惆怅地看向床上躺着的钮钴禄氏。 哀叹连连道:“太医说,最迟今天夜里,就能醒了。” “只不过,钮钴禄妹妹这一回,着实遭了大罪。” 她一脸的疼惜,好像躺着的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似的。 “额头上那么大一个伤口,叫妾身看着都心疼不已呢。” 顺着她的话,胤禛的目光,慢慢落在了从钮钴禄氏额头上的白色裹帘处。 右侧额角的地方,能明显看出来有一点深色的印迹渗透出来。 想必那就是伤口流出来的血了。 他收回视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清和,再次充满压迫力地问道:“福晋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好的一个人进了宫,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转眼间就快要气息微弱了。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胤禛头一个不相信! “爷,”清和一脸苦笑着开口,“妾身的确不清楚。” “只知道,好像是为四阿哥诊治的太医,传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钮钴禄妹妹一着急,就自己一个人往东捎间跑去。” 可是谁成想,大雨叫人看不清楚路,谁不知怎么回事,等发现人的时候,钮钴禄氏就已经磕到了头。 而且还看上去还挺严重。 好在有太医诊治过,上了药之后又包扎一番,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在哪儿发现的人?” 胤禛眸光一厉,再次问道:“当时钮钴禄氏身边,可还有其他人或是物?” 闻言,清和露出思索的表情,紧接着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些,妾身就不太清楚了。” 不等胤禛再度追问,清和自己就把她当时的情况给交代了个清楚。 “您也知道,德妃娘娘对妾身的态度一贯都……”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出来,而是转而道:“是以,看见娘娘生了病,妾身就想着趁此机会,聊表一下孝心。” “午膳结束之后,妾身就一直在娘娘跟前侍奉。” “伺候汤药,漱口之类的。” 清和这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受过的委屈给概括掉了。 看上去倒是不争不抢不表功的。 整个就一以德报怨的大善人。 胤禛也不会吝啬口头的几句称赞,“你有心了。” “能为王爷分忧,”清和抿起嘴,露出一个小小而羞涩的笑容来,“是妾身的荣幸。” 原本这话只是顺势而为之的空话而已。 可是谁成想,胤禛他竟然给当真了! 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好。” “既然你如此有心,那福晋这几日就先在宫中住下吧。” “毕竟四阿哥和钮钴禄氏身边,都离不得人照看。” “那府里的一众事宜,”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清和故作镇定地问道:“要如何处置呢?” 她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又连忙找补道:“妾身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为您安抚好后院,确保您无忧,才是重中之重啊。” 胤禛的脸色看上去好像柔和了几分,他笑着道:“不要紧,府里的事情,我会斟酌挑选合适的人选” “代管几天而已,不妨事。” “主要是宫里,”胤禛叹了口气,道:“怕是要辛苦福晋你了。” “额娘也还病着,估计分不出精力来照看其他人。” 又被戳到了痛处,清和的表情都变得有几分难看了。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 非得客套那一句话干嘛?! 现在好了,真成了一个老妈子! 照顾完老的,又得看顾小的,还有一个受了伤的。 一想想,清和就忍不住一阵头大。 第436章 扰人清梦 最重要的是,这一场辛辛苦苦的付出,不仅没有收取到相应的回报,还把管家权拱手相让了! 这让她找谁说理儿去?! 可是话赶话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她拒绝的余地吗? “爷请放心,”憋了一肚子闷气,还得笑脸相迎,“妾身一定竭尽所能,把钮钴禄妹妹和四阿哥给照顾好。” 胤禛满怀欣慰地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清和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斗志昂扬起来。 安排好之后,胤禛又去看了四阿哥。 见他睡得正香,于是就只远远地看了一眼。 叮嘱了伺候的奴才几句,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就打算回去了。 临走之前,肯定是要去向德妃请辞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的礼数一定得做到位。 而德妃呢,不愿意和自己这个大儿子有过多掰扯,再加上又在病中,于是连见上一面都不愿意。 干脆隔着屏风,随意说了两句,“我也不便留你,早些回去吧。” 话里赶人的意味丝毫没有掩饰。 胤禛也不觉得失落,只客客气气的向德妃道谢,“那钮钴禄氏还有四阿哥,就劳烦额娘操心了。” 德妃有心想说那关自己什么事? 她又不是专门伺候人的奴才! 可也知道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以示自己有多么的不乐意。 胤禛对此也不以为奇。 他早已经习惯不被待见的日子了。 如果哪天德妃突然态度好起来,那才叫人觉得惊悚呢。 等匆匆赶回王府,已经是夜幕降临,星子低垂了。 不想打搅安安的好眠,胤禛只能选择宿在了前院。 好在明日不必去上早朝,也能再多些时间,在府里多陪陪安安。 翌日,天光乍亮,空气中透露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哪怕有些微凉,也不妨碍雨过天晴之后,太阳初升这样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径直照射进昏暗的室内。 落在桌子上,地面上,像是有光芒在四散跳动,带来了生机和雀跃。 正在熟睡的念安,突然感觉到有鼻子下面有什么东西一直痒痒的。 她不想起床,干脆闭着眼睛,好几次伸出手扒拉,可却是徒劳无功。 嘴里还气恼地嘟囔着:“蚊子走开!不许咬我!” 可惜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那恼人的痒意依旧如影随形。 直到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念安才发现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胤禛那个大坏蛋! 拿自己的头发,放到鼻子下面来作弄她! 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气呼呼道:“你烦人!” 其实早已经睡饱了的念安,就是单纯的想赖床而已。 这会儿哼哼唧唧的又开始发起小脾气了。 “故意扰人清梦,坏人!” 她把自己裹得跟只蚕蛹似的,整个人是一点部位都没有露出来。 “不能再睡啦,”胤禛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这小“春卷”,带着几分笑意道:“太阳都晒屁股了。” 念安听罢却不为所动,甚至还故意把被子给裹得更紧了。 以示自己坚决不起床的决心! 胤禛倏然发出一声低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从一床圆滚滚的被子上,看出来这样的情绪。 倒是挺叫人觉得好笑的。 “你忘记了太医叮嘱过的话了?” 不管其他事情上如何纵容,可是在养护身体这方面,胤禛一向都是很坚持的。 他干脆在床沿边上坐下,微微侧身弯下腰,慢慢伸出手拽了一下被角。 “别闷着了,”柔声细语地开始哄人起床,“一会儿呼吸不过来了。” 念安这才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 她娇声娇气地哼唧道:“我就是不想起床,让我再多睡一小会儿也不行吗?” 要不是大着肚子不方便,念安指定翻个身躲起来了。 “你闺女说她没睡够,”眼睛一眨,脸上泛起得意的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要我陪着再睡会儿。” 胤禛都被安安这理直气壮的小模样给气笑了。 每次明明就是她想要做什么,却拿宝贝女儿当现成的理由。 偏偏自己还拿这娘儿俩没办法! 也算是遇见克星了。 胤禛无奈,故意问道:“那闺女有没有说,她这会儿已经饿了呢?” 念安的眼睛“咻”的一下亮了起来,兴奋不已道:“咱们一家子还真是心有灵犀哈!” “闺女才刚刚说她有点饿,你立马就猜出来了。” “真是神了嘿!” 显然,她就她这兴奋的小模样,哪儿还有半分困倦的样子? 胤禛本就不忍心逼迫着安安起床,这会儿更是被刚刚那句话给打动了。 原本略带几分强硬的态度,顿时软和了下去。 “往常这个时辰,”叹息着解释道:“你已经坐在八仙桌前开始吃东西了。” 但现在呢? 还躺在床上,就差撒泼打滚说自己不想起来了。 所以能不饿吗? 被子底下的念安,闻言露出一个无辜的小表情。 紧接着试探性问道:“那、那我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吗?” 说罢,就用充满渴望的小眼神,冲着胤禛使劲儿忽闪着。 简直叫人无力抵抗。 到底还是不忍心她饿到,胤禛最后还是松了口。 “不过有一点,”他语气严肃地叮嘱道:“吃两块儿点心就得起来了。” “那玩意儿可不顶饱,还是得用些有营养的东西才行。” 念安心里清楚,以胤小四这老古板的性子,能允许自己在床上吃东西,已经算得上一大进步了。 至于汤汤水水之类的膳食,还是得正经去吃才成。 更何况,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是吗? 今天能允许吃糕点,明天就能啃肘子,后天说不定就可以不用下床了! 底线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降低下来的。 “嗯嗯!”念安猛点头,“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这话也不是说出来故意哄人的。 毕竟看胤禛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天不会太过清闲。 第437章 应对之策 这样说也是为了让他少操点心,专注于自己的政务就行了。 “好,”胤禛又替念安掖了掖被子,柔声交代道:“午膳我很有可能不回来用了,你也不必等我。” “饿了就自己先吃,”说到这里,突然满目柔情,止不住的笑意,“可千万别饿到我的宝贝闺女。” 原本这话他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但是听念安随口念叨得多了,自然也就脱口而出。 “放心好了,”念安伸出手拽住胤禛的手晃了晃,“饿到谁也肯定不会饿到她的。” 两个人又小声交谈了一会儿,门外苏培盛已经出声催促了,“主子爷,马已经准备妥当,正在府外候着。” “你好好的,”胤禛心知不能再磨蹭着舍不得离开了,一咬牙站起身,强迫自己松开手,“乖乖等我回来。” 念安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双杏眼里全是不舍。 胤禛猛地移开视线,让自己狠下心来转身就走。 又害怕真忍不住再三拖延,这回甚至连头都回。 他这一走,荣安院可不就是念安的天下了。 而此时,一桌丰盛却不奢靡的早膳,已经在桌子上摆放整齐,就等着主人去享用了。 快速起身穿衣,梳洗打扮过后,念安先喝了点汤润润肠胃。 这才有空询问那件大事。 “小全子那边,”她一语中的,直接就问出了关键所在,“可是在偷梁换柱的过程中,出了岔子?”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叫那对母女找借口出门逛一圈。 另一边再引人恰好让八贝勒撞见,追根溯源不就查到隆科多头上了吗? 到那时,她再安排人把那对母女给送走,并且伪装成被八贝勒的人给劫走的假象。 这一通下来,就让隆科多和八贝勒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去吧! 可是计划始终都赶不上变化。 不管计划的再好,实施起来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您真是料事如神!”春秋一连串地点头,“那别院看守森严,咱们的人怕打草惊蛇,是以不太敢有大动作。” 事实也正如念安所料,计划进展卡在了最关键的那一步。 她一脸严肃,眸光时而低垂,时而抬起望向窗外。 又或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慢慢思索着具体的解决办法。 知道主子用尽心神在思考,春秋自然是不敢出声打扰。 于是只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蜜水过来。 这可是用扶南蔗煮出来的,里面还加了一些林檎的果肉,不需要加糖,喝起来就带着股甜味儿。 再加上是刚熬煮出锅的,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呢。 这个天气喝啊,最合适不过了。 春秋刚一端过来,念安就想伸手接下尝上一口。 “主子,小心烫,这才刚从锅里盛出来,需得放上一会儿才能入口呢。” 怕主子想得入迷,不小心喝进嘴里,万一被烫到,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也顾不上打扰主子的思绪,春秋连忙出声说明情况。 却不料,顺势放下杯子的一瞬间,念安突然双眼放光,双手一拍,惊喜地喊了一声:“有了!” 春秋也跟着激动起来,不过她好歹还记着不能失态。 只尽量压抑着喜悦,满脸兴奋地问道:“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 她也想帮忙,为主子分忧解难啊。 总不能回回都眼睁睁看着小全子一个人忙活来忙活去的,而自己却置身事外吧? “先把小全子叫进来。”哪怕心中再怎么欢呼雀跃,念安也没有忽略掉春秋脸上的那一点失落。 她轻声安抚道:“别急着在这件事上冲锋陷阵啊。”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去做。” 说完,还冲着春秋眨了一下左眼,明显就是在使眼色。 听见这话,春秋心底的不得劲儿瞬间一扫而空。 她重重点头:“主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喊人。” 等小全子脚步匆匆进来之后,念安也不欲耽搁时间,径直开口:“免礼,起身吧,直接说正事要紧。” “附耳过来。” 冲着小全子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免得隔墙有耳。 “……这件事情,一定要找一个胆子大却又稳妥的人来办。” 念安说出自己的计划后,紧接着又细细叮嘱了一番。 “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不能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这样,就算是日后有人查出了什么,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请主子放心,奴才知晓该怎么做。” 听完之后,小全子郑重其事地应了下来。 他面上的神色变化莫测,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镇定,简直叫人好奇难耐。 “我自是信你,”念安先是一点头,接着突然叹了口气,“只不过眼下是关键时刻,能尽量小心,就别露出马脚来。” 万一真叫人给逮住了,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那弃车保帅这种事情,念安不敢打包票,说她一定不会做。 “奴才都明白的,”小全子也是神色肃然,“这些日子以来,是丝毫不敢大意。” 哪怕他只是雍亲王府荣安院里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可是因为主子聪慧又心有玲珑的缘故,知晓得也比旁人多上一些。 风雨欲来啊。 表面上一切都歌舞升平,风平浪静的,可暗中却已经有了黑云压城的气氛了。 那种紧绷的感觉,不是靠宣之于口说出来的,而是对周围环境一种敏锐的感知。 就连荣安院现在也是如此。 外松内紧。 那日轻易放宋格格入院的小太监,已经被换掉了。 不管他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身怀“重宝”的念安,可经不起一次失误。 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 “我五哥那里,”念安略感欣慰地点点头,“可曾问起什么?” 她五哥富兴那也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 就怕他突然刨根究底。 到时候自己是把实情说出去也不是,但是撒谎骗人又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吧。 “五爷并没有追问,”小全子忙回道:“只是说自己知道了。” 第438章 牵连甚广 “并且让奴才传达给您,说会选一个合适的时间,把隆科多大人给约出去。” 小全子一五一十地回禀着:“届时,还会提前派人来给主子您传口信儿。” 念安听罢这才放宽了心。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她微微一笑,“先暂时松松劲儿,歇上几天。” “等我五哥传信过来,你再去配合行动也不迟。” 小全子连忙点头应下:“多谢主子体恤。” 又谦虚地表示:“这都是奴才的本份,算不得累。” 念安也知道他这就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实际上怕是累坏了。 原本一个白面公公,现在眼底的青黑都快能当墨水汁了。 “行了行了,”念安失笑不已,“跟我还说这种客套话呢?” 用下巴冲着桌子上的果盘点了点,“拿些果子,回去放在炉子上烤一烤,歇着的时候也能吃上两口。”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小全子实在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要知道,快到冬日里的果子,可比平常的价钱贵多了。 更别说,春秋姐姐给自己装的,有些是拿钱都买不到的! 这回可真是值了! 小全子乐的牙豁子都露出来了,喜滋滋地抱着那一捧果子退了出去。 “主子,您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儿,”春秋就有些看不惯了,却又觉得好笑,忍俊不禁道:“什么时候短过他的吃喝了?” 弄得荣安院的大总管跟个没见识的小泥腿子似的。 倘若叫人看见了,那多跌主子的份儿啊! 好在念安对春秋十分了解,也心知她没什么坏心思。 “你呀,”只摇头失笑道:“知道的是清楚你在替我打抱不平。” “不知道的啊,还以为你这是看不起人呢。” 春秋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声若蚊呐地道:“奴婢知错了。” “下次再也不乱说话了。” 见她态度这般诚恳,念安自然也不好揪着不放。 不过春秋这总是管不住嘴的毛病,还是得找个机会给她掰正一下。 “你不是想做些事情吗?” 念安眼神微动,“宋格格那里,我有些不放心。” “你去替我跑一趟,把有些话转告给她。” 一连三天,胤禛几乎没日没夜的都泡在了公务里。 也就晚上挤出来一点时间,能和念安说上两句话。 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去忙了。 就连宫里的福晋等人,他都是派苏培盛走上几趟,了解一下情况,都没有功夫亲眼去看上一看。 好在他的宵衣旰食并没有没有成效的。 胤禛顺利查明了康熙交给他的事情,只不过最后的结果…… 乾清宫里。 几盆炭火被烧得旺盛,正袅袅地冒出一缕缕白烟。 一进大殿,胤禛就感觉到一股子灼人的热意扑面而来。 皇阿玛的身子骨,现在已经破败到如此地步了吗? 眼下不过才是深秋初冬交接之际,就受不了寒。 若是到了严寒酷冷的时节,那又该如何熬过去呢? 胤禛心下骇然万分。 为自己从这点小细节中撞破的大秘密而惊骇不已。 却又不敢多想,只能赶紧把注意力挪回到即将要禀报的事情上去。 “皇阿玛,您吩咐给儿臣的事情,”胤禛的语气带着几分复杂,“儿臣已经查清楚了。” “结果如何?” 康熙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沉重,“朕要听实话。” 胤禛原本也就没有隐瞒的打算。 只不过,还是提前说了一句:“皇阿玛看完之后,切莫动怒,伤了身体才是。” 至少,也给人一个心理准备不是? 梁九功接过奏折,又快步走到龙椅旁,交到了万岁爷手里。 艰难地辨认着奏折里的字迹,慢慢吞吞地看过之后,康熙嗤笑一声,万分笃定道:“朕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他低声咳嗽了一下,又问:“老四,你预备,怎么做呢?”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造成后宫不稳。 到那个时候,事情一旦闹大,估计就不好收场了。 “回皇阿玛,”胤禛撇开那些繁杂的念头,秉公回道:“儿臣以为,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盘根错节,怕是不容易连根剪除。” “还是要来一个杀鸡儆猴,也好维持宫中的安稳。” 那些个包衣奴才,命不够硬胆子却不小,一个个过得跟土皇帝似的。 不仅偷龙转凤,以次充好,还敢在修建宫殿时偷工减料,简直就是国之蛀虫! “这里面,”康熙用指头轻轻点了一下奏折上的人名,似笑非笑地问道:“朕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其实他也记不太清了,但是稍微用脑子联想一下,也该知道这宫里的包衣奴才中,一家独大的乌雅氏,究竟是哪位了。 那可不就只有德妃的阿玛,乌雅威武这位正五品包衣护军统领了。 换而言之,也算是当朝雍亲王名义上的外祖父了。 此事经由胤禛之手查办,想必他肯定比康熙知道的更早。 却没有把这个人的名字给划下去,可想而知,康熙对自己这个四儿子的铁面无私,该有多满意。 当然,凡事都过犹不及。 如果胤禛再提出对乌雅威武严加惩处,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那康熙反而会忍不住怀疑起他的“良苦用心”。 帝王的疑心病,会让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过就是做了一场戏而已。 目的嘛。 当然很简单,不就是为了赢得自己这个皇父的信任? 垂下眼皮,康熙掩盖住浑浊目光中偶尔闪烁着的精明。 且让他看看,老四究竟会选择怎么做吧。 “皇阿玛,”胤禛突然一撩衣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儿臣自知此事牵连甚广,也非同小可,自然不敢开口求情。” 见状,康熙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原本还以为,老四这是准备为一个奴才磕头求饶呢。 没想到他还算拎得清。 不过这小子,真以为自己糊涂了不成? 知道求情没用,这是打算来个以退为进? 第439章 帝王之道 “只不过,希望皇阿玛可以看在额娘的面子上,”胤禛万般恳切地低声祈求着,“饶乌雅统领一命。” “哦?”康熙应了一声,又问:“只简单的饶他一命就行了?” 不再得寸进尺提些其他的要求? 比如说,保住他的官职之类的。 “你可知道,”看着老四一脸的凝重,康熙不以为意,还故意用言语施以陷阱,“乌雅威武光是爬到包衣护军的统领一职,用了多少年啊?” 胤禛摇摇头,略带几分默然,轻声道:“儿臣不知。” “但是儿臣清楚一点,”他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论是谁,只要触犯了大清律例,就该依法惩处,绝不姑息!” 看得出这是他的真心话。 毕竟说着说着都激动起来了。 可见是对那些个贪官污吏,早已经看不顺眼许久。 日后怕是逮住机会,就要把人往死里给整治一番了。 不过这样也好。 如今的朝堂上,确实被立储一事折腾得乌烟瘴气的。 也正好需要一个克己复礼,固执守正的继任者,来肃清这一股歪风邪气。 康熙略微一思索,心里就忍不住发出几声叹息来。 他果然是年纪大了,人一老,这心也就跟着变软了。 要不然,就单是江南那场贪污案,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呢。 结果到头来,最后也就只把罪魁祸首给下了大牢。 而曹寅,因为和自己的关系深厚,甚至连牢狱之灾都免了。 “既然你都这么清楚了,”康熙却仍旧不松口,继续为难人:“为何还明知故犯,为乌雅威武求情呢?” 胤禛沉默了一下,最后低声回道:“法无外乎情。” “儿臣这么做,说到底也只是不忍心看着额娘伤心罢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儿臣自知没有脸面求情,只想请皇阿玛酌情考虑一下,从轻发落。” “留一条性命足矣。” “至于其他的,有罪当罚,自然不容辩驳。” 这些话听完,康熙心下总算是生出几分满意来。 在这件事情上,老四若是以权谋私了,那必然是直接被剔除到储君的候选人名单之外了。 这个世上,但凡是个人,心里都会有几分私情的。 但是作为一个皇帝,那必然是坚决不能让个人感情,凌驾于老百姓的利益之上。 否则,结果只会变成贪图享乐、无视朝政的昏君。 但如果过于严苛,不留一条活路,就会显得太过冷漠无情。 骨子里都是冷血的人,康熙怎敢放心把皇位交到他手上呢? 虽然自己很有可能是没办法安享晚年了,可他还有那么多儿子呢。 也得为他们的将来,早做打算吧。 “也罢,”康熙心中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叹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朕就允了你吧。” 如此,也算是对德妃有个交代。 免得真把她阿玛给弄死了,到时候可就有的闹了。 终于得到一个了准确答案,胤禛顿时喜不自胜。 他高高兴兴地磕了一个头,朗声谢恩道:“多谢皇阿玛法外开恩!” 熟悉的疼痛再度袭来,康熙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熟练的开始赶人:“那此事也交由你全权负责了。” 胤禛正声应下:“是!” 起身准备退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小心的出声询问:“皇阿玛,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应允。” 康熙忍着心中的躁郁不安,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说!” 他身体一不舒服,就忍不住想要发脾气乱砸东西。 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见这疯狂却又无能为力的一幕。 于是只得暗自忍耐着。 “儿臣的侧福晋就快要生了,”胤禛不敢墨迹,快速说道:“能否让擅长妇科的徐太医去王府上小住几日。” “也算是有个照应,让儿臣好歹心里有个底不是。” 康熙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于是一口应下:“区区小事,随你怎么做都行。” “你子嗣不丰,确实应该多上点心。” 说到这里,康熙愣了一下,随即沉吟道:“这样吧。” “若是这期间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太医院去取。” “太好了!” 胤禛喜形于色地笑着道:“儿臣代富察氏,多谢皇阿玛恩典!” 不管这件事情有多小,但是都坚决不能越过皇权。 有了康熙的口谕,胤禛行事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兴高采烈地出了乾清宫,还没来得及开心上一会儿呢,就被急得满头大汗的苏培盛给拦住了。 “哎呦主子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他压低声音,急切又小声地说道:“奴才快急坏了!” “发生了何事?” 胤禛下意识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不要随意开口得好。 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匆匆往远处走去。 “快说,究竟怎么了?” 还不等苏培盛开口,胤禛就急忙猜测着追问道:“不会是你荣安主子出事了吧?!”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里全是焦急和担心。 “不不不,不是荣安侧福晋,”苏培盛都觉得自己的嘴不够用了,他语速极快道:“是宫里的福晋。” 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下头,不吭声了。 “福晋?” 听到不是念安的瞬间,胤禛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是在知道是何人之后,满腔的困惑又随之而来。 “她怎么了?永和宫里又出事了?”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呢?”见苏培盛面露难色,胤禛忍不住没好气地催促道:“什么话这么难说出口?” “唉——”主要是苏培盛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脸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艰涩地开口:“永和宫里传来消息,说福晋晕倒了。” 胤禛一阵头大,却又不得不忍住烦躁,关心几句:“什么原因导致的?” “据说是不分昼夜地照顾钮钴禄格格和四阿哥,太过劳累所致。” 第440章 答疑解惑 有那么一瞬间,胤禛都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那么大个人了,竟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非要在这种时候添乱。 福晋也太不懂事了些。 为了一个名声好听而已,就把自己折腾到活活累晕过去。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强忍住内心的不耐,胤禛无奈只得把脚步转向永和宫去。 荣安院。 念安正拿炭火烤着橘子皮,时不时用小镊子翻一下面儿。 免得烤到焦黑,那闻起来就只剩下就一股子糊味儿了。 冬日也就这一点好处了。 能用水果皮什么的,慢慢熏出来一些淡淡的果味,这样一直待在房间里,至少也让人舒心许多。 “主子,”春秋把念安交代的那些话默默记下了之后,实在没忍住出声询问道:“您让奴婢转告给宋格格的那个消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办法,谁让那件事情实在太过离奇了呢,听上去就觉得像是编造出来专门唬人的。 可是主子又向来不会说假话哄人,所以这事儿啊,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春秋就更加纳闷了。 既然钮钴禄格格背后站的是德妃娘娘,那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你以为,”念安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循循善诱道:“钮钴禄格格在王府里的倚仗是什么?” 春秋闻言顿时露出思索的表情,接着不太敢确定,用迟疑的语气说道:“应该是、是四阿哥吧?” 毕竟,子嗣才是重中之重,也是一个女人在后宅里的立身之本。 更何况,对于皇室的阿哥们来说,子孙当然是越多越好。 “既然四阿哥那么重要,”念安轻描淡写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那钮钴禄格格又凭什么敢带着四阿哥入宫呢?”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她就算是哭死都来不及。” 春秋并不笨,她只是没有纵观全局的意识,想不到那个方面上去。 如今被念安一点拨,当即恍然大悟,万分笃定的下了结论:“所以说,宫里一定有可以保护她和四阿哥的人!” “这样钮钴禄格格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把四阿哥给带入宫!” 这个疑惑一解决,可是新的不解又随之而来的产生了。 “那您是如何知道,她背后之人就是德妃娘娘的呢?” 想要主子告知自己答案,春秋殷勤小意地端来了茶水还有瓜果点心之类的,讨好地摆在了主子面前。 没有拒绝这番好意,念安只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把自己的讨巧卖乖给学了个彻底。 “你可别忘了,荷花池落水那件事。” 当然,今日难得得空,心情又实属不错,念安也不介意做个答疑解惑的大善人。 “当时我可是亲眼目睹了所有经过。” 也是由此断定,钮钴禄氏必然与德妃关系匪浅。 要不然总不至于两个人一拍即合,联起手来统一战线对付自己吧? 这两人,一个是深宫里极受宠爱的妃嫔;一人是当朝王爷后宅里默默无闻的小格格。 谁都不会把她们给联系在一起。 可偏偏就是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暗地里不知道联手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念安有时候甚至都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上去想。 倘若不是阴差阳错,自己入了雍亲王府,那么钮钴禄氏一定会是所有人中最后的赢家。 春秋一脸茫然,喃喃自语道:“那为何之前,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呢?” 接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带着几分后怕,快速道:“这一回,不会也是钮钴禄格格故意暴露给您知道的吧?” 在她心里,已经快把隐藏极深的钮钴禄氏给妖魔化了。 生怕对方趁虚而入,钻到空子来暗害她们家主子。 她觉得,以自己那点微薄的能力,怕是招架不住。 万一真叫对方得逞了,那主子岂不是就危险了? “人急了呗。” 念安只专注于继续和橘子皮作斗争,闻言头也不抬,随意说着:“觉得我碍着她的通天大道了。” “于是慌乱之下就兵行险招,结果一时不慎暴露了自己。” 钮钴禄氏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辛辛苦苦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只短短几天功夫,就被念安给摸了个透彻。 听罢,春秋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语带庆幸,抚着胸口连连道:“幸好幸好。” 不是故意设计的就好,这样主子也就少了份危险。 “放心好啦,”听见这极大的松了口气的声音,念安顿时忍俊不禁道:“钮钴禄氏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估计应该没什么精力,来给我找麻烦添堵了。” 毕竟,光是应付宋格格一个人,都够她喝一壶的了。 有些话根本用不着说出口,聪明人自然会往深处去想。 念安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告知给宋泠月,她自然就会往过往的那些事情上联系。 一旦确定了钮钴禄氏在其中有推波助澜的痕迹,相信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可以不计后果的为她的孩子报仇雪恨。 而自己,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就行了。 “拿把小剪刀过来,”念安心情颇好,甚至有些想要动手做些小玩意儿,“我把这些橘子皮给处理一下。” 剥了许多,基本上都没怎么吃,现在全摆在了托盘上。 主要是太凉了,尝一两瓣解解馋也就行了。 现在一切都得以肚子里的孩子为主。 大不了等卸完“货”,再痛痛快快吃个够呗。 “主子,您现在可不能动这些利器,”春秋不赞同地说道:“要不,您指挥着,奴婢替您动手?” “罢罢罢,”不能自己动手,那就失去了许多乐趣,念安顿时兴味大减,无奈又随然道:“就这样吧。” 春秋为了哄主子开心,连忙转移话题,把这一茬儿给揭了过去。 “主子,您教给小全子的应对之策究竟是什么啊?” “奴婢看他这几天,松快了不少呢。” 说到最后,有些不甚高兴道:“都开始嘚瑟到奴婢面前了呢。” 第441章 恬不知耻 闻言,念安把玩着玉葫芦的手一顿,略含深意地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反正这事儿有小全子操心,你省点心不好吗?” 春秋微微撅了一下嘴,小声嘟囔道:“奴婢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嘛。” 谁让小全子那个坏心眼儿的,总是在自己面前装得神神秘秘的样子。 勾得自己的好奇心愈发旺盛。 可是一开口询问,偏偏小全子又一脸不屈的表情,坚决不肯透露一个字。 念安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春秋面前晃了晃,笑容满面却意味深长地说道:“须知,好奇心啊,可是会害死猫的!” “得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忍住打哈欠的欲望,“趁着这会儿阳光不错,正好出去走走。” 春秋闻弦知雅意,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当即见好就收道:“那奴婢先去把披风给您拿过来。” “外面再暖和,说到底也是入冬了,您可不能着凉。” 念安挺着肚子,脚都还没抬起来,就被塞了这么一通话。 哭笑不得道:“好好好,我们春秋真是越来越有叶嬷嬷的范儿了。” 虽然有点啰哩巴嗦的,但是听上去也不让人厌烦。 “您就别打趣奴婢了,”春秋脸颊一红,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奴婢和叶嬷嬷比还差得远呢。” 听见她这谦虚的话,念安笑着说:“别妄自菲薄啊。” “你还年轻,有的是成长的时间嘛。” “况且,”还给足了情绪价值,“你现在做的就很不错啊。” 念安笑得眉眼弯弯:“身为主子的我,就很满意啊。” 春秋被夸的十分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声音低低的,极不好意思道:“奴婢哪有您说的这样好。” 只是心中的兴奋,是怎么都压抑不住。 从眼角眉梢处全都流露了出来。 念安见状不再吭声了,只微微抬着下巴,任由春秋为自己把披风给系好。 “有点紧了,”动了动脖子,感觉到有些不太舒服,她满是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最近是不是吃胖了?” 春秋连忙松了松襻膊,又急切地否认道:“怎么会?” “以您现在的体态来说啊,那叫一个刚刚好!” 念安还是有几分不太相信,“真的吗?” 她低下头,想要看一下自己的身材,却只看到了高高隆起的肚子。 接着视线就全被孕肚给遮挡住了,连脚尖都看不见! “自然是真的!” 春秋忙不迭点头:“奴婢怎么可能会骗主子您呢?” 不知为何,念安原本十分愉悦的心情,突然变得有几分差劲起来。 她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接着就不再吭声了。 就连和煦的神色,也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春秋小心翼翼地觑着主子的脸色,忐忑不安地问道:“主子,那您还要出去散步吗?” 念安猛地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轻声叹了口气,说:“去吧。” “总得锻炼起来。” 宫中。 胤禛正匆匆忙忙赶往永和宫,半路上冤家路窄,却撞见了胤祯。 “四哥,”他一看见胤禛,顿时两眼放光,快步走上来就是一通不知所谓的抱怨,“这些天你都在忙些什么?” “我连你的人影都摸不着!” 胤禛本就火气翻涌,此时又碰见了最喜欢没事找事的弟弟,不由得心中烦躁愈盛。 “我在忙正事,”快速说完,抬脚就想走,“你若是没什么事情,就改日再说。” 胤祯先是一愣,他还没有在他四哥这里受过这样的冷待。 没想到老四这么不给他面子! 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怒火,气冲冲地阴阳怪气道:“四哥可是大忙人一个。” “我这种不务正业的小人物啊,自然比不得您!” 胤禛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见四哥脸色实在难看得厉害,胤祯顿时也不敢太过放肆。 他原本两天前就该出发去西北战场了,可是不知为何,皇阿玛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叫他和九哥晚几天再过去。 虽然不解,但是胤祯心里还挺高兴的。 毕竟多几天时间,也好做足准备,还能多陪一陪额娘和福晋。 只是,福晋那里还好说。 把银票给够,完颜氏那个粗鲁的女人,巴不得自己不在府里呢。 但是额娘那里,可就不太好弄了。 都过去好几天了,胤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此事告知给德妃。 一来,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这可是件大事。 要是让额娘知道自己即将去战场上了,恐怕要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了。 二来嘛。 也是因为永和宫里这几天一直有其他人在。 胤祯实在不想当着四哥的女眷们提起这个话题。 是以就拖到了现在。 直到没有办法,拖不下去了,胤祯只得来找他四哥。 希望对方可以帮帮忙。 却没想到只得到一个冷脸。 即使心中不有再多满,因为有所求,胤祯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忍下委屈,轻声说道:“我想让四哥你陪我去永和宫一趟。” 胤禛闻言,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虽然他原本就打算过去,可是却不想轻易就这么答应了。 “先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不肯松口,坚持道:“如果只是一些无聊的小事,那我就只能说句抱歉了。” 胤祯气急,直接怒喊出声:“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去走一趟!” “有这么难吗?!” 胤禛始终不为所动,从头到尾就一个冷冰冰的态度:“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去的。” “你……!” 迫于无奈,胤祯只得道出实情:“我就是想把去西北的事情告诉额娘。” “可是又怕额娘生气,”说到这里,即使厚脸皮如他,也忍不住产生了几分心虚,眼神不敢看向胤禛,声音飘忽道:“所以想拉着四哥你一起。” 说白了,就是打算让胤禛陪着一起当出气筒呗。 更有甚者,就是让德妃把脾气都撒在胤禛身上。 真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第442章 如有神助 胤祯见他四哥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明显有动怒的趋势,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骂,连忙开口恳求道:“四哥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接着越说越理直气壮地:“更何况,这件事情也都是为了额娘考虑,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额娘被气坏吧?” 他说完,就用小眼神暗暗觑着胤禛的脸色,倘若发现情况不对,好第一时间赶紧逃离这个现场。 他也知道自己把四哥推出去顶缸的做法很不要脸。 可是,那都是为了大局考虑啊。 只要能让额娘消气,不要在已成定局的此事上横加阻拦。 那他们为人子的,被不痛不痒地说两句怎么了? 反正……反正四哥也被骂习惯了,又何必在意多这一次呢? “你倒是挺会想,”胤禛倏然发出一声嗤笑,目露嘲弄道:“我都开始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了。” “真的?” 胤祯就跟个瞎子似的,丝毫看不懂脸色,闻言立马惊喜地接话道:“我就知道四哥你是最好的兄长了!” “走走走!”说着,就要伸出手拉着胤禛往永和宫走去,“事不宜迟,早些解决早点安心不是?” 胤禛的目光落在了拽住自己胳膊肘的那只手上,脚步稳稳地扎在地上,身体却被迫往前倾去。 谁让胤祯用的力气太大了呢? 像是生怕胤禛不去了一样,恨不得干脆拖着人走。 察觉到人没动,前方的胤祯扭过头来,面露疑惑地看向他四哥:“走啊,现在去时机不是刚好?” 怎么说都有四嫂她们这些外人在,额娘应该会收敛一点的吧?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自己儿子怎么骂都可以,但是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别拉拉扯扯的,”胤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自己会走。” 视线却一直不曾从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上移开。 见状,胤祯下意识讪讪一笑,只得默默地松开了手。 “一时情急,”干巴巴地解释着:“还望四哥千万不要介意啊。” 胤禛听罢根本没搭理他,就连给一个眼神都欠奉。 只侧身越过挡着路的胤祯,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给他留下了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哎——”胤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追上去:“四哥你等等弟弟我啊。” 边走边说:“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的吗?” 一路上聒噪到不行,胤禛脸上的烦躁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中间甚至停下来训斥了他一句:“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直到被说了,胤祯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其实他觉得自己的计划还蛮不错的,却碍于四哥的黑脸,只得被迫停下来,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知道有求于人,讨好道:“既然四哥你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 可惜胤禛不吃这一套,根本懒得搭理喜欢顺杆子往上爬的老十四。 荣安院里。 念安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三圈,就觉得累到不能行。 有些气喘吁吁的,额头上甚至还冒出来几许汗珠。 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又喝了点金银花泡的茶水。 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沐浴着温热的阳光,偶有风吹过,带来阵阵的清醒。 这才觉得心中的闷闷不乐去了一大半。 “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念安打发春秋去传话,“你趁此机会,去宋格格院子里一趟,把那些话告诉她。” 别等到福晋和钮钴禄格格回来了,届时再去就有些太打眼了。 “是,”春秋忙不迭应下,“只是您可不能在院子里久坐。” “外面有风呢,不如先让奴婢扶着您回房间里去?” 念安也只是想透透气而已,这会儿觉得心情没那么压抑了,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 前脚刚把春秋给支使走,后脚小全子就匆匆忙忙赶回来禀报事情的进度了。 他满是兴奋的情绪中还夹杂着几分后怕,双眼放光,脸上压抑不住的激动,说:“成了!” 念安闻言顿时也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忙问道:“当真?” “期间没有节外生枝吧?” 小全子疯狂点头:“千真万确!” “奴才已经让人把那对母女给乔装打扮,送上船了。” “那个别院……”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是生怕被旁人听见,“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不论是谁,想要从中翻找出来些什么,怕是都难如登天。 “那找来动手的人呢?”念安仍旧还有些不太放心,“可曾安排好了?” 一说起这个,小全子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您绝对想不到,”他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巴,语气高昂道:“奴才找的那个人,正是八贝勒府上的一个门人!” 就连小全子自己,都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直到现在,他还有几分晕晕乎乎的,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快说说!”念安一听,顿时来了劲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小全子满脸疲态,又赶紧让他坐下,“茶水你自己随意啊,我就不动手了。” 小全子连忙笑着道:“区区小事,哪里劳烦主子您的大驾?” “奴才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说罢,就一口气猛灌了一大杯茶水,这才一抹嘴赶紧把事情给吐露出来。 没看见主子早已经翘首以待,都快有些等不及了吗? 他若是还磨磨蹭蹭的,岂不是有故意拖延的嫌疑? 若是再让主子怀疑起自己的忠心,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小全子才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您是不知道啊,”他描绘得倒是挺惊险刺激的,“为了寻摸一个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情,奴才那可是跑遍了大街小巷!” “就连乞丐窝都没有放过!” “鞋底儿都磨薄了,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人要么就是见钱眼开,要么就是胆小怕事。 根本没有一个能撑得起事儿的。 就在小全子一筹莫展之际,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第443章 反间之计 因为接触多了三教九流,他从一个醉汉口中得知,八贝勒府上有一个门人嗜赌成性。 偏偏还运气奇差,已经输到连底裤都要抵押给赌场的人了。 却又不敢让八贝勒知道,只能四处借钱想要一把翻回本。 小全子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啊。 于是就安排人接近他,又假借醉酒之名,故意把隆科多那个别院的消息给透露了出来。 烂赌成性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一听说京城里有个雅致的别院,里面只住着一对势单力薄的母女两人,就忍不住动了些歪心思。 不过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不至于脑子一热,就冲动到不顾后果直接去做了。 派人仔细一打听,发现她们确实就是没什么靠山的孤儿寡母,但是那吃穿用度却叫人眼红不已。 这下子,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顿时就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再也抑制不住了。 如此一来,小全子甚至连教唆都用不上,那人自己就顺着计划动手了。 当然,小全子早就在别院里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那门人自投罗网。 也多亏了隆科多害怕家里的“娇妻”发现自己金屋藏娇,并不敢调用佟府的人来帮忙在别院里守卫。 这才给了小全子他们可乘之机。 那门人也是个见色起意的主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了那妇人就想动手动脚,可惜遭遇了激烈反抗。 互相推搡挣扎之间,男人生怕女人出声呼救,结果一用力就把人给活活捂死了。 见情况不对,他那两三杯猫尿瞬间就被吓醒了。 当即屁滚尿流的就想要逃走。 可是走到一半,又目光一狠,哆嗦着拐了回去。 为了毁尸灭迹,最后当然就是干脆利落地放了一把火。 熊熊火光热烈地燃烧着,伴随着浓烟滚滚,隆科多的别院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哪怕周围有人不断惊呼出声,又帮忙来回往上泼着水,可是都无济于事,根本扑不灭这大火。 结果当然是一切都化作了子虚乌有。 隆科多知道此事之后,有多愤怒自是不必多提。 其中还夹杂着几许遗憾和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心。 毕竟,他都还没得手呢,用心养了那么久,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落下。 难受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些被调虎离山的打手,自然逃不了一顿惩罚。 而回到佟府的隆科多,犹不解气,当即就一顿肆意的发泄。 摔砸了不知多少瓷器和茶具,最后才咬牙切齿地撂着狠话:“最好把尾巴给爷爷我藏好了,别让我找到是谁!” “否则,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以隆科多的势力,接下来找到“罪魁祸首”,想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八贝勒身上。 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哪怕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想要再心无芥蒂的继续合作下去,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念安听完,简直喜不自胜。 高兴地抚掌,对小全子称赞道:“这件事情能顺利完成,你当记一大功!” 原本这计划就颇具风险,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不仅达不到想要的目的,甚至还会把小全子给搭进去。 可没想到,就连上天也在帮助他们。 关键时刻送了那么一个人出来,也算是美丽的巧合了。 见主子开心不已,小全子自然也跟着乐呵起来。 “不敢不敢,”他连连谦虚道:“都是主子教导有方。” “要不然就以奴才这笨脑袋瓜子啊,根本想不到还能这样做呢。” 念安听了只摇头失笑,“你这张嘴啊,还真是能说会道。” “此间事已了,”闲话叙完,就要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了,“你先好好歇上一段时间,养精蓄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可就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 最后一句话颇为意味深长,小全子听了顿时浑身汗毛直立。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自己一个做奴才的多嘴追问。 于是只点头,当做没有听出话里的深意来,顺从应道:“是,奴才知道了。” 只是掌心的汗水,早已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不安。 究竟是怎样的狂风暴雨啊,就连一向运筹帷幄的主子,都觉得会动荡不安。 “如果有人问起你,”念安又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你会怎么回答呢?” 气氛陡然凝滞起来,小全子不自觉地开始吞咽起口水来。 念安也不吭声,只好整以暇地坐着等,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奴才一直在为主子生产一事上心,”小全子快速且不假思索地回道:“想要找一个合适且信得过的人陪主子待产。” “很好,”念安把茶盏放了回去,“和孙大夫接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听见这话,小全子就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最重要的是,主子话里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忘记找人纵火这件事情。 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给小全子一点压力,让他觉得兹事体大,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 永和宫里。 清和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下,过了许久才悠悠转醒。 她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抚着额头,满是迷茫地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表情,像是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你晕倒了,”德妃在这里辈分最大,当然由她开口最合适,“你这孩子啊,要我说,就是太实诚。” 胤禛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晕过去了?”清和更加茫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隐隐有一点印象,站起来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照顾人有那些个宫人们就足够了,”德妃一脸心疼,苦口婆心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真的在为清和着想,“你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第444章 一唱一和 “这下子倒好,旁人都还好好的呢,你自己却累到晕过去了。” 德妃的一番殷切关怀,听上去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做足了关心儿媳的好婆婆形象,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以至于躲在门外面的胤祯看了,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嫡福晋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明明额娘就是一个再和气慈爱不过的好婆婆了,偏生完颜氏还非要觉得额娘鸡蛋里挑骨头,处处看她这个做儿媳的不顺眼。 真是不知所谓! 以额娘对四哥的不待见,却对四嫂如此关心备至。 那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福晋,岂不是只有更加体贴周到的做法了? 幸好自己没有听完颜氏那个女人无事生非的挑拨,要不然啊,还真就冤枉额娘了! 胤祯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德妃对他疼爱有加,所以才处处对完颜氏挑三拣四,恨不得把她培养成一个听话的傀儡。 好叫她的小儿子过得顺心又自在。 而正是因为对胤禛没什么期待和疼爱,所以甚至不介意他的后院乱起来。 最好,乱成一锅粥才好呢。 这样也能牵扯住老四的精力,叫他分不出心神来好好做事。 “日后啊,”德妃还犹自在那里说着,“可千万要多为自己想一想!” 清和听罢,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为情来,面露羞愧道:“都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叫娘娘还有……” 说着,她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胤禛,小声又羞涩地说:“还有王爷担心了。” “好孩子。” 德妃面露欣慰地拍了拍清和的手背,扭头就冷下脸对着胤禛怒其不争道:“你自己也亲眼看见了。” “你这福晋,多好的贤内助啊,懂事听话又大度,偏偏你就跟被什么东西迷了眼似的,非要……” “唉——”说到这里,德妃突然长叹一声,“也罢,我是管不了了。” “额娘,”胤禛却突然一脸认真且严肃地解释道:“儿子只是彻底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所思所行皆是出自真心实意。” 言外之意就是在反驳德妃的话,绝没有被谁迷惑了的意思。 “好啊!” 德妃一下子就怒火中烧了,尖锐着嗓子嘶喊道:“你这是为了一个女人,都敢和你的生身额娘顶嘴了?” “还敢说自己没有被迷惑?!” 她的声音尖锐且刺耳,余音不绝,好像一只哨子成了精。 跟刚刚慈祥和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额娘误会了,”胤禛只淡淡地解释道:“儿子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就是觉得,额娘再怎么骂自己都无所谓,反正那些狠话,他听多了也就觉得无关紧要。 可是安安不行。 以她的身份,嫁给自己做侧福晋,就已经够受委屈的了。 若是还要承担这些骂名,那自己这个做夫君的,也太无能了些。 不管是谁,都没有指摘安安的资格——哪怕是自己。 “好好好!”德妃都被气笑了,她忽地站起身,冲着胤禛走过来,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骂道:“你根本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还说自己没有?”她的一腔怒火,全都冲着胤禛倾泄而来,“那你刚刚是在干吗?” “向我表露不满吗?” 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嘴巴不停地发泄着愤怒。 “这就是你身为人子,向你的额娘做出来的事情?” “我拼了命生下你,可不是为了今时今日,故意给我添堵的!” 说到最后,德妃直接来了个泪洒当场。 让原本急着进来“救火”的胤祯,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四哥被佟贵妃抱养一事,一直是额娘心中的结。 自己若是就这样冲出去,再搅和一通,是不是不太好啊? 也就是这一犹豫,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打断时机。 刚刚那话的指责就有些严重了。 胤禛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多少次,他在永和宫里跪下了。 “额娘息怒,”这些话,也重复了无数遍,“保重身体要紧。” 就连床上半靠半坐着的清和,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轻轻磕了一个头之后,直起身看着德妃,小声开口求情道:“娘娘,王爷他也只是有口无心而已。” “其实啊,您说过的话,王爷最是放在心上不过了。” 她居中调和,做得像模像样的。 “只是您也知道,”清和不好意思一笑,“王爷向来都是这种寡言的性子。” “有些话说得词不达意,您呀,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这一通话下来,温言软语又顺毛捋的,德妃还真被哄的有几分消去了几分不满。 看见胤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清和也只是微微抿着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一点也不为自己帮了忙而居功。 “算了,”德妃叹了口气,自觉还挺大度,高高在上道:“起来吧。” “我还能和自己亲儿子计较不成?” 胤禛没有吭声,既没有就坡下驴,也没有表达谢意,只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别说,他这样黑着脸,还挺有几分吓人的感觉。 至少德妃原本嘴唇动了动,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咽了回去。 “你瞧瞧你这媳妇儿,”转而亲自把清和给扶了起来,一叠声地夸赞道:“全心全意都是为了你。” “都说妻贤夫祸少,你呀,也该好好珍惜眼前人了!” 最后甚至拽着清和的手,硬是塞进了胤禛的手里。 真以为做了件大好事,自己个儿乐得眉开眼笑的。 不住声地道:“瞧瞧,这才对嘛!” “有道是夫妻同心,”德妃就跟拉郎配的老妈子似的,“你们小两口这样和和气气的,看上去多般配啊!” “老四啊,”又开始摆起长辈的架势,肃着一张脸训诫道:“清和可是个好福晋,我不许你欺负她!” “听见没有?” 胤禛早就把福晋的手给甩开了,闻言也没有任何虚与委蛇的意思。 径直说道:“额娘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实话实说,儿子不知道您所谓的欺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