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有保佑》 楔子 “东林叔,我今天会再跟我朋友去打探小芍的消息,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一大早,席希起床打理好自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趁著煮咖啡的几分钟时间,与夏东林简短通个电话,互相报告寻人的进展。 半年多来,她和夏东林分头进行搜查夏白芍的下落,每天保持联络,定期见面讨论。可至今夏白芍,他挚爱的女儿,她一生最要好的知心朋友,仍然杳无音讯。 “没有,什么都没有……哎!sisy,我会不会真的再也找不回小芍了?”电话里仍旧传来夏东林忧心忡忡且显得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会的,东林叔,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找,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放弃。”席希努力安慰他老人家并给予鼓励,唯恐他想不开。 一想到当初他失去女儿,伤心到一夜间白了发,坐在夏白芍房间的椅子上足足三天不吃不喝,光盯著天花板不合眼也不动的情景,席希就余悸犹存且难过不已,对这位莫名其妙失去女儿的父亲充满同情与怜悯。 失去骨肉的痛,她或许无法十足体会,但失去好朋友的心情,她却是再明了不过了。尤其她又有“不祥”的预感,直觉夏白芍的消失仿佛跟自己父亲坟前突然出现的镇墓兽隐约有牵连—— 因此,她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夏东林!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著这位深爱女儿的可怜父亲,终日处于女儿生死未卜的恐惧之中,生命力一日日地被侵蚀殆尽…… 第1章 冬雨绵绵,冷风阵阵。 正值下班尖锋时刻,天桥上,行人穿梭,神色匆忙,躲雨躲寒,也躲那蜷缩著身子、靠在栏杆上阻碍通行的乞丐,生怕自己疾行的脚步会一不小心将他们踩个正著,而惹来非得破财方能消灾的麻烦。 “这个乞丐是不是头壳有问题,下雨了不躲,还睡得那么熟,难道这就是天生乞丐命,真是可怜!” 两个提著公事包、撑著黑伞的中年男性上班族在路过乞丐旁边时,其中一位忍不住随口说出同情之语,一面从口袋掏出几枚硬币,往乞丐脚下的空隙丢去! 锵锵几声,在喧嚣的空间里竟格外显得清晰且刺耳。 “是呀,真悲情!肯定是个傻子,不然看他好手好脚的,当什么乞丐咧!” 另一位跟著摇头评论了几句,也从厚外套的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往乞丐脚旁投了过去。然而,除了那两位善心人士之外,尔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人对这好手好脚的乞丐多看一眼。 雨下得更大了,天色也越来越暗了,每个人都急著回到温暖的家,谁还有心情去理会那八成是出来骗爱心的假乞丐呢? 人性冷漠,或许令人沮丧,但对这名乞丐而言,没人理他反而好,因为—— “搞什么鬼啊!谁告诉你们我是乞丐来的?!”好歹他成随风也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呀! 趁著过路行人渐为稀少,成随风终于为自己发出不平之鸣。同时,他坐直了身躯,放眼环顾周遭陌生的环境…… 吓!怪物啊! 他触目所及,灯火通明,红橙黄绿蓝靛紫,或闪个不停,或转个不停,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还有那此起彼落比打雷还可怖的……类似唢呐又像号角的巨大声响,每每惊得他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心脏却跳得几丈高,他甚至以为自己已坠身在地狱,而那些声响便是来自于各方冤亲债主的哭号。 “哇、呜……”背后突然响起几声微弱的婴儿哭声。 娃儿! 随著哭声传出,成随风脑中立即跳出两张稚嫩娃儿的脸孔,慌忙回头往背后一团小锦被下探索娃儿的动静。 掀开小锦被,两个小婴孩,两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正楚楚可怜地盯著他瞧。 “哇!宝儿、贝儿,你俩可还好?可千万别被叔给压坏了!”小娃儿不知被他魁梧的身躯藏在背后压了多久,成随风见状大惊,立刻将席宝、席贝一手一个的抱入怀里,再用小锦被紧紧包裹住。 这真糟了,想自己身在何处尚且没个头绪,现下连席宝、席贝也跟著来,他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向席冀及夏白芍交代? “叔,饿饿。”席宝伸出肥嫩的小手捏了捏成随风的下巴。 “宝儿忍忍,叔先瞧瞧这周遭……”成随风搂紧了两个娃儿,无奈地望著十足陌生的环境。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不出于火折、也不出于日月星辰的亮光到处闪烁个不停,怪异的噪音亦响个没完,每当有奇装异服的行人走过时,脚下还会叩叩作响,在在都令他完全摸不著头绪。 “妈,你看,是艺人耶!穿著布袋戏的衣服、梳著布袋戏的头……”一对母子走过,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指著成随风嚷著。 “哪是什么艺人,那叫乞丐!而且八成是个骗吃骗喝又骗钱的假乞丐,我们别理他,快走。”年轻妈妈拉著小孩快步越过他。 乞丐?!又是乞丐!他成随风就有这么不济?! 这些妖魔鬼怪真是莫名其妙、不懂礼貌。 成随风暗骂著,正准备起身,却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不期然瞥见前方有个撑伞的女人朝他迎面走来,使他的眼睛狠狠地为之一亮! 那女人一只手置在耳边,嘴巴就著她手心里所持的玩意儿念念有词,而那玩意儿若他没认错、也没想错,那便叫做手机! 跟夏白芍送给他、他随身携带的这支手机相差无几! 没错,是手机,基本形式一样,使用方法也如同夏白芍所示范过的一样,既可讲又可听,跟眼前那女人正在使用的景象完全符合。 那么,他现在是来到夏白芍原生的时代了?也就是所谓的,千年以后?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成随风的心脏跳得好厉害,分不清是惊是喜,还是恐惧,总之绝对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真的来了? 他紧紧闭起眼睛,努力沉淀慌乱的思绪,却又激动得想大声呐喊。 老天,他不会真的穿梭过浩瀚时空,飞进未来了吧?! 自从由夏白芍口中得知千年后的世界,他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向往,且对席冀的姑姑席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兴趣及好奇。他无时不幻想著,若有朝一日他能亲身体验一下所谓的未来世界,那该有多好! 如今……老天爷真的教他如了愿吗?他当真在千年前的元宵夜中,被狂电猛雷一劈,便准确无误地在夏白芍的原生时代落了脚? 她苦于回不来,他竟然意外的跑了来……而且还带著她的一双宝贝儿女! 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大奇迹。 “虽然这个锦囊最后的下场,可能就是成为你百年之后的陪葬品,但我仍希望也许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如愿用得上,因为它代表著你对‘未来’的憧憬和梦想,也是我对你的祝福,更是我个人对极可能再也回不去的‘未来’的每一分思念。” 思绪澎湃中,成随风忆起了夏白芍曾为答谢他帮忙席冀共同为她造了一份新婚大礼“木制铁马”,而与手机一并赠予他的一个“未来锦囊”,他倏地睁开眼,难掩兴奋地从衣内掏出了一个红色绣袋。 “有了这个锦囊就行了!”他握紧锦囊,不假思索地便解开结绳。 就著雨,他从绣袋里抽出纸张,迅速地摊开—— 第一,随便抓个人问问,确定你所在的年代是否与我一样。 第二,随便抓个人,请他带你去“手机店”,再请求店员将我给你的这支手机的电力充饱,然后再请他帮你找出席希的电话号码,并直接用这支手机打给她。切记,一定要用这支手机,因为这支手机的号码一旦发出讯号,便是代表我的存在,席希看到后绝不会拒绝你。 第三,若以电话联络的方式找不到席希,就直接上门去找她,住址是……看到此处,成随风匆匆把纸张折起收回绣袋,因为雨水已将纸张打得半湿,字墨都快糊成一片了。慎重地将锦囊收回衣内藏好,待他重新抬眼,赫见那拿著手机的女人在路过他时,竟不长眼地就往他的脚踩了下去! “啊!”脚趾该不会断了吧?!成随风哀号一声。 女人听见惨叫声,这才回头望了下,缓缓折回几步,停在他面前。 “姑娘你踩到我的脚了。”成随风语气有些冲,但本意也纯粹只想告知对方在无心之下犯了什么错,并非责怪。 女人板著脸不语,眸中发出一道冷冽的光芒。 “你踩到我了。”成随风仰首看著那张冰冷的容颜,又客气地说了一遍。 女人仍旧不开口,一味地冷视著他。 她的冷漠反应让成随风感到相当不解,踩了人道个歉便是,他又不会多作刁难或借故索偿,犯得著以那副晚娘脸孔瞧他吗? “敢问姑娘你……有何指教?”她光是这样瞪著他,老半天不说话,感觉很失礼耶! “三加五,多少?”女人说话的语气比冬雨中的空气更为寒冷,眸光却闪跳著一团怒火,形成冰与火般的强烈对比。 “八……”成随风怔了一怔,乖乖回答。 “九十三加一百六十二加七百五十一减六百五十三,等于多少?” “三百五十三。”她一问完,成随风的答案就飞快跟著跑出来,布满雨水的俊脸则露出得意之色。 哼,他是商人来的,算盘当然拨得比谁都快。所以算术之于他,根本就是跟喝水睡觉一样简单。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心算速度之快,竟无端惹得她怒气更甚。 “你好手好脚、脑袋也正常,为什么不好好找一份工作,而要在这里挡路当乞丐,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可耻吗?”他被踩了也是活该。 他自己要当乞丐也罢,还带两个小孩出来当博取同情的活道具,简直无耻。 “谁跟你说我是乞丐来著!” 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是乞丐、他不是乞丐啦! 对于未来世界,夏白芍曾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大堆好玩有趣的事,偏偏从没说过他们未来人喜欢随随便便就把人当乞丐看,简直是气死他大爷了。 因为气不过,成随风“咻”一声站起身来,这一大动作让席宝和席贝在他怀中颠了一颠,轻轻哭啼了几声。 “乖、乖,叔有事要忙,你俩先别哭。”成随风轻声安抚著两个娃儿。 “你……”他一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立刻将站在伞下的女人给吓得倒退一步。 这乞丐的气势也未免太强了吧?!可是,他安抚婴孩的声音和表情却又非常温柔,一双在灯光下闪耀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在下成随风,不、是、乞、丐。”他正色声明。 “这些硬币还不能证明你是乞丐吗?”她用鞋尖踢了踢散落在湿地上的几枚硬币,神情百般嗤之以鼻、万般冷漠阴森。 “那是别人误会在下是个乞丐,才丢来……” “你赶紧走开不就好了,窝在这里挡路、任由别人误会你是个乞丐,就算被踩了脚,你怪谁!”女人冷不防地发起脾气,先前沉冷的嗓音顿时变得凌厉又尖锐。 “好!我走开,我当然要走开,不走的是小狗!”成随风对著那张美丽却傲慢的脸,不客气地吼道。 问题是……他要怎么走?往何处走? 人生地不熟,他能带著席宝、席贝走到哪儿去? 成随风不经意往桥下望去,顿时被那好几条或快或慢地移动著的长龙给吓得腿软,一身冷汗和著雨水直冒。 “那就快走,别继续赖在这儿挡路。”说完,女人先行转身走开,然而疾言厉色骂了人的她,却也边走边痛责自己—— “你真没品,只因你自己心情不好,就恶意拿路边乞丐当出气筒,人家当乞丐又不犯法,人家之所以会去当乞丐肯定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骂人家是在骂什么意思的?你真没品……”骂著骂著,不知不觉中眼泪已夺眶而出。 向来冷静坚强,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竟在雨中藉由雨伞的遮掩,嚎啕大哭。 “走就走!”成随风冲著凶婆娘的背影,很是夸张的大叫一声,把零散路过的行人吓得拔腿就跑。 “宝儿、贝儿,依叔看来……未来人似乎并不好惹,我们得小心为上了。不过你们放心,叔会保护你们的,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们。”低头对著小娃儿说道,成随风的心底却又难免掠过几许悲凉。 想那风雨交加的元宵夜,席冀和夏白芍亲眼目睹两个宝贝儿女被雷劈得不见踪影,他们肯定哭得肝肠寸断,连心都碎了吧? 下意识将两个娃儿抱得更紧,无论现在身在何处,席宝、席贝已是他责无旁贷的情义负荷,他凡事都要以保护这两个宝贝拖油瓶为优先了。 “饿饿。”席宝又伸出小肥手抓了抓成随风的脸。 “饿……宝儿乖乖,叔立即想办法。”成随风深知现下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雨避寒、以及觅些食物来填饱肚子,否则别说两个小娃儿再挨饿受冻下去要生病,连他都觉得疲惫不堪了。 环顾著四周,此刻除了还看得见那凶婆娘的背影,桥上一片净空,没有别人,于是他趁著她还没走远,便赶紧追了上去。 “喂——姑娘,请留步!” 虽然她态度很差,但眼前也没别人了,先抓她来问些个问题是一定要的! “你想做什么?”没想到会当街被乞丐缠住,她停止了自己的哭泣,回复成一副冷漠表情,外加几分戒备。 “有事请教,望姑娘为在下指点迷津。” 闻言,她神色一慑,双眉拢了起来。 臭乞丐讲话还文诌诌的,恶不恶心呀! “在下绝无恶意。”见她不语,成随风躬身作个揖,把怀里抱著的两个娃儿挤得又是一阵骚动。 “什么事,你说吧。”就当是弥补刚才自己对他太严厉,她微敛冷漠表情,沉声回应。 “请问现在是西元几年?”西元二字他说得有些生涩,但夏白芍确实是如此教他的,他很肯定自己没说错。 “你脑袋果然有问题。”原来会算术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正常人。她摇头冷叹,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驻足理会这个疯子。 她深知自己从来没那等高尚的慈悲心,尤其当对方又是个男人时。 “还请姑娘回答。” “哎。”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声,终是给了他一个正确无误的回答。 “那就没错了!”成随风两眼发光,兴奋得不得了。 “……”原来他不只是乞丐,还是个神经病乞丐。 她没再说话,举步便要离去。 “姑娘,且慢。” 臭乞丐烦不烦啊? 对于他的叫唤,她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即便姑娘你认为我精神不正常,那么是否愿意看在这两个娃儿又冷又饿的份上,再帮在下一个忙?”眼见留不住姑娘的脚步,成随风情急地跨了个大箭步挡住她的去路,抛开大男人自尊,请出两个无辜可怜的娃儿,动之以情。 “你……”睇著两个娃儿,她心里头忽然感到一阵猛烈的震荡,向来极少发作的恻隐之心竟油然而生。 “呀,美、美!”一见美女,席宝便亮出可爱笑容,热情地打起招呼。 任凭她是个多么冷绝的人,也无法对那可爱小孩的赞美无动于衷,她伸手分别摸了摸两个娃儿的小脸颊。湿湿冰冰的触感由指尖传至心中,她顿时眼眶一热,感觉胸口窒闷,有些难受。 他这个大人不争气,连累这么小的孩子跟著吃苦,真是罪过。 她忍不住以责备的眼光瞪了成随风一记,却在看到他状似无辜又无奈的神情之时,脸上紧绷的表情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冰冷的态度总算多了些许温度。 “还请姑娘好心,为在下带个路,让在下得以找到栖身之所,安顿我这两个娃儿?”见她神情转柔,成随风于是再大胆请求。 她未语,望著眼前这一身突兀古装扮相且又狼狈不堪的乞丐,似曾见过的感觉浮上脑海,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是最近电视看太多,脑中残留了一些俊美男演员的影像吧…… 可他满口姑娘、在下的古语,总不会也是因为电视看太多、走火入魔,而模仿起古人了吧? “姑娘,请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商的成随风深知其中道理,于是爽快地从袖袋里取出一锭大银元宝,递到她面前。 “你道具还真多。”她丝毫不将元宝放在眼里,甚至还禁不住冷斥他一句。 “这是真的……”成随风急于澄清。 “别说了,跟我走吧!”一切都是看在那两个可怜孩子的份上。 她打断他的话,一面脱下自己的大外套往小孩身上盖去。 “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来日有机会,在下必定回报。”成随风感激万分的朝她行个大礼。 女人摇头冷笑,带领他步下天桥,走了段路到达她停车的位置。 “敢问姑娘,这密密麻麻在街道上移动乱窜的怪物是……”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汽车。”她没听他说完,迳自打开后座车门,示意他入内。 “坐进去?”生怕被陷害似的,成随风不敢轻信。 “有两种选择,一是你自己坐进去,二是我把你塞进去,你选哪个?”她翻翻白眼,直觉他若再这样傻里傻气下去,她真的会怀疑他是生活在深山中、从没见过世面的原始人。 “在下自己坐进去。”凶婆娘可是惹不得呀。 成随风缩了缩脖子,抱好两个娃儿,小心翼翼地坐进那冰冷中又飘著淡淡香味的“箱子”里去。 “哇!”甫坐定,成随风就惊呼一声。 “怎么了?”她正要替他关门,却被他的叫声给吓了一跳。 “椅子是软的,还会滑!”成随风挺直背脊,不敢轻举妄动。 “废话。皮革上过蜡,当然滑。”这乞丐既没卫生又没知识,电视都白看了是不是? “可以把娃儿也放上去吗?”见两个娃儿都在他臂弯里挣扎著,似乎也想体验一下坐软皮椅的滋味。 “当然。”他又脏又臭一个,她都允许他坐上去了,何况是两个可爱的小孩。 “多谢姑娘。”说著,成随风将两个娃儿往椅上一放,岂料才松开手,便见两个娃儿“咻”一声往后溜滚,霎时跌得东倒西歪,他一惊又叫。 “哇,倒了!” “你……”哪来的土包子啊!女人见状也不禁替小孩子捏把冷汗,赶紧帮忙将孩子扶正,仔细地系上安全带,一面交代著。“这么小的孩子是该坐安全椅的,可我没有小孩,自然车上就没有准备安全椅,所以你把他们两个扶好,别再摔了。” “是,姑娘。”成随风惊魂未定地扶住席宝和席贝,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坐好了。别乱动。”她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前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咛。 “是,不动,在下绝不乱动。”成随风边说边摇头,表明自己会乖乖听话。 然后,一路上他就真的都没动,除了呼吸,和一双四处流转的眼睛…… 第2章 “派出所……”成随风念著墙上的几个字问道:“这是客栈吗?还是食堂?” “呃……你要说它是客栈也行、食堂也ok,随你高兴。反正一般客栈吃住都要钱,这里不用,快进去吧!人民褓姆会帮助你解决所有问题。”女人敷衍地说。 “是吗?还有褓姆?那好极了!有了奶娘,贝儿要喝的奶水就有著落了。”成随风眼睛一亮,抱著娃儿高兴地步上派出所门前的阶梯,回头不忘再抱拳躬身同女人道谢一番。“多谢姑娘热心相助,来日若有机会,在下势必好好答谢姑娘。” “不必客气了。”谁要你答谢?该不会分来一杯馊水请她喝吧! 她面无表情地摆了下手,连声再见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驾著车,在依然拥塞的车阵里走走停停,她的心竟是一刻也不能平静。 抛下他们,她人是离开了,思绪却像绑在他们身上般一刻不离。 任凭她把音乐调得再大声,也压不住自己胸间的翻腾;任凭她再努力集中精神盯著路况驾车,仍盖不过脑中所存留的两个稚嫩孩子的容颜,以及那臭乞丐大惊小怪的可笑言行。 把他们交给警方,警方的处理方式也不外乎是联络社福机构来将他们带走,然后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终有一天仍会重回街头,当个任人踩踏、耻笑或漠视不管的乞丐。 那个男人有何下场,并不是她所在乎的,令她费解的是为何自己会对那两个孩子牵肠挂肚,不忍想像他们往后即将面临的问题。 他们明明非亲非故的呀!她甚至没抱过他们,但那两个孩子怎么会带给她如此强烈的感觉? 在风雨中,两个孩子黑黑亮亮的眼睛灵活地转著,可爱的模样是那般讨喜,偶尔从他们口中发出的稚言稚语和轻啼声,又是那般惹人怜爱…… 她忘不了,也放不下。 可是她没热心到愿意单凭一己之力去救济一个好手好脚、又长得十分魁梧的乞丐,但至少…… 至少就让她为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吧! 随著意念升起,她踌躇了两秒后,便不再迟疑,随即将方向盘一转,疯狂地在车阵中来个大回转,对那些抗议的喇叭声充耳不闻,也对自己违规的行为完全不以为意,她猛踩油门、一路蛇行超车,疾速往派出所飙去。 一见女人又折返回派出所,成随风就抓著她大呼小叫起来—— “姑娘,没想你看起来是慈眉善目大好人一个……竟然把在下送来衙门,你好狠的心啊!”见鬼啦,她根本就冷若冰霜、没血没泪呀! “别乱叫,安静等我。”她推开他,上前与警员交涉,许久后—— 她好人做到底,决定直接把他们“认领”回家。 “走吧,上车。孩子顾好要紧。”她不苟言笑地将他推入车子后座。 “那是当然的,这两个宝贝可容不得有一丁点闪失!是说姑娘,多亏你良心发现回头来找咱们,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闭嘴,安静。”她不耐地下令。 “不是呀,姑娘,在下……”满腹疑问待解呀! “你不闭嘴,我就把你推下车去,你要知道这是会死人的。”她以一贯冰冷的语气恐吓道,也不管正在派出所门口极易引起警察注意,她脚下往油门用力一踩,车子飞也似的插入车阵里狂飙起来。 “好,在下闭嘴、在下闭嘴便是,姑娘请息怒,千万不要把我推下车去。”美人疾声厉色,煞是恐怖,成随风很没种的立刻噤声。 不听话不行呀,她这车奔驰起来竟然比他的爱驹小瓜呆不知快了几倍,若在行进中被推下车去那还得了! 凡事以保命为先,切勿与难惹的姑娘家计较。 忍辱负重,一切都是为了席宝、席贝,还有他梦想中的席希呀! 现在怎么办? 将乞丐一家三口带回来,她难道真有那胸襟收留他们过夜吗? 宽敞干净却稍嫌单调冰冷的客厅里,成随风抱著席贝坐在柔软的布沙发上,满脸称奇及惊喜地打量著四周环境,屁股则像是装了弹簧般,不断地在沙发椅面上弹跳、制造波动。而席宝这家伙更过分,不只很夸张地在长沙发上跳来跳去,连椅背他都可以攀爬上去、再不要命地滚下来,更不用说会放过那摆在椅上的十来个彩色造型抱枕,他根本是抓起来就拚了小命地直往成随风脸上丢,卯起来调皮了,教成随风顿时也玩心大起,不甘示弱地回击。 初来乍到的叔侄俩就这样喧宾夺主,无法无天打起野蛮枕头战。 “嘎嘎嘎。”看著叔和小哥哥玩得不亦乐乎,小席贝也跟著手舞足蹈笑呵呵。 “叔,好玩,好玩!”席宝边跳边叫,乐得都忘了肚子正饿著。 “对呀,太好玩了,小贝儿要不要也来跳一跳?”说著,成随风把才十月大尚站不稳的席贝给拉了起来,撑著她的小身子,让她的小脚丫也在沙发上点了点、跳了几下,把席贝乐得笑声都拔尖了。 “你们……”望著疯狂乞丐三人组,女人竟觉束手无策,骂他们野蛮也不是,笑他们傻也不是,想开口赶他们出去,她也没那么狠心。 所以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坐在自己惯坐的单人沙发上,默默无语地看著穿古装的“客人”献上一出惊心动魄的灾难秀,直到—— “砰”一声,一颗粉红心型抱枕准确无误地砸中她的胸部,她再也忍无可忍。 “你!” “哇,姑娘,真是对不住,在下失礼了!”惊见枕头冒犯了美人酥胸,肇事的成随风马上趋前表示歉意。 “你们玩够了没?”她冷睨著他,沉声问。 “够了够了,玩够了。”看姑娘脸色极差,成随风连声应答,也不好意思再玩下去。他一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和席宝把人家屋子搞得像打过一场决死战,漂亮的软枕头横尸遍野,米灰色的布沙发上有无数个席宝的小脚印和大大小小的污痕。 惨,这杰作要让他嫂子看见了肯定晕倒,醒来后铁定还会将席宝吊起来打小屁股,而他这叔也准备挨白眼、好好吃顿排头了。 幸好,这一切夏白芍不会看见…… “叔,饿饿。”这时,精力充沛的席宝终于想起来自己肚子很饿,说著说著,胖胖的身躯已在沙发上瘫平了,一整个就像颗泄气的皮球,可怜兮兮的。 “呜呜……”见小哥哥阵亡,席贝没好戏可看,顿时也哭了起来。 “抱歉,姑娘,娃儿饿了,我也饿了,敢问你府上可有吃的?”成随风歉意更深,随手又拿出银元宝递给那姑娘。 “吃的当然有,但我必须说,我实在受够了你们的奇装异服、又脏又臭,所以能不能请你们去洗个澡,回头我再拿吃的给你们。”他一靠近,她就来个后退三大步,嫌恶极了。 “喔,是。”成随风眼色还算犀利,看得出美人脸上写满了对他们叔侄三人的嫌弃,于是一把就抱起席贝、拉起席宝,欲往大门处走。 “你要去哪儿?”她又没赶他们走!见他往门外走,她倒是很错愕地叫住他。 “请问姑娘,出了这门,何处打水?” “打水?!”她一愣。这家伙果真是深山出来的,土成这样!“都什么时代了还打水?” “要不?”成随风问,随即想到夏白芍曾小小抱怨过在古代生活上的诸多不方便,其中一个即是取水,说是没有那个什么头的,取水实在麻烦。 但她所说的开关一扭、水就哗啦啦自动报到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头来的,他一时想不起来那名词,不觉懊恼。 “跟我来。”说到他懂,两个小娃儿大概饿死了,她直接将他们领往浴室去实地解说。 “转左边是热水,转右边是冷水,这个钮往下压,水从下面出来,往上扳起,水从莲蓬头出来,这样你懂了没?”天啊!她到底是在替哪来的生活白痴上课呀? 她翻翻白眼,仍耐著性子指导,并顺手拿起泡泡沐浴乳往浴缸里挤,原本飘著淡香的空间里霎时更是芳香四溢,令人心喜。 “啊,是,是,姑娘,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水龙头和莲蓬头?!”成随风指著正在降水的水龙头,惊喜得不得了。 还传说中咧……女人无言,只觉得头愈来愈痛。 “叔,好香,好多、好多……”席宝瞧见缸里直冒泡,却不知如何去称呼那些泡沫。 “泡泡。”她替小席宝接口,仍免不了冷叹一声。可怜的孩子,竟然不知道泡泡。“好了,你们快洗,我去弄吃的。”她转身就走出浴室。 “姑娘等等……” “还有什么事?”她不耐烦地回应。 “坦白说,我没帮小娃儿洗过澡,宝儿会站还不成问题,这贝儿软不溜丢的,我很难处理……”成随风捧著贝儿,面露为难。 不会吧?!难道他是要她代劳?这家伙真是得寸进尺得过分。 “我也没帮小孩子洗过澡。”她冷冷地回答,刻意回避他的眼神。 他是个乞丐,但该死的这个乞丐的眼神,却充满了莫名的魔力,每每发出令她无法抗拒的光芒,她提醒自己要小心提防,莫任由自己的同情心愈来愈氾滥。 但,看著被他捧在手里的贝儿一双小手直朝她伸过来,她又心软、没辙了。 躲得掉他的眼神,对可爱的小东西她却全然招架不住。 “唔,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贝儿更以自己的语言热烈呼唤她。 她终究撑不住自己最后一分冷漠。 “算我自作自受、活该把你们捡回来。”她冷瞪著成随风,随后将席贝抱了就走。 “姑娘,再一事相求。”成随风躬身作揖。 “你说吧。”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拒绝的权利似乎已逐渐丧失在他每次的请求中。 “可否请姑娘替在下及宝儿备好干净衣裳,等会儿好替换。” “你!”闻言,她为之气结。 是没错,他们是该换下那一身脏臭,但何谓“备好”?他是把她当成女佣了是不是?! “姑娘?”似不解她为何又摆出一张生气的脸,成随风轻声唤她,语气中充满敬畏。 堂堂扬州城人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青年才俊,如今非得在这未来人面前如此谦恭卑微不可,都怪这姑娘太不亲切了。 “柜子里有浴袍,那是我的size,你穿太小,小朋友穿太大,但你们就先将就著穿吧!”她指著上方的白色置物柜,没好气的说。 吼!不火大都不行,她的浴袍每件都是名牌,借给乞丐穿,还说什么将就……她想自己根本就是疯了。 “是,多谢姑娘。”对于她所言,成随风一知半解但仍礼貌称谢,而后头席宝已迫不及待噗通一声跳进满水位又堆满泡泡的浴缸里去了! “叔,好多泡泡,好香,好玩。”席宝捧著泡泡欢天喜地的又笑又叫。 “叔也来玩!”成随风大声应著,转身将半湿的脏袍子一脱,顿时露出肌肉结实又宽阔的背部,浑然忘记同一空间里还有个女人存在。 女人见状,先是愣了下,随即啮唇暗咒一声死乞丐,同时快步退出浴室。 收留这三人,她到底是做错、还是做对了?她竟完全没办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呀。”席贝小手扯著她的毛衣,仰起小脸蛋对著她亮出招牌可爱笑容。 “算了,就当是为了你这美丽的小娃娃,不管对与错,我都认了,这样可以了吧?贝儿……你叫贝儿没错吧?” 她以食指轻点了点席贝的粉红小鼻头,回以温柔微笑,沉冷的心被这小东西的笑容给烘得暖呼呼的。 餐桌上,有著两碗泡面,一碟肉松、两份荷包蛋跟火腿片,以及几块吐司。 除了荷包蛋,其他都是成随风和席宝没吃过的东西,席宝吃得津津有味,而成随风却吃没几口又再度面露难色。 “呃,姑娘,感谢你为咱们张罗这样丰盛的食物,但还少一样……” “你这臭乞丐还嫌不够?”她冷笑,真想直接轰他出去,而且在轰他出去之前要将他脱个精光,因为浴袍是她的。 “不不不,姑娘别误会。”成随风抱著席贝,手里正抓著一条面条往席贝的嘴里塞,而引来席贝几声抗拒的哭啼。 “贝儿……”看见席贝摇头哭闹,她恍然想起这么小的婴儿应该要喝奶的,光塞面条给她当然不行。 “有奶给贝儿喝吗?”问著,成随风一双眼睛便很自然地往她胸部瞧去,其实他也没恶意,纯粹是无心—— “你眼睛在看哪里?!”她冷斥,眼底窜出两团火焰,又呈现出与那冰冷口气的强烈对比。 “姑娘可以帮忙吗?”成随风直接略过她的斥骂,急急又问。 “你这臭乞丐!我没生过孩子,哪来的奶水给她喝?!”她气得抓起眼前一双筷子,往他头顶大力敲下去。 “姑娘误会了,在下是想请姑娘帮忙找个奶娘,要不熬个米粥也行。”这女人待人要不冷冰冰,要不凶巴巴,已够让人难适应,现下还出手打他,真过分。 同样是未来人,人家夏白芍可是多亲切可人的啊! 这姑娘……实在难相处,不好拉拢。但寄人篱下,他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了。 “你一开始不把话说清楚,一双眼睛还乱往我身上飘,就别怪我打你。”明明知道是自己想歪了,她却拉不下脸承认,一味严厉地责怪他。 “打都打了,在下也不介意,只请姑娘为贝儿找个奶娘,可好?” “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在奶娘奶娘的,要奶娘,没有。不过奶粉品牌倒有很多选择,‘妮妮奶粉’可以吗?” “可以可以……”照样听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但成随风依然信任地直点头。 “等我几分钟,你们快吃。”她拿了片吐司撕成许多小块装在碟子里,推到成随风面前。“先给妹妹吃点这个,我马上回来。” “多谢姑娘。”成随风投以感激的微笑。 一接触到他灿亮的眸光,她拧起眉心,万分不悦地转身,拿了钱包就出门去。 把大门带上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又问自己,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出于善心,还是自己的失心? 别说奶粉,女人出门不到二十分钟,不仅将一个小婴儿所必需的物品大致搬了回来,连成随风和席宝的衣裤、鞋袜她都一并带齐了,不过在匆忙中,就近去的只是个中型超市,她随便挑了几套廉价的衣物,没啥品味可言。 但她想这些东西对乞丐而言,应该算是最大的奢侈了。 一进门,客厅和饭厅里都没有那三人的踪影,她正狐疑地往别的空间找,赫然听见成随风柔柔哄骗小孩的声音从她的卧室里传出来。 吓!他竟然跑进她的卧房去了,这也太自动自发了吧? “小贝儿乖乖,等会儿就有奶喝了,别哭唷!”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眼看见小哥哥已在她温暖的被窝里酣甜入睡,而成随风抱著小女娃轻轻摇晃、呵哄著,那披泄一瀑长发的宽大背影,看起来阳刚味十足,却又不可思议的温柔。 她的心为之一震,没多说什么,回头便飞快将奶给泡好,进到房间来。 “你回来了。”听见她入房来的脚步声,成随风转头抬眼,对她微笑。 “给我。”刻意回避与他的目光接触,她垂著眼眸,迳自从他手里把小孩抱过来。 一看小婴儿正细声抽咽著,半眯的眼睛周围全是泪,她忍不住一阵鼻酸。 可怜的小东西明明累得想睡觉,却因为饥饿而难以入眠。 “她真的饿坏了。”成随风摸了摸席贝的头,不舍地说。 她淡然睨视他,点头未语。 将奶瓶嘴往席贝的小嘴前一放,席贝小嘴一噘含住了奶嘴,先是抗拒了一下不熟悉的奶嘴,尔后凭著求生本能很快接受了它,专心卖力地吸起奶来,两个小腮帮子不时地凹成两个窝,教人看了心疼。 成随风默然往床边一坐,望著她抱娃儿喂奶的身影,他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泰半,心想幸好遇见她,否则待在那又湿又冷风又大的桥上,他们叔侄三人不知会冻成什么样子。 尽管这个姑娘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待人的态度亦十分冷漠,但她无疑地有副柔软心肠,应该是个好人不会错。 成随风看著她喂贝儿时细腻的一举一动,不禁又开始想像他即将寻找的席希的模样,但愿席希是个温柔多情的好姑娘,如此便不枉他多年来的心念幻想呀! 望老天行行好,别教他幻想破灭,否则他被天打雷劈来这一遭,却未能如愿以偿,又让席冀和夏白芍痛失一双宝贝儿女,岂不太惨绝人寰了? “让一让。”许久,席贝将满满一瓶奶给喝得精光,满足地睡著了,女人把她抱至床边,要成随风让位。 “是。”成随风随即将长腿往床下一扫,站起身来让开。 她轻柔地将席贝放在床上,仔细地盖好棉被,就像个满怀慈爱的母亲……天晓得她从来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婴儿,也未曾想过会有接触小婴儿的一天。 “姑娘,多谢了……”待她直起身来,成随风旋即躬身抱拳道谢。 “嘘。”她食指轻压在唇上,示意他别太大声。 “是,姑娘。”成随风无声回道。 “你睡外面的沙发。”她压低音量说著,欲从衣柜上方抽出一条棉被来给他,却因身高不够高而构得有些吃力。 “我来。”见状,成随风反应极快地上前帮忙,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一床折成豆腐型的棉被给托下,但他却也在不自觉中把她给圈在臂弯里了。 “你这臭乞丐,快走开。”她转身生气地推他一把,在触及他厚壮的胸膛时,心跳陡地一悸。 “姑娘,在下自然是可以走开,但我不是乞丐。”成随风平静地为自己辩解,视线定在她冷艳的脸上,他的心奇异地掠过一丝涟漪。 “最好不是。”不屑的眸光扫过他的俊脸,她迳自踏出房门。 成随风抱著既蓬松又软绵绵的棉被跟上她的脚步,来到先前他和席宝打过枕头仗的客厅。 “你就睡这里。”明知那三人座的长沙发无法完全容下他的身长,她仍指著它面无表情地说。 反正窝沙发总比睡地板好,一个乞丐也没什么资格挑剔了。 “多谢姑娘,不过姑娘,在下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可否请你……” “有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跟你多说什么。”她冷淡地关掉客厅大灯,只为他留下一盏光线晕黄的小壁灯,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姑娘无情,成随风亦莫可奈何。 拢了拢飘散的长发,他往软沙发一躺,盖上棉被,唇角露出一抹诡怪的微笑。 嗯,姑娘家就是香!连被子都香喷喷的…… 席希应该也是如此吧? 今夜就好好睡下,待天一亮他一定就要马上去找手机店,尽快与席希联络上。 席希姑娘,在下成随风千年迢迢一心为你而来,你可别教我失望呀! 席希姑娘,等我,等我…… 幻想著席希的模样,成随风沉沉睡著,一抹笑弧像沾了胶水般,依然贴在他的唇畔。 第3章 多了两个小孩子睡在身旁,女人一夜难睡,所以一大早就起床了。 厨房里,她站在窗口望著银灰的天色沉思。 “呃,姑娘……” 不知何时,成随风没声没息地来到她身后,忽然开口又是一句姑娘,把她吓了一跳,转身一个没注意就往他怀里撞去—— “你这臭……”她倒退一步本想开骂,在惊见眼前男人浴袍前襟敞开,而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时,骂语僵在嘴边,她整个呆了。 怪不得她脸上一阵刺痒,原来是那片毛发作怪…… 双颊顿时热了起来,她旋即背过身去,离他几大步。 “姑娘,在下……” “可不可以请你说话正常点?不要姑娘、也不要在下了,行不行?”她深呼吸一口气,又重新转身面对著他…… 该死!这乞丐的身材一定要这么魁梧挺拔吗?那胸毛会不会太夸张了?! 一直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他煽情的胸前移开,导致她在心中暗骂的那句该死,让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 “在下……我只是想问姑……问你,茅房在何处?”一大早的这女人就没好脸色,成随风隐忍不悦,想先解决如厕问题再说。 反正待会儿席宝和席贝醒了,他就要去找手机店,等与席希取得联系,他就可以不必再忍受这位集冰与火于一身的凶婆娘了。 “茅房?我真的很怀疑你要不是瞎了、就是智能不足,马桶不就在昨晚你们洗澡的浴室里吗?”她的纤长食指指向浴室,冷声说道,神情相当睥睨。 “是吗?”在哪里,他没瞧见呀! 成随风一手托著下颚,回忆著那间浴室里的一景一物,没半点概念。 “不然咧?!”一大早就与疯子过招,她都闷得快得内伤了,但见他不动,她干脆一把将他拖了走,带到亮晶晶的马桶前面,摊手做出“请”的动作。 “是这个?”天啊!未来人的马桶长这样?! 糗大了,昨晚沐浴时他还一度把席宝放在里头玩那一滩水呢。 “怎么?你这土包子,把它当浴盆用了是不是?”她冷嗤,故意嘲弄。 “才没有。”呿,天下最毒妇人心。“这根本是整人嘛!” “你说什么?”她怒视著他。 “没什么……我只是想建议你别老是动怒,冷静点对身体好。”成随风似是故意说出让她想砍下他脑袋的话语,而且还作势掀开浴袍下摆,存心吓她。 “你这臭乞丐!”果然,她一见他做出“猥亵”动作,马上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都说了几百次我不是乞丐,没看见我的银元宝有多大一颗吗?!”成随风不服气地对著她的背影吼了一吼,聊慰一下自己在她面前很难发挥出来的男子气概。 哼,这凶婆娘我执太重,都讲不听的。 看来,他真得要赶紧找到席希、然后去投靠她,也许她并不如他所想的是个温柔多情的女子,但至少她也会看在他是夏白芍的古时友人及被他带来的两个侄孙份上,热切招待他,横竖都比被现下这位凶婆娘冷言冷语对待好多了! 再说,即便席希不肯收留他,总还有个夏白芍的父亲可以靠,虽然席宝和席贝的到来是个比他的到来还更意外的意外,但娃儿俩毕竟是夏东林的外孙,他有责任让祖孙三人在这时空里团聚。 或许这也是上天的旨意,夏白芍想念她的父亲却苦于回不来,而她的一双儿女正好代替了她。 若朝这方面想,他的心里便不至于太难受,只盼席冀和夏白芍在千年前的时空中亦能看开这一点,切莫过于伤心。 “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吧!” 女人帮忙帮席宝、席贝穿好衣服和鞋袜后,临出门前隔著房间门板,很慎重的提声询问成随风。 不过,针对她的问题,倘若他真敢答个“是”,那么她会确定他从头到尾、百分之百就是个没有自尊心的乞丐,而更瞧不起他。 “上工喔,请问你从事的是什么工作?”成随风开门,高大身影罩在她面前。 他记得夏白芍说过她是制鞋厂里检查鞋子有没有瑕疵的“品管员”,就不知这凶婆娘是干哪行的,成随风倒是挺好奇的。 “总之不是跟你一样窝在路边阻碍交通、手心向上跟人乞讨的乞丐。”土包子没知识没卫生,她就看准了她说破嘴,他也听不懂什么叫做“艺廊”,而她是一家私人艺廊里的行政人员。 她眼里还存留著轻蔑微光,然在看见成随风已将披散的长发贴颈绑成一束,换上她昨晚临时乱挑的衣服和长裤后,神色为之一怔,眸底闪过一抹惊奇。 原本她以为那会是一个俗到爆的菜市场造型,万万没想到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能显现出不同于一般人的英挺与帅气—— 该死呀,他浪费那等浑然天成、引人注目的“姿色”,甘心沦为街头乞丐,他真的是头壳有问题。 “姑娘,我最后再强调一次。”再也不想忍受她的言语污辱,成随风俯首对准她的脸,咬牙澄清。“我成随风——不是乞丐。” 没料他会来“下马威”这招,在他盛怒之下,她倒当真被吓得一愣,好半天说不出话。 “听明白了吗?姑娘。”成随风慎重地再次问道。 “那么你不是乞丐,是什么?” “这你就不必多管了。”成随风迟疑了下,决定不对她说出他真正的来历。 因为,他看准这凶婆娘没那智慧理解、及接受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奇迹。 “呵!”她轻蔑地冷笑出声音,不屑的神情又重新爬回她冷艳的容颜上。 “笑什么?”在古代,他成随风养尊处优,风流倜傥,人缘出奇得好,也从没被人嘲笑污辱过。但来到这里倒好,这凶婆娘动不动就出言不逊、瞧他不起,著实可恶至极。 “没错,无业游民是比较好听。” “你这女人……一点也不可爱。”他敢打赌,席希一定比她可爱一百倍! “不可爱就不要爱,被你这臭乞丐爱到,只怕也要倒八辈子楣。”受够了他的气息在她脸上撒野,她愤怒地将他推开,转身就走。 “你站住!”成随风反客为主,命令的语气魄力十足,而她的脚步也当真应声顿住,回过头万分不悦地瞪住他。 他真该死,竟敢这样命令她,但她自己则更应该去撞墙,居然乖乖听他的话站住不动给他看。 她轻咬下唇而未语,怀著怒意静待他“发落”。 “我知道你嫌弃我,相信你眼睛那么大一双,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很不欣赏你,但尽管你我是如此不对盘,话不投机,我还是要再请姑娘你帮个忙……” 要死了!原来是有求于她?! 既有求于她,态度还那么恶劣,这家伙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很好,你不笨,还知道我嫌弃你,就看在这点,我帮你!”她负气地说。 向来待人冷淡,亦不与人争,她此生第一次领教到何谓“气死验无伤”。 臭乞丐白吃她两餐,白用她的卫浴,白睡她的沙发,白穿她买的衣服,还把她的沙发搞得脏兮兮,现下他过了河、拆桥板拆得如此用力而彻底,她就当自己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 她记住他了,成随风是吧?好,她狠狠记、住、了! “麻烦你带我去找手机店。”成随风将席宝和席贝抱起,并不客气地把她昨晚替娃儿所添购的东西全部打包带上,准备随她出门。 “没问题。”楼下就有好几家手机店,一点也不麻烦! 她爽快应允,说走就走,马上领他出门。 没几分钟,她将成随风领到手机店之后,便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二话不说马上与他分道扬镳,两人从此“恩断义绝”,只希望将来不要再在街头遇见他们。 但是……到底怎么搞的呀,为什么她才走没几步,小兄妹俩可爱的脸蛋又浮上她的脑海,不舍之情又氾滥了。 可恶,不能再管了,能帮的她都帮了,接下来他们只得自求多福了。 她甩甩头,加快脚步冲往停车处,决定将自己与那乞丐三人组的一夜情仇纠葛通通忘掉! “先生,你的手机电池已经充饱电了,本店代客充电收费是一百元,麻烦先生先结帐。”门市小姐扬起职业笑容,亲切地说著。 “一百元?”成随风暗忖不妙,昨晚换下的脏衣裳放在凶婆娘家里,而他竟然只记得取出手机,忘了衣裳里头的几锭元宝和锦囊,这下哪来的钱付帐? “先生,一百元。”门市小姐嘴边仍然挂著微笑,但因有感于遇到“奥客”,而让那笑意显得有些僵硬。 “我……”没钱! 该死!他谁呀?他成随风耶!他成随风出门在外竟然身上没半毛钱,这要说出去,他还怎么在扬州城立足…… 哎,事已不关扬州城了……成随风长叹一声,两眼迷茫地望著门市小姐,无言以对。 “先生,一百元。”门市小姐又说。 “可、可以赊……帐吗?”好不容易才将这话说出口,他羞惭得想撞墙。 “先生,很抱歉,不行。” “那么,请你帮我找出手机里的一个电话号码,待我有钱再来取手机,这样可好?” “好吧,请问要找谁的号码?”门市小姐打开手机,开始帮他找电话簿。 “席希。宴席的席,希望的希。”成随风急切地说,两眼发光地盯著手机。 “好,请稍等。”门市小姐一面应著,一面飞快搜寻。 “如何?” “电话簿里没有席希这个名字耶!” “怎么可能?!”成随风如遭晴天霹雳,眼睛睁得老大,嘴角隐隐抽搐。 夏白芍不会骗他、也没道理骗他呀! 怎么可能手机里头找不到席希的电话号码,她明明是那样说的没错呀。 “真的没有。”门市小姐撇唇,耸肩,爱莫能助。 “那,夏东林呢?有夏东林吗?”成随风又急问。 “夏东林吗……我看看。”门市小姐又重新一笔一笔翻阅,最后告诉他的,依然是个令他失望的答案。“也没有,真的没有。” “我可以自己看看吗?”成随风伸手欲取手机,门市小姐则将手从柜台上垂下放在背后,不愿给他。 “你没有付钱,我不能把手机还给你。” “这……那么请你务必好好保管我的手机,我定会来付钱取回。”他也不能硬把东西抢回来,只好请求店家暂时保管。 “是,没问题。”门市小姐还是那记不愠不火的笑容。 “多谢了。”没辙了,成随风只好低声道个谢,从手机店退了出来。 望著一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成随风初次产生了一种何去何从的茫然感。 放眼望去,任何人事物都是陌生的,包括此刻自己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他以为一切只要按照夏白芍的指示去做,事情就一定会顺利,岂料是这般一波三折,不尽如意。 锦囊里的第三条妙计,是直接上门去找席希,这原本可行,但昨日在雨中他深怕纸张淋湿而匆匆将它收起,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地址,因此这一计对目前他的状况来说,没半点用处。 除非……除非他能重新回到凶婆娘的住所,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取回来。 念头转到这儿,他忽然转头仰望身后的大楼,确定他现下所在位置离她的住处并不远,似乎是通过前方大门一个叫管理站的地方,再搭铁笼般的“电梯”上到六楼、再往右转个弯就是了。好,幸好他记性不差,辨识方向的能力也很强,这就先回凶婆娘那边去再见机行事。 甫下决定正要走回大楼,举步便见凶婆娘像座冰山一样挡在他前头,面无表情的她似乎是站在那儿等他很久了。 她的出现,除了教成随风惊讶之外,也满腹狐疑。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回去找你。” “是不是觉得在我那里白吃白住,比流落街头好?”明明是她放不下,自己回头找他们,偏偏她还是嘴硬,不愿让人看穿她的心思。 “我才没那样想。我只是想取回昨晚我换下的那一堆脏衣物。”像是与她杠上了,成随风的态度已不如先前般的谦逊。 都怪这凶婆娘不随和、难亲近,每次与她交谈后,他都没能有好心情。 如果不是带了两个小拖油瓶,他大男人一个即便没找著席希或夏东林,要活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哪怕人生地不熟,凡事都有法可解,丝毫无须畏惧。 问题就在于,他非寻到席希或夏东林不可,因为他有责任将席宝、席贝安然无恙地交到夏白芍的父亲手上,而锦囊和手机一样重要,没有它们,他要找到人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所以他是为了取回锦囊,不得不再与这凶婆娘交涉,待他取回东西就会马上告辞,绝不多耽搁她一分钟,或多赖她一餐一宿。 “你要脏衣服做什么?是要继续回去当乞……” “再说我是乞丐,小心我……”揍人!成随风的俊脸又凑近她那张冷傲的脸,如先前几次般,被她的冷嘲热讽激得牙痒痒的。 “那么你为何会一副落魄样,带著两个小孩子流浪、无家可归?” “事出必有因,但我不便说明。”扬起的眉骤然敛起,成随风沉下声,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猜你八成欠了别人的债,正在跑路。” “欠债没有,跑路的话,在古……在我的家乡时,倒是每天都骑著马到处跑,很是快活。”言及此,成随风超想念他的爱驹小瓜呆。 哎,骑著小瓜呆风驰电掣,一身清风多逍遥,现下手里牵一个、怀里抱一个,哪里逍遥得起来。 潇洒如风的日子,是否只能放在心里回味呀—— “你……”这家伙是把跑路当成什么了?而他的家乡又是在哪里? 为何他们由头至脚都是“古模古样”,连说话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他们该不会……是穿越时空的旅人,就像那些科幻电影里的剧情? 喔,不……不会的,太荒谬了!她甩头失笑,推翻了自己过于科幻的想法,赶紧在脑中猛力地踩了煞车,不再兀自胡思乱想下去。 但不可否认的,她对他确实已经产生了好奇心,这种好奇心对向来冷眼看世事的她,简直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 “姑娘,走吧!幸好你又折回来,不然我还挺伤神该如何马上找到你。走吧,回你的住所去,我东西拿了就走,不会再给你惹麻烦。”成随风催促著。 不知怎的,听了他说的话,她心里竟然感到怪不舒服的。好似现在是她在被他嫌弃,而不是她在嫌弃他,这种感觉说真的,很差,差透了!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去手机店……买了什么?”明知他没钱,只有“道具元宝”,她的用意无非是想刺探一下他,然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什么也没买,因为钱放在你的住处。”当下成随风很想跟她借个一百元,但是堂堂扬州城富家子弟,从来没跟人借过钱,他开不了那个口。 尤其凶婆娘又一直误以为他是乞丐,他若真跟她借钱,不就更落了她的口实,他才不要哩! “那么你看中了什么东西想买,我可以先替你付钱,等你拿到钱再还我。”她也不懂自己怎会有这种“倒贴”他的想法,可话都说出口了她也收不回来,只好静待他的回答。 “先替我付钱?你说真的?不会再骂我是乞丐?”成随风疑信参半,就怕自己答应了,就等同又有个把柄落入她手里。 他怀疑她是想藉机挖陷阱给他跳,留著以后取笑他。 是说,哪还有以后?待他找到席希,席希一定会先替他还这一百元,到时与凶婆娘井水不犯河水,恩断义绝,根本就无须去担心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就这么办,借钱。反正是她先开的口,不是他无耻主动伸的手。 “怎么样?要、还是不要?” “好,多谢你这个人情,现在就去取回我的手机。”成随风琢磨半天才点头。 于是他们便重回手机店,很快地付完一百元,拿回成随风的手机。一出店门,成随风宝贝似地捧著手机,看著凶婆娘时的眼神,总算多了点感激的意思。 “我对手机的操作还不熟悉,你可否帮我找出‘相簿’?”一看见夏白芍的影像出现在手机萤幕上,成随风顿时忘了首要之急是该先再找找看席希和夏东林的号码,反而是想到夏白芍说相簿里有席希的照片,他现在就要看看她长啥模样,是否同他所想像的,是个温柔美丽的姑娘? “我看看。”女人一接过手机,不期然地瞧见萤幕上的相片,那长发柔亮、笑容甜美的女孩……不就是她那已经失踪半年的好朋友夏白芍吗?! 她激动地抬起头来,抓著成随风便是一连串厉声的质问和咆哮。 “你怎么会有这支手机?这是小芍的手机呀!你偷了它是不是?你把小芍怎样了?她还活著吗?” 她按出相簿一张张翻看,没错,这是小芍的手机,相簿里头一大堆相片都是小芍、东林叔,和她,其中还有几张她在小芍部落格里见过的镇墓兽相片,唯一没见过的一张是小芍穿著美丽古装,与一位同样著古装、长得十分俊朗的男人的合照。 “你……”凶婆娘口中的小芍,难道就是夏白芍?成随风被她给弄糊涂了,茫然中,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凶婆娘认识夏白芍! “这是谁?!”她将小芍与男人的合照举高亮在成随风眼前质问。 “我义兄席冀,和我嫂子夏白芍……太神奇了,这真是太神奇了!他们夫妇俩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我都没听嫂子说过!”望著科技之物所留下的写真影像,成随风惊叹连连,直呼神奇。 “你说什么?”她整个人怔住,瞠目结舌。 什么义兄,什么嫂子?什么他们夫妇俩?小芍结婚了?跟相片中那个男人? “耶,你认识夏白芍?!那么请问你认识席希吗?你认识她吗?”这下换成随风激动了,也顾不得怀里的席贝在睡觉,他一把抓住凶婆娘的肩膀,急切地问著。 “我?”他突然如此一问,把她搞得错愕又难堪。 他问她认识席希吗? 老天,她何止认识,她与席希形影不离二十几年,简直就是太熟悉了! “我此行一来虽是意外造成,但席希却是我最想见到的人,请问姑娘你认识她吗?你认识吗?”见她不语,神情莫辨,成随风急躁地再问,掌间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他的叫嚷声把倚在他腿旁打瞌睡的席宝都给吵醒了。 “你说什么?”他最想见的人是席希,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管我说什么,只要赶快告诉我,你认识席希吗?” “认识。”她努力镇定思绪,垂眸回答他。 “她在何处?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你,呃,你……” “姑娘,你说话呀,别尽是你呀你的!快告诉我席希住哪?我有急事找她!” “其实你……你已经找到了。” “什么?你说什么?”这下又换他呆掉了,俊逸的脸刷上满满一层疑惑。 “我说你已经找到她了!” “哪有?!” “有,我——就、是、席、希!” 轰!成随风仿佛再一次遭到雷劈,从瞠大的眼眸里疾射出来的,是强烈的抗拒与不可置信。 不,她不是席希,她不是席希,她不是席希! 席希不是凶婆娘,凶婆娘不是席希! 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