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狂徒》 序 好不容易又见面了,真是感动呐! 子澄在这里要跟各位读者郑重地道歉,前一本书“茫盲痴恋”的序文中,所提到的e—mail号码竟然发生故障,只能发信,不能收信(喔!天呐!);所以如果有读者写e—mail绘子澄,请多多包涵,子澄绝对绝对不是故意不回信,而是因为根本没收到!为了保险起见,请各位爱护子澄的读者还是写信到出版社,保证我一定收得到,至于e-mail……子澄还在与它奋战中 坦白说,子澄是少见的电脑白痴,除了写书用的程式外,其余的程式对我而言简直形同虚设,一些昼图用的绘图程式更是让我望之却步--唉!这辈子可能跟电脑绘图绝缘了,呜…… 这本书与前一本书相距十个月,感觉好似怀胎十月一般辛苦,不是写下出来, 而是太忙了,忙得晕头转向,忙得昏天暗地,忙到后来却发现自己好像一事无成, 唯独身体劳累个半死,却是要健康没健康、要钱财没钱财 子澄相信像我一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既没计划又没成就,乱心虚一把的。所 以在二○○○年的新年度,子澄决定好好地订一个计划表(其实是被逼的),为我 热爱的小说多做一点“贡献”(口气很大喔?)!so,各位读者准备好了吗?等着 接招吧 嘿!嘿!嘿 废话一大堆,接下来谈谈这本书吧!(终于进入主题了!) 第一次尝试写大家族的系列故事,写没多久就差点把头发拔光,因为牵涉得有 点广!像大海一样广,害得我自己写得都快乱掉了,差点没斩鸡头发誓此后绝不 再写这么麻烦的故事。 希望各位看倌不要像我一样,也期待你(你)们喜欢这类的故事,如果反应不 好,恐怕子澄会在茫茫的作者群中消失(流泪!)……求求各位高抬贵手,让我有 信心继续写下去,就此拜别,下次再见!欧氏家族(祖)欧志清(长女)欧美雪 左静陆仲豪 陆澈(长子) 骆巧侬欧宗民 欧南靖(次子) 商若梅欧宗义 欧南枫 楔子 陆澈一个人在人烟稀少的街上闲晃,甫从加拿大飞回台湾,由于时差还没有调适过来,加上他对台湾的路并不是很熟,所以他才会选在这个半夜三点钟的时刻,还在天母近郊、欧家的祖业别墅附近散步。 他姓陆,为什么会住在欧家?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母亲欧美雪是欧家大老--欧志清的长女,他是欧家的外长孙,想当然耳,他会出现在这儿也不是意外。 “救命啊--”尖叫声在夏天的闷热夜晚回荡开来,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陆澈略微一惊,听说台湾的治安并不是很好,女孩子若一个人落单,极有可能遇到危险,他在飞机上有看过台湾的报纸,说出现什么“士林之狼”、“计程车之狼”……一些怪怪的名词,听这叫声,八成又是哪个落单的女人遇上麻烦了,陆澈加紧脚步往声音的源头移动。 三个小瘪三不怀好意地图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的衣服已被撕得残破,嘴角也出现明显的瘀伤,显然已经吃了一顿排头。 “你……你们……不要过来……”女孩浑身颤抖着,脚步蹒跚地不停往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 谁来救救她?天呐!有谁可以来救她 “嘿嘿!小姐,你乖一点,大爷我会好好疼你的咧!”其中一个少年不怀好意地站在前头,看起来是三人中的小头头。 陆澈来到他们身后,很快地了解一下现场的情况,他弓下身子,慢慢地靠近三个少年的背后 说话的少年突然扑向女孩,女孩被他扑倒在地,再度惊声尖叫。“啊!” 陆澈迅速撂倒其中一个看热闹的少年,另一个人惊愣地看着同伴在他面前倒下。“你是谁?你不要多管闲……”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澈以一记狠狠的右勾拳击中腹部,立刻昏死过去,只差没口吐白沫 扑向女孩的那名少年终于发觉事态严重,他放下怀中的女孩,站起来想跟陆澈决一死战;陆澈挑起眉,不层地看着他平板且发育不良的身材,哼,就凭他?想跟全美大学柔道冠军对抗?靠边站吧 很快地,陆澈三两下就把他摆平,三个小混混一字排开,乖乖地躺在柏油路上。 “别……”女孩惊恐地瞪着陆澈,她已经濒临错乱,搞不清楚这个壮硕的男子到底是好人,还是那三个坏蛋的同党,她扯住身上少得可怜的破碎衣服,以臀部移动身躯,频频往后挪动。 陆澈看她一身狼狈,皱起帅气的浓眉,往前蹲在她身旁,他试着对女孩伸出友善的手,希望她明白他并不是坏人。 “不要,不要过来!救命--”女孩见他想靠近,又扯开喉咙大声尖叫。 “小姐,我不是!”陆澈正想解释,不意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僵硬地回过头去,眯起眼睛盯着偷袭他的人-- 在昏过去之前,他的眼瞳烙上一个红短发的俏丽女郎,她手上拿着的,竟是一根连钉子都没拔干净的木棍 第一章 “啊!”左静由床上惊坐而起,额上沁满冷汗,又来了-- 她急促地喘气,伸手抽了张放在床后枕头柜上的面纸,动作迟缓地拭去额头上的汗渍;三年了,三年来她周而复始地梦见那个被她以木棍敲昏的男子!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下动。 她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大约在半夜--差不多半夜三、四点,她刚由育幼院里离开,正巧当天育幼院里办活动,那是一场为了筹措经费举办的大型活动,所以她忙到午夜才得以休息;她一个人骑着那台二手的老爷机车,行经天母附近,听到女孩微弱的求救声,她一时正义感大起,将声音大得吓人的老爷机车停靠在路旁,快速且安静地靠近声音来源…… 她发现一个男人蹲在一个可怜女人的身边,那个女人还一边哭喊着救命,她顺手拾起路旁废弃堆里的一根木棍,咬紧牙,闭起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个可恶的男人打昏,而那个人在昏倒前,满脸是血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男人在昏倒前看她的眼神--阴鸷而且危险,现在想起来还令她余悸犹存。 她下床泡了杯热牛奶,这三年来已变成习惯--每当她又梦见三年前的那一幕,她总会泡杯热牛奶安抚自己惊悸的心。 吁-- 左静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急惊风的个性害死 当她把人打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安抚那个女孩之后,那个女孩竟吞吞吐吐地说明:被她打昏的那个男子是来救她的,他为她打晕了那三个不肖歹徒 左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行凶后的尸体--直挺挺地,一动也不动!她杀了人了?!她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左静一跃而起,骑着机车载着那个受害的女孩,到处寻找公共电话,她镇定地拨了一一九,说明大致的情况,并聪明地说自己只是路过,要警察来把坏人抓走,并请救护车来把那个倒楣被她打昏的男人载去医院。 是,她是聪明地撇清自己的嫌疑,可是她却承受了良心的苛责--这三年来,她不断地梦到那个男人,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更可怖的是,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来摆脱这个可怖的梦魇-- 飞往台湾的班机,头等舱--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饮料吗?”柔媚的空中小姐穿着合身的制服穿梭在走道上,她娇滴滴地嗲声嗲气问道。 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俊帅的男人了,以往有能力坐头等舱的客人,不是令人作呕的暴发户,就是有钱的老头子,害她想钓个富家公子都没机会,今天总算给她逮到机会了,而且一次还是两个,今天真是她的幸运日,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麻烦给我一杯威士忌。”长发男子盯着手上的报表,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仿彿报表比她来得吸引入。 “红酒。”另一个俊酷的男人眼睛盯着窗外,也没理她的打算。 这两个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美貌,空中小姐僵着一张笑脸,尴尬地递上他们所指定的酒,没好气地扭头转身而去。 “阿澈,这次到台湾的任务倒是挺麻烦的。”长发男子说道。 叫做阿澈的男子端起酒杯,优雅地啜上一口,没有答腔。 “还在想那件事?”长发男子的语气,有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陆澈僵了僵,下意识地抚摸后脑勺的疤痕,依旧没有回答。 “都三年了,有必要记得这么清楚吗?不过是条疤而己,你又不是个大姑娘家,怕破了相嫁不出去,况且在后脑又看不到,有什么好在意的。”长发男子不甚在意地煽风点火,非得逼他开口不可。 “阿靖,你不会懂的。”陆澈淡淡地说。 欧南靖挑起剑眉,识相地没有再说些什么。 陆澈的目光紧盯着窗外飞逝的白云,朵朵的白云却幻化成一抹俏丽的身影--红短发的女郎,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 无聊! 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自从她的顶头上司欧南枫因伤住院之后,左静简直无聊透顶;所有有关业务部的重要决策,满满地堆在经理办公室的桌上,每每看着那堆急欲处理的文件,左静就忍不住同情起那个即将接替南枫位置的人--他非得有三头六臂才行,否则可能会提早去见阎王。 “哈啰!左静,我这边有份公文……”蓝明杰探头进来,还来不及说完话,就瞧左静慵懒地把手一指,指向一片透明玻璃之隔的经理办公室。 “拜托,左大小姐,我这可是特急件哩!”蓝明杰哀嚎着。 “没办法,我们家老大不在,没有人可以批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秘书,哪有办法做什么决定。”左静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从她一进公司开始,做的就是目前这个工作,所以说,她也跟欧南枫工作了三年,由于她一向率直,总觉得叫南枫“经理”太过生疏,所以她一直唤他为“老大”,而南枫也不以为忤。 “那怎么办?”蓝明杰哭丧着脸,心里急得不得了,奸不容易才抢到与华昌合作的大case,这个月的业绩可全靠它了 “拜托上帝保佑吧!叫它快点派个替死鬼来接老大的工作,再这样下去,不止经理办公室堆满了待批的公文,我看哪!连我这间小庙也得遭殃了。”左静嘀咕着。 “那我先把文件放在你这里好不好?如果上头派个人来,麻烦你先帮我这份案子递上去,好快点处理掉,ok?”蓝明杰千交代、万拜托,有求于人嘛,总得将身子骨放柔软些。 左静耸耸眉,没有回应。 “拜托喽,下回请你吃饭!”蓝明杰放下公文,满心欢喜地离去。 左静懒散地看着桌上那份所谓的“特急件”。嗳!天晓得,经理办公室桌上的每份公文夹都贴着一张黄色自黏性便条纸,而不变的是,每张便条纸上都写着三个字!“特急件”! 左静竟然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当欧宗海领着陆澈进她的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可笑的情景-- 一个略嫌凌乱的办公室,桌上堆了一层又一层公文,一个纤弱的身影躲在堆高的公文堆里,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就一颗头趴靠在桌上唯一空出来的一小方面积,看起来睡得是那么熟,那么--纯净。 “这丫头也真是的,就这么睡着,也不怕着凉!”这些年轻的小女孩,对欧宗海来说都像是自己的小女儿,所以他对于她们都是一视同仁,一样的宠溺;欧宗海嘀咕着走近她,轻拍她的肩膀。“左静,该醒了。” 陆澈抬起左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劳力士表的碎钻表面--三点五十分!他皱起浓眉,敢情他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会在上班时间睡懒觉的女秘书?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不甚舒服,他开始怀疑四叔说的话,因为他竟说这个女人的能力不错 “思……更让我睡一下嘛……”左静不耐地挥挥手,怎么有只蚊子在她耳边嗡嗡地叫个不停?昨晚她可是被那个满脸带血的男人折腾了一整夜呢 “左静,该起来了,是我,董事长。”欧宗海看她完全没有清醒的样子,索性摇醒她。 董事长 这三个字总算钻进她昏沉沈的小脑袋瓜子,她立刻张开眼睛,确定似地揉揉眼,随后干笑两声。“董事长。”怎么这么倒楣,当场被逮个正着!丢脸丢回老家去了。 “来,我来为你介绍你的新上司。”欧宗海咧开一个笑容,很高兴她终于清醒。 “新上司?”左静有点茫然,她今天才听人事室的同事提起董事长即将退休的消息,可她却没听说即将会有人来接替欧南枫的位置。 “嗯,来,他是来接替南枫的位置,陆澈。”欧宗海急忙地介绍,等一下他还有个电话要回,所以打算速战速决。“阿澈,她是左静,你的秘书。” 左静抬起头,冷不防地望进一双深邃的黑眸 这双眼……怎么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澈眯起眼,他竟跟左静有相同的想法,这个女人同样令他有种熟悉感-- 两道看似不驯的浓眉,晶亮的大眼,挺俏的青葱鼻加上丰润的朱唇,配上发色略红的短发-- 红短发 突然窜进脑海的影像倏然跟眼前的女人重叠,陆澈眯起的眼慢慢瞠大,她--不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 啊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陆澈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佞的笑,直到这刻开始,他终于相信“地球是圆的”这句话。 蓦然,左静打了个哆嗦!他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看来不怀好意,瞧得她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左小姐?”陆澈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陆澈。”看来这个蠢女人还没认出他就是那个被她敲昏的倒楣鬼;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她真的是把他打伤的那头母老虎吗 “你……你好……”左静呆呆地伸出手,礼貌性地和他交握一下,当她想抽回手时,却发现他加重了手劲,左静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着他。 “希望你们共事愉快,我还有个电话要回,先走了。”欧宗海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神色有异,交代一声之后便先行离去。 “陆先生?”待欧宗海走后,左静试探性地轻喊;这个大个子是什么意思,哪有人这样轻浮,紧握着人家的手不放 陆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当下放开她的柔荑。“左小姐,你的午休一向都休到这么晚吗?”他撇撇嘴,丝毫不隐藏他的厌恶感。 左静呆愣一会儿,立刻明白他的嘲讽,不过她知道错在自己,所以不加以辩驳。 “看来,我可能必须为你请一位“助理秘书”了。”他摆明不信任她的办事能力。 “陆先生,你可以责怪我在上班时间偷懒,但请你不要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左静压下心中燃得旺炽的怒火,可美眸里的两簇光芒却毫不保留地泄漏她的情绪。 陆澈激赏地挑起左眉,敢当着他的面跟他这么说话的女人一向不多,何况她现在隶属他的部属,还在上班时间睡觉,竟然仍可以不假辞色地指责他怀疑她的工作能力,他开始相信她就是在自己后脑留下伤疤的小雌虎。“左小姐,你的记性似乎不很好。”明显地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左静敏感地发现他话里的调侃,不明究理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哪点又得罪了这个大少爷 “事情发生不过三年,你竟然全都忘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着那条脑后的疤痕-- 左静用力地踩着两吋鞋跟敲击地面,仿彿地板上的瓷砖跟她有着深仇大恨。 怎么会有这么倒楣的事!那具被她“杀害”的“尸体”,今天竟然活生生、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更讽刺的是,他竟然即将是她的新任顶头上司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诡谲的世界呀 “回来啦?”正在看电视的李倩怡见她回来,升起一抹笑。 李倩怡是左静的室友,也就是当年为左静所救的女子,她们同居了两年,感情甚笃;由于左静的前一任室友退租了,李倩怡便搬来与她一起住,以便有个照应。 “你在生气?为什么?”看左静一脸气鼓鼓的,以她对左静的了解,并不难发现她的心情不佳。 “没有!”左静踢掉鞋子,放下皮包,冲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粗鲁地灌了 一大口。 “还说没有,看看你!嘴巴都可以吊三斤猪肉哩。”李倩怡打趣道。 吁-- 左静吐了口气,平缓心中的躁郁;她把自己摔进沙发,有种虚脱的感觉。“你 一定不相信我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李倩怡看了她一眼,把视线又移到电视萤幕上。 “喂!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可不可以表现得认真一点!”左静没好气地嚷嚷。 “你想说的时候,不用人家逼你,自然就会说喽。”李倩怡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影集上。 “我今天遇到你的“救命恩人”了。”哎!性子被摸得一清二楚就是这么没趣,看倩怡一点求知欲都没有。 李倩恰总算有点反应了,她的眯眯眼瞬间亮了起来。“你是说--” “没错,就是被我打晕的那个倒楣鬼。”左静的手抚着额际,想起那张酷脸,她的头就痛得要命 “真的!他长得帅不帅?你怎么知道是他?还有--”李倩怡冲到她身旁坐下,好奇地拉着她问东问西。 “停!”左静抬起手,要她稍安勿躁。“麻烦你慢慢来,不要一下子噼哩啪啦地说一大串,我的脑子会转不过来。”这下子,她的头更痛了。 “好嘛好嘛,那你快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这件事她搁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想当面谢谢他,却完全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怪只怪自己当时惊吓过度,不然她才下会这么没礼貌,连个“谢”字都没说。” “陆澈。”这个名字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哇!好酷的名字!”李倩怡兴奋地叫着,他的身手那么好,合该配上这么劲爆的名字。“那他是不是长得很帅?”她马上提出第二个问题。 “他--”被倩怡这么一问,陆澈的脸毫无预警地跳到左静眼前--方方正正的脸,五官端正,不是第一眼就会觉得很帅的男人,却该死的有味道,还有一对深邃漂亮的眼睛……想到那双眼眸,左静的心倏然跳漏了一拍,她突然由椅子上跳起来,又立刻坐回椅子上,把自己的坐姿调整得端端正正的。“不……不难看就是了。 ”她突兀地结巴起来。 倩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只能称得上不难看吗?”左静的行为太奇怪了,好东西应该要跟好朋友分享,莫非她想“藏私” “喂!你那什么眼神、什么口气啊?你马上就要死会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左静被倩怡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挪了挪屁股,换个慵懒舒服的姿势。 倩怡再过两个礼拜就要结婚了,马上可以晋升为“欧巴桑”级的女人。 倩恰斜睨了她一眼。“难道死会了就不可以欣赏好男人吗?”她没好气地说,之后又不怀好意地问:“那你怎么会认出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个就教人忍不住想发火,你都不知道……”左静哇啦哇啦的把下午在公司发生的糗事,一股脑儿地说给倩怡听。 “你是说……是他先认出你的?”这下子,倩怡可来劲儿了。 左静怕她不相信似的,用力地点头。 “你不是说过,说他在昏倒前曾回头看了你一眼?”哇噻!这个陆澈也未免太厉害了吧。“可是那天的天色那么暗,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是你!何况事情已经过了三年之久?”这个人不是记忆力超强,就是极会记恨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左静呐呐地说。 陆澈在被她打昏之前,确实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真的不确定是否因那一眼,他就有认得她的本事。 “嘿嘿!”倩怡的脑袋飞快地转了转,突然不怀好意的干笑两声。“你说,他该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左静闻言,立刻由座位上跳了起来,好似椅子上放了颗榴挞。“你发什么神经!” 倩怡眯起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盯着左静的脸猛瞧。“就当我发神经好了,你干什么脸红成那个样子?”她跟左静同居了两年,从没见过她脸红的样子,今天可真让她开了眼界,那张脸上的温度看起来都可以煎荷包蛋了。 “我……哪有!”左静心虚地反驳。她可没有勇气摸自己的脸,因为她发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好快,脸好像真的快燃烧起来了。 倩怡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看着电视影集,好像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左静瞧她不再追问,正松了口气之际,倩怡又丢给她一句话:“你啊!有好男人就要好好把握。”像她自己就是,跟她的未婚夫也是经过千锤百炼才得以成双,这年头呀!好男人一转眼就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她现在有了好的归宿,当然希望好友也能跟自己一样聿福。 “什么好男人,我才不想像你那么早就被一个男人给绑得死死的哩!”左静拍拍自己的胸口,差点没被她给吓死。 “你没听说现在的好男人,一个死会了,一个还没出生,如果遇到不错的男人,你就该好好把握,别再蹉跎下去了。”李倩怡语重心长地说。 “是呵,那你的“阿娜达”算不算是个好男人哪,如果他真是个好男人,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死会?嗟!”左静调侃她。 “他就快死会了嘛!”提起她的未婚夫,李倩怡就溢满幸福的神采。 “嗳,我早就说过本姑娘十年之内是绝不会踏上礼堂的,我想多玩几年,才不想那么快就踏上爱情的坟墓!”左静搬出她的不婚论,其实倩恰说的没错,只不过她一向孤单惯了,不习惯被人绑住的感觉。 “爱情来的时候,想挡都挡不住。”通常一脚就陷进去了,哪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你好好地做你的新娘就是了,不用费心管我的事了。”左静脱掉外套,拎着皮包往房间走去。“对了,你什么时候要退租?” “下个礼拜。” “那我又要一个人住了。”嗳,想想真是寂寞呀 过了好久,才传来倩怡的声音。“所以才叫你找个好男人嘛!” 左静翻了翻白眼,反脚踢上房门。 第二章 那个大个子摆明了整她 盯着桌上堆成小山的公文,左静简直傻了眼,怎么原本堆在经理办公室的公文,这会儿全摆在她那又小又乱的办公桌,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来找她麻烦的!嘟--嘟--桌上电话响起内线声响,左静丢下皮包,好不容易在乱得不能再乱的桌上找到那支被公文“埋葬”的可怜电话。“喂!”口气非常不善。 陆澈挑起浓眉,显然对她的火气不以为然。“左秘书,那些公文麻烦你将它分门别类、整理好之后再拿进来给我。”他跷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摇晃起来。 左静瞪着那片隔着两个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愤怒地发现陆澈的桌上竟干净得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来那是许久无人掌管的办公室,他竟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这个杀千刀的男人 “知道了!”愤怒归愤怒,谁教这是她分内的工作,上司都交代下来了,她这个小小的秘书还能说个“不”字吗 她讪讪地欲将电话挂上。“还有,在中午之前,我要看到所有的清单。”话筒内传来慵懒的声音。 左静的手霎时僵在半空中,她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对听筒低吼:“中午就中午,谁怕谁!”随后挑衅地瞪着那片玻璃窗,用力地甩上电话。 陆澈呆愣半晌,随后毫不在意地朗声大笑,这头小雌虎可真有个性,一点都下把他的刻意刁难放在眼里;那堆积成山的公文,若要他自己来整理,怕也要一整天才能完成,他可要睁开眼好好地瞧瞧,看她能不能在自己规定的时间内将它们完成。 这种日子看起来也不坏,也许爷爷这次交代他的任务,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么乏味无趣! 吁--终于做完了。 左静揉揉僵硬的脖子,习惯性地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一点二十分,难怪胃里不停地有酸液往上冲;她的十二指肠一向不是很健康,自中学以后就有这个毛病,虽然曾治愈过,可一到冬天就常常会发炎,尤其是空腹时特别难受,这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午休只剩下十分钟,怎么来得及去吃午饭呢?谁让自己好强的因子作祟,不想让陆澈瞧扁她的工作能力,硬是顶下这份吃力的工作,现在可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下午的上班时间,她一向遵守公司的规定,不想因此而耽误了上班的时间。 趁着陆澈还没有进公司,她将整理好的清单放到经理办公室桌上,下意识地排斥与他打照面;她到茶水间冲了杯热腾腾的咖啡,想藉此解决空腹的不适。 一点半,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准时地被推开,陆澈闲适地踱到桌前,惊讶地发现公文清单已整齐地躺在他的桌上。 他随手拿起清单,大略地边翻边看,讶然地发现其中条理分明,一点都没有打混摸鱼的嫌疑,这让他不由得真心赞赏左静的工作能力。 左静喝着手中的热咖啡,沮丧地发觉胃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善,不但如此,一阵阵的酸液更是变本加厉地叫嚣个没完,这下可让她白了一张小睑。 “左秘书,麻烦你进来一下。” 内线电话传来陆澈的叫唤,左静只好猛吞两口口水,压下胃里传来的不适,推开隔间大门,直接来到陆澈的办公室。 “麻烦你把康宁企业的合并计划拿来给我,还有,大致说明他们公司的资金流向及经营理念。”陆澈打开桌上的电脑,没有抬头地交代着。 “是。”左静又转回自己的办公室,很快地找到他要的资料。 陆澈藉由左静的口述,飞快地在电脑上记下他想知道的重点,一点都没有迟疑,对于他敲键盘之迅速,左静虽有丝诧异,却识趣地没有说些什么,不过这个男人似乎不像只会空口说白话的人,所以他是有权要求自己配合他的速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左静的脸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显苍白,她轻抚胃部,希望它可不要在这时候找她麻烦;一直到时钟的指针走到三点半的位置,陆澈终于发现她不太对劲。 他是被左静越来越小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放下手中的滑鼠,抬起头看她,不料发现她的脸都快呈透明色了。“你怎么了?”他吓了一跳,她不是看起来挺健康的吗,怎么一脸白得吓人 一口胃酸冲上脑门,左静捣住嘴巴,她觉得自己快吐了 陆澈皱起浓眉,把她推向办公室里的盥洗室,左静对着马桶干呕半天,却只吐了些酸水,整个脸因用力过度而泛着泪光,脸颊和鼻头红成一团。 “你--不是还没结婚?”陆澈的眉头打了两个死结,他不确定地问道。 对他突如其来的疑问,左静莫名地点点头,证实她未婚的身分。 “孩子的爸爸是谁?”陆澈的眉头更皱了,他讶然地发觉自己心里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悦。 “孩子?”左静抽了张面纸,擤了擤鼻涕,还是没搞懂他所问为何。 陆澈扳正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眼,深吸了口气。“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 左静傻愣愣地看着他,仿彿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 “未婚生子并下可耻,但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难道他不打算负责任吗?”陆澈压下想掐死她的冲动,耐心地开导她。 左静这下可真听得清楚明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我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什么未婚生子?你有病啊!” “你!不是怀孕了?”陆澈迅速地消化她的语意,他艰涩地问道。 “你从哪一点看出我怀孕了?”左静没好气地说,他一个大男人懂个什么屁 “我看你吐得很辛苦!”不知道为了什么,明了她不是因怀孕而孕吐,他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拜托!我是胃不舒服,反胃,不是怀孕!”左静赏了他一记大白眼,虽然时代已经很开放了,可是女人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尤其她还是个颇为自重的闺女,他说这话不是想把人给气死么!如果真被人听见,因此传了开来,以后她拿什么脸去嫁人哪,真是 “反胃!”陆澈觉得自己真是有够驴的,没搞清楚状况就胡乱给人安罪名。“你胃不舒服?” “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杯咖啡,你说,能舒服吗?”都跟他说是胃不舒服了,他还问这什么白痴问题。 “你在搞什么鬼!明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为什么下吃午饭?”陆澈的两道浓眉又不听话地耸了起来,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以为我没事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硬塞给我一个大任务,逼得我不得不牺牲掉可爱的午休时间,现在还好意思在这里指责人家的不是!” 左静小声地嘀咕着,虽说是他的错,可她也不想让他因此而觉得内疚,所以她只是小小声地抗议给自己听,总得发发牢骚嘛!不然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 她没料到的是,陆澈竟一字不漏地把她的牢骚听了进去,他恍然大悟。“是那份清单?虽然那是我交代的,可是你也没必要虐待自己吧!”她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一颗小脑袋里不知道装满了什么东西。 “谁知道你会下会“公报私仇”?”左静嘀咕得更小声了。 “公报私仇!”陆澈不自觉地拔高音量,她竟该死的把他想成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他光火地拎起她的领口,往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你……你做什么啦!”左静踮起脚尖,顺着他的蛮力往门口移动。 “去吃午饭!” 左静不由分说地被陆澈丢进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套餐一送上来,左静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她真的是饿坏了。 陆澈点了一杯咖啡,好笑地看着她的吃相;他的印象里,每个女人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像要滴出水来似的,吃个饭也是小口小口地咬着,吃没两口就直喊吃不下,好像怕把他给吃垮似的,没一个像左静这么粗枝大叶,说起话来直来直往,连吃饭都像个非洲难民,毫不在意地大口大口的吃,完全没把他的存在放在眼里。 “吃慢点,小心噎着。”他好心地提醒她;他对女人一向不是很有耐心,可是一面对她,却忍不住想唠叨。 左静没空搭理他,卖力地跟食物奋战。“好饱!”终于解决掉餐盘里的东西,她拿起白开水,想都没想地喝了一大口。 “难怪你的胃会不好。”陆澈蹙起浓眉,不是听人家说胃不好的人要细嚼慢咽,看她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难怪好好的胃会受不了。 “十二指肠。”左静纠正他的说法,又喝了一大口开水。 “什么?”陆澈一时意会不过来。 “我是十二指肠不好,不是胃。”左静放下水杯,又说了一次,不过这次完整多了。 “那有什么不同?”不就是肠胃道的问题吗 “胃不好的人,吃饱了跟空腹都一样会不舒服,十二指肠就不同了,空腹时直冒酸水,酸得人头皮发麻,可是吃饱就没事了。”左静耐心地解释着。 “所以?”听她说话是一件有意思的事,看她时而皱眉,时而展开笑靥,陆澈觉得她比以前交往过的女人有趣得多了。 “所以我是吐胃酸,而不是怀孕!”只要想到他的误解,左静就气了,她斜睨地瞪了他一眼。 陆澈则讪讪地耸耸肩,很不以为意。 “那我可不可以再点一客香蕉船?”左静突然转移话题。 陆澈做了个“请”的手势,左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伸手招来服务生,再点了一客香蕉舱。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你为什么要问我?”陆澈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是你出钱么?当然要问你的意见。”左静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餐厅柜枱,看她的香蕉船来了没。 “这有差别吗?” “当然,如果是你出钱,我就可以放心地吃;如果是我出钱,我才舍不得花那个钱呢,好贵的!”左静认真地回答,适巧服务生送上冰点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不会吧!这点小钱都那么计较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陆澈突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需要她这么缩衣节食 左静吃冰的动作停顿了半晌。“我是个孤儿。”这没什么丢人的,不是吗?二十几年了,没有父母,她一样过得很好。 陆澈愣了愣,不意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的心头泛起一阵心疼。 “从我懂事以来,一直都住在孤儿院里,院里的院长跟老师都对我很好,虽然跟别人的生长环境不尽相同,可是我一直过得很快乐。”见他没有说话,左静觉得有些别扭,她出言打破沉静。 “那你的学业!”陆澈觉得自己的喉咙涩得难过,他拿起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上了国二以后,我就开始半工半读,自己赚学费,你知道的,孤儿院里的经费得来不易。”左静干笑两声,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香蕉船。 “什么样的工作足以让你支付自己的学费?”在这个社会里,一个国二的小女孩要赚取自己的学费并不容易,这是他这种无忧无虑上学念书的孩子所体验不到的世界,他突然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 “很多啊,像加油站呐、送报!”触及自己熟悉的世界,左静开始眉飞色舞地叙述自己自力更生的那段日子,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也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享受,可是那是一段永难忘怀的难得体验 陆澈安静地聆听她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时间不知不觉地悄悄流逝,直至夜幕低垂-- 自从那顿饭之后,陆澈开始有计划的培训左静的业务能力,对于这点,左静有点疑惑。 “为什么我要跟你去见客户、谈合约?”左静低声咕嘀着,这不是她一个业务秘书分内的工作,为什么他非得拉着她一同去不可 “为了让你变得更强。”陆澈不假思索地说道。 “更强?” “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如果不加强自己的能力,总有一天会被社会无情地淘汰,所以我希望你能成长更多,不要安于现状。”起码不要再去做什么加油站的工作 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总是不想看她吃苦,一想到她以前为了求学打那么多粗重的工,他就有种揪心的感觉,直觉地想保护她,不再受到生活压力的苦。 左静愣愣地看着他,陆澈说的话她不是不懂,不过她一直生活得很安稳,也很安于现状,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好似自己是个不思长进的女人,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没有反驳,安然地接受他的安排,因为他总是为了她好吧!从此,他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陆澈偕同欧南靖到综合医院探望伤重的欧南枫,欧南枫是陆澈的表弟,也是南靖的堂弟;他因重大车祸而住进医院,据说他的时速高达一百八,没死算他命大。 两人步向南枫所属的病房,还没来得及跨进门槛,病房内便传出争吵的声音。 “我叫你去找医生来拆了这石膏,你到底该死的听见了没有!”推开房门,就见欧南枫对着一个瘦小的女子大声咆哮。 “如果你想保住那条腿,你就认命一点,不要大呼小叫的,那只会令你的伤势更加严重,不会有所助益。”女子显然不为他的愤怒所动。 “该死的!我要把你换掉,我绝对要把你换掉!”欧南枫对着女子叫嚣。 “欢迎之至。”女子无所谓地耸耸肩,淡淡地说。 “你……” “南枫!”欧南枫很显然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欧南靖的叫唤打断。 正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发现站在门口的欧南靖与陆澈。 女子朝两人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了。”她轻快地朝门口走去,临去之前还不忘对着躺在病床上的欧南枫做个大鬼脸。 对于女子的表现,三个大男人呆愣半晌,陆澈与欧南靖对看一眼,莞尔一笑。 “看来你在医院里也没闲着。”陆澈嘲笑他。 欧南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怎么有空来,没事做啦?”他没好气地说。 “再忙也要来看你,好点了吗?”欧南靖摆出兄长的架子,顺道检视他的伤口。 “如果换个看护会更好!”欧南枫把身子躺平,嘟嘟喽囔地。 “那个女孩是你的看护,”陆澈看了看欧南靖。“如果不喜欢她,就尽管吩咐下去,把她换掉又何妨?反正这个医院这么大,多的是看护人员。”南枫的个性一向温驯有礼,他竟会对该名看护咆哮兼威胁,嘿嘿,有趣!真是有趣极了!陆澈与欧南靖两人会心一笑。 “有胆子你们去换呐,她是爷爷请来的。”欧南枫侧过身去,懒懒地丢了一句。 陆澈跟欧南靖又对看了一眼。 他们的爷爷是企业界中极有名望的大老--欧志清,他在五十年前草创了欧氏企业,是一个具有传奇性的人物,白手起家,竟把当时小小的欧氏企业带进国际级的领域,虽然他已年届八十,且早已退休二十几年,可他的名号在商界还是能呼风唤雨,令人不敢小觑。 欧家的子弟个个都知道,欧老爷子退休后的最大消遣,就是爱扮乔太守,没事乱点点鸳鸯谱,像他们的父执辈,每个不都是被他设计得乖乖成家立业,是个再标准不过的老顽童,这次他亲自为南枫钦点看护,看来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爷爷是怎么认识她的?”陆澈好奇极了,爷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小看护,看南枫傻傻的,八成不知道爷爷的诡计。 “不知道!”欧南枫可懒得理他。 “我看她挺好的,你干么对她大呼小叫的。”欧南靖忍住笑,他心里跟陆澈想的是同一件事。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啰嗉,什么事都要管,这个不行、那个不准的,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已经够烦了,还找了个这么麻烦的女人来烦我,那我的伤怎么会好得快,不要更严重就不错了!”欧南枫嘀咕地抱怨着。 “你不快点好也不行,下个月就要过年了,爷爷交代你也要一起回去。”欧南靖代为传达老爷子的意思。 “我已经伤得这么惨了,他还要我回去?”欧南枫挣扎着要起身,可惜伤重而徒劳无功。 “是啊,专机遣返呐!”陆澈纳凉地说。 “我又不是大陆客,什么专机遣返。”什么比喻嘛,真要命 “包括你的小看护。”欧南靖又补了一句。 欧南枫差点没当场哀嚎,他抓起被褥盖在头上,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陆澈跟欧南靖好笑地看着他的鸵鸟行径,有点无可奈何。 “阿澈,左静呢?怎么没来看我?”欧南枫闷着头半晌,突然想起他那位有个性的小秘书,他可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怎么他伤得这么重,她都没来看他一回,下次被他逮到,非好好训她一顿不可。 “她忙。”为了堆积如山的公事和新知识的学习,左静这阵子的确忙坏了。 “难道忙得没时间来看我?这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待她那么好。”住在医院里 着实无聊得紧,最最希望的就是所有认识的人都来院里陪他闲嗑牙。 没意义的牢骚听在陆澈的耳里,完全被解读成另外一种意思;他眯起漂亮的眼 ,危险地看着南枫。“嗯哼,你对她好到什么程度?” “我对她还不够好吗?把她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疼呢!”欧南枫没发觉 陆澈的语气有何不妥,他夸张地吹捧自己的爱心。 在一旁没机会答腔的欧南靖扬了扬眉,他跟陆澈的年龄相仿,所有的堂、表兄 弟里就属他跟陆澈的感情最好,他很快地发现陆澈的不悦。 陆澈是有些不同以往的反常,从小到大,他没见过陆澈对任何一个女人表示过 兴趣,也没见过他对交往过的女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对于爷爷安排的对象他倒 是不反对,不过也并不热中就是了;唯一让他觉得阿澈有放在心上的女人,大概就 属那个在几年前曾打伤他的女人,而现今他对这个名为左静的小秘书的占有欲看来 ,这事儿似乎颇有些值得玩味了。 “捧在手心里疼?”陆澈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把酷脸移到南枫面前,这句话可说是由齿缝里进出来的。 “是……是捧在手……心里疼的,没错……”欧南枫终于发觉了陆澈的挑衅,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欧南靖在一旁无言地笑了开来,他暗自祈祷陆澈下手可别太重,免得到时候南枫真的连飞机都上不了,对爷爷那边可真是没办法交差了-- 第三章 由于年关将近,圣欣育幼院准备在年前举办一场募款园游会,预备将募集到的资金做为明年一整年的育幼院基金,以应付目前全院六十个院童的钜额开销,以及整修老旧的房舍。 园游会订在年前的一个月,每个由圣欣育幼院离开的子弟,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全数被征召回育幼院帮忙,包括左静在内。 左静穿着一袭简单的纯白色运动装,一大早就在圣欣里忙进忙出,忙碌地注意任何一丝小细节,怕一个不小心影响到育幼院的募款成效。 “小静,又麻烦你回来帮忙了。”院长斑白的发丝在冬阳下闪闪发亮,时光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脸上留下细细的纹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 “院长,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这么说实在太见外了。”并不是每个由圣欣离开的孩子都会自愿回来帮忙,但左静一向觉得受人点滴,必当泉涌以报,何况院长和院里的老师待她如亲生的女儿,并把她照顾到长大成人,她没有办法放下这个育幼院不管,毕竟这里就等于是她的家,她成长的家。 “时间快到了,不知道今天来的人多不多?”院长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抬头看向泛白的天际,由于全球性的经济不景气,育幼院的募款行动一年不如一年,这点让年迈的院长忧心忡忡。 “会的,院长您这么用心地经营,一定有很多善心人士会注意到我们育幼院的成长,院长请不必担心。”左静明白院长的忧心不无道理,她也无法预知今天的园游会到底会收到多少成效,所以她只得出言安慰院长下安的心。 “小静,你总是如此贴心。”院长的脸上露出慈蔼的笑容。 左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抬起头随着院长的视线看向天际,没有再说什么。 出乎意料地,育幼院里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政商人士,在他们的领域里都占有不小的地位,左静望着这些全都叫得出姓名的人物感到咋舌,不知道院长何时认识这么多政商名流,看来今天的募款是不成问题了。 “左静!”左静兀自沉浸在惊异之中,背后传来叫唤的声音。 左静回过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嗨!季德,你怎么有空来?”认出来人之后,左静立刻投以灿烂的笑容。 夏季德是跟左静同一期在育幼院里长大的孩子,两人有不错的情谊,因长大离开院里而分开,却不定时地有联络,左静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兄长看待。 “正好目前的工作告一段落,而且收到院长寄给我的邀请信函,所以就回来看看院长和你……们。”夏季德露出一口白牙,他也是半工半读地完成学业,不过他比较长进,一直念到硕士,目前是拔尖的电脑工程师。 “没工作才想到我们,有点“那个”哦。”左静笑了笑,递给他一杯柳橙汁。 “天地良心,我可是无时无刻地想着你耶!”夏季德开玩笑地说。其实认真说来,季德说这句话并不全是玩笑话,他对左静一直怀有一份憧憬,那是一种怀想,可他并不敢表达出来,因为他怕万一求爱不成,连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贫嘴!”左静捶一下他的肩膀,不以为意。 “说真格的,你的工作还顺利吗?”季德啜了一口果汁,咽下心头淡淡的苦涩。 “老样子喽!”左静耸耸肩,含糊地回答。 “想不想跳槽?”季德冲动地问道。 “跳槽?”左静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万一跳槽不成,失了业怎么办?你养我啊!”她打趣着。 “我养你!”季德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个男音突兀地介入他们之间-- “陆澈?”左静与季德同时看向来人,左静立即惊呼出声。 “这位是?”陆澈一出现,季德立刻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似乎左静一瞬间就会在他眼前消失;他压下心中突然泛起的惶恐,看着左静问道。 “哦!他是我的上司。”左静连忙为眼前的两个男人互相介绍,并努力地控制自己因陆澈适才所说的话而失速的心跳,以致并没有发现两个男人眼中彼此流露出的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陆先生,以前好像没听左静提过你。”季德对陆澈刚才插入他们时所说的话感到十分在意,他暗示陆澈自己与左静的交情匪浅。 “是啊,前不久我才由加拿大回来台湾。”陆澈怎么会听下出他的暗示,他突然搂住左静的肩膀,挑衅地看着季德道:“不过,她可能没跟你提过,我跟她在许久之前就有一段巧妙的际遇了。” 陆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呆愣中的左静大惊失色,她紧张得忘了推开他。 季德见左静似乎允许陆澈的行为,心里感到一阵失落;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吊诡地令人透不过气。 “阿澈。”欧南靖拍了拍陆澈的肩膀,适时化解了尴尬场面。 “董事长!”左静又是一阵惊呼!到底院长什么时候认识了欧氏家族的人,怎么她一点都没有发觉 由于来宾的请柬及名单,都是院长亲自准备的,所以除了院长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园游会会有什么人来参加;左静纳闷的是,院长明明知道她在欧氏企业上班,若院长真的有发请柬给陆澈及欧南靖,理应会先告知于她,免得造成现今的尴尬局面,而面面俱到的院长竟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讯息,实在让左静难以理解。 “左秘书,你好。”欧南靖对她微笑颔首致意。 两个酷帅的男人站在一起,立刻引来政商人士的注意,会场上的人群迅速地向他们靠拢,而陆澈与欧南靖则神情自若地与他们谈笑寒喧。 “是你邀请他们来的?”季德把左静拉到一旁,低声讪讪地问道。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左静懊恼地回答。 “小静!”院长发现人群的走向,远远地向左静走来。 “院长。”左静与季德同时唤道。 “大家怎么都挤到这儿来了?”院长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有点莫名其妙。 “院长,您怎么没告诉我陆澈会到这里来?”左静拉着院长的手询问道。 “陆澈?”院长低头想了一会儿。“你是说欧氏企业的陆先生?” 左静用力地点着头。 “陆先生真是个大好人,他一个人就捐了两百万给我们育幼院,还不包括他为 我们找来的名流人士,我们的经费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预估的金额,真是老天爷保 佑呐。”方才助理才告诉她这个好清息,院长笑眯了眼,直诉说陆澈的好,忘了回 答左静的问题。 “院长,您怎么认识他的?”左静虽讶异陆澈出手之大方,却也想知道他会出现在育幼院里的原因。 “呐,其实我之前并不认识他,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育幼院举办募款的园游会,可他在三天前突然拨了通电话给我,表示非常愿意帮助我们育幼院,并给了我一份名单,要我按著名单发送邀请函,没想到竟来了这么多人,并一一捐款给我们育幼院,我们育幼院对他真是感激不尽。”院长的眼底写满了深深的感激,一时之间,左静也下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记得自己在五天前才告诉过陆澈,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陆澈才会出资帮助圣欣。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在圣欣育幼院里长大的?莫非他--调查她 她并不否认自己对陆澈的印象还不错,她甚至喜欢与他共事,因他的认真、果断,那跟欧南枫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可是他真的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介入她的生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左静茫然地望着他的身影,不知所措-- 左静忙了一整天,回到公寓时已经晚上八点,一推开门便看到客厅里堆满了一箱又一箱的包裹。 “你回来啦。”李倩怡正封上最后一个纸箱,这句话似乎已成为与左静同居两年来的每日习惯用语。 “嗯。”左静实在累坏了,连说话都觉得乏力。 “我明天就要搬走了,你一个人还可以吧?”倩怡站起身,拍去手上的灰尘。 “我一向自己一个人惯了。”左静精简地回答。 “园游会还顺利吧,募款成效如何?”倩怡知道育幼院的情形,如果没有募集到预定的数目,恐怕必须遣散目前所有的院童。 “安啦!”陆澈一个人就把所有的款项搞定了。 “真的?今年怎么这么顺利?”往年都是一凑再凑,年年苦撑。 “多亏你的救命恩人,现在,他可成了圣欣的大恩人了。”左静把头靠在椅背上,佣懒地闭上眼睛。 “什么意思?”倩怡不懂。 “他自我举荐还不打紧,还推荐许多政商名流到场,竟然连我们董事长都到了,所以今天募集到的款项,不但解决了圣欣所有的负债,还足够翻修院舍呢。” 倩怡瞠大了眼,为已经满分的陆澈加了一千分。“他真是好人。” 左静没有答腔。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倩怡对她的反应不以为然。 “我在想他怎么会突然到圣欣来。”左静把大概的情况对倩恰叙述了一遍。 倩怡的眯眯眼溜了一圈,有了结论。“你认为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他才会这么热心地参与公益活动?” 左静无力地点着头。 “也许他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想想,三年前他都愿意出手救我这个陌生人了,三年后,他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况且,如果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那更好,你的年龄也不小了,是该有个好男人来照顾你。”倩怡并不放弃对左静洗脑。 “我才二十五岁。” “再十年就是三十五,高龄产妇。”倩怡纳凉地说。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多的是高龄产妇。”左静不以为意。 倩怡睨了她一眼,转移话题。“我明天就搬回家了。” 左静叹了口气。“恭喜你,终于要加入“欧巴桑”的行列了。”从倩怡说要结婚开始,这是左静第一次对倩怡道喜。 “就算是欧巴桑,也是最最快乐的欧巴桑。”倩怡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对未来充满憧憬。 “如果受了委屈,记得回来找我诉苦。”左静打趣着。 “才下会有那么一天!”倩怡嗟了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我真希望能快点看到你找到一个好归宿。” 左静依旧闭起眼,没有再说些什么。 陆澈回到台北的住处,意外地发现两个访客。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为什么完全没通知他,就从加拿大飞到台湾来找他 “爷爷、妈,你们怎么来了?”陆澈和外公感情深厚,所以都直接叫“爷爷”了。 “阿澈……”欧美雪一见到陆澈,还没说任何话,就忍不住先啜泣起来。 “妈!”陆澈慌了手脚,忙跑到欧美雪身边坐下。“怎么回事,爷爷,到底怎么回事?” 陆澈眼见欧美雪已无法言语,只得转而向欧志清求救。 “哎--”欧志清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愁苦得像老了十岁。 “爷爷!”一向神情自若的欧志清,陆澈何时曾见过他如此神色?这个认知让陆澈更为焦虑。 “你爸爸他--”欧志清吸了口气,低沉而缓慢地说:“他得了末期胃癌。” 陆澈僵在位置上,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什么--” “阿澈,是真的!”欧美雪拉着陆澈的手,力气之大让陆澈觉得疼。 “妈,你冷静一点。”会不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会错的,是曹医生亲口对我证实的!”欧美雪激动地轻喊。 曹医生是欧家的资深家庭医生,欧家任何一个人身上发现任何问题,都是由曹医生亲自诊断,没有任何例外,也从没有出现错误。 “会不会诊断错误?”陆澈拥着母亲,看向欧志清。 “x光片是不会骗人的。”欧志清扶了扶眼镜,沙哑地说。 “难道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现在医学日新月异,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发现得太晚,来不及了。”欧志清摇了摇头,粉碎陆澈最后的希望。“唯一的方式就是做化疗,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我跟你妈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让他受这种罪,所以没答应老曹去做化疗。” “爸他--还剩下多少日子?”陆澈艰涩地开口。 “大概还剩下半年。” 半年?不到两百天的光景 陆澈难过地搂着母亲,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妈,你别哭了,事到如今,哭也不能解决事情,我们只能尽量顺着爸的心意,他想要什么或做什么,我们努力去满足他便是。” 欧志清点了点头,眼角闪过一丝精光。 “你爸一向无所求,可是他唯一挂心的,就是你啊,阿澈!”欧美雪泪眼婆娑,哽咽地说了一句话。 “我?我有什么好让爸挂心的?” “你是我们陆家唯一的儿子,你爸爸最挂心的还不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可是你--”说着说着,欧美雪又哭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儿子从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她 也从没逼过他结婚,可是这回可是老伴的最后心愿,难不成要让他心有挂念地离他 们而去 “妈--”陆澈皱起了浓眉,婚姻不是儿戏,他不想误了任何一个女子。 “阿澈,妈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理,可这是你爸最后的愿望,难道你连这点都做 不到?”欧美雪再度拉着陆澈的手臂,以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时半刻的,我到哪里去找个女孩子跟我结婚?”陆澈疲惫地闭上眼,这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无力招架。 “爷爷不是介绍了许多名媛淑女给你,难道你一个都不喜欢?”欧美雪的态度稍有软化,急着提出意见。 陆澈摇摇头,黑黯的视线中逐渐浮出一个俏丽的影子。 “我可以再帮你找到合适的相亲对象。”欧志清在一旁帮腔。 室内出现短暂的静默,欧志清及欧美雪都屏息等待陆澈的回答。 “不,我自己会给爸找到一个好媳妇。”陆澈睁开眼,目光坚定。 受不了了! 从陆澈进门开始,左静一直感到有道灼热的视线尾随自己的身影移动,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从圣欣育幼院举办园游会后的隔天开始,陆澈就不讲理地强行介入她的生活,不仅每天拉着她准时吃午饭,还按时接送她上下班,左静对他的这些行为曾强烈抗议,可是完全没有收到成效,陆澈依然我行我素,全然没把她的抗议放在眼里。 像现在,她明知这道跟随她的视线是来自何方,但除了心跳不稳定之外,她完全无力反抗,只得装做毫不知情。 “左静,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董事长秘书骆巧侬由办公室门口探出一颗头来,脸上挂着甜甜的酒窝。 “什么事?”巧侬的出现无非是帮了左静一个大忙,她暗自松了口气。 “待会儿我得跟董事长出公差,这份传真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传给华强企业,他们正在忙线,我传不进去。”巧侬手上拿着一份大约二十张纸厚的公文,站在门口没走进来。 “怎么你一个秘书还得出公差?”左静好奇极了,她来公司已经三年了,从没听过这种前例。 “没办法,董事长说要我多学一点。”巧侬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多学一点?你的能力是全公司公认的,他还要你多学些什么?”左静张大了眼,巧侬与她同期进入欧氏企业,她由一个小小的助理秘书,以黑马的姿态迅速窜升,没多久便坐上董事长秘书的职位,以这样一个优秀的秘书人才,董事长还要她多学一点?有没有搞错 骆巧侬耸耸肩,没打算多话。“左静,拜托啦,迟了我会挨骂的。” 左静接下她手上的文件,暂时打住自己的好奇心,跟巧侬闲聊了几句,回到位置上,打算五分钟后再完成巧侬交代的工作。 没想到才一坐定,那个该死的视线便又回到她身上,左静实在忍无可忍,起身走向与陆澈办公室唯一阻隔视线的雕花木门,举手轻敲两下。 “进来。”木门的另一头传来低沉醇厚的嗓音。 左静依言推门进去,以不甚和善的眼神瞅着陆澈。 “有事吗?”陆澈舒适地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回望她。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好好办公事,直盯着我看干么?”左静没好气地说着。 “我盯着你看?你哪只眼看见我在看你?”陆澈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 “这种事不需要看就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眼神直盯着她看,左静的呼吸又开始急促,心跳再度不稳。 “你若没看着我,怎么知道我盯着你看?”陆澈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我才没看你!”左静红了脸,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自己盯着人家看,还硬赖自己偷看他。 “是么,那我可以把你的脸红解释为心虚么?”他漂亮的眼眯了起来,眸子里写满盈盈笑意。 “你--”左静胀红了脸,他简直是强辞夺理。“无聊!” 左静转身就想离开,不意身后传来陆澈的声音。“嫁给我!” 左静僵住脚步,停在原地起码有半分钟之久。“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不自觉地结巴起来。 “当然。”陆澈泰然自若地说。 “你……”左静瞠大了眼,她紧张地咬住下唇。 “嫁给我。”陆澈站起身,缓缓地靠近她。 “我……不……”眼见他一步步靠近,左静慌了手脚,一双手不知要摆到哪儿去,只得背在身后,紧扯着衣服下摆,她结巴地想出言拒绝陆澈极度疯狂的提议。 陆澈霎时将她搂进怀里,灼热滚烫的唇丝毫没有预警地压了下来,贴紧左静柔软的唇办 “呃!”不意他突如其来的掠夺,左静瞠大了眼,震惊地微启双唇。 陆澈温热狡猾的舌头乘势滑进她的口腔,蓄意挑勾她略嫌僵硬的舌与他嬉戏,左静的意识逐渐模糊,全身的注意力只剩下与他相碰的唇办;虽说她已届二十五岁,可从没有任何男人对她做出这么逾越的事,她双腿无力,瘫软在陆澈怀里。 陆澈恣意地吸吮她口中的甜蜜,满意地发现她的身体与自己身躯之契合,仿彿是上帝特意雕塑的两具躯体,彼此间密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当陆澈终于不舍地离开她的红唇,左静逐渐脱离的意识才渐渐回到自己的灵魂,她羞愤地推开他。 “放开我!”说出口的话与她娇滟滟的脸庞完全不搭。 “我们会结婚的,在旧历年前。”陆澈不以为意,他志得意满地对她宣誓。 “你疯了!”左静再次受到惊吓,这种玩笑一天一次都嫌太多,何况他还一再为之!陆澈挑起浓眉,调侃地看着左静,他的眼神恍若在告诉她:你逃不了的。 “我不会跟你结婚!”左静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手掌的皮肤。 “会的!我以后脑勺的疤痕宣誓:“你,左静,终将成为我陆澈今生的新娘!” 第四章 人事室的公告栏上张贴了一份公告,言明将在旧历年前举办公司尾牙,公文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本公司全体员工一律得参加尾牙,不得借故缺席,并欢迎携伴参加。 左静站在公告前发愣,背后有人拍了她一掌。 “嗨!左静,你在发什么呆?”骆巧侬圆圆的大眼骨碌碌地转着。“我站在你身边三分钟了,你竟然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巧侬,是你啊。”左静拍拍胸口,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 “一年一度的尾牙耶,真令人兴奋。” “每年还不都一样,有什么好兴奋的?”左静不以为然地睨了巧侬一眼。 “今年不同,可以携伴参加。”巧侬微笑。 “你有对象了?”左静好奇地挑起两道不羁的浓眉问道。 “没有啦,可是也许有人会邀请我也说不定。”巧侬垂下眼睑,看不清楚她的想法。 欢迎携伴参加-- 左静定定地站在公告栏前,盯着那张公告,不发一语--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似乎每家公司的尾牙宴都定在周末,左静中午约了夏季德在欧氏企业楼下,想邀请他做她的男伴。 “左静。”十二点整,陆澈像个鬼魂似的挡住她的去路。 “有事?”陆澈坚持要她唤他的名,她怕公司的同事听到而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所以她在公司里尽量不喊他。 这阵子她一直在想,以陆澈这么好的条件,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他却偏偏来招惹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 他对她有几分真心,还是这一切只是他们有钱人的游戏 “你没忘了今天晚上的尾牙吧。”他手上拎了一个淡紫色的礼盒,配上他壮硕的身材,看起来有点可笑。 “当然。”都注明了不能无故缺席,她能有理由忘记吗 “那--拿去!”陆澈突然把礼盒塞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轻轻的,摇起来又没有声响,到底是什么东西 “打开来看看。”陆澈催促着。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似的,左静听话地开始解开礼盒的彩带,接着掀开礼盒的盖 子--一袭火红的低胸连身长礼服跃进左静的眼眸,她惊叹地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几乎丧失说话的能力。 “今晚穿上这套礼服。”是命令。 “不!”左静立刻盖上盒子,将礼盒塞回陆澈怀里。“我没有理由接受。”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不能陷下去,必须离他远远的,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失了心的可能。 “你是我的女伴,这是你应得的。”陆澈再度将礼盒交到她手中。 “我没有答应当你的女伴。”左静跟他卯上了,又将盒子退回给他。“何况我已经有男伴了。” 陆澈眯起漂亮的眼,黑瞳里透着危险的讯息。“男伴?谁?” “你不需要知道!”左静帅气地拎起皮包,转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你若真想知道他是谁,到了晚上的尾牙会场,你自然会见到他。”她挑衅地补上一句。 陆澈站在原地,盯着她俏丽的背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季德,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左静整整迟了三十分钟才到公司楼下,见到季德已在骑楼下等她。 “没关系。”季德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他的心情是愉悦、飞扬的,从接到左静的电话,邀请他当她的男伴开始,他的情绪一直保持在极亢奋的状态。 “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喝茶聊天怎么样?”她跟季德也好久没有坐下来面对面地聊天了。 “悉听尊便。”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时光,季德岂有反对的道理。 “不介意多我一份吧!”两人身后传来冷冽的声音,左静霎时僵住脚步。 季德回头望向来人,发觉是那令他有沉重压力的陆澈。“陆先生。”虽说不喜欢见到他,但季德还是打了声招呼。 “夏先生。”陆澈也对他颔首。“看来你就是今晚的幸运儿。”黑色的眼眸里写着冷漠。 站在一旁的左静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动,脸色铁青。 季德尴尬地干笑两声,他不傻,感觉得到眼前两人的暗潮汹涌。“陆先生,你真爱开玩笑。” “你不介意我加入你们的午餐吧?”陆澈的嘴角挂着笑,眼睛却盯着左静惨白的小脸,没有丝毫笑意。 左静再也忍不住了,她忽然大叫道:“我介意!” 陆澈挑起浓眉,以眼神询问夏季德。 “左静,别这样。”夏季德不擅拒绝别人,却也不愿见左静这般动怒;他歉然地向陆澈道:“陆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们可能没办法一同用餐。” 陆澈耸耸眉,不以为意;他在等,等一通迟迟不来的电话。 夏季德腰上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连忙拿起电话;没多久,便见他的脸上一阵犹豫,随后皱紧眉头,沉重地点了点头。 “左静,我设计的程式出了问题,可能没办法陪你去参加晚宴了。”语气里透着深沉的失落,毕竟这是他好不容易才盼来的机会。 左静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我了解,你有事尽管去忙,别担心我。” . 两人在路边又聊了一会儿,任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陆澈,眼底闪着几不可见的阴鸷。 夏季德走后,左静拔腿就走,全然无视于陆澈的存在。 陆澈仗着身材的优势,三两步就拦住她的去路。“你是什么意思!”他攫住左静的手臂,将她扯向自己。 “你别这样!”这里是大街耶,他非得在公共场合里拉拉扯扯的吗?“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懂!”她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她总不能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逃避他吧 “你在怕什么?”陆澈挑起眉,放肆地搂紧她。“你怕我?” “我什么都不怕,你放开我!”左静扭动身体,对他的霸道气极了,更为他透视到她的内心而感到恐惧。 “不怕?答应我做我的女伴,我就相信你不怕。”他邪魅地轻笑。 “你想要什么条件的女伴都有,何必找我?”左静推不开他,索性放弃挣扎,杏眼含愠地瞪着他。 “吃醋了?”陆澈乐了,他放肆地轻咬她的耳垂。“我就是要你。” “你!”路边几对好奇的眼光飘了过来,左静顿时羞红了粉颊。“你快点放开我!” “我说了,除非你答应,不然我就这么跟你耗上。”女孩子的脸皮总是比较薄,他一个大男人可无所谓。 围观的路人有增多的趋势,左静急得快哭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答不答应随便你!”陆澈不为她的泪水所软化,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而且这么抱着她,感觉还挺舒服的呢 左静为免他在路人的众目睽睽下继续轻薄她,只得点头答应。 陆澈不敢相信地看着瘫在休息室沙发上的左静。 到了尾牙宴的会场之后,他被一些商界的朋友缠住,没想到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竟把自己灌醉得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个烂酒鬼;更夸张的是,她旁边还躺了一个骆巧侬。 “左静。”陆澈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走进休息室的是欧南靖,虽然嘴里说的是咒骂的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阿澈,她还好吧?”他大步走到陆澈身旁,关心询问道。 陆澈看了他一眼,耸耸肩。“你还是关心你那个吧。”他虽被朋友缠住,却没忽略欧南靖与骆巧侬一同出席的事实。 欧南靖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醉美人骆巧侬。“不会喝还喝得那么醉,真要命!”他忍不住低声诅咒。 南靖一把抱起烂醉的巧侬,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我先走一步,她--你自己看着办。” 陆澈盯着欧南靖的背影,无奈地转头看着同样烂醉的左静。唉!他还能怎么办呢?只得如法炮制喽! 陆澈把左静带回他的住处,理由很单纯,他不想让她的邻居知道隔壁住了一个烂酒鬼。 陆澈把左静放在他超大号的双人床上,正想起身将西装外套脱下,并为她冲泡一杯特制的醒酒剂,没想到他才一动,左静竟也跟著有了反应。 “呃!!”一口酸液冲上左静的喉咙,这让她有恶心的感觉,她想起身,可是全身虚软无力,只得微微侧过身,把全身的不舒服都吐在身旁。 “噢,该死的!”这一吐,可吐得陆澈浑身都是,陆澈没料到会有这等惨况发生在他身上,不禁呻吟出声。 . 原以为左静吐完后会清醒些,没想到她立刻又陷入昏睡状态,陆澈看着自己和她一身全是她吐出来的秽物,撇撇嘴,无奈地边脱衣服边冲到浴室放水;当他脱得全身只剩下一条内裤时,他才懊恼地惊觉他必须为左静净身。 这三更半夜的,他到哪去找个人来为她做这种事 唉!罢了,反正他早想把她娶进门,这会儿也没必要避讳世俗的眼光。 他动手脱掉她的礼服,左静白皙的肌肤立刻毫无遮掩地裸露在他眼前--陆澈艰涩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承认自己不是柳下惠,可是现在仿彿不是该有这些绮丽遐想的时刻,他叹了口气,扶起她往浴室走去。 陆澈很快地洗净自己跟左静身上的秽物,当他拿大毛巾罩在她身上时,左静睁开眼。“你……” “是我,陆澈。”他扶着她走回卧房。 “对……你……是陆澈……”左静痴傻地笑着,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踉舱地跌到陆澈怀里,陆澈被她这么一撞,两个人一起跌到床上…… 陆澈与左静两个人并肩躺在一起,他的气息还不稳定,粗喘地呼吸着,他的四肢百骸仍沉浸在适才的欢爱里;左静搂着被子蜷成一团,她两眼空洞地望着床头柜上的微弱灯光。 记忆逐渐一点一滴地回到她空白的脑海里,她想起自己跟巧侬在尾牙宴的对谈,两个人闲聊没多久,巧侬便直嚷着口渴,随手拿了侍者的饮料就暍,而自己也陪着她一起喝,那种不知名的饮料甜甜的,她们不觉有异,不知不觉多喝了好几杯…… 尔后……她自己缠着陆澈的片段不停地由记忆里冒出来,她捧着自己灼烫的脸,羞耻地发觉竟是自己爬上他的床!想起自己的放浪,她惊慌地想大声尖叫。 陆澈由背后搂住她,将她扳过身来,却讶异地发现她脸上挂着泪珠。“静!”他皱起浓眉,心脏一阵紧缩,伸手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别哭,我们是成年人,会发生这种事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他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轻拍她的背。“你--后悔了?” 左静贴着他的胸膛,摇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我们马上结婚。”过了好久,陆澈突然说道。 左静的身躯一颤,慌乱地想推开他,可是陆澈不许,不许她逃离他的怀抱。“左静?” “不……我不要跟你结婚……”左静的双眼失去焦点,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虚幻的空气,凝成一个空洞的点,她喃喃地低语。 陆澈皱起眉头,这话让他的心头沉甸甸的,像要透不过气来。“为什么?”他问。 “你……不必为了……负责而跟我结婚……”她颤抖着挤出一抹笑,但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我不是为了负责才想跟你结婚。”陆澈定定地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左静怯怯地躲开他灼热的视线。 “因为我要你!”他坚定地说。 “要--我?”左静拾起头凝睇着他:因为“要”她所以要娶她?这是什么论调 “对,我要你!”他再次重申。 左静不懂,不懂他为什么因为一个“要”字而娶她,人类不都是因为爱情或门当户对而结合的?他又不爱她,而且两人的背景何其悬殊,为什么他可以说得这么简单,只是因为一个“要”字?他再次搂着她,以唇轻触着她的。“我说过,我们会在农历年前结婚。”而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第五章 陆澈快把整个台北给翻过来了,他在办公室里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 左静竟然失踪了,她像一缕晨曦里的烟雾,从他的怀里消失了!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说服她之后。 在她失踪的这一个星期内,他找遍了她可能去的任何地方,当然也包括了圣欣育幼院,可惜的是连院长也不知她的去向!昨天深夜欧美雪又打越洋电话给他,说老爸最近的情况不太稳定,她很担心,教陆澈找新娘的动作要加紧脚步。他懊恼地扒了扒浓密的黑发,习惯性地轻抚那已不再疼痛的细长疤痕;他的新娘现在避不见面,要他如何加紧脚步 “阿澈!”欧南靖毫无预警地冲进了他的办公室,劈头就问:“你的小秘书呢?” 陆澈挑起浓眉,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他要是知道左静在哪儿,现在就不会烦得想杀人。“干什么?” 欧南靖扯着领带,不自然地说:“有点事想问她。” 陆澈的眉头打了两个结,南靖什么时候跟左静有了交集,他怎么完全不知情?“什么事问我也一样。” 唷!口气下善,看来有火山爆发的危险;欧南靖此时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他自己的问题都快烧到眉毛了。 “骆巧侬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我想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巧侬的行踪。”他清了清喉咙,脸色不太自在。 “骆巧侬?她也一个星期不见踪影?”怎么那么巧 “也?”欧南靖没有忽略他的用词,他挑起眉,狐疑地瞟着陆澈。“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澈没好气地说,他总不好把自己的韵事当众公开吧 欧南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门外响起叩门声。 “进来。”又是哪个找碴的人?他最好有个绝佳的理由。 “阿澈。”陈定中走了进来,看到欧南靖也在,他笑了开来。“南靖,正好你也在这儿,我一并报告就成了。” 陈定中是陆澈与欧南靖的中学同学,现职是个私家侦探。 陆澈与欧南靖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陈定中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我可以开始了吗?” 两人同时投给他一记冻人的白眼,要他废话少说。 陈定中皮皮地笑了笑。“其实说来也真巧,你们找的两个女孩子竟然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看来两人是约好了一起同游。”他把查到的资料给陆澈与欧南靖一人一份,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她们的行踪与地点。“哪,她们现在都住在骆巧侬屏东的老家;对了,别忘了把钱汇进我的户头,跟你们手上的资料一样,一人一份,一毛都不能少。” 左静急喘地由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 自从陆澈闯入她的世界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作过那个梦了,没想到竟又-- 想到那个男人,左静的心隐隐疼了起来。 尾牙那个夜晚的景象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重演,如果她不是那么贪杯,那天晚上的事就不会发生,而她平静无澜的心湖也不会因此翻腾不休,这足以让她心力交瘁 自她懂事以来,她的成长环境就是单纯不过的育幼院,早熟的她也早适应自己是个孤女的事实。她一向安安分分,从不同别人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安稳地在她熟识的环境里成长,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平凡生活;可是从他闯入她的生命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霸道、强势,不管她同意与否,介入她平静的生活,对向来无所求的她挑起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威胁。 他说他“要”她,他说得是那么简单,可是她却要不起。 有一种制度叫做“阶级”,即使时代已走得如此民主,可是阶级却是确确实实地还存在每个人的心里。对她面言,他就像高高在上的贵族--富有的家族背景,傲人的学历,俊逸的外表,优雅的气质!这一切都不是她左静敢痴心妄想的。 她不是没计划过“家”的蓝图,在她的计划里,她的丈夫该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公务员,没有英俊的外貌,不需要高得惊人的学历,有着稳定的收入,足够她再平凡不过地过完这辈子,那就够了。 这些平凡的条件非常适合她!她自认自己没有迷人的天姿,随手一捞就一大把的学士学历,萧条的经济和失去双亲的悲哀,以她这样一个女人,她有什么理由去追求一个跟她完全不同世界的男人 眼泪不争气地滑下脸庞,她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像陆澈条件那么好的男人合该配个完美的女人,可是--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呀 只要一独处,他的身影就如鬼魅般占据她所有的思绪;她一直是安于孤独的,为什么现在她却害怕独自一人的时光?她绝望地闭起眼,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是完全陷下去了,她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不属于自己世界的男人 左静呆滞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窗子射进温暖的冬阳,她才惊觉又是一天的开始。 门上传来敲门声,左静一跃而起。“骆妈,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楼。”左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冲进盥洗室,每天一早天刚亮时,总是骆妈来叫醒她。 门开了又阖上,左静并不以为意,专心持续她刷牙的动作;因为巧侬家目前都是女眷,所以她们并没有锁门的习惯。 她快速地刷完牙,抽了毛巾随意抹了下脸,转身正想往楼下奔去,不意却撞上一堵肉墙-- 左静闷哼一声,谁呀!她揉着鼻子,没好气地瞪向那堵墙-- 陆澈两只漂亮的眸子深深地睇着她,抿着唇,脸上写满了责备;左静一见到是他,不敢置信地连抽了好几口气,手掌按住胸口,就怕止不住狂奔的心脏跳出喉咙。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啊!他何必再来找一个跟他身分、地位完全不相称的女人?左静哀怨地睇着他,不可置信地退了几步,她不懂!她已经失了身也丢了心,难道他就不能放了她 这种游戏她玩不起啊 察觉她的退缩,陆澈好不容易松懈的心却又升起一把莫名的火气,她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这么可怕?非逼得她一见是他便像见鬼似的躲避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该死的不说任何一句话,随意离开我的视线?”他气急败坏地攫注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扯向自己。 “我是自由的个体,随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战争才刚开始,她不能一开始就不战而败,那太没骨气了!自己不就是因那一股不服输的个性而成长至今,她绝对不能认输 “你是我的女人!”陆澈的眸子转黯,霸道地重申他的主权。 “我就是我,不属于任何人!”她的鼻翼贲张,显然被他挑起了火气。 陆澈眯起眼,他差点忘了她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小雌虎;她的眼睛里跳着两簇火光,鼻翼因沉重的呼吸而贲张,脸上泛着薄怒而出现的嫣红,紧咬着的下唇--他懊恼地发现一个事实,即使她正处于盛怒之下,却仍该死的吸引他。 “是吗?”他黯沉的眸子里闪着诡异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左静倔强地抬起下颚,不肯轻易认输--纵使她的双腿已微微打颤…… 他的瞳孔收缩起来,他眯起眼,眸子迸出精亮得吓人的光芒。 左静好不容易找到她需要的纸,旋即站起身,精练地重复她之前的工作,完全没有察觉他有任何异样。 是了,是她无心的动作撩拨了他的悸动,陆澈头一次发现合身的西装裤似乎太紧了点,竟让他的男性紧绷得难受 他的沮丧在此时更增添了无限的懊恼。 他的视线竟无法离开她诱人的臀部与修长的美腿 是!她是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女人,可是她却该死的不肯答应跟他结婚 从他把她由骆巧侬的老家带回来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月,他原想在旧历年前娶她回家的计划落空了;欧美雪不停地催促他找寻一个新娘,可是她却迟迟不肯点头答应,难道跟他结婚是这么困难的事吗?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答应嫁给他 以前爷爷介绍给他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想尽办法地想跳上他的床,成为他的妻,为什么她硬要这么与众不同,硬是不肯成为他的妻 可是该死的是,除了她,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勾起他想结婚的念头 母亲要求他尽快给她一个答覆,她担心老爸的病……唉!其实在这之前,他一点都没有结婚的打算,若不是父亲的病,也许他还可以逍遥个几年。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抚摸脑后的伤疤,是这条疤痕牵引着他与左静,因为三年前的那场误会,将她带入他的生命,每当他像这样抚触这条伤疤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身影,是她让他有了结婚的冲动。 他想过她穿着围裙,忙碌地在厨房为他准备晚饭;他也想过两夫妻鹣鲽情深地到处旅游;他更想过她穿着火热性感的透明睡衣,千娇百媚地斜躺在他的床上-- 噢-- 他不记得在她之前,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而他也一直没将男女之间的性事放在心上,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去;可是自从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俊,他竟像个发情的年轻小伙子,看着她、碰触她,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氾滥的情潮,一心只想抱她上他的床 他忘情地盯着她的身影,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过了多久,左静完成工作,捧着影印好的文件准备走出影印室;她在离去之前看丁他一眼,问道:“你不回办公室吗?” 陆澈凝睇着她,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我先回去喽!”她耸耸肩,不在意地转身离开,并阖上大门。 陆澈低头苦笑,他怎么能跟她一起走?除非他真的想让她发现桌下自己遮掩不住的欲望-- 趁着午休的时间,夏季德跑来邀请左静共进午餐。 左静低头专心地吃着眼前的食物,她发觉季德最近有点奇怪,三天两头地邀她 出去看电影、吃饭,她认识他二十几年,没见过他这么勤快。 “吃饱了吗?”季德知道左静的十二指肠不好,关心地询问。 “嗯。”左静抬起头,甜甜地笑道:“季德,最近你好像特别闲哪,常常有空来找我聊天,你不怕女朋友吃醋?” 季德看了她一眼,严肃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不会吧!你条件那么好,怎么会交不到女朋友?”左静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真的这么认为?”季德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期待地回问她。 “当然,你有稳定的工作,又很有上进心,女孩子最喜欢像你这种男人了。”左静单纯地分析。“该不会是你的眼光太高,所以才一直没有女朋友?”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季德突然问道。 左静愣了愣,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微微感觉到些什么,轻蹙眉头。“你……很好啊。”她含糊地回答。 “你真的这么想?”季德的心飞扬起来,会不会左静也对他…… 左静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季德突然拉住她的手,他快乐且期待地对左静说:“左静,嫁给我好不好?” 左静呆愣当场,她真的不知道季德对她…… “我……”季德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他竟然想……娶她 “我爱你好久、好久了,从我们小时候认识起,我就好喜欢你;长大后,你的善解人意、温柔娴淑都深深地吸引我,所以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你娶回家……”季德欢愉地诉说着对她的爱意,完全没有发觉左静越来越苍白的脸庞 左静的心抽痛着,她从不知道季德已经对她放下这么深的感情,他是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可是……可是,她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如果……如果早知道季德爱她,如果自己不要遇到那个人,也许一切会不同,也许-- “夏先生,我想你可能表错情了。”陆澈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硬生生地打断了季德的美梦与左静的思绪-- 第六章 “陆先生?”怎么又是他?每次他想对左静表白时,这家伙就像个“莫壁鬼”似的,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来,害得自己的一鼓作气总会锻羽而归。 陆澈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拉开左静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左静不安地看着他优雅的动作,无法预测他将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对不起,陆先生,我跟左静有点事!”季德不太明白陆澈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表白被他所打断。 陆澈抬起右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夏先生,我知道你对左静极有好感,可是--”他拖长了尾音,霸道地搂紧左静的肩膀,宣誓他的所有权。“我想你不清楚的是--左静是我的女人。” 季德不敢置信地瞪着陆澈,左静则闭上眼,不敢看季德的脸。 “你!”季德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就算左静跟他之间真的有过什么,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季德愤怒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才会说你恐怕是表错情了。”陆澈残酷地勾起嘴角,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这不是真的!”季德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握紧拳头。“左静,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逼问左静,想由她口中得到证实。 左静不安地扭绞双手,她睁开眼,哀怨地瞅着季德,她怎么舍得伤害这个像自己哥哥的善良男人? “告诉他,好让他死了心。”陆澈加重手劲,力量之大让左静感到疼痛。 左静咬着下唇,她心头极力挣扎,终于,她沉重地点头。 季德倒抽了口气-- “左静,是他逼你的,对不对?”季德相信她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一定是陆澈以不正当的手段逼迫她,让她不得不听命于他 陆澈不以为然地挑起浓眉,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在说什么鬼话,他陆澈是这种没风度的男人吗?竟说他逼她,真是该死 是!他是在她意识不清的情况之下占有她,可他也曾努力地自制过,是左静挑起他男人的欲望,会发生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怎么可以该死的指责他的不是,更何况左静也满投入的,不是么 “左静,你别怕!不管你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因此而嫌弃你,我不会介意的,左静,我爱你呀!”看着左静羞愧地低着头,季德就一阵心疼,没关系,他对她的爱已足够他们两人分享,他真的不在意她跟陆澈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 左静闻言身子一僵,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季德对自己的情感,如果!如果她爱的人是季德,那么现在自己就不会这么挣扎、不会这么痛苦了吧!如果这是现实的处境,那该有多好 同样的话听在另一个人耳里,就显得刺耳得难受!这个夏季德在搞什么鬼,竟敢当着他的面,对他的女人倾吐爱语?!陆澈蹙起眉尖,心里的阴郁压得他呼吸困难、喘不过气,他语气森冷地说:“夏先生,女孩子脸皮薄,左静是不好意思对你明说,你如此一迳地自作多情,若传扬出去,恐怕贻笑大方。” 季德恼红了脸,他拉着左静的手,深情地说:“左静,嫁给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 左静红了眼眶,她该如何回报季德对她的感情?“季德……” 陆澈眸光一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上演的爱情伦理大悲剧。 她喜欢夏季德么?不然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嫁给他 一团愤怒的情绪在他胸臆间高涨,他紧握双拳,阴鸷地盯着夏季德握着左静的手,恨不得手上有把利刃,把夏季德不安分的手给剁了 “我不知道夏先生有这种癖好,专捡别人穿过的破鞋。”愤怒与妒火烧得陆澈失去理智,他讥诮地出口伤人,完全不经大脑。 左静与季德同时一震,他-- “陆澈,你欺人太甚!”季德冲动地站起身来,面对陆澈就是狠狠的一拳。 陆澈扶住椅子稳住自己,唇角立刻渗出血丝;他扑向季德,同样冲动地对季德挥拳,两个男人就这么在餐厅里大打出手,餐厅里的一些人群一见混乱,纷纷走避,甚至有些女人开始尖声狂叫。 破鞋-- 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双破鞋! 左静呆愣地看着两个男人扭打成一团,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仿彿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他出口伤人的一瞬间,已被割剐千万次! 陆澈从没对她说过“爱”这个字;虽然他最常说的是,他“要”她,但她仍天真地以为他对自己是有些微感情的,不然不会大费周章地把她从屏东找回来,更不会要她嫁给他!但事实证明,这一切真的是她的痴心妄想,妄想他终有一天会爱上她-- “季德,我答应你,我愿意跟你结婚。”她冷静地丢下一枚炸弹,立即转身逃离这令人无法负荷的一团混乱! 左静以跑百米般的速度冲回公司,她就要嫁给季德了,没必要再待在欧氏,她要离开!离开这个充满陆澈气息的地方! “哎唷!”她盲目地奔跑,当她发觉前方的走廊有人时,已煞不住脚,撞上迎面而来的人,果不期然,一个柔弱的哀嚎传了过来。 “左静,你怎么在哭?”骆巧侬揉着被撞疼的肩胛骨,却惊讶地发觉左静的脸上布满泪水。 左静抬起手摸着脸上的泪,然后负气地拭去泪珠,她伪装坚强地朝巧侬一笑。 “巧侬,我要结婚了。” “结婚?”骆巧侬睁大了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那是喜事呀,你哭个什么劲儿?” “我没有哭。”左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倨傲地抬起下巴。 “是吗?”因为一趟屏东之行,两人已成为闺中密友,骆巧侬隐隐知道她对陆澈有情。“跟谁?陆澈?”今天的左静很反常,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是!”听到他的名字,左静瑟缩一下,她迅速地回答,速度快得令人生疑。 “不是?那是谁?”巧侬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左静,她肯定有事瞒她。 左静头疼欲裂,一阵阵晕眩在她脑里回旋,她虚弱地摇摇头。 “左静!”巧侬生气了,气她的缄默。 左静吸了吸鼻子,而巧侬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清冷的空气。 “你不说是不是?”巧侬卯上她了,她生气地对左静说:“好,你不说,我直接去问陆澈!” “不!”再提到他的名字,左静的心又破碎一次。“不要……”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跟谁结婚?”左静固执,她亦然。 左静依然摇摇头,她怎能告诉巧侬那是自己在负气之下所答应的婚事。 “左静!”巧侬气极,转身往陆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巧侬!”左静喊她,倏地,一阵黑暗向她袭来,她无力招架,眼前一黑,她瘫软地倒在地下。 “不要叫我!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巧侬嘴上虽然嘀咕着,仍关心地回过头来看她,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的心脏给吓停了。 “左静!”她飞快地跑到左静身边,试图喊醒她,可惜徒劳无功;她立刻冲到最近的一间办公室,对着里面大吼:“拜托谁帮个忙,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黑色朋驰跑车飞快地在公路上穿梭奔驰,完全不受壅塞车潮的影响。 骆巧侬安静地坐在驾驶座旁边,她偷睨开车的陆澈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一直这么紧抿薄唇,似在压抑着什么,脸上还青青紫紫地挂了彩,尤以唇角的青紫最为严重,他跟左静八成真的有些什么事发生,不然不会一个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唉-- 一个“情”字,折煞世上多少男女的心…… 急诊室的红灯刺眼地持续亮着,陆澈神情不安地来回踱步,看得巧侬两眼昏花,她不禁埋怨道:“陆经理,拜托你不要再走了,看得人家头都晕了。” 陆澈睁着布满红光的双眼,疲惫地瞪着她,随后烦躁地点了根烟,兀自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左静无奈地望着墙上的禁烟标志,她知道陆澈的心情一定很乱,也无心提醒他医院是禁烟的场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地上的烟蒂也愈来愈多;巧侬抬起眼,盯着急诊中的红字,蓦地,灯熄了。 “陆经理,灯灭了。”巧侬兴奋地喊着。 医生由急诊室里走了出来,陆澈急忙熄掉手中的烟,快步走向甫步出门的医生。“医生,请问左静她现在的情况--”担忧神色溢于言表,巧侬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病人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我们已经把她移到普通病房;她的身子骨虚弱,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所以有点贫血的现象。”医生摘下隔离帽,神情略显疲惫。“还有,她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恐怕她自己还不知道,你们要多注意她的健康。” 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左静--怀了他的孩子! 陆澈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左静怀孕的消息不停地在他脑海里盘旋,除了这点,他再也没有听见任何一个由医生口中说出来的字。 “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巧侬看到陆澈呆滞的样子,用肚脐想也知道他八成是惊讶过度,所以自作主张地代替他开口询问。 “她还没醒,你们尽量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她休息。”医生交代完毕,随护士小姐一同离开。 “陆经理,你可以进去看她了。”巧侬拉拉他的衣袖,提醒他似乎该有所行动。 “她--她怀孕了!”陆澈脸上挂着痴傻的笑,狂喜在他的胸膛里猛烈撞击,他要做爸爸了!要做爸爸了! 巧侬别扭地皱成八字眉,没想到公司女同事们口中的黄金单身汉,竟会有这种驴得不能再驴的表情,她忍住爆笑的冲动,赶紧把他推进左静的病房。 现在应该是他们好奸剖心的时候了-- 陆澈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他背靠在门板上,凝睇着病床上娇柔的身影。 纯白色的床单罩在她纤瘦的身体上,床单上平静无波,她动也不动,好似--没了呼吸似的。 陆澈的心一阵抽紧,他紧张地轻声踱到她身旁,微颤地伸出手,探了探她微弱的鼻息,确定她仍平缓地在呼吸之后,一颗惴栗不安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他拉起她没有打点滴的左手,轻轻地将它放置在自己温暖的手掌里,以自己的大手覆盖她纤细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掌心;他心疼地拨开覆在她额前的刘海,细细地审视她的脸庞…… 她--看起来好憔悴、好疲惫,他好想将她纳入自己丰硕的羽翼之下,细细地呵护她,让她再也不会有任何烦恼、忧愁;可是…… 陆澈清澄的黑眸闪过一丝苦楚,她--她不要他,不肯嫁给他,更该死的是她竟说要嫁给那个姓夏的! 想到她决裂的言辞,陆澈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割剜开一样;他自嘲地苦笑,没想到一向得到名媛淑女青睐有加的自己,在她眼里不过像堆发臭的垃圾,令人生厌! 他抬起手,抚摸那条再熟悉不过的伤痕,那是她留在他身上的印记! 他曾以它发过誓,要左静成为他今生的新娘,而现在她的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所有的情势完完全全对他有利,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左静,等你出院,我们立刻结婚!”不管她是否听得见,他轻声却坚定地在她耳边诉说他的决定。 巧侬推开病房,发现左静正好困难地坐起身,看起来精神还可以,不至于差得吓人。 “左静,你感觉好多了吗?”巧侬轻快地说,她可是一下班,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我怎么会在医院?”左静腼觍地笑了笑,她对自己身处医院的事实有点茫然。 “你呀,突然之间就在我面前昏了过去,可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呢!”巧侬俏皮地回答,咦?怎么不见陆澈的踪影,现在可是他表现的最好机会,他跑到哪儿去了! “你醒多久了?”难不成他等不到左静清醒,就先“落跑”啦?讨厌!人家好不容易为他制造绝佳的机会,他怎么那么笨,都不知道把握时机! “刚醒,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左静看她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随口问道。 “没有啦。”巧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有没有人来过?”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只有个护士来检查过点滴,怎么了?” “没事,来,吃点水果。”巧侬扬了扬手上的苹果,决定不再把陆澈放在心上。 “左静,关于我们下午的谈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该告诉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后来,巧侬还是忍不住把想了一下午的问题说了出来。 左静愣了愣,没有回答。 “嘿,好歹你也该告诉我,那个幸运儿的名字吧?”巧侬故意说得很轻松,怕问了半天还是白问。 左静沉静半晌,她咬了一口苹果,说:“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有个育幼院里跟我一起长大的男人对我很好?” 巧侬认真地点点头。“记得呀,你说他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你。” 左静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他说他……爱我。” 巧侬睁大了眼,努力消化左静透露的讯息。“嘿,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要嫁的人是他吧?” 左静僵了僵,沉重地点点头。“他叫夏季德,我即将要嫁的人。”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左静话才刚落下,门口便传来陆澈低沉的声音-- 陆澈拎着两袋食物,这是他专程开了三十分钟的车,跑到左静爱吃的那家餐馆,特地为她带回她最爱吃的海鲜烩饭,另外他还体贴地为她带上一份生菜沙拉,因为怕她胃口不好,吃不下烩饭;没想到他甫踏进病房,就听到令他怒火高涨的言语,他沉着一张酷脸,冷冽的眼对着病床上苍白的小脸。 “陆经理,你来啦。”巧侬发觉气氛有点尴尬,连忙出声打破岑寂。 陆澈不理会巧侬的好意,一迳盯着左静低垂的头。 巧侬叹了口气,她无力介入两个为情所苦的人。“陆经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转头对左静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巧侬……”左静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然,终究没有说出口。 巧侬拍拍她的手,鼓励性地对她笑了笑,随即离开即将沦为战场的病房。 巧侬一走,病房立刻陷入一阵死寂中,气氛凝重得让人想逃;左静转头面向窗外,执意不看那个脸色难看得吓人的男人。 “吃饭。”不知过了多久,陆澈说了两个宇。 左静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任何人说的任何话。 “海鲜烩饭,我替你买回来了。”看到她这个样子,陆澈有点上火,他压抑心中的不满,耐心地劝诱着。 左静依旧不动如山,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陆澈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怒气又再次狂飙,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他用的是肯定句,左静感到一阵心酸,他总认为她在闹别扭,从没想到她真实的感受。“我不饿。”她淡淡地掩饰哀伤。 “你如果吃不下,我还买了生菜沙拉,你好歹多少吃一点。”见她有了回应,陆澈才放缓口气。 “我不想吃。”依然是淡淡的一句。 陆澈深吸口气,控制自己极想掐死她的冲动。“你不吃不打紧,可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 孩子 左静倏地转头,茫然地看着他,瞳孔里写满了问号与惊愕。 “你怀孕了,一个多月。”陆澈将袋子里的食物倒在塑胶碗里,很高兴她不是无动于衷。“为了孩子,吃了它。”他把碗端到她面前。 左静没有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只是空洞地看着白色的墙壁,双手用力扯紧床单,微微颤抖。 孩子!为什么这个孩子要选在这个时候降临,在她决定彻底离开他以后 这阵子她想了很多,“要”这个字仅代表肉体的吸引,并不包括“爱情”;其实她要的不多,她只要求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个有爱的家庭,陆澈对她,不过是肉体上的一时迷恋,一旦他腻了、倦了,剩下的只有怨怼,她不要这样的婚姻,不要这样埋葬她一生的感情 她爱他!却不愿等到自己对他的吸引力消失时,面对他的冷眼看待,那她会死的!生不如死……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这教她如何离开他?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陆澈皱起眉头,用汤匙舀了一口饭,轻声命令。“我喂你,把嘴巴张开!” 这回左静没有拒绝,她木然地张开嘴,任由他一口接一口地喂她吃饭,麻不地吞咽了两、三口,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到陆澈喂食的手掌 “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呢?”她的眼泪滴到他的心坎里,他放下碗筷,心疼地以手拭去她的泪水。 “不要……”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个不停。“我不要孩子--”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把陆澈推向无边的地狱 第七章 夜幕低垂,星空笼罩大地,夜色虽美,却没有半丝微风,空气中透着沉重的湿气,让人气闷得难受。 左静疲累地沉沉睡去,而陆澈则坐在临时搭起的折叠床上,黑暗中的他了无睡意,黑眸熠熠生辉。 他选择留下来陪她,怕她夜里受惊或有什么需要。 他是生气的,气自己自作多情,更气自己无法狠下心,丢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他总是无法放下她 我不要孩子!!这句话像条细绳,紧紧揪住他的心,缠得他心痛如绞,缠得他无法呼吸;他发觉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简单的五个字,经过排列组合,再经由她口中说出来,竟足以毁了他 她不要孩子!她竟该死的说她不要他的孩子 清澈的黑眸蒙上一层苦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自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难道,爱一个人就必须付出这么痛苦的代价 爱 陆澈蓦然睁大了眼,对自己选择用“爱”这个字而感到不知所措。 他爱上她了?他真的爱上她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他眯起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左静沉静的睡颜。 沉睡中的她是那么清丽、那么纯静,像个不懂人间俗事的洋娃娃,不会对他动怒,也不会对他说出伤人的言辞,他忍不住伸出手,细细地摩挲她细致的脸庞;他沉溺于她安稳的睡颜里,迷醉从指尖传来她温暖体温的触感中…… 过了好久,他侧身躺回折叠床,伸手轻触她留下的印记-- 是了,他爱她好久、好久了,从她误伤了他之后,她的俏影就已深驻他心底,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他不知不觉地爱了她三年多,否则他不会执意找到她--那个红短发的女孩 不论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她留下孩子! 左静出院后,陆澈强迫她住在他家里,他们之间的相处气氛一直维持在极易断裂的状态之下;其间,他们曾为了左静应允夏季德的求婚,起了两、三次争执。 像现在,左静正打电话给季德,告诉他目前自己的行踪,并答应他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陆澈坐在一旁翻着报纸,看似毫不在意,其实他正神经紧绷地竖起耳朵,就怕她又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什么。 左静挂上电话,正想起身回房休息,一道冷冷的嗓音硬是缠住她移动的脚步。 “你该告诉他我们即将结婚的消息,好让他死了这条心!”虽说事过境迁,季德也没再提当日左静说要嫁给他的事,可是陆澈的心里就是有个大大的疙瘩。 “我怎么好告诉他,说你心甘情愿娶双破鞋?!”对他说过的伤人话语,她怎么都无法释怀。 “什么破鞋?”陆澈愣了愣,脑筋飞快地转了一回。“你--我说过,人在气愤之余所说的话都不能当真,那不过是句无心之言!”那时他被夏季德的表白激得丧失理性,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地伤害她。 “无心之言才是最真实的。”她执拗地不肯解开心结。 “就算是破鞋,也是我自己穿破的,有什么好在乎的,你何苦耿耿于怀?”他一语双关,不甚介意地耸耸肩。“难道你要为了这无心之言,跟我算一辈子的帐?” “我说了,我不会跟你结婚。”左静背对着他,独自为他的漫不经心生闷气。 “挺个大肚子,除了我,还有谁敢要你?”陆澈放下手中的报纸,不悦地瞪着她的背影。 “没有人要我也无所谓,我可以养活自己。”她仔细地盘算过,目前她手头上还有一点存款,过几天等她身体好一点,她可以去找一份新的工作,或去打打零工,对于欧氏的工作,她明白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而且季德也说过,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她就是看不惯他一意孤行的举动,故意赌气地抬出季德压制他。 果不期然,陆澈的眼眸喷出愤怒的火花;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扳过她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用力地把紧她纤细的肩膀。“这辈子你别想嫁给他!” “为什么我不能嫁给他?像这种不计前嫌的男人已经不多了,我若不懂得好好把握,恐怕以后再没这个机会了。”肩膀传来阵阵酸痛,左静咬着牙,不肯屈服在他的蛮力之下。 陆澈眼里透着森冷的寒光,嘴角却勾起邪笑。“你知道,你这么做,只会毁了他。” 左静白了脸色。“你……” “没错,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会让他无法在台湾立足。”他露出嗜血的笑容,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你很清楚,这对我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你!卑鄙!”他明知自己无法坐视季德的前途毁在自己手里,所以故意拿季德来威胁她 “而这个卑鄙的男人将是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话由陆澈的齿缝中挤出来,她就不能挑些好听点的话讲么?卑鄙!亏她骂得出口。 “就算我不嫁给季德,我也不要嫁给你!”左静欲挣开他的钳制,可是他不为所动,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 “这辈子,除了我,你休想嫁给任何一个男人!”全身的血液全部冲上脑门,她总是有本事将他平常的冷静激得无影无踪。 “就算我单身一辈子,我也不至于饿死!” “我不会任由陆家的骨血流落在外,置之不理。”明知她在赌气,却仍是挡不住阵阵揪心的感觉直通四肢百赅。 “你别忘了,孩子在我的肚子里,那是我的孩子,我爱带他到哪儿,就到哪儿!”左静挑衅地抬起头,她就是不愿意轻易认输。 陆澈伸手抚触着她柔软的唇办,给她一个不容置喙的决定。“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下个月初,准备当我陆澈的新娘!” 陆澈开始忙碌起来,他跑到重庆南路买了一大堆的育儿书籍,认真地阅读,并筹备起婚礼,包括礼服、喜帖、酒席……全部亲力亲为,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你干什么自己忙成这样,难道没有人可以帮你吗?”欧南靖好下容易在下班前抓到陆澈,硬把他拖到pub去喝一杯。 “谁?你啊?”陆澈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嗳,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就那么信不过我?”竟敢怀疑他的能力,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小子是活糊涂了! “你自己的事搞定就好了,哪那么多美国时间管我的事?”陆澈举起手上的酒杯,悠闲地啜了一口。 欧南靖愣了愣,烦躁地扒了扒服贴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静静地喝着酒,过了好一阵子。“左静终于还是答应嫁给你了?”欧南靖突然迸出一句。 陆澈灌下手中的酒。“她没答应。” “嗄?””欧南靖的大脑突然断了线,一时衔接不上。“你是说……她不答应你的求婚?”他皱起眉,小心地措辞。 陆澈垂下眼睑,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吧!喂!老兄,你是怎么求的婚,她怎么会不答应?如今你又在她不答应的情况之下筹备婚礼,难不成你想到时候硬架着她上礼堂?万一左静芳心不悦,又重演一次上次的戏码,那你不就吃下完兜着走了?”以他在女人堆里打滚多年的经验,即使没有向人求过婚,也多少了解女人的心理;陆澈这么恣意妄为,怕到时可别出了岔子 “不会。一陆澈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迅速回复过来,若她同意是最好,如果她坚持不愿嫁给他,他铁定会扛着她进教堂!他笃定地说了两个字。 “你会算命哪,凭什么那么笃定?”欧南靖嗤笑一声,对陆澈的镇定不以为然。 “她怀孕了。”即使她不想要,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嗄?”欧南靖又是一惊,下巴差点贴到桌面上;怎么这家伙动作这么快,马上就珠胎暗结;今天可挖到不少内幕消息,像在坐云霄飞车似的,幸好他的心脏够强,否则可能一时受不了刺激,提早去见阎王也说不定。 “我说:“她怀孕了!””陆澈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你确定--是你的?”欧南靖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摆明了调侃他。 陆澈用力地瞪他一眼,眼里射出的冰焰足以将欧南靖冻成冰人。 “嘿嘿,先上车后补票,真是不错的办法。”欧南靖无谓地笑了笑,这真是个好办法,可他也已经上了车啦,为什么还补不到票?难不成他也要如法炮制,得先让她怀孕才补得了票! 门铃声震天价响,左静混沌地睁开眼,她无力地拿起身旁的闹钟,十点了-- 最近她嗜睡成性,十点对她来说还算早,不过她还是努力地爬了起来,因为门铃声快把她给逼疯了。 她很快地梳洗过一遍,快步走去开门,一把开门,惊愕地发现门口站了三个女人,其中包括了骆巧侬跟李倩怡,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妇女,而倩怡的手还持续地按在门铃上。 “你们……”左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略带责备地看着倩怡。 “嘿嘿!”倩怡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尴尬地缩回按门铃按得发酸的手。 “请问您是……”左静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转头看向那名中年妇女。 “我是陆澈的母亲,我们可以进去再说吗?”欧美雪立即表明身分;她一见到左静就有说不出来的喜欢,暗暗称许儿子的眼光,只不过左静的身子太过瘦弱,她一定要好好地帮她补一补。 “对不起,请进。”左静这才发现她竟让访客同自己杵在门口,她腼眺地拉开大门,让她们进到屋内。 左静俐落地泡了三杯咖啡,端到她们面前。 “你现在有孕在身,可千万不要喝这种含咖啡因的东西。”欧美雪啜了一口香醇的咖啡,边耳提面命地提醒着。 “你怀孕了?”倩怡是现场唯一不了解状况的人,听到欧美雪这么一说,她立刻惊呼出声 左静满脸通红地瞪了倩怡一眼,她对着欧美雪道:“伯母,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总是长辈嘛,是该先招呼人家。 “还不是阿澈催的,他直喊你的身子骨单薄,又长期营养不足,猛催我来这儿好好地为你补一补。”原来是陆澈担心她的身体,加上他又不擅厨艺,所以急电催母亲前来,不过欧美雪还有件事没说,那就是陆澈最主要的目的--要她来当“说客”,说服左静嫁给他。 “谢谢。”左静一向不擅言辞,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倩怡,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你老公呢?”再来就是这位第二号头痛人物。 当然是老公到台北出差,我想好久没见你了嘛,所以就跟着来啦!”倩怡的眯眯眼转了一圈,道:“左静,你什么时候怀孕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才三个多月,你别问她这么不好意思的话题。”巧侬与倩怡只是在路上巧遇,聊不到两句已俨然一副亲密好友的模样;巧侬知道左静一定不好意思回答倩怡的问题,所以很义气地为好朋友挺身而出。 “什么不好意思的话题?我羡慕死了!”倩怡碰了碰巧侬的肩膀,不以为然;她积极地跑到左静的旁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我跟我老公努力了这么些日子,都还没有任何消息哩!左静,你教教我,怎么样才会像你一样,赶快怀孕,好生个眫小子让我老公高兴高兴。” “轰”地一声,左静的脸如火烧般地迅速窜红 羞死人了!左静虽然明白倩怡的话完全没有别的涵义,可是她这句毫无心机的话却令她感到十分窘迫,她也不想啊!只是造化弄人。 “傻孩子,怎么问这种问题。”欧美雪知道左静的羞惭,所以出言为她解除难题。“改天陆妈妈再传授你几招,包管你一举得男,我们家阿澈就是我多方面着手,所生出的“优良产物”。” “太棒了!陆妈妈,您可不准黄牛哦!”欧美雪的话让倩怡信心大增,可却让其他两个未婚的女孩子如坐针毡,她们尴尬地不断变换坐姿,好似沙发会咬人似的;原来三个女人在门口偶遇,已大致交谈过,所以彼此还不算太生疏。 “咳!巧侬,你今天又是为什么来?”左静决定忽略那两个喜孜孜的女人,转而询问骆巧侬。 “呃……董事长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所丛让我来探望你。”其实是欧南靖强迫她来的,希望她能帮陆澈一把。 “你们就差少了张结婚证书,还叫他董事长?”欧美雪睨了巧侬一眼,除了关心自己的儿子,她可还分得了心,去关照自己的亲侄子。 “真的?怎么没听你提起?”左静可乐了,终于可以摆脱大家注目的焦点,她笑着问巧侬:“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还没答应呐……”恋情八卦大公开,巧侬害羞地垂下头嗫嚅地说。 “董事长条件那么好,你还考虑什么?”女人不都求一个完美的好丈夫,现在有个像董事长事业有成,又那么好的男人,巧侬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陆经理的条件也是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求婚?”巧侬反问。 “那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左静刷白了脸,不意巧侬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巧侬见左静激动的样子,又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如果我真的跟董事长有结果,我……我希望能跟你同一天结婚。” 左静微愣,撇开视线,轻咬下唇,露出哀怨的神情。 “小静,我听阿澈说……你还不肯答应他的求婚?”欧美雪终于逮到切入主题的时机了,她立刻为陆澈交代的事项进行游说。 “什么?左静,你为什么不肯答应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倩怡又是一阵惊呼 除了左静,两个女人立即以怀疑的眼光扫向倩怡,她们不解的是,陆澈应该与倩怡没有任何交集,为何她会认为陆澈是个“好人” “嘿嘿……”倩怡知道她们的疑惑,连忙把三年前发生的事,快速地叙述一次 ,当然还包括后来陆澈一眼就认出左静的事。 “原来你们早就相遇了……”欧美雪终于了解,为什么一向对女人不甚感兴趣的儿子,这次会这么死心场地地要娶一个不愿嫁给他的女人。 “真是浪漫呐……”巧侬的眼神露出迷蒙的色彩,这么唯美的相遇是小说里才看得到的情节,怎么她这么倒楣,都遇不到这么美丽的情境,却遇到一个凶巴巴的大男人主义者 “现在不是讨论浪不浪漫的时候!”倩怡不客气地给巧侬一记爆栗,敲醒她不切实际的脑袋。“左静,现在你连孩子都有了,为什么不肯答应他?你总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吧?那对孩子太下公平了。” 倩怡知道左静虽然坚强,也认命地接受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但是她一直有个深藏的遗憾,而那个遗憾是一辈子都无法结痂的伤口--她总是以带着极钦羡的眼光,追逐着一对对美满的家庭,但那却是她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现在她残忍地揭露左静的伤口,就是为了不要让她的下一代背负与她同样的苦,既然那个“肇事”的男人愿意负责,那就算是件天大的喜事,左静到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如果今天换成是她,她老早举白旗自动投降了 左静闭上眼,打算来个相应不理。 “小静,阿澈不好吗?我这个当妈的,自认自己的儿子长得还不赖,也许长得称不上帅,可也不至于出门会吓到人吧!他的性子是烈了点,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够温柔体贴,但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一旦认定了,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以前他爷爷为他介绍了一把又一把的纤纤淑女,他从没看得上眼,今天他却执意要娶你,你说,你舍得让陆妈妈抱不到孙子吗?”欧美雪动之以情,今天有巧侬跟倩怡帮衬她,此时不劝更待何时 晶亮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左静终于抬起一张泪颜,轻颤地说:“你们说的我都懂,但……爱情呢?” 在座的三个女人愣愣地消化她的话,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呐!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跟你陆伯伯也是结婚后才开始谈恋爱,现在我们真可说是鹣鲽情深,谁也料不到我们结婚前才见了三次面;反观现在的年轻人,讲求自由恋爱,可到头来,多的是草草率率地就离了婚,试想,你要拥有这种空中楼阁般的婚姻吗?”欧美雪首先恢复神智,她以自己的例子为范本,不放弃地劝慰着。 “而且婚姻是需要经营的,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恒久不变,你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认真地思考自己将来的婚姻方向,以你的智慧,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自己的心结。”倩怡以过来人的身分,对左静晓以大义。 “我……”巧侬见她们说得头头是道,认为自己也该说些什么才是,她不安地扭绞着手指头。“我是没有什么大道理可以告诉你啦,可是,我觉得陆经理真的对你很好耶,你看,他知道你身体不好,每天架着你准时去吃饭;为了你还权充司机,每天接你上下班;你住院的时候,他一下班就往医院冲,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如果你说他对你没有爱情,我才不相信呢!” 欧美雪与倩怡瞠大了眼,她们都不知道原来陆澈还为了左静做了这么多事!尤其是欧美雪,她没想到自己那个木头儿子也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时候! 三个女人不再多话,六只眼睛充满期待地等着左静的决定! 左静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陆澈与她之间相处的各种画面,巧侬说的没错,他对她真的很好,除了霸道、不讲理的时候……可是,就是他霸道的时候,伤她最深呐! 她想了好久、好久…… 终于,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在座的三个女人立刻进出欢愉的尖叫,她们热情地拥抱在一起,每个人都感动得莫名其妙…… 左静见她们这么开心,不觉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给彼此一个机会! 欧美雪快速地拨了电话给陆澈,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阿澈,怎么样,老妈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帮你求到一个老婆哩!”欧美雪大言不惭地夸大自己的战绩;她是趁着四个女人到咖啡厅吃午饭的空档,跑去打这通电话。 “……”电话那头安静无声,像没人在听电话似的。 “喂!你倒是说说话啊,不要像个幽灵似的,你老妈我可是最讨厌对着机器自言自语哪。”这小子八成是乐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忘了要讲话。 “您说……她--答应了?”陆澈深吸了口气,沙哑地又问了一次;他颤抖着手握紧话筒,双眼微微泛红。 “可不是……” 欧美雪接下来的话,陆澈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止不住地飞扬起来;心脏有力地撞击胸腔,让他的胸口微微发疼;可是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左静的回答,她终于答应了 她答应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 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幻想中的生活场景一幕幕地在他眼前旋转,像旋转木马似的转个不停…… 欧南靖推了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澈脸上挂着的傻不愣登的痴笑。“阿澈……”欧南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这真是他认识的陆澈吗 陆澈由幻境中回到现实,发现电话那头已无声响,他挂上话筒,飞快地冲到欧南靖面前,激动地抓紧他的手。“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什么人答应了什么?”欧南靖皱紧眉头,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呀 “是左静,她答应嫁给我了!她答应嫁给我了!” 欧南靖眯着眼,看着陆澈毫不遮掩的笑容,像个天真的大男孩;他有多久没看过陆澈这种笑容了 “还好,她终于答应了。”欧南靖咕哝地喃喃自语。 “什么意思?”陆澈耳尖,听到他的低喃。 “意思是解决了你的婚事,连我的也一并解决了。”说真的,他可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陆澈不明所以地瞪着欧南靖。 “还不是巧侬,她说非得跟左静同一天进礼堂不可……” 嘿!双喜临门哪 第八章 左静这次可真的体会到“有钱人的饭碗难端”这一句俚语的意思,不过是个结婚仪式这么简单的程序,都可以搞到这么盛大的场面,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她跟巧侬在前一晚就被安排到这间五星级的饭店里住一宿,一大早,五点钟不到,她和巧侬就被不人道地由暖烘烘的被褥中挖起来,这真是严重折磨她这个嗜睡的孕妇,然后,就是一连串的上妆、梳头,经过一番折腾,等到换好礼服后,已经十点多了;她们两人接着又被匆匆送回饭店,才待坐定,屁股都还没坐热咧,骆妈又冲进房里来了。 “快点,新郎们已经上电梯来了,你们到底准备好了没?”骆妈是既紧张又兴奋,好似要结婚的人是她呢。 左静佣懒地瞟了巧侬一眼,发觉她也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骆妈的话才刚落下,门板上旋即响起敲门的声响。 房门一开,两位西装笔挺的新郎倌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手上各捧着一大束美丽的新娘捧花;他们走了进来,把手上的捧花献给今天属于他们的女主角,并各自在她们的颊上落下一吻。 “南靖,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她。”骆妈拉着欧南靖,轻声交代着,并依依不舍地看着巧侬。 “妈,我会的。”欧南靖笑着给骆妈十足的保证,眼神爱恋地望着巧侬。 “阿澈,小静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可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同样得好好待她,可别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不然我可饶不了你。”骆妈又跑去拉陆澈,耳提面命外带胁迫,就怕左静受到丝毫的委屈。 “伯母,我知道。”陆澈投给骆妈一个坚定的笑容。 “好了好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你们该到楼下去了,礼车都在下面等着呢!”骆妈看看手表,催促着。 于是两对新人在骆妈含着泪水的视线下,缓缓步出饭店的房间,步向各自未知的人生旅程-- 在礼堂经过牧师的证婚后,新人们各自用过简便的午餐,稍做休息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彼此亲朋好友们的“联谊”。 由于左静是个孤儿,所以她没料到她面对的会是如此庞大的家族--欧志清生了八个子女,而每个子女又各有所出,单单介绍他们每个人的姓名,就够让左静一个头两个大了,加上陆澈交游广阔,左静更是头疼得厉害,更别提那些爱凑热闹的上流社会家族了,一个下午下来,左静觉得自己好似打一场硬仗,累得她都快摇白手绢投降了。 可惜她的疲累并没有得到纾解的空间,因为接下来的晚宴她必须面对的是三百桌的宾客,她不禁埋怨起巧侬的烂点子,要不是她坚持要与自己同一天举行婚礼,也许欧家就不会因双喜临门而大宴宾客了。 左静在这一天体验到一件事,那就是当一个新娘子只有一个任务--脸上必须保持一个不变的笑容,面对川流不息的贵宾,她只好任由脸上的笑容像上了水泥似的,僵硬地维持完美的弧度,以免让男方失了面子。 当送完所有的客人,回到饭店为新人们准备的豪华新房,左静僵直的脸及叫嚣的双腿终于获得救赎-- 左静卸除厚重的礼服,洗了个舒服的澡,顺道冲洗掉头发上八百斤重的发胶,整个人窝在柔软的床褥上,佣懒地沉沉睡去;陆澈打发掉所有在新房外瞎起哄的亲友,进到房里,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他感动地看着熟睡中的她,安详的睡颜,沉稳地睡在他的地方、他的床。这些小小的认知让他感动莫名。 这些小小的感动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实--这辈子,怕是永远舍不下她了。 他快速地洗了个战斗澡,说实在的,今天也真够他累的了,疲惫的感觉结结实实地反映在他的四肢百骸,现在他只想跳上温暖的床,好好地睡上它三天三夜。 床边的凹陷令左静蠕动了下,棉质的睡衣划过陆澈的肌肤,他诅咒地低吟一声。 “该死!”他早知道躺在身边的女人对他的影响力,他爱怜地盯着左静的睡颜深吸了口气,压下急速窜起的欲望。 左静昏昏沉沈地睡着,身畔温热的体温让她感到略寒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靠拢过去,仿彿正抱着一个超大型抱枕,左静攀上了他的肩头。 “噢--”陆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把自己疲累的身体尽量往床沿移动。 感觉发热的抱枕离她而去,左静毫无所知地又靠了过去,那让她觉得安心。 “天杀的!”陆澈几乎是立即地弹跳起来。 他原想放过她的!会这么决定是因为想让她好好地休息,这一天下来想必是累坏了她,但她却一再挑衅他的耐力和欲望,教他……怎么忍得住 他猛地翻转过身,压上左静柔软馨香的身躯。 “静……”他试图唤醒睡梦中的她,第一次拥抱过她后的惨痛经验,他可不想再重复上演,活像自己是个侵犯无助小红帽的大野狼。“静……” “思……”左静嘤咛一声,为什么这个温暖的抱枕会说话?她迷蒙地张开眼。 “嗨,老婆!”陆澈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 “嗨……”左静不由自主地回应着,这个抱枕竟然长得跟陆澈一模一样?一定是想他的时间太多了,才会在梦里也显现他的影像,嗯……下次要记得少想他一点。 “你确定你醒了吗?”陆澈望着她没有焦距的眼,不肯定地再问一次。 “嗯……”梦里的他好温柔,左静忍不住对他灿烂地笑开了。 陆澈皱了皱眉,思忖半晌,伸出大手轻拍她的脸颊。“静,醒来。” 左静还是一迳儿地对着他笑,显然还不是很清醒。 “吁--”陆澈无奈地翻回自己的床位,懊恼的心情满满地充塞胸臆间,把原本的疲惫挤得不见踪影;然而左静却仍不肯放过他,直往他身上磨赠,还将白皙的藕臂环上他的颈项。 “噢--”陆澈挫败地呻吟着,这个该死的小妖女,到底想把他怎么样 跟在她手臂后的,就是那张迷眩人心的脸,清蒙的眼眸漾着迷雾的媚光,她毫下自觉地用她细致的脸庞磨赠他壮硕的胸膛。 “该死的!”陆澈一跃而起,去他的正人君子,去他的大野狼,去他的@△※&◎◇●☆……如果他现在还坚持当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会死的,欲求不满而死 陆澈深吸口气,馨香的体味约略平抚了他急躁的心跳,他扯开左静前襟的钮扣,大手伸进敞开的睡衣里…… 当耀眼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左静揉着眼睛悠悠醒来。 枕边已无陆澈的踪影,一定是她太贪睡了,所以一向早起的他先行起床;她轻巧地下了床,忆起昨夜欢爱后,陆澈所吐露的爱语,她的心中溢满深深的感动。 他说他爱她! 这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一个小孤女,终于寻到自己的幸福、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梳洗过后,她步出房间,正想下楼向公婆请安,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阿澈,华康的陈董打电话来说要向你讨个人情,让他们竞标的工程顺利得标,你说,你到底欠了人家什么天大的人情,要我们放弃这一、两千万的净利?”说话的是欧家的大家长欧志清,也是陆澈的外公。 “这个老家伙也太敢了吧,不过要他打通电话,竟乘机狮子大开口;不过既然他说得出口,我也没道理不同意是不?”陆澈撇撇嘴,低声咕哝着。 “打通电话?什么电话这么值钱,该不会是为了你的新娘吧?”欧志清听出兴致来,难得地向晚辈打趣道。 “没什么。”他可没打算解释。 “说嘛,反正没有人会笑你。”欧美雪见父亲这么有兴趣,连忙在一旁帮腔。 “对啊,老爸也想知道哩。”陆父也在一旁瞎起哄。 长辈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惹得陆澈心烦;况且公司一下子掉了一、两千万的净利,不交代好像说不过去,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回答。 “还不是为了夏季德,他追左静追得紧,那时左静跟我呕气,故意邀他参加尾牙宴,我一时气不过,才要那老狐狸拨通电话遣开夏季德,所以--” “我就说嘛,不然你怎么甘心放弃那笔大生意。”欧志清笑开了嘴,存心逗他。“看来你为了抱得美人归,花了不少心思哩。” 陆澈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接着狠狠地瞪了在场三位长者一眼。“还说呢!老爸,我看你身体壮得跟条牛一样,是谁说你得了癌症?” 正在喝茶的陆仲豪呛了口气,猛咳了两下;欧美雪一见丈夫岔了气,忙拍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 “咳!我们还不是看你一直没打算结婚,一时心急才!”欧志清的老脸不好意思地红了。 一时心急?为了这个理由,便随便拿老爸的身体开玩笑?”陆澈睨了三个老顽童一眼。“你们把老爸的病情说得那么严重,还说什么为了让爸安心,得完成他最后的心愿,非要我马上娶个妻子不可!” “轰”地一声!站在楼梯间的左静一时白了脸庞。 为了让爸安心,得完成老爸最后的心愿,非要我马上娶个妻子不可-- 原来他……是为了他父亲的心愿,才…… 这么说,并非一定要她?说得难听一点,其实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 左静浑浑噩噩地转身离去,脸上挂着无意识中流下的泪,原来他口中说的“我爱你”不过是激情过后随口说说的谎言…… 泪水刺痛了她的眼,而客厅里接下来传出的谈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夜幕低垂,霓虹灯闪烁地洒落一地璀璨,台北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陆澈依旧埋首在公文堆中,他累得直想就地躺平,可是批阅公文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的意思。 “砰!”办公室的门被很粗鲁地打开,在空荡的室内发出极大的回音。 陆澈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埋首公文堆里。 “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发了疯似的工作,你心里真的会得到平静吗?”欧南靖挥掉他手中的公文夹,口气不善地对他吼叫。 陆澈没有回答,眼神呆滞地望着被挥落在地的公文夹。 “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欧南靖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陆澈没有挣扎,任由欧南靖像拉扯个破布娃娃似地揪着他。 “该死!想她就去找她,不要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欧南靖对着失神的他大声咆哮。 陆澈呆滞的眼闪过一丝伤痛 没错,欧南靖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左静,她又消失了,在他们举行婚礼的隔天、在他说爱她之后!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她就像水蒸气般地消失了。 陆澈问了自己千百万次,为什么她要离开他! 所有可能或不可能的理由都被他推翻了,而唯一的可能是--她,不爱他! 这唯一的可能狠狠地炸碎他的心,也彻底寒了情。 既然不爱他,为什么答应嫁给他?为什么? 欧南靖看着失神的陆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找她吧,别再自我折磨了。” 自从左静消失之后,陆澈就变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日没夜、没命地工作。半年了,半年来他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是,他是为欧氏赚进了大笔金钱,可是没有人因此而高兴,反而为大家带来更大的担忧。 “既然她选择一再逃离,我又何苦再去找她?”陆澈冷冷地说道,却掩不住语气里不自觉的颤抖。 “为什么不找她好好谈谈?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欧南靖松了手,苦口婆心地劝着,主要也是因为太座给他极大的压力,要他一定得劝陆澈去找左静不可。 “没什么好谈的。”陆澈闭上眼,疲惫地想逃避心中那越来越鲜明的倩影。 “她快临盆了!”欧南靖急得不得了,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即将当老爸的自觉! 陆澈的背脊蓦然一僵,过了好一阵子。“我知道。”他沙哑地吐了三个字。 “知道你还……” “阿靖,拜托你别再管我了!”陆澈忍不住握紧拳头,大声嘶吼。 “真的?你发誓你不会后悔?”欧南靖愣了愣,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陆澈迟缓地摇了摇头,再睁开的黑眸里不再有任何一丝光彩。 欧南靖深吸了口气,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他由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硬塞到陆澈手中。“这是她的地址,该做的我都替你做了,至于要不要去找她--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太座交代的事……唉!古有明训:“清官难断家务事”,接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他可真是无能为力了。 手心里的纸团不断地发热,陆澈无力地把自己摔回皮椅里,手中紧紧地捏住那张绉成一团的纸。 她……好吗? 宝宝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有没有健健康康的? 她……可有--想他? 他自嘲地苦笑,她都以行动证明了她不爱他,怎么还会想他? 陆澈咬了咬牙,随即用力地将纸团丢到字纸篓里,是她自己放弃这段婚姻、放弃这段感情,凭什么要自己去找她? 既然她选择无情地离去,为什么自己该死的还惦念着她?为什么还为她……心痛! 他握紧双拳,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的字纸篓-- 第九章 夏曰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散发自身的光芒,不自觉地荼毒着每个工作的人们。阳光下,一群工人正挥汗如雨地加紧手边的工作,期待能早日完工,图个长长的休假。 “各位,休息一下,请来喝杯茶水。”一个柔柔的声音,化解了烈日的肆虐与燥热的烦闷。 “小姐,谢谢啦,你肚子那么大了,还麻烦你拿茶水来给我们喝.真歹势。”工头拿下头上的钢盔,随手捞着颈上的手巾,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汗珠。 “哪儿的话,多谢你们拚命帮我们加紧赶工,院里的孩子会感谢你们的。”女子轻轻地笑着,有如一道温驯的和风,轻拂过每个焦躁的工人。 “小姐,你快生了哦?我们家女人刚生完不久,她要生产的时候,我看肚子都没有你的那么大。”工头拿了个塑胶杯倒茶,随便与女子闲聊着。 女子温柔地笑着,没有回答。 “静阿姨,凯凯欺负我啦……”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跑了过来,拉住她的衣角。 “琪琪乖,别哭,有什么事静阿姨帮你解决,你慢慢地告诉我,好不好?”女子向工头点头致意,便拉着小女孩离去。 工头盯着女子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口喝完手中残余的水。 “工头,这个小姐人很好咧。”工人停下手边的工作,跟工头说道。 “是啊。可是我就没看过一个孕妇瘦成这个样子,她先生真是不会照顾人……”工头忍不住嘀咕着,像他家里的那口子,每天被他养得肥肥的,才不会像她一样,瘦得像要被风吹跑了似的…… 而工人口中的好小姐,就是那个失踪了半年的左静! 处理完琪琪跟凯凯的事,左静抚着肚子,小心地坐在大树下的秋千上,随着太阳西下,气温似乎也不再那么高得教人难以忍受。 一阵细微的轮轴转动声,吸引左静的注意,她抬起头,眯着眼往声音的来源望去,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当那影子逐渐清晰,左静也露出了笑容。 “南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哪。”她吃力地站了起来,迎向来者。 “你先离开,等我叫你时再过来。”欧南枫面无表情地对着推轮椅的女孩说道。他的眼睛紧盯着女孩的背影,直到她走远了,才转过头来面对左静。“嗨,你的肚子好大哦。” “你这样对女孩子是不行的,多亏你以前还是个花花公子呢!”左静取笑地瞅着欧南枫,她说的是南枫对那个女孩的态度。 “以前的事别再提了。”南枫撇撇嘴,显得意兴阑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左静隐去了笑,从她离开陆家后不久,她就躲到这花莲山边小村落的育幼院,除了院长和倩怡.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如果有心要找,不会找不到的。”南枫定定地盯着她,为她消瘦的模样皱起了眉头。 左静的心狠狠地刺了一下,是啊,如果真的有心,怎会不知道她的行踪 除非……没有那份心 “你都不吃饭的么?瘦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想折磨你肚里的孩子?”南枫不舍地叨念着,她跟陆澈的事,他大概知道个八成,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他一向对左静疼爱有加,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如今她成了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不忍。 “哪有!这孩子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舍得饿着他?”左静轻抚着肚子,依恋之情表露无遗。 “孩子是你的心肝宝贝,那孩子的爸爸呢?”南枫突然问道。 左静僵了僵,选择保持缄默。 “你在这儿还好吧,看来好像在盖些什么。”南枫叹了口气,随意看看周遭的环境,对这地方的简陋颇不以为然。 “我们在盖宿舍,恃怙的小孩越来越多,就快不够住了,所以正在赶工呢。”这里的土地比较便宜,所以才会选择这个地方。 “回去吧,起码孩子会得到较好的成长环境。”虽然他不明白左静为什么要离开陆家,但他还是希望她能在好一点的环境中产下孩子。 “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左静桀骜地抬起下巴,被人说这个环境不好,显然看不起她这种出身的孩子。 “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你明白的。”没料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却刺到她的伤心处,南枫赶忙陪不是。 左静吸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她看着临近的工地,道:“我在这里很好。”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离开陆家,可是……” “南枫,你是来当说客的吗?”如果真想要她回去,为什么来的是南枫,而不是“他” 欧南枫摇摇头,坦白地说:“不。” “那就好,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如果你真的很闲,我不介意你时常来找我。”左静明白地表示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南枫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久,说:“你真的快乐吗?” 一个真正快乐的女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瘦成皮包骨,也不该淡扫蛾眉,尤其是一个快当妈妈的女人。 左静的背脊僵直,她紧握骨枯的拳头,不肯承认自己的脆弱;她故作愉悦地说:“是,我是真的很快乐。” 迎面吹来一阵强而有力的风,一时间让两人觉得一阵哆嗉。 “我知道了,有时间我会常来看你。”欧南枫无奈地摇摇头。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 左静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她烦躁地想尖叫! 自从南枫来过之后,连着一个礼拜,每天总会有一个欧家的长辈来造访她;第一天是欧美雪,再来是前董事长欧宗海,然后是欧家的大家长欧志清……以此类推,没有一天稍作停歇。 由于日渐接近预产期,左静的情绪也随之紧绷,加上欧家的人不停地来骚扰她,使得她的情绪已届崩溃的临界点。 “小静,你看看是谁来了?”院长在长廊上喊住她。 左静回首望向来者,惊讶地喊道:“季德?” “嗨!”夏季德故作轻松地向她打招呼,但眉头却笼罩着一股阴郁;她太瘦了,瘦得不像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 “季德!”仿彿见到自己的亲人似的,左静的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眼眶一阵酸涩,她激动地上前拥住夏季德。 “左静……”季德见她的反应如此激动,一时间也情不自禁地收拢手臂-- 即使她已嫁作人妇,即使她即将产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还是割舍不下对她的深深爱恋,毕竟他爱她好久、好久了…… “放开她!” 一道冷冽的声音划破了这个温馨的重逢场面,三颗原本喜悦的心同时望向声音的来源。 来者夹带着一股庞大的阴沉肃杀氛围,浑身笼罩在冰冷的磅礴气势中,他的黑眸迸出冰寒的光芒,恍若想吞噬眼前相拥的男女。 “陆澈……”左静无声地轻喊他的名。 发觉他的狂怒,季德保护性的搂紧左静,陆澈伤她已经太过,他不能再任由他伤害她一根寒毛。 “我叫你放开她!”陆澈紧盯着夏季德拢紧左静的手臂,两眼因急遽暴怒而充血发红。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夏季德挑衅地将左静藏在身后。 “是吗?”陆澈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唇角却极不协调地勾起一朵唇花。 他伤她?夏季德该死的说自己伤了她 她该死的自作主张离开他,又完全不理会自己家人的劝告,执意不肯回到陆家,当他好不容易屈服于自己想见她的企盼,放下自尊前来找她之际,她竟又当着他的面不顾羞耻地跟夏季德搂搂抱抱,到底是谁伤了谁?谁伤了谁 “左静,原来你也不过尔尔,之前还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说你没有男人一样活得下去,没想到你离开我不过半年,就已经不甘寂寞地黏上夏季德。”陆澈的语气很轻柔,却具有极端的杀伤力。 左诤一瞬间刷白了睑。 他为什么要来?难道只是为了来羞辱她 “陆先生,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季德耸起眉头,尖锐地抗议。 “还是你一离开我,就马上飞奔到这个男人的身边?”陆澈完全不理会季德的警告,迳自盯着他背后瘦弱的身影,残忍地说着违背自己心意的话。 左静瞠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用全部心力来爱的男人,会说出这种残酷无情的言辞。 原来……他是这么看待她的? “就算是又怎么样?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她,如今你凭什么资格约束她!”季德气极,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番”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见季德说得理直气壮,左静忍不住担忧地拉扯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陆澈眯起眼,狠狠地盯视着她扯着夏季德那只形同枯骨的小手。 那只手,不是揪着夏季德的衣角,而是紧紧地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啊 阗闇的眼眸迸出嗜血的光芒,陆澈心寒地盯着面前的一对男女,一字一句清楚 地说:“现在,我甚至怀疑你肚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一阵抽气,左静瞠大了眼,漂亮的眼睛里失去了任何光 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响在耳膜里的是他决裂无情的字字句句,整个人像被抽走 了灵魂的雕像,僵直地站在原地。 “陆澈!你……欺人太甚!”夏德抡起拳头,一副准备大干一架的样子。 “季德!”站在一旁始终不发言的院长出言阻止,虽然她不赞同陆澈如此出 言伤人,可是这是他跟小静之间的家务事,她跟季德实在也没有资格表示任何意见。 左静抬起头,空洞而湿润的眼紧盯着陆澈绝情的脸…… 忘了吧…… 情愿忘了这个让她丢了心、失了魂的男人,如果真有来世,宁愿永生永世不再与他牵扯…… 这是左静昏厥前唯一的想法…… “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了!”李倩怡不安地来回走动,一张嘴自她进到医院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倩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来走去,看得人家心都烦了!”骆巧侬挺着微凸的小腹拉住倩怡,阻止她这种盲目的行为。 “我急嘛!”李倩怡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知道。”她也急,可是着急并无济于事。 巧侬轻扯一下倩怡,指指坐在角落的黑影。 陆澈失神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他坐在那个位置已经两个小时了,不但姿势没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倩怡不管他看不看得到,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当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途中,已经藉由行动电话从季德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虽然陆澈对她有救命之恩,可是对于他加诸在左静身上的行为,倩怡决定不但不原谅他,更决心要唾弃他。 相较于倩怡,巧侬的反应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陆澈这半年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是全都看在眼里,他没日没夜地疯狂工作,就算刷新了业绩又怎么样?他不过是藉由工作来逃避心中的痛苦罢了;对于左静答应嫁给陆澈为妻,却又在举行婚礼后无故离去一事,这对陆澈西言,不啻是一种最无法磨灭的伤害,而到底左静为什么要离开--除非左静自己肯说,不然谁都不会知道。 “谁是左静的家属?”一个护士由急诊室里冲了出来,大声地对着走廊喊道。 “我是她丈夫!”陆澈立刻站了起来,神色是极度地不安。 “现在要为她剖腹生产,请你马上跟我去签同意书。” “她--”听到护士说的话,陆澈的心脏都快停了,难道她…… “她的血压过低,医生怕危及胎儿,而且由于已经足月,所以决定为她剖腹生产,请不用担心。”护士小姐公事化地交代着。 纯白的床单及白色的房间,衬着一张苍白的娇颜,若不是一头及肩红发点出左静的颜色,只怕没人会注意她就躺在病床上。 左静已经昏睡了一天二夜,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 “静,醒来吧,求求你快点醒来!”陆澈嘶哑的声音在空洞的病房里回荡,他已经对着昏迷中的她说了一夜的话,此举看在巧侬与倩怡眼里都为之鼻酸。 “医生说你早该醒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他温柔地拨开覆在她额际的发丝,声音里有浓厚的鼻音。“我知道你气我,所以不肯醒来;是我不对,只要你高兴,你爱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无所谓,只求你快点醒过来--” 病床上的身影还是动都不动,可是守在一旁的巧侬跟倩怡听到陆澈一番真挚的言语,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我爱你!我爱你啊!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是一样爱你!求求你快点醒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她好可爱、好漂亮,就像你一样……” 陆澈紧握着左静瘦得剩下皮包骨的小手,想到还在婴儿室里的女儿,陆澈掩不住颤抖地哽咽。“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即使不为我……求求你,为了孩子!” 倩怡紧紧拉住巧侬的手,泪眼红肿地自责,这时候她相信陆澈是真的很爱左静,都怪自己不够成熟,才会误会了他。 左静的眼皮动了动,嗯……是谁?是谁一直在叫她?她好困,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 “唔……”她轻轻地动了一下,但麻药退了之后的手术伤口让她呻吟出声。 “静儿!”首先发觉她的苏醒是陆澈,他兴奋地以大手包覆她的柔荑。“她醒了、醒了!” 巧侬和倩怡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病床前。 “左静!”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喊着。 左静悠悠地睁开眼,对上两人担忧的眼神,她虚弱地对着她们笑了笑。“嗨,倩怡、巧侬。” 倩怡和巧侬见她平安无事了,忍不住激动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静……”陆澈轻唤她的名,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 左静侧过头看他一眼,眼神迅速闪过一丝痛苦,她静静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左静?”她的沉默成功地引起两个女人的注意力。 过了好久…… “你是谁?”经过短暂的缄默,左静再度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陆澈的身体重重地震了一下,俊脸立刻一片死白。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握紧她的手腕,颤抖地问道。 “你是谁……你放开我!”左静使劲地拉扯着自己的手臂,不惜弄伤自己。 陆澈茫然地放开她挣扎的手,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剜开一个大洞!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认得他了? 她认得李倩怡跟骆巧侬,独独忘了他! 她该死的竟然忘了他! “左静,你在说什么?他是陆澈,你的丈夫!”倩怡情急地嚷嚷。 “丈夫……”左静紧揪着被褥,苍白地猛摇着头。“不……我不认识他……” 陆澈的心一痛,多么伤人的话语! “怎么可能?”倩怡不敢置信地喊着。“你再想想!他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左静,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认识他,你不要逼我,我不认识他!”左静奋力地摇着头,她紧紧抓住被单,将自己清瘦的身体包裹在白色的被单里。 陆澈不发一语地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把自己藏在被单里…… 他痛心地嘶吼一声,像只负伤的野兽,颠簸地逃出这个令他痛苦的地方 巧侬无言地看着被单下发抖的身躯,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第十章 骆巧侬将左静带回欧家坐月子,连同小婴儿一起。 为什么会到巧侬家坐月子呢?其实是因为左静对陆家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意思是说,与陆澈有关的一切人、事、物,她一律都忘得一干二净。 巧侬曾跑去请教医生,医生表示这种情况,可能是医学上所说的“强迫性失忆”,发生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患者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为了逃避某段不想忆起的过往,所产生的一种强迫自己遗忘的行为;对于这样的左静,经由欧美雪的拜托,巧侬只好将她带回欧家。 巧侬常在左静精神状态还不错时,告诉她一些陆家及陆澈的事,并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陆澈,特别的是,左静对孩子并没有排斥感,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她都 跟孩子腻在一起。 小孩子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但在她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个整死人不偿命的恶魔!由于巧侬自 己也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常常在搞定左静的女儿后,自己差不多也快阵亡了;因此, 欧南靖还时常向她抱怨,说巧侬只会关心别人,忘了要关心自己的丈夫。 麻烦的事还不止这些,最大的麻烦就是————陆澈。 “真是会惹麻烦的一家人!”欧南靖一进门,扯下束缚脖子的领带,一副心浮 气躁的模样。 “什么事啊,老公?”巧侬端出一杯浓茶,适时地提出关心。 “还不是陆澈那个废人!”欧南靖显然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十分难听。 “老公!”巧侬惊呼,他怎么可以这么说!“陆澈发生什么事,你怎么……” “自从从医院回来后,那个家伙就成了“酒国英雄”,每天泡在酒缸里,我看再过不久,他就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欧南靖说得咬牙切齿。 “你怎么不劝劝他?”巧侬想起那天陆澈跑出医院时的身影,心里一阵难过。 “怎么没?不过一点用处都没有,浪费我的时间。”欧南靖重重地吐了口气,疲累地瘫在沙发上。 巧侬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 “也许……” “左静,再两天孩子就满月了,你为她取好名字了吗?”巧侬边折着干净的衣裳,边分心与左静闲聊。 左静盯着女儿的睡容,没有回答。 “哎!孩子的事还是其次,最麻烦的是陆澈,他--哎!”巧侬故意唉声叹气,并暗中觐察左静的反应。 只见左静的身躯一僵,依旧无语。 巧侬见她没有回话,也不打算揭穿谜底。 其实从左静“失忆”开始,巧侬就觉得怪怪的,虽然说不出哪里怪,可是她总觉得左静的失忆……是假的 “巧侬,你……话怎么说一半?”见巧侬一直没再说下去,左静不安又犹豫地问道。 “哦?你对他有兴趣?”巧侬佯装吃惊,对自己的猜测又加了几分笃定。 “你……你不是说他……他是我丈夫……”左静咬着下唇,忐忑地说。 “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听南靖说,自从他从医院离开至今,每天泡在酒缸里,就快变成个废人了--”巧侬的手没有停过,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瞟着她。 左静下自觉地握紧婴儿床边的木条,眼睛迸出痛苦失神的眼波。 巧侬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把手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左静,你是不是有 什么事瞒着我?” 左静几乎弹跳起来,她神色不安地嗫嚅道:“没……没有啊……我会瞒你什么 ?” 巧侬睨了她一眼,到这时候还不说实话。 “其实你什么都没忘,对不对?”巧侬微愠地揭穿她的伪装。 “巧侬……”左静惊骇地看着她,仿彿见到鬼魅似的。 “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可是你看看陆澈,他到底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莫 名其妙失踪后,他整天就是没命的工作,非得把自己逼到极限后才肯休息,恶性地 周而复始。 “自从你说你忘了他,他的情况就更糟了,像个烂酒鬼一样,我看他是存心把 自己醉死!像他这么爱你的男人,你如果不能回报他的爱,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嫁给 他,让他承受这更大的伤害?” 巧侬越说越气,她明明对陆澈有情,为什么非得把两个人搞得如此不堪 “不……不是的,他……他从来就没爱过我……”左静苍白着一张脸,眼泪像自来水一样流个不停。 “他不爱你?那是我眼睛瞎了,还是他在演戏?”巧侬的口气严厉起来。 “他……他不是爱我才娶我,他是……”左静泣不成声,她不断地对自己发誓,决定不再爱他了,为什么到现在心还这么痛 “他是怎么样?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都这节骨眼了,她还在犹豫什么。 左静抽噎着,并断断续续地把她在陆家听到的话都说给巧侬听,那就像再次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掀给她看似的,心痛无比。 “真有这种事?”巧侬失神地喃喃自语,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左静哀怨地看着熟睡中的女儿,眼泪掉个没完。 突然,巧侬敲了她一记响头 “你哦!真是笨得可以!” “巧侬……”左静用力地眨眼,不明白巧侬的举动。 “姑姑不是说过,爷爷好几次要介绍名媛淑女给他,他都不答应;你想想,他的条件那么好,多少女人挤破头想坐上陆家大少奶奶的宝座,可是他偏偏执意要娶你进门;如果他真的只为了姑丈什么狗屁的“最后的心愿”,他有一定非娶你不可吗?你可不可以用大脑稍微想想哪!”巧侬冷静地分析;自从跟欧南靖结婚之后,欧美雪就成了她的姑姑。 “也许……他是为了孩子……”明明心念正在动摇,左静还是不肯轻信他。 “笑话!如果他愿意,等着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早排到太平洋了,何苦一定要你这个;左静,他是真的爱你,你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时,他一刻都没有离开,还一直试图唤醒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倩怡,哭得最凶的就是她。”当然也包括自己。 左静的心在强烈地挣扎,她该相信他吗…… “去找他吧,就算不看在他一片痴心的分上,你也该考虑孩子的幸福,没有爸爸的孩子,性格会很怪异--”巧侬叨念着,就怕她不答应。 左静眼波不确定地流转,她真的该相信他吗 他一定是醉了,醉得产生幻觉。 陆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立刻被一个轻微的开门声惊醒,这个时候有谁会来?难不成……是小偷 他按着疼痛欲裂的头,撑起身体隐身门后,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登门入户地窃取东西。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颗头颅怯生生地探进,似乎是发现屋里没人,所以放心地走了进来。 这个身影……除了那个让他痛彻心扉、朝思暮想,又痴缠磨人的女人还会是谁 他颤抖地伸出手,由背后紧紧地搂住她 天!他好想她!好想她 “啊--”左静没料到会有人在这充满酒精味的房间里,她惊慌地大声尖叫。 “别怕,是我。”他用力地汲取她身上的馨香,不肯放松手劲。“是我!” “陆澈--”左静不确定地询问,却无法忽略缠住她腰肢的手臂。 “嗯……”陆澈轻咬她的耳朵,并伸出舌头轻刮她的耳背。 左静一阵战栗,她扭动身躯,欲挣脱他的钳制…… 左静悠悠转醒,赫然发觉陆澈环着她的胸口,在一旁沉沉睡着。 咦?怎么会睡在床上?他们不是在-- 一阵红潮乍然冲上脸庞,左静在心里暗暗呻吟。 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巧侬谈过后,左静冷静思考了好几天,巧侬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终于她说服自己来找他,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即使事实真如她所想,也该是与他清楚地划清界线的时候了。 可是她-- 她竟不知羞地爬上他的床 看着他的睡容,左静的心抽搐一下,散乱的发丝,眼睑下微暗的阴影,及下巴冒出的短髭……这一切跟她熟识的那个男人是那么不同,他一向容光焕发,总是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变得如此狼狈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环在胸口的手臂,悄悄下了床,脸红地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这个房间……不一样了,跟她住在这儿时不一样了,以前她总会把房子整理得整齐清洁,现在--满地的酒瓶、杂乱的衣服及随手乱丢的垃圾,在在都显示这个房子的主人并无心整理它。 这一切……会是因为她吗 她可以这么痴心妄想吗 左静麻木地穿回衣服,现在是不可能跟他谈了,撇开他还在睡觉不谈,单就才与他欢爱过的情况下,说什么她也没办法冷静地接受真相。 “你想去哪儿?” 一双铁臂无预警地搂住她的腰,让她紧紧地靠在他壮硕的胸膛。 “我……”她吓一大跳,差点没惊声尖叫。 “在跳上我的床之后,你还想到哪儿去?”他的心尖锐地抽痛着,当发觉她趁他睡着又想偷偷离开之际;心底那抹痛比想着她的任何时候都来得深刻!“难不成还想去找夏季德?”一股来得狂鸷的妒火立刻烧得他失去神智。 左静睁大眼,挣脱他的手臂,无措地回头看着他。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到现在还认为自己跟季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没有满足你吗?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他?!”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自嘲地苦笑,她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突兀不过。 “你!”陆澈擒住她的手腕,用力的程度几乎扭断她的手。“这就是你对待自己丈夫的方式?”这巴掌不仅打在他脸上,更重重地击打他的心。 “我跟季德一点关系都没有!”手腕传来阵阵疼痛,左静倔强地不肯求饶。 “没有关系?”他阴邪地勾起笑痕,眼底却只有浓浓的伤痛。“你看不出来他爱你吗?他还向你求过婚咧,怎么?你一点都不心动吗?” “当然,我可以嫁给季……”如果他执意伤她,她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陆家 “不准!”他的胸膛快速起伏,她就这么急于想摆脱他?那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我说过,你这辈子死了这条心吧!”激动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放了我吧……既然你这么恨我,就放了我吧!”左静哭喊道。也许他们真的注定没有缘分,既然如此,又何苦把两人绑在一起 “我!”他的心在挣扎,看到她这副哀戚的模样,什么伤人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想狠狠地搂住她、安慰她-- 左静趁他失神之际挣脱他的手,猛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床上,转身往房门跑去。 “静!”负伤野兽般的嘶吼震住左静的脚步,她僵直身躯伫立在门边。 “我爱你!我爱你啊!”陆澈痛彻心扉地狂吼,双手泄忿似地用力捶打床板。 “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不爱我还要跟我结婚?” 左静倏地转身看向他,他-- 他说他爱她?真的吗?真的爱她吗 左静揪着胸口,真的可以再相信他吗 “为什么不爱我……不爱我……”陆澈俯身贴着床铺,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感 情全涌上心头,他的眼睛酸涩得难受,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即使 她伤自己伤得这么深,在他心里最放下下的还是她!“不爱我就别答应跟我结婚 不要嫁给我了,还狠心地要我放开你……” “澈……”左静奔到他身边,见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她的心都碎了。 “不要碰我!”他红着眼拨开她的手。“你既然决定离开我了,就不要再给我 任何希望!”如果上苍决定自己应该失去她,就不要再给他任何一丁点的企盼 “你这个笨蛋!”左静生气地拉住他的肩膀。“我说过我不爱你了吗?你问过我了没?你只是刚愎地认为我一定是不爱你的,对不对?” “静……”陆澈用力地眨着眼,一反刚才哭得梨花带泪的模样,她又变回一头不折不扣的小雌虎;他细细思索她的语意,突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双眸期待地发亮,他兴奋地攫住她的手腕。 “我……”被他这么一问,左静好不容易涌出的勇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她羞红了脸,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你?”陆澈好笑地看着她,兴起一股作弄她的坏念头。“你怎么样?”他抚上她及肩的发丝。 即使头发上没有任何的神经,左静还是被他的举动挑起全身的鸡皮疙瘩。 “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他状似轻松地轻吻手中的发,其实他紧张得就快停止呼吸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在意的答覆。 红潮火速地蔓延了她整个脸庞,甚至延伸到胸颈;她叹了口气,索性对自己的心意妥协。“是,我爱你。” 陆澈愣了愣,喜悦迅速在他的心中爆炸开来,他激动地紧紧拥抱住她。“天!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心都拧了。” 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紧紧相拥,为这份迟来的幸福而感动。 倏地,他又忽然推开她。“既然你是爱我的,为什么还要离开我,让我吃了这么多苦?” “你吃苦?我吃的苦可没比你少哩!”左静埋怨地瞪着他,细细地说明离开的原因。 陆澈懊恼地抱紧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对你毫无保留的,即使我认为是鸡毛蒜皮的事都不能放过;夏季德的事,真的是我做的没错,我也没必要再瞒你,虽然手段是卑鄙了点,可是当天晚上的事完全不是预谋的,是你……” 哎!又提那一晚!左静羞愧地躲在他的臂弯,这辈子就是毁在自己的酒后乱性 陆澈轻啄她柔美的颈项,继续说道:“之所以没告诉你爸爸的事,其实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就算没有爷爷跟妈搞出来的怪点子,我都决定娶你为妻,撇开你怀孕了不说,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让我想把你摆在身边一辈子的女人。” “孩子!”提到怀孕让左静想起还放在巧侬家的女儿,她竟自顾自地在这里与他耳鬓厮磨,忘了该回去喂奶了。“她一定饿坏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陆澈提高声调,怪声怪气地瞪着她。“是“我们”该去把孩子“接回来”,而不是你该回去那儿。”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说,分明想把他给气死。 “哎呀,跟自己女儿吃什么醋嘛!”左静心里涨满浓浓的暖意,羞赧地起身准备接女儿回家。 “咦?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陆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失忆”。 “喝!这……”糟糕,她都忘了自己“假仙”的大事了。 “嗯?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越想越不对,怎么老觉得自己被设计了似的。 “我……我连心都剖给你看了,哪……哪会有事瞒着你?”左静结结巴巴地说着,就怕他再问下去,如果他一直追根究柢,难保事情不会穿帮。 “真的?”陆澈挑起眼眉,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我这么爱你,怎么会骗你嘛--”左静拿出最厉害的武器,柔媚地勾着他的脖子,亲热而主动地送上热呼呼的香吻,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陆澈愣了愣,立刻火热地与她唇齿相缠,老早就把适才的话题抛到十万八千里远…… “澈,我们真的该去接女儿了。”左静计谋得逞,她推开陆澈缠人的臂膀,轻喘地催促着。 “你说,你比较爱孩子还是我?”陆澈像个撒娇的大孩子,不依地拉着她不放。 “哎呀,你别闹了,快去接……” “不管,你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终曲 “野兽?你说他气得像只野兽?”巧侬不敢置信地轻喊。 “嗯。”左静轻笑,唇边浮起一朵炫人的笑花。 今天是欧家定期举行的家庭聚会,两个女人溜到中庭花园来透透气,把小孩丢给家里的长辈们逗弄。 “唔……想当初,我老公好像也有变成野兽的时候--”巧侬的眉头打了个死结,认真地想起以前的种种。 “真的吗?南靖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左静好奇的眼眸闪着兴奋的光芒。“改天你一定得老老实实地招来,否则……” “哎呀,最近南枫的脾气好像也不太好,会不会他--”巧侬眼尖地发现树丛里有个娇小的身影,她聪明地转移话题。 “咦?”左静顺着她的眼光,同样发现了那一抹身影。“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 管他的呢!反正天天都有恋情不停地在发生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