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女神偷》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一)(1) 如果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从钱和情当中选其一度过今生,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谁都不会相信如今的我曾经是个富家女,相当有钱的富家女。 我叫贾悦欣,自由职业者。我绝对是名副其实的自由职业者,没有比我更自由的了。我什么都做过,因为我需要钱,干什么都需要钱。 住的地方需要房租,吃饭需要饭钱,我是女孩子并且正在变老,需要涂用以维持青春的化妆品,公交煤气水电,我早该知道生活的艰辛。 所以我得做好多工作来维持所有的花销,或者说,维持我的生命。一个美国总统说过一段话,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大意就是一个细节的失败可能导致整个失败,我的意思是,以上提到那些东西如果少了一件,都会通过一系列的联系直接关系到我的生命。所以,我需要钱,来维持我的生命,这么说不过分。 这几天我辞掉了一些工作,因为我曾经刷盘子的那家茶馆聘我做琵琶演奏。 这门技艺还得感谢我的老妈,她曾经是我们市里名噪一时的评弹艺术家,我从3岁开始话还没说利索就开始和她学琵琶。本来她是要我学评弹的,继承她的特长,可是到了十二三岁我的声音开始有点变化的时候,不止我妈,几乎所有的听过我讲话的人都觉得我的声音比张柏芝的公鸭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我妈实在不想我破坏传统艺术,便没有再教我唱法。好在那时我的琵琶技艺已经很不错了,偶尔还会给妈妈的学生当当陪练。 我还记得那些学生的家长在我给他们的孩子陪练的时候那羡艳的表情,以及他们看自己的孩子时眼里充满的期望,是那么急切,而一堂课结束,他们都会跟自己的孩子说,看看人家大姐姐多棒哦,琵琶这么好都能给别人当陪练喽,看看人家的气质多好,你也得努力呀!每当这时,我心里是十分得意的,真的,我就是喜欢别人夸我有气质。不是自夸,我的气质确实很不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学琵琶的缘故。我漂亮,但不是只有美貌,我有一般美女不具备的独特魅力,这一点看过我的人都会用各种溢美之词表达出来。当然,如果他们不是冲着我爸我妈的话。 我说过,我家曾经很有钱。 我家曾经多有钱呢?好吧,听家里自我出生就请的保姆阿曼说,我满月的时候的酒席是在市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希尔顿办的,我爸是个文化商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是文艺界的风云人物,却又拥有着好几家公司,似乎艺术和文化在他的手里便结合成了利润。宴会上——姑且叫它宴会吧——好多文艺界的名人到场祝贺,还有好多商界名流,其实我爸的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听说那天甚至请到了当时的当红影星,据说那影星在国外参加电影节各国记者要给她照相都不一定能排上队,但冲着我爸的面跟我合了好几张影,这件事阿曼最得意,因为当初是她抱着我的,也就是说,照片里有影星、我、阿曼三个人,阿曼一直把那照片视为珍宝。只可惜,我那时太小了,小到记忆功能还没有发育成熟,出席宴会的嘉宾们我一个都没记住。但是,我想那天晚上我收到的红包一定能堆满我的婴儿床。 从小学到没念完的高中,我都是在私立学校度过的,那里的学生都是有钱人的后代。记得我牙还没退完身上就都是cozcoz的童装,那衣服内地还没卖的,都是我爸妈去香港买给我的。我的玩具清一色的香港货,都是hello kitty专卖里面的正品,也许是被耳濡目染了整个童年,我能一眼看出内地卖的hello kitty是正品还是假货。 初中时脸上开始冒痘痘,我妈立马托她在国外的朋友用飞机运来clinique的全套祛痘产品。我的衣服也是从这时开始由童装转型为only ,levei‘s等等,16岁时我甚至有了第一条国际名牌的晚装裙,还是我妈特意带我去了趟美国的valentino专卖店量身订做的,我喜欢那条裙子鲜红如血的颜色,能让我成为众人的焦点。我还记得生日晚宴时搭配的鞋子,那是我第一次穿高跟鞋,gi的经典限量版,我轻易爱上了穿高跟鞋的感觉,那一夜我亭亭玉立步入自己的花季。 也许是生来含着金钥匙,并且在时尚堆积的空间里长大,我对名牌已不仅仅是追捧,更是一种由心而生的凌驾欲望。 可是,尽管我的前半生奢靡让人妒忌,这一切失去了,并且失去得太突然,甚至让我都怀疑曾经拥有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那个花季前不同凡响的夜晚,我收获了近乎一生赞美的夜晚,如一朵含苞的花没有怒放便已凋零,而我的生活也如从赤道搬家到了南极,让我来不及适应。 我只是感觉到大人们的不对劲,阿曼看我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我不得不仔细揣摩她的眼神要传递什么讯息,是因为我某次例假把床单弄脏了让她不高兴?还是我穿破了一双300多块的丝袜?或者我梳头总是把头发掉进澳洲进口的羊毛毯里让她没办法清理干净?到底是什么? 没过多久,家里的仆人都被辞退了,包括阿曼。我不舍得她走,真的,虽然我和她感情不是特别的深,但就是不想她走,也许是因为她和我太过亲近了。一个照顾我生活起居的人,一个自从我离开母体还没睁开双眼审视世界便抱着我的人,就这样毫无理由的离开,我感到莫名的伤心。我没问过爸妈为什么一定要让阿曼走,从小优越的家庭条件让我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对什么都不闻不问,虽然心里很想知道个究竟。 —————————————————————————————————————————小棠的第一部长篇作品,欢迎大家推荐支持~~!! 小棠会很努力写好的~~~ 也希望读者们留下宝贵意见,那将是对小棠的莫大鼓励!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一)(2) 阿曼走了之后我花了好长时间学会用电熨斗给自己熨衣服,自己洗内衣,学会用吸尘器,学会被闹钟叫起上学。这样过了一阵子,妈妈突然在一次晚餐平淡地对我说:“我们得搬家了。” 平淡如她刚刚买了一件channel的衣服。 “为什么?”其实我早就习惯了她的平淡,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没什么。吃完饭收拾东西。”她依旧很平淡,面无表情。我突然发现她沧桑了许多。 “哦。”我放下碗筷,竟自走回房间。 “对了……”她转过头又说:“不需要的东西还是不要带了。”说完,又继续吃饭。 我一愣,但还是没问为什么。 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告别我养的狗狗,就离开了那栋我住了16年的房子。不知道那只我宠爱的狗狗会去哪里,妈妈不让我带着它。 我还记得它来我家的时候,只喜欢我的房间,于是我给它在我房间的地板上用我的hello kitty坐垫给它铺了张床,之后它吃喝拉撒都在那。我爸妈同意我养狗的时候带我去了市内最大的宠物店,也是最贵的,他们让我选品种好一点的狗,记得那个迎接我们的售货员给我推荐哈士奇、可卡这样的大狗,可是我都不喜欢,后来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我的狗狗,它不是什么名狗,普通的蝴蝶和博美串种,可是它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忧郁,水汪汪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那么喜欢它,当即就决定领它回家。爸妈平日里都很少在家,我家又是住在富人区,与周围的邻居一向没有来往,所以那只狗狗就成了我唯一的最亲密的朋友。在我和妈妈搬到市郊的一间平房之后,我竟然不担心久未露面的爸爸,而是思念我的狗狗,不知道它自己在那间硕大的房子里会不会迷路? 也不知道在那住了多久,有一天,我发现妈妈在收拾行李,当时我已经办理住校了,因为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好忙,也憔悴了不少,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能照顾我。我和她虽是母女,可16岁之后不知道为何我们之间疏远了不少。究竟为什么,我到后来都没有想明白。 “你要出差?”我无聊地翻着化学书,问她。 她先是一愣,收拾着行李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但很快掩饰住了,说:“恩,是要出差。” “哦。”我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又问。 她没说话,好像没有听见,继续收拾东西。我也没有再问。 突然,她停了下来,手里的fendi衬衫只叠了一半,抬头对我说:“你知道妈妈一直是很爱你的吧?” 我抬头看着她,刚刚她的话让我一下子觉得她好陌生,她可从来没在我面前说爱不爱之类的话。反应了大概半分钟,我回答:“恩。知道。”我就是一个不喜欢问为什么的人。 “恩。那就好,你要一直记着。”她似乎如释负重,继续收拾东西。没想到,那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第二天她如以往送我去了学校,目送我进学校,我傻到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那是她最后一次目送我去学校。 一周后回到市郊的“家”里,房间里除了我的东西,所有她的一切都不见了,地板上有淡淡的浮灰,窗玻璃上落了浅浅的泥土,应该是下雨的时候雨点打上去的。显然,这里已经一周没人住过了,并且,女主人不知去向。 我安慰自己,妈妈是出差了,可是,她的全部东西呢?出差有必要带所有的东西吗? 当我还没有适应这一切时,响起了敲门声。我跑过去开门,敲门的是曾经爸爸单位的一个副总韩叔叔,以前常常来我家和我爸谈事情。自从我们搬到这以来,妈妈一直都说爸爸出差了,等他回来就会和我们一起在这里住。可爸爸从没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在这是不是适应,爸爸一向很关心我,没有理由不给我打电话。 “悦欣啊,你好。”韩叔叔进门客气的对我说。 我没有说话,也没请他进屋,这让他有些尴尬。 他干笑了两声算是掩饰尴尬,之后对我说:“妈妈在吗?你爸爸公司里有些事,我必须和她说说。她的手机一直不通。” 我还是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我还住在那间大房子里的时候,他每次来我都对他很冷淡的。 “悦欣啊,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吗?”他有些着急。 “我爸爸他出什么事了吗?”我抬头看着他问。 “哦……呵呵,你妈妈没跟你说吗?”他说。 我就知道,爸爸决不是只是出差了这么简单!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语气近乎是逼问。 “你爸爸他的公司出了点问题,破产了,还欠了一些债,你们以前的房子也抵债了。哎,你爸爸以前赚的钱几乎是一点没剩啊。而且你爸爸涉及到偷税的案子,可能要坐牢——当然这是最差的结果……” 坐牢?我的爸爸,他要去坐牢? 看我没有说话,他接着说:“如果有足够的钱,应该是可以买通法官给你爸少判几年的,所以我找你妈妈来了。你爸爸让我来的,他说,他以前给过你妈妈一张银行卡,是用你的名字开户的,你知道你妈妈也有些积蓄,不过都拿去还债了,只剩下这张卡里的钱了,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知道,所以我来和你妈妈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拿出来用用……”他后来说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是觉得我的耳畔有什么东西在鸣叫,好像一个人在嘲笑我,眼前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模糊,我现在确实很想找我的妈妈,让她快点去救爸爸…… 我仿佛跌进一个黑洞,耳边还是有人嘲笑我的声音。“醒来吧,我们可不觉得你有什么好的。”“就是,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还不一样玩完?”“哈哈哈哈……”“看你现在怎么办?”眼前掠过一张张脸,他们曾出现在爸妈给我办的晚宴上,曾经的奉承的脸,现在变得好扭曲,让我觉得恶心。我试着别过脸,不看他们,然而,我转头的一瞬,我看到了爸爸。他离我那么远,我想到他那里,让他抱抱我,就像我小时候那样,用他有力的双手一把把我举到天上,想他早起时会跑到我的卧室,用没有剃的胡茬把我扎醒。我想问他,韩叔叔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不论我怎样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我想大声叫,怎么都叫不出来。爸爸离我越来越远,我发现他的眼睛变得模糊,突然我发现他哭了,无声无息,仍然看着我,最后,他离我好远,但我能听见他在喊我,“悦欣,悦欣,爸爸的悦欣……悦欣……”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一)(3) 我醒来,发现我躺在我的小床上,韩叔叔在我旁边,不停叫我。“你怎么了悦欣?刚才你晕倒了。”韩叔叔眼里的焦急让我又想起了爸爸,现在,他在哪呢? “悦欣没事的,快告诉叔叔妈妈去哪了,我联系上你妈妈就好了。”韩叔叔轻声说。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已经在我的体内堆积太多了。我大声的哭泣,不理会一旁手足无措的韩叔叔。“悦欣别哭呀,没事的,找到妈妈就没事了,别哭……” “妈妈不知道去哪了,她上周就在收拾行李,她告诉我,她要出差……”我突然有种预感,妈妈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哦,只是出差嘛,没事,等她回来就没事了。”韩叔叔说。 谁出差会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着?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我渐渐安静下来,脑里的想法似乎得到了证实,对韩叔叔说。 “怎么会呢?” “不信你可以看,这间屋子里除了我的东西,还有别的吗?” 韩叔叔看了一下房间,在原地一动不动,最后叹了口气,小声说:“你爸爸说的没错啊。”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一夜没睡。 两天后,韩叔叔又来到我的小屋,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消瘦不少,一定是为我爸爸的事操了不少心,这让我心生感激。韩叔叔应当是比较忠诚于我爸爸的吧,我想,我爸爸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可是韩叔叔仍然会为了能给他减刑而奔走。我看见他,想请他进屋,然而,他没有,而是坚持站在门口,简单告诉我他的努力基本上都白费了,没联系上我妈妈,爸爸还是要去坐牢,并且要坐很久。 我想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没有像上次那样晕倒。说完所有的事,韩叔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只是让我学会独立,之后,走了。我独自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我现在也一无所有了。 韩叔叔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塞给我一个信封,说:“里面钱不多,付了房租再说吧。”然后拍拍我的肩,又说:“你知道,我为了你爸爸的事,也花费了不少。你爸爸对我很好,其实他对所有人都很够意思,但是,商场不是其他地方,小人太多,你爸爸,是遭人陷害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韩叔叔,却永远没有忘记他的话。 韩叔叔上次来过之后我就翻遍了整个屋子,这里不像以前的那栋房子那样大,找东西并不费劲,然而,我连浴室厨房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传说中的信用卡。这张卡的去向,我想我早该清楚了。 韩叔叔塞给我的信封再加上我钱包里仅剩的300元生活费就是我的全部家当,曾经那些名牌,都因妈妈的一句话而扔在了那所大房子里,也许我手腕上那个卡迪亚手镯——16岁生日爸爸送我的礼物——是我唯一值钱的家当了吧。我庆幸,如果我真没钱了,或许可以把这个当了,想到这,我放声大哭。 那是我最后一次流眼泪。 贾悦欣,你什么都没了。 第一章 初入江湖(二)(1) 如果我没记错,那个男人是第六次来我工作的茶楼了。 每次他都点一壶龙井,然后眯着眼睛悠哉游哉地品茶,基本上每次都耗一下午,也不把那壶茶喝净,然后人一走,茶就凉。 我工作的地方几乎每天下午都客满,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地角好吧,在我需要靠打工维持生命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这里应该门庭若市,因为喝茶品茗是多么高雅的事,怎么能是凡夫俗子平民百姓能够随随便便来的地方。看来我被养在深闺太久,完全不知道这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得何等繁荣,百姓手里的钱真是越来越多。只有我一无所有。 人多我根本记不住每天都有什么人来过,我由洗盘子升级为演奏,工资翻倍了那自然不说,工作时间也缩短了不少,原来几乎是全日制,现在每天只来4小时,期间还有累计40分钟的休息,真是感谢那教育了我又抛弃了我的老妈,技多不压人反而抬人。 但那个男人第一天来就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这让我第一次在演奏的时候犯了刮音的低级错误。我在这个茶楼虽呆的时间不长,但是还没有哪个客人会主动点曲子让我弹,这个男人破了先例。他让我演奏的是《春江花月夜》,我无语,虽然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但让我痛恨的是,我刚刚弹完这个曲子,他就让我重新来一遍!除了变态谁还会想出这么个折磨人的损招?我集中注意力精心弹完的曲子,还怎么集中注意力再弹一遍?这不是藐视我的劳动成果吗? 但是,谁让我是搞服务业的,让顾客满意才是我的宗旨。我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弹了一遍,他坐在座位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能欣赏多少,但是表现得好像他很专业一样。我最痛恨这种人!不懂还弄得好像很懂,其实俗人一个,满肚子稻草。不懂可以,何必要装呢,虚伪! 等我一曲终了,那个男人依旧一副陶醉表情,我真是伟大,忍住了没有吐出来。后来,基本上每个下午都能见到这个男人,还好他没有再点曲子为难我,不过,我却像害怕他会刁难我一样,总是不自觉观察他的下一步举动。我甚至渐渐觉得,或者说是种预感,这个男人来茶楼喝茶是为了接近我。 看来我的上半辈子是动物,第六感真的很强。这个男人第六次拜访时,终于和我有了对话。 我正在休息区休息,这个男人缓缓走来,脚步很轻,我甚至完全没意识到他正在靠近。 “能和你单独说话吗?”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我是厌恶他的,从一开始他出现在茶楼就是。 “我认识你么?凭什么要和你单独说话?”我一边放松着手指,一边说。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的反应,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实在是欣赏贾小姐的技艺,您演奏的古曲首首都精彩之极,让我——怎么说呢,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青云流水,天马行空,时而动时而静……我只是很好奇,贾小姐是不是天生就有如此特别的气质与能力,能够这样好的驾驭一种乐器,真是让我佩服呀!”说完,他仍旧笑眯眯地等待我的答复。 我靠!这家伙还真能说,而且,直中要害!我就听不得人说我气质好! 看我面色缓和,他得寸进尺道:“怎么样?不知贾小姐可否赏脸?” 我也不看他,只是幽幽地说:“可以倒是可以,可是我得看经理的颜色,这茶楼又不是我开的,我也不过是个跑龙套的。”依旧冷冰冰的语气,看他怎么办。 他先是笑笑,随后指着不远处的领班经理说:“您是指他吗?呵呵,我已经征得他同意了,只差贾小姐您一句话。” “只要一句吗?发自肺腑的是吧?那好,本姑娘就听听你要单独说什么话。不过,我还得挣钱,时间紧迫,你最好速战速决。”我依旧连眼皮都不抬。 他很高兴,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把我领到他的座位。到了之后还不忘给我拉椅子,挺有绅士风度的呀,这一点倒是可以挽回些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第一章 初入江湖(二)(2) “请喝茶。”他倒了杯龙井给我,这茶在这里卖180一壶,能尝到曾经老爸消费时连眼都不眨一下的龙井,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坦白说,贾悦欣小姐,我已经注意你好久了。”他开门见山的说。 我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几步远的领班,便平静的说:“是么,那你干嘛不接着注意呢?” “哈哈,你可真幽默,不过,这笑话可有点冷。”他喝了口茶,说道。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我问他。 “是这样。”他靠在椅背上,将身体坐直,说道:“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公司,我发现你很有潜力并且如果经过经理——也就是我的精心培养,一定能成为我们公司的骨干。不知道贾小姐意下如何?”他定睛看着我,突然发现,他长的还是蛮不错的。 我低下头,不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潜力?亨,他该不会是要调教我成为妓女吧?我贾悦欣是缺钱,但是还没缺到要用尊严和身体来交换钱的地步!我问他:“不知道你姓甚名谁,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把我拐骗了怎么办。” “哦,对不起,真是失礼,呵呵,我叫钱宗翼,你可以叫我钱总,这是我的名片。”随即,他双手递过一张名片。我妈以前说过,想要看一个人有没有教养,先要看他会不会接送名片。看来眼前这位钱某还是很有教养的。 我看着这张卡片,黑色的硬卡纸,上面印了银色的烫金字,“钱宗翼”三个醒目的楷书在最中央,下面的职位是“羽翼艺术发展公司总经理”。艺术发展公司?什么意思?不会是经营人体艺术的吧? 看到我的反应,他先是一笑,然后解释道:“贾小姐不要担心,我们是正规公司,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我们主要做一些大生意,比如卖乐器,策划晚会等等。不过,我想让你做的工作都和这些没关系。我们公司正缺一名高手,这个高手需要心智成熟,心理素质好,不过,最重要的是,手指要灵活,一旦聘用,月薪高至上万,最低肯定也比你现在的工作高。”他啰里吧嗦地说完,我却觉得越听越不靠谱。 “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能不能一句话说清楚?”我没了耐性。 “其实,这工作嘛,说白了就是——”他顿了顿,把头靠近我,神秘兮兮的说:“职业飞贼。” 我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来,这家伙还好意思说!真是笑话,贼竟然还有职业的。没等他开口,我便说:“行了, 我想你找错人了,我不会做那种昧良心的事情。你另请高明吧。“说完便要走人。 “哎哎哎,你别走嘛,贾小姐难道就这么思想不开放?我说的贼是专门偷有钱人的贼,当然——”示意到自己放大了的音量,钱宗翼压低声音说:“你要是想偷普通百姓我也不管你。” 专偷富人?我曾经还是富家女呢,富家女偷富人,我不成内鬼了。 “不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穷,但是,没必要做这种触犯法律的事情。”我仍旧不答应。 他冷笑了几声,从旁边椅子上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摊在桌上,说:“先不说这个。这几个人,不知道贾小姐认不认识?”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几分得意。 我看了看照片,这几个人确实比较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他们是干什么的,好像以前爸爸某次开宴会的时候这几个人来过我家。 “请问贾小姐的父亲最近可好?”钱宗翼突然说。 这家伙,竟然……认识我爸爸! “他好不好该你什么事?”我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该我的事,但照片上的这几个人可惦记着呢。”他缓缓的说。 “你什么意思?”我突然想起了韩叔叔曾经告诉我的话,难道……他们就是陷害我爸爸的人? 看着我有些猜出答案的表情,钱宗翼满意地点点头。“贾小姐果然聪慧过人,你一定猜到了吧,要不是因为他们,令尊也不会有今天,而你,可能还是那个住着二层楼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富家女吧。”他说完,看着我。此时,我隐隐觉得恐怖,对面的男人竟然了解我的过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他。 “你答应加入我公司,我自然会告诉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但是我可要提醒你,这些人不是仅仅把你爸爸送进监狱就会善罢甘休,他们的真正目的——”他喝了口茶:“是要你爸爸的命。” 我打了一个寒战,惊恐的看着他,他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你要想救你爸爸,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他收起所有表情,严肃的看着我。 “可是,偷东西能帮我爸爸什么?” “这你偷了自然会明白。”钱宗翼表情变得很严肃,说:“况且,你不仅是在为公司创收,也是在为救你爸爸而积累证据啊。” 我,曾经的富家女,竟然,要去做贼!但是,如果真的可以收集到证据把我爸爸救出来,就算我去坐牢又有什么关系呢?问题是,我凭什么要相信钱宗翼呢? “你总得让我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和这几个人是一伙的?”我指着照片,问钱宗翼。他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声音之响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眼相向。 “果然是贾国豪的女儿啊!”他渐渐收敛起笑容,说道:“凭什么,就凭这个!”说着,他拿出一张看上去很旧的照片递给我。 第一章 初入江湖(二)(3) 照片上的爸爸还很年轻,他和几个看上去年龄相仿的人坐在椅子上,身后是一排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统一戴着墨色的学士帽,齐刷刷看向镜头。左边第一个便是钱宗翼,我怎么都不能将眼前的这个男人与照片上一表人才的大学生联系到一起。 “这……”我疑惑地看着钱宗翼。 “这张照片是在我的毕业典礼上照的,我当时是b大艺术系的学生,贾国豪是我古代艺术品鉴赏课的老师,也是我敬重、崇拜的老师。”钱宗翼品着香茗,娓娓道来,眼里流露出对过去的怀念 “贾教授真的是名很令人敬仰的导师,当时我是以院里第一的成绩进的b大,为的是潜心研究艺术。我是大三的时候选了贾教授的课,第一节课贾教授生动地讲解立刻感染了包括我在内所有听课的学生。从那节课以后,我开始关注中国古代艺术品——因为我一度只关注和研究西方的艺术——并尝试把古典艺术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相结合,那段时期是我灵感迸发的时期,一有新作品我便拿给贾教授请他指点,他总能给我赞赏与建议,让我受益匪浅。贾教授那时虽年轻,但他交际很广,认识人多,曾经把我的陶艺、绘画作品拿去参加展览。经他的提携,我甚至在国际比赛上获过奖。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莫大的肯定。”钱宗翼说着,完全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就在我跟着贾教授学习一心想要攀登艺术高峰的时候,我曾经的雕塑作品——《跳过铁塔的鲤鱼》竟然被人剽窃并拿去参加了比赛,那个作品是我初识贾教授而创作的,因为自己觉得幼稚便没拿去给贾教授指点,结果却被一个同系的同学剽窃。这件事我告诉了贾教授,他利用他的人脉替我讨回了公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贾教授!等我想好要报答他时,贾教授已不在我们学校任职,而是下海经商去了。直到我毕业才在典礼上再次见到他,那时他已是三个公司的老总,又是文艺界的大亨,他的新闻常见在各大报纸的版面……”钱宗翼终于说完,看着手里的茶杯,也不急着等我回答。 爸爸曾经是做过两年的大学教授,爸爸也曾告诉过我,他是因为妈妈才下海转作商人的。 良久,我说:“我爸爸是做过几年教授,但是……听我妈妈说,他转行做商人,是因为太爱我妈妈,不想和她两地分居。”我听妈妈说过,认识妈妈之前爸爸从没来过我出生的这个城市。 钱宗翼没有动,也没反应,好像在想什么。 “贾教授为什么离开,这我不清楚,我想,他的离开对于b大,对于那些真正想从事艺术的人,绝对是个损失。”钱宗翼仿佛在记忆中游走许久而终于找到了回到现实的入口一般,抬头看着我说。 那么钱宗翼为什么会成为贼? “你现在知道我是‘姓蒋还是姓汪’了吧?”他笑着看着我。 “我想知道——就算你是出于报恩的目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贼?你不是学艺术的吗?”我仍是有谜团未解。 “这个我以后会告诉你,你只要相信,我没骗你,也不会骗你,我确确实实是艺术系的学生,不信改天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毕业证,你爸爸也确实是我的恩师,而我,也不仅仅是报恩这么简单。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你想不想为你爸爸翻案。” 这家伙看上去好像有什么秘密,却又不想与我说。我想了一会,答道:“……好,我……答应。” 钱宗翼如释负重般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我,嘴边浮起一丝笑容。 “贾悦欣,从今天开始,你要忘掉过去!只记得,你要报仇。”他郑重其事,让我想起了金庸笔下忍辱负重的大侠。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三)(1) 那天以后,我辞掉了茶楼的工作,住进了钱宗翼“首付”给我的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内。这是工资的一部分,我们约定好,以后赚了钱——其实确切的说应当是偷——我六他四,等足够我自己买房了就把这套房还他留给新人,出事了他会找人担我,而我不准向警察透漏任何信息,也不准告诉任何人我真实的身份,可以适当和警察搞好关系,但更要和富人们搞好关系。 我初入江湖,好多事都不懂。钱宗翼不急着让我学本领,只是让我过了心理这关,毕竟没有人能一下子就接受自己从好人到贼的落差。 刚搬到那个一居室的时候我去监狱见了我爸一面,他苍老了很多的面容让我心酸,没有过多的话语,我只是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我爸报仇。 我问过钱宗翼,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他只是笑笑,说他只是再找一个适合入行的人选,思来想去,便找到了我,觉得我很适合入行。又因为父亲的那层关系,他更加坚定,我是他培养的重点,日后定能成大器。 听他说得很是玄乎,我一个富家女,娇生惯养的,怎么就适合入行了? 直到那天他把我叫到他的公司。 钱宗翼的公司打着“艺术”的名号装修得还挺有品味,门口是双面绣“梅兰竹菊”屏风,看那档次应当是杭州产的,价格一定不低。屏风旁边的一盆滴水莲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屏风周边的红木。正厅里的一个角落放了一台古筝,墙壁上是大家的书画临摹,让我惊愕的是,这其中竟然还有一幅吴冠中的水墨画,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战利品。贼的公司伪装的还真好,接待,服务,业务一个都不少,不知道内幕的人真的会以为这个公司是正派经营。 钱宗翼的办公室很大,阔气的老板桌和摆在上面含着铜钱的蟾蜍显出了一点庸俗,老板桌旁边,有一盆开得旺盛的兰花,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可一看便知是名贵品种。靠着墙壁是一排书柜,这家伙难道偷东西也要看书?进门的时候我瞟了几眼,是些古董钱币方面的书,看来钱宗翼涉猎范围还够广的。我坐在他老板桌前的椅子上,发现他背后的窗台上有一尊小的雕塑,暗红色,形状极其扭曲,底座有点像巴黎铁塔,莫非,这就是那尊《跳过铁塔的鲤鱼》? 他看我盯着那尊雕塑,便开口道:“这就是我那被抄袭的作品,怎么样?还不错吧?”说着,得意的拿起来端详。 不懂艺术的我又怎会欣赏,只好敷衍道:“还好。” 他有些诧异,放下他的作品,说:“看来你没遗传你爸爸的艺术细胞啊。”他坐到他的老板椅上,说:“我得好好培养你!”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认为你适合入行,对吧?” 开门见山地问我我最想知道的事,他这回还算高明。 “是啊,你可真了解我。”我说:“你到底为什么找我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身上尽是贼需要的品质。”他仍旧卖关子。 这句话弄得我真想揍他! “第一,你从小学琵琶,手指灵活,这简直是贼最最需要的技能。从贼的发展史来看,一双灵巧的手可以创造无数财富,无论是小偷小摸还是顺手牵羊,都得心应手,可以说一双好手是一个贼成功的基础。” 我真是狂晕,这家伙竟能大言不惭地把“三只手”的手说的这么玄乎。 “第二,你体型娇小,行动便会敏捷,这也是贼不可或缺的本事。《水浒传》里的时迁,你知道吧,那可是贼的鼻祖,他要是没那一身轻功怎么能助宋江一臂之力呢?” 不会吧,难道我也要学轻功?看来我真成江湖人物了! “当然,现代社会的贼是不用亲力亲为的。”他补充道。 吓我一跳,哪有现实中的人会轻功的。 “第三,你从小是富家女,对那些名牌自然耳熟能详,所以让你去偷富人一定不会看走眼偷错东西,偷了不值钱的东西白白浪费了机会。你这样的优势一定能帮助你成为最有品味的贼。” 我真想去撞墙,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综合以上几点,选你进我公司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三)(2) 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我堂堂的富家女,竟成了贼的最佳人选,我的人生是何等的悲哀! 没想到,这竟是钱宗翼为我安排的第一节课,还美其名曰:认识自己。这家伙还真有创意! 之后的几天,我的训练内容由心理适应改为训练手指的灵活度。虽然我从小学琵琶让我入行容易了许多,但是离钱宗翼的要求还是有一段距离。钱宗翼给我设置了一个循序渐进的方案,我真没想到想成为贼也是这么的不容易,甚至还是有方案的! 首先,我要练习一套活动手指操,要每天都练并且持续三个月。那套操有三节,第一节是“放松运动”,目的是将手放松到极致,要将手指每个关节,手掌甚至手腕都彻底放松。在做这节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邪恶的女巫,面前的水晶球里若隐若现着无数富人们的钱包,而我正对着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下着繁缛的咒语。 第二节是“关节运动”,顾名思义是针对手指关节的运动,这节操可以让指关节充分活动,并且防止指关节成为俗话说的“大骨节”,那样会对行窃很不利。这节操做起来很痛苦,关节是骨头,骨头不像肉那么有弹性,活动大了真的是钻心的疼,所谓十指连心,一点不假。可是,为了能成为专业的贼,这些都必须承受。 第三节“钱币运动”,钱宗翼示范这节操的时候如同《天下无贼》里的李冰冰玩硬币,硬币在他的手指上似乎有了生命,竟然可以来回跳跃。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这样的水平,虽然有弹琵琶的基础,可是我从来没这样玩过硬币。 钱宗翼看着我笨拙地让硬币在指尖“挪动”,说道:“回去练习一个月,你的训练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每天只是玩硬币! 第一章 初入江湖(四)(1) 我的琵琶演奏水平不是吹嘘,真的很棒。在我参加过n多比赛并拿奖之后,我曾一度怀疑我上辈子是个卖艺的,或者白居易《琵琶行》里描写的女子就是我的前世。连我妈妈都不得不说,我是她教过的最最有天赋的学生。我有天赋到什么程度呢,有句诗云:轻拢慢捻抹复挑,学这些技巧的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费劲就练会了,我就说嘛,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是我的前世。 但是,再有天赋的琵琶演奏者,也有抓狂的时候,尤其是当她每天做的是同一件事——玩硬币! 我真的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每天电话都会在早上6点准时响起,我睡眼惺忪抓过听筒里面准会传来钱宗翼那个可恶的家伙的声音:起床了,练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一度怀疑这个房间里是否按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不然为什么我再次朦胧睡去时电话总又会响起而且还是讨厌的钱宗翼。之后便睡意全无,起床刷牙洗脸,一切收拾妥当,永和豆浆的外卖便准时送到,用完早餐稍稍活动过后便是一上午“放松运动”,“关节运动”,“钱币运动”,中午还是外卖,但每天的都不一样,这些都是钱宗翼安排好的。 午休之后我有2小时的“放风”时间,可以出去逛逛,但也仅限附近的超市公园,下午回到住处便又得练习,晚餐和午餐一样,也是变着花样,每天也就吃午餐和晚餐能带给我一点点新鲜感。之后练习一会儿,等着钱宗翼打来电话询问一天的练习成果,然后睡觉。 还有人比我更规律么?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和我爸的生活应该是差不多的,没有自由,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连饭都是别人送来的。我住的地方就如同一个比监狱稍稍舒服点的牢房,我爸至少还不寂寞,他有牢友,而我呢?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想要让硬币痛快地在手指上移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像曾经参加琵琶考级时那样一刻都不愿停地练习,一天下来,手竟然抖得握不住筷子。钱宗翼听了我的汇报,让我每天放松练习的时间长些,并且告诉我怎样协调每个手指,从而让它们和谐搭配工作。钱宗翼果然是职业贼,辅导起来有模有样,他给的建议,也确实很奏效。 晚上睡觉,我有时会梦见爸爸,妈妈,梦见妈妈在遥远的地方对我说她再也不要我了,梦见爸爸在监狱里慢慢变老,那满脸的皱纹让我心惊,之后我便在自己的哭泣声中醒来,好久都不能再入睡。 还好,一个月,最终是会过去的。 一个月后,我已经可以如钱宗翼当初给我做示范那样轻巧玩弄钱币,我终于向贼的大门迈进了一小步。 钱宗翼对我的练习成果相当满意。一个月后,当我坐在他办公室里如万能的魔术师一般让硬币在自己的手指上跳跃而不知疲倦时,我可以看见他的笑容。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思考下一步的训练。我不知道他培养一个贼需要多长时间,但是不管多长,我都希望不要等到爸爸刑满释放,那样,我做贼就失去了意义。 “你可以进行下一步训练了。”钱宗翼在办公室里踱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之后,坐到老板桌上说。 我停下在我的手指上跳动的硬币,等着他的下文。 “从今天开始,你进入第二阶段的训练——体能训练。”钱宗翼郑重其事的说。 体能训练?我又不是当兵的,为什么还要训练体能? 钱宗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着说:“贼的体能一定要过硬,所谓不怕意外就怕外一,一旦你哪一天事不成反而招惹到了警察,逃跑的本领就至关重要了。尤其你是偷富人,这些有钱人可不像一般老百姓那样没有什么防范意识。他们家里会安装好多报警防贼设施,只要稍不小心,就很可能把警察招来,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时你就得靠你自身的逃跑本领保命了。” 听他说完,我突然想起,以前看电影,里面有好多做贼的都用高科技,破译密码消除红外线什么的,好像很容易。于是我说:“贼难道不会破解这些设施吗?” 钱宗翼打个响指激动地说:“就说你有天赋!当然可以了!第二阶段除了体能,我还会训练你高科技偷盗本领,让你也能像阿汤哥那样,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我听着好像做梦,像阿汤哥?那我下一步岂不是打进好莱坞成为章子怡第二? 第一章 初入江湖(四)(2) 第二阶段的训练由钱宗翼亲自上阵,我每天早上仍旧是6点起床,然后跟着他沿着我住的小区跑步,那路程加起来怎么也有马拉松的长度了。之后还要在住处举哑铃,练拉力器,所有这些下来我已是汗流浃背。 中午午休结束,我的放风时间缩成了一个小时,不过,我宁愿用这一个小时来养精蓄锐。下午,钱宗翼会教我使用各种破译工具,当然这些破译工具没有《达芬奇密码》里面那样悬疑,不过看着都很刺激。真不知道钱宗翼都是从哪搞到这么多装备!那些东西甚至让我怀疑,钱宗翼以前是做特工出身。 他教我使用的装备里有款墨镜,有点像《雀圣自摸皇后》里叫波波的女人戴的那款,戴上之后就成了传说中的“透视眼”,搭配着“显形粉”,就可以看清一些展览馆里设置的红外线。还有定位跟踪仪,其实就是一个小芯片,把它附着在目标的身上,便可以通过电脑里的电子地图知道对方的行踪。还有叫“电子老鼠”的,是一个用电脑控制的仪器,可以用它潜入目标家中,搜索贵重物品的藏身之地。还有好多只在电影里见过的东西,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竟然真的有原型!想到以后我还会使用它们,我真是觉得世界可真够奇妙的! 经过了六天的时间,我学会了使用“电子老鼠”,钱宗翼为我设计的训练套路是“由易到难”型的,“电子老鼠”是最容易掌握也是最不容易被目标发现的一款高科技偷盗工具,而我的体能也有了改观,要知道,从前的我除了弹琵琶,可没再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了,这要是在古代,我绝对是养在深闺无人知。 那天,已经是我进入第二阶段的第二十天,体能训练得很不错了,钱宗翼找来了他公司的一个资深贼做我的陪练,而他本人除了下午的训练亦不再陪我训练体能,说是公司里比较忙,暂时不陪我练体能。新来的陪练叫熊帆,念快了就是“凶犯”,真是当之无愧的贼,名字都起得这么传神。 不过,从他本人的长相来看,真的很难与贼联系起来。熊帆个字高高的,稍有些瘦,可是很壮,一张脸轮廓柔和线条分明,肤色偏白,五官棱角清晰,很少对人笑,看上去酷酷的,如果走在街上一定是那种回头率很高的帅哥级人物。 坦白地说,从小接触的富家子第不在少数,长的很帅的也不是没见过,又因为爸爸工作的原因也和男影星亲密接触过,可是像熊帆这么帅的还是第一次见。以我从前接触帅哥的经验,熊帆是上上等的帅哥。我像宋丹丹把老年人分为三种类型一样,也给帅哥分了个三六九等,有长相的为下下等,有魅力的为下等,既有长相又有魅力的为中等,既有长相又有魅力同时身材好的为上等,而上上等却始终没有定义,熊帆的出现,让我为上上等帅哥找到了典型,那便是说不出他为何能为上上等帅哥!就如感情的最高境界一样,心中无情手中亦无情便是最高境界,那么帅哥的最高境界便是无帅之由便是最帅的帅哥! 有了这样一个帅哥做陪练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熊帆的性格实在是古怪,话很少,每次陪我跑完步休息时,都不主动与我讲话,都是我先说话,而他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跟挤牙膏一样。是不是帅哥都这么有个性,这么酷啊? 时间过得真是很快,转眼第二阶段的训练我已经坚持了一个半月。有着熊帆的陪伴,当然他不愿多说话也不能为我解多少闷,但至少他的脸让我心情很愉悦,我倒希望他能一直陪我呆在第二阶段,况且,他曾为了我顶撞过钱宗翼,这让我很爽。 我记得有天早上下雨,钱宗翼要求我要么打伞要么冒雨必须坚持体能训练,我在电话这头真想给钱宗翼一拳,下雨天就不能休息一下,非得坚持训练,正在和钱宗翼交涉,熊帆过来抢过听筒喊道:“钱总,今天跑步悦欣会发烧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一下子惊住了,没想到他会对钱宗翼这么大声说话,更没想到的是,他竟会称呼我悦欣。而他倒是没什么,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声音冷淡地对我说:“今天就不跑步了,我陪你练习手指灵活性吧。”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给我。那天上午我和他之间再没说什么,直到中午钱宗翼来,把熊帆赶了回去。 我不知道那天之后钱宗翼有没有对熊帆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钱宗翼一定骂了熊帆,毕竟他是经理,我的训练计划完全是由他来制定,任何人都不能打乱,包括我自己。我以为钱宗翼会换掉熊帆,不让他继续做我的陪练,可第二天还是如期看到了熊帆英俊的脸,我问他钱宗翼有没有对他说什么,他露出一丝苦笑:“就算说了,你又能怎么样呢?”想想也是,我与钱宗翼的关系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我靠他教我做贼而为爸爸报仇,他利用我来谋取钱财,除了这层关系,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大小姐,我什么都做不了。熊帆真的是个大帅哥,一个半月来让我看到的唯一的笑容也是那么帅。 进入第二阶段快两个月时,一天早上,熊帆正和我跑过公园的人工湖,一个女孩子挡在了我们的前面,我们停下来,我想和熊帆对视,却看到他脸色大变。 “你怎么来了?”熊帆对面前的女孩说。女孩大概和我年龄相当,梳着利落的马尾,一身运动装。皮肤白皙光洁,很有气质。 “来找你啊。”女孩笑吟吟的说。随即转过头来打量我,说道:“这位就是钱总的新目标吧?我听说过你,小帆经常和我提起你的。”她也知道钱宗翼,莫非她也是贼? 我礼节性的笑笑,大概猜出了她与熊帆的关系,说:“是么,呵呵,不知道你是?” “怎么?小帆没和你提过我?”熊帆正要开口,女孩抢先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啊。小帆,你怎么没和她说过我呢?”女孩的声音有些质问的口气。熊帆被她一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贾小姐,你都不知道,小帆倒是经常和我说起你哟,小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女孩的声音清脆,质问的口气更加浓厚。 “不知道这位美女怎么称呼呀?”我想替熊帆解围。 “我叫沈晶晶,你好。”说着你好,这位沈美女的眼睛却一直都在看熊帆,瞅都不瞅我一眼。 “你继续晨练吧,我们要训练了。”熊帆看了一眼沈晶晶,拽着我的胳膊准备离开,要是在外人看来,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情侣,貌合神离。 “熊帆!你别忘了是谁让你继续留在公司的!”沈晶晶嗓门提高了八度,尖锐的声音吓到了在一旁的草地上散步的小狗。 熊帆顿了顿,像没听到沈晶晶的话一样对我说:“继续训练。”然后朝前跑去。我正准备追上他,沈晶晶拉了我一把,恶狠狠地说:“休想抢走他!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说完,狠狠地甩手离开。 我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熊帆不知何时跑过来,拉着我说:“别理那个疯女人,继续训练。”说罢,拽着我向前跑。 第一章 初入江湖(四)(3) 那天早上的事让我觉得很奇怪,熊帆陪我训练的这两个月来,虽说每天我们偶尔会有交流,但那只是些寒暄,而我又是初入江湖的新手,对于这个全新的领域我一无所知,向他请教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熊帆又是天生的孤僻性格,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和他交流基本上都是我主动,我们交流的话题无非是与贼有关,连他家几口人、家里几亩地这样的隐私问题都没问过,根本就没有其化学反应的嫌疑,这个沈晶晶还真是“神经”,没事找事,我又没有要和她强男朋友的意思,再说她沈晶晶长得那么好看,又怎么会担心自己的男朋友被我这么个长相比她稍逊一筹的女子抢走呢? 这件事能够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有人在沈晶晶面前嚼舌头,要么就是沈晶晶每天都监视我们训练,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可能。嚼舌头的人应当也是监视过并且和我有仇才会这么做,要么怎么会这么肯定,而且这么巧,在我们训练的时候沈晶晶就适时出现。但仔细想想,我一个新手,钱宗翼公司的人,除了熊帆和认识了不久的沈晶晶,再没有谁是我熟悉的,至今我不知道钱宗翼手下到底有多少贼。所以,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如果沈晶晶真的每天都监视我们,那么被她误会就难免了。虽说我与熊帆的交流并不多,但偶尔我跑得实在是体力不支,而熊帆那家伙体能又相当好,被他拉一下手拽一下胳膊就不能避免了,久而久之,如果监视者持之以恒,定会以为我和熊帆互生情愫,想要不信我们有发展成情侣的可能都不行。我还记得有天上午,一个婚纱摄影公司在公园做宣传,发传单的小妹以为我和熊帆是情侣,硬是把我们拉到宣传点,大肆宣扬他们公司的情侣照怎么怎么好,小情侣越照越甜蜜什么的,给我和熊帆搞得很不自在。 真没想到,我贾悦欣还有被人误会,充当第三者的经历! 两个月的训练结束,我发现我的小腿隐隐显出肌肉的轮廓,手指轻轻触碰,感觉像触在结识的沙袋上,曾经我引以为傲的纤细而有弹性的小腿面目全非。虽然心疼,但是为了能成为出色的飞贼,我也只有接受现实。 除了体能上的改进,在运用高科技上,我也有不小的成就。曾经我爸很早就给我买了电脑,当时计算机在国内还不是家家户户普及,台式机用了没几天就换成了苹果笔记本,所以我也算是很早就接触过高科技的人。钱宗翼一项一项的教我,从易到难,我掌握得也不错。不知不觉,我接受飞贼训练已经三个月,这三个月来的改变,我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庆祝我成功度过了最难熬的三个月,钱宗翼决定开个party为我庆祝。 party地点选在了市里有名消费高的ktv,钱宗翼说要为我介绍几个手下的得力干将,让他们教我一些实际偷盗中的心得。钱总买单,很多高手都来捧场。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这一夜似曾相识。我还记得高中时因为家里的富有,我也曾在这里宴请过要好的姐妹,今晚却今非昔比。恐怕自从我辍学之后,那些好姐妹早就将我淡忘了吧。 钱宗翼出手很是阔绰,我不知道他年纪尚轻是如何通过偷盗而成就了今天的富有,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手下的贼与他一样,虽然每天做的是小偷小摸的营生,但艺术品位都不低。从来捧场的高手们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来,他们各个品味不俗。 贼是不会在脸上写着贼字的。这句话真是经典。今天来的这些人,如果不戳穿身份,没人会相信他们竟靠偷盗为生,还以为他们是上流社会的精英,有着体面而正当的工作,是取财有道的君子。 通过钱宗翼的介绍,我对到场的人稍稍有了印象。坐在他旁边的男人身穿amarni的西服搭配衬衫,没有系领带,不够正式倒是与party的气氛很协调,凌乱却不失造型的头发,一张瘦削的脸,眼睛里有一种不屑与不易察觉的洞察力,不知道做贼做久了,是不是都会变成这样,钱宗翼告诉我,这个男人是他手下元老级的人物,江湖人称“肖剑”。艺人有艺名,这贼也有“贼名”,肖剑当然不是这个男人的真实名字,钱宗翼说,等我最后一项训练结束,我也会有个江湖名字。 挨着肖剑坐着的,是个身材少胖的男人,看上去与肖剑年龄相仿,上身也是名牌西服,但搭配的是深紫色的衬衫,松垮垮得系了条银灰色的领带,依旧很搭配今晚的气氛。他江湖人称“桓宇”,宽宽的脸型,留着利落的寸头,眼睛不大,也有着肖剑眼里的洞察。 和他们对坐着的,是他们的搭档。钱宗翼手下的每一个贼执行任务都是双人出马,而且都是男女搭配,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钱宗翼倒是安排合理。肖剑的搭档叫舒海媛,头发乌黑如黛,高高束起,如一涓瀑布而下,明眸顾盼生姿,鼻梁坚挺如脂,丹唇薄而有型,皮肤细腻,着浓重的烟熏妆,却没有半点庸俗感。身着gi这一季的最新时装,搭配tiffany&co.的配饰,高贵而典雅。坐在她旁边的桓宇的搭档则没有舒海媛的绝色,相貌略显平庸,但打扮却不相上下。精致而随意的发型,耳际缓缓垂下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流苏耳坠,与颈间的流苏水晶项链应当是配套的,身上的channl连衣裙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她叫轩卓婷,没有舒海媛的高傲,看上去是四人里最平易近人的一个。 第一章 初入江湖(四)(4) 见过四位前辈——虽然他们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随便寒暄,钱宗翼点过酒水便夸张得拉我坐在他身边,大声叮嘱着一直不露笑容的四个人以后多多关照我,经常传授我经验什么的,四人也只是形式化地点头含笑,眼睛在我身上不作停留。钱宗翼也没有在意,径自点歌狂唱,轩卓婷倒是很贤惠,给其他几人倒酒,自己也不喝,只是小口啜饮免费赠送的柠檬水。 钱宗翼的歌声我实在不敢恭维,虽然他艺术品位极高,他手下又强手如云。忍受着他鬼哭一般的歌声,我偷偷观察着相对而坐的四个高手。肖剑和舒海媛堪称郎才女貌,而桓宇和轩卓婷则稍显平凡,长时间的搭档合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互生情愫,从搭档成为了情侣?正为自己的八卦不禁莞尔,舒海媛便侧目低声道:“小姑娘,你笑什么?” 被她问了个正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只好窘在那,钱宗翼还在继续着鬼哭狼嚎,完全自我陶醉,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是说贼都很敏感很警觉吗?这个钱总怎么一点贼的优良品质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和这四大高手不熟,他们要是欺负我,只有钱宗翼能帮我。 “问你呢!”舒海媛侧过脸来,这回我看清了她的脸,真的是冷峻的美,而她的眼睛,则如冰一样,气焰足以杀人。 “没……没有……”我只觉得她的眼神冰得吓人,ktv里开着空调,我更觉寒冷。 舒海媛又将头侧回去,嘴里轻轻哼了一声,轻蔑的眼神还是从她转瞬时的余光传到了我这,我有些惧怕这个女人。 “她还年轻,还没入行呢,你何必为难她呢?”轩卓婷笑着说:“何况,她又是钱总亲自培养的人。”轩卓婷完全没有舒海媛的冷,边说边给舒海媛倒酒。 钱宗翼点的是上等的xo,轩卓婷倒着酒,却不见酒在舒海媛的杯中溢满,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轩卓婷把酒倒在杯里的冰块里,冰块中心有凹下去的地方,面积小就不用说了,轩卓婷悬在半空的手离酒杯足有一尺高,细如雨丝的酒神奇地流进冰块中,我不禁看呆了。 待酒杯八分满,轩卓婷缓缓将酒瓶放在桌上,依旧笑容满面。舒海媛也不急着喝,只是冷冷的盯着酒杯,手握杯底,轻轻晃动。渐渐的,酒杯被舒海媛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冰块在杯中不停地打转,我正疑惑这个女人的举动,突然舒海媛把手中的杯子猛力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响,杯中飞速旋转的冰块急速跃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进轩卓婷的杯中。 “谢谢你给我倒酒,”舒海媛品了一口酒,继续说:“不过,我不喜欢冰块。” 轩卓婷脸上的笑容被打断了几秒,随即继续,不易察觉。 而我,早已对她俩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要有几年的功力才能练成这本事? 看看了坐在她们对面的两位男士,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轩卓婷端起杯子在鼻下嗅了嗅,含笑一饮而尽,只剩下刚刚从舒海媛杯子里跳过来的冰块。她伸着细而长的手指,夹起杯底的冰块,移至舒海媛的杯子上方,用中指和拇指夹着冰块,还没等我看清,已有细碎的冰沫如初冬的新雪降至舒海媛的杯子里,我强忍住惊讶,定睛凝神,才发现,原来轩卓婷正用无名指长长的指甲,将冰一点点削碎,动作之快,让我想起电影特技。 冰块渐渐变小,轩卓婷缓缓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带酒味的冰块,我也不喜欢。”待手指间的冰已剩些融化的水滴,轩卓婷才将手收回,愉快得打了个响指,那滴水随即弹开,落在桌子上。 真是传奇女子! 舒海媛面色铁青。 我来不及想下一幕是什么,舒海媛猛地将捏住装着酒的杯子,在指尖顺时针旋转,“哇……!”我不禁低声轻唤,这等功夫,恐怕是杂技演员也练不出来吧?突然,墙角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寻声望去,原来是舒海媛将酒杯扔在了墙角,而里面的酒,一滴不漏,全部流进了轩卓婷的杯子里。 我捂住了嘴巴,这是演出还是party?钱宗翼在哪里找到这么牛的,贼? “哟——两位大美女就用这种方式迎接我呀?”话音未落,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生身后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等服务生带上门离开,我才发现,这个女人穿着prada本季的新款套装,贵气十足。舒海媛微微牵动唇角,冷冷道:“哪有,我们,是在教新手呢!” “是嘛,”女人随即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足足看了有十秒钟,说:“老钱,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 钱宗翼终于停止了鬼哭狼嚎,看上去很是尽兴,我倒要感谢这两位女高手,刚才她俩的表演让我忽略了钱宗翼的歌声,不然真不知道出了包间我的耳朵会不会失聪。 “哦,你来啦,快坐。”钱宗翼笑着站起迎接。 女人优雅地迈步,坐到钱宗翼和我中间。落座之后,将跨在鼻梁上的超黑移到头顶,看了看我,笑道:“老钱,我看你收的徒弟都越来越好看呀。” 钱宗翼大笑,说:“哪有夫人你好看呀。” 原来,这个女人是钱宗翼的老婆。她摘去墨镜,我得以仔细看她,这个女人有着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无限勾魂的眼睛,和饱满的嘴唇。一身名牌的她,用的应该是cd的pure poison香水,这款香水我妈也用过,所以我特别熟悉。 “悦欣,快见过你师母。”钱宗翼也没喝酒,怎么竟变糊涂了?他什么时候成我师傅了?而这个女人,她打量我时那复杂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我还要称呼她师母,真是天大的笑话。 见我不太愿意开口的样子,钱宗翼的老婆笑着解围:“我有那么老吗?还不至于做师母吧?”钱宗翼又是笑。 “我叫华娟美,是钱宗翼的……”说到这,她看了看钱宗翼,继续说:“女人。你可以叫我华姐,他们都这么叫我。” 钱宗翼的女人?好模糊的界定啊!莫非,他俩并不是合法夫妻? 我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华姐”,华娟美愉悦地应声,这时,钱宗翼转过来说:“夫人啊,有件事我还真得和你商量啊。” 华娟美接过轩卓婷递来的酒杯,说道:“什么事呀?说吧。” 第一章 初入江湖(四)(5) 我看着华娟美优雅的将酒杯送至唇边,小口啜饮,无限风情。世上有种女人高贵中渗透着慵懒,如波斯猫,举手投足尽显魅力,正如波斯猫是猫中精品,这类女人也是女人中的上等,抬眼转瞬,一颦一笑,没有刻意的修饰,无需矫揉造作,便能够将自身的吸引力散发的淋漓尽致,让男人趋之若鹜,让女人自惭形秽。不得不承认,华娟美属于这种女人。 钱宗翼只是笑着,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你快说呀,什么事?”华娟美也不看钱宗翼,只是不紧不慢得问。 “我想,呵呵,让悦欣做我的搭档,你同意吗?”钱宗翼低着头,有些不卑不亢。 华娟美刚送到唇边的酒杯顿住了,原先的笑意荡然无存。钱宗翼的要求也让我有些震惊,我知道搭档意味着什么,如果我做了他的搭档,便可以和他出双入对在富人圈游刃有余,要是搁古代,钱宗翼是大当家,那么我就是那第二把交椅。当然,不用说,被钱宗翼称为夫人的华娟美,应当就是这个角色。 抬眼看了看四大高手,肖剑与桓宇的震惊之色写在脸上,轩卓婷惊讶的看着钱宗翼,而舒海媛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不知道钱宗翼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决定,也不知道,这个决定于我于华娟美会有怎样的意义非凡,但直觉告诉我,华娟美一定不会同意。 “哈哈哈……”几声爽朗的笑,华娟美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搁在桌子上。 轩卓婷忙着满酒,她的举动换来舒海媛鄙夷的一瞥。 “钱总,你的搭档换得好频啊?”华娟美从精致的皮包里掏出女士香烟和火机,我认出那皮包是channel的,而火机则是zippo的。点燃香烟,一层烟圈从华娟美的口中舒缓而出,氤氲开来。钱宗翼的笑容稍有收敛,没有作答。四大高手面色平静,似乎各怀心事。 “你的搭档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个小姑娘恐怕还太年轻。更何况,她还没有入行。”华娟美说着,又吐出一个烟圈。 “呵呵,小美,你多虑了,她迟早都要入行,年轻又有什么关系。”钱宗翼说。 “迟早?那也要三年吧?”华娟美有些嘲笑的说。 “不用,只要半年,我就会把她培养成最年轻的女飞贼。”钱宗翼说。 “什么?你没有开玩笑吧?老钱,半年!你以为她是谁?神童吗?”华娟美情绪激动,盯着钱宗翼质问。 我看到舒海媛轻蔑地一笑,轩卓婷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我,摇摇头。肖剑瞅了我一眼,而桓宇则意味深长地看着钱宗翼。 “没有,我选的人,我很清楚她的能力。”钱宗翼倒是不介意,依旧语气平缓的说。 华娟美不可思议地看着钱宗翼,包间里的自动点唱机放着王菲的歌,“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们的爱情像一场游戏……”,近乎空灵的声音,撞击在包间里七个人的心中,想必会是七种不同的心声。就算我对贼这个行当还不是很了解,但以我学习琵琶的经验,我也明白三年与半年的区别。不论是学什么,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虽然我在学琵琶方面略有天赋,但也需要时间的积累才会有技艺的升华,这些,是绝不可以速成的。钱宗翼如此器重我,莫非我是真的很适合做贼? “你要换搭档,可以,我有个要求。”华娟美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烟蒂熄灭,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谈条件,包括你。”钱宗翼冷冷地说。 “这我知道,可我毕竟做了你的……”华娟美顿了顿,说:“搭档,这么久,也总有发言权吧?” 钱宗翼犹豫了一下,说:“什么要求,你说,只要不过分。” “老钱,我是什么样的人,从你把我的训练进入到第四阶段,你便应该知道,过不过分,你心里最清楚。这个小姑娘,贾悦欣是吧?”华娟美挑起眉毛看我,我连忙僵硬点头。“贾悦欣,她就算做你的搭档,也应该等到她学成入行,不然,公司的人会怎么想,还会不会为你卖命,你应该有所考虑。另外,这么大的事,也应该问问其他人的意见,不用多,就问问在座的四位,我想,这不过分吧?” 我不知道她指的第四阶段是什么,我只停留在第二阶段,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四大高手,也不知他们会作何反应。这个华娟美,以她刚来时与两个女高手的对话不难猜出,她应当是很会笼络人心的。 钱宗翼嘴里发出不情愿的哼哼声,但还是抬头看着四大高手,将整个身子倚在沙发上,发号施令一般,说道:“各位,你们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没有人开口,四个人面无表情。 华娟美见状说道:“肖剑,你最早进公司,你先说吧。” 肖剑闻言先是沉默,随即动了动嘴角,说:“我没意见。”这个肖剑真是够酷的,惜字如金,从进包间到现在除了打招呼就只说过这几个字。 华娟美脸上的失望意料之中。“你呢?肖剑的搭档,海媛,你有什么意见?” 以在这个包间里短短几小时我对舒海媛的了解,她应当是一个和肖剑一样冷酷的人,面无表情,并不喜形于色,怪不得会与肖剑成为搭档。 “我?”舒海媛并没有看华娟美,径自说道:“没意见。华姐问他们吧。”回答果然意料之中,而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桓宇和轩卓婷。 华娟美失落一笑,转而问桓宇:“你呢?桓宇,你怎么看?” 桓宇微微一笑,看着华娟美说:“这虽是涉及到公司的事,但更是钱总的家事,我还是不发表意见了吧。”这样圆滑的回答,让我觉得,桓宇要比肖剑情商高得多。 华娟美又问轩卓婷,眼神里充满希望。 轩卓婷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说:“桓宇既然说这是钱总的家事,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但是——”轩卓婷话锋一转,华娟美的眼睛里又多了份期待。“我觉得,家事归家事,还是不要太兴师动众的好,把新人训练好了才是最打紧的。”这个轩卓婷,说话倒是都不得罪,难怪她和桓宇搭档。 第一章 初入江湖(四)(6) 四大高手发表完各自的意见,华娟美的期待渐渐隐去,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他们说完了,你满意了?”钱宗翼率先开口说。 华娟美又掏出烟点上,也不急着回答。我看看钱宗翼,他也不看我,四大高手则各怀心事,面无表情。 “我没有什么意见了。”华娟美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因为酒劲太足,不胜酒力她忍不住咳出了声。 “只是,”华娟美猛吸了一口烟,说:“我想要回公司一半的收入。” 钱宗翼脸色阴沉下来,说道:“我说了,我不喜欢你谈条件,你以为我会同意?” “我不是和你谈条件,这些是我应得的,公司从创业到现在,但凡是你我一起接的活,哪个我没有拼命没有尽力?后来不用亲历亲为,我按照你的要求进行第四阶段的训练,我没说过一个不字,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甚至公司出了岔子,我也利用我的关系摆平,钱宗翼,你扪心自问,你有今天,是不是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劳?我牺牲的不多吗?如今你想踢开我,没人反对我也认了,是我没威信,我只不过想要钱,那是我应得的,连这些你也说是条件?”华娟美声音凄厉,不容置疑,我想,她心里定有无限失落与伤心,不然不会字字凄凉。 “你要钱,我给你,但是,”钱宗翼面色稍有缓和,说:“不能给你一半。” 我不知道钱宗翼的公司靠着这些贼们的创业达到怎样的规模,资产能达到多少,但是我能推断出来,一半的收入,一定不会是小数目。 四大高手不再各怀心事,反而饶有兴趣看着钱总处理“家事”。 “不能?!”华娟美突然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说:“钱宗翼,你别忘了公司上下除了我还有谁接受过第四阶段的训练,如果我现在告诉这个小姑娘第四阶段都训练些什么,看看她还愿不愿意做你的搭档!” 我清楚地看到有一滴汗从钱宗翼的额头流下,包间里空调的温度很低,怎么都不至于这样。 沉默。四大高手显然也不知道华娟美说的第四阶段到底是指什么。 “好,一半就一半吧,明天我就把钱过户给你。”钱宗翼一口答应下来,华娟美看了一眼钱宗翼,拎起channel的挎包,甩门而去。 她看钱宗翼的最后一眼,分明流露着失望。 华娟美走后,包间里一直沉默。过了很久,包间里的点唱机不知放了多少首歌,舒海媛和肖剑还有桓宇把剩下的半瓶酒喝了个精光,轩卓婷也把赠送的一小壶柠檬水全部喝掉,钱宗翼沉默良久,起身,对四大高手说: “今天谢谢四位帮忙,这个情,我以后一定会加倍还给四位!” 钱宗翼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钱宗翼事先安排好的,四大高手来说是为我庆祝,其实是为了配合他演这场戏!钱宗翼为了让我做他的搭档,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招数。到底华娟美做过什么对不起钱宗翼的事,让他这样坚定的要换掉她而让我做他的搭档,而我又何德何能做钱宗翼的搭档呢? 我还在想着,钱宗翼拉我起身,对我说:“走吧。明天开始,你就进入第三阶段的训练了,别忘了,你还要为你爸爸报仇。” 说完,钱宗翼便径自走出包间去前台买单,四大高手简单与我告别也相继离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一晚,让我有太多的迷惑与不解,钱宗翼为什么要让我做他的搭档,为什么要导演这场戏给华娟美,华娟美说的第四阶段的训练又是什么,四大高手为何如此帮助钱宗翼而不是善于笼络人心的华娟美……无数个问号在我的脑袋里满溢,而我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等我回过神,发现包间里空空如也,服务生站在门口试探地问我是不是可以进来打扫,我有些踉跄的走到门口,曾经即便是我与好朋友们来这里k歌到午夜,身为麦霸的我也没有过今晚的疲惫。钱宗翼结果帐,见我没有在大厅,便折回包间,看到我——我想他一定看得到的眼里众多的疑惑——他如没事人一样,对我说:“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第一章 初入江湖(五)(1) 秋风萧瑟,落叶翩翩,转眼深秋已至。 高墙,铁网,守卫,一切秩序井然,护卫森严。即使再晴朗的天,在这里都被荫蔽得黯淡无光,即使再愉悦的心情,在这里都一扫而净。我想象不到,自己的爸爸呆在这个地方,是怎样度过每天的。 有些事情,我想不出去问谁会更加合适,除了自己的爸爸。 接受过检查,我得以进入探视区。从小对警察之类的角色并没有惧怕,爸爸开的公司请过很多铁面保安,每次我去他的公司,那几个保安都会难得的笑脸相迎,因而再见到穿着制服的人,我都会以为他们和爸爸公司的保安是一个性质,都会因为看见我而笑容满面。 可今天接触到的这些,有着明显的不同。 坐在探视区的小桌前,我等着狱警传唤爸爸过来。探视区的小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没有多余的布置,一切简洁得让人压抑。手心不自觉的出汗,只好反复摩擦着,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预警,我自然知道他在这里的目的。一会儿,探视区的门被拉开,进来的是身着一袭蓝色狱服戴着手铐的爸爸。 我站起身,轻唤了一声“爸爸”,爸爸看见我,勉强微笑了一下,我看得出他眼里因为我的到来而抑制不住的惊喜。 爸爸身后的狱警过来说了声:“探视时间15分钟。”说完便站到了爸爸的身后,整个小屋的氛围有些奇怪又有些不自然。 与爸爸相对而坐,几个月的突然转变,让爸爸苍老了许多。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悦欣,最近好吗?”爸爸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让我心痛。 “恩,挺好的。”我很想哭,曾几何时,我与爸爸交谈是在家里的法式布艺沙发上,而又有谁能想到,此时此地,我与爸爸竟然是高墙内外,就算说话也要经过检查,还要有人监视。 “你妈妈好吗?”爸爸又问。 “好……吧。”爸爸入狱,妈妈失踪,似乎都是一夜之间的事。偶尔还可以来探望爸爸,而妈妈呢,我全然不知她在哪,过得如何。 “爸……你在里边好吗?”我问爸爸。 “恩,不错,劳动课上我做的制作被展出过。”轻描淡写的语气,足以让我心酸。爸爸曾经可是知名大学的艺术教授,曾经他的“制作”可是价值连城,可如今……短短几个月,真的会有从天堂到地狱的改变。 “爸,有件事,我想问你。”我知道时间不多,只好停止了寒暄。 “什么事?” “你认识钱宗翼吗?”我说。 爸爸先是一愣,随即说:“他是我的学生,那时候我还在b大,教过他,很上进的学生,艺术品味与敏感度都不错,我很欣赏他。”听爸爸这样说钱宗翼,想必钱宗翼真的是爸爸的得意门生,如果我告诉爸爸钱宗翼现在是个贼,不知道爸爸会有怎样的反应。 “怎么了?你认识钱宗翼?”爸爸问我。 “恩,我现在在他的公司……打工。”我不能告诉爸爸自己正接收着成为贼的训练,爸爸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将要成为贼,这后果可想而之。 “那不错啊,可是,你妈妈不给你钱么?你怎么还在外面打工?不会影响学习吗?”爸爸关切的问。 “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连忙补充道:“不是,只是偶尔在他的公司打工,不影响学习的。” “哦,你妈妈偶尔来看看我,也没听她提起过。这个钱宗翼不错啊,还有自己的公司了。”爸爸笑笑,说。 妈妈会来看爸爸?我不可思议的想。自从她神秘失踪后,我尝试着去找她,可是均没有下落,如果不是她的离开,我也不用沦落到去当贼。我真想问问爸爸,妈妈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可是,我不能问。 我很想问爸爸,到底是什么人陷害了他,以前虽然跟着爸爸经历过无数饭局,但是对于他生意上的伙伴,我真的一无所知。“爸爸,”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开口:“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你入狱?” 爸爸看了我一眼,说:“这件事,我会和你妈妈说,你还是孩子,不要管了。” 早料到爸爸的回答,但我还是不依不挠:“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好吗?” “悦欣,不要任性,爸爸的事,你管不了,你现在好好学习就是了。”爸爸语气坚定。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几乎恳求的语气。 就在这时,狱警上前一步说:“时间到,小姐,请回吧。”不容我拒绝,爸爸已经在狱警的催促下起身。 “好好照顾自己。爸爸爱你。”爸爸依依不舍的看着我说。 “恩……”我的回答带着哽咽。 快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什么,对就要迈进门去的爸爸大喊:“爸爸,千万不要告诉妈妈我在打工!” 爸爸听见我的喊声步伐停顿,回头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爸爸会替我保守秘密,从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这样。 走出监狱,呼吸着高墙外的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压抑减半。很难想像,爸爸每天在那样的环境中,得有怎样的意志支持着他度过每分每秒。我没想到,以为来看爸爸会减少心中的疑虑,可是疑问反而更多。妈妈既然会去看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不在那间市郊的小屋居住,难道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和谁在一起?难道,她不想再要我这个女儿了? 仍旧是疲惫,打车去了钱宗翼的公司,此时此刻,恐怕只有他能帮我 第一章 初入江湖(五)(2) 到了钱宗翼的公司,钱宗翼并不在办公室,我只好坐在大厅里等他。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我以为是钱宗翼,便起身迎接,说:“钱总,终于回来了,我有事找你。” 待推门的人走进,我才看清,原来是熊帆。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钱总。”我笑着说。 “你找他有事啊?他出去了吧,你在这等会。”熊帆笑笑,一片阳光。 “恩,好的。”看着熊帆的笑,我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熊帆没有说话,去倒了杯水给我,坐到我旁边。接过水,我隐隐地感觉熊帆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看看他,果然有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熊帆的性格,将近两个月的相处,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会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少言寡语的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我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熊帆看了看我,点点头,说:“恩……是,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又没别人,再说你和我都这么熟了。”我轻松的说。 熊帆闻言轻轻笑了笑,我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比如在钱宗翼面前或者在沈晶晶面前是不是也这么腼腆少语,我和他相处两月,觉得他真的像个还没长大的男孩,不善沟通对任何事都保存着一份羞涩。 “听说,钱总让你做他的搭档?是吗?”熊帆也不看我,故作轻松地问。 听出他故意使自己保持着轻松的语气,我不禁笑了,说:“呵呵,是呀,你也知道了?” 他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我,看了好久。被他一看我倒有些不自在,说:“怎么了?”他也不说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回眼神,盯着地面,说:“你真的愿意么?”我知道他指的是做钱宗翼搭档的事,这不是我的选择,毕竟我的第三阶段训练还没有开始,我还从未想过搭档的事,我觉得不管谁做我的搭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等我的训练结束,能够有入行的资格,自然会有适合我的搭档出现。 “熊帆,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虽然我不知道做钱总的搭档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到钱总宣布要我做他的搭档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我现在训练都还没有结束,我没想过谁会做我的搭档,我觉得这件事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钱总既然选我,肯定是有他的意图,我又能有什么说的,更何况我是新人。”我缓缓说着。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搭档意味着什么啊。”熊帆苦笑一下,说。 他的这句话倒是让我摸不着头脑,难道做钱宗翼的搭档,真的不止被默认为公司的第二股东这么简单?“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问熊帆。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沈晶晶是搭档吗?”熊帆没有回答,反而反问我一句。 “这我不知道。” “我从小是孤儿,是沈晶晶带我入行,后来也是她引荐我认识了钱总。从一开始,她就是我的师父,一直把我训练成为一个飞贼。钱总要求每队搭档都要配合默契,这样执行任务才不会失手。我训练结束,沈晶晶跟钱总申请,说她喜欢我,要我和她搭档,而且保证一定会和我配合默契。”熊帆不紧不慢地说,怪不得上次在公园里见到沈晶晶,她说她是熊帆的女朋友。“我们成为搭档之前,都会做一个心理测试,来验证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默契,测验的结果是保密的,我们都不知道结果,只有钱总知道。后来做完测试,我们就成为搭档了。”听了熊帆的话,我开始怀疑,我与钱宗翼会不会有默契呢? “你该知道,只有很有默契的人,才可以成为搭档。”熊帆看着我说。 “这么说,钱总是觉得我和他有默契,所以才选我做他的搭档的,对吧?”我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解释。 “可是,你不要忘了,华姐与钱总做了几年的搭档,他们之间的那份默契,不用我说你也该了解。”熊帆提醒道。 对呀,华姐说过,她是钱宗翼的女人,他们之间的默契一定牢不可催,可钱宗翼却轻而易举摒弃了这份默契,只要与我做搭档,难道……我不敢想,他是我爸爸的学生,也许是为了帮助我救爸爸出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也许他只是要帮我吧。”我说。 “呵呵,也许吧,钱总的心思,我们都不知道。”熊帆笑笑。 “我与钱总只是徒弟与师傅的关系,不像你和沈晶晶,爱着对方才会有默契,我们之间恐怕还需要磨合。”我自嘲的说。 “我与沈晶晶的默契不是因为爱,我不爱她。”熊帆冷冷的说。 “哟,你来啦,找我有事?”这时,只见钱宗翼推门进来。 第一章 初入江湖(五)(3) 熊帆见钱宗翼回来了,便起身与他打招呼,又意味深长得看了看我,出去了。钱宗翼领我到他的办公室,问我说:“什么事呀?” 我在他老板桌前的椅子上坐定,开都道:“我刚刚去看我爸爸了。”钱宗翼有些意外,随即关切的问:“是吗?你爸爸还好吧?”“还好。”我应着,思考着开怎样让他帮我。 “告诉你爸爸你现在在我手下做事了?”钱宗翼饶有兴趣的问。 “恩,我只是说在你这打工。” “你爸爸没再多问?” “没有,只是叮嘱我不要耽误学习。” “哎……”钱宗翼突然叹了口气,说:“为难你了。” 我淡淡一笑,时至今日,一切都无法回头,只有面对。“钱总,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什么事呀?”钱宗翼问。 “刚去看我爸爸的时候,我爸爸说我妈妈偶尔会去看他,你知道自从我妈妈那天说要出差便再没了踪影之后,我就一直不知道我妈妈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你……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我妈妈的下落?” 我看见钱宗翼略微皱了下眉,也许我求他帮的这个忙有些过分。“悦欣那,这个……”钱宗翼犹豫着。 我知道,其实钱宗翼犹豫着要不要帮我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查清一个人的底细,钱宗翼是绝对有这个能力的。他入行这么多年,可以打着文化公司的幌子暗地里经营着飞贼的勾当,而有没有惹来怀疑,绝对和他庞大的关系网与过硬的人脉密切相关,这一点实在是让我佩服,即便是公司里有哪个贼出了状况,他也会利用他的关系排除干扰,最终化险为夷。钱宗翼的公司里所有的飞贼都是孤儿,除了我,没有亲人,不知道亲人在哪,反倒可以给飞贼带来优势。没有亲人,警方自然无从查起,而一个人没有亲人,性格自然也会变得冷血无情,下手才会狠。强势的四大高手,都是孤儿,这也不难想象,为何肖剑与舒海媛会那样冷漠,事不关己。钱宗翼犹豫的是要不要查清我妈妈的下落,如果让我们母女都清楚对方的所在,不怕意外就怕外一,若日后被警方怀疑,定会从我妈妈那里下手,盘根纠察到底,到时候恐怕钱宗翼的整个公司都难逃其咎。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钱宗翼到底会不会答应帮我,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妈妈现在身在何处,并无他意,毕竟我的首要任务是救爸爸出狱。 “悦欣,这件事你知道,我得考虑考虑……”钱宗翼若有所思。 “钱总,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公司。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我妈妈的下落,如果你能帮我查清,我绝对不会去见我妈妈,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哪。”我语气坚决,钱宗翼没有理由不信服。 沉默,钱宗翼坐在椅子上,并不看我。我想,也许他正进行着厉害分析与思想上的斗争吧。良久,钱宗翼说:“这件事我会考虑,接下来你就不要管了,进行第三阶段的训练吧。” 我知道钱宗翼一定是想要帮我,但又不得不考虑其他,所以才想出这样的缓兵之计,毕竟他还要权衡整个公司。我再猜也许他会暗地里帮我查,但是并不告诉我结果,如果是这样我会很感激他。不知从何时起,我对钱宗翼竟也有了份信任与依赖。 “钱总,第三阶段我要训练什么?”我问钱宗翼。 “我早就想好了,这一阶段的任务会比较重,前两个阶段的练习你还要坚持,尤其是手指灵活性和那些高科技的东西,你都要坚持,每天都得练。体能每天也要练,但是不用像以前强度那么大。下一阶段我会让你学一些富人才会关注才会喜欢的东西,这些你一定要掌握,知己知彼,投其所好,你才会如鱼得水。”钱宗翼对我说。 “我知道,你出身于富有家庭,品牌这些东西你了解的一定不少,但是,你的艺术品味嘛……不敢恭维,你爸爸以前没有教给你这些吧?”钱宗翼笑着问我。 尴尬地笑笑,我点点头。 “没关系,这些我都可以教你。还有一些礼仪,比如说话、吃饭、参加酒会等等,这些我知道你以前都注意过,但是我还是会找人专门指导你。”钱宗翼说。 这哪里像在培养贼,更像在培养大家闺秀,等我都通过了这些训练,我岂不是就可以出阁了。“钱总,这一阶段是你来指导我吗?”我问钱宗翼。 钱宗翼想了想说:“恩,艺术品鉴赏这方面当然是我来教你。至于品牌、礼仪方面,我决定让华娟美来教你。” “华娟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刚刚取代了她做了钱宗翼未来的搭档,她怎么可能来教我呢?“不会吧钱总,华姐,她会来教我吗?” 钱宗翼笑笑,仿佛早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说:“我给了她公司一半的收入,算是给你交学费,她应该不会拒绝。”钱宗翼这么说,我还是不能相信,那一晚我分明从华娟美的眼里看到了对钱宗翼的失望,我想那绝不仅仅是钱的事,如果华娟美不爱钱宗翼,又怎会有那样复杂而饱含深意的眼神。 “钱总,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我做你的搭档吗?”在心里积蓄在心里好久的问题,今日终于问出了口。 钱宗翼表情并没有太大改变,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提问而显得惊讶。“悦欣,不瞒你说,还有一个人想做你的搭档,而且他早就跟我提过了。” 我刚来钱宗翼的公司不久,认识的人并不多,还会有谁想要做我的搭档?“是谁?”虽然不知道,但我的心里有了猜测。 钱宗翼笑着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 心里的想法愈发沉重,但仍旧不敢说出口。“熊帆,是熊帆。”钱宗翼似乎在应和着我的心声,在他脱口而出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想着这个名字。“真的是他……”我小声低语。 “恩,他在做你的陪练的时候就和我说过,我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这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钱宗翼有些嘲讽地说。 刚刚熊帆还和我说过,他与晶晶做搭档并不是因为爱她,只不过彼此有分默契,与爱无关。“搭档之间就必须有爱么?熊帆告诉我,他与沈晶晶之间没有爱情,只不过是默契。”我说。听了我的话,钱宗翼只是笑,但笑得很不自然。“熊帆是个很孤独的孩子,从他进公司开始我就发现了。他与沈晶晶是患难之交,沈晶晶很爱他,而他很不善于表达内心,但是他的眼睛却能将他出卖。他对我说,他想做你的搭档,我问他,他是不是喜欢你,他没有立即回答我,但是从他的眼睛,我能看出来一切。”钱宗翼说完,想起刚才熊帆问我:你真的愿意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熊帆与沈晶晶的感情很深,但我想熊帆对沈晶晶更多的只是依赖吧,沈晶晶帮助过他很多,他们搭档也从未失过手,虽然很默契,但熊帆与沈晶晶搭档这么久却要放弃,要和你做搭档,你说,他们之间会是爱么?”钱宗翼认真的问我。 叹了口气,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想起那天早上“偶然”遇见沈晶晶,似乎以前的所有猜想都有了答案。平时很少说话常常保持沉默的熊帆,怎么会,爱上我? “让你成为我的搭档是我的计划,我想好好的帮助你,毕竟,公司里所有的贼都是我培养出来的,我们搭档,一定不会失手。但是,熊帆的话倒是让我不得不好好想想,到底谁更适合做你的搭档。”钱宗翼依旧是认真的表情。 “那么,你想让熊帆做我的搭档?”我问他。 “他如果真的很爱你,你们之间也许真的会很有默契。不如,我们做个测试,那样最有说服力。”钱宗翼说,“等你的第三阶段的训练结束,就做个心理测试,到时候就会知道谁最适合做你的搭档。” 第一章 初入江湖(六)(1) 天气转凉,深秋的冷风虽无冬日的刺骨,却也寒意阵阵。未来的三个月,我都将在我的小屋里完成我的第三阶段的训练。在ktv的那晚,钱宗翼信誓旦旦的说,要在半年内将我培养成为一个出色的飞贼,然而我的第三阶段训练结束,半年就已过去,而我还会有第四阶段的训练,那时必定超出半年时间,我不知道钱宗翼到底是如何安排我的训练,我只是担心若不能半年内就完成训练,我想救爸爸出狱便又要拖延。 对于艺术,我只限于琵琶演奏。然而琵琶在钱宗翼的眼里又太过于中国风,他说真正的富人都比较崇洋媚外,于是他让我跟华娟美学钢琴。从弦乐到键盘乐的转变并不难,难的是,中国的民乐因为基于古代“宫商角徵羽”五音阶,音域并没有西方乐器宽广,能够表现的音也不多,这样从少到多的转变,让我有些不适应。华娟美驾驭钢琴的能力让我惊讶,她真的是个深藏不漏的女人。看着她坐在钢琴前高贵的身姿,又有谁能相信这样优雅的女人是飞贼。 我每天还是要训练手指的灵活性,还是要跑步训练体能,除此之外,还要和华娟美学习钢琴。学过琵琶的我,再接触一样新的乐器并不费劲,只是我也清楚学习乐器的步骤,先易后难,先基础后高级,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想要有扎实的基本功只能这样步步为之。然而,我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按照这个步骤完成,就算我每天24小时都扑在钢琴上,我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就修成正果。就如市面上好多音乐学校推出了乐器成人速成班,我上的课基本都是速成。简单学习几首练习曲,接着就是世界名曲,只要能在众人面前弹几首曲子,又会有谁会关心你学了几年,考过几级,参加过多少比赛。 每天练琴倒也悠然自在,但是钱宗翼决不会让我的训练这样轻松。除了钢琴,我还要学习美术,由钱宗翼亲自指导。从中国古代水墨画严谨的构图,到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三圣,从丹青到油画,从单一线条到通透繁复,从《清明上河图》到《记忆的永恒》,我甚至有种错觉,训练结束,也许我就可以报考美院了。 其实,对于艺术,我并不是一点都不懂。以前,爸爸最喜欢的画家是达利,爸爸的书房里就有一幅达利的《记忆的永恒》,爸爸尤其欣赏达利那溢满于孤独的想象力,像是一种爆发,不经意间,与众人的思维发生碰撞,直至超越。不只是达利,大部分印象派的画家都是爸爸很喜欢的,比如莫奈,那幅经典的《日出•;;;印象》就挂在爸妈的卧室里。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画作,感觉与往日大不相同。自从我搬离那所生活了十多年的大房子,我便再也没有欣赏过这些画作。 我常常想,第三阶段看上去不像是训练,更多的是培养,也许中世纪西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贵族们也是用同种方法调教自家的公主吧,只是,她们是公主,而我,是飞贼,所有者一切,不过是为了能与富人接触,能融入他们的圈子。 本以为,自那次钱宗翼宣布要我做他的搭档之后,华娟美会对我怀恨在心,根本不会愿意教我。可是,正如钱宗翼所说,他给了华娟美公司一半的收入做我的学费,华娟美真的欣然同意教我,这让我怀疑,那晚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华娟美的眼神,或许她与钱宗翼之间,除了利用与利益,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我说过,华娟美慵懒高贵如波斯猫,与她接触频繁了,真的会被她的独特气质所倾倒。她每天除了教我钢琴,还教我如何辨别世界名牌最新一季的服装,如何搭配才能扬长避短穿出自己的气质,如何靠一颦一笑倾倒众生,如何在社交场合成为焦点。名牌我倒还略有了解,我的16岁生日晚宴便有了一条世界名牌晚装裙,也有卡地亚的手镯作为礼物,然而华娟美对名牌时尚的定义真的是我闻所未闻的。 女人,穿衣打扮,要引领时尚,太过追崇时尚,便会成为时尚的奴隶。这便是华娟美对女人与时尚的看法。华娟美说,一个女人,如果买衣服鞋子只看牌子而不管它们是不是真正的适合自己,那么就是时尚的奴隶,这样的女人再富有也是悲哀。她说这话的时候指尖夹着香烟,头稍稍昂起,眼里是骄傲与鄙夷。我想,那份骄傲是永远属于华娟美的,她绝不是这样的女人,她是能够引领时尚的,而鄙夷则是对那些悲哀的女人,金钱虽给予她们名牌,却不能带给她们品位。 第一章 初入江湖(六)(2) 与华娟美接触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有些地方很像我的妈妈。也许是因为她和我妈妈一样喜欢名牌,或者她和我妈妈用一个牌子的香水,陈慧琳与金城武主演的电影《薰衣草》里有一句台词说:你可以忘记一个人的样子,但是你永远忘不掉他的味道,华娟美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是如此的熟悉,让我产生了错觉,然而,她本人并不比我大很多。 一曲《水边的阿迪丽娜》结束,华娟美指导我说:“这首曲子在弹的时候一定要把美的感觉表现出来,要柔美,这首曲子技巧上有特别的要求,你要掌握好节奏和指法,有一点错误弹出来就会很难听,你明白吗?”连教我的语气都很像我妈妈。 我点点头,试着将乐谱上的音符转化成优美的乐曲。 “贾悦欣,你弹琴少些味道,”华娟美让我停下来,说:“你心不在焉。” 我疑惑的看着她,琴科传情达意,古有俞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美谈,我一直觉得只有中国的民乐才会有这样的神奇,没想到,此时此刻我的心情竟也能通过钢琴这样厚重的乐器传达到华娟美那里。 “我没说错吧?”华娟美点了根烟说。 我很佩服她的敏锐,应了一声。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练琴的时候,我希望你专心。”华娟美平和地说,“钱宗翼说过,要半年内让你入行,而你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必须抓紧。” “我知道。”这一点也是我一直的疑问。 “那我希望你专心,可是,你心里分明装着事情,你到底在想什么?”华娟美问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说。 “说吧,要是我能帮你,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切的。”华娟美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想知道第四阶段要训练什么,就算内容再少,时间也不够啊,等我第三阶段结束,半年就已经过去了。” “呵呵,”华娟美嘲讽的笑,看着我说:“怎么?你着急了?” 我被她的笑弄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点头回应。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第四阶段不会用太久的时间,既然钱宗翼答应你了半年,那么你就该相信他。”华娟美一边看着自己修饰得完美无瑕的指甲,一边说。 华娟美的回答反倒激起了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不用太久时间的第四阶段到底训练什么。可是,华娟美的意思,并不太想告诉我。 “华姐,第四阶段会很辛苦吗?”我只好旁敲侧击。 “这个,怎么说呢?”华娟美又笑了,让我感觉怪怪的。“看你怎么看了,我觉得不辛苦。” “那,会是谁来教我呢?”我继续问。 “你的搭档啊,既然钱宗翼要做你的搭档,就应该是他来教你。”华娟美收起了笑容,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我被她突然改变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想想我不过问了几个问题,并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华姐,你……怎么了?”我试探着问。 华娟美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你怎么不问我,我为什么答应钱宗翼来教你?”咄咄逼人的语气,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心里早有了答案。 “哼!”华娟美一声冷笑,掩饰她被伤到的心。“贾悦欣,如果你做了钱宗翼的搭档,千万不要爱上他,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 华娟美的话让我摸不到头脑,我怎么可能爱上钱宗翼,他是我爸爸的学生,而且比我大很多,他在我爸爸被陷害也是我无依无靠只能自食其力的时候出现,不论他以什么方式,至少他在帮我,他对我爸爸的敬佩是我能感受到的,而且,有的时候钱宗翼很倔强又很无理,让我讨厌,无论如何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产生爱,即便是有,那也是兄妹。 “华姐,你多心了,钱总只是把我当妹妹,他让我做他的搭档只是想帮我,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小声说。 “是么?”华娟美声音提高了八度,说:“你什么都不懂!” 也许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懂,面前这个波斯猫一样的女人如同一个迷,她到底爱不爱钱宗翼呢?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我不再说话,独自演奏着华娟美新教我的钢琴曲。华娟美也没有再说话,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沉默带着心中的不安。 练足了两个小时,我停下来看华娟美,让我惊讶的是,华娟美眼圈红红的,我慌忙拿了张面巾纸给她,她却强硬的将我的手推开,起身离去。 “华姐……”我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答应过我,永远只做我一个人的搭档。”说完,华娟美关门而去。 第一章 初入江湖(六)(3) 如果不是华娟美那天跟我说的话,我还不会认定她对钱宗翼的感情是近乎痴狂的爱,只有爱一个人,才会相信他给予的一切誓言,才会执着于那份誓言而相信华丽的永远。华娟美在我面前,至少是感情上,已经不再是个迷。 每天上午,华娟美辅导我钢琴和众多礼仪习惯,下午便是钱宗翼培养我的艺术修养。他们倒是很有默契,时间上安排的很好,从来都不会打照面。也许,这也是钱宗翼和华娟美事先约定好的吧。 那天,钱宗翼谈及梵高和他的经典名作。我想,即便是再不懂美术的人,也是知道梵高的。这个偏执的荷兰画家有过炽热的爱恋,有过满溢的才华,然而,他爱的人却不能感受他的赤诚之心,即便他献上自己的一只耳朵,在他死后他的作品才被世人肯定与景仰,“大器晚成”这个词已经不能再形容他了,梵高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哀伤的叹号,他的一生结束得令人惋惜,让人们总是忍不住给他加上多个“如果”,如果他还活着,他将继续创作出多少叹为观止的名作,如果他能够得到一点点他希望得到的爱,他会不会不那么偏执……世人之所以崇拜梵高,是因为他们没有他那样如发紫的红色般热烈的爱,也因为他在绘画上绝无仅有的天赋与激情。 钱宗翼最先介绍的是梵高的知名画作《向日葵》。我想,大部分没有接触过或者只接触过一点点美术的人都知道这幅梵高的代表作,就算不知道梵高的名字,也会知道这是幅名画,而且很多人都会选择这幅色彩浓烈的画作作为家中的摆设。然而,若不是钱宗翼指导,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向日葵》并不只有一个版本,梵高曾画过两幅不同版本的《向日葵》,众人熟知的是《瓶中的十四朵向日葵》,而梵高还画过《瓶中的十二朵向日葵》。钱宗翼让我看两幅作品的区别,画册上的两幅小开的图片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分别,几乎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果然能看出在色彩对比,背景色等等的不同。钱宗翼说,梵高一生其实画过很多幅向日葵,至少有6幅,最著名的那幅《瓶中的十四朵向日葵》创作于1888年8月,后来1889年的那幅则很有可能是临摹自己以前的画作。 我不解地看着钱宗翼,说:“梵高为什么要临摹自己的作品?而且临摹不过是复制,怎么会临摹出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作品来?” “问得好。”钱宗翼挥舞着双手说:“很多人都喜欢研究梵高的画,尤其是《向日葵》。其实几支花没什么值得研究的,但是画家的精神却能从他的临摹中展现出来。临摹,本身应当如复制一样,但是在梵高看来,却能将原先的作品与原先的自己提升烘托到一个境界,这便是梵高自己对画作与画家的理解的精妙之处,真正能够感动人的作品上的每一笔,都是画家精神和意志的体现,而并非实物的存在。” 我从没有这样理解过梵高,对于他的其它画作,比如《星夜》,比如《自画像》等等。这是我第一次这样佩服钱宗翼,难怪我爸爸会说他的悟性好,他的确具备成为艺术家的潜质。让我不明白的是,好好的艺术家怎么会成为贼呢。 “《向日葵》是很多自恃很有艺术修养的有钱人们喜欢谈及的作品,与他们攀谈,他们说的头头是道,但是真正理解这幅画作的意义,了解作品背景的却不多。如果你能像我一样理解到这种程度,你一定会很容易融入他们的圈子,你是富家女,这些不用我说你该懂吧?”钱宗翼把手中的梵高画作集翻到下一页,问我。 “恩,我知道了。”我答应着。 接下来,钱宗翼又给我介绍《夜晚的咖啡馆》,这幅充分表现梵高对人类的激情的理解的名作。钱宗翼只让我记住一句话:这幅作品是超现实主义用透视作为幻想表现手段的探索,但是没有一种探索,能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 还有《星夜》《自画像》,钱宗翼都站在一定高度来理解梵高,理解梵高的画作。听过钱宗翼这么多的艺术课,我真的觉得,钱宗翼更适合做大学里艺术系的讲师,他在赏析作品时不会拘泥于画册里给出的品论,而是自有一套,成一家之言。虽然不具权威性,但是很独到,本来每部画作本身就会给人不同的感受,正如一百个人的心中有一百个不同的哈姆雷特一样,每幅画作在不同人的心里会冲击出怎样的情感也是不同的,钱宗翼的独特见解倒是让我觉得新颖富有创意。 华娟美让我相信钱宗翼,既然他答应会在半年内将我训练成优秀的飞贼。艺术课结束,我还是忍不住问钱宗翼:“钱总,我的训练能按时结束吗?” 钱宗翼收拾着手中的画册,他是从来不准备讲义的,只要看到一幅画便会将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盘托出,根本不需要底稿,这也是我佩服的地方。“我说过的话还没有没兑现过的时候。” “可是,我还有第四阶段训练呢……”我提醒他。 “好了,这些你都不要担心了。我说了,我会兑现。”钱宗翼不容我再对他有任何质疑。 待他收拾好画册,我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你说的话你都兑现过?呵呵,不包括对华娟美的承诺吧?”有些嘲讽的说完,我看到钱宗翼脸色有些难看。 良久,钱宗翼看着我说:“是华娟美这么跟你说的?” 我应着他的目光,说:“不知道是谁曾经答应过华姐,永远都只做她一个人的搭档。”没有正面回答,我的意思很轻易便能被钱宗翼猜中。 “她告诉你的?”钱宗翼问。 “这话你说过没有?”我还是不回答,反问道。 “我和她的事不用也轮不到你管,我是不是答应过她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事事都过问。”钱宗翼说。 “她爱你,你看不出来吗?”看着钱宗翼正欲离开,我忍不住说。 钱宗翼停住了,看着我,那种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深意,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从钱宗翼的眼睛里出现过。 “我知道。”说完,钱宗翼叹了口气。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华娟美,就算他不爱她,他也不应该伤害她。 “我和她之间除了爱还有很多,利益,金钱,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是爱,也早就变质了,你不要为她伸冤,也不用怜悯她,用不着,因为她自己未必会觉得自己受伤。”钱宗翼冷冷的说完,没等我说话,便离开了。 那冷淡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在同样情形下离开的华娟美,他们,竟然也有相像的时候。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七)(1) 时间如流水,三个月的训练转眼便结束。 钱宗翼在他的办公室给我安排了一个小测验,以检验我是不是全部掌握这三个月全部所学。 他准备了多幅世界名画,让我说出画家,创作年代,以及画作要表达的深意,华娟美也是考官,她考察我社交礼仪,以及对各大知名品牌的掌握程度。 尽管内容很多,尽管这种测试很难,但是,连我自己都格外惊讶,我竟然全部答出而且答案正确,对于个别画作的理解我也能有自己的看法,并不拘泥于钱宗翼的传授。显然,钱宗翼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我就说过,我看中的人,不会错。”钱宗翼得意的看着我,华娟美只是浅浅地牵动嘴角,并不多言。 测试结束,钱宗翼让华娟美出去,只留我一人在办公室。 “你还记得吧,我们说过,在你第三阶段训练结束之后,我们会做一个心理测试,看看我和熊帆到底谁更适合做你的搭档。”钱宗翼搓着双手,对我说。 “当然记得,不知道钱总要怎样测试呢?”我问他。 钱宗翼并不急于回答,掏出手机打电话,我听见他对着话筒说的内容是让对方尽快到他办公室,心想他应该是叫熊帆吧,我于是不再问,等着熊帆来了,一切自然会揭晓。 过了一会儿,熊帆推门进来,看到我在,他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似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钱总。”熊帆与钱宗翼打招呼,又转过来看看我:“悦欣,你来了。” 钱宗翼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我也对他笑了笑。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等等,钱总,还有一个人没来,我想,她来了才更加公平。”熊帆说。 “还有谁?”钱宗翼问道。我也不知道熊帆是指谁。 “再等等吧,她应该快到了。”熊帆也不回答,冲我笑笑。那样阳光的笑容,仿佛可以冰释一切。 “我想我只通知你们俩来做测试了,还有谁?”钱宗翼又问,话音刚落,只见沈晶晶一袭黑色皮装推门而入。 “钱总。”沈晶晶声音清脆,这一点我真的很羡慕她,无奈我天生的公鸭喉,和她清亮的声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看到我,沈晶晶的目光不做任何停留,而看到熊帆,沈晶晶则眼神复杂。我想,她大概比华娟美还要恨我吧。 三人皆落座,钱宗翼拿出四分心里测试卷纸,我们接过自己的那份,开始答题。卷子上的题出得很匪夷所思,我不知道这些题与默契不默契到底有何关联,也许心理测试就是这样,能通过某一侧面反映一个人的本质吧。我凭着自己的第一感觉答着题,身边的熊帆和沈晶晶显然已对这种测试驾轻就熟,飞快得答着。 时间过了大约半小时,钱宗翼早已答完了全部的题,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回收了试卷。 “你们都出去吧。一会儿我会把结果告诉你们。”钱宗翼头也不抬地说。 “钱总,”熊帆说:“您也是被测试的人,结果不应该由您来通知我们吧?” 钱宗翼抬头看着熊帆,扬扬眉毛,似乎在说,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觉得应该让华姐来评判。”熊帆不卑不亢,我很喜欢他顶撞钱宗翼的样子。 钱宗翼愣住了,向来所有人的心理测试都是他来评判,钱宗翼在大学辅修过心理学,所以对心理测试这样比较科学的途径很是推崇。“我觉得叫华姐来评判很合理,毕竟华姐也做过好多次测试。”熊帆仍然坚持。 华娟美跟着钱宗翼打拼这么久,想必钱宗翼会将部分心理学的知识告诉华娟美吧。 “那好吧。”钱宗翼点点头说。 “可是,不行,钱总!”一直黑着脸的沈晶晶这时开口说:“怎么可以让华姐来评判?只有钱总才学过心理学啊,况且,一直以来都是钱总评判的。”沈晶晶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她也知道,是钱宗翼想让我做他的搭档。 钱宗翼笑笑,说:“公平起见,晶晶,你不怕我作弊?”沈晶晶牵动了下嘴角,说:“钱总最公平了,怎么会作弊?” 钱宗翼摇摇头,通过桌上的内线电话叫华娟美到他的办公室来。 不一会,华娟美便出现在钱宗翼的办公室里,这还是第一次所有人齐刷刷聚集在钱宗翼的办公室。 钱宗翼跟华娟美说明让她来的目的,便推门出去了,华娟美看看我,又看看沈晶晶,面无表情地说:“你们都出去吧,一会儿我会叫你们。” 我在公司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熊帆挨着我坐下来,握握我的手轻声说:“放心,你绝对不会做钱宗翼的搭档的。”我惊讶得看着他,难道他跟华娟美说过什么?或者,他早就想好借华娟美之手成为我的搭档? 钱宗翼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们,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沈晶晶坐在古筝前,随意拨弄着,显然,虽然她的手指活动灵活,但她并不会演奏这件乐器,拨弄琴弦而出的声音毫无美感。 “你们都进来吧。”华娟美打开钱宗翼办公室的门,对我们说。 钱宗翼率先走了进去,开门见山得问:“悦欣能做我的搭档么?” 华娟美点燃一根烟,坐到钱宗翼的椅子里,慢悠悠的说:“你这么着急?呵呵,也不问问悦欣是不是愿意做你的搭档。” 钱宗翼无心玩笑,想要拿起华娟美面前的测试结果,刚一伸手那几页白纸并没被他抓稳,反而在华娟美高扬的手中。“你至于这么心急么?莫不成你们明天就要下手?”华娟美笑着,继续说。熊帆与沈晶晶并无心看这场戏,他们一定也很想知道结果,但华娟美就是不公布。 只见钱宗翼一把握向华娟美拿着测试结果的手腕,速度如疾风,架势如闪电,华娟美躲闪不及被钱宗翼牢牢的握在手中,钱宗翼正想用另一只手取测试结果,华娟美手指一松所有的测试结果如生有翅膀一般在空中漫舞飞旋,钱宗翼松开握着华娟美的手,欲将空中纷飞的白纸一一收集,不曾想华娟美速度更快,一个转身,还没等众人看清便将所有测试结果全部收于手中,如经验丰富的驯兽师,成功驯化了一群不听话的小鸟。 “你干什么?”钱宗翼的语气里夹带着些许怒气。 “你信我么?”华娟美说。 “什么?”钱宗翼不解的反问。 “钱宗翼,每次公司有人要测试,结果都是只有你知道。这次的结果我不给你看,只告诉你,你会信我么?”华娟美定定地看着钱宗翼,说。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我……”钱宗翼犹豫着,仿佛这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华娟美等待着钱宗翼的回答。 “小美,别闹了,好吗?”钱宗翼的口气软了下来。华娟美却没有就此罢休:“告诉我,你信不信我?” 熊帆与沈晶晶看着僵持着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我隐隐感觉到华娟美的心在一点点破碎。 “好,我相信你,告诉我结果。”钱宗翼回答,但明显底气不足。 华娟美笑了,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小美!你……”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华娟美开始撕手中的测试结果,直至撕得粉碎。钱宗翼愤怒地看着她,沈晶晶一声尖叫,熊帆也不相信似的看着华娟美。 “你既然信我,就没必要看了。”华娟美得意地说,“测试结果,熊帆,以后你就是贾悦欣的搭档。” 沉默。 钱宗翼看着华娟美,神情复杂。沈晶晶则走到我面前,用她尖细悦耳的嗓音对我说:“我倒要看看,你会给他什么?”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七)(2) 自那天华娟美在钱宗翼的办公室告诉我,今后熊帆就是我的搭档,钱宗翼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不知道他到底相不相信华娟美,我也不在乎谁来做我的搭档,被华娟美撕掉的那一纸测试结果到底写的是什么也再也无从考证,我每天都给钱宗翼打电话,他却一直都不接,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他也总是不在。我有点发毛,六个月的训练总不能功亏一篑,但是钱宗翼无缘无故躲着我,让我也没有办法。而成为我搭档的熊帆也没有露过面。 无计可施的我,只好等着钱宗翼或者熊帆主动找我,就这样,我熬过了一周的时间。 那日,钱宗翼打电话给我,看见他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现,我如同看见救星一般。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钱宗翼的声音:“悦欣,你现在来我公司。” 听到他的话,我真的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仿佛被囚禁了十年之久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一样,至少我不用再在我的小屋里猜测,到底何时钱宗翼才能出现。 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钱宗翼的办公室,看到的却是钱宗翼严肃的脸,办公室里还有熊帆,同样没有笑容。 我倒是很开心,轻松地说:“钱总好大面子,我之前一直找你,你都不理我。” 钱宗翼并没有答话,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奇怪,让我感觉很诡异,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悦欣,”钱宗翼说:“你该进入第四阶段的训练了。”钱宗翼的语气也很严肃,但却让我觉得有点搞笑。 “好呀,第四阶段训练什么?第四阶段过后,我是不是就可以入行了?就可以去偷东西了?”我笑着问他,却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钱宗翼点了一支烟,不急着回答,眉头紧锁。沉默了很久,钱宗翼才张口:“悦欣,你能不能成为出色的贼,第四阶段至关重要。你敢不敢答应我,不论第四阶段是什么,你都会坚持下来,并且不会后悔。” “钱总!这样对悦欣不公平!”坐在一旁的熊帆突然说。 “你坐下,”钱宗翼冷冷的说道:“悦欣,你敢吗?” “我……”听钱宗翼的问话,我倒是没了底,因为不知道第四阶段到底要训练什么,我一时不敢答应他。 “回答我。”钱宗翼说。我看了看熊帆,他正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的眼神。 其实,自从钱宗翼来茶楼找我,告诉我我可以通过做飞贼救我的爸爸之后,我便知道我踏上了一条不允许自己回头的路,事到如今,不论第四阶段到底要训练什么,我必须坚持下来。 “钱总,我会坚持下来,不论第四阶段训练什么。”我坚定地说。 我听见熊帆轻轻叹了口气,钱宗翼一直绷着的脸挤出一丝笑容。 “钱总,第四阶段到底训练什么?”我问钱宗翼。 钱宗翼靠在椅子上,对我说:“如果不能偷到钱,不能偷到值钱的东西,那么,作为女飞贼有个优势,那便是——偷心。”钱宗翼站起身,将手中的烟灭掉,继续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你能让你的目标对你动情,那么他自然会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但是你要记住,再怎样偷心,你都不能付出你的真心,你明白吗?” 这样的言论我以前不是没有听过,以前在高中,也有富家子第对我示好,那种朦朦胧胧的暧昧感觉,没有真心的付出,不知道离钱宗翼所说的情形有多远。“我明白,第四阶段要训练我偷别人的心?”我问钱宗翼, “那倒不用,第四阶段只用一晚上便可以搞定。”钱宗翼回答。 “一晚上?谁来训练我?”我很奇怪,到底是怎样的训练。 “你的搭档。”钱宗翼说。 “熊帆?”我看了看熊帆,可他并不看我。 “贾悦欣,这一晚之后,你便不再是女孩了,而是女人,你……明白吗?”钱宗翼看着我,说。 我想钱宗翼话音刚落,我的脸一定红透了,我知道他的话的意思,怪不得我来他的办公室时感觉好奇怪,曾经华娟美说过,如果她告诉我第四阶段的训练内容,我一定不会愿意,果然,早知道我要经历这样的所谓的“训练”,我当初就不会答应钱宗翼接受训练! “不!我绝对不会答应你!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为什么我非要这样才能救我爸爸?”我大声地冲钱宗翼吼道。 “悦欣,你听我说……”钱宗翼试图说服我。 “我不听!钱宗翼,我要退出,你就是个骗子!我再也不会信你!”冲着钱宗翼喊完,我冲出了钱宗翼的办公室。 重重的摔门,我听见熊帆起身追我的声音,还听见他对钱宗翼说:“我早就说过,你这样,她不会答应。” 我无心再管熊帆,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第一章 初入江湖(七)(3)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奔跑了很久,我身心疲惫。渐渐的,华灯初上,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直以来,我都是很相信钱宗翼的,他是我爸爸的得意门生,愿意在我爸爸入狱我全家一贫如洗的时候帮我,尽管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但是我还是感谢他的。可是,他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训练方案,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样的训练,我不是华娟美,我只要救我的爸爸出狱……无数的疑问让我越来越觉得,钱宗翼从一开始就设下了一个骗局,只为让我进入他的圈套,什么帮我救爸爸,都是假的! 想着想着,我便愈发难过,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退出,退出……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个词语,我没必要再坚持,也不想再坚持。 又走了一段路,街上熙熙攘攘,行人如织,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身边有我这样一个女飞贼,会不会大惊失色唯恐避之不及?想到这,我不禁自嘲的笑了,贾悦欣啊贾悦欣,你看看你自己,堂堂一个富家女,现在竟然成为了一个飞贼,一个还从来没有偷过东西的飞贼,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飞贼!这个世界真的很好笑,造化弄人,老天跟我开的玩笑比我十六岁时爸爸送我的卡地亚手镯还要令我“惊喜”! 走累了,我一屁股坐在马路边的人行路台阶上,仰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目光涣散。一个人影在我身边停住,我却无心猜想是谁。管他是谁,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想再问再思考。 “你终于停下来了,看来,你体能没白练。”人影在我身边坐下,说道。 这个人,我不用想也知道,除了熊帆,不会是别人。 “怎么不说话呀?跑累了?我一路追你过来,都没说累。”熊帆打趣道。 我仍是无语,这个时候,恐怕只有他这样的局外人才会有心情说笑吧。 “悦欣,其实,公司里的其他人,我是说女飞贼,”熊帆顿了顿,说:“都要经历这一步的。”他语气缓慢,生怕再次激怒我。 我还是不说话,那又怎么样,为什么我也要经历?我只要救我爸爸,为什么还要通过我的身体?我绝不会同意! “钱总那么说有些突然,你一定不愿意马上就接受,但是,这是迟早的事,你还没入行,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熊帆继续说,仍旧语气平缓。 “那有多复杂?你说给我听听,难道女飞贼还要靠身体来偷盗吗?钱宗翼是在培养飞贼还是妓女?”我恶狠狠的说,我跑了那么久,底气有些不足。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像你说的,有的时候,女飞贼真的和妓女有些像……”熊帆越说声音越小,却惹得我嘲讽地大笑,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对我侧目。 “他钱宗翼为什么不早说?怕我知道了真相不答应他入行?哼!他别忘了,我曾是富家女,不是他想要找的人!”我冲着熊帆大声说。 “可你现在不是了!”熊帆突然提高音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熊帆停了停继续说:“悦欣,钱总很想把你培养成优秀的飞贼,你还没有入行不知道内情。其实,飞贼也好,富人也罢,不管是什么职业,都有各行的规矩和内幕。难道你没发现,钱总挑选的女飞贼都很漂亮,都是气质不凡的女生,因为只有这样的女生才能在富人圈立足。有钱人的品味通常都很高,他们不会喜欢庸脂俗粉,所以像你还有沈晶晶、华姐这样的有气质的女人便很容易融入富人圈,也比较容易下手。”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我听了熊帆的话,更加不理解。 “有过经验,再面对富人们,你就不会手足无措,而且,也不会暴露身份,你能理解吗?”熊帆看着我,缓缓地说。 “不能!”我仍是无法接受。 “那我问你,如果你的目标提出那种要求,你怎么办?退缩吗?你好不容易摸清他的底细,好不容易打探清楚他所有家产的分布,就这样放弃吗?”熊帆的提问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我真的必须经历这一步么? “悦欣,没关系,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是很正常的,我可以等你,直到你准备好为止。”熊帆看着过往的车辆,说。 “你?你是说……我要和你……”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熊帆。 “对,因为,以后我就是你的搭档了,当然,你要是选择和钱总做搭档,那我也没意见。”熊帆说着,露出一丝坏笑。 “我才不要便宜你!”我对着熊帆的肩膀就是一锤,之后起身跑开了。熊帆叫了一声,踉跄起身追我。 我糊里糊涂的答应了钱宗翼,执行他为我制定的第四阶段训练,但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做好准备,想起即将把我改变的熊帆,我的心里很别扭。 熊帆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做好准备。我每天呆在小屋里,心很乱,根本无法再练习曾经学过的技巧。思来想去,我想,只有一个人能够帮我,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 入冬的第一场雪,我来到曾经和熊帆训练体能的公园,我约了华娟美在这里见面。 公园里的人工湖早已结冰,冰面有孩子欢快地溜冰,给这场初雪增添了无数生气。我穿了一件谈粉色的羽绒服,一双单薄的靴子,古语云“下雪不冷化雪冷”,可我自认为已全副武装却仍觉得这冬天寒气逼人。不停往自己手上哈气,原地跺着脚,我发现自己与那群在冰面嬉戏的孩子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远远地,华娟美穿着浅灰色的貂皮大衣,踏着双黑色的细高跟皮靴款款走来,人未走近,香气已至。她,真的美得让人肃然起敬。 我急忙与她打招呼,她优雅的微笑回应。走到我面前,华娟美理了理头发,说:“怎么约我在这见面啊,多冷啊,走,我带你去间咖啡店,着周围有家店还不错。” 跟着她来到公园外不远处的咖啡店,浓浓的咖啡香将我解冻,与华娟美点了一样的蓝山咖啡,却不知道该与她从何说起。倒是她提前开口:“找我什么事呀?” 我浅浅一笑,不知该怎样说。 “钱宗翼有没有让你接受第四阶段的训练啊?”华娟美若无其事地说,眼睛专注于窗外信步而过的时髦女郎。 “恩,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约您出来的。”我说。 “哟,以后叫我华姐就好,不用那样称呼我。”她看着我说,“你是不是还没做好准备呀?想问问我怎么做准备?”没想到,华娟美竟然知道我要与她说什么。 “恩,真是瞒不过华姐,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低着头说。 “哈哈……”华娟美爽朗的笑声,让我觉得很难堪。 “没什么要准备的,真的,没那么神秘。”华娟美喝了一口咖啡,侧着脑袋说:“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恐怖,你经历过自然知道,我说成什么样子,都没有你自己体验一次来的真切。只是,我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不管和哪个老板阔少发生过关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出事,明白么?”华娟美看着我,表情严肃。 “恩,我知道了。”我答应着。 “还有,不管是给你第一次的男人,还是以后你接触到的男人,你一定不要动真情,”华娟美掏出香烟,点燃,说:“记住,你是在偷他们,不能让他们偷了你。” 我点了点头。华娟美优雅地抽着烟,并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我看着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的脸,皮肤细腻,粉黛峨眉,她的心是不是早已被钱宗翼偷了去,至今也没有被找回? 香烟燃尽,华娟美略微伸展腰肢,对我说:“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提醒的了,还是你自己真正经历了才会懂得。” “恩,我知道了。谢谢你,华姐。”我微笑着说。 “不用谢我,其实钱总早就想让我找你,只是……”华娟美顿了顿,“我比较忙,一直没找你,今天该说的都说了,钱总也该放心了。”还是因为钱宗翼,华娟美才会又帮我一次,这个情我是该还给钱宗翼还是华娟美呢? 第一章 初入江湖(八)(1) 因为本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对于其他人物的描写并不是很好把握,因此小棠在每一章都会加入书中其他主要人物的第一人称描写,以便更好的完善故事情节,同时更多揭示这些人物的心理。——注 ———————————————————————————————————————— *沈晶晶篇* 仲夏夜,当所有蔷薇花如幕帘一般沿着土色的水泥墙壁蔓延绽放时,我贪婪地嗅着那片片玫红散发的香气,陶醉不醒。那一年我十四岁,第一次见到那么美丽的花朵,那样妖艳的色调,闻到那样馥郁的花香,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安徒生笔下的拇指姑娘,可以在蔷薇花的浓密花瓣里安然入睡。 可是,我不能,我是从孤儿院出逃的孩子,不知道要逃到哪里。 我没有父母,从小在孤儿院众多孩子的喧闹与阿姨们的柔声中长大,性格孤僻,喜欢封闭自己。 孤儿院里的阿姨对我很好,她们总会在午睡时给我掖好被角,在吃饭时给我的小碗里多盛些甜粥。可是,尽管在我有记忆以来,她们就已出现在我身边,我还是不喜欢她们。我也不喜欢那些总是吵闹的孩子们,他们差不多都与我同龄,每天玩无聊的过家家,盯着别人的饭碗比赛谁吃的快,睡觉时自言自语等等这些几乎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一开始,他们玩过家家时喜欢让我当妈妈,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骄傲的男孩,他总是让我当他的老婆,他的骄傲让我反感,因为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少有这种骄傲,后来他最先被一对夫妇领养了,而我也再没有参与过家家的游戏,进而与那些孩子们越来越远。 终于有一天,阿姨把我叫到院长办公室。孤儿院的院长是个脖子那个部位几乎可以忽略的老太太,很少笑,小朋友们都很怕她。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很担心她叫我过去会罚我,心怀忐忑,跟在阿姨的身后小步前移。有一男一女在院长办公室,男的身材矮矮的,长得很和善,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虽一样的矮小,却一脸挑剔,一看就是脾气暴躁的人。让我意外的是,院长老奶奶竟然对着这两个人微笑,尽管笑得那么难看。阿姨让我向那两人问好,让我叫他们叔叔阿姨,看着那两个人,我叫了声叔叔好,犹豫了一下,才勉强问那个女人阿姨好。男人憨厚带笑应声,夸我好,那个女人则撇了撇嘴,也不说话。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院长奶奶笑得更加灿烂,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之后那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好话,我听到她的话里提到了“领养”两字。孤儿院里的小孩子有的很希望被人领养,而大部分则不希望,我就是这大部分里的一份子,我不想去陌生人的家里,不想离开孤儿院的阿姨们,尽管我并不喜欢她们。我要被领养了,那一年我7岁。 那天之后,那对男女再也没有出现过,也再也没有人来孤儿院要领养我。 十四岁的一个清晨,我发现自己洁白的床单上有一抹血迹,我呆呆的看着那刺眼的红,手足无措。我悄悄地用被子盖上,照常梳洗、吃早饭。晚上,再次掀起被,那抹红仍旧在,我从柜子里找出一条新的床单,替换掉,然后用剪刀将染了红色的洁白床单剪得粉碎。 阿姨们发现了那条被剪碎的床单,批评我毁坏公物,她们无休止的絮叨让我反感,恨不得用胶水封住她们的嘴。自从我完成了少女的蜕变,我的厌烦感便与日俱增。 我想到了逃跑。我并不害怕,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逃出去,至于当时为什么会大胆得想到离开孤儿院,现在的我早已忘记那段模糊的记忆,只记得为了逃避。还记得七岁时的那天,男人和女人因为要不要领养我而发生了争执,院长奶奶让他们回去商量好再来办手续,当时还很小的我就想到了逃跑,而且必须在那晚就离开。后来,当自己到了十四岁,我终于将儿时只是存活于脑海中的念头付诸实践。 至今回忆起来,从孤儿院逃跑并且成功的经历仍是我人生中最最值得骄傲的一笔。 孤儿院的小朋友没每天都有一个小时出去玩的时间,地点是孤儿院的小楼前那一片并不是很大的院子。小院子将整个小楼包围,后院的围栏有一个只有身材娇小的人才能通过的缺口,这个缺口是我最早发现的,我经常在那观察围栏外的世界,想不到,我竟然会从这个缺口走向另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世界。 没有人跟我玩,倒是让我有了逃跑的机会,阿姨在给我们收拾晚饭,我一个人偷偷的溜到后院,看了看小楼,仔细观察着小楼的每一扇玻璃窗,墨绿色的窗框在下午的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陈旧。三楼的窗边,一个好像是生了病的孩子无聊地看着窗外,她看见了我,不一会她便从窗角消失了,很好,我松了口气。再看看其它窗户,二楼,一个阿姨背对着窗户,好像在织毛衣,只要她不转身,应该就不会发现我。一楼,没有人。于是,我绕过草丛,从那个缺口钻了出去。 我拼命奔跑,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我感觉我甚至不能呼吸。 周围的行人对我行注目礼,我也不管,只是一个劲往前跑,平时并不怎么运动的我竟然可以一直跑,我惊讶于自己的体力。 直到,那一片灿烂的蔷薇映入眼帘。 我在蔷薇花编织的帘幕下呆了很久,渐渐地无法看清自己的手指。远远地有嘈杂声,这声音让我恐惧,我不知道晚上了我该住哪,而长时间的奔跑又让我又累又渴。一会儿,嘈杂声近了,我更加害怕。随着嘈杂声的临近,我听出是几个人向我这边走来,我很担心是孤儿院的阿姨追来了,因为恐惧我浑身开始发抖,呼吸急促。那群人走过我身边,是几个比我大几岁的孩子,他们手里拿着各种肉串,那香味让我觉得饥饿无比,情不自禁跟上了他们。 末尾的几个孩子发现了我,他们拍了拍前面带头的孩子,于是整群孩子都停下了脚步看着我。 你是谁?领头的男孩凑近我,说。 他比我高很多,我不得不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得到他的脸。我叫沈晶晶,我,很饿。我告诉他。尽管他比我高,但我并不怕他。 其他孩子重复着我的名字,领头的男孩又问,你跟着我们干嘛?想要吃的?他又问我。 我点点头。 金子,给她一串。他吩咐身后的孩子,一个男孩应声走过来,将手中的肉串分给我。我接过,没说谢谢就大口吃起来。 你吃饱了就快走,别在我们的地盘转悠。男孩说完,转身离去。 等等。我叫住了他,他回头看看我,说,什么事? 我想加入你们。我将手中串肉串用的竹棍扔掉,对他说。 他愣了愣,又走到我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说,加入我们?你都会什么? 我什么都会!食物让我底气很足。 其他的孩子们都笑了,领头的男孩也大笑,说,是么?你会打架么?会偷东西么? 我摇了摇头。其他人笑得更加大声。什么都不会,你怎么加入我们呢?男孩歪着头看我。刚刚给我肉串的叫“金子”的男孩这时说,让她加入吧,她可以给我们洗衣服。男孩又看了看我,说,那好吧,你加入我们吧。说完,转身走了。 我感激地看看金子,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往前走。我跟着他们,走在队伍最后。 第一章 初入江湖(八)(2) 第一次看见熊帆时我已经16岁了,跟着金子他们到处混了两年。时隔许久,与熊帆的第一次见面仍在我的记忆里清晰无比。我觉得,那个夏天是永远属于我的,永远定格在我的16岁,永远留存在我的脑海里。记忆中还是那片灿烂的蔷薇花,他就坐在蔷薇花下,我曾经躲过的地方,我熟悉的蔷薇,陌生的少年,开得灿烂无比的蔷薇,美得让我窒息的少年。清澈的眼睛,轮廓分明的脸,蔷薇花的余香。我站在他面前,尽管他是坐在那里,尽管我居高临下不可一世,我还是被他吸引住了,一瞬间好像有麻木的感觉传遍我的全身一般,我仿佛被钉在了那里,行动不得,那双清澈的眼睛,饱含着一份让我无法舍弃的眷恋,那晶莹的瞳仁,对我目不转睛,仿佛早已将我看透。 与他的相见,让我坚信,他,是上天赐给我的蔷薇少年,出现在我的蔷薇花里,今生他只属于我沈晶晶一人。 你是谁?在他的注视下,我收敛起平时盛气凌人的口气。 我叫熊帆。这便是我们初识时的对话。 我对着他笑,他也对着我笑,他的笑真的很好看,映着蔷薇绚烂的玫红。 你是孤儿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问他,你呢? 我也是。他对我说。 就这样,他因为我,加入了我和金子他们的小团体。 刚开始,熊帆并不清楚金子他们都是干什么的,他很腼腆,从不多跟他们说话。有一次,金子他们偷到了一个钱包,里面有好多钱,将近一千,熊帆这才知道金子他们是做什么的。大家因为这么多的钱而开心,怂恿熊帆以后跟他们一起,熊帆只是笑笑,如同英伦贵族忧郁的王子。 入夜,熊帆对我说,金子他们不是好人,以后少参与他们的活动。他的眼睛干净如没有星星的夜空,纯净如毫无杂质的潭水,这样的少年,我该怎样回答他。我对他笑了,在他的脸颊印上轻轻一吻,说,熊帆,我喜欢你。那是我第一次体味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说完那四个字,我感觉得到自己脸上如火的温度。熊帆用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那夜之后,我以为熊帆的沉默是对我的接受,再见到他,我便肆无忌惮地牵起他的手,他没有拒绝,任由我牵。两个人手牵手的温度,暖着我的心,那是幸福的温度。 我以为这样混着日子,与熊帆一起,一直都不会改变。然而,金子他们因为偷盗被抓,被关进了少管所,而我和熊帆因为没有参与金子他们最后那次的偷盗而侥幸逃脱。 我们不敢回住的地方,也不敢出现在曾经的那片街区,只好逃跑。那片艳丽的蔷薇花再也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之后,我遇到了钱宗翼。他说,可以让我成为出色的贼,可以让我得到很多钱。我相信了他,那样轻易地相信了。我接受他给我安排的训练,因为以前参与过金子他们行窃,我很快便能掌握钱宗翼教我的这些技巧。后来我又知道,入行当贼需要有搭档,我想到了我的熊帆,如果可以和熊帆搭档,我们一定会像钱宗翼与华娟美一样,每次行动都成功,会赚很多很多钱。 我向钱宗翼推荐了熊帆,我想和熊帆一起成为出色的贼,钱宗翼欣然同意,然而,熊帆却不想做贼。 我不知道该怎样劝熊帆加入,我太想与他并肩作战。也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吧,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学会,什么都可以具备,唯独不会对人温柔。其实温柔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可我的这一天性也许在孤儿院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吧。我试着温柔地对待熊帆,耐心跟他说,告诉他,我想与他一起,冥冥之中我早已当他是我最亲近的人,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搭档,理所应当。可无论我怎样劝熊帆,他都是不答应。我的耐心已经被他挑战到了极限,我冲着他大发脾气,冲着他喊,捶打他,他任由我这样对他,就是不答应。我哭喊累了,也打累了,他也只是看看我,始终都不愿意答应。 熊帆,你知道吗,我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你是上天安排给我的蔷薇少年,就出现在我曾经躲过的地方,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你怎么可以不答应。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我以为熊帆会理解我的心意,可是他没有。 无奈,我只好请求钱宗翼帮忙。 钱宗翼问我是不是很喜欢熊帆,我想都没想就说是。钱宗翼笑了,说既然我这样肯定,那他就帮我。 钱宗翼开始四处查找熊帆的父母的资料,最后他查出,熊帆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去世,那次车祸不是偶然,是仇人所为。他去找了熊帆,告诉他真相,并且答应熊帆,如果他加入自己的公司,便可以为熊帆的父母报仇。 最后,熊帆答应了。 我很开心,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熊帆做搭档了。我们每天都一起训练,形影不离。熊帆不愿多说话,我便主动和他说,对于钱宗翼安排的训练内容,熊帆不接受的不会说出来,我便替他跟钱宗翼说。我是那么的珍惜熊帆,想为他付出一切,替他分担一切,只想让他永远都做我的搭档,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 我们足足训练了两年,这两年,我们一起走过,一起经历,我对熊帆的感情自然不言而喻。既然他是上天赐给我沈晶晶的礼物,陪伴我一生,那么我就要珍惜他一生,无怨无悔。 入行前,我与熊帆做了一次心理测试,是钱宗翼安排的。我们都不知道测试的结果,但是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没有阻止我们成为搭档。 让我意外的是,测试之后,竟然还有第四阶段的训练,那便是,将我的初夜给熊帆。知道还要有这样一个训练,我心怀忐忑的同时却也暗暗开心。忐忑是因为从此之后,我可能要靠自己的身体实行偷盗,而开心的则是终于可以真正的拥有熊帆。 熊帆果然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那夜,我洗了很长时间的澡,我在浴缸里放了好多玫瑰花瓣,因为玫瑰和蔷薇很像,我想要熊帆回想起我们初识时空气中那淡淡的蔷薇花香气。我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如一朵出水芙蓉,我好想熊帆能真正爱上我,爱上我的全部。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有点期待,更有些紧张。熊帆就躺在我的身边,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躺了不知道有多久,夜已经很沉了,熊帆才跃上我身,轻轻吻我的额头,那样轻柔,使我紧绷的身体稍稍松弛。接着,他吻我的脸,脖子,却始终没有进入正题。我感到脸上有点发烧,情不自禁用双手抱住他。我的少年,我愿意给你一切。 就在这时,熊帆停止了一切动作。 我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晶晶,我不会这样对你的。熊帆对我说。随即翻身下床。 我仍然不懂他的意思。 早点睡吧,明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入行了。熊帆说着关上我卧室的门,出去了。 我的少年,我最终不能拥有你,这是我的不幸还是万幸? 那一夜我哭红了双眼。 第一章 初入江湖(八)(3) 我以为我可以和熊帆搭档,不会改变,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以为迟早有一天 ,我会将自己完完全全给熊帆。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我的所有的幻想都被击碎,那个女人叫贾悦欣。 她是钱总亲自发掘的新人,起初她加入公司并没有引起我的关注,可是在她进入第二阶段的训练时,钱总竟然让熊帆做她的陪练。熊帆是公司里体能最好的,让他做贾悦欣的陪练理所应当,钱总似乎很重视贾悦欣,不然不会让熊帆来带贾悦欣练体能。熊帆只是做她的陪练,不是搭档,可嫉妒似乎是我身体里自带的本能,尽管我一再说服自己,相信熊帆,不要怀疑他对自己的爱,可还是控制不住,他给贾悦欣做陪练的第二天,我就偷偷地跟踪她们。 我化装成早起晨练的老太太,入行时间已经不短的我对易容化妆之类的事早已轻车熟路,我在他们跑步的必经之路等他们,他们经过时就装着在打太极或者跳舞,用余光打量他们,我还用了窃听器,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起初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后来,渐渐的,我发现熊帆总是下意识的关心贾悦欣。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他看 她的眼神,他对我从来都没有过。莫名的,我觉得恐惧。 在蔷薇花下出现的少年,难道你已流连于别的花丛不知归返了吗? 我不再化妆成老太太,一天早晨,我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叫贾悦欣的女孩站在他身边,早就听说她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果然气质非凡,身上透着一种贵气。看着他们,我在想如果我与她因为熊帆而彼此起了战争,结果若是我输,我定会心服口服,但是,我一定会完成这个战争。 我与他们打招呼,熊帆质问我为什么会来,我不想回答,转向贾悦欣,让我意外的是,她不知道我是谁,显然,熊帆没有跟她提起过我。我偷偷监视了他们那么久,他们经过我“埋伏”的地方时我也只能听见他们的部分对话,一般他们经过那里都是在散步调整,每次都没有说到过我,其他的路段,他们应该在跑步,那就更说不到我了。他在她面前,对我只字不提。 我用熊帆质问我的口气质问熊帆,为什么他不跟贾悦欣提我。在他的面前,我只想得到承认,而在贾悦欣的面前,我只在乎尊严。 我看着熊帆,他显然在躲避我的眼神。如果他能立刻给我一个解释,我也不会觉得那样失望,熊帆,我做错了什么?难道你没有爱过我吗? 贾悦欣替他解了围,问我怎么称呼。她也不知道我的名字,熊帆,就算你不承认我与你的关系,至少你该提到我吧。我看着熊帆,忘记了在贾悦欣面前应有的风度与礼貌。 出乎我的意料,熊帆推开我,说要和贾悦欣继续训练,冷淡的口气,好像我妨碍了他很久。就在他推开我的刹那,我听到了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自从他做了贾悦欣的陪练,几乎每次我们搭档他都会提起她,那种不经意在他看来可能无关痛痒,但在我想来却是真情流露,那种危机感让我心痛。 他,竟然会推开我。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我与贾悦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我的蔷薇少年,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被别的芬芳吸引而忘记回家的路。 ------------------------------------------------------------------------------------------------- 钱宗翼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轩卓婷做过我的师傅,她虽外表冷艳孤傲,性格却很好,我与她一见如故。她教会我易容,教我如何穿着打扮才有品味,教我捕捉各种时尚元素,帮助我进入富人圈。在公司,除了熊帆,她便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夜,钱宗翼为了庆祝贾悦欣顺利完成第二阶段的训练,为她举办了一个party,并且邀请四大高手与华娟美同去。在公司,四大高手的地位仅次于钱总和华姐,他们四人帮助钱总完成了好多不可能的任务,钱总为了贾悦欣能请他们四位同去,可见钱总对她的重视。而我早已将熊帆对贾悦欣的好感告诉了轩卓婷,可她对感情的冷淡让我惊讶,她与肖剑是无所不能的搭档,我以为只有心心相映的情侣才会有那样的默契,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炽热感情。她对我和熊帆的感情嗤之以鼻,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冷漠,不过,那夜之后,她还是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钱总要贾悦欣做自己的搭档。 熊帆还是做我的搭档,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一直担心,熊帆会因为爱上贾悦欣而要求去做她的搭档。 当初我带熊帆入行,把他介绍给钱宗翼,我想,他应该不会和钱宗翼叫板,毕竟,钱宗翼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老板,他的话,我们只能服从。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熊帆还是去找了钱宗翼。我怎么都不能相信,我与熊帆两年的相处,竟敌不过他与贾悦欣两个月的接触!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会让熊帆死心塌地。熊帆去找钱宗翼,要求做贾悦欣的搭档。 如果钱总同意,那么,我的蔷薇少年再也不会属于我。 我绝对不会允许!我想到了华娟美,她于钱总的爱不低于我对熊帆的情,这一点我十分笃定,我相信,她会帮我。 男人会让女人反目,而女人则会使女人并肩。我就知道,华娟美一定会帮我。 钱总找我们做心理测试的那天,我与熊帆还有贾悦欣相约在钱总的办公室。再次见到他们二人,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让熊帆重回到我的身边。我如同赌博一般将自己的全部押在熊帆身上,输了他,我将一无所有。 心理测试的结果是华姐公布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了写着结果的纸,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却在看着钱总。结果,让我崩溃,熊帆成了贾悦欣的搭档。我没有得到的蔷薇少年,终是被前方的良辰美景吸引,再也不会回头。我没有得到你,你也没有拥有我,以后,再也不可能有机会。熊帆究竟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还是跟我开得一个玩笑,我再也没心情去思考。我只知道,我输得一败涂地。熊帆的今天,是我带给他的,而他却弃我而去。 贾悦欣,我还是输给了你。在贾悦欣的面前,我真的顾不上什么风度,狠狠地冲她甩了一句话,我便夺门而去。贾悦欣,我倒要看看,你能给熊帆什么?我对他的爱,你能给吗?我对他的专一,你可以比吗? 从公司出来,我叫了出租车,让司机去有蔷薇的地方,我咬着嘴唇,忍着眼泪。司机咕哝了一句神经病便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满城市游荡,我也不去理会。是啊,快到冬天了,哪里还有开放的蔷薇呢。我苦笑着,那绚烂的蔷薇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冬的寒冷的。一滴泪流至唇边,一滴血滴在心田,如蔷薇似血的花瓣。 --------------------------------------------------------------------------------------------------- *沈晶晶篇*完 第一章 初入江湖(九)(1) 蒲公英的花瓣太易随风而逝,玫瑰的刺让人不能靠近,含羞草被触碰便会收敛笑颜……若下辈子可以化身一种植物,我宁愿做一棵树。 ——贾悦欣 “来点红酒吧。”熊帆从我身后走至我身边,递过一杯红酒。 我接过酒,说了声谢谢。入夜,星空浩渺,天已入隆冬,风虽不劲,却也寒意阵阵。我站在熊帆家里的阳台上,百感交集。这一夜,会将我改变。 “在想什么?”熊帆走到我身边说。 我笑笑,不语。 “不要紧张嘛,呵呵。”熊帆说。 我想我不是紧张,更多的是无助。把自己给一个人,难道不是因为爱他才为之吗?而我,就要将自己给一个我并不爱的人,是悲哀,还是不幸,汇在我心里变成了无助。 “熊帆,你不爱沈晶晶吗?”我转过脸来看着熊帆,说。 他皱了皱眉,说道:“挺开心的,提她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就说嘛。”我冲他撒起了娇。 熊帆看了我好一会,那眼神让我的脸发烫。“你干吗这么看我?”没底气地问他,尴尬地转过脸来。 “我跟你说过啊,我不爱她,你怎么这么健忘。”熊帆说。 “可是,你们在一起那么久,而且是搭档,你们不是也……”说到这,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什么?你说啊。”熊帆奇怪的看着我,说。 “哎呀,你知道啊,就是”那个‘啊。“这个夜晚我就要”那个’了,可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熊帆笑了,帅得迷人。“你嫉妒啊?”他问我。我捶了他一拳,说:“谁嫉妒啊,我恨不得你们一直做搭档呢。” “好啊,那我现在把你送钱总那。”说着,熊帆便拽我的手腕拖我走。 我大叫着放手,熊帆才停下,一副“你还要怎样”的表情。我揉着微微疼痛的手腕,看着他,说:“开个玩笑你至于么!疼死了!” “我不至于,至于的好像是你吧?”熊帆也不让着我,说。 刚想反驳,想想好像他说的也没什么错,我确实觉得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他总比给那个钱宗翼要好,于是什么也没说。 “你这种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熊帆一屁股坐到床上,说:“快去洗澡,本大爷等不及了!” “喂!你恶不恶心啊?”我冲他喊道。 熊帆坏坏得一笑,对我说:“你放心,这一刻呢,我心里只有你,没有沈晶晶,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她。而且,”熊帆顿了顿,全身放松至极躺倒在床上,说:“她的第一次,我也没要。” 惊讶地看着他,正在琢磨为什么,熊帆早已从床上爬起来推我到浴室,说了句“洗干净点啊”便拉上浴室的拉门。他没要沈晶晶的第一次,是因为不爱她还是因为不想伤害她呢。 缓缓退去身上的衣服,温热的洗澡水漫过全身,为了让我心情舒适,熊帆特意买了意大利薰衣草香味的泡泡浴,我躺在宽敞的浴缸里,微闭双目。我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它会让我立刻镇定下来,刚才的无所适从暂时离开了我,我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香薰不错吧?”熊帆的声音将我惊醒,睁眼一看,他竟然在浴缸旁边,下意识挡住胸部,我警觉的看着他,心想进来后明明上了锁,这家伙怎么会…… “你怎么进来的?”我问他。 “不是吧?哎,贾悦欣同学,亏得你我都是贼啊,贼会怕锁吗?”他坐到浴缸的边上,看着我说。 “那你还按锁干吗啊?变态啊?”我对他怒目而视。 “形同虚设,给做客的人一个心里保障呗。”他看着我,眼神在我身上到处游走,我不禁将身体尽量下沉。 “行了行了,你别看了好不好?讨厌!出去!”我恼羞成怒道。 “大美女,我这不是来服侍你了么。”说着,他那条浴巾过来,说:“请吧。” “把浴巾放下就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看也不看他一眼,说。 “哎,什么世道,免费服务都不要。”熊帆说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频啊?让你出去你会死啊?”我大声说。 “不会,不让我出去我会死。” “你……” “吓死,哈哈哈……”我扬手要打熊帆,不料他一个躲闪,我太急于想够到他,竟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浴缸。熊帆顿时安静了,我看得出他脸有些红。我急忙坐回浴缸,尽力掩饰自己的害羞。 “浴巾放这了,你洗好出来就行了。”格了一会儿,熊帆说。他将浴巾放在我能够到的地方,转身离开。 我的心咚咚跳着,身体一动不动。良久,我拿浴巾将自己裹好,站到洗脸池的大镜子前。我看着自己因为泡了太久澡而红润许多的脸颊,还有雪白的颈项与肩膀,没有多久,它们就不再完全属于我了。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想为爸爸报仇,我的付出是不是太多了?这真的只是唯一的办法吗? 拉开浴室的门,缓缓走进卧室,熊帆早已躺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不看他,顾自躺到他的旁边。 倒是他先开口:“你……还不错嘛。” “什么?”我转过身,正对上他的脸。 “没有。”他看着我笑。“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你和沈晶晶不一样。”我疑惑地看着他,此时此刻,他怎么会想到沈晶晶呢。 “准备好了吗?”他轻柔的问我。我点点头。 灯光熄灭,我听得到他的心跳与呼吸。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他的温柔。直至我与他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才又躺回我的身侧,那样近的接触,他在我的耳畔留下一句我不知该喜悦还是无奈的话语:悦欣,我爱你。 第一章 初入江湖(九)(2) 清晨明媚耀眼的阳光催我醒来,看看枕边竟然不见熊帆的影子。迷迷糊糊坐起,腰有些酸,勉强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发现饭桌上放好了早餐,不用想,一定是熊帆的杰作。满屋子转了转,仍是不见熊帆的身影。不知道这家伙到哪去了,还是我搭档呢,出去也不通知一声。简单洗漱过后,我坐到饭桌前,这才注意到桌上有张纸条。 “我去公司了。早餐在桌上,用完速来公司。——熊帆留” 皱了皱眉,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只见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进了垃圾桶,我愉快得打了个响指,说了声“bingo”。随手拿起一片面包,嚼着嚼着才发现,自己一早上的心情竟会如此之好。 难道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处女之身? 用过早餐,简单收拾好碗筷,我赶忙打车去了公司。熊帆与钱宗翼都在,让我意外的是,华娟美也在。和每个人都打过招呼,我坐到熊帆身旁,他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看到钱宗翼微微皱了一下眉,我缓缓抽出手,也不看熊帆的表情。 “钱总,这么急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啊?”我问他。 “小美,你说吧。”钱宗翼看着华娟美说。 “公司里的每个人在工作的时候都有专用的衣服,你也不例外,就像演员演出必须置办行头一样。”华娟美说:“钱总拜托我也给你置办一套行头。”华娟美优雅地点燃一根香烟,对我说。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我一直以为贼在作案的时候都是穿夜行衣的。 “华姐,你说的行头是指?”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具体是什么。 “男士穿西装,女士当然是晚礼服,但是不管什么衣服,一定是大牌子,而且要固定。”华娟美说着看了看钱宗翼,“你钱总的行头是armani,我给他选的,一直都没变过。” “你先带她去公司的时装间吧,让她慢慢挑。”钱宗翼对华娟美说。 “我知道了。熊帆,你也一起来吧,你们俩的衣服要搭配才好。”华娟美说着,起身出门。 公司的时装间在地下室,我从没有来过这里。据说时装间的钥匙一直是华娟美保管。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米色的地毯,“把鞋脱了。”华娟美一边脱鞋一边对我说。我有些纳闷,但是还是照做了,只见熊帆早已脱鞋 走进了房间,看来他早就轻车熟路了。 这里那只是时装间,我搜遍了脑海中所有有关时尚的名词几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进门左手边是三面的镜子,可以让照镜子的人从不同角度看到自己穿着新装的模样,这样的试衣镜怕是在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高档名品店里才会有吧。面积并不大的时装间几乎推满了衣服。各式礼服、洋装,名牌皮包、手袋,名牌鞋,甚至还有一个装着各种首饰的柜子! 我看呆了,不禁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华娟美看了我一眼,说道:“怎么?你看它们像水货?”说完顾自上前挑选衣服。 把这些名牌们买下来,得用多少钱? 这时,熊帆走过来,碰了我一下,说:“贾悦欣,你好歹也是富家女出身,不至于这么失态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回过神,瞅了他一眼,说:“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熊帆小声说了句:“女人啊……” “贾悦欣,你过来。”华娟美拿出了好几套礼服裙放在试衣镜前,我注意到,那些都是迪奥的礼服裙。 我走过去,华娟美一件一件在我身前比试着。“我觉得迪奥挺适合你的,熊帆,你说呢?”华娟美一边试,一边看了看熊帆。 “我没意见,听华姐的吧。”熊帆无趣地打开首饰柜,一样一样摆弄。 “跟没问一样。你自己觉得呢?”华娟美把所有衣服都比完,看着我。 “华姐,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迪奥。”我对她说。 华娟美看了看我,兀自点头说道:“也对,迪奥有点成熟。再看看别的吧。”说着,她把所有的迪奥礼服裙收走,又开始找别的衣服。不一会儿,她又抱了一堆衣服过来。 “看看这些怎么样。”华娟美又一件件比试起来。 这回她拿的是fendi的毛饰系列,颜色偏暗。一件件配有动物皮毛的衣服让我有些过敏,她刚比到第三件,我便打断她,“华姐,这些也不是很适合我。”华娟美撇撇嘴,对我说:“我觉得毛饰可以衬托出你的贵气,既然你不喜欢……”她将fendi收拾好,说:“这样吧,你自己过来挑挑。”说罢,她便将衣服放回原处。 “华姐,我不用挑了,我比较喜欢valentino的衣服。”我说。 华娟美停下正在寻找新牌子的双手,回过头看我,说:“valentino?经典的大红色礼服?小姑娘穿那么抢眼,会不会太出风头?”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熊帆插了句:“华姐,你就让她试试吧。” 华娟美听了熊帆的话,点了点头,回过身不多时便拿出几条鲜红色的晚装裙。绚烂纯净的鲜红,让我想起了自己的16岁生日。 “都去试试吧。”华娟美把衣服都给我,然后拉上了试衣镜前栓在半圆上的暗绿色天鹅绒帘子。一共五件晚装裙,我挑了一件斜肩裙摆较小的,而且背部有交叉,当我将裙子穿好,缓缓将帘子拉开时,我看见熊帆目不转睛的眼神,还有华娟美眼前一亮的表情。 “华姐,你觉得怎样?”我看着华娟美,等着她的评价。 华娟美立刻收起刚刚的眼神,莞尔道:“挺漂亮的。”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这样适度的笑容怕是只有华娟美才会做的这样到位。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意见?”熊帆这时说,边说边往我这边走。 “我干嘛要问你啊?你的意见哪有华姐有权威。”我瞥了熊帆一眼,用余光看了看华娟美。华娟美的表情依旧不变,维持着嘴角的弧度。 第一章 初入江湖(九)(3) “行啦。”华娟美看着熊帆说:“该给你的搭档选首饰了。” 熊帆听话的把搭在我肩上的手拿下来,走到首饰柜边,从里面拿出一副亮闪闪的耳环,对我说:“悦欣,你过来试试这个。”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手中的耳环,摇摇头说:“就你这品味,我才不戴呢。” “你……”熊帆有些不服,差点把手里的耳环仍到我身上。 “你小心点!”华娟美制止道:“你又不是小孩,闹什么。”说着过来对着柜子上上下下寻找了一番,拿出一个tiffany&co.的蛇纹手链递给我,说:“这个吧,试试。” 一直以来,我对珠宝首饰都不是很感冒,可能因为还没到那么追求虚荣的年龄。可自从老爸在我十六岁生日时送我了一个catier的限量版手镯作为生日礼物,我便对首饰有些趋之若鹜,确切地说,只对catier的首饰情有独钟。虽然tiffany&co.也不错,但是,我更喜欢catier野性的风格。 “不,华姐”我无意冒犯,但是真的很想坚持自己的风格,何况,钱宗翼有足够的实力让手下每个贼坚持自己的风格。“我想,我还是喜欢catier.” 这回,华娟美也不抬头看我,手里摆弄着一条葫芦形的项链,说:“呵,是么,很抱歉,钱总这里什么牌子都有,但就是没有catier.”说完,她放下手里的项链,看着我。我想,她刚刚应该是想把那条项链给我试吧。 “不用钱总提供的。”我解释道:“我爸爸曾经送给我一个catier手镯。” 华娟美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是么,拿来我看看。” 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我的手镯,自从家里不再富有,我就再没戴过它,但因为是生日礼物,我一直随身携带。虽然放在包里不见天日,但手镯银色的光辉却丝毫没有退色。 华娟美接过手镯,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叫我戴上。我解开手镯上精致的搭扣,将它戴上我的左手,好久没有戴它,我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有些冰凉,有点沉重。 “风格倒是很别样嘛。”华娟美一只手支着下巴,对我说。 我又看看熊帆,熊帆的表情有点复杂,我看不懂他的意思。 “华姐,首饰很重要吗?我戴着我的手镯不可以吗?”我小声问华娟美。 “当然很重要啊。”华娟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首饰柜中的珠宝们,对我说:“钱总怎么没跟你说呢,首饰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扮演很重要的角色,《007》系列电影看过吧?一些东西比如窃听器,跟踪仪什么的小件物品就要安装到首饰里,第一可以转移目标,不会被他人注意:第二呢,则是可以逃避检查,有时候去展览中心之类的地方,女士的首饰可以不经过红外检测。所以首饰不能太精致花哨,否则不利于安装仪器。要我看,你的手镯太过精致了,恐怕不能在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佩戴。” 我刚想说什么,熊帆却在这时开口,说:“华姐,我觉得没事,我想贾大小姐应该舍得她的手镯。悦欣,是么?” 我看看熊帆,我是不愿意的,这个手镯毕竟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实在不敢想象在里面安装一个窃听器该会有多么恐怖。 “华姐,那我不戴这个手镯了,听你的吧,就戴刚才那个tiffany&co.的好了。”我对华娟美说。 “恩,我觉得也是。这个手镯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特别的意义啊?如果是的话,建议你还是别为了执行任务牺牲这个手镯了。”华娟美把刚才拿的那个手链给我,又说:“是限量版的吧?” 我点点头,接过手链,戴在我的右手手腕上。突然,手链发出一种刺耳声音,好像麦克风接触不良时发出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说:“华姐,这……?” 华娟美拉起我的手,只用手指触了一下手链,声音便消失了,我看看华娟美,又看看手链,不知所措。 “那是多用窃听器,除了可以做窃听器,还可以和你的搭档联系,另一端在熊帆那。这个东西第一次接触人的皮肤都会这样的。那上面有感应开关,旁边还有很小的话筒,联系搭档的时候碰触开关,然后对着话筒说话就行了。”华娟美又拿出一副耳环,也是tiffany&co.的,递给我说:“这幅耳环是跟踪仪,用的时候一个放在目标身上,另一个自己留着,目标到指定位置时会亮。” 这些顶级的世界名品竟然还有这样的功能,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些首饰到底是不是真品,难道是专门定做的不成! 华娟美又从首饰柜的下层里拿出一条项链,亲手戴在我的脖子上,对我说:“这条项链在戴的时候可要小心,这是一个小型的迷雾弹,万不得已的时候脱身用,不过这个已经做过防摩擦处理了,很安全,如果到了迫不得已必须要脱身的境地,把它一扯掉两秒后迷雾弹就会起作用。” 一会功夫,我便从头到脚都“珠光宝气”了,只是这些珠宝都大有来头。 “好了,还有手袋和鞋子。”华娟美又把装着鞋和手袋的柜子打开,又是一番奢靡的风景。 挑选之前,华娟美先问我:“你自己有固定的牌子么?” 我摇摇头。“那就好,这回你可以听我的了。”华娟美转身面向柜子,指尖划过一双双精致的名牌鞋子,犹如一个高贵的皇后。 “怎么样?富家女也没见过这么多名牌吧?”熊帆走到我身后,对我说。 “呵呵,是啊,没有,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妈妈的衣柜就够大了呢。”我吐吐舌头,对熊帆说。 熊帆只笑不语。 华娟美拿出两双高跟鞋,和一个夏奈尔红色亮皮手袋,说:“试试这两双鞋,gi的,我觉得挺适合你。” gi,和我身上的鲜红的valentino,为什么都是那个我收获颇多的16岁夜晚拥有的一切呢? 我穿上其中一双黑色磨砂皮的高跟鞋,走到镜子前面对照,熊帆这时说:“不错,就这双吧。” 我看了看华娟美,华娟美也同意的点头,并递给我手袋。看着镜中鲜红的自己,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我该是瞬间拥有一切的灰姑娘辛德瑞拉,还是瞬间失去一切的白雪公主?或者,都不是,我是生活在现时中的女飞贼。这半年的经历让我早已不是曾经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不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身的名牌,不过是做贼时的工具,感觉也与自己16岁的夜晚大相径庭。 从镜子里看看熊帆,他也正看着我,今后我与他将经历什么,竟有些试目以待的欣喜。 熊帆走近我,从镜子里看我,在我耳畔静静的说:“相信我。”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一)(1) 监狱外。 “都准备好了?”说话人声音低沉,仿佛在遮掩着什么。 “恩,您放心,这是我的专长。”应答的人也用同样方式回答,只是声音更加冷漠。 “事成之后,给你的报酬放在指定地点,记住,可千万别走漏风声!”说话人掷地有声。 “这我知道,放心吧。” 天气阴沉,看样子不久便会有雨雪光顾。监狱的阴森倒是给这样的天气添了一抹浓重感,气压很低,让人喘不过气。距离监狱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保时捷,车窗也是暗的,看不见里面。刚刚两个人的低沉声音便是从这辆车里传出来的。 他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大约过了十分钟,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黑衣男子,戴着墨镜,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见他的脸。男子将手放在上衣兜里,低头走向监狱。 “我要探监。”男子走到监狱门口时对门卫说。 “登记。”门卫扔出一个本子,一支笔。 男子匆匆写过几笔,转身离开。只见本子上被探监者一栏笔记潦草的写着“贾国豪”三个字。 狱警将贾国豪带出监狱,领到探监区,看见正坐在桌子前等着自己的男子,贾国豪先是一愣,随即缓步走到桌子前,没坐下便问道:“你是?” 男子并不回答,也不抬头。 “十五分钟。你们把握好时间。”狱警说完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狱警转身的刹那,黑衣男子迅速掏出怀中的无音枪对着狱警连发两枪,狱警踉跄倒地。没有声响,没人知道这探监的小屋里发生了什么。 “你……”贾国豪猛的站起,往后退了几步。 “受人之雇。”说着,黑衣男子便将手枪对准贾国豪。 “等等,谁派你来杀我?”贾国豪问道。 “无可奉告!”黑衣男子急欲扣动扳机。 贾国豪看着黑衣男子,试图从他的脸部轮廓努力回想这个人的来历。竟然会有人跑来监狱里杀他,看来那帮陷害他的人不仅仅是图他的钱了。 贾国豪还想与黑衣男子周旋,他已将自己打拼出来的公司让了出去,不能再把命也赔进去。 正在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衣男子突然变得焦急起来,再次将枪瞄准贾国豪。 “你以为杀了我你会逃脱吗?你会被发现,而且,一分钱也拿不到。”贾国豪轻蔑地对黑衣男子说。 黑衣男子并不回答,扣动扳机,同一时刻,外面的脚步声已到屋内,黑衣男子手中的枪被来者一脚踢掉到地上,黑衣男子欲逃跑,被同时赶到的狱警一把擒住。 “贾老师,你没事吧?”说话人正是钱宗翼。 “哦,没事。”贾国豪深吸了一口气,说。 钱宗翼转向黑衣男子,一把摘下他的墨镜,大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到监狱来杀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黑衣男子低着头,并不答应。 “你是陈雷凯雇来的?”这时,贾国豪问道。 黑衣男子轻蔑地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钱宗翼哼了一声,对抓着黑衣男子的狱警说:“麻烦你们好好审问一下这个人。” 这时,有预狱警过来将贾国豪带回牢房,一些人在保护现场。黑衣男子被带走了。钱宗翼望着贾国豪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应证,而贾国豪说的陈雷凯又是什么人呢?难道,自己忽略了有这个人的存在?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一)(2) “钱总,你找我有事啊?”一大早,我就被钱宗翼叫到他的办公室,自从华娟美为我量身打造了以后要用的行头之后,我每天除了与熊帆练习以前所学便再没有其他事可做,也许这次钱宗翼将我叫到办公室是要给我分配任务。可是,他为什么不叫上熊帆呢? “你来了,坐吧。”钱宗翼看见我进来,说道。 我在他桌前坐下,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我去看过你爸爸了。”钱宗翼也不看我,说道。 我的心一沉,莫非爸爸出了什么事? “他还好吗?”我问他。 “……还好。”钱宗翼回答,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自然。 “真的还好?”我反问他。 钱宗翼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用手轻抚窗台上那尊《跳过铁塔的鲤鱼》,好像在抚摸自己的宠物一般,连眼睛里都充满了怜爱。他的举动让我更加不安,那尊雕塑毕竟和我爸爸有关。 “钱总……我爸爸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我情不自禁站起来,声音也焦急了许多。 “悦欣,你先坐,你爸爸没事,听我慢慢跟你说。”钱宗翼转身看着我说。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他又问我。 “不用忙了,你快说吧。”此时我又哪有心情喝东西呢。 “我昨天去看过你爸爸,本来我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是,也许我真的漏掉了什么,我以为我掌握了所有的线索。”他将整个身子靠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低着头,继续说: “有人要杀你爸爸,昨天,幸亏我及时赶到,其实,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动手,我查了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线索,但是,还是漏掉了……” 钱宗翼的话让我吓了一跳,真的有人要杀我爸爸!虽然之前钱宗翼倒是跟我提过,但是,我始终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到底爸爸于他们有什么过节,以至于要用爸爸的性命来消除! “那我爸爸有没有伤到?”我急忙问。 “没有,你放心,你爸爸没事。监狱发生了这样的事,相信他们以后肯定会严加管理, 这你都放心,你爸爸不会再有事了。不过,我们得加快了,不然,我担心他们会再有什么举动对你爸爸不利。“ “钱总,你说的他们,你都查出来是谁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真正为爸爸报仇?”我问他。 “恩,不过……昨天去监狱想要杀你爸爸的人,应该就是我漏掉的。不过你放心,昨天我已经问过你爸爸了,我会查出来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干什么的,等我掌握了所有,你就可以真正为你爸爸报仇了。”钱宗翼坐下来,对我说。 “恩,钱总,拜托你,越快越好。”我看着钱宗翼,我想他应该可以感觉到我的急切,如今,除了拜托他,我还能去求谁呢。 钱宗翼看着我,有那么一刻,我真的读不懂他的眼神。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读不懂他的眼神,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心意藏的太深还是职业特点所致,我不得而知,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有心帮我的。 “你放心,只是……”钱宗翼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钱总。”我看着他,说道。 “你的情况很特殊,你实在就你父亲,和公司其他的人不一样,他们是为了利益。所以,以后等着你的是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你……要小心。”钱宗翼的表情是前所为有的严肃。 “我知道。”相比他的严肃,我倒是有些没心没肺的微微一笑,说:“你放心,不管以后等着我的有多危险,我都不怕。”虽然是笑着回答,但是,语气里透着坚定。 钱宗翼没说什么,点点头,整个人往椅子上一靠,如释重负一般。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一)(3) 时至冬季,天气清冷的可以。我从小到大生长的这座南方城市一到冬天就会让人很难受,室内只有燥热的空调,呆久了会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室外又太过清冷,即便是加了多件冬衣也觉得寒冷异常。 从钱宗翼的办公室出来,我无心回我的小屋。尽管熊帆一再邀请我搬去他那里住,尽管他那里确实条件甚优,我仍是觉得不太合适。我突然有些怀念曾经自己住过的地方——泉水丽都小区,那片只有富人才住得起的别墅小区,于是,我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那片富人区。 半年未见,这里仍然保留往日的富贵布局。我原来住的房子在小区的东北部,但是,要进入富人区必须要有门卡,或者在门口的仪器上输入密码大门才可以打开,如今以前的房子早已易主,密码怕是已经更改,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保安出来,上下打量我。 “小姐,请问您是小区的住户么?”保安倒是还像以前那样彬彬有礼。 看着他,我灵机一动,说:“不是,我是来找我朋友的。”随即我说了以前住我家后面的邻居的名字和他的房号。保安按了一下对讲机上的按键,对讲机里传出“嘟嘟……”的拨号音,因为小区里住的都是富人,因此治安有保障就显得尤为重要,以前我在这里住的时候这些保安就十分尽职尽责。 “对不起小姐,您的朋友不在家,您看是不是等他回来,或者您和他联系一下?”保安依旧很有礼貌。 我急忙说:“不如我进去等他吧,我和他约好了的,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信用……麻烦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吧。” 保安有点为难地说:“对不起啊小姐,我们有规定,只有这个小区的业主才可以进去小区的,如果是访客,必须有业主的证明才可以进去。要不您在我们保卫处等一会吧?” 我没有回答,私底下想着对策,保安的尽职我早就领教过,即便再和他周旋结果也是一样的,他肯定不会让我进去。 “还是不用了吧,我跟我朋友说一声改天再找他,我还有事。麻烦你了。”说完我转身离开。 怎么说我也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这片小区本来也就不大,我对这片小区可以说是了若指掌。我尽量轻松的走出保安的视线,思考着怎样将我这半年所学付诸实践。 沿着欧式的围栏往前走,因为是冬季围栏里探出的藤蔓早已干枯。我计算着步伐,留心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前面有一条河,正是因为依山傍水优越的地理位置这座小区的地价才会上升到只有富人才能住得起。走到河边,我顺着河流的方向右拐,继续沿着围栏前行。如果我没记错,前面大概五六米的地方应该有一处可以让我进去的“豁口”。我记得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围栏上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监视器,但是就在靠近河水的这一段,有一处的两个监视器之间因为有一个花坛而隔了很远。而我的项链里正藏了一个迷你的信号干扰仪,可以让这两个监视器接收到错误的图像,这样,在监控室的屏幕里我就是隐形人了。 我不敢太过得意,因为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但是,这个任务的特殊性,让我觉得刺激,甚至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就像以前在同学老师面前表演,有些紧张但又充满了期待。 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到了那个花坛。我看看四周没有人,便将胸前伪装成施华洛世奇水晶的项链取下,纵身跃上花坛。但愿富人们此时都在家享受惬意的午后,不会注意到曾经他们中的一员正用这样特别的方式拜访他们的住处。 我按照钱宗翼教我的那样,取下水晶,项链上只有一片制作成透明片状的迷你信号干扰仪,揭下干扰仪一面的胶纸,将项链像美国的西部牛仔一样顺时针甩,想借着离心力把干扰仪甩到监视器上。这并不难,很快我就成功了。正想爬上围栏,一辆轿车开过,心跳加速的我急忙从花坛上跳了下来,等那辆黑色奔驰开远了,我仍然心有余悸。 第一次学以致用,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简单,单是一辆车驶过,便足以让我心神不宁了。不过还好,钱宗翼以前教过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我像他说的那样让自己快速稳定了下来,重新爬上花坛。 我仰头看了看监视器,监视器上那个被我甩上去的干扰仪正一闪一闪亮着红灯,我知道这表示干扰仪已经正常工作了。我笑了笑,自认为身手敏捷地翻过围栏。 小区里的布置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区别。只是夏天里绿油油的草地变得枯黄,那些在夏天绽放过的美丽缤纷也都只剩下枯枝。这个小区里的冬天和夏天,我都经历过,再次来到这里,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时过境迁,尤其我还是以那样一个方式进到小区里面,更加难以描述心中的感觉。 走过小区中央修的很漂亮的人工湖,湖里的水是温泉水,其实小区里每一户的生活用水都是温泉水,这足以显示出小区的奢华。湖水仍旧清澈,湖面上缓缓地冒着热气,倒是湖边的鹅卵石,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石头没有了往日的光亮,被抹上了一层霜。 走过人工湖,再走十来米就是我以前的家了。一下子有些害怕,那栋精致而奢华的别墅,承载了我曾经的全部,我有些不敢面对它。房屋早已易主,不知道又是那位富豪住了进来。 正想着,挂着“丽都园12号”牌子的别墅映入眼帘,半年未见,熟悉亦如从前。二层的窗户对应的是我曾经的房间,我有些怀念淡粉色的窗帘。呆呆的矗立在这幢房子前——它现在也只是栋房子——我竟然忽略了时间。 汽车驶过的声音将我唤醒,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家现在的主人回来了,急忙跑到旁边的灌木与长椅后头蹲下,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不能让这家现在的主人看到我的出现。 汽车开到别墅门前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位妇人。我惊讶的捂住嘴巴,差点叫出声。那优雅的举止,得体而奢华的着装,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我半年没有见的让我疑惑至今的,我的妈妈! 还是本能,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在这,于是我尽量压低身子。我看到她走到别墅前,按了按门铃,隔了一会儿,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女子,看上去应该是这家人的保姆或者佣人。妈妈跟她说了些什么,佣人让她进去了。我想不出,既然这房子已经易主,为什么我妈妈还要到这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房子的门才又被打开,我看见妈妈优雅的冲屋里的人笑笑,我看不到门后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方才给妈妈开门的佣人。我听见门前的汽车发动引擎,妈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汽车倒退到柏油马路上,疾驰而去。 我缓缓站起来,长时间保持蹲着的姿势让我的腿变得麻木。心中太多的疑问,我定了定神,往刚才的花坛走去。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二)(1) 我急急地打车回钱宗翼那里,我觉得我必须把我今天所见跟他汇报一下。出租车司机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跟他说了目的地之后好久他才慢悠悠地启动。我有些心虚,问他:“你干吗这么看我啊?有什么不对么?” 司机像是被我问住着了,笑笑说:“我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我这是为了躲东边那条路的堵车才从这绕道的,平时我可从来不走这,因为您这小区一般不会有人打车的。”司机说着又看了我一眼,说:“我这还是第一回在这接着客。” 我倒是被司机的话逗乐了,也是,以前我在这住的时候真是没有坐过出租车,于是我笑道:“我家司机今天休假,我这也是第一次打车。” 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丰衣足食的奢侈生活去,我竟有些享受这口头上的奢华。不理会司机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我把头靠着车窗,看着街边的景物渐行渐远。 到了公司,我直奔钱宗翼的办公室,让我意外的是,沈晶晶竟然在。因为我觉得事情紧急,我没有敲门便破门而入。 沈晶晶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厌恶。我想我一定是打断了她与钱宗翼的谈话,而且从钱宗翼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的谈话好想很重要。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沈晶晶白了我一眼,说:“既然钱总约了贾小姐,那我现告辞了。”说着起身欲离开。我在门口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地方。只见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钱宗翼说:“钱总,我跟您说的事,还请您好好考虑考虑。”说完从我身边走过,留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 “你找我啊?”钱宗翼对我说。 我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走进来,对他说:“恩,钱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钱宗翼有些诧异,说:“什么事?” “我刚才回了一趟我以前住的地方,我看见了……”还没等我说完,钱宗翼打断我:“你说什么?你回你以前的家了?”他提高了音量,仿佛我做了一件天大的事。 “是啊。”这回换我诧异:“怎么了?” 钱宗翼愣愣地看着我,摇摇头,说:“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家那小区,防贼可是一流的,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笑了笑,说:“哦,没什么,当然是用钱总教我的技能了。” “什么?”钱宗翼一副更加吃惊的模样。 “我用了迷你干扰仪,按照你教的,把它粘在监视器的侧面,然后……”说着说着,我突然想起来,钱宗翼以前教我的时候重点强调过,这个迷你干扰仪在用完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给毁掉,或者带回,不然就会被警方查出线索,因为这个干扰仪是和电脑有信号连接的!我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倒吸了口气,用手捂住了嘴巴,用略颤的声音说:“钱总,我……我忘了销毁了,也……没有带回。” 钱宗翼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面上的卫星定位系统的显示屏,在搜索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桓宇,去泉水丽都,大概在b座和c座之间的位置,有一个监视器上有我们的眼睛,你去给处理掉。”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等着他指责我。 “你是不是觉得你有本事了啊?”他终于发话了。 我摇摇头,仍是不敢看他。 “算了。”他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说:“第一次都会犯错误的,没关系。我已经让离那里最近的桓宇去处理了,没事了。”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么?”钱宗翼走到吧台,用精致的金色咖啡勺从进口的咖啡罐里舀出一勺咖啡豆,倒入复古咖啡研磨机,又将煮咖啡用的酒精炉点燃,轻轻转动了几下研磨机的手柄,然后把研磨好的咖啡末倒入炉子上的容器里。炉子的火苗轻微跳动着,炉上的咖啡偶尔冒出几个深褐色的气泡。 “什么事?”做完这一切,钱宗翼又问我。 我顿了顿,说:“我刚才在我家……哦,不是,在我原来住的地方,看见我妈妈了。” 正在拨弄酒精炉引子的钱宗翼眉头皱了皱,看着我说:“你们……说话了?” “没有。”我回答:“我看见她坐车来的,那车是谁的我不清楚,我一直躲在周围。我看见她进屋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屋里现在住着谁我也不清楚。” “那就是说,你不知道你妈妈去那是干什么?”钱宗翼将煮好的咖啡倒进深蓝色的咖啡杯里,立刻有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恩。” 他递了一杯咖啡给我,咖啡的浓香刺激了我的味觉,让我觉得口渴。急切地品了一口咖啡,却因为太烫口硬是被我给吐回了杯里。 “小心烫!”钱宗翼看着我说,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谢过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你……”钱宗翼欲言又止。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话呢?你们不是好久不见了么。”钱宗翼问我。 我低下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见到她时心里的感受,爸爸突然入狱的时候她不在我身边,而这段时间她似乎又从没有过问我的死活,她有没有把我当成她的女儿呢?而我又该不该信任她呢? “只是一种感觉。”我对钱宗翼说:“就是觉得,最好不要让她看见我,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毕竟和以前不同。” 钱宗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许久,他说:“贾悦欣,你已经正式入行了。过几天就会有任务给你,做好准备吧!” 我有一丝欣喜,但很快便被紧张与焦虑代替,不知道即将等着我的会是怎样的任务,我只希望尽快救出爸爸,越快越好。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二)(2) 我穿着h&m的休闲小套装,来到市中心的高级美术艺术馆。当然,这是钱宗翼要求我这么做的。戴着kenzo的墨镜,还真有点不习惯,虽然我对这些时尚名品很是追崇,但是大冬天戴墨镜出来还是比较奇怪的一件事。我又不是什么著名影星,又没有粉丝或者狗仔队围路堵截。不过,这个墨镜当然不止是一个墨镜这么简单,话说回来。 我全身上下又有几个配饰的作用仅仅是为了衬托我呢?我倒像是个女版的007,连名字都被钱宗翼换了。 钱宗翼指派给我的任务是拿出今天展示的众多赝品中唯一一件真品画作——《riddle》,后现代先锋作品,据说展览结束的起拍价是六位数。相比较如今的当代艺术,我还是更喜欢西方古典美术,比如文艺复兴时的作品,比如梵高比如莫奈比如达利的所有的画,内涵要比现在的艺术丰富得多。不过我还是相信钱宗翼的品位,他搞到的画作绝对都是当下最具商业潜质的艺术品。 美术馆的防盗工作当然是绝对不会疏忽的,不过,我倒要挑战一下这里的安全保障措施。与熊帆订好了一切事宜,他便在美术馆外的休息区等我。而我,则要用身上佩戴的隐秘装备为等会的下手做好准备。熊帆今天穿了一件prada的西服,这样的打扮让他显得更加帅气,当然,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进了美术馆的大门,首先要过安检。我轻松地走过安检门,这个对我来说形同虚设的东西立即发出蜂鸣般的警报声。 “对不起,小姐。”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对我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我站到一边。我优雅地微笑,冲他微微点点头。和上飞机前的安检一样,他拿着手中的工具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扫描,遇到手表戒指这类东西,他手里的工具便会发出与刚才相同的声音。前后都扫了个遍,他才很有礼貌地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示意我离开。 采用自然光的美术馆大堂里熙熙攘攘,虽然已是黄昏时分,来欣赏画作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人越是多,越会让我更容易得手。我微微牵动嘴角,走向最近的一副画作。 这一期展览的主题就是先锋作品,我不想费太多脑细胞来思考画作上那些扭曲的图形,或者对比强烈的画面代表什么意义,我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布置这个美术馆,毕竟,这是我三个小时以后要来再次拜访的地方。 看了三幅作品,我发现有一个监视器在第三幅和第四幅作品之间,我拿出手机,胡乱按了一个按钮,手机立刻响起铃声,我很自然地接起电话,只有我自己知道,电话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 “喂,是你啊,是啊,我在看画展呢……”我对着电话自言自语,边说边走到监视器下方,整个人顺势靠在墙上。 “哎……别提了……”我说着,假装撩起披肩的头发,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迷你定位仪粘在墙上。 我对着电话说了声再见,微笑着离开。没人注意到我刚才的举动。 接下来的每幅画作,我都假装很专注地欣赏,实质上是在观察周围的动静,以便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将我手中的迷你定位仪粘到监视器的可遥控范围内。迷你定位仪是由熊帆电脑遥控的,只要在外面休息区坐着打电脑的他在三小时以内破解显示器的接收码,然后再转换成同一个走廊或者无人区的画面,我们就可以随意在监控区行走。当然,只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美术馆有很多防盗的红外线警报,这些警报线在我佩戴了kenzo的墨镜之后全部都会显形,只要再配合显形粉,我们就可以很容易避开这些警报。当然,我现在还看不到这些红外线,只有美术馆闭馆休息的时候,也就三小时后,我们才能看到它。 绕过第二展厅,终于来到了展有那幅价值连城的画作的第三展厅。我在那幅及其扭曲的画作前驻足,果然是炒作出的结果,这幅画作前围了不少慕名而来欣赏的人,这些人里有几个能真正理解这幅画的真谛我不得而知,我只想他们赶快看完,我好布置“现场”。 转眼我已经在美术馆呆了一个多小时,这幅名画前的人终于少了一些,离美术馆闭馆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了。 又过了一会,欣赏名画的人又走了一部分,我才往前走了走,不动声色地在“欣赏”这幅画。 果然是值钱的名画,罩在画上的钢化玻璃罩上架了四个监视器,看来,一点点的动作都会被保安人员尽收眼底啊。我不敢贸然行动,虽然美术馆选择了亲民路线,允许游客在玻璃罩前近距离欣赏名画的风采。 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慢慢向前靠近。根据钱宗翼教我的如何鉴别画作真伪的方法,我看出来这幅画果然是真品。我偷偷地拿出手里的迷你干扰仪,这回我必须把干扰仪粘在监视器上,因为如果粘在玻璃上会很容易被人发现。我顺利地完成了三个,正想换个姿势以免引起怀疑。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说话了:“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干扰仪掉到了地上。 我猛地抬头,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朝我走来。 我心想大事不好,这个男人可能是便衣,正想着,男人在我面前站定,我不敢低头看他是不是踩到了我的干扰仪,只能尽量心平气和地笑着看他,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看了好久,其他人都走了你还在看。”他微笑着看我。 难道我被发现了?我心想完了,尽管我这么小心地行事还是被人发现了。 “我……”我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了这么久,对这幅画有什么看法呢?”他依旧微笑着说。 我定了定神,说:“对不起,我想,我可能不认识你。” “哦,是啊,可是,现在不是认识了吗?”他看着我,面带笑容。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看周围没有和他一样可疑的人,于是放下心来。但是立即又对眼前这个碍事的男人生出一阵厌恶,脑子里飞速想着如何把地上的定位仪捡起来,便随便说了句:“你说是就是吧。” 男人大笑,说:“那么,介意我问一下,您是怎么看这幅画的呢?” 这个无端冒出来的男人让我反感头顶,既然不能立刻摆脱他,不如先寻找机会把他支开。 “恩……我倒是不怎么喜欢先锋艺术,太过抽象。”我尽量微笑着回答。 “哦,有意思,可是,您不觉得先锋艺术实在表达现代人的一种思想一种情感吗?”他饶有兴趣地说。 “那是你们这些喜欢无病呻吟的人的看法吧,现代人的思想都那么扭曲吗?我倒是不敢苟同。”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思考着如何支开他。 他收敛了笑容,看着我,把并非心无旁骛的我弄得很不自在。“这种见解倒是第一次听说。大部分人都觉得先锋艺术是给疯子看的,看来你同意这种观点?” “恩,同意,是无病呻吟者的自娱自乐。但是他们更多的是想让清醒的正常人和他们一样保持疯癫,极其不负责任。”我说着,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说:“不知道这幅扭曲的画有什么来头?” “哦,这幅画是目前最具商业潜质的画作,美术馆的宣传册有说。”他扬了扬手里的宣传册,对我说。 “哦,是么,那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那一本……”我看着他手中的宣传册的折痕,说:“新的?我不知道在哪拿。”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吁了口气,急忙将地上的定位仪捡起来,趁他人不注意粘到了最后一个监视器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我回身看到那个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本宣传册。 “谢谢。”我接过来,感激地看看他。 “不用。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他问我。 “我叫——”我顿了顿,没办法,我还不能习惯我的新名字。“我叫冯嘉琪。”美术馆快闭关了,我下意识往外走。 他跟在我后面,一直到出口处。 出了美术馆,我看见熊帆坐在休息区,正向我这边看来。我假装调整耳环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立即心领神会,不再看我。 “冯小姐——”那个男人一直跟在我身后,叫住我:“这是我的名片,希望能接到你的电话。”说着,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没有带名片。”我故作惋惜状。 “没关系,可以知道你的电话吗?”他仍不罢休。 “对不起,我刚换了电话号码,还没有背熟,今天来参观也没带手机,所以……”我的声音充满了遗憾。 “哦,没关系。”他终于不再勉强,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声再会便离开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成少辰,晟氏集团副董事长。我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什么晟氏集团好像有点眼熟,却又想不出在哪见过,没有多想,我将名片胡乱塞进包里,向熊帆走去。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二)(3) 华灯初上,我和熊帆早已易装成两个身穿运动服的学生模样,因为穿成这样不会引起注意。我们坐在美术馆与西侧广场之间的长椅上,吃着晚餐——刚刚出锅的热狗,既然已经是学生模样,就不能去咖啡店或者豪华餐厅,只能吃这些垃圾食品充饥。西侧的广场上开始有音乐喷泉,老人们伴着音乐翩翩起舞陶醉其中,完全没有年龄上的顾虑;三三两两的孩子兴奋的打闹嬉笑,纯真的笑容印在脸上,天真至极。好美的夜色,好美的画面。 然而,在同样的夜色之下,不同的人却有不一样的心情。比如我和熊帆,今夜我们必定要怀着一颗不可能安稳的心入睡。 “你准备好了?冯……小姐?”看来熊帆也不是很习惯我的新名字。 “恩,时间差不多了吧?”我用餐巾纸抹抹嘴,对熊帆说。 熊帆看了看手表,皱着眉头对我说:“对时,现在是20点30分18秒。” 听闻他的话,我也抬起手腕对表。之后对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走。记得要快。”熊帆冲我摆摆手,我立即跟上。 我们快步朝美术馆走去,边走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之前美术馆营业时守在馆周围的保安此时都已经下班了,只有片警在不远处有一搭无一搭执行着巡逻的任务。 等到我们已经走近美术馆的侧门,熊帆示意我停下来,我们隐藏在门边的灌木里。熊帆将随身携带的包拿了下来,打开,将里面的所有一会儿可能用到的装备都拿了出来,其中包括跟踪仪,显形粉,特殊的墨镜,还有最最重要的,那幅《riddle》的赝品。我们当然不会傻到偷了画之后引得全城都在追踪失窃的大作,而是用一幅上等的赝品来个狸猫换太子,既然是上等的赝品,与真品比起来当然是最像的了,钱宗翼的技术还是很高超的,仿品也会做的惟妙惟肖,至少可以保证作品被发现的时候距离我们偷盗以后很长时间并且历经多道手续,以拖延时间。 “一会进去的时候你看我手势行事,别太紧张了大小姐,心态不成熟会误大事的。”熊帆将装备依次放到身上的衣服兜里,将赝品卷好,放在装画专用的纸筒里背在身上,对我说。 我心想这都不是我第一次作案了,用你提醒我,但是嘴上仍然答应着“是是是”,也不看他。 “你拿着这个。”熊帆把一副便携钢丝递给我。便携钢丝可以在危及的时候助我们做一回“飞人”,隐秘到房间的棚顶或者围栏的暗处,不易被发现。“希望我们不会用上这个。”熊帆打趣道。 大约过了十分钟,熊帆轻轻朝美术馆摆了摆头,我们起身从灌木丛中跳出,直奔美术馆。 我们靠在美术馆的大门上,熊帆蹲下身,拿出一个测试仪缓缓移向大门,测试仪可以检查出大门周围的监视器是不是还在工作。根据显示屏上的信号,监视器已经被我先前放置的定时干扰仪干扰的失去作用了,熊帆冲我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为了防止美术馆里监控室的人在我们执行任务之前就发现监视器失灵,而换掉监视器,这里必须用定时干扰仪,定好时间,以确保监视器失灵的时间与我们行动的时间恰好吻合。 熊帆收起测试仪,把腰间别的开锁器拿了出来。可以说撬开美术馆的大门是成功的关键,因为这实在是一项需要技术和心理素质的活。开锁需要人完全静下心来,全神贯注,靠听声音判断锁是不是被打开了。如果人的心理素质不好,很容易焦躁不安,而越焦躁就越难把锁打开。 我不敢出一点声音,打量着四周,同时又为熊帆捏了把汗。时不时吹起微风,更增添了冬夜的寒意。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熊帆。不知过了多久,熊帆才慢慢起身,问我:“我用了多久?” 我看了看表,对他说:“15分钟。” “有待提高啊。”他自言自语, 熊帆轻轻地将门打开,我的心骤然紧绷,很担心会有警报之类的声音响起。待把门打开到我们可以通过的大小,熊帆转头看看我,说:“怎么,怕了?”我没理他,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进来。”熊帆压低声音,又对我说:“保持门开着。”我点点头,将上衣兜里的门夹拿出来,按在门上,这样,门就不会因为有风或者其他的客观原因关上了。 熙熙攘攘的美术馆此时空无一人,静谧得有些可怕。突然进到这样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我的眼睛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拿显形粉!”熊帆提醒我。 我慌忙拿出熊帆在外面时给我的显形粉,冲着眼前随意喷去,待粉末消失的差不多了,透过kenzo的墨镜,眼前呈现出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红外线。熊帆此时也戴上了墨镜,对我说:“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要出差错。”说着,俯下身,越过离我们最近的红外线。 我跟着他,如同拜师学艺的戏子,丝毫不敢怠慢。俯身,弯腰,抬腿,我想没有戴特殊墨镜的人看我们一定觉得我们像两只怪物,在空旷的美术馆里做着奇怪的动作。 这样子前进到了第二展厅,我和熊帆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熊帆靠着展厅入口处的柱子坐了下来,伸直双腿,让我坐到他身边。“把腿伸直,不然会碰到红外线。”我听话照做。“休息会,不然就成疲劳作业了。”熊帆对我说。 我们静静地坐在美术馆的展厅里,互相都不说话,感觉十分奇怪。我想这也许会是我有生以来最奇妙最刺激的美术馆之旅。 “救出你父亲以后,你想干什么?”熊帆突然问我,尽管他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诺大的美术馆里还是起了回声,也吓了我一跳。 “这……到还没想过。”我如实回答。 “傻瓜!洗手不干了呗。”他说:“别像我,没事总往美术馆跑。”说完,他抬头仰望。 我诧异道:“你经常来这?” “废话!”他还是仰着脖子,这使他声音有些奇怪,说:“我都来过好几次了,没办法,谁让这里总是展出价值连城的画作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笑笑,没说话。 “你看,我最喜欢美术馆的顶棚,特别漂亮。”他陶醉的说。我也仰起头,顶棚是壁画拉斐尔的名作《椅中圣母》,因为被放大了许多,画中的圣母与圣婴都显得真实呼之欲出。 “他们会保佑我。”熊帆看累了,低着头,手不断按摩脖子。 我看看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跟我说话,仿佛一个迷途的孩子得到了路人的指点。 “走了,干活了!”熊帆休息好了,贴着柱子小心站起,嘱咐我说:“小心点,贴着墙壁起来。”我照做。 又是一路弯腰俯身抬腿,我们好不容易到了那幅《riddle》的跟前,额头上又出了汗珠。看看表,我们已经用了20分钟,熊帆示意我加快速度,自己则将身后背的纸筒取下,拿出里面的赝品,接着递给我一把螺丝刀。 “我先检查一下监视器。”说着,他拿出测试仪,靠近画作周围的四个监视器。一切正常。 “开始吧。”熊帆收好测试仪,自己也拿了一把螺丝刀,对我说:“听我的口令,我们必须快点。”他用螺丝刀将玻璃罩的第一个钉子卸了下来。我看着他,将离我近的一个钉子卸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将所有的钉子都卸下,取下了玻璃罩。熊帆掏出手套,将真品《riddle》小心翼翼卷好,放到纸筒里,背在身上。 一块石头落地。 我们来不及松口气,便急急忙忙将一切复原。 “贾悦欣,”熊帆突然说:“你给干扰仪设了多久的定时?” 经他这么一问,我回答:“一个半小时。怎么了?” “我们在这呆了多久了?”他又问。 “一小时。”我看过表后说。“还有十分钟!”熊帆说。 “什么十分钟?”我还是不解。 “我们必须在十分钟之内离开这里!干扰仪已经有提示了!”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二)(4) 熊帆的话让我出了一身冷汗,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什么……?” “还有十分钟,干扰仪就会失效,到时候监视器就会报警,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有些不耐烦,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慌张。 “那……怎么办?”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紧张,可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不是由我自己发出来的一样。 “你别慌,镇静!”熊帆冲我吼道,我吓了一跳,熊帆的声音在空荡的美术馆里久久回荡,让我觉得他是真的很生气。 不过,让他这么一吼,我倒真的不怎么紧张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协助熊帆把所有的东西都复位,然后看着他说:“接下来,怎么办?”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表,说:“还有9分钟,跟着我做,必须要快。” 我点了点头,他却并不看我,俯下身越过一道红外线。我跟着他一步一步,但是要加快速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不敢也没有空看自己的手腕,心里想着千万别慌,一定要加快,但是巨大的运动量让我不自觉地双腿发软,觉得身上带的东西越来越沉重,呼吸也急促了许多。看看熊帆,他果然是老练,完全没有我的疲惫感。 走过了第二展厅,离大门还有几步之遥,我心想着马上就到了,期待时间还有允许。可是越是这么想,越觉得紧张不安。突然,就在我弯下腰越过眼前的一道红外线时,上衣兜里的一瓶显形粉滑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给我和熊帆都下了一跳,那瓶掉落的显形粉依仗着惯性向前滚过去,一直滚到门边的柱子那才停止。我看着熊帆,他皱了皱眉,看着显形粉的方向,对我说:“你走到门那去,别管我。”说完,就向那个柱子挪去。刚跨出一步,他又说:“小心红外线!” 我匆匆应了一声,向前走去。快到大门了,我这才回头看了看熊帆,却见他站在离显形粉不远的地方,正站着并不去捡那瓶显形粉,其实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够到显形粉,但是,透过墨镜我清楚的看到,他面前有交错着的红外线,只要他弯一下腰或者稍微向前倾一点,就会碰到红外线。 我下意识看了看表,还有四分钟。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对熊帆说:“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不要管那个东西了。” 熊帆并不理我,仿佛没听见我的话。我又跟他说了一遍,他仍是没有反应。这个家伙要干什么?等着干扰仪失效了我们自投罗网吗? 我焦急地看着他,只见他缓缓蹲下,几乎保持着身体的直立,等到身体完全蹲下,他慢慢坐到地上,缓缓地向前挪动。他把身体形成一个钝角,刚好避开了周围的红外线。然后,他用脚轻轻地去碰显形粉,然后一用力,将显形粉踢了过来,不偏不倚提到我的脚下。已经站到了门口的我俯身捡起,放在了兜里,对他说:“快啊,熊帆,时间不多了。”我根本不敢看还有多长时间,心咚咚跳个不停。不得不说,看着熊帆完成这一连串的高难动作,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做不到。 熊帆快速而熟练地站起身,接连着俯身抬腿,越过了重重的红外线,站到我旁边。“我们走!”他说完,推开门,将我推了出去,他自己则一遍退出,一遍找遥控器。就在大门被熊帆关上的一刹那,熊帆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取消键,美术馆里所有的干扰仪与跟踪仪都失效了,一切恢复正常。 美术馆的大门早已关闭,我却还惊魂未定。熊帆松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怎么了?吓坏了吧?呵呵。”经历过刚才那惊心的一幕,他竟然还会露出那迷人而轻松的一笑?我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我说的不对?刚才看你汗都下来了。”他又是嘲讽一笑。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忍不住问他:“怎么,你就不害怕?” 他干笑几声,说:“怎么不怕?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害怕会耽误事的。”他整理好身后的纸筒,说:“比这更惊险的我都经历过,冯小姐,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的!”他故意拖长声音,好像他是我的长辈。不过,在心理上,我确实应该向他好好学学。 与他将之前藏在灌木下面的包拿了出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好,我们才又易容成之前的一身名牌的绅士淑女形象。 行走在夜色里,又有谁会知道,他们身边,竟然隐藏了两个衣冠楚楚的贼。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三)(1) “你们完成的很好嘛,尤其是你,贾悦欣。”第二天,在钱宗翼的办公室,我们把昨晚所得上交给公司,钱宗翼表扬我们说。 “哪里啊,都是熊帆,昨天幸亏他坐怀不乱。”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若不是昨天我的失误,也不会耽误那么长时间。 “你就不要谦虚了大小姐。”熊帆把手搭在我肩上,笑嘻嘻地说。当着钱宗翼的面,我一阵不自在,勉强一笑,没有说什么。 我和熊帆把昨天随身带的装备交还给公司,钱宗翼清点之后入库。“咦?这是什么?”钱宗翼说着,拿出夹在简易钢丝里的一张卡片,说。 我凑过去看了看,想起来是昨天参观美术馆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男人给我的名片,刚想说什么,钱宗翼到先开口说:“成少辰?你怎么会有他的名片?”钱宗翼看着我,脸色瞬间变得严峻无比。 “我……”他这么一说,到把我弄得有点紧张。“昨天在行动之前,我去美术馆参观,正在看那幅《riddle》,结果这个叫成少辰的人突然走过来,跟我探讨了一通先锋艺术,临走就给了我这张名片,说什么希望以后还能联系之类的话。”我说完,看着钱宗翼若有所思的样子。 “钱总……这个人你认识?”熊帆问道。他和我一样,不知道这个成少辰到底是什么来路。 “难道,他先发制人……?”钱宗翼自言自语,我和熊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们回去吧。”钱宗翼说。我和熊帆正准备出去,突然,钱宗翼又说:“悦欣,你等等。” 我看了看熊帆,示意他先走,待熊帆出了公司,我问钱宗翼:“怎么?钱总还有事找我?” “恩,这个成少辰跟你都说什么了?你再具体地说一遍。”钱宗翼点了根烟,说。 我努力回忆着跟这个成少辰的对话,因为当时我一心想着支开他,所以根本没有在意对话的内容,努力回忆起的这些也不是很完整。等我说完,钱宗翼叹了口气,好久都不说话。我等着他开口,隐隐觉得这个成少辰好像真的是大有来头。 终于,钱宗翼说:“他是你的第一个目标。” 我没理解他的意思,困惑地看着他。第一个目标?难道他是害我爸爸的人? “我原来的计划得变变了,既然他已经主动找到了你。”钱宗翼说,他的话让我有些不懂,我不认识成少辰,又怎么能是他主动找我? “我会安排你再次和他接触,包括他的兴趣爱好等等我都会查出来再告诉你,你要让他信任你,明白吗?” 我有些茫然,问道:“钱总的意思是?” “他是你为你爸爸报仇的突破口。”钱宗翼将手中的烟熄灭,对我说。 突破口?那么他真的和我爸爸入狱有关了?想起昨天在美术馆他冲我走来与我交谈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的脸是那么的可憎,我对他是那么的厌恶。 下午,钱宗翼就帮我整理好了所有的有关成少辰的资料。我将这些资料匆匆浏览了一遍,径自去了时尚精品购物中心。因为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我与熊帆拿到了一笔数目客观的“工资”,我对名牌时尚是如此热衷,而半年多来又始终也没尝过曾经的荣华生活,当然要找回一些曾经的感受。不过,除了找感觉,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成少辰特别喜欢prada的衣服。 投其所好,虽然我对这个牌子并不是很感冒,但毕竟这也是国际一线名牌。 尽管好久没有再体会到逛街的乐趣,自从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混饭吃以来,我就没逛过街。购物中心还是那么繁华,只要你有钱,服务小姐就会态度上乘,把你当成上帝来供着,曲意逢迎,卑躬屈膝,只要客人喜欢满意,她们就乐意如此。在marc店里烧钱买回两双新一季的短靴,服务员的媚笑甚至让我恶心,不过,这种感觉还是很爽,和以前我妈带我来这里血拼时的感觉并不一样。 同样被这些笑脸捧着,却换了主角。 把刚买的短靴立刻穿在脚上,感觉走路都十分有劲,我自嘲地笑笑,轻松的穿梭于一家家烧钱的精品名店,享受服务小姐的百般奉承。我拿着星巴克的外卖咖啡,悠闲至极。到了prada的店门前,我轻轻打了个响指,微笑着走了进去,让自己看上去优雅妩媚。可是当我注意到华娟美也在这里的时候,我便再也不觉得我自己有多优雅。 “华姐。”我没有理会迎上来的服务小姐,径自走到华娟美跟前跟她打招呼。 她看到我的出现有些诧异,随即微笑跟我打招呼:“是你啊,悦……哦不,冯嘉琪小姐。”这是公司里的规矩,只要一有新人入行,公司的其他人必须都称呼他的新名字。 “华姐也来逛街?”我笑着说:“咦?怎么在男装区?哦,是给钱总选衣服吧?” 华娟美先是笑笑,但是脸色并不好看,也不回答我。我正想离开,却见试衣间里走出一个男人,身穿prada的男士西服,朝华娟美走来,说:“怎么样,效果还好吧?”我看见华娟美脸色极其难看地冲我瞟了一眼,挽起那个男人的手臂,说:“恩,还好,不如再试试那一套吧。”说着,让服务员去取她说的衣服。服务员取来递给那个男人,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男人在华娟美脸颊上一吻,微笑着又进去试衣间。 我看着这一幕,等着华娟美主动跟我说话。 “你不要误会,是工作。”华娟美看着男人进了试衣间关好门,跟我说。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兀自走去女装区。 “嘉琪,你等等!”华娟美叫住了我。 “华姐还有事?”我问她。 “不要把你看到的和钱总说。”她很认真的说,不容我否定。 我点了点头,冲她一笑。 “新一季的女装在那边。”她用手指了指我的前面,对我说。我道了谢,慢悠悠地走过去。 既然是工作,又怎么会不敢跟钱总说?我边随意挑选着新一季的女装,一边想着。服务员小姐在旁边恰到好处地介绍,终于,我看中了一件红色的夹克式风衣,试过之后效果很好,搭配新买的marc鞋,显得利落干练。在试衣镜中我端详着自己,颇为满意。“帮我包起来吧。”我冲着镜子对服务员说。服务员微笑着去开单子,我从镜子里看见那个男人亲密地将华娟美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华娟美甜美的微笑,倾国倾城。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三)(2) 逛了一下午,虽然穿着舒服的marc短靴,但仍然觉得小腿有些酸痛,尽管我体能已经练得比以前要好很多。于是,我打电话给熊帆,让他来接我回去。 熊帆倒是很听话,随叫随到,开着他的宝贝座驾银灰色的梅赛德斯跑车来接我。见我从购物中心出来,还不忘迎上来帮我接手中的血拼所得,很是体贴。 “不错不错。服务得蛮到位的,值得表扬。”我坐上他的梅赛德斯,如同一个骄傲的公主,调侃他道。 他先是发动了引擎,将车子驶出购物中心的停车位,才说话:“怎么表扬啊?总得有点行动吧?”他从倒车镜里看我,说。 我佯装不懂他的话,疑惑地问:“你想要什么行动?表扬你就够给你面子了。” “光说说当然不行了,你得有实际行动。”他不依不饶。 “行啦,你怎么这么贪恋物质生活呢,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以后记得穿啊。”我不再看他。刚才在prada店里看见华娟美陪一个男人试衣服,倒是让我也想给熊帆买一件衣服,算是答谢他昨晚的举动吧,毕竟,如果没有他那样镇静化险为夷,恐怕我们俩都会被困在美术馆里。 “我又没说要跟你要东西,再说,衣服我又不稀罕。”他说。 “那你要什么呀?你说说看。”我问他,想跟他说我给他买衣服是想谢谢他昨晚的举动,却又开不了口,就让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个嘛……”他坏坏地一笑,没有说明。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帅气得不行。我看着他的侧脸,心想着如果熊帆不是贼,他得有多少女孩追逐并消得人憔悴呢。 “看什么呢?眼神这么暧昧。”赶上红灯,熊帆缓缓踩下刹车转过头看我说。 “没什么啊,”我尴尬地转回头,说:“谁让你这么帅啊,你看,交通灯都脸红了。” 熊帆笑了几声,说:“具体怎么表扬我还没想好,不如等我想好了,你再满足我,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我要求什么你都要照做。”他冲我扬了扬眉毛,红灯变成了绿灯,熊帆一脚油门踩下,疾驰而去。 不知道他又打着什么算盘,我正犹豫要不要答应他,钱宗翼打来电话。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钱宗翼的声音:“嘉琪,今天晚上去钱柜,我想让你和四大高手见见。”我只好答应,并且告诉熊帆。 “钱总为什么又要我见四大高手啊?”我不解的问熊帆。 “让你和他们多学学啊,这都不知道。”熊帆说。 “可是,我已经看过他们了,他们……好像并不想教我什么。”我小声说,上次在ktv舒海媛和轩卓婷的“比试”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你们女人啊……其实舒海媛和轩卓婷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俩貌似一见面就那样,在新人面前也不知道收敛,想当年钱总第一次带我和沈晶晶见他们的时候她俩就争,非得比个高低出来。”熊帆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比四大高手资历浅的晚辈,倒像是和钱总一个级别的。 “口气不小啊你,都敢直呼四大高手的姓名,好像你多资深一样。”我白了他一眼,说。 “那怎么了?你以为是在古代啊?四大高手就不是人了?”熊帆不以为意。 我哼了一声,不理他。他倒接着说:“我想和你做搭档,有一点原因是,你不像轩卓婷和舒海媛那样,好胜心那么强,什么都争,我喜欢你的性格。”我没有搭话,熊帆说的我的性格恰恰是我最不喜欢自己的地方。 到了熊帆的住处,我把给他买的衣服给他,他像小孩子一样乐得屁颠屁颠,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开心。因为我和熊帆已经是搭档,我便搬来和他一起住,我原来住的小屋交回公司留给新人住。 “你还没答应我呢。”熊帆穿着我给他买的prada西装,冲着镜子直摆pose,跟我说。 “送你这么贵的西装还不满意啊?让我答应你什么啊?”我在我的房间里收拾下午的战利品,说道。虽然与他同住,但是我们不是夫妻甚至不是恋人,在我们都同意的前提下,我与熊帆分屋住。虽然熊帆的房子并不是很大,但好在是两居室的,本来我想按月给他房租,可是熊帆说什么也不答应。 “一件衣服就行了?我可不同意啊。”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我的房间,说。 “那你要什么啊?”我转身没好气的问他。看着他有型的身材穿着这件衣服很帅气很有风度的样子,我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随即对他说:“谢谢你。” “什么?”熊帆不解的问:“你谢我什么啊?好像该是我谢你吧。你买的衣服很好,我很喜欢。” “我想谢谢你昨晚的举动,要不是你,今天我们说不定在牢……”没等我说完,熊帆打断我:“别说这么晦气的话,我们这行说话也有忌讳的。”他的严肃让我不禁莞尔,说: “好,以后不说了。这件衣服算是我谢你昨天晚上的,你一定要经常穿哦。” 我笑着看他,可他却突然俯下身将唇印上我的脸颊,随即转移到我的双唇,温柔而细腻……我感觉到自己脸烫的不行,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不能用力。他还是那样细密地吻我,将我拥在怀里。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三)(3) 我用力推开他,抚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有点语无伦次地跟他说:“你……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吧。” 熊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背对着我把门带上。我没去看他的脸,也不敢看。 我坐到床上,看着地板愣愣地出神,心中慌乱不已。我不停的问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被熊帆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六神无主,我记得以前看小说上写的是,只有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因为那个人的无端接近自己而变得慌乱,变得紧张,可是,问题在于,我真的是爱上熊帆了吗?我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更觉得脸上烫的厉害。不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都坚决而迅速的告诉我,没有,我不爱他。但,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为什么脸红的这么厉害? 我缓缓起身,将今天买的高档衣服拿出来,换上,对着镜子一看,脸颊还是有些不自然的红,我下意识的拍拍脸,对着镜中的自己投去深深的一瞥:贾悦欣,你可千万不能啊,千万不要爱上他。其实,我怕自己会忘记使命,忘记目的。像熊帆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女生会不爱呢?刚刚在购物中心,他来接我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几个富有的女孩们在经过他的时候向他投去的那猎艳一般的目光,他的魅力似乎是掩盖不住的,如同一株傲然的水仙,不论是芳香还是姿态都引人驻足,即便是他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我得到了这株美丽的水仙的倾慕,我是不是该高兴,该欣喜呢? 够了,不要想了!我打断自己,径自走到桌前拿出化妆品。一会儿要去见钱宗翼和四大高手,我必须要打扮一番,让他们觉得我是有备而来。 一番对镜贴花黄之后,我整了整衣着才将门打开。熊帆早已准备好,在客厅里等着我。我们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涂了anna sui的香水,当熊帆与我并肩的时候我可以看到香气刺激到他嗅觉时的表情。 又是一路疾驰,我与熊帆来到钱宗翼说的钱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又一个极致奢华的夜晚。我走在熊帆前面,服务生为我们打开门。我看到打扮入时的四大高手齐聚于此,钱宗翼一身闪亮的西服正坐中央,看见我们进来,钱宗翼起身招招手,说:“来来来,你们都来啦,快进来。”我和熊帆与四大高手打过招呼,并排坐下。舒海媛一脸悦色,忙倒了一杯柠檬水给我,我赶忙说谢谢,熊帆却将水接了过去,说:“媛姐,您可是前辈,哪有前辈给晚辈倒水的啊,来,这杯给您。”舒海媛没有推辞,含笑点了点头接下。我用余光扫了一眼轩卓婷,果然,她的脸上挂着鄙夷的神色,嘴角是不屑的冷笑。 我连忙倒了一杯柠檬水,递给轩卓婷,说:“婷姐,也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晚辈的照顾,这杯水给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谦虚一些,说实话,从上次见他们到现在,四大高手中除了桓宇上次帮我处理了一个小过错之外,另外三个人好像没帮过我什么。 “谢谢,”轩卓婷的语气冷得可以,说:“不用这么做,我也没帮你什么,何必心口不一呢。”她只是说着,并没有接我手中的杯子。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甚至可以看透我心里想的。我被她拆穿,一时窘住,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舒海媛接过我的杯子,转脸对轩卓婷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晚辈一片心意,就算什么都没帮过,人家这也是在尊重你啊,这么没风度,哪像前辈啊?”说完,将那杯柠檬水递给轩卓婷。 轩卓婷哼了一声,很轻微,几乎没人发觉,说:“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还没喝完呢。”舒海媛听了她的话倒也没说什么,不去理她。 钱宗翼这时说话了:“轩卓婷啊,你的脾气也应该改改,让晚辈下不来台,不太好吧。”还没等轩卓婷说话,钱宗翼便转移话题说:“今天请大家来,第一是想庆祝悦欣顺利完成第一次行动,任务完成的很好,当然,熊帆也功不可没,我先敬悦欣一杯!”说着,钱宗翼举起装着啤酒的杯子,我见状急忙拿起放在桌上我刚才到给轩卓婷的那杯柠檬水,说:“ 哪里哪里,还是要感谢钱总,感谢您训练有方,而且又这么信任我。”钱宗翼大笑,没有多说什么,将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我笑着正要喝自己杯中的柠檬水,熊帆突然站起来,一把将我手中的杯子打在地上,众人脸色皆变。 我更是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怎么了?你为什么……”钱宗翼也有些惊讶,说:“熊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四大高手不相信地看着他。 “没什么。”说着,熊帆又重新到了一杯水,递给我,说:“这杯给你。”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看了看钱宗翼,他双眉紧锁,看着熊帆的眼神里有着我读不懂的深意。我有看看熊帆,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到他的脸色。“熊帆,”我 正色道:“你总应该像大家道歉吧?” 熊帆抬头看了看我,说:“道歉?你让我道歉?” 我点了点头,说:“对,你至少应该像钱总道歉吧?”我看着他,心底突然有一丝厌恶。就算他看不惯我与钱宗翼的一言一语,可那毕竟是我与钱宗翼之间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于是,我又说:“熊帆,我要你向钱总道歉!”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熊帆豁的站起,出神地看着我,他离我很近,我们俩的脸几乎可以贴到一块去。我仍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看我的眼神瞬间有了变化,我更加读不懂。过了一会,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到钱宗翼的脸上,说:“对不起,钱总。”然后有对其他人说:“对不起各位前辈,扫了大家的兴,我先走了。”说完,拿着外套,转身离开。我正欲追出去,熊帆却突然回头,说:“别跟着我,你留在这!”我僵在原地,看着他推门快步走了出去。 包间里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一旁的桓宇说:“钱总,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们先走了?”舒海媛与桓宇交换了一下眼色,齐齐看向钱宗翼。钱宗翼没有说话,我感觉到有双冷冷的眼睛正看着我,一扭头,碰上轩卓婷冰一样的目光,我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她却不再看我。 “悦欣以后的名字就是‘冯嘉琪’了,大家千万不要叫错了。”过了一会儿,钱宗翼说:“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回去吧。”话音刚落,四大高手纷纷起身,顺次离席。 “嘉琪,我送你回去。”我正要离开,钱宗翼叫住我说。 等四大高手都走了,钱宗翼也结完了账,我才离开钱柜。坐上钱宗翼的车,一路我们都没有说话。快到住处,钱宗翼才开口说:“你爱熊帆吗?”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平淡回答道:“我不会爱他的。” 车子拐了一个弯,停在熊帆楼下。隔了一会儿,钱宗翼才说:“爱不是会不会的事,我看熊帆他……是真的爱上你了。”说完,他拍了拍我的头,轻轻的,更像是爱抚。我说了声谢谢,打开车门。“悦欣,”钱宗翼叫住我,我转过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夜已深,街上早就没有多少人,树影婆娑,时不时被风吹乱。“没什么了,回去吧,早点休息。”他说完,不再看我。我点了点头,转身下车。 下了车,我径直往前走,身后钱宗翼的车却一直没有开走。我没有回头,只感觉冬日的深夜冷若寒冰,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不能爱上任何人。 第二章 天上人间(四)(1) valentino的经典红色长裙,gi的黑色磨砂皮高跟鞋,tiffany&co。的饰品,我穿戴完毕,在镜子里细细打量着自己。忽然间,我有种恍惚之感,仿佛自己回到了16岁生日的那个夜晚,仿佛自己还拥有一切。 “准备好了?”熊帆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一秒钟的停顿,我回答:“恩,好了。”正欲离开,也不忘在端详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依然完美。 “别照了,挺好的。”熊帆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跟我说:“今晚你就准备好魅力四射吧。”他的袖口安装了小型的多用窃听器,和我手腕上的蛇纹手链上的窃听器是配套的,看着他正在整理,我说:“我们要不要再试验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熊帆停下手中的活计,奇怪的看着我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谨?难得啊!”听了他的话我微微一笑,说:“我总得学习你的优良传统啊!”熊帆听了也笑了,转身进屋走到阳台上,关了门,对着袖口在说什么。我这里立马有了感应,我对着自己的手腕说:“能听到吗?”那边传来熊帆的声音:“没问题。” 一切测试完毕,我们带好东西离开屋子。 今晚我们就要按照钱宗翼的指示,接近那个在我参观美术馆时遇到的不速之客——成少辰。 熊帆的梅赛德斯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我们的目的地是市中心一家高档的餐厅,今晚,那里将会有一场名流汇聚的鸡尾酒会,我化名冯嘉琪,身份是著名华侨的女儿,身家上亿,事业有成,以此来接近目标。 夜晚虽寒冷无比,但是穿着那天在购物中心买的prada的冬衣我丝毫不觉得冷,再加上熊帆车里开足的冷气,寒冷硬是生生被我们阻挡在外。夜色亦如平常,我无心欣赏,要到公历元旦了,大街小巷开始有了迎接新一年到来的迹象,平添了不少霓虹与挂饰,显得更加喜庆。行人神色匆匆,多是因为抵挡不住这清冷,可仍是有人流连夜色,步履轻盈,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一会儿见机行事,不要显得太主动。”熊帆提醒我说。 我答应着,开始寻思一会儿应该怎么接近那个成少辰。 “你也别太紧张,被他看出来了不好。”熊帆又说。 我仍答应,心想几天前和他见过,既然如此想必要接近他并不是很难,也不会显得突兀。 汽车拐了几个弯,便可以看到那座餐厅,熊帆开始减速,将车子开到附近的停车位。熊帆将车子停好,一切收拾妥当,我们才下车步行至餐厅。为了将疑点降低到最少,我们一般是不会将车子停在目的地的停车场的,只能选择附近的停车场,然后步行过去。 餐厅门前迎宾的服务生笑脸相迎,热情地说着“欢迎观临”,开门时将腰弯成了九十度,并殷勤地为我拿外衣。随即有接待小姐引领我们去一旁的签名处,礼貌地问我们是不是有邀请函,熊帆从西服里拿出两封邀请递给她,接待小姐微笑接过,笑容灿烂如花,将我们的邀请与自己手里的名单核对了一下,开启丹唇道:“冯嘉琪小姐,熊帆先生,恩,欢迎光临!烦劳两位在签名册上留名,谢谢。”我们接过金色的笔,在酒红色的签名册上签下名字。“请两位临走时到这边取外衣和本店曾送的礼品,谢谢。”接待小姐补充道。 我点头微笑回应,将目光投向餐厅大堂。只见人头攒动,富人们衣着光鲜或三两成群寒暄问候,或独自一人欣赏大堂尽头的舞台上的乐器演奏,或来回走动似在寻找熟友,一幕幕似曾相识,曾经我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此类聚会,经历过多少这样的场面。 熊帆示意我他要先离开,用眼神提醒我一切小心,我不动声色的回答,以免让别人看出任何端倪。 我缓缓走向大堂,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优雅迷人。入口处的一些衣着不凡的男士开始向我侧目,我淡淡地微笑,当作没有看见,保持着自己的高贵。我暗示自己尽快进入角色,我是冯嘉琪,华侨的女儿,事业有成,品位高雅。舞台上小提琴手和钢琴师正在合奏《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悠扬婉转,恰到好处。 我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同时对那些衣着看上去更加高贵一些的对我侧目的人报以微笑,说不定这些人里就有成少辰。今晚的鸡尾酒会的主办就是成少辰的晟氏集团,因此,身为副董事长的他应该不会不现身。 我看了看表,离酒会正式开始还有两分钟左右,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另一只手腕,果然,手腕上的tiffany&co。蛇纹手链有了显示。我不紧不慢地走到大堂侧边人少的地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我,便装作整理耳边的头发将手腕抬起,我对着手腕说:“什么事?”随即,小扬声器里传来熊帆的声音:“马上开始了,去前排。”之后,窃听器的信号就断了。我遵从熊帆的指示慢慢走到比较靠前的位置,周围的人在形式化的高谈阔论,内容无非是生意、股票、政治,每谈到一个话题不忘评论加大笑一番。 不一会儿,一位司仪模样的人走上舞台,对着话筒说:“喂——请大家静一静,请大家安静……”台下的人逐渐安静下来,都面向舞台,期待着下文。司仪继续说:“谢谢。下面我宣布,晟氏集团高端人才交流论坛暨精英汇聚鸡尾酒会现在正式开始!”台下掌声如雷。 待掌声稍稍平息,司仪接着说:“我是这次酒会的司仪jim,下面,有请晟氏集团总裁成雷凯先生,上台致辞!”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晟世总裁步伐矫健走上舞台,在话筒前站定,说:“谢谢。我谨代表晟氏集团感谢诸位的到来。晟世集团一向致力于发展文化与商业双向结合、不断推陈出新的新型经济产业,在发展过程中,晟世一直是本着人才第一位的原则,尊重与相关高端人才的交流合作,取长补短,从而扩大公司的经营范围,壮大规模……”晟世的总裁还在说,我的思绪却已不在他的致辞内容上,“文化与商业”,难道这个晟世集团和爸爸以前的公司经营的是同一个项目?都说同行是冤家,难道这个晟世的总裁成雷凯,是陷害爸爸的元凶之一? 我正想着,突然手腕上的手链有提示。我急忙从人群中退出来,到刚才的那个人少的地方,将手腕靠近耳朵。 “成少辰已到,见机行事!”那头熊帆声音刚落,窃听器就断了信号。 我抬头像舞台中央望了望,成雷凯已经至此完毕,换上司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向大堂中央走去,走到酒桌边拿起一杯香槟。 “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拿着酒杯转身,见到一身名牌黑色西装的成少辰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第二章 天上人间(四)(2) “啊……是你。”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刚刚正在寻找的人竟然会自动找上门来。 “你今晚很漂亮!”成少辰的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我应对自如,报以微笑:“是吗?呵呵,谢谢。可是成先生好像没什么变化,还和那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一样帅气。” 他有些意外我会这么说,大声笑了几声,说了句:“哪里。”我也笑了笑,这样形式化的回答我说的并不熟练,但是,我必须让自己习惯这种处世方式,并且要越快越好。 “对了冯小姐,上次在美术馆匆匆聊过几句,没有问你要名片,不知道这次可不可以……?”成少辰腼腆的笑了笑,说。 我作恍然大悟状,用抱歉的语气回应他:“哎呀,太不好意思了,我这人总是很大意,老是忘记带名片,真是抱歉。”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略带歉意地微笑着看着他。 成少辰的眼里略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消失了,说:“那电话呢?不要告诉我到现在你也没有记住自己的手机号码。”他轻松的语气了满是强迫的口吻,让我很不高兴,再加上因为他与我爸爸的关系,我更加觉得他是一个欲完成目标可以不惜一切的败家子。 我笑笑,小啜了一口红酒,甘醇的酒香立刻于齿唇之间弥漫开来。我并不急于咽下口中的红酒,而是让其停留在牙齿间慢慢品味,良久才咽下,我可以感受到红酒经过喉咙直至胃部,所到之处有轻微的烈焰感,如同一次洗礼。“法国干红,不错哦。”我说。 “冯小姐很会转移话题啊,”他又是一笑,接着说:“除了对艺术,冯小姐对红酒也有研究?” “哪里,我这哪是什么研究,随便说说而已。”我说。舞台上的司仪好像已经宣布晚宴开始,周围的餐台上已经摆上了制作考究的美食,空气中充斥这淡淡的香味,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 “冯小姐觉得这红酒好在哪里呢?”成少辰问道。 “年份喽。”我回答:“只有在特定的年份散发出醇香的红酒才是好酒,不早不晚,只有那段时间,红酒的醇香才会淋漓尽致的散发,红酒贮存的时间太久反而不见得是好事。”我说着看着成少辰的反应。 “不早不晚,恩,说的对。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早不晚。”成少辰喝了一口酒,对我说。 “现在呢?不也是不早不晚么?”我反问他。 舞台上钢琴师和小提琴师开始演奏曲子,悠扬耐人寻味,与用餐气氛搭配得恰如其分。餐厅中央让出一个小小的舞池,三三两两的舞者,伴着音乐起舞,引得周围的人驻足欣赏。 “may i?”成少辰轻轻弓腰,将手中的酒杯搁下,冲我伸出右手。我欣然同意,也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与他一同前往舞池。周围投来更多的目光,于他于我,都是羡艳的神色。我的晚装颜色艳丽抢眼,想要吸引目光并不难,而他又是今晚的主角,我则会因为是跟他共赴舞池而让吸引来的目光停滞。 舞台上钢琴又奏出另一段主旋,小提琴的伴奏婉转悦耳,我将手搭在成少辰的肩上,而成少辰则轻搂住我的腰,我们缓缓移动舞步,与音乐合拍。我想周围的言语中一定在询问我的由来,他们平时的交际圈里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位女孩,以前从没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起,不过他们要记住了,在今后的社交场合里,他们会经常看到这个女孩。 翩然旋转,我有些陶醉,甚至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的蛇纹手链正在发出警报。不知跳了多久,一个转身我突然看到在角落里的熊帆真冲我拼命做着手势。心一沉,我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 “我该走了,失陪。”完成最后一个转身,我抽回搭在成少辰身上的手,退出舞池。成少辰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离开,试图拉我的手。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写有我电话号码的纸条放在手心,在他牵我手的时候给他。 “现在就要走吗?”他跟过来,说:“不如,我送你?” 我停住,余光看到熊帆正在往外走。“谢谢,不用了,改天联络了。”我将嘴角的微笑调整到最完美,说:“再见。”之后快步离开,留下成少辰停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 匆忙拿过我的外套,我走出餐厅,熊帆在不远处等我,见我出来他便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我们都没有说话。夜已经很深了,丝丝的寒冷让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走了一会,估计已经出了成少辰的实现范围,我才追上熊帆。“对不起哦,我没看到手链。”我说。 熊帆没有说话,径自走向不远处的他的座驾。到了之后,不忘给我打开车门,晚上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脸。 因为长时间停在寒冷的外面,车子里温度不高。熊帆没有急着发动引擎,而是打开空调,让车里的温度升高。我轻揉搓着双手,等着他说什么,可是熊帆始终没有开口。 “对不起……”我对他说,却没有看他。 熊帆并没有回答我什么,车里的温度一点点变暖,我从餐厅里出来时的紧张心情得以缓解,回想刚才的一幕,我觉得自己像十二点钟声敲响前慌忙逃离舞会的灰姑娘,生怕钟声响起一切都会恢复原样,进而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本来面目。只是但愿我没有留下水晶鞋之类的东西,可以证明有关我身份的一切。 我正想着,熊帆启动车子载我离开。车内的温暖与外面的寒冷交汇在车窗玻璃上,形成淡淡的雾气,熊帆降下他那边的车窗,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缝隙,但我还是感觉到意思冷风吹了进来。 “很冷吗?”熊帆见我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问我,说着又将车窗关上。 “……还好。”我回答。 熊帆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我看了看他,想起刚才与成少辰在舞池中忘我地舞蹈,不禁心生愧疚。“熊帆……对不起。”我看着他说。 车子拐了一个弯,熊帆却仍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不理我。我继续说:“我没有注意到你在呼叫我,刚才跳舞的时候没有盯住手链,它有反应我没看到,我……” “别说对不起!”熊帆突然打断我。 “熊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冯嘉琪,麻烦你记住,以后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话,事情做都做了,一句对不起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不是你第一次行动,之前在培训的时候这些你都应该学过,为什么你没注意到?你知不知道我们俩在配合行动?你知不知道你出问题了我们可能都会栽?你的一句对不起有什么作用?你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以后每次任务都得小心,别再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了!”熊帆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很生气。我没有打断他,低着头,也不敢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大街上偶尔看得见几个零星的行人,车子开进小区,直到停在楼下才停。 “对不起。”熊帆并没熄火,对我说。 “你不是说不让我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吗?那你还说。”我小声说。 “刚才说话太重了,要是伤害到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打断他:“今天是我不好,以后真的不会了。”我说完,打开车门。 我没等熊帆将车子开进车库再和他一起上楼,而是自己先回到房间。正开门,钱宗翼打来电话问我们的行动如何。我将一切都汇报给他,也告诉他自己的疏忽,钱宗翼仍旧没有说我什么,说我刚入行不久没事之类云云,没再多说便挂掉电话,径自走到自己的房间。我有些累。 等我换好衣服,熊帆已经回来并且在客厅里看电视,厨房正热着牛奶,香气四溢。自从我和他一起住,他每天都会在睡前热牛奶给我喝,他说牛奶安神,适合初入贼圈的生手。他的关心倒是真的让我不至于每晚睡不着觉,想必他初入行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我去洗手间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熊帆已经倒好一杯牛奶放在桌上,我拿起牛奶,温热传遍手掌。这时手机的短信铃声响起,我喝了口牛奶去拿手机。只见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按下“查看”键,短信寥寥几字写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好梦。——成少辰。 凝视着屏幕直到手中的牛奶失去温度,我叹了口气将号码保存。今晚即便是喝下整杯牛奶,也不能让我做个好梦了。 第二章 天上人间(四)(3) 早上醒来,简单洗漱吃过早餐,我便坐上熊帆的车去公司见钱宗翼,行动回来向他保告是必不可少的规矩。 在车里,熊帆问我:“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诧异道:“谁怎么样?”说着扭过头看他。 “还能有谁,昨天和你跳舞让你忘情的那位。”熊帆专注于开车,对我说。 我有一秒钟的慌乱,转过脸来不再看他,也不说话。其实,昨晚成少辰给我的印象并不差,如果他那天在美术馆没有破坏我行动,如果他和我父亲入狱没有关系。 “怎么不说话啊?”熊帆又说。 “……说什么?”我一脸无辜。 “那个成少辰怎么样?你觉得?”他说。 “不错啊,人长的挺好看,身材也不错,又事业有成,听说晟世有一半是靠他经营的,最重要的是这么年轻还这么有钱……”还没等我说完,熊帆一个急刹车,虽然我系了安全带,但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向前冲了一下。 “你干嘛?”车子停稳,我大声问熊帆。 “红灯。”熊帆看着我,面带微笑。 气愤地看着他,转念一想便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我说:“刚才还没说完呢,他艺术修养也不错啊,知识渊博,昨天和他还挺谈得来的,没想到他外表那么好,内在也很不错哦,内外兼修,真是太完美太有魅力了……”我说着不忘装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我用手指头都能猜出来此时此刻熊帆的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子。 “还有啊,他眼神很迷人啊,舞跳得也超级好,哎……真是,难怪昨天会有那么多年轻女人都看我们,起初呢,我以为她们是看我的衣服好看,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们注意的是他啊,哎,她们一定羡慕死我了,呵呵……”我像一个小女生在说心里喜欢的男明星一样滔滔不绝,不时看一两眼熊帆,见他脸色由青变紫,再由紫变黑,心中大悦。 “你知道吗,他昨天还夸我的衣服漂亮呢,看来他的品味一定不一般,他还约我改天出去喝咖啡再好好聊聊,我留了电话给他,昨晚还真收到他的短讯了,真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高大不太容易接近的人,还能说出那么体贴的话,让我早点睡啊,很倾慕我啊什么的,真是平易近人啊。真好,我有了他的号码以后就可以经常和他联系了。”我越说越兴奋的样子让熊帆很不爽。 到了公司,熊帆不跟我说话,脸色就像吃了秤砣,我看着想笑,但是忍住了。进了钱宗翼的办公室,熊帆也不让我坐,好像我是空气一样。 钱宗翼倒是没看出来什么,招呼我坐,问我:“怎么样?昨天有什么情况?” “哦,钱总,昨天留了电话给成少辰,晚上他就给我发了短信。”我如实回答。 “他没有迷上你吧?”钱宗翼问得很直接。 我看了眼熊帆,他正倒在沙发里,脸偏向一边我看不到。于是,我笑了笑,说:“恩……这个嘛,呵呵,下次我可以问问他。” “恩。”钱宗翼也笑笑,转而正色道:“你可千万不能迷上他啊。” “放心吧钱总……” “这可不好说啊。”我还没说完,熊帆打断我,说。 “她刚才在车里可是一个劲地说成少辰怎么怎么好,她有多迷他之类的话。”熊帆说,样子好像在和钱宗翼开玩笑。 “熊帆,你……”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看看钱宗翼,怕他把熊帆的话当真。 “不会吧嘉琪?熊帆说的都是真的?你对他动心了?”钱宗翼问我。 “我没有,钱总你别听他胡说,我那是开玩笑的。”我斜了一眼熊帆,对钱宗翼说。 钱宗翼看了我一会,目光犀利,好像是想把我看透。我没有迎接他的目光,通常他这样看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那我相信你,你可千万不能爱上他。”钱宗翼说。 “我知道的,相信我吧钱总。”我看着他说。 钱宗翼点点头,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成少辰三个字醒目的闪动。我看了看钱宗翼,说:“是他。” 钱宗翼迅速和熊帆交换了眼神,示意我接电话。 “喂,”我接起电话,看着钱宗翼。“是你啊成先生,你好啊。” 钱宗翼一直看着我。 “哦,这个嘛……”我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钱宗翼,接着说:“去喝咖啡?在艺术馆?是今天下午吗?”钱宗翼明白我的意思,点头同意我去。 “哦,可以啊可以啊,成先生肯要请我,我当然要去啦。”我回答着。 挂了电话,钱宗翼说:“让熊帆跟着你,说话什么的要小心。” “我知道了钱总。”我答应着。 下午,我换了一套衣服如约来到艺术馆。艺术馆远离市中心,经常展览一些当代的艺术作品,好多自恃有一定艺术修养的有钱人都经常来这里欣赏艺术作品,聊天喝下午茶。这里环境优雅,很安静,是一个可以让身心都静下来的地方。 熊帆很早就找了离成少辰有一定距离但又可以很好的观察到我们的位置,等他已经落座并且点了喝的,我才向成少辰缓缓走去。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摘下墨镜,对成少辰说。他见我来,赶忙起身将他身边的椅子拉开,说:“没有啊,是我早到了,来,冯小姐请坐。” 我坐下,看了看不远处的熊帆,不知道我们的谈话他是不是能听到。 “为什么约我在这喝咖啡啊?成先生经常来这里欣赏艺术作品吗?”我问他。 “欣赏可谈不上,不过是来满足一下好奇心,家父对艺术作品很感兴趣,也熏陶我往这方面发展,再加上家族的生意和这个有关,所以常来。”成少辰伸手打了个响指,立马有两名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过来。 “小姐,请问需要点点什么?”服务生微微欠身,问我。 “橙汁,谢谢。”我并没有看菜单,对他说。 成少辰点了一杯咖啡,等服务生走远,他又说:“冯小姐应该不会常来吧?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后现代的艺术作品大多都是无病呻吟,你很不喜欢。” 我笑笑,说:“我是妄加评论了,如果大家都像我这么不懂得欣赏,艺术就枯萎了。” “艺术本来就是因人而异了,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冯小姐这么想也不过分啊。”他也笑了,说。 过了一会,服务生端上来咖啡和橙汁,浓浓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让阳光充足的午后更显温馨。 “不知道冯小姐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呢?主修什么专业?”成少辰往咖啡里加了糖和牛奶,问我。 “哦,家父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移民去了美国,在我高中的时候回国,但是,我的学业是在美国完成的,在加州的州立大学,主修投资和管理。”我说着自己的“身世”,成少辰并不惊讶的样子。 “难怪啊,那冯小姐的英文一定很棒了。”成少辰喝了一口咖啡,说。 “一般了,在家里我都是和父亲说中文的,在美国也并不少接触中国人。”我说。 “为什么回国呢?在美国不好吗?”他问。 “是家父的意思,他在这边开了公司,需要我过来,正好我的学业完成了,就想回来喽。”我说。 “哦,不错啊,那回到国内还适应吗?”成少辰问我。 “还好啦,跟我想象的一样。”我回答。 午后参观艺术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点熙熙攘攘,但因为和艺术有关,一切又被放慢了脚步,慵懒而愉快。 第二章 天上人间(四)(4) “上次听你那么评价后现代艺术,想必冯小姐一定很喜欢古典艺术吧?毕竟两者风格还是很不同的。”成少辰说。 “这个可能和我学习过西方古典美术的选修课有关吧,我在大学的那个教艺术的教授很好,对我影响也蛮大的,所以在艺术上我还是更喜欢古典的元素。”我说。 “那太好了,艺术馆现在正在展出一批艺术家的艺术作品,主题是‘对西方古典的顶礼膜拜’,不知道冯小姐愿不愿意赏脸陪我一起去看看呢?”成少辰问。 我看了看熊帆,见他一只手在耳边做了一个手势,明白他正在用窃听器听我们的谈话,并且同意我去,便说:“没问题啊,我很荣幸。”成少辰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服务生立刻迎了过来。 结完帐,成少辰从西装的兜里拿出两张票,看来他是早有准备了。早听说这次艺术展的规模不小,参观礼券要提前预约才能买到,成少辰这样轻松就拿出两张参观券,看来他真的是一个想要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的阔少。 我跟着成少辰向艺术馆走去,经过熊帆的桌子前,我轻轻冲他点头,用余光看他,见他在叫服务生结账。快到艺术馆门口的时候,成少辰弯起胳膊,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他的臂弯。 艺术馆人并不多,因为票价昂贵,所以到这里参观的一般都是自认为很有艺术品位的富人。我随着成少辰来到一幅画作跟前,那幅画作浓烈的色彩引得成少辰驻足,我收回挽着他的手,说:“很有十七世纪西方美术的风格,成先生觉得呢?” 成少辰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一直端详着那幅画作,良久,他才说:“我倒觉得,这幅画还是后现代的风格多一些。” “哦?怎么讲?”我看着他,说。 “其实这幅画最吸引人的便是色彩,你看,对比很强烈,可是从够图上来说,那些图形和布局倒是很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现实主义,而且还有点人文主义,两者这样夸张的结合,我想一定是后现代的杰作了。”成少辰仍然盯着画作,对我说。“不过,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冯小姐还是可以保留自身观点的。”他补充道。 我笑笑,说:“看来我大学的课程是白修了,连后现代和古典都分不清了。” “不能这么说啊,艺术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的欣赏角度不同,就会有不同的感受,哪有什么硬性的分别。毕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成少辰说。 我笑笑,侧脸看见熊帆正从艺术馆的正门进来,他也看见我,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我是与他不相关的人。成少辰继续往里走,我在后面跟着,不时欣赏展出的作品。走着走着,我和成少辰来到一处可以一边休息一边欣赏作品的区域,成少辰邀我坐下,他也在我身边坐下,随即说:“看来艺术馆很热啊,怎么冯小姐都出汗了。”说着拿出手绢给我。 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接过他的手绢对着镜子整理。其实并不是艺术馆有多热,只是第一次和成少辰单独在一起,要维持一个假身份不穿帮,我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鼻翼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赶忙用成少辰的手绢擦掉,手绢清新的香皂味舒缓了我的紧张。用随身的蜜粉补了妆,我才将手绢还给成少辰。 “成先生很环保啊,如今随身携带手绢的男人可不多。”我笑着说。 “哈哈,哪里,只是用不惯面巾纸,还是手绢比较好。”成少辰说。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刚才在对着镜子补妆时瞥见的两个人果然被吓到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心里一惊,难道有便衣在跟踪我?这时成少辰说:“冯小姐,你看前面的这幅画怎样?咦?你不舒服吗?”成少辰看着我,说。 “哦,没有没有。”我慌忙回答,心想着要联系熊帆。然而四下望望,却没见他的影子。“没有,可能是有点累了吧,我去下洗手间。”没等成少辰说什么,我便起身离开。 我躲进洗手间,拿出手机给熊帆发了一条短信:有人跟踪,速回。之后等熊帆回复我。对着洗手间大大的化妆镜,我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自己,这时手机短信铃声想起,是熊帆,“5分钟之内出来,我会把车开到门口,沉着应对!” 我对着镜子擦了点唇彩,让自己看上去有些恢复生气,推门走出洗手间。成少辰就在不远处等我,我笑着走近他,说:“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一个朋友刚到机场,给我打电话要我去接他,成先生你看能不能……” “哦,没问题,我让我的司机送你去。”成少辰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走,表情有些意想不到。 “不用了,谢谢你成先生,我已经叫我的司机在外面等我了。”说着我朝艺术馆大门走去。 “这样啊……那我送你出去。”成少辰很自然地搭着我的腰,说。 “别别别,你还没欣赏完呢,我自己出去就好了,你在这慢慢欣赏吧,别让我打扰了你的雅兴。”我笑着说。 “没有佳人陪伴,哪还有什么雅兴呢?”成少辰有些惆怅的说。 我自嘲的笑笑,说:“那看来我现在离开还是正确的,好方便你找到佳人。” “冯小姐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成少辰说。 “开玩笑的。不过,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收敛笑容,对他说:“那我先走了。”说着,我出了艺术馆的大门,见熊帆早已将车停在泊车位,我径直走去。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五)(1) 转眼圣诞将至,成少辰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去美国和他的信仰基督教的祖母一起过节,而圣诞前夕一个世界著名的交响乐团将要来华奉献演出,无一例外又是票价高昂,成少辰预定了两张票,算是给我的圣诞礼物,让我带朋友一起前往。我对他的举动不论是表面还是内心,都有些厌恶,一副富家子弟的作风和派头,不择手段。 可是钱宗翼却让我收下成少辰的礼物,并且说要和我一起去看。那次我在艺术馆被人跟踪的事钱宗翼觉得很蹊跷,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应该不会有警察怀疑到我,但是他也不能确定跟踪我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交响乐团的演出在24日,平安夜,我和钱宗翼衣着考究前往音乐厅欣赏。位置在第二排的正中,无论是音响效果还是观赏角度都是最好的。钱宗翼说这个成少辰为了追我,还真是有一套,处处都体现着他的细心。我则是微笑,不予回答。 演出曲目是贝多芬的经典交响曲,在平安夜聆听贝多芬的音乐精髓,倒是一次不同凡响的经历,虽然我不信样基督,对圣诞节并没有什么感觉。雄壮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如诗的《第三交响曲》,我一次次沉醉在美妙的音乐中,暂时忘却我身上背负的重任,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一切。 演出持续了3个小时才结束,十分成功,是一场很有水准的演出。散场之后,钱宗翼要请我去吃夜宵,平安夜虽然气温照旧很低,可三个小时的集中注意力还是让我有些疲倦,于是我没有拒绝。 刚走到音乐厅的大门,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音乐厅的大厅里虽然都是散场外出的观众可我手机的铃声在此时此刻还是显得突兀。出了大门,我看了看来电显示,屏幕上果然是成少辰三个字在闪烁。难道他身在美国也能预料到大洋彼岸的我刚刚欣赏完音乐会? “喂,成先生你好。”我接起电话,用眼神提示钱宗翼。 “你好啊,冯小姐,以后直接叫我少辰就好。”电话那头说道。 因为有些拥挤,我下意识挽住钱宗翼的胳膊。“呵呵,平安夜快乐!谢谢你的票,这场演出真的太美了,我很喜欢。不过,越洋电话还是很贵的,不如等你回来我们再见面聊。”我说道。 “没关系啊,我现在很想听到你的声音,要知道,我很在意你的感受,毕竟,你是我的朋友里面,品味最独特的一位。”电话那头说。 “是么,成先生过奖,我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是一些个人看法,不足挂齿的。倒是成先生很让我好奇,越洋电话的信号这样好,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术。”我打趣道。 “穿越啊,我现在已经穿越回祖国了,因为……”电话那头还没有说完,我便看到从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里开门走下来的成少辰。“现在,我想见你。”他把刚才的话补充完。 我呆在原地,不知道成少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很意外吧?不过,冯小姐好像不是特别想见我。”成少辰微笑说,很显然,他的微笑并不是发自内心。“这位是?”他转向钱宗翼,说。 “我是她的表哥,我叫钱……礼行。你好。”钱宗翼说,并伸出手和成少辰握了握。 “表哥?看来冯小姐还有一位对艺术有兴趣的表哥?”成少辰转过脸来,对我说。 我看看成少辰,又看看他停在那里的车,又想到两张票,突然明白过来。继而笑笑说:“成先生也没提起你会‘穿越’这门本事。” 成少辰一愣,尴尬地笑笑,说:“冯小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想见我?”我打断他,说:“还是……想监视我?”我盯着他,又说:“但愿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仍盯着成少辰,看着他的脸色在霓虹的映照下越来越不自然。 “我想冯小姐一定是误会了……”成少辰说。 “误会什么了?误会你跟我说的,圣诞节会去美国陪你信教的祖母这件事?我只是觉得奇怪,”我顿了顿,又向身旁的钱宗翼靠靠,接着说:“你不是说过,每年圣诞去美国陪你的祖母不是你的家族惯例吗?怎么今年这个惯例这么容易就改了呢?成先生这么有能力的人,应该不会买不到机票吧?” 我的质问让成少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他也不再解释。音乐厅门口早已不在熙熙攘攘,刚刚三场的观众都已经离开了,周围静了下来。 “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成先生,再见!”我没等成少辰回答,又对钱宗翼说:“哥,我们走吧。” 钱宗翼冲成少辰说了声告辞,便挽着我离开了。成少辰想叫住我,但最终没有。 坐进钱宗翼的宝马,刚才的事还让我不能平静,脱口而出道:“还大少爷呢,一点风度都没有,做出这种卑鄙的事,他也不嫌丢人。”我愤愤不平。 钱宗翼笑笑,说:“你倒是挺聪明,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试探你?” “他有没有什么信教的祖母我倒是不清楚,可是陪老人家过节这样的事——更何况老人是在美国——既然是每年都要做的,除非老人不在了,不然他一定会推掉所有的工作应酬飞去美国,可是今天无缘无故出现在音乐厅,而且之前还送了我两张票,分明就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处理这两张票,这样贵重的票,一定是与最不一般的人分享。他倒是挺高明,一下子就可以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我一口气说完,觉得堵在心里的什么东西稍稍疏通了些。 “看来他确实是看上你了,不过这种阔少,一旦真起来比钻石还真,可他要是不要你了,不管曾经感情多么好,都是一样。你可千万别爱上他。”钱宗翼开动车子,我透过车窗看见成少辰的车还没走。 “他才约我出来几次啊?哪有那么容易就便宜他。更何况他今天的做法让我很瞧不起他。”我说。“还有,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孝顺的孙子。”我又说。 钱宗翼听了一乐,没再说什么。 “钱总果然是过来人,刚才反应好快啊,”我打趣道:“‘钱礼行’……这个名字还挺酷。”我说。 “曾用名,你知道就行了,别乱说。”钱宗翼警告我。 我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五)(2) 不出我所料,第二天,我果然收到成少辰的电话。 “对不起冯小姐,我想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是我十分想做些什么弥补我的过错。”成少辰在电话那头以及其有诚意的声音对我说。 “错误都已经犯了,换了是你,你又能怎么办?”我故意装作无视他的诚恳,说。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随即说:“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当然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当是弥补。冯小姐可否赏脸?” 我正在阳台上饶有兴趣地将一枚硬币在右手手指上跳跃,硬币轻盈得很,不论我怎样玩,都不会掉落在地。 我想了想,说:“呵呵,成先生是在邀请我吗?” “是啊,不过跟多的是想赔罪。”成少辰说。 “可是怎么我感觉不是呢,我觉得更像是强迫,如果我不答应,岂不是太不给成先生面子,恐怕明天各大报纸的头条将会是‘晟氏集团董事长成少辰先生被拒’之类,成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我收起硬币,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说:“冯小姐,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还是一个不容易搞定的女人。”我说。 “好吧,我不开玩笑,冯小姐想吃什么?不论多贵,在下一定让冯小姐满意。”成少辰说。 “哟,那可不敢。这么一说,我想要拒绝你又难了。”我一边说,一边盘算着应该怎么拒绝他。 “冯小姐难道真的这么不给面子?我确实是有错在先啊,真的很想请冯小姐吃饭,以弥补过错。”成少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我心里一乐。 “改天再说好了,最近家父的公司里比较忙,我确实是没有时间应酬。”我客气地说。 “应酬……”成少辰重复着,声音里有些失落。我听着他的声音,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 “改天我主动约你吧,成先生觉得怎样?昨天的事我早就忘了,刚才说的话要是有哪里得罪了,希望成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我依旧保持着客气的口吻对成少辰说。 “没有,那……只能这样了,我再联系你吧。”成少辰依旧是失落,最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想了一会儿,成少辰一定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的邀请,这个衣来伸手的大少爷以前心仪过的女人应该都是呼之即来的,这次他遇见我,算是他倒霉吧。不过,被他追逐的感觉倒还真是不错。想到这,我不禁笑出声。 “一个人高兴什么呢?”熊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你拒绝人还真是有一套。” 我正要发作,他抢先说道:“正当监听,你告诉钱总也没用,你别真当你是和他谈恋爱呢。”说完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白了一眼他,随即说:“怎么?嫉妒啊?” 熊帆耸耸肩,不置可否,走回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机的屏幕上出现一对扭来扭去的卡通老人,吆喝着脑**的出现,熊帆拿着遥控换台,我坐到他旁边,他一个个频道换下去,没有要停的意思。 “你不累啊,我头都晕了,你要练习指法也不用求助遥控器吧?”我看着他说。 熊帆也不理我,依旧拿着遥控不停换台。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灵机一动,趁熊帆不注意,打开手链上的开关,接近熊帆,遥控器立刻有了反应,任凭熊帆按着换台的键,电视屏幕却仍停留在上一个频道。 “你搞什么鬼!”熊帆把遥控扔到沙发上,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倒是挺聪明啊。”说着,他关掉手链上的开关。 “谁让你老是换台啊?哎呀……松手,疼。”我喊道,熊帆却并不理会。“松手,你干吗!”没等我反应过来,熊帆冲着我便吻了下来,我抵不过他,顺势倒在沙发上,熊帆压着我,迅速吻过我的唇。很快他松开手,坐直,看着我说:“这是惩罚,以后别胡闹,你那样用对讲器会减少仪器寿命的。” 我起身,揉着生疼的手腕,没有说话。奇怪,这次他吻我,我竟然不像上次那样脸红心跳,而是……很自然。 “心理素质好多了嘛。”熊帆说。 “啊?”我不懂他的意思。 “脸不红了,看来你习惯了。”熊帆说。 我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就向他头上扔,熊帆早料到我的招数,一个箭步躲开,靠垫掉到了地上,我又抓起另一个朝他扔去,他接住,又捡起刚才掉落的那一个,见我又要扔,他连忙说:“好好,我错了,不闹了。”说完将靠垫摆好,坐回沙发上,看着我说:“你一定很爽吧?” 我以为他在说刚刚的接吻,脸一红,踹了他一脚,说:“你有完没完啊!” 熊帆并不躲,仍旧看着我说:“我是说,被他追逐着。” 我愣住,没想到他是再说成少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猜到你在这里,看来我这么做是对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见成少辰向我走来。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着我微笑,然后对身后的人说:“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身后西装笔挺的他的跟班立即走到美术馆外面,过了一会,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进来,递到成少辰的手里。我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不明所以地看着成少辰。 “这是我向你赔罪的第一步,希望冯小姐会笑纳。”成少辰走近我,我立刻感觉到一阵玫瑰的香气扑鼻而来,似乎要夺走我的意识。 我看看周围,竟然发现刚才美术馆里人还挺多,这会就剩下我和成少辰还有他的跟班们,是我太专注的欣赏眼前的画作,或者说,是太专注地“排兵布阵”,而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竟然都走光了。没错,钱宗翼派我和熊帆来到美术馆对新一期的展览下手,展览中的一幅作品同上次的《riddle》一样,是拍卖会上压轴出场的艺术品,是当代西方艺术家的杰作,商业价值与艺术价值并重。 看来也不是我太过专注,是有人早有安排。“成先生真是厉害,你一来其他人都要给你让地方,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很碍眼,是的话我这就离开。”说着,我便往外走。 “没有没有,冯小姐别误会,我这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怕你介意,我才包下整个美术馆。”成少辰一直捧着那一大束玫瑰,看上去并不疲倦。 “怕我介意?那其他人就不介意了么?”我反问他。 “那不如冯小姐先收下这束花,之后我请你去用晚餐如何?”成少辰没有回答我,而是发出了另一份邀请。 我背后一阵冷汗,成少辰竟然要邀请我共进晚餐!我想了一下,说:“成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今晚……”还没等我说完,成少辰说:“冯小姐又要拒绝吗?我只是想和冯小姐有一次完整的……约会,这样都不可以吗?”他说“约会”的时候有些犹豫。 我正又要拒绝,成少辰将手里的玫瑰放到地上,一大捧花因为重心不稳倾斜着倒在地上,新鲜的花朵还带着露水,水滴顺势流到地上,蔓延开来。 “不要拒绝我了,好吗?”成少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认真地看着我。 阳光透过美术馆巨大的茶色玻璃照射进来,灰尘在阳光的抚摸下肆无忌惮地起舞,因为茶色的阻隔,阳光失去了原本的耀眼,显得温暖而沉重。我的目光从成少辰的眼睛移到他平整的西服衣领上,纯粹的黑色布料被那温暖的阳光镶上一道似有似无的小麦色的光晕,我脑中一时失去了意识,任务,晚餐,我该怎么选择。 “好吧,我会赴约,地点在哪呢?”我轻轻扳开成少辰的手,说道。 成少辰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吐了口气,说:“谢谢。我在venus订了位置,晚上七点,6:30我去你的寓所接你。” venus,与美术馆一街之遥的法式餐厅,我欣然同意,脑子里萌生出一个新的计划。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五)(3) 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信一切都收拾妥当,项链,手链,耳环,我选择了范思哲的深紫色长裙,同时搭配gi的黑色晚装包,上面镶嵌的钻饰闪耀异常。熊帆在门口等我,我冲着他说了声“就好了”,然后到梳妆台前拿起兰蔻的香水喷在颈项上,又对着梳妆镜捋了捋头发,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确定你的计划会成功?”熊帆说。 “不知道。”我没有看他,说。 “不知道?你什么意思?”熊帆质问道。 “我也只是一时想出的计划,又没有试过,能不能成功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换上marc jacobs的高跟鞋,说。 “你可以现在告诉他你去不了,任务第一,错过了今天,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熊帆看着我换完鞋,说。 “可是去接近成少辰也是我的任务啊!两个任务同时完成,有什么不可以?”我转身看着熊帆,问他。 熊帆没有说什么,提起门口的旅行袋,里面是今晚完成任务需要的所有工具。 按照计划,我让熊帆送我到凯悦新城,那里是最豪华的住宅区之一,为了伪装,我告诉成少辰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在一栋公寓的大厅等成少辰来接我,同时不忘关注手腕上的手链,随时保持警惕。 我告诉门童我是在等朋友,斯文的门童便让我进到大厅来,我坐在柔软的皮质欧式沙发上,不忘拿出化妆镜补妆。 过了一会,成少辰的车停到了门口,我缓缓起身,走到门口,见成少辰从旋转门进来,我微笑着看他,他说:“让你久等了,走吧。”说着,揽着我的腰,要求门童将侧面的推门打开,与我一同走出去。 走到他的车子前,成少辰替我打开车门,我谢过他上了他的车。成少辰从另一面坐到车里,吩咐司机去venus。 “刚才等了很久了吧?真是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成少辰说。 “哦,没有,我也刚下来不一会。没关系的。”我笑着说。 “冯小姐今晚好漂亮。”成少辰赞叹道。 我又是一笑,说了句谢谢。 正是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堵车,我和成少辰在车里不时聊几句有关艺术或者音乐的话题,直至车子开到餐厅。 司机将车子停在餐厅门口,保安立刻过来替我开门,我道了谢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小费给他。成少辰从另一边下来,走到我身边,微曲臂弯,我顺势挽住他的手臂,一同走进餐厅。 这家高档法国餐厅一向很清净,来光顾的也都是有钱人,需要定位子才能来消费。以前我有一次过生日曾经来过这里,当时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成少辰的到来显然让服务生有了事情做,十来个服务生齐刷刷地向我们鞠躬问好,嘴里“成先生”叫得亲切又不失礼节,引领我们到成少辰预定的位置。到了之后,也不忘替我将椅子搬出来。 “成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服务生见我们坐定,忙不迭将menu递给我们。 成少辰并不看菜单,说了几种菜品,服务生点点头,又转向我。还好,之前钱宗翼和华娟美都有训练我怎样点法国菜,我也没有看菜单,按照开胃菜、主菜、点品的顺序说了菜的名字,服务生微笑着点头,又问我们需要什么酒水。成少辰说了一种品牌的红酒,问我喜不喜欢,我说可以,他便吩咐服务生。服务生又微笑着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冯小姐还喜欢这里吧?”成少辰看着我说。 “还好,以前来过这的。”我回答。 “考虑到冯小姐以前是在美国长大,我怕你会不习惯法国菜式。”成少辰说。 “没有,其实以前在美国,我们全家人也会偶尔去法国旅行度假,同时也会品尝法国菜。”我说。 这时服务生拿来红酒,替我们倒入酒杯。说了声慢用,便离开了。另一个服务生端着第一道菜过来,分别放到我们面前。 成少辰举起酒杯,说“cheers!”,我也端起酒杯,说了声“cheers!”,与他碰杯。 “为了冯小姐能原谅我,干杯。”成少辰说。 “呵呵,成先生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品了一口红酒,说:“恩……不错哦,齿唇留香,是好酒哦。” “冯小姐喜欢就好。请吧。”成少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开始用餐。 餐桌上的烛光,诱人的美食,窗外恬静的夜色,不管怎么说,成少辰安排的这次约会都很有浪漫情调。熊帆的短信发过来:已准备好。接近成少辰是我救爸爸的一个部分,而今晚我毕竟还有另一项任务。 面前的食物已经基本用完,我对成少辰说:“不好意思成先生,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拿着手提包离开。 我向洗手间方向走去,回头看看自己已经走出成少辰的视线范围,便快步走向餐厅大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门口的服务生绅士地为我打开门。我没有穿外套,一下子从温暖进入寒冷,我一时无法适应。 熊帆的车停在不远处,我急忙跑过去。刚一上车关上车门,熊帆便发动引擎快速驶向美术馆。我在车里脱掉华丽的晚礼服,换上轻便的运动装,脱下高跟鞋,换成走路没有声音的旅游鞋。 到了美术馆,我和熊帆快速下车,熊帆早已将东西准备妥当,我将替代品背在身后,又将显形粉等东西装好,带上墨镜,跟熊帆跑到美术馆的侧门,上次我们行动的入口。 我的借口是去洗手间,所以不能太久,好在这次的目标不在三号展厅,而是离我们很近的一号展厅,这可以节省我们执行任务的时间。我将手机调成静音,等熊帆将门锁打开。 夜色浓重,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侧门打开,熊帆示意我紧跟着他,我将随身携带的门夹按到大门上,跟着他走进美术馆。喷过显形粉,我看了看表,离我从餐厅出来已经过了五分钟,我有些紧张,有点担心计划会穿帮。计划一旦失败,我不仅拿不到今天晚上的目标,成少辰也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走啊!”熊帆轻吼一声,我立刻跟着他绕过层层红外。 走到那幅名画前,又过了五分钟,熊帆开始将画框打开,而我则把身后的赝品拿了出来。熊帆接过假画,放在地上,也不看我,说:“你走吧。”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 熊帆重复了一句:“你走吧。”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有动。 “你快回去,这里有我就行了。”他还是不看我,说:“他会怀疑的,你得快走。” “那你一个人怎么行啊?”我说:“行动向来不都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吗?” “你是不是想被他发现啊?快走!”熊帆停下来,大声说。空荡的美术馆里回荡着熊帆的声音,熊帆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又压低声音说:“你快走,我在就好。” “不行!”我接过熊帆拿在手里的真品,小心卷好,放到圆筒里,背到身上,说:“我不会走的,你快点干活。” 我知道熊帆很不情愿,但是时间紧迫他顾不上说我,将赝品小心地放到画框里,再将画框复原。 我看着他做完一切,这时离我从饭店出来已经有二十分钟了。我掏出上衣兜里的手机,五个未接来电。 “他给我打了五个电话。”我说。 熊帆将工具装好,说:“跟上我。”便没再说什么。 我跟着他绕过红外线,向侧门走去。还好,这一次,我没有出任何状况,我们顺利从美术馆里离开。 回到车里,我顾不上将背着的价值连城的画作放好,便将运动装和运动鞋都换了下来,重新穿上晚装裙和高跟鞋,我知道刚才这一番折腾,妆一定都花了,但是在车里我又不可能补妆,只好等回到餐厅才能补妆。五分钟后,我推开餐厅的大门,门童向我投来异样的眼神,犹犹豫豫地替我打开门,我笑着看着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费塞给他,小声说了句:什么都别说。然后拍拍他的肩,向卫生间走去。 补好妆,又洒了些香水,我优雅的从卫生间出来。“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所以……”走回餐桌,看着成少辰拧到一起的眉毛和喝了中药一样的表情,我说道。 “啊,哦……没……没什么。”他见我终于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些惊喜,说:“菜都凉了,我让他们再去弄了一份,是不是这里的食物有问题,冯小姐是不是吃什么不合适了?不如我们换家餐厅?” “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所以在卫生间呆的时间长了点,没事的。”我笑着说。 “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让服务生问了好几次,他们说卫生间里面没声音,我还以为……”成少辰说。 “以为什么?我没听到有人叫我啊。”我莫名其妙的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我以为……你又走了呢。”成少辰笑笑说。 这时,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纯白的百合花,对我说:“请问您是冯小姐吗?有人送花给您,请签收。”我有些奇怪,谁会送花给我而且都送到这里来了?我看了看成少辰,他面无表情。正在我签收那一大束百合的时候,又一个服务生过来,拿着一个丝绒盒子,上面有淡蓝色的彩带,说:“冯小姐,这是有人送您的礼物,请收下。”我捧着一大束花,艰难的结果礼物,把它们都放到桌上,询问地看着成少辰。 “既然是有人送的,打开看看吧。”成少辰说。 我解开上面的彩带,打开盒子,一个耀眼的光晕让我有些不适应,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名贵的粉钻,雕刻成心形,嵌在一圈银色的心形里,周围有白色的碎钻。 “这……?”我又是询问地看着成少辰。 “这是我专门订做的‘forever love’粉钻,只送给让我心动的人。冯嘉琪小姐,做我女朋友吧。”成少辰拉起我的手,目光里充满柔情。 第二章 天上人间(五)(4) “我……”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没想到成少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在我刚刚完成任务之后,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我似乎也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频率加快的心跳。我不敢去看成少辰的脸,因为我怕看到他那炙热的目光,让我不能拒绝,不能取舍。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响了,我看一眼屏幕,是熊帆。 “对……对不起,我朋友的电话,我……去接一个电话。”我看了看成少辰,他充满期待的眼神里掠过一丝黯淡。 “哦……那……你请便吧……”成少辰默默松开我的手,不再看我。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起身走向一边,服务生立马让开,表情像是刚刚看过一场精彩的表演。 我接起电话,熊帆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时间到了,快点离开。” “熊帆,你听我说,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平静。 “什么?什么状况?”熊帆一惊,问道。 “他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说。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即说:“答应他吧,让他送你回家。” “哦……”我答应着,却分明能感觉到电话那头有颗心正慢慢变冷。“那……我挂了。” “恩,注意安全。” 我听得出,熊帆极力掩饰自己,不想让我感觉到他语气里有任何感情。 挂了电话,我回到饭桌前,成少辰说:“对不起,我想我今天实在是太冒昧了……” “我答应。”我打断他,平静地说。 “……什么?”成少辰的脸上写满了惊讶,难以置信般看着我。 “刚才你不是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我愿意,我答应。”我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没有破绽,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我是被他感动,并且真正地坠入爱河。 成少辰笑了,像个孩子,拿起桌上那条贵重的粉钻项链,走过来要为我戴上。项链很凉,像块冰,戴在我的颈上华丽而沉重,我不敢低头看它,怕它那耀眼的光芒会刺痛我的眼睛。 “喜欢吗?”为我戴上项链之后,成少辰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装出一副无比幸福的样子。 “以后,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满足你。”成少辰看着我说,真心诚意。 我笑笑,说:“挺晚了,不如,你送我回家吧。” 成少辰叫服务生过来买单,在出餐厅的时候牵起我的手。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内心,对他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是在他牵我手的那一刻,我还是本能的往回一缩。 坐在成少辰的车里,一路上他都牵着我的手,幸福写在我们的脸上,或者说是他的脸上。车子停到那套公寓的门口,我婉言道:“今天谢谢你。” “谢我?”成少辰奇怪的看着我,说:“冯小姐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吧?跟男朋友是要说这样的话的吗?” “你在嘲笑我?”我反问他。 “没有,”他一下子揽过我,说:“要真的是第一次还好呢,初恋是最难以忘怀的,我可以是这辈子都不会忘的人,多幸运。” 我把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没有说话。 “不过,你那么美,”他松开怀抱,看着我说:“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我松开他的手,说:“很晚了,你回去吧,我上楼去了。” 成少辰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叮嘱我早点休息,回去以后打电话。我笑着答应,走下车,他非要等我进了公寓的大门才肯走,无奈,我只好又硬着头皮走进公寓。保安没有拦我,我冲他笑笑。 等成少辰的车开走很远,我才从公寓里出来,当然出门时不忘给保安小费。熊帆的车停在不远处,我急忙跑过去,钻进他的车里。 关上车门,一切寒冷都被挡在了外面。 熊帆迟迟没有踩下油门,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没有。我们静静地在车里坐着,看着冷空气在车窗上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过了一会儿,熊帆才终于启动他的坐骑,离开豪华公寓。 一路不语。 熊帆没有把车直接开回家,而是去了闹市区,尽管夜已深,尽管天气很冷,可闹市区仍然灯红酒绿,行人如织。 “怎么到这来了?”我问熊帆。 “来吃点夜宵吧,我饿了。”熊帆把车停在路边,说。 我没有换衣服,已然穿着礼服,从车里出来,冷气从裙底直钻进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熊帆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外套替我披上,又将今晚的那幅画作背在身上,锁好车,带我进了一家小吃店。 穿着礼服裙的我,在小吃店里显得格格不入,十分奇怪,引得一些顾客对我侧目。晚上小吃店的生意依然很好,空位很少,我们只好坐在正中的位置,来来回回穿行的人很多,我们也只好将就。 熊帆点了些小吃,问我要吃什么,我点了一杯热奶茶。过了一会儿,菜都上齐,熊帆只是顾自低着头吃,没有理我。我喝了口奶茶,对熊帆说:“他送我的项链好看吗?” 听我一问,熊帆才抬起头,目光落在我项上的那条项链,说:“不错啊,南非粉钻,成公子很有品位。”说完,又低头吃东西。 “我不爱他。”我看着他说。 熊帆听了我的话一愣,正在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并没有说话。我也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喝奶茶。 桌上的食物被熊帆吃掉了大半,他才抬起头来,喝了一口大麦茶,说:“你不是不爱他,是不能爱他。” 我想了想,点点头。 “走吧,傻丫头。”熊帆起身,看了我一眼:“老板,买单——” 我看着他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老板,却发现他身后的装着画作的纸筒有些异样。我急忙说:“熊帆,你背后——” 熊帆立刻觉察到什么,把身后的纸筒取下来,果然,纸筒上的盖子有明显的被移动过的痕迹,好像是匆匆忙忙盖上去的一样。我和熊帆倒吸了一口冷气,打开盖子,里面的画作竟然不翼而飞!我吓坏了,那可是我们今晚的战利品,也是我们的任务,就这样不见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熊帆大声地质问小吃老板:“刚才有什么人在这边走动过?我的东西丢了!”老板战战兢兢地说没看见,熊帆立马跑出小吃店,周围的顾客都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追了出去,可我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熊帆。跑了一段路,熊帆才停下来,喘着粗气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明天……我会跟钱总说清楚。” 我扶着他,慢慢往回走,说:“这是我们俩共同的任务,东西丢了我们都有责任,你没必要一个人承担。”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你什么都别管。”熊帆态度坚决。 “明天再说吧。”我没再和他争执,说:“我们是贼,竟然也被偷,说出去多丢人。”说完,自嘲的笑笑。本来,贼被贼偷,真是啼笑皆非的事。 熊帆没有说话,脸色很难看,走到车旁边,他说:“我完成了多少行动了,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恐怕偷我们的贼并不简单。” 难道贼也会被贼惦记吗?我又是苦笑。 第二章 天上人间(六)(1) 钱宗翼的办公室。 钱宗翼眉头紧锁,虽然以前也有过任务失败的时候,但没有一次是“贼被贼偷”的情况,这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职业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熊帆把他能记住的昨天的所有细节都告诉了钱宗翼,我也把我能想起来的都说了,但是仍然没有线索。 钱宗翼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仍然紧锁着眉,我和熊帆坐在沙发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画放在专用的圆筒里,肯定不是掉出去的,唯一的可能只有被偷。可是偷画的人,竟然可以在小吃店那样显眼的地方得手,而且偷的又是熊帆这样有经验的贼,不仅没让周围人发现,最可疑的是,没让熊帆本人发现,这技术也太高超了吧? “这件事我会再查,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了。”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钱宗翼终于说话了。我和熊帆面面相觑,自知责任在自己,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沉默。 “嘉琪,你和成少辰怎么样了?”钱宗翼问我。 坐在我身边的熊帆不自然的动了动,我看了他一眼,说:“他昨天送了粉钻的项链给我,让我做他女朋友,我……我答应了。”我没有看钱宗翼,几乎是低着头说完。 “很好啊。”钱宗翼的声音有些别扭,说:“恩,下一步就是要接近他的公司了,晟世集团,恩,看来我得好好想想。”钱宗翼走到吧台前,熟练地向咖啡机里倒进咖啡豆。 “你们先回去吧,任务失败了没什么,嘉琪……”钱宗翼顿了顿,说:“你昨天的计划倒是很有创新啊。” 我不自然的笑笑,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实施起来时间很赶。” “以后可千万别那样了,很容易被成少辰怀疑的,知道吗?”钱宗翼突然很严肃地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谎言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难道不是吗? “钱总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熊帆说。 出了钱宗翼的办公室,我对熊帆说:“你先回去吧,我估计一会成少辰会约我。” 熊帆恩了一声,往他的梅赛德斯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一下子觉得落寞,昨天一定是因为我,熊帆才会疏忽,不然,他一向警觉性很高,怎么会被人偷了而毫无察觉。昨天,他脑袋里想的,一定都是我已经成为成少辰的女朋友的这一实事吧。 “你在看什么?”熊帆站在车子旁边,看着出神的我说。 我回过神,说:“没有,没什么。你回去吧,” 熊帆看看我,打开车门,想了想又转过身说:“你别自作多情哦,昨天任务失败了是因为我敏感度还不高,不是因为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说完,熊帆钻到车里,疾驰而去。 我在路边站了一会,成少辰的电话适时响起。我接起电话:“喂,你找我啊。” “对啊,怎么了?不欢迎?”电话那头问。 “没有啊,呵呵,你在哪呢?”我说。 “在公司,你在哪?我去接你。”成少辰说。 “接我?为什么呀?要去哪吗?”我问他。 “恩,带你去一个地方,快告诉我你在哪。”成少辰说。 我告诉他我在购物中心,一边说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挂了电话,出租车向市中心的商业区驶去。 到了商业街,成少辰还没有给我电话,我估计他在路上遇到堵车,便一个人随便逛逛。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年关了,各大商场都打出了降价的招牌,昨天的任务失败了让我没有购物的欲望,虽然看着招贴画上的折扣是那么让人心动。过了一会,成少辰打过来,让我在一家购物中心等他,我走到那,里面不像其它商厦那样人满为患,因为里面出售的都是最高档最大牌的商品,一般人根本不敢问津。 我看见成少辰远远走来,我对着他微笑,他走近我,揽着我走进购物中心。一进门,充足的空调将寒冷抵挡在外,我问他:“怎么带我来这啊?” 成少辰并不说话,领着我去了生活用品区。“我呢,想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但是,可能需要在那里呆上几天,你看看你需要带什么,我们都买好。”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成少辰说:“你要带我去旅行还是干什么啊?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准备一下,我……这怎么可以。” “我这不已经告诉你了吗?你现在可以准备啊,需要什么买就是了。”成少辰表情轻松,说。 这是他一贯的做事方式吗?脑袋一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荒谬!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要出市区吗?” “恩,这个嘛,对啊,要出的,但是还在规划区内。”他神秘一笑,说道。 我心想,这下怎么办,熊帆肯定是不能跟着我了,我必须通知他一声。于是我说,“那我得跟家里说一声,我以前再怎么玩都是要通知家里的。” “ok,没问题啊,那你现在给你父母打电话好了,我去那边看看。”说着,成少辰径自走开。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拿出手机拨通了钱宗翼的电话:“喂——是我。”我怕被成少辰听到,没有称呼钱宗翼的名字。 “嘉琪?什么事?”电话那头马上会意到,说。 “我今天要出市区,可能要在外面呆几天吧,和朋友出去玩,不知道哪天回来,公司里的事,你能应付吧?”我用暗语和钱宗翼说,我知道他一定能听得懂。 “成少辰带你去?他今天才告诉你?”钱宗翼也有些不敢相信。 “恩,我正在购物中心买需要带的东西,可能一会就走吧。”我说。 “这么说,熊帆不能跟着你了,你自己要小心,不要被他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钱宗翼说。 “好的,我知道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放心吧。”我说完,挂了电话,朝成少辰走去。 “通知完了?”成少辰问我。我答应了一声,说:“我要买几件衣服,还有化妆品,可能要一段时间,你不急吧?” “当然不急了,慢慢逛,我陪你。”成少辰笑着说。 “你不用忙公司的事吗?这么容易就抽身陪我?”我一边看女装,一边说。 “年底是忙点,但是我要给你个惊喜嘛。”成少辰说。 “为什么要给我惊喜?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 “我们相识一百天。”成少辰漫不经心的说。 “一百天?你……” “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呵呵,跟你有关的日子我都会记得很清楚。”他笑着说。 成少辰又一次让我惊讶,但是很快我就恢复平静,他一个富家子弟,想必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过吧。 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又看了我钟爱的化妆品的专柜,成少辰刷了无数次卡,终于买齐了要带的东西。坐上他的车,车子一直向市郊开去。 第二章 天上人间(六)(2) 黄昏时分,车子终于到了目的地,而我也疲惫的有些昏昏欲睡。下了车,前面是海港,偶尔几声海鸥的鸣叫和轮船启航或归航的汽笛声,伴着黄昏悠然的晚霞低垂,像极了莫奈风格的印象派画作。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我等着成少辰吩咐司机将后备箱里的刚买的东西拿好,问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成少辰神秘一笑,走过来揽着我,说:“怎么样,冷不冷?要不要披件外套?” “不用,还好。”我说。 沿着海岸直行,我才想起,这里是众多富豪停泊私家游艇的码头,成少辰会领我来这里,莫非是想带我参观他的游艇? 我埋藏着自己的疑问,跟着成少辰漫步海岸边,没有说话,感受着夕阳无限好。走了一会,我们拐了一个弯,沿着修在海上的栈道前行,两边都是排开停泊的游艇,大小不一,但各有各的规模和特色。游艇的好坏绝对可以代表游艇主人的富有程度,那些看上去规模较小的游艇,主人也应该不是超级富豪。我猜想着成少辰的游艇有多大,不禁莞尔。 “笑什么?”成少辰发现我的笑容,问我。 “我在想,你的游艇是什么样子。”我回答他。一阵海风吹来,平静的海面荡起涟漪,原本安静停泊的船只轻微摇曳。 “……呵呵,竟然被你猜到,没新意了。”成少辰尴尬地说。 “没有啊,我也是走到这才猜出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你会给我什么惊喜。”我解释说。 “那你先假装你不知道好不好?让我有点成就感?”成少辰说。 我笑笑,说:“好吧。你要带我去哪呀?” 成少辰大笑,说:“怎么觉得,该感动的好像应该是我。” 说说笑笑,不一会便来到一艘游艇前。与之前看到的那些游艇相比,眼前的这一艘虽然气派相当,但是好像更有特点,外形看上去很有个性。 “欢迎来到我的游艇!请吧。”成少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对我说。 我略微躬了下身子,扶着成少辰的手,走上游艇。因为我的到来,游艇不稳地晃动开来,成少辰在我之后上船,晃动又剧烈了一些,我脚下不稳,顺势倒在了成少辰怀里。 “对不起。”我还忙站直,却发现自己很难站稳。成少辰走近扶住我,说:“你没事吧?” “没事……”我慢慢蹲下来,坐在甲板上。 成少辰接过司机递来的东西,对司机说:“谢谢你,两天之后见,今天有劳了!” 司机说没事,转身离开了。两天之后?他要在船上呆两天吗?我本以为明天就可以回市内了,两天…… “嘉琪,你好点了吗?”成少辰把东西放到船舱里,回到甲板上来问我。 “恩,我可能有些晕船吧。”我说。 “怎么会呢?你家里没有游艇吗?”成少辰问我。 我知道他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我仍然表现得如误会他一样,说:“家父的生意还没有做到太大规模,还没有晟世那样成功。” “哦,”成少辰尴尬地说:“no,我不是这个意思,呵呵。这么说,你以前都不坐船的,对吧?” “不经常坐,所以……真是不好意思,你为我准备的,我却扫了你的兴。”我抱歉的说。 “哦,没有啊,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说完,成少辰便返回船舱去了。 落日渐渐回到海平面以下,余晖却还挣扎着不愿离开天空,水鸟啼叫着盘旋在海的上方,海浪应和着鸟啼低声翻涌。海风伴随着黑夜加剧,我感到丝丝凉意,冬天实在不适合在船上浪漫,不知道成少辰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来庆祝与我相识一百天。 我起身,向船舱走去,成少辰迎面走来。“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太冷了?也好,到船舱里来吧。”说着,他拉起我的手,扶着我走进船舱。 船舱空间大小适中,木质的墙壁,复合材料的桌椅、柜子,我坐到带有软垫的环形椅子上,接过成少辰给我的水。 “你没有讨厌我的船吧?”成少辰看着我将水喝光,说。 “没有啊,这艘船很棒,perfect!”我说。 “你还没有完全参观就这样评价,我很开心。”成少辰说。 “呵呵,你一定是游艇俱乐部的会员吧?”我问他。游艇俱乐部是只有富豪才有机会加入的协会,平时会组织这些拥有游艇的富豪们参加游艇比赛等活动。 “恩,是啊,我和我爸爸都是。我去年在青岛和深圳参加过比赛,但是成绩都比较一般,我爸爸根本就不会参加比赛,他只是喜欢拥有一艘游艇,而不是驾驭它。”成少辰说。 “那不错啊,参加游艇比赛,场面一定很有规模吧。”我问他。 “还好吧,和国外比还是差点。”成少辰说:“来,我带你看这条游艇上最棒的地方。”他拉起我的手,向船尾走去。 船尾有一个很复古的木门,看上去让我想起中世纪海盗船上的舱门,我轻轻触摸那扇门,说:“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成少辰笑了笑没有说话,轻轻旋转门上圆圆的把手,大约转了180°的样子,门打开了,一股温和却带着湿度的气流从不断变大的门缝里渗透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成少辰拉着我的手,走进去,随手打开墙壁上的灯。随着顶棚几盏橙黄色的小吊灯发出柔和的光,我终于看清这里原来是一间储酒室,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墙壁上都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瓶瓶葡萄酒,储酒室的最里面,还放了一个大木桶,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一定也是红酒。 成少辰带我走到一个架子旁,随手拿起上面的一瓶红酒,看了看,说:“82年的mouton rothschild,要不要尝尝?” 我微笑着说:“这么贵重的酒,这样轻易就拿出来招待我?” “这个牌子翻译成中文叫‘美艳不可方物’,美酒配佳人,有什么不妥?”成少辰看着我,笑笑,拿着手中的那瓶红酒,领着我出了储酒室的门。 “我还有宝贝,你等等。”成少辰将红酒放在桌子上,去船头的吧台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说:“要不要我帮你啊?” “不用。”成少辰翻箱倒柜,又从我们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不知道什么东西。过了一会, 他终于收拾妥当,端上来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有腌制的食品。 “bacon,美国空运过来。”成少辰放下盘子,转身回去有端上来一个小一些的盘子。 “cheese,意大利原产。”接着,又转身回去。 “法式面包。”我看着他变魔术一样端上来这些,像马戏团的小丑。 最后,他拿过来两个红酒杯,一个插有淡黄色蜡烛的钢艺烛台,摆在桌上。“好了,”说着他关掉船舱里的灯,接着说:“希望这顿烛光晚餐和你胃口,希望我准备的还算地道。” 说完,他拿起开瓶器,熟练地将红酒开启,用餐巾包着瓶颈处,倒一些在杯中。 “cheers!庆祝我们的一百天相识。”成少辰举起酒杯,说。 “cheers,谢谢你准备了这么多。”我也举杯,说道。 “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不要总说谢,那样很见外。”说完,成少辰喝了一口红酒。 我笑笑,喝了口酒。烛光摇曳,法式面包散发着烘焙过后的香气,奶酪、腌肉口味地道,红酒的浓厚醇香自然更不必说,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浪漫而完美的烛光晚餐。 食物让人困倦,还好我没有吃得太饱。晚餐用了一半,我们都停下来。 “怎么样?这顿晚餐还好吧?”成少辰说。 我用餐巾在唇边沾了沾,说:“和这艘游艇一样,很棒。” “那就好,如果你喜欢,等夏天我再带你来,到时候我们可以航行到更远一点的码头。”成少辰说。 “我想去甲板上呆一会。”我说。 “好啊,我陪你。”成少辰说。 海上的夜色格外纯净,点点星光伴着缺口的月亮,如果不是在冬天,我想这景色一定会打动我,可是清冷的海风破坏了这美好的景致。 “晚上有些冷,披上件衣服吧。”成少辰从我后面走上来,为我披上一件外套。 “谢谢。”我说。 “你又说谢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有……礼貌的。”成少辰摸摸我的脸,说。 一时间,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经常在游艇上住吗?”我打破僵局,随便找了个话题。 “也不是啊,偶尔吧,明天我会开船到临近的码头,让你看一下我的驾驶水平。”成少辰将手臂搭在我的肩上,说。 一只海鸥蒲扇着翅膀飞过,我的目光也随着它远走,竟不自觉与成少辰对视。他没有躲开我的目光,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海风吹来,弄乱了我的刘海,成少辰伸过手替我抚平,我不禁心跳加剧。毫无准备,成少辰俯下身,将他的唇印上我的,酒香弥漫。 我推开他,用手捂着胸口,跑到一边,也不顾成少辰追过来,冲着船外墨黑的大海,不停干呕起来。 “嘉琪,你怎么了?刚才吃得东西不合适吗?”成少辰在我身后轻轻拍着我的背,说。 “我……有些晕。”我还在呕吐着,刚进到胃里的美味无一遗留全部吐到了海里。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成少辰赶忙走向船舱。 一会,他端着一杯水过来,说:“给,这是治晕船的药,你吃一片。”说着,将手里的一粒白色药片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只是接过水,说:“不了,我没事,刚吃完饭吃药我胃会疼。” “哦,那你喝点水。”成少辰说。 我喝了几口水,感觉稍微好了一点,说:“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好久都没有坐过船了,以前晕船其实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这也不能怪你啊,我之前也没有问你是不是晕船就带你过来了,是我没考虑周全。”成少辰扶起我,往船舱走去。“回船舱休息一下吧。” 进了船舱,我坐到椅子上,成少辰又倒了一杯水给我,我端在手里没有喝。 “我看,明天就不开船了吧,我怕你晕船会更严重。”成少辰说。 “可是,你都订好了啊。”我故作惋惜的说。 “没关系,我一会给司机打电话安排,明天我们就回市内。你的身体重要嘛。”成少辰说着,拿着电话走到甲板上。 我轻轻抚着胸口,坐直身体,这场戏虽然完成得很痛苦,但是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转头看了看夜空,一颗星星在冲我眨眼,闪亮异常。 第二章 天上人间 (六)(3) 第二天上午,阳光耀眼,冬日里的海面有淡淡雾气。成少辰联系了司机,在我们用过早餐之后,司机准时出现在码头。 “真的很对不起,这么好的天气,本该驾驶游艇出海的,可是却要你送我回去,真是太扫兴了。”我披着成少辰的外衣,对他说。 “你就别再道歉了,你身体重要嘛,以后约会我会多考虑你的意见的,安排之前会先问问你。”成少辰把所有东西递给司机,对我说。 天气真的很好,但是冬日里出海的人并不多,早上也只有三三两两衣着打扮不俗的船主拿着少量装备来到自己的游艇上,或是独自一人,或是挽着年龄明显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士,在游艇上度过二人世界或者一人清净,的确是不错的选择。成少辰之前是想与我度过二人世界的吧,可是,我还不想和他的关系发展得太过迅速。 又是一段长途,我终于回到市内,成少辰送我到购物中心,我借口说一个好姐妹在逛街让我陪而下车,成少辰也没多说什么,嘱咐我早点回家,多休息,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在我的面颊上留下一吻。 目送着他的车走远,我赶忙给熊帆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挂了电话,我找到附近的一个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坐下来等熊帆来接我。今天是周末,咖啡店里的人格外多。不一会,服务生端上来一杯卡布奇诺,味道的香浓和泡沫的绵软让我愉悦。 突然我感到前面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随之而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你就是冯嘉琪吧?” 我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边脸,很有明星风范,但是尽管如此,精致的妆容与很好的皮肤还是没有被gi复古墨镜遮挡住,涂着cd唇膏的嘴唇弯成一道较好的弧度。一身华服散发出高贵的香水味道,使得她的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有些不知所措,回忆了所有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认识过这个女人。“你是?”我疑惑地问。 她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尽管我并没有邀请她坐,那一身香水味离我有近了一步,像一股热浪冲的我有些恶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什么人。”坐定之后,她轻启丹唇说道。 我更加一头雾水,说:“这位小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哼,是么,我倒是觉得你心里很明白。”她说。 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个行为艺术家或者是精神错乱。 “好啊,那我解释给你听。”她摘下墨镜,露出描绘的精致的眼睛和勾勒得细致的眉。“成少辰这个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和他走得太近,对你没什么好处。”她说话的时候并不看我,趾高气昂仿佛我是她的佣人。 听到成少辰三个字,我心里一惊,不过很快又放下心来,坦白说,之前她问我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我几乎把她当成便衣。我微微一笑,整了整头发,说:“这位小姐,从你出现到坐到我旁边,一直都不肯留芳名,这无所谓,可是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警告我不要接近成少辰,那么我得告诉你,这恐怕很难办到。”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啊,我告诉你,我叫周雅宁,是成少辰的未婚妻,这是我们订婚的时候他送我的戒指。”说着,她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闪亮的钻戒在眼光下亮的刺眼。“钻石很大吧?他说结婚的时候还会送 我更大的。羡慕吧?”说到这,她轻蔑的扬头看着我,眼神里的傲慢毫无遮掩。 我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未婚妻”这个身份还是让我惊讶不已,这个叫周雅宁的女人竟然是成少辰的未婚妻,而之前成少辰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没跟我说过你,看样子他心里你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哦。”掩饰着惊讶,我为了一个我并不爱的男人而试着去战胜一个爱他的女人。 看得出来,我刚才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周雅宁脸上有点慌乱,但是被她巧妙地掩饰过去。“他一般都不会跟那些记者提起我,看样子他也没把你当成什么重要的人物啊。” “周小姐,我和成少辰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你何必为难我。”我说。 “没什么?你自己看看这还叫没什么吗?”周雅宁说着,从随身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在桌子上。 我疑惑地拿起纸袋,里面有一叠照片,抽出来,我一张张看过去,余光可以瞥见周雅宁难看的嘴脸。 “你们都这么亲密了,别跟我说还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什么都没有。”她在我一旁说,语气里的嘲讽堪比寒冷的风。 照片上是我和成少辰在一起的抓拍,上次在美术馆,在餐厅吃饭,甚至昨天在游艇上,所有我们接近的动作都被定格在了照片上,如果把这些照片拿给不认识我们的人看,相信看的人一定会认为照片上的男女主角是恋人。我把所有照片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看来拍照的人是刻意制造假象,照片上都只有我们的亲密动作,其它的一概都被忽略,看样子是故意挖出噱头迎合周雅宁,也难怪她会这么气氛来找我。 “照相技术不赖哦。”我看完照片,将它们整理好,放回纸袋中,说:“周小姐果然厉害,聘用的私家侦探连周小姐想看什么都揣摩得恰到好处。” “你在说什么?”周雅宁的眼里甚至可以喷出火来。 “我是说,周小姐有水平。”我笑吟吟地看着她,说。 “冯小姐,”周雅宁说话的口气一下子改变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呢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以前少辰身边的女人也不是不少,可是跟着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是终究不会有结果的,不如你开个价,我一定会满足你。” 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周围的顾客向我这里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并不理会,竟自笑个不停,周雅宁清清了喉咙,说:“冯小姐!你说个价好了。” “好啊,我想去成少辰的公司工作,当他的秘书或者……”我顿了顿,接着说:“或者什么职位都可以,但是一定要能每天都看见他,这个要求,你能满足吗?”我说完,看着周雅宁。 “你……!”她的脸因为怒气而变得通红,随即调整过来,强颜欢笑说:“冯小姐,凡事都应该有个度吧……” “好,不能满足是吗,那对不起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去过手提包,将付账的钱和小费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周雅宁也站起来,拽住我,说:“我……答应你。” “这就对了嘛,”我看着周雅宁,一时间有一点怜悯这个女人,说:“周小姐这么神通广大,连照片都竭尽可能地搞到手,想必我刚才说的不是什么难题,如果周一等不到成少辰的offer,那……可对不起喽。” “周一?一定要那么快吗?”她看着我,恨不得把我撕碎。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主动和他联系,怎么,这样还不够吗?”我故作诧异地说。 周雅宁深吸了口气,咬着嘴唇,洁白的牙齿上立刻沾了点点红色的唇膏。“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可挺好了,你进了他的公司,只能为他工作,绝不可以和他有别的什么关系!” “我知道,这个你放心。不过,这是我们的交易,我想周小姐应该很聪明不会让成少辰知道,对吧?”我笑着对她说。 “这是自然,你准备好周一去他公司工作吧。”她狠狠说完,看了我一眼,走开了。 我看着周雅宁的背影,这个笨女人,明知道我进了成少辰公司就不可能和他没有别的关系,竟然还会答应。我摇摇头,甚至怀疑她与成少辰的订婚会不会是她陷入了一个成少辰给她的美好骗局。 一转身,桌上那袋照片她没有拿走,我将纸袋折好,放进包里,熊帆的电话打进来,我整了整衣服,向熊帆说的地方走去。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七)(1) 初春天气很好,虽然倒春寒还是让人觉得空气里充斥着丝丝寒意,但阳光要比冬日里的来得更加温暖舒适。 今天是爸爸案子复审的日子,我和钱宗翼简单乔装一番早早来到法庭。钱宗翼想过给爸爸请律师,毕竟他入行这么多年,要说没收到过传票那一定是假的,可是他能够到现在都还安安心心地做这一行里的鼻祖,他那些高水平的律师帮了他不少忙。可是爸爸拒绝了,之前他们谈过,很显然爸爸是不知道钱宗翼的职业的,他只是不想麻烦曾经自己教过的学生。 爸爸的辩护律师是他自己请的,以前在大学当教授的时候,爸爸曾经认识过几个当律师的朋友,不过因为当时爸爸还是艺术教授,认识的这些律师也都比较擅长打知识产权方面的官司。这次,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得了他。 我坐在听众席的前排,钱宗翼就在我旁边。法庭并不大,可是坐在这里会不自觉的肃然起敬。 到了开庭的时间,原告与被告双方上庭。我看见爸爸被两个警察押着走了上来,几个月不见,爸爸的气色虽还好,可是跟以前比仍是差了很多。看着爸爸的模样,我有些心疼,钱宗翼感觉到我的异样,拍拍我的肩。 原告方并没有亲自到场,只有一个辩护律师坐在原告席上。爸爸的公司再被陷害之前在文化传媒界是很有影响力的,因此这次复审也吸引了不少媒体的目光,一些记者早就埋伏在周围就像香港的狗仔队。 对于这次复审,也不过是走个形式,钱宗翼这样告诉我,爸爸虽然没有麻烦他找律师,可是他暗中也托了几个律师朋友帮忙跟进这个案子,那些律师们都很不看好这个案子的结果。而我,则更多地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救爸爸出来。 刚一开庭,情况就很不妙。原告方的律师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份合作计划书,计划书的内容是爸爸的公司与一家小的文化公司的合作计划以及具体的实施步骤,但是这项计划涉及到的款项却没有在后来的实施过程中落实,也就是说,计划书里提到的钱被无缘无故的省略掉了,没人清楚钱去了哪,到底有没有用在合作项目上。 而爸爸这边却不能提供有利的证明或者请到有利的证人来证明款项的清白,为爸爸辩护的律师也显得底气不足,好像他准备得并不充分。 我的心,揪得越来越紧。我咬着嘴唇,恨不得冲上去杀掉那个总是在被告方律师辩护时提反对的原告律师。钱宗翼握住我的手,我转头看他,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复审持续了两个小时才宣告休庭,我看着被告席上的爸爸,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脸上都有着宠辱不惊的淡定。我看着他,在他注意到我的时候冲他笑,我想我一定笑得很难看,爸爸冲我点了点头,便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带走了。 “我知道你也有找律师帮我爸爸,谢谢你。”出了法庭,我对钱宗翼说。 “这都是我应该的,我会尽力帮助贾教授的。”钱宗翼跟我说。 “你说……这个官司,我爸爸会赢吗?”我缓缓的说。 “会的,我们都会尽力,你爸爸是被人陷害,清者自清,官司一定会赢。”钱宗翼坐进他的车里,对我说。 清者自清,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别想了,总会有办法,你爸爸的公司规模很大,法院不会这么快就宣布结果的。”钱宗翼发动车子,对我说。 “对了,你那天和成少辰去哪了?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钱宗翼突然问我。 被他一问,我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向他汇报,便说:“他带我去了他的游艇上,幸好我假装晕船,他才不得已第二天送我回市内,不然他就利用周末带我出海了。” “游艇?看来他还真的很重视你啊。”钱宗翼哼了一声,说。 “为什么这么说?不过是去参观一下游艇,有什么?”我问他。 “成家这位公子,出了名的花心,他喜欢的女人是要分程度的,一般的女人,他是不会带上游艇的。”钱宗翼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可是我心里还是起了轻微的波澜。 “不过,你应该不是第一个被他带上船的女人。”钱宗翼又补充了一句。 “这我知道,我又没当真。”我小声说。 车子拐了一个弯,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叫周雅宁的女人,便说:“别说,成公子的风流债确实不少,昨天,就有个女人为了他找我来着。”想起周雅宁,我禁不住觉得好笑。 “是么?怎么回事?”钱宗翼饶有兴趣地问。 “那个女人叫周雅宁,我在咖啡店等熊帆来接我的时候找过我,还送了我两份大礼。”我笑着说。 “不会吧?这个女人这么大方?” “大方?我抢了她未婚夫,她怎么会大方……” “等等,你说什么?”钱宗翼一个急刹车,幸好我系了安全带,不然准一下子冲出车窗去。 “你干嘛啊?不至于吧。”我看了一眼钱宗翼,后面的车因为我们急刹车都纷纷鸣喇叭示意,钱宗翼这才注意 到他是把车停在大道中央,车没被撞已经是万幸了。 “对不起。”钱宗翼重新发动引擎,说:“成少辰都有未婚妻了?” “是啊,不过成少辰倒是没和我说,是那个女人说的。”我接着说:“那个女人很厉害啊,雇了个私家侦探,把我和成少辰所有亲密的镜头都捕捉到了,照了厚厚一叠照片。而且,她为了不让我与成少辰有别的什么关系,答应我一个条件,你猜是什么?” “不让你和成少辰有关系?什么条件?你不会以后都不和成少辰见面了吧?”钱宗翼有些担心。 “当然不是了,她答应我,安排我到成少辰的公司工作。”我说。 “什么?”钱宗翼又是一个急刹车,不过,这次是因为遇到了红灯。 “钱总,拜托你,稳点好不好?你再这么急刹,我的心就跳出来了。”我不停地抚着胸口,说。 “这是什么条件?解释不通啊。”钱宗翼皱着眉,摇头说。 “所以说啊,这个周雅宁,我看,她简直笨得要死。”我说。 “你别大意了。她答应你让你什么时候去上班?”钱宗翼问我。 “我要求周一就可以去,她答应了。”我说。 “周雅宁……周雅宁……”钱宗翼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怎么了?你认识她啊?”我说。 “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是那个连锁酒店大亨周昆的女儿。”钱宗翼一拍脑袋,说。 我搜索脑海里所有的与酒店有关的信息,也想不到钱宗翼所说的周昆是何方神圣,周雅宁是富家千金是一定的,那天在咖啡店我就从她的打扮上看出不俗,只是,钱宗翼想到什么了呢? “酒店大亨,传媒大亨,两家联姻,倒是新鲜。”钱宗翼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让人辨不出意思。 ——————————— 最近小棠要忙着复习考试了,期末了嘛所以更文会比较慢,望见谅!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七)(2) 周一,我很早便起来了,窗外阳光明媚,让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一番精心打扮之后,熊帆亲自开车送我去成少辰的公司,在晟世工作的第一天就此开始。 晟世果然是大公司,大门前的保安,前台的服务小姐,无一不保持着嘴角弧度弯得恰到好处的微笑。周雅宁在前一天便打电话告诉我,今天就可以来晟世工作。我拎着lv新一季的皮包,自信满满,对前台的小姐颐指气使: “麻烦,请找一下黄女士。”前台小姐化着精致的妆,面对我的脸上略过一丝轻微的惊讶。 “哦,我提前预约好的,我是来上班的。”我没有管她的反应,接着说。 “好的,麻烦你稍等,我先打电话问一下。”前台小姐说。 我冲她点点头,环顾四周,晟世大厦整体的装修风格都很简约,以白色为主,上午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投进来,照射在白色的大理石上,更显得耀眼异常。旋转的玻璃门一刻不停地转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这里一定是个工作压力很大,节奏很快的地方。 “小姐,麻烦您,在二楼217室。楼梯在左边。”前台小姐的声音将我唤回,我微笑着谢过她,径自向楼梯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总感觉前台小姐的目光仍停留在我的身上。 也许是我今天打扮得太出众了吧,我对自己说。 走到二楼,找到217并不难。我站在门前,拿出包里的化妆镜,对着镜子仔细看了又看,确保自己能以最佳形象见黄女士。“贾悦欣加油!”我默默对自己说。手抬到半空正准备敲门,上面写有217的房门竟然自己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穿着保洁工作服的女人,我缩回悬着的手,忙说:“请问……黄女士在么?” 女人看上去四十岁模样,眼皮也不抬一下说:“我就是。” 我愣了一下,又说:“我……我是冯嘉琪,是周雅宁小姐介绍我来这里上班的,我想知道我的工作是……?” 女人依旧没有看我,径自往前走,手里拿着拖布,另一只手则拖着洗拖布用的桶,随着她的移动,桶里的水溅到外面,几滴水很不友好的溅到我的身上,我本能地往后一闪,心疼地看着身上四位数的celine外套。 “我不认识什么周小姐,你跟我来。”平平谈谈的语气,让人判断不出说话者的感情。 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清洁工怎么成了传说中的黄女士,我只好跟着她继续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尖锐的声响,显得很不和谐。 晟世真的很大,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只觉得自己好像拐了好多个弯,最后到了一扇窄小的门前。 自称是黄女士的女人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找出一把钥匙将眼前的门打开,将拖布和桶放到门后的一个像是储藏室的地方,之后“嘭”一声关上门。 “我想我可能找错人了吧,很抱歉打扰你。”我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对她说,说完欲离开。 “你等等。”她又将那扇小门打开,将整个身体都探进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只见她拿出一件衣服,和她身上的工作服很像,塞给我,说:“你没找错人,我就是黄女士,你来了我就可以省点事了,二楼没什么活了,你去三楼吧。” 我拿着她给我的衣服,说:“不不不,你一定弄错了,我不是来做保洁员的。” “我可没弄错,昨天有人跟我说今天会有帮手来,你就是啊,快点换上衣服干活,要不中午赶不上吃饭。”说完,她看了看我的鞋,又补充道:“明天记得带双鞋,那种胶皮的水靴就行,今天你先穿李妹的吧,她回老家了。”说着,她回身又将小门打开,从里面拎出一双水靴出来。 我看着眼前的靴子,又看了看手里的衣服,立刻明白过来,周雅宁,看来我真的小看了这个女人,她竟然把我安排到晟世,做保洁员!如果周雅宁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快点换衣服干活,不然中午真的没吃的,下午还有别的活。”姓黄的女人摘掉手上的胶皮手套,从我身边走过,对我说。 “员工更衣室在三楼卫生间旁边,挺好找的,换完衣服来找我,东西放在那。”她指了指刚才的小门,对我说。 “周,雅,宁……”我跟不得连这三个字都给撕了。 低着头找到三楼的员工更衣室,距离很短,我却感觉像漫漫长路一样,偶尔有几个在这里工作的白领从我身边走过,虽然我的一身打扮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还好没有遇到成少辰,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十分钟不到,我换好衣服,之前还是一身名牌,现在的我则俨然一副保洁员模样,对着更衣室里的镜子,我叹了口气,下意识将手放到衣服兜里,意外的发现兜里有副口罩,我急忙拿出来戴上,也不管是谁用过的是不是干净,如同遇到了救命稻草。再照照镜子,脸上精致的妆被遮住了一半,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这就是我贾悦欣。不管怎样,我现在不会被人认出来,成少辰也不会想到他一直追的富家女会在他的公司做保洁员。除非,周雅宁告诉他。 回到二楼,黄女士已经在门边等我,手里夹着根烟。“去三楼把地面拖一遍,再把各个办公室的垃圾桶倒了。拖布和水桶在三楼的保洁间里,就是那个门稍微小一点的房间,垃圾倒到垃圾间——就在保洁间旁边,你能看着。”黄女士说着递给我一串钥匙,又说:“这是三楼所有办公室的钥匙,办公室不多,不到下班不会锁,下了班也不一定锁,经常有人加班。要是办公室锁了你可以拿钥匙开门进去打扫,千万别动那些人桌上的东西,这是公司的规定,出问题你可负不起责。” “哦。知道了,黄……女士。”我回答着。 “别叫我什么‘黄女士’,我叫黄玉,叫我黄姐或者玉姐随你。干活的时候动作麻利点。”黄玉狠狠抽了口烟,对我说。 “恩,知道了,黄姐。”我答应,“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干活了。”说完,我转身离开。 正往楼梯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拿出一看是钱宗翼,“喂——,”我接起电话,心想着钱宗翼要是知道我在晟世做了保洁员那会是什么表情。“钱总,我……”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上班期间不准接电话!”声音如同一只手推了我一下,我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手机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这是公司规定。”黄姐从我身边走过,转身上了三楼。 第二章 天上人间(七)(3) 有些人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自己太多,所以喜欢抱怨,经常把自己的现状归罪于社会。很少有人会猛然惊醒,或者,不用那么夸张的说,会意识到,其实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早已为你打开了一扇窗。我的门就被关上了,关门的不是上帝,而是我一向认为很笨的、传说中成少辰的未婚妻——周雅宁。当然,周雅宁没有上帝的仁慈,更没有上帝的智慧,她以为关上了我的门,我就不会再有机会接近成少辰,却不知她给我留下的一扇窗要比门实用许多。 做保洁员最大的好处就是,行动自如,不会吸引他人的注意,再加上有钥匙在手,可以说,晟世大厦所有的地方,我都可以进入,包括男厕所,除了总裁办公室。 我的目标当然是总裁办公室。 不过,在我还没有摸清楚晟世大厦的具体布局之前,我并不急于弄到总裁办公室的钥匙。 那个叫黄玉的女人在我工作的第一天完全没有给我任何好脸色看。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上司,除了忍受,我什么都做不了。 工作第一天的收获还是有的,最起码,晟世大厦三楼的情况我已经可以尽在掌握。 以前我从没有注意过保洁员,不论是在哪。还是富家女的时候没有过,不再是富家女了,还是没有注意过。做了一天的保洁员,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累的工作。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缓缓向晟世门口走去。还是穿着昂贵的衣服和鞋子,提着高档的皮包。 “穿衣服要符合身份,明天我可不想看你穿成这样来公司。” 我一回头,果然,声音就是身后的黄玉发出来的。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还有,现在可以用电话了。”黄玉走到我旁边,拿出兜里的手机,递给我。 我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吧,我不用电话。” 黄玉耸了耸肩,收回手机,说:“随便了,明天别迟到,我走了,拜。” 我冲她摆摆手,看着她走出公司大门。 天色暗了下来,虽然到了下班时间,却并没有太多的人往外走,看来晟世的员工真的如黄玉所说,经常加班。 我有些吃力地推动旋转门,手臂因为提了一天的水桶和拖布而酸痛无比。旋转门缓缓转动,我如断了线的木偶,低着脑袋绕着门轴做圆周运动。 “冯小姐!”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绕了一周又回到大厦里面。幸亏没人出入,不然我我得被笑话死。抬起头,发现不远处冲我招手的,正是成少辰。 本能的,我想到了逃跑。我赶忙又推着旋转门,想装着没看见他走出去。还没有走出去,我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并没有穿保洁员的制服啊,而他也不知道我正在他的公司做保洁员,为什么要躲呢。 “你怎么会来这里?”成少辰走过来,又惊又喜的表情让我不自在。 我勉强抽动面部肌肉,挤出一丝笑容,说:“我……” “是来找我的吗?”他接着说。 “恩……呵呵,不是,”我说:“是来……找我的一个朋友。” “你有朋友在晟世?你以前没说过啊,是谁?我帮你问一下?”成少辰说。 “他……不在,呵呵,所以我准备走了。”我对他说,感觉像刚刚吞下一只苍蝇。 “别走啊,不如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我一会就下班了,今天我请你吃饭。”成少辰说着,揽过我向电梯走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也省得我明天自己去找他的办公室在哪了。我一直很紧张的情绪因为这个提议而得到轻微的放松。 进了电梯,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紧张起来。我想起了和周雅宁的约定,我和她说好了,以后不能在晟世接触成少辰,这可怎么办? “那个……” “什么?”成少辰看着我说。 “成先生今天没有约人吗?”我试探着问他。 “约了啊。”成少辰笑着说,我疑惑的看着他,又想到周雅宁一贯的伎俩是请私家侦探玩跟踪。“你不就是我约的人吗?”成少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戏谑。 此时此刻,我可没有心情跟这位富家子弟开玩笑,不能和他吃饭,坚决不能,不然,我和他一定又会出现在私家侦探的镜头里。 不一会,电梯到了18层,电梯到达的指示灯亮起来,伴随着清脆的提示音。 “冯小姐先请。”成少辰绅士的按着电梯一侧的开门键。我往外走着,心里忐忑不安。 和三楼的布置不同,这一层也许因为是公司高层的办公室,地面不是大理石,取而代之是米色的地毯,我穿着高跟鞋,走在上面不会有响声。 “我的办公室在那边。”成少辰在我旁边向我示意。 我们在副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前停住,办公室并没有锁,成少辰推开门带我进去。夜色已降临,办公室里却灯火辉煌。其实,用灯火辉煌来形容成少辰的办公室一点都不过分,宽敞的办公室,安装了不知道多少盏造型各异的灯饰,如果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来到了迪拜的酋长宫殿。 “我从小就怕黑,所以我呆的地方一定要有充足的灯光,我家里也是这样,冯小姐你别介意。”成少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关掉几盏。” “哦,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我说。 “请坐吧,”成少辰招呼我坐皮质沙发上,问我:“要喝点什么?红酒?还是咖啡?” “咖啡吧,谢谢。”只有尽量拖延时间,我才能想出办法脱身。 办公室的一角有个微型的吧台,上面放了几瓶洋酒,看上去很有档次。成少辰从酒柜里拿出一个咖啡机和咖啡炉,咖啡炉的样子和钱宗翼办公室的那个很像。 “成先生对咖啡也很有研究啊。”我看着成少辰从柜里拿出一小盒咖啡豆,对他说。 “谈不上研究,只是喜欢追求上等。”他用精致的金色勺子将咖啡豆舀进咖啡机,说:“对咖啡如此,对人,也如此。” 我笑着说:“是吗?那可以问一下,成先生已有上等人选了吗?” “什么?”成少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 “没有,呵呵,随便一说,别在意。”我看向别处,办公桌后的落地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咖啡炉中深褐色的液体开始有气泡自下而上冒出,谈谈的香味触动味觉。 “来,冯小姐请。”成少辰将煮好的咖啡倒在白瓷咖啡杯里,递给我。 “谢谢。”我啜饮了一小口,浓香满溢。 “一会想吃什么?”成少辰也端了一杯咖啡,坐到我旁边,对我说。 “恩……其实……”我又喝了口咖啡,说:“一会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咖啡还在冒着香气,却一点点在变冷。 “这样啊……那不勉强冯小姐了,你一会去哪?我送你吧。”成少辰说。 “不用了。”我急忙说,把咖啡杯放到桌上。 成少辰笑了笑,叹了口气,说:“冯小姐是不是想说什么?” 我站起身,不顾成少辰的惊讶,向门口走去。 “冯小姐?”成少辰也起身,叫住我。 “别。”我走到办公室的门边,示意他不要往前走。“我赶时间。对不起。” 成少辰追了出来,我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又补充道:“谢谢你的咖啡。还有,你的未婚妻很漂亮,成先生果然只追求上等。” 第二章 天上人间 (八)(1) *华娟美篇* “警察临检,都不许动!”眼前一道强光闪过,我本能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别动!手放到脑后!”一个警察用力将我的手臂反拧到脑后,疼痛传遍全身,麻木感传递到手指。虽然疼,我却没有像其他姐妹一样乱叫,发出刺耳的声音,即使再痛,我也不会出一声。手腕上一阵冰凉让我的双手恢复了知觉,清脆的“咔嚓”声,我的挣扎成了徒劳,一切都像极了电影里的情节,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一向昏暗的歌厅突然变得明亮无比,我的眼睛被刺的很痛,习惯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难以适应。 “一队带着门边的先走!”不知道哪个警察一声令下,我被人连拉带扯地往前走。 我一路没有抬头,好像得了颈椎病,总感觉周围有很多人看着我,很多人。 大概是到了警察局了吧,我和其他姐妹被推到墙边,我和她们蹲着,仍是低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警察过来一把我拉起来,蹲得双脚麻木,我艰难地迈步。警察把我拉到办公桌前,让我坐下。 “姓名?”办公桌对面坐着的警察问我。 “华娟美。”我依旧没有抬头。 “年龄?”警察声音冷漠,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19。” 我感觉对面的警察好像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在歌厅呆多久了?” 我想都没想,说:“刚来,就一星期吧。”这是大姐告诉我的,如果被警察逮到,一定要这么说。 “刚来?在歌厅做什么工作?”警察又问。 我想了想,说:“有客人来,就向他们推销酒水。” “只是推销酒水?没有别的?”警察问我。 我抬眼看了看他,他也正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我,当我的目光与他的相遇,我没有丝毫畏惧。“没有,我只推销酒水。” “你们这些小姐还挺嘴硬,妈咪教的吧?你可想清楚了,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知道八字箴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警察看着我,严厉地说。 “我知道,我没撒谎,我真的只负责推销酒水。”我面无表情,忽然对眼前的警察产生出一阵厌恶之感。 警察叹了口气,看看手中的笔录,又说:“歌厅里总共几个推销酒水的?” “不知道,这个得问老板。”我依旧不卑不亢。 “你不知道?这会儿都问了几个了,全都是推销酒水的,一个歌厅有那么多推销酒水的?”警察轻蔑一笑,看着我说。 “她们是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只是推销酒水。”我说,双手垂在腿上,手铐泛着清冷的光。 “哼,推销酒水。”警察把手里的笔录往桌上一摔,对他旁边的同事说:“又一个推销的,关进去!” 我又被拉起来,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走了多久,被扔进一个牢房里。其他几个姐妹都在,彼此聊着刚才警察问过她们的问题,一脸的无所谓。 她们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以前都是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当然没心没肺,反正都会出去。而我是第一次,刚刚在警察面前表现的无谓在此时都败下阵来,手指早已变得冰凉,不住的发抖。 “小美别紧张,肯定会出去的。”旁边的阿丽过来拉住我的手,说。 我没理她,挣脱开她温暖的手,阿丽果然是老油条了,这个时侯双手还有温度。阿丽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我的反应,走到一边去。 我缩在墙角,把头倚靠在墙上。 “华娟美对吗?我是钱宗翼,你以后不用去歌厅了。”眼前的男人微笑着看着我,声音沙哑。 “别碰我!我不认识你!”我甩开他伸过来拉着我的手,转身想要跑开。 “你能去哪呢?”那个叫钱宗翼的男人没有追我,只是原地不动说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反问。 “呵呵。”男人笑着低头,又马上抬起来说:“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可以培养你, 让你以后都不愁吃穿,继续过你的大小姐生活。” “是么?你又是哪家歌厅的啊?”我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要是让我做‘头牌’,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不需要你这么辛苦。”他把我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接着说:“我不是开歌厅的。” 他的表情很认真,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从他的打扮来看,倒是不像开歌厅的老板。 “好啊,不管是做什么,作奸犯科也好,无所谓,能活下去就行。”我看着他,说。 “好歹是有钱人的女儿,你的家教不该这么差吧?”钱宗翼一脸严肃,他看上去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可是严肃起来倒像是我的长辈。 他的严肃倒是让我觉得好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你了解我多少啊?别一副家长的样子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我家多少啊?你……”我以为我近乎疯狂的笑会让他下不来台,可是,我错了,自己的笑换来的是止不住的眼泪。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哭过,我只记得我哭得昏天黑地,哭到站不稳,最后倒在钱宗翼的怀里,还在哭,不停地哭。 这个叫钱宗翼的男人把我从警察局带了出来,他告诉我不用再去歌厅,他答应我会培养我,答应我会让我过曾经的生活。 第二章 天上人间 (八)(2) 曾经的富足生活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是黑夜里才会有的幻象,一去不返。父母都离开我的那个夜晚,成了我心底里的一个结,我不想对别人提起,小心翼翼地埋藏。 柔软的床,温暖的房间,我不用再面对牢房里冰冷的墙壁,也不用每天生活在歌厅暗淡暧昧的灯光里,钱宗翼让我住进了他的房子。我以为我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做着不光彩的事情,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每天提心吊胆。 可是,生活总是喜欢跟每一个人开玩笑,我就是玩笑的主角。 钱宗翼带我去高档的法国餐厅吃饭,曾经我和父母常常一起吃饭的地方。好久没有穿过晚礼服,好久没有穿过高跟鞋,没有化过精致的妆。我甚至没有信心走进我熟悉的餐厅。 “以前经常来这里吧?”钱宗翼在我身边轻轻的说。 “你又怎么知道?”我冲他挑起眉毛。 “走吧,找找以前的感觉。”钱宗翼说着拉起我的手,曾经,我的爸爸也是这样拉着我妈妈走进这家餐厅。 “这么好看的妆,别哭花了。”坐到座位上,钱宗翼拿出手绢替我擦眼角的泪水。 彬彬有礼的服务员,看过许多遍的菜单,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 “她没事,”钱宗翼对表情异样的服务生说,又对我说:“你的眼睛还难受啊?” “没什么……没事。”我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丝笑容。 那晚,法式菜肴的香味熟悉又陌生,环境与以前一样没有变化,而我,早已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菜肴入口后的味道,也和以前完全不同。 “华娟美,我们谈一个条件怎样?”食已近半,钱宗翼用餐巾擦着嘴,对我说。 “什么条件?让我请客么?我可没钱。”我没好气的说。 “让你重温了一次过去的生活,你怎么说都应该感谢我。”钱宗翼说。 有句话说的真是在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看,也没有免费的晚餐。于是,我大笑道:“哈哈哈哈……就知道你们男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多下流有多下流。无所谓,一顿饭嘛,看在这顿饭不一般,我满足你。”说着,我站起身,把餐巾扔在椅子上,说:“走啊,去哪你决定。” 钱宗翼看着我,眼神有些迷惑。原本我以为他这个人看上去还挺正派,原来还是和我以前接触过的男人一样,只想用金钱去得到一时之欢,肮脏至极。 “你坐下来。”钱宗翼平静的说。 “你干吗这么费劲啊,我不用你再说别的,这事,我做的来。”我轻蔑地笑道。“你先坐下!”突然,钱宗翼的口吻变成了命令。 我的笑戛然而止,缓缓的,我坐回愿处。 “华娟美,我要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还可以做回以前的你,只要你愿意。”钱宗翼看着我,接着说:“我说的条件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要记住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你有品位,有修养,而不是……而不是……”他没有说下去。 “而不是歌厅小姐,对吧?”我替他说完。 钱宗翼顿了顿,又说:“我想要跟你谈的条件很简单,我给你以前的生活,让你恢复你的高贵,让你有享受不尽的荣华,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看着他,等着他说完。 “助我的事业一臂之力。”钱宗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小,让我不禁怀疑起他的事业。 “你的事业?什么事业?”我又问。 “坦白告诉你,我是以偷盗为生的,但是,作为小偷,我也有我的原则,一不偷百姓,二不偷穷人,我只偷富人。不过,因为我对收藏字画也有兴趣,偶尔我也会光顾美术馆、展览馆什么的。这就是我的事业,而且现在做得也很有起色,不过,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人手不够,事业很难做大,所以,你要来帮我。” 他的话让我足足愣了三秒钟。 等我反应过来,我意识到,整件事好像是,我从一条贼船下来,又上了另一条贼船。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毕竟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但是呢,你想想,我入行快两年了,事业越做越大,但是从来没通过篓子,这说明,跟我做还是很安全的,你没必要担心什么。你绝对不会再回到警察局去。”钱宗翼见我没反应,说道。 我还是没说话,这一切实在是不着边际。 “你考虑考虑吧,我既然答应你能给你富裕的生活,你应该明白,做我们这行是很赚钱的。” “你就不怕我陷害你?就不怕我报警?”我突然说。 钱宗翼看了看我,笑道:“你会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以听出他的自信。我说:“怎么不会?我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钱宗翼又笑着说:“你忍心吗?” 他坏坏地笑着,我真想拿起桌上的酒杯扔到他头上。如果我答应,那我就成了——贼! “走吧,给你一晚的时间,如果你不答应,明天我就送你回歌厅,怎样?”钱宗翼叫来服务生,准备买单。 那一夜,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帮助这个钱宗翼发展他的什么狗屁事业。虽然他说他从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但是,毕竟偷盗是犯法的啊。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一夜没怎么合眼,但是一点都不困。我要在钱宗翼找我之前离开,这便是我做的决定。 我收拾自己的东西,回到了歌厅。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做回歌厅小姐要比做贼好得多。 我完全低估了钱宗翼的能力,我回到歌厅的当晚,他便找来。 我进了包房,一见是他,就知道这个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你来做什么?”我没好气的问。 “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你要知道,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除非有特殊原因。”钱宗翼说。 他之前点了一瓶酒,是歌厅里最贵的,看来他说的没错,他的事业果然可以保证他能过上很富足的生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说着,我拿出歌曲集。 “不用了,我来也不是要唱歌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唱,不如你唱一首给我听。”钱宗翼说:“唱好了,给你小费。” “小费就不用了,别再来烦我就行。”我点了一首王菲的《空城》。 一曲终了,钱宗翼毫不吝啬掌声。对我说:“唱的不错嘛,这是你应得的。”说着,塞给我一卷红色的钞票。 我拿在手里,手感告诉我,这些钱一定到四位数。 “行了,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钱宗翼起身离开。 果然,第二天,第三天,接连着一周,钱宗翼每天都来,但只是听我唱一首歌,塞给我数目不小的小费,之后离开。 我数了数,他给我的小费加起来竟然有两万! 第二章 天上人间(八)(3) “你想怎么样?”终于,当他再一次来歌厅的时候,我问他。他连续一周光顾歌厅,每次给我不俗的小费,然后听我唱一首歌就走。他给的小费很多,而他光顾歌厅的时间又是歌厅客人最多的时候,我不能见其他客人,只能给他唱歌。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他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不会答应你的!”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用这个条件要挟我,一气之下将手里的话筒摔倒了沙发上。话筒还是开着的,音响里随即传出一声闷响。 “还是这个答案。”钱宗翼轻蔑一笑,接着说:“华娟美,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就喜欢这样,每天应对各种男人的需求?”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去偷东西提心吊胆没有这样来的安稳?”他打断我,说。 “是,我就是宁肯做这个也不想跟你去当什么小偷!我没那天赋,你还是别费口舌了!”我对他说。 “你不嫌丢人么?”钱宗翼突然冒出一句。 包房里的灯因为十分陈旧而忽明忽暗,灯丝发出“嘶嘶”的声音。 “当小偷就不丢人了?”我小声说,低着头,拿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了静音。 “你不想报仇么?”钱宗翼说。包间里很静,钱宗翼的声音在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报仇?”我抬眼看着钱宗翼。 “对,我可以帮你。”他看着我说:“不过,你也要帮我。”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你能帮我报仇?就靠偷么?”我不相信得望着他,口气里充满着鄙夷。 “对,我只会偷富人,和——陷害过你家的人。”他一字一顿地说:“信不信由你,这些足以让我帮你完成复仇。”他用不容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复仇?我又是轻蔑一笑:“得了吧,我会信你?你以为我是幼儿园小孩啊?复仇是你随便说说的么?还是别跟我开玩笑了,你想听什么歌,我这就唱给你。”说着,我调高了音响的音量。 “小点声。”钱宗翼夺过我手里的遥控器,又将音响静音,说:“你家那么大的家族企业,一夜之间都成了别人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没有说话,回忆起那一晚独自站在那栋城堡一样的自己的家门前,看着它被大火化为灰烬。 “那一晚的大火应该是想把你们全家都赶尽杀绝的,可是陷害你们家的人没人想到你不在房子里,我觉得你很幸运,钱没了,但是至少命还在。”钱宗翼说。 “你想说什么?”不知何时我说话声音变得梗咽。“害你家的人会放过你么?你也不想想,他们应该更愿意相信,你会有回去找他们的一天,只是你现在这样,想找到他们都难。”钱宗翼没有回答我,接着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冲他咆哮道。 “如果你做了小偷,可以很好掩盖你的身份,还可以报仇,你是聪明人,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坐直身体,看着我,目光淡定。 “要是我不答应呢?”我说。 很快的,没等我反应过来,钱宗翼冲我扑过来,我被他压在沙发上。他的吻如雨点般向我袭来,我躲不过,身上的衣服被他一股脑撕扯下来。 灯光依旧忽明忽暗,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是数年前的那场大火。 之后,一切似乎都是早已定好的流程,我离开歌厅,搬到钱宗翼的住处,每天跟着他学习所有的偷盗技能,筋疲力尽却还是要坚持。 我们搭档合作,进过无数富人的藏宝之处,经历无数,竟从来没有失败过。最惊险的一次,为了尽快逃跑不被发现,我们只能从20层高的楼顶跳下,安全绳只带了一副,只好两个人共用,他一手拽着安全绳,另一只手揽着我,我紧紧的贴着他的胸,那一刻,真的是命悬一线。 我与钱宗翼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我帮助他建立起所谓的文化公司,帮助他招揽人才,帮助他训练新人,竭尽所能,甚至无暇理会自己当初决定跟着钱宗翼的理由——复仇。 我知道,这些只是因为一个原因——我爱上钱宗翼了,而且爱得无可救药。 第二章 天上人间(九)(1) 香港。 在晟氏做清洁工的日子实在是让我郁闷不已,每天忍受性格古怪的黄玉姐,还要挨个办公室查找我需要的东西,受尽白眼无数,永无翻身之日。 还好,钱宗翼怎么说都还是个够意思的老板,终于让我可以有几天摆脱在晟氏的日子,重拾“贼”这一本行,和熊帆搭档去香港偷一批展览上的珍贵物件。 上次来香港还是跟着我妈来血拼。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来香港偷盗毕竟是第一次,一切细节都要谨慎谋划,以防外一。钱宗翼给我们的时间也比较长,我们可以在这里呆 上一周,直到展览结束,任务完成。 从飞机场到预定好的酒店,已是黄昏时分。香港狭小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实在是让人有快要窒息的感觉,满大街的广东话,听不懂所以觉得刺耳无比。酒店虽然是四星,但是房间却十分狭小,还好我和熊帆是一人一间房,不然 不知道有多不方便。 依照钱宗翼的信息,展览应该是从明天九时开始。 今晚,应当是会展中心布置展览现场的时候。采取行动决不能选在今晚。 既然如此,我和熊帆决定先在周围逛逛,反正来了趟素有购物天堂美誉的香港,不逛街怪可惜的,我们还可以顺便买些明后天行动需要的东西。之所以说是明后天,是因为我们明天要先去会展中心踩点,然后才能确定具体的行动时间。 吃了果留香和炸猪大肠,又拿下几套倩碧最新的化妆品,我和熊帆才真正琢磨起明天行动应该带的东西。基本的家 当我们都从公司带好了,但为了保险,还是再准备一些比较好。 “还要再买些什么呢?”我对替我拎着东西的熊帆说,既然他是我身边唯一一位男士,在我逛街的时候充当一下苦力也是应该的,这正是展示他绅士风度的好时机。 “绳子。”熊帆说。 “可是我们带了啊。”我指的是我们带的安全绳,离开之前,我们拿了两副,应该是够用的。 “以备不测了,还是再买一副吧。”熊帆说。 在杂货铺买了绳子,又添了安全锁等小物件,我和熊帆才打道回府,准备明天去会展中心一探究竟。 一早天气很好,看来香港人素有晚睡早起的习惯,酒店外一阵嘈杂声将我吵醒。拉开窗帘,阳光毫不避讳地冲进屋 里,也算是个不错的早起问候吧。 洗脸刷牙换好衣服,收拾妥当之后我去隔壁敲了敲熊帆的房门。几声下来,屋里并没有动静。这懒鬼不会还没起来吧?我耸耸肩,索性拿着早餐券一个人下楼吃早餐去。 早餐是自助,不算丰盛倒也还说的过去。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熊帆的影子,看来这个懒鬼果真还没有起来。顾自拿了盘子,盛了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找了窗边的座位坐下来,慢慢享用。别说,香港的美食真的是一绝,餐厅里提供的叉烧、榴莲酥、水晶饺实在是美味,我顾不得自己的淑女形象,吃完了一盘有忙不迭去再选一盘。 “猪啊,这么能吃。”我刚刚捡完一盘回来,身后一个人拍了我一下,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肯定是熊帆。 “你才起来啊?你才是猪呢。”我白了一眼他,说。 “当然不是了,我都跑了一圈回来了。”他在我对面坐下,对我说。 “你?不会吧,真是敬业哈,来这么个小地方也不忘锻炼体能。”我挖苦他。 “谢谢夸奖,应该的,不像某些人,体能不怎么样吧还起得晚,吃得又多。”说完,熊帆一下子从座位上跃起,去餐台盛东西吃去了,没等我拿盘子里的叉烧扔他。 正吃着,餐厅里想起一阵嘈杂声。我和熊帆循声望去,看到几个服务员正围着一张桌子,有些为难的样子。周围很多人都异样地看着那张桌子上的客人。 我和熊帆对视一眼,继续吃东西。 在任何时候,多管闲事都不是贼的作风。 没过多久,嘈杂声越来越大,我和熊帆的早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离开。 正当我们往餐厅的出口走去时,一个茶杯冲着熊帆的脑袋扔了过来。我叫了一声“熊帆!”,声音未落,杯子已被熊帆稳稳接在了手中。 整个餐厅静了那么几秒。 “对不起先生……您没事吧?”一名服务员走了过来。 熊帆看了看那个服务员,说:“没事。”又看了看刚才的那张桌子,说:“这个茶杯,是谁扔的?” 服务员满脸的歉意,说:“对不起,是那边那位客人扔的。” 熊帆顺着服务员指的方向看过去,服务员说的,正是刚刚发出嘈杂声而且周围围了一圈服务员的桌子。 我看出熊帆眼里有些许的恼火,便上前扯扯他的衣角。熊帆没有理会我,顾自向那张桌子走去。 “别随便扔东西,砸了人,你赔不起。”熊帆将茶杯狠狠放在桌子上,缓缓说道,声音不大,但是不容争辩。 “哎哟,这位小兄弟,对不起啦。哈哈哈哈……”说话的正是桌前坐着的人,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嗲得让人恶心。只见那人站起身,周围的服务员连忙都让开,我才看清那人的长相:脸上堆着横肉,还泛着油光;脖子几乎可以忽略,仿佛这人生来就没有这个部位;身材更是肥硕,像极了北方腌菜用的缸;腰上的皮带有好多裂纹,靠近肋骨的部位挂着一个手机套,打扮很像是个暴发户。最要命的是他的笑声,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每笑一声,嘴巴就如同蟾蜍呼吸一般颤抖一回。 熊帆没有说什么,转头拉着我出了餐厅的门。 “这个人真是恶心哦。”等进了电梯,我对熊帆说。 “何止是恶心,还很无耻。”熊帆回了我一句。 第二章 天上人间(九)(2) 下午,我和熊帆拿着提前预定好的票前往展览中心,打着参观的旗号勘察地形。为了不出差错,我和熊帆乔装成一对七八十岁的老夫妻。 展览中心门前熙熙攘攘,来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相信其中有部分人并不是冲着展览来的,而只是为了来欣赏这座建筑。 入口处的安检自然是严格许多,毕竟这次展览的艺术品价值连城。一般来说,艺术品展览是很少有全部展出真品的时候的,除非是在法国的卢浮宫或是其他世界著名的艺术展览中心。这次的香港展览中心的展览也是如此,并非全部的艺术品都是真品,只有钱宗翼让我们偷的才是真正的真品。 也许各地的艺术展览都是一样的吧,同样的气派,同样的奢侈。进入展览中心,所有的展品都变得十分珍贵,一个个被放在真空玻璃柜里面,有灯光的照射,显现出不一样的魅力。 大概走了四个展厅,我和熊帆才找到钱宗翼让我们偷的那个“宝贝”——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一幅油画。我和熊帆如同一对对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十分感兴趣的老者,在这幅油画前驻足良久。其实呢,只是为了观察这幅油画,以找到最好的方式将它弄到手。 我想我和熊帆如果不做贼,应该可以试着做个演员,说不定会比章子怡风光。最起码,就演技来说我们是实力派。我们化装成老人,竟然一点都没引起周围人的怀疑,除了乔装逼真到无可挑剔,神态动作都十分到位,连我自己都觉得仿佛到了阿婆的年龄。 “两位老人你们好!”一个悦耳的女声在我的耳畔响起,我保持着惯有的晶体缓缓看向她,原来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看打扮应该是展览馆的工作人员。 “哎……你有什么事吗?”我缓缓说道。 “哦,是这样,我是展览中心志愿讲解员,我看到你们两位老人行动不是很方便,艺术展品边上的介绍字体比较小,为了让您们更好地参观展览,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讲解服务。”女孩保持着善意的微笑,不慌不忙的说。 虽然这个女孩子长相蛮不错的,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可是我和熊帆此次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参观,有个讲解员在旁边,必然会影响我们的“排兵布阵”。想到这,我与熊帆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熊帆模仿者老伯伯的声音说:“啊,这位姑娘啊,我看还是不用了吧,我们俩都有老花镜,都能看见,就不用麻烦你了。” 我也点头说道:“是啊,我和我老伴都不喜欢麻烦别人的。” 女孩听到我们的话,又礼节性地笑笑,说:“那好吧,如果二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冲我们欠了欠身子,离开了。 虚惊一场。 这场展览看来在香港十分轰动,估计前期的宣传工作一定做的十分到位,来参观展览的人真是络绎不绝,这让我和熊帆无法找到下手的机会。之前和熊帆的计划是,趁没有人注意将定时干扰仪分布在画作周围,然后等到入夜之后,我们再换上轻便的夜行衣,将那副价值连城的名画搞到手。可是,一切的计划真的都成了“计划”,如今不得不变化了。暂时不说展览馆里面的监控设施之全面,但是如织的参观者,就根本不给我们下手的机会,这让我和熊帆都一筹莫展。 正当我们想要寻找新的办法时,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与安静的展览馆十分不协调。 我和熊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矮胖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一幅画作跟前,对着那幅画指指点点。熊帆皱了皱眉,拽拽我,低声说:“这个男人看着好眼熟啊。” 我看了看那个男人,虽然带着一副“花镜”,可是并不影响我的视力,那个高声说话的男人长得很像北方腌菜用的缸,脖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突然想起,这个人不正是早上在餐厅闹事的那个暴发户吗! 我一拍脑袋,说:“那个暴发户,就是早上在餐厅闹事的那个!” 熊帆一听,也一下子想起来,表情堆满厌恶:“真是个没有素质的人,竟然跑到这里附庸风雅来了,没品位!” “算了,咱们又不认识他,管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我对熊帆说,生怕他又看不过去,找那个人的麻烦,毕竟我们都要事在身。 “我们还是想办法吧,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我说。 熊帆点点头,没有再去理会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我们假装参观那副珍贵画作周围的其它展品,其实是找机会下手。已经制定好的计划,我们一般是不会更改的。过了一会,我们欣赏完两尊雕塑和一副画,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那副名画的前面,一个参观者都没有! 虽然我们化装成老人,可是作为一个贼,身手却丝毫没有改变。熊帆颤颤巍巍地走到画作前,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掩人耳目,一个定时干扰仪早已被牢牢贴在了画作的旁边,摄像头可以感应到的范围之内。 我也用虚假的动作走过去,正准备将手中的干扰仪贴到另一个摄像头的感应范围内,哪知那个肥胖男人的声音竟然不早不晚在我要贴的时候响起:“哈哈哈哈哈,真是小儿科啊!” 我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声音在展览馆里显得尤为突兀,手抖了一下,幸好干扰仪没有掉。 熊帆又厌恶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之后用眼神示意我尽快下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飞快地将手中的干扰仪贴到了目标地点。 还剩下一个摄像头。 熊帆拿出怀里的放大镜,凑近那幅画,装作仔细观看的模样,实则是要将干扰仪贴在画的正中间。 谁知,那个讨厌的男人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像是故意和我们作对一样。 “哎呀,真是低等哦!”又是突兀的一句,展览馆里的参观者们都将厌恶地目光投向了那个男人。 我看了看熊帆,他果然是身经百战,丝毫没有受到那个男人的影响。我笑着看了看他,却发现熊帆的脸色突然见变得煞白,我急忙走近他,说:“熊帆!你怎么了?” 熊帆捂着胸口,说:“快……找保安……” 我答应着,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保安喊道:“快来人啊,我的老伴突发疾病……” 保安闻声小跑过来,替我搀扶着熊帆,说:“老伯伯,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只见熊帆虚弱地回答:“哎……刚才有人突然说了句话,吓了我一跳,我一直有心脏病……不能……受到惊吓啊!” 看来熊帆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刚刚还真把我吓到了呢。我忍住笑,附和道:“是啊,我的老伴一直都有心脏病,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话声音那么大……” 保安见状,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立刻有几个保安从周围跑了过来,熊帆不再做虚弱状,勉勉强强站稳,看着几个保安向那个水缸一样的男人走去…… 第二章 天上人间(九)(3) 香港的夜景真是惹人醉,hong kong,真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再美丽的夜景我与熊帆都无暇欣赏,因为那幅画作要在今晚被我们收入囊中。 奇怪啊,为什么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呢,而且右眼皮还一直跳,难道…… 在酒店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会,我去敲隔壁熊帆的房门。 “有事?”熊帆打开门,一脸倦容地问道。 “恩……你说,我们要不要拜拜神什么的……”我小声说道。 熊帆一把将我拉进屋,说:“你要拜我啊?拜吧。不过,我现在要睡觉。”说着,一头倒到床上。 我撇撇嘴,又说:“我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我的右眼跳了一下午呢……” 熊帆没好气的说:“眼睛不好去看医生咯,大不了晚上不带你去行动就是了。只是回去和钱总怎么交代,你自己想。” “喂!我又不是要偷懒!”我一记闷拳垂在熊帆身上,大声说:“拜托,我哪次行动不是兢兢业业死而后已啊,我什么时候偷过懒!你说话能不能过过大脑啊?!” 熊帆微睁双眼瞅了我一眼,说:“拜托你也过一下大脑好不好?行动之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呸呸呸!” 我哼了一声,转身走出熊帆的房间,现在距离出发行动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回到房间,实在是睡不着,只好打开电视,胡乱按了几个频道,都是哇啦哇啦说着粤语,虽然我十分喜爱香港tvb的电视剧,可是从来都没看过粤语版,电视里放着的电视剧对我来说自然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索性关了电视,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我急忙拿起来,是钱宗翼。 “钱总。” “恩,什么时候行动?” “就在今晚。” “听你的声音好像挺疲惫的,不舒服吗?” 我清了清嗓子,说:“哦,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说出来,没关系。”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了不少。 “我总是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原因,莫名其妙的。”我如是说。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随即说道:“别给自己压力,没什么的,你经历过不少,应该懂得调节自己的心情和状态。” “可是钱总,这次不同。以前行动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好像少了些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而且还有种紧张感。” “不要多想了,”钱宗翼安慰我说:“你试着深呼吸,告诉自己能行,没问题的。等你和熊帆回来,我请你们吃饭,这次如果成功了,四六分成,开心吧?” 钱宗翼提出的“四六分成”还真是让我开心了一下,就算我和熊帆占了四成,那也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够我败好多名牌的。但是,今晚的感觉真的很不妙,开心之感也随之逝去了。 “那好吧,我会好好调节自己的。”我答应着。 挂了电话,熊帆便在门外候着了。我打开门,熊帆早已将各种装备打包在他肩上背着的大书包里,手臂交叉在胸前,斜倚在门框上。 “大小姐,你准备好了没有啊?”熊帆说。 “着什么急……”我话音刚落,熊帆便说:“你说什么?” 我知道如果再说下去,又要给自己惹来麻烦,索性什么都不说了,默默收拾起东西来。 午夜12点,我和熊帆准时来到会展中心。香港人的夜生活真是丰富,这么晚了,大街上还是灯火通明的。 按照既定的计划,我和熊帆在附近的一个公共厕所里换好了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会展中心的一个隐蔽入口处。夜晚的好处是,喜欢与这座建筑合影的游人们不见了。 和以往不同,这次行动我们不是从入口进入会展中心,而是真正做一回“梁上君子”,从展区的通风口进入。这是我和熊帆的无奈之举,香港会展中心的安全措施毕竟是世界一流的,更何况是正在举办这样一个重量级的展览。 固定好身上的绳索,我向熊帆点点头。熊帆会意之后,迅速将手中的飞镖绳索斜向上甩出,绳索干净利落地落到二层楼左右高度的通风口外延,熊帆用力拉了拉绳索,绳索好像在和熊帆较劲一样,不服输地弹了弹,看来飞镖的那头已经在通风口处牢牢抓稳了。熊帆看了看我,我学着他的样子照做。之后,我们用力抓住绳子,克服着重力,向通风口爬去。 到达通风口时,我已是满头大汗,熊帆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服输得回瞪了他。熊帆并没有理会,随即从腰间取出一个仪器,用来检查白天我们布下的干扰仪是否还起作用。不知为何,就在熊帆启动那个仪器的刹那,我的心突然乱跳不止。 “怎么样?”见熊帆一直没有示意我,我低声问道。 “信号很奇怪……应该没问题,行动!”熊帆摆了摆手。 我见状立刻拿出腰里别着的工具,三下五除二便将通风口处的过滤网卸掉,然后将工具收到腰间,示意熊帆先进去。 到目前为止,行动还都是按计划进行。 我和熊帆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在通风管道中前行,管道中发霉的气味令人作呕,为了那副名画,我们也只好忍受着难闻的味道,还要保持速度前进。 终于,按照既定的方案,10分钟刚过,我们便到了存放名画的展厅的上空。 熊帆取出工具,将同样的通风口的过滤网拆掉,然后将腰间的绳索捆牢,另一端则绑在一个足够结实的棒子上,将棒子卡在通风口处。我照着他的样子,缓缓下降,直到双脚踏上展厅的地面。 心,又是一阵慌乱。 我和熊帆取出带在身上的工具,开始对名画下手。我吃力地卸下一个固定肖栓,抬头,却见熊帆正看着名画皱眉。 “你怎么不动手?”我轻声冲他喊道。 “把肖栓按回去,快,我们快离开这里!”熊帆突然说。 我一愣,这完全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快啊!”熊帆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工具,几下便将肖栓按了回去。 “走!”熊帆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拽紧腰间的绳索,我便被他拽着一点点上升,又回到了通风管道里。 “怎么,我们不偷了?”我说。 “别问那么多,快点离开!”熊帆命令我说。 我迅速将过滤网安装好,和熊帆一起快速爬回“入口”。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之后,我们回到公共厕所换了衣服,拦了一辆出租匆匆赶回酒店。 “你疯了么?!这幅画如果不能弄到手,钱总会怎么处罚我们!好好地你为什么不行动?”一进房间,我便大声质问熊帆。 熊帆并没有回答,我想他一定早就预料到我的反应。 “你说话啊!后悔了?”我的声音丝毫没有降低。 熊帆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之后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我上前一把夺过酒瓶,大声说:“你说话!” “明天就回去吧,我现在去订机票。”熊帆并不看我,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回去?任务没完成,怎么回去!”我要被他折磨疯了,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冲他大喊。 “那幅画我们不偷了,我回去会和钱总说明。”熊帆依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不偷了?为什么?”我问。 “你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好?那幅画,是假的。”熊帆平静的说。 “假的?”我愣住了,心想钱宗翼怎么会让我们去偷一副假画。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我声音平和了不少,说。 “因为刚才我们在展厅里看到的,和我白天看到的不一样。”熊帆耸耸肩,说。 “你这么肯定?”我将信将疑,因为我一直认为钱宗翼让我们偷的东西不会是假的。 “当然,我还没正式入行的时候,‘真假鉴别’这块学得可是很过硬的。”熊帆扬扬头,说。 “可是钱总怎么会让我们偷一副假画呢?”我问他。 “钱总不可能让我们偷假画,很明显,有人捷足先登了。”熊帆说:“好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就回去。” 有人捷足先登?会是谁呢?我的四六分成是没戏了……想到这,我一头倒在床上,用力捶了一下床垫,此时没有人比我更恨那个捷足先登的人。 第三章 端倪初现(一)(1) 在香港的五天,我换了手机号码,自然也远离成少辰五天。 回到内地,我立刻去晟世继续我的工作。对于我和熊帆这次没能够完成任务,钱宗翼不再像上次那般大度,但是又因为分析不出我们的失误之处而不了了之。但是,未来的一段时间之内,我和熊帆都不会再执行任何任务了,很显然,我们的失败使我们自己成了公司里的同事嘲笑的对象。 请了五天假,头一天回来上班我就得忍受黄玉难看的脸色。也是因为请了五天假,黄玉安排给我的活比以往更加多更加繁重。 “去四楼和五楼打扫厕所,然后把每个办公室的地面都收拾干净,垃圾桶都清倒干净。动作麻利点,还是以前的规矩,上班时间不准打电话,不准聊天,办公室里的东西除了需要清扫的一律不准碰!”黄玉叼着一根烟,对我发号施令。 “我明白了,黄姐。”我点头答应着。 “你放了五天假,谁知道你是不是都给忘了。”黄玉哼了一声,将手里的烟头掐灭,扔到我跟前,转身便走。 “把它清理干净!”黄玉头也不回的说。 这个黄玉一定是周雅宁安排过来专门负责教训我的吧!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拎着拖布和水桶,我径直去了四楼。晟世的卫生间真是修的挺气派的,也难怪,这么大的公司,整幢楼都那么漂亮,设计师当然也会面面俱到,卫生间这样的细节也一定会尽善尽美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男卫生间的门口,清了清嗓子,冲里面喊道:“有人吗?厕所保洁!”过了一会,听里面没有动静,估计没有人在吧,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先把洗手池擦干净,又换了新的卫生纸,接着便是一个马桶一个马桶地打扫。就要大功告成,突然,我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好像是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男人——正往男厕所这边走来。我一想不好,赶紧把清扫工具都扔到一边,自己藏到了一个蹲位后面,快速把门反锁上。 “总裁的事情真是难办啊,当然了,如果我能办成,说不定还会晋升,但是……哎,真得商量商量。”一个男人大步迈进来,声音沙哑地说。 “方经理,你的水平,全公司人可都知道,总裁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块烫手山芋,你就帮帮忙吧。你要是晋升了,那我们这些小辈可都能跟着沾光啦。哈哈哈。”另一个人说,听声音,这人要比那个“方经理”年轻一些。 两位男士正说着,我躲在门后清楚地听到拉链被拉动的声音,随即是缓慢的流水声。我下意识的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捂着耳朵,还紧紧地将眼睛闭上。至于另一只耳朵……只要让它受委屈了。 过了一会,流水声停止,又听见那个被称作方经理的人说:“哎呀,小王,这事你得帮帮我,不然,你我都别想接着在这个公司里混啦。”又是拉链被拉动的声音。 “那没问题啊,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我们做下属的,当是鼎力相助啊。”那个小王说。 一阵哗啦啦洗手的声音过后,两个男人大步离开了卫生间。 我这才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他们说的总裁的事情是指什么呢? 我没有多想,赶紧拿了工具转战女厕所,要不然一上午的工作可就完不成了,要是完不成工作,都不用想,等着我的只有黄玉那副丑恶的嘴脸。 中午的时候,我刚刚打扫完四楼和五楼的厕所,不得不说,这公司那么大,厕所也随着公司的增大而增多,每层都有三处卫生间,等我打扫完已经累得是汗流浃背了。正换了衣服准备去餐厅吃饭,手机也在此刻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一看,来电话的竟然是成少辰。 “午休时间可以接电话,不然不礼貌,接吧。”身后又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声音。 “谢谢黄姐。”我艰难地在脸上堆出一个笑容。 “谢什么?”黄玉走到我前面,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又不是我定的规定。” 我冲着黄玉的背影吐吐舌头,这个女人为什么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呢。 我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喂?” “嘉琪……是我……少辰,好久没联系了,你好吗?我打给你好多次,你都关机。我……很想跟你见一面,不知道一会儿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怪不得成少辰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憔悴,原来这几天他一直关心着我呢。 我正准备去员工食堂,如果是中午和他吃,那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到时黄玉的那个脸色……还用说吗,一定很臭。不行,我一定要拒绝他。 “啊,成先生啊,真是不巧,我正忙,不如……改天我们再见面吧。”我小心翼翼回答着。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想必这个自信十足的阔少,很少有被女人拒绝的经历,管他呢,他都被我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嘉琪,为什么你总是很忙呢?是忙?还是……因为我邀请你,才变得忙?”这个讨厌的阔少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失去了耐心。 “……成先生,我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呢,首先你还是称呼我‘冯小姐’比较合适。还有,不管谁邀请我,都不会影响我的schedule的,更何况,我又没有说永远都不见你啊,我们可以约别的时间啊。如果成先生觉得我忙,不想再在我的schedule上占据一席之地,那我真是要感谢成先生的体谅。”我一字一句地说,这个阔少爷,曾经我同你都是一个阶层的人,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果然,这一番话奏效了。“……对不起,冯小姐,刚才我的态度不好。可是,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我也是太急于想见到你,所以才……才有冒犯。你别在意。”成少辰的声音弱了下去,想到这个声音的发出者也许正苦着脸努力想办法泡妞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我就想放声大笑。 “对不起?那么,成先生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那位姓周的小姐,与你是什么关系呢?”这个周雅宁实在是让我不爽,我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成少辰的未婚妻。 “她去找过你?”成少辰问道。 “难道我会主动去认识这样一位大小姐?这么高贵的一个小姐,我哪里敢高攀。”我没好气地说。 “嘉琪,你信任我么?”成少辰突然问。 他没有叫我冯小姐,而是直接叫我“嘉琪”,这让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我倒是很愿意相信你,但是……” “这个周雅宁,她不过是我爸爸的一个世交的女儿,是,我们从小就认识,而且我爸爸也确实跟她的父母提过,等我们长大之后,双方就联姻……可是,我和周雅宁小时候没有怎么样,长大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刁蛮任性,大小姐脾气更是让人忍无可忍,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跟她在一起,不过是把她当做朋友,或者说是个妹妹看待,从来没想过要娶她。她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只是她一家之言,我跟她从来没订过婚,而且我的爸爸也并不喜欢长大之后的她。”成少辰一口气说完,等着我的回答。 一时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纯情词汇不断往我脑袋里蹦,我甚至还想到了只有旧社会才有的“指腹为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想越觉得恶心。亏这个成少辰还是长在新时代的公子哥,这么老土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成先生,你的一番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哦不,应该是大开耳界。既然周小姐和你是发小……”我故意加重了后两个字的读音:“那么,我觉得,你就应该对她好点,而不是移情于别的女人。再说……” “嘉琪!你听我说,我对她没有丝毫的爱,最多只是好朋友。以前我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她就经常在其他朋友面前说我是她的未婚夫,当时我也只是当她开玩笑,由着她闹,没想到——” “没想到她闹到我这来了?成先生,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觉得,不论是我,还是其他女孩,被卷进这样一个感情事中,都会很难做,压力很大的,你明白吗?”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成少辰解释,他这个人看上去满有风度的,没想到竟然还被那个周雅宁给控制住了。 “这我知道,可是……” “成先生!不要再说了,我觉得,第一,周小姐对你的感情如此专一和深厚,我觉得你没有道理不对她好;第二,能够和你成为朋友我真的很荣幸,可是我也不希望我们如果可以进一步发展成恋人的时候,要时刻顾及到周小姐的感受,那样我们三个人都会很累。所以,麻烦你处理好你和周小姐的感情问题,然后我们再考虑是否可以再在一起。”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反正我现在也不能跟成少辰有任何瓜葛,不如先等他摆平了那个娇惯的千金小姐再说。 “……好,那我答应你,我会找雅宁谈谈,等我和她的事解决完了之后,我再正式地约你出来。嘉琪……哦不,冯小姐,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说完,成少辰挂了电话。 其实,不单成少辰对我,我对他的“感觉”,也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绝对无法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