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娇医 下》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一行人离开了白茅山,临别前周文涛将白芙叫到了一边,说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 蒋巅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拉着白芙不想让她去,但白芙非要去,他也无法,只能鼓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在远处瞪着,时刻准备冲过去把白芙拉回来。 「阿芙,你真的想好了,要跟着他吗?」 周文涛满面愁容的道。 白芙低垂着头,面色微红,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想好了。」 周文涛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对蒋巅的不满:「也不知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挺好的。」 白芙嗫嚅。 周文涛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没成亲就……」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周文涛只能咽了回去,叹口气道:「若不是我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早已成亲生子,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哪里轮的到蒋巅这小子!」 在他眼里,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阿芙这么好,嫁给自己人最合适了。 可惜他只有一个儿子,且已成亲多年,就是想把他们凑成一对儿也不行。 「不过三郡还是有很多好男儿的!阿芙你如果跟我过去,我一定能帮你找一个比蒋巅好千倍万倍的男人!」 「就算不在三郡找,在京城找也可以啊!」 「虽说京城勋贵良莠不齐,但也不乏一些家风严谨人品端正的青年才俊,你到了那儿让你家人帮你四处打听打听,总也比跟着蒋巅强!」 话里话外就是看不上蒋巅,觉得谁都比蒋巅好就是了。 白芙无语,有些哭笑不得。 「师叔,蒋巅真的挺好的,他不成亲,是……是有原因的……」 「不管什么原因,不成亲就是不对!」 周文涛对这点十分坚持。 「什么武将的妻儿容易受牵连?这天下武将多了去了,难道都不成亲了吗?」 「别人成亲了也好好的,封妻荫子无限荣光,怎么到他这儿就担心这担心那,连个名分都不能给了?」 「说白了还是不想负责!没有担当!那些哄你的话都是借口而已!」 「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才会被他骗了……」 说到最后又有些哽咽,心痛而又无奈的样子。 也是啊,阿芙若不是这样善良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原谅师兄呢。 周文涛红了眼眶,既感慨这孩子心善,又担心他被蒋巅欺负,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白芙见他又要落泪,急的赶忙哄他:「师叔,阿芙真的没事的,蒋巅他……他不敢欺负我的,平常都是我欺负他。」 「那是他活该!」 周文涛愤愤的接了一句。 说到这儿也知道白芙是铁了心要跟着蒋巅了,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香球。 「不成亲也好,将来他若出了事,你在京城的家人也靠不住的话,你就拿着这个东西到三郡的蓬莱寨来找师叔,师叔别的能耐没有,给你安排个好去处还是可以的!」 「师叔……」 白芙鼓了鼓腮帮子,对周文涛说蒋巅会出事感到有些不满。 「你别这么看着师叔,我不是在咒他,是说正经的呢!」 周文涛正色道。 「蒋巅自己也说了,他是武将,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可能出什么意外。更何况你忘了?他还有疯症!」 「我知道,师叔您别……」 「你不知道!」 周文涛压低声音,语气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严肃。 「我告诉你,我不想让你跟他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个!」 「蒋巅最近很有可能会发作一次,而且十分严重,我怕……怕你在他身边,有危险!」 白芙一听,面色也凝重起来:「师叔您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会发作?那您知不知道怎么避免?怎么才能……」 「我不知道,」周文涛打断道,声音压得更低,「跟你说句实话,这也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是我们小寨主看出来的!」 …… …… 短暂的静默之后,白芙一脸茫然:「师叔,莫……小寨主,还懂医术?」 「他不懂。」 周文涛摇头。 「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连他们这些懂医术的人都看不出来,莫阎怎么会提前知道蒋巅会发作?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周文涛说道。 白芙彻底无语,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周文涛却一脸笃定,对莫阎的话坚信不疑。 「你别看我们小寨主不懂医术,但是……她轻易不开口,一旦开口,十之八|九都是准的!她这个人啊……有些奇怪,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智近乎妖!」 ……噗嗤。 白芙没忍住笑出声来,周文涛却对她不以为意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最近最好离蒋巅远一些,时刻注意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若发现了第一时间离开他,不要牵连到你。」 v第二章 或许是他关切的语气不像作假,或许是自己对蒋巅的病情感到担心。 白芙虽然觉得这话不可信,但还是问了一句:「那莫小寨主说……他会在何时发作?有多严重?」 周文涛怔了怔,显然在纠结是不是该跟她实话实说。 犹豫一番后,他还是如实说道:「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但应该就在这两三个月,至于有多严重……」 周文涛看了她一眼,沉声作答:「会死!」 两个字,白芙心头一沉,小手陡然握紧。 「师叔你……说什么?」 「我说,他这次发作,很可能会死。」 又是一阵沉默,白芙这回真的生气了。 「师叔!您胡说什么啊!」 「我没胡说!」 周文涛再次重申。 「我若真是因为不喜欢蒋巅而盼着他出事的话,干吗跟你说这些?我就是怕回头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甚至他疯起来可能会牵连到你,所以才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也是因为怕蒋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了,他若给他下了药的话回头说不清楚,所以药箱里的那些药至今没有动过。 不然这些日子他也不用这么费劲的天天盯着蒋巅,防着他不让他靠近阿芙了。 他就怕阿芙还没跟蒋巅成亲,就怀了蒋巅的孩子,到时候蒋巅又死了,那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办? 白芙身子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抠进自己的掌心。 他也觉得师叔没必要编这样的话骗她,可是让她相信蒋巅真的会出事…… 她也不愿相信! 「不会的,」白芙绷着肩,「他不会出事的,我会守在他身边!好好的看着他的!」 决不让他出事! 周文涛嗨呦一声,急的直拍脑门:「就是想让你离他远一点儿才告诉你,你这傻孩子怎么……」 「罢了罢了,回头我把我身边那两个人给你留下,在你找到家人前都不许离开。蒋巅若是没事自然好说,他若有事……那就是命该如此,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以后好好留在家人身边,让他们给你找个好人家。家人若不好相处,你就来蓬莱寨找师叔,师叔护着你!」 白芙低着头,肩膀仍旧绷得紧紧的,半晌才回了一句:「不用,蒋巅会护着我的。」 「你……」 周文涛又急又气,若是其他什么事也就随她去了,但这件事却十分坚持,不肯让步。 「必须让他们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若非寨主近来身子不大好,他不能离开太久,他就自己跟着去了。 蒋巅到底会如何他是不在乎的,但阿芙决不能出事! 小寨主说的话他还没有全部告诉阿芙呢,那就是蒋巅这次疯起来不仅自己会死,还会害死身边很多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小寨主离开的时候,留了身手最好的两个在他身边的缘故,她怕蒋巅疯起来连他也受到牵连。 白芙推不过,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周文涛又叮嘱她在找到家人之前决不能跟蒋巅走得太近。 一是他们确实没有成亲,说起来还是无名无分。 二是她若真的怀了身孕,蒋巅又出了事,那总归是个麻烦事。 再者,等她找到家人之后,她的家人知道了只怕也不会高兴。 毕竟越是豪门大户,越在意门风清誉,自家的女儿流落在外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已不是清白之身,或挺着个大肚子,只怕再怎么欢喜也要打几分折扣。 白芙心不在焉的应了,回到蒋巅身边时依旧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蒋巅拉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这一碰才发觉她两手冰凉,竟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 「你跟我的阿芙说什么了!」 他怒气冲冲的对周文涛说道。 周文涛轻嗤:「自然是说了该说的。」 蒋巅还要发怒,白芙却拉住了他:「没事的,就是有点儿冷。」 蒋巅看了看她身上不过跟夹袄一般厚的斗篷,皱了皱眉。 「回头让绿柳把那件貂裘给你找出来,这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了,可不能冻着。」 白芙点了点头,轻轻的依偎在他身前。 蒋巅心中的怒意这才消散,抱着她同乘一骑送了周文涛一程,之后便带着人向京城去了。 距离临泽百余里的小镇,一处十分不打眼的普通的宅院里,一名少年躺在床上,形容隐匿在半掩的床幔中,看不清楚。 房门轻响,一名小厮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站在床前唤了一声:「少爷。」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床幔掀开,露出苍白而又阴沉的面容,额头最上方一个结了痂的暗红色伤疤,触目惊心。 「怎么样?确定没人追咱们了吗?」 「应该是没有了。」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叫应该!」 少年抓起身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动作太大牵动了脑袋上的伤,又是一阵疼痛。 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小金,而少年则是消失多日的卢兆。 那日卢兆被白芙砸晕之后,血流不止,小金来不及去叫大夫,直接自己先胡乱的给他裹了一下,然后让人帮忙用一扇门板把卢兆抬到了医馆。 医馆的大夫说卢兆幸运,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没伤在要害,休养一段时日,确定没有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也就好了。 大夫看完之后,小金带着卢兆准备回到他们租住的院子。 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见一队人马从院中出来,四处询问住在院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v第三章 有人指了医馆的方向,他们就立刻往那个方向去了。 小金不明所以,心想难道是官府的人听说这里发生了血案,这么快就赶来查看了?可这些人也没穿着官服,看着不像啊。 卢兆却大惊失色,立刻吩咐小金带他出城,离这里越远越好。 小金顾及着他的伤势,觉得此时不宜长途跋涉,卢兆却什么都顾不得了,要他无论如何立刻带他离开。 小金无法,带他出了城,结果发现那些人竟然一路跟在他们后面追查他们的行踪。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卢兆也不告诉他,他就只能懵懵懂懂的带着他四处逃窜,东躲西藏。 好在这些日子那些人没了消息,似乎是一直找不到他们,放弃了。 可小金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再出现,故而不敢把话说死了,谁知少爷脾气却这么大。 他不知道的是,卢兆之所以如此胆战心惊,是因为误会了这是卫国公派来调查十几年前的旧事的人,他怕被人发现,知道自己是冒充的,当场打杀了。 对他来说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他自然十分在意,知道小金探听不到确实的消息,不急才怪。 「滚滚滚,出去吧!」 卢兆不耐烦的将小金赶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他将床幔放了下来,自己坐在床上,神情阴鸷。 他这些年在卫国公府过得看似荣光,但其实亦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踏错了一步。 顾氏不是个好相与的,看上去大大咧咧脾气火爆,其实很有手段,将国公府的内宅打理的铁桶一般。 他曾想过在那几个弟弟身边安排几个人手,引着他们斗鸡走狗玩物丧志,把他们养废。 结果那顾氏精明得很,他才刚刚露出这个意图,就被她防范起来,别说是往几个弟弟身边安排人了,连他自己身边的人也几乎保不住。 所以对他来说,要在顾氏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几个心腹其实并不容易。 这次出来要见白芙,卢兆早已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回去,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必须要处理掉的,免得他们将白芙的消息透露给了卫国公或是其他什么人。 如此一来带着心腹就不合适了,毕竟这些心腹杀一个就少一个,再培养一个却至少需要好几年,所以他专门挑了个懂事听话但并不怎么亲近的小厮。 谁知这小金听话倒是听话,脑筋却不怎么灵光,屁大点事都办不好! 卢兆咬着牙一拳砸在了床板上,决定再等两日看看,若是那些追踪他的人真的已经撤走了,小金也就不必留了! …… 周文涛走了,蒋巅整个人都躁动起来,一心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当晚,一行人没有像往常那般急着赶路,拖到很晚才休息,而是早早在当地一家最好的客栈歇了下来。 蒋巅照例包了最好的院子,先在自己房中沐浴收拾一番,确定身上干干净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了,才到白芙的屋子准备陪她一起吃饭。 吃完饭自然就是散步,睡觉,然后…… 蒋巅想想就觉得高兴,推开白芙房门的时候脸上满是笑意。 白芙正在房中低头摆弄一批布料,是她之前在临泽买的料子。 这些日子要么是在马车上,要么到了客栈之后吃完饭就睡了,根本没空缝制衣裳,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她便拿出来了。 蒋巅进门的时候她还对他笑了笑,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一会儿,说饭菜一会儿就来了。 蒋巅脸上的笑却渐渐僵硬,盯着她手里的料子绷起了脸。 「你在干什么?」 这个吗? 「做衣裳啊,」白芙笑着道,「给你做件冬衣,过几天应该就能……」 话音未落,身前的男人忽然一把将那料子扯了过去,几下撕得粉碎。 「谁让你做这些的!」 他怒吼出声,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白芙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蒋巅将那布料撕碎犹不解气,又狠狠地碾了几脚。 「以后不许做这些事!我的衣裳多得是,不用你做!」 白芙没料到他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以前蒋巅也跟她生过气,但都是闹着闹着闹急了,即便急眼了也只是绷着脸声音稍大一些,跟她闹别扭而已,哪像现在这样扯着嗓子吼她。 蒋巅回过神愣了愣,像是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吼她似的,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解释:「对不起阿芙,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你何必亲自动手呢,多累啊,回头在伤了眼睛。」 他边说边弯腰将那些撕碎的布料捡起来,胡乱的裹成一团。 「你以后就帮我挑挑料子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亲自动手,我府上虽然没什么丫鬟,但三塔镇不乏手艺好的绣娘,我以往的衣裳都是交给他们做的,以后还让他们做就是了。」 说完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芙,抱着那团碎布转身就要走。 白芙却忽然从背后保住了他,两只手微微发抖。 「我以后不会再走了,不会了……」 如果说刚才突然被吓到那一下她还不明白蒋巅为什么生气,那冷静下来之后她瞬间就猜到了。 绿柳说在她上次逃走后,蒋巅气的撕碎了她做的一件衣裳,后来还抱着那件衣裳躲在她房里哭。 她当时听了虽然心痛,却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留下那么深的阴影,以至于他现在连看到她给他做衣裳都受不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做了。 白芙紧紧地抱着她,莫名又想起饭桌上很久没见过酱瓜了。 之前有一次她想吃,绿柳却告诉她将军从她走后就没再吃过酱瓜。 她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和酱瓜有什么关系,刚刚却突然想起,离开的那天,她给蒋巅夹过一次菜。 白芙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给他夹的是什么,现在看来,八成就是酱瓜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想哭,抱着蒋巅的手收的更紧了。 蒋巅身子绷得僵直,深吸一口气,回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v第四章 「乖,你待会儿先自己吃饭,我想起有些公务没处理,等处理好了再来陪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没有半分留恋。 白芙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房门,然后彻底消失。 …… 吃过晚饭,直到外面响起了一更的梆子声,蒋巅也没再过来。 绿柳看着默默坐在床边的白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告诉她说将军今晚会来,说要在这里等他。 可眼看着外面天都黑透了将军也没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姑娘,很晚了,将军今晚估计不会来了,不如……您先睡吧。」 她犹豫着劝道。 白芙看着门外,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站了起来。 绿柳以为她不打算等了,正准备服侍她更衣休息,就见她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去看看。」 她边走边道。 绿柳啊了一声,赶忙抓起衣架上的斗篷追了出去,免得她冻着。 蒋巅的房前,小吉和秦毅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见到白芙后均是一怔,赶忙施礼:「姑娘。」 白芙点头,问他们:「将军在干什么呢?睡了吗?」 这话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房里亮着灯,蒋巅肯定没睡。 小吉果然摇头:「没有,将军还在处理公务,估计要很晚才会睡,姑娘您先回去歇息吧。」 白芙却恍若未闻,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刚才在房中坐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蒋巅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因为她缝了一件衣裳就跟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晚饭不跟她吃也就算了,就然连见都不见她了。 这不是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白芙莫名的想起周文涛的话,心里有些发慌。 「我去看看他。」 她说着抬脚向前走去。 小吉却再次拦住了她:「姑娘,将军在处理公务,此刻怕是不便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白芙眸光一凝,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从来没对他们这些部下生过气的女孩子忽然间神色一凛,竟颇有些上位者的气势。 小吉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将军在处理公务,真的不方便见您,您请回吧。」 「滚开!」 白芙一把将人推开,急匆匆的往房里闯。 小吉一步站定之后立刻又挡在她身前:「姑娘!您真的不能进!」 白芙心急如焚,越发确定蒋巅一定是出事了。 他平日里连书房都让她随便进,教她识字时用的都是朝廷的邸报和各种公文,怎么可能因为处理公务就不让她进去! 可是小吉拦在门前,凭借她一己之力根本闯不进去。 「你们两个!」 白芙回头一指,叫来了周文涛留下的两人:「把他们给我拉开!」 两人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发号施令。 但周叔临走前既然把他们交给了她,那么听她的命令也没什么。 这两人不是蒋巅的人,自然也不会顾着蒋巅的面子,当即走到白芙身前,欲将小吉秦毅拉走。 小吉下意识的想把其他人叫来帮忙,却被秦毅拦了下来。 「让姑娘进去吧。」 「秦大哥!」 「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秦毅说道,又转而看向白芙:「姑娘,你既然坚持要进去,那应该就是猜出来了。你知道的,这个时候将军若是见到你,只怕会……」 「我知道!给我滚开!」 秦毅还未说完,白芙已经等不及了,越过他便走到门前,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中,蒋巅坐在一把椅子上,确切的说,是被绑在一把椅子上。 两指粗的绳子在他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将他跟椅子牢牢捆在一起。 为防发出声音让人听见,他嘴里还塞了一块儿麻布,麻布同样用绳子勒着绕在头上,防止他挣扎中将布吐了出来。 可即使如此,走近后还是能听到他口中呜咽不清的声音,加上那猩红的眼睛狰狞的神情,看上去像一头狂兽,随时会挣断绳索扑过来将人咬碎撕烂。 白芙倒吸了一口凉气,几步跑到他身边。 「谁让你们把他这么绑着的!」 秦毅低垂着头:「是将军自己让我们这么做的。」 「自从姑娘上次不告而别之后,将军就吩咐我们,以后他若再发起疯来,就让我们提前把他绑住,然后关上房门谁都不许进来。」 上次在临泽的时候也是这样,将军头天晚上刚刚发了疯,在椅子上绑了一晚了,第二天一早又去看姑娘,结果发现姑娘被人下了药,就陪姑娘一起泡在冷水里,出来之后……就生了病。 白芙眼圈通红,抚着蒋巅的手微微发抖。 「你们出去。」 她低声说道。 秦毅小吉应诺,转身离开。 v第五章 周文涛留下的两人却察觉不对,刚刚还帮着白芙进来,此刻却想带她出去。 秦毅自然不肯,与小吉两人合力将他们挡在了门外,又叫来更多人将他们制住,不让他们进屋。 门外似乎很热闹,打斗声叫骂声此起披伏。 白芙却都顾不上了,她现在眼里只有蒋巅,再没有其他。 她伸手先将蒋巅头上的绳子解开,把他口中的布团揪了出来,让他能够顺畅的呼吸。 解开绳子后才发现,他脸颊两侧的皮肤都已磨破,显然刚刚挣扎的十分剧烈。 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起来,白芙一边低头亲吻他一边喃喃:「没事了,没事了。」 说着要绕到他身后给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狂暴的蒋巅却忽然间咬住了她的嘴。 白芙闷哼一声,来不及躲开,他的唇舌已经急不可耐的寻了过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粗鲁的吻她,堪称野蛮。 白芙疼的双拳一紧,下意识的想要退后,下一刻却陡然睁大了双眼,捧着蒋巅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不对,不对,这味道……不对! 被男人亲吻的近乎窒息之际,白芙猛地挣脱,转过身疾步走到桌前,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都拿起来闻了一遍。 没有,没有蒋巅口中的味道。 那会是什么?会在哪儿? 白芙还想去找,却知道此刻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件事,蒋巅已经等不及了。 她向门口跑了几步,似乎想要出去,指尖碰到门扇的时候,却又忽然缩了回来。 不行,也不行,会打草惊蛇。 怎么办?怎么办! 白芙急的捂住了头,椅子上的蒋巅却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两只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脖子上和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喉中发出可怕的嚎叫。 刚刚的狂躁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抹清甜,却又转眼间不见了,他急的整个人都在椅子上扭动起来,带着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白芙在房中四下打量,忽然又看到桌上的茶杯,想到什么,赶忙走了过去,举起一个哗啦一声砸碎在地上。 茶杯变成数片碎瓷,她捡起一片走到蒋巅身边,绕到他身后蹲了下来。 「白姑娘!你没事吧?」 周文涛留下的人已经被绑了起来,但听到动静还是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没事!」 白芙一边回答一边用碎瓷在蒋巅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不大,但也会缓缓的流出一些血液。 做完这件事之后她又取出袖中的金针,在蒋巅身上各处穴位扎了几针。 蒋巅仍旧躁动不安,但呼吸明显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粗重,却没有那么急促了。 白芙走到他身前,红着眼睛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俯身在他唇边轻轻亲吻。 「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蒋巅仰头吮着她的唇瓣,想要更多,奈何身上被绑着,除了亲吻什么都做不了。 他喘息着咬她的耳垂,吻她的脖颈,又急不可耐的寻找之前品尝过的柔软。 白芙全都随着他,抱着他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身上来回探寻。 「阿芙,阿芙……」 意识似乎回来了一些,蒋巅模模糊糊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 白芙紧紧地抱着他。 蒋巅神情痛苦,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我难受,阿芙,好难受……」 他想抱她,想吻她,想跟她更亲近,而不仅仅是像现在这样。 白芙看了看地上那摊血迹,觉得差不多了,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松开他再次来到他身后,费力的将绳子解开。 因为之前的挣扎,绳子已经有些磨破的迹象,而蒋巅的手腕也磨破了一大片。 想来即便白芙不解,按照他之前那挣扎的趋势,过不了多久这绳子也会被他挣开,届时狂暴的蒋巅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芙无比庆幸还好师叔跟她说了那番话,她觉得不对劲坚持要来看一看,不然今晚…… 她吸了吸鼻子,准备给蒋巅把伤口包扎上。 椅子上的人忽然挣脱了束缚,却站起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扔到床上,不容分说压在身下便开始耸动自己的身子。 白芙惊呼出声,跟他说了多少次先把伤口包扎上,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发泄原始的欲|望。 床上不多时便布满了血迹,在这样下去只怕等他冷静了,也失血过多而亡了。 白芙无法,只能再次取出金针,在他腰间一扎。 蒋巅闷哼一声,被她推开,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她撕碎一块儿床幔,给他包扎手腕。 一切做完,身下那处仍旧胀痛,他却依然不能动,只能哀哀的看着白芙,唤她的名字:「阿芙,阿芙……」 白芙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染着情|欲的眼睛,略微犹豫之后,还是颤颤的将手伸了出去,探入他的裤腰。 温热的小手覆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眼微微眯起,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平日威风八面的样子,只像一只懒懒的大猫,任由自己喜爱的人抚摸着自己,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哼,最后在这舒爽中渐渐睡了过去,脸上带着疏解后的满足与倦意。 白芙红着脸给他收拾干净,躺在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他,在他面颊上缱绻亲吻。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男人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翻个身将她抱住,长手长脚缠在她身上,喉中咕哝了几声,也不知在说什么,片刻便安静下来。 白芙贴着他的胸膛,抚着他的脊背,渐渐也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日光透过窗纱洒入房中,蒋巅醒来时觉得身上懒洋洋的。 怀中抱着的小人儿睡颜香甜,或许因为被他抱着有些热,小脸红扑扑的。 v第六章 蒋巅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尖儿,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脑海里忽然冒出两句诗。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他跟阿芙终于圆房了,他们…… 不,不对! 他昨天明明从阿芙房里出来了,怎么现在又睡到了一起? 蒋巅脑子里轰的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后,又重重跌了回去。 身边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睡梦中的白芙吓了一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待看到是蒋巅醒了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半躺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了把他的脉,轻声问道:「怎么样?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巅一哆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芙你……你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白芙一脸莫名。 「你……你是不是……又想跑了?你一想跑就会对我特别好。」 白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又有些心疼,抵着他的额头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跑了。」 说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蒋巅却别扭的把头扭了过去,满脸不信:「骗人,你肯定是生气了。」 太可怕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越生气就笑的越和气。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身子疲惫的很,浑身都使不上力。 白芙轻轻按着他的肩头,把他压回去。 「别动,躺着再歇一歇,我昨晚给你放了些血,你现在无力是正常的。」 当然另一方面原因是他昨天疯的原本就很厉害,即便不放血醒来也会出现脱力的现象,前提是他还能醒过来,而没有在疯狂中暴毙的话。 想到这儿白芙又是一阵心痛,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蒋巅见她要哭,心里更慌了。 「阿芙,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 「我知道,我知道。」 白芙趴在她肩头,抱着他的手渐渐收紧。 「蒋巅,跟你说件事情,你听了一定会生气,但是答应我,气完之后冷静一些,不要冲动,好吗?」 蒋巅心中感觉更加不妙了,身子都绷了起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什么事?你要走?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一定会生气的,冷静不下来。」 白芙深吸一口气,将他抱的更紧。 「师父曾经给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记载了很多传奇故事,这些故事多是一些医药典故。」 「传闻太|祖开国年间,将前朝末代皇帝追赶至一处山坳。末代皇帝无处可逃,眼看将要全军覆没之际,其麾下仅剩的百余将士却忽然体力倍增,如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剑戟难伤,竟有以一敌百之势。」 「太|祖皇帝带领的万众兵马被这些人冲散打乱,明明是必胜的态势,却陷入颓败之境,险些将末代皇帝放跑。」 「好在太|祖皇帝心志坚定,用兵如神,即便面对这种异状,也没有太过慌乱,回过神后亲自带人将末代皇帝围堵住,取其首级,奠定了胜局。」 「然而那些忽然变强的将士,却仍旧在肆意厮杀,即便看到末代皇帝的首级,也未曾停下,仿佛根本就没有了意识,只知道杀戮,不停的杀戮。」 「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那些强兵就纷纷倒下,七窍流血经脉爆裂而亡,太|祖皇帝带领的兵马这才得以减少一些损失。」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很沉重,难以诉之于口。 蒋巅趁着她停下来的工夫,问了一句:「那些人为什么会忽然变强?又为什么会忽然死了?」 白芙手指不安的捏了捏他的衣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继续低声开口。 「太|祖皇帝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特地命一众太医以及仵作对这些尸首进行检查,最终发现……这些人变强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因为服用了一种药丸。」 「太医是在一名战死的前朝军医身上发现了这种药丸,当时仅余一粒,他们试着给一名死囚服下半粒,不久之后,这名死囚就狂躁起来,后来更是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险些将牢门冲破。」 「但因为太医们事前已做好准备,将牢笼打造的异常坚固,这名死囚最终自己撞死在了牢笼中,死状甚是惨烈……」 「又因这药丸服用后会陡然体力倍增,不惧流血不惧伤痛,故而众太医将此药丸命名为……大力丸。」 一口气说完这些,白芙再次停了下来。 蒋巅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莫名,而是变得晦暗艰涩。 「阿芙,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蒋巅,你没有疯病,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故意给你用了这种药,让你看起来像是发疯了一样。」 蒋巅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紧,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想说不可能,但他也知道阿芙不会骗她。 「可你不是说,这种药服下之后没多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吗?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啊。」 「而且,如果是毒药的话,我看过那么多大夫,不可能都毫无察觉。」 他想了很久,只能先问出自己心底的问题, 白芙躺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头:「这不算毒,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大补的补药。」 「最早的大力丸为了力求短时间内激发出人体的极限力量,毫不顾忌服用者能否承受,才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据当初师父给我读的那本书上记载,太|祖皇帝当时亦想研究出这种药丸的配方,以备不时之需。」 「太医院的某位太医得知之后,极力反对,认为此药若被当权者拿来广泛用于战场,势必带来极其惨痛的后果。」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这位太医当即将这仅余的半粒药丸吞了进去,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当初最原始的大力丸,只有太医院研制出的半成品。」 「这些半成品虽然也有一定的作用,但其效果远不如曾经的大力丸,让人发起疯来倒是很快,但对于体力的提升却不大,自然也就没有被大量炮制出来。」 「后来这味药经过一再改良,渐渐彻底变成了寻常的补药,也很少有人想起它的来处,和它原本的作用了。」 v第七章 蒋巅听着她的话,默默看着帐顶,待她说完,才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怀疑,有人给了我用了那种半成品的大力丸,让我发疯?」 「不是怀疑,」白芙坚定的说道,「是肯定!」 「昨日你疯症又发作了,我进来后你……你亲了我,我当时就察觉你口中味道不对。」 「虽然并不能分辨的十分清楚,但我敢肯定,绝对是这种药!」 「师父给我读的那本书上记录的事虽然不一定是真实的,但上面那张半成品大力丸的方子却是真的,与如今医馆里卖的大力丸的方子十分相似,只是医馆中的各种分量都要轻得多,有些药材因为刺激性太大也删掉了。」 「因为这是进补之药,根本不是毒药,用的合适反而能强身健体,而你本就体格健壮,疯过之后很快就能恢复正常,所以这时候再让大夫给你把脉,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反倒是正发作的时候容易看出破绽。」 「昨日若不是你服用的剂量过多,我们又……又那般亲密,否则我根本察觉不出来。」 她说到后来,蒋巅已经闭上了眼,但紧握的双拳还是透露了他压抑的愤怒。 从十五岁疯症发作以来,至今已八年时间,他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不固定,程度也不尽相同。 如果真的是有人给他下了药,那么……这个人至少在他身边潜伏了八年! 而这八年间,他竟浑然不知,像头蠢猪一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跟他极为亲近,是他从不设防,能够随时随地靠近他,且直到现在……仍在他身边的人! 混蛋…… 「混蛋!!!」 蒋巅忽然咆哮出声,猛地睁开了双眼,一拳砸在了床上。 他身边的人啊,他身边的人啊! 这些都是跟了他多少年,他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啊! 白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赶忙轻拍他的胸膛给他顺气。 「别急,你别急,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人找出来。」 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白芙昨晚才没有离开房间去配解药。 因为她一旦配了解药,就会让人发现她已经察觉了这个秘密,到时候对方会迅速的消灭证据,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如此一来,蒋巅也更危险了,我在明敌在暗,谁知道这人下次什么时候又会动手。 蒋巅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抚而平静下来,神情反而更加阴冷。 因为跟在他身边八年的人并不多,而这其中很容易能筛选出一个可疑的人选,这个人…… 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蒋巅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白芙赶忙起身帮忙扶住他,将枕头垫在他身后。 直到此时蒋巅才发现,床上竟然到处都是血迹,看上去十分可怖。 「阿芙,我有没有伤到你?」 他赶忙问道。 「没有,」白芙摇头,「都是你的血,你当时疯疯癫癫的,我要给你包扎你非不干,就把血蹭的到处都是。」 蒋巅松了口气,让她帮忙把秦毅喊进来。 白芙知道他定是已经有了主意,点点头翻身下床,整理好衣襟和鬓发,把秦毅叫了进来。 秦毅进门发现房中到处都是血迹,床上尤甚,吓得赶忙去打量白芙,这才发现白芙身上竟然也有不少血迹! 将军疯起来竟然把姑娘折腾的这么惨? 这也太……不是人了! 白芙感受到他关切的目光,笑了笑:「不是我的血,是你们将军的。」 啊? 秦毅双唇微张,纳闷将军怎么现在疯起来还会自残了?以前不这样啊。 蒋巅没给他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大致将白芙对自己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只捡了重点,那些故事什么的他现在可没时间去讲。 秦毅满脸震惊,双手紧握成拳:「您是说,您的疯症……」 「小点声,」蒋巅打断,「你现在去做几件事。」 他又低声对秦毅叮嘱了几句。 秦毅点头应诺,绷着脸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白芙才开口问道:「只查他一个就可以了吗?别人呢?有没有嫌疑?」 蒋巅摇头:「我身边的这些人虽然跟我的时间都不短,但长达八年的也并不多,只有两个而已。」 「小吉虽然也是其中之一,但每次我发疯时他总是在我身边,若我疯起来真的不分敌我见人就杀的话,他也会有危险,所以离我越近的反而越不可能。」 「反倒是那个离得远远的,在我疯症发作平静下来之后才再次出现的人,才是真正下黑手的人。」 白芙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将绿柳叫了进来,让她将房中收拾了,又换了新的被褥,然后扶着蒋巅重新坐了回去,要给蒋巅换衣服。 蒋巅看着她伸手解自己的腰带,阴沉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握着她的手道:「不用了,让绿柳来就是了,你自己也回去换身衣裳吧,都被我弄脏了。」 他的阿芙向来爱干净,穿着这样的衣裳一定不舒服。 白芙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果然没再说什么,把给他更衣的事交给了绿柳,自己则换过衣裳后随手找来一个蒋巅的部下,让他去吩咐客栈的厨房做点儿补血的吃食来,材料只管选最好的。 那人应诺而去,白芙却仍旧没有回蒋巅的房间,而是就站在院子里。 直到秦毅拎着一包东西回来,她才迎了过去,直接伸手:「给我看看。」 秦毅忙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恭谨的道:「您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我搜出了好几样,不确定究竟是哪个,就全都拿过来了。」 白芙将那包东西打开,果然见到两个大小不一的纸包,和一个已经快空了的瓷瓶。 她将纸包和瓷瓶都打开闻了闻,又仔细的分辨了一番,唇边渐渐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准备的可真是充分啊!」 说完将这些东西又重新包好,问他:「人呢?在哪儿?」 「已经绑起来了。」 白芙冷笑一声,将其中一个纸包递给了他:「这副药拿去煎了,文火半个时辰,煎好端过来,顺便把人也带过来。」 v第八章 秦毅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恭谨的应了一声,拿着那副药又离开了。 白芙拿到这些东西仍旧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等到下人将客栈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哄着蒋巅吃了一些,才把那些东西拿了出来。 不然待会儿审过了犯人,只怕他更没心思吃东西了。 「这就是我说的大力丸。」 白芙将其中那个瓷瓶拿起来说道:「只是被人改成了药粉状,用起来更加方便,随意加在茶水或饭菜中都可以,不容易被人发现。」 蒋巅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拳头几次握紧又松开,一看就是在强自克制着情绪。 「那个呢?」 他看着旁边另一个纸包问道。 白芙将纸包拿起来,打开正准备说话,就听门外响起绿柳的声音。 「将军,姑娘,秦大人带着……小红过来了。」 确切的说,是绑着小红过来了。 白芙眸光一凝,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让他们进来。」 房门打开,秦毅拎着一个食盒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小红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跪下!」 小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正准备叫屈,突然看到桌上的东西,顿时双目圆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怎么会…… 她刚刚被秦毅使唤着出去买了趟东西,拿了二两银子。 回来后秦毅非说她拿了十两,问她剩下的银子去哪儿了,是不是自己偷偷藏起来了。 她说没有,秦毅就把她绑来见将军了。 结果……将军桌上竟然放着…… 小红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过去。 秦毅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直接一脚踩在了她的胫骨上,还狠狠碾了几下。 钻心刺骨的疼痛从小腿传来,小红尖叫着痛呼出声,想晕都晕不过去了。 白芙以为蒋巅会迫不及待的追问这些药的来历,问小红为什么要这么做,幕后是何人指使,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红,明明额头青筋都凸了起来,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终于沉声开口:「你自己说。」 小红痛苦的倒在地上,额头上满是汗珠:「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将军让我说什么。」 蒋巅再次陷入了沉默,从脸颊的僵硬程度却可以看出他的后槽牙咬的越来越紧。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芙索性替他开口。 「这些药是哪里来的?」 「不……不知道。」 「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 「你还不说实话!」 秦毅赤红着眼睛一脚踢在了她身上。 小红蜷着身子再次痛呼了一声,却仍旧不肯交代这些药的来处。 白芙抬了抬手,示意秦毅停下,将那碗药端出来。 「你既然不知道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就亲自喝下去试一试吧,试过了,也就清楚了。」 说着让秦毅将那碗药给她灌下去。 秦毅端着药碗走向小红,小红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挪着身子向后躲了躲。 白芙笑着补了一句:「放心,你没有身孕,所以我没用那副落胎的药,这是另一副。」 话音一落,小红躲的更厉害了,面色惊恐对之避如蛇蝎。 一直沉默的蒋巅眸光骤然一凛,转头看向白芙:「你说什么?什么落胎的药?」 白芙将刚才他问过的那个纸包拿了起来,冷声说道:「幕后之人估计是不想你有后,除了给你下的药之外,还给我准备了两副,一副用来落胎,一副……喝下去后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身孕了。」 刚刚还一直在隐忍的蒋巅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小红跟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砰地一声按在了墙壁上。 「你要给阿芙下药?你们要给我的阿芙下药?!」 他说着收紧了握在小红脖子上的手,睚眦欲裂,力道之大让小红脸色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们不够好吗?我不够照顾你们吗?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气血上涌,原本就因失血而有些眩晕的脑袋晕得更厉害了,身子一晃手上一松,眼看就要栽倒过去。 白芙赶忙上前将他扶住,可蒋巅太沉了,她根本就扶不稳。 还好秦毅动作够快,立刻把药碗放下帮了她一把。 两人扶着蒋巅在椅子上坐下来,白芙又赶忙给他扎了几针,才让他渐渐平复下来。 蒋巅刚刚的言语证明他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而这个「你们」,让白芙心中陡然冒出一个猜测。 如果是真的,那…… 她心头一颤,眸光变得比之前更加阴冷,亲自端着那碗药向小红走去,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你知道的吧,身上受了伤还可以愈合,但是这碗药下去,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这种事情是不可逆的,从此以后,你永远都……生不出孩子了!」 她说着一把捏住小红的鼻子,抬手就要将那碗药灌下去。 小红被绑的结结实实,根本反抗不了,挣扎中呛进去一点儿,吓得当即哭了出来。 「我说!我说!」 白芙顺势将她放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二老爷和二太太让我这么做的,药也都是他们给的,他们想让三少爷得到朝廷给将军的恩荫,可是将军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三少爷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所以他们才给了我这两幅药,说如果姑娘你怀了身孕,就暗中把你的胎滑掉,再趁着滑胎的时候给你下另一副药,让你一辈子不能生育。」 v第九章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姑娘你会医,我怕给你下药会被发现,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了,他们就让我……让我趁着将军现在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加大给将军下药的剂量,让他干脆直接发疯而死好了,这样的话……他死后的恩荫还是三少爷的,谁都抢不走了。」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别说蒋巅,即便是白芙和秦毅都难以接受。 蒋巅自幼失怙,是被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一手带大的,而他也从不吝啬表达自己对这两位长辈的夸赞,军营里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对他们的敬重。 每每得了什么封赏,蒋巅都将最好的东西给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送去,就连他们如今住的宅子,都是蒋巅爹娘的老宅,里面一应器物的采买甚至于日常嚼用,至今都是蒋巅负责的。 白芙曾经不止一次听他说过,他的二叔二婶是如何照顾他,如何将他视如己出的养大。 可如今……小红却说,害他的人,正是他的二叔二婶! 「你放屁!」 秦毅气的上来就要打小红。 他曾经跟蒋巅一起去过陵川,每次出面招待他的都是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 这两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对他们这些蒋巅的下属也非常客气,还总是叮嘱他们多多照顾蒋巅,说他没有爹娘,只能靠他们这些朋友照看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幕后真凶? 小红已经把蒋二老爷蒋二太太抖出来了,又怎么会愿意再为他们受苦,一看秦毅要动手,赶忙哭着喊道:「我没有说谎!真的没有!我身上有二老爷写给我的书信!」 秦毅脚步一顿,白芙已经手快的去摸小红的衣袖。 「不在袖子里,在怀里。」 小红说道。 「二老爷二太太叮嘱我每次看完书信之后就烧掉,但为了以防万一,我都会留下他们写给我的最后一封,等下次收到新的书信之后,才烧掉之前留着的那封,免得他们翻脸不认人。」 「可这东西毕竟不像药材,不懂的人根本认不出来,放在房里万一被人看见了,我就完了,所以才一直随身带着。」 她说话的工夫白芙已经把信拿了出来,大致扫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封信上说的正是让小红给蒋巅加大药量的事,一字一句十分无情。 可白芙毕竟不认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笔记,便还是将这封信拿给蒋巅看了一眼。 蒋巅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陌生的话语,手指忍不住微微发抖。 同样字迹的信,他有很多,都是二叔二婶寄来的,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叮嘱他注意身体。 每一封他都留着,尽管上面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但他也无比珍惜。 现在想来,却是个天大的笑话! 白芙只看一眼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信一定是真的。 她将那信从蒋巅手里拿出来,不让他再看,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抚。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她没有就打住,而是继续问小红。 白芙想起蒋巅跟他说过,他的二叔二婶总是跟他提起他爹娘的死,提起又有谁家的家眷因为受到牵连而被仇人追杀,妻儿惨遭屠戮。 这些在以往看来似乎只是回忆往事或触景伤情,但现在看来,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小红果然目光闪烁,吞咽一声,犹豫一番后颤颤的道:「我若都说了,将军能放过我吗?」 「还有我爹!」 她又补了一句。 白芙感到被自己握着的手一紧,蒋巅显然对小红说的话反应也不小。 小红既然说了让他放过她爹,那就证明她爹一定也做过什么事,而且是更加不为人知的事。 亲自问出这些事情对蒋巅来说太残酷了,白芙代他开口:「可以,你说。」 小红对她的话似乎并不是那么相信,仍旧看着蒋巅,希望得到他的承诺。 蒋巅却始终面无表情,木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放心,我说的话他都听,只要你说的事真实可靠,我一定替你求情让他放了你,还有你爹。」 小红看看她,又看看蒋巅,见蒋巅始终没反应,心想即便自己不说,这些事也早晚会被他顺藤摸瓜的查出来,不如现在说出来,换这位阿芙姑娘一个承诺。 毕竟她在将军面前那么有分量,或许真能劝得动他呢。 想到这儿小红不再犹豫,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是十三岁被安排到将军身边的,而二老爷二太太之所以选中了我,就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女儿,而我爹知道他们许多秘密,其中之一正是将军根本没有疯病。」 「他们想要让将军看上去像是有这种病一样,就需要个人能时刻跟在将军身边,让他时不时的发疯。」 「但是若选了别人,等于就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被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大。而且万一这人不听话,自己起了异心,勾|引了将军并生下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了我,这样一来我和我爹一个跟在将军身边,一个留在府里,互为牵制,我若是有异动,他们就杀了我爹,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轻易背叛他们了。」 「若非我爹没有儿子,他们也不一定会选我,肯定会放个男孩儿过来,更保险。」 白芙皱了皱眉,问她:「这么说,蒋巅身边真的只有你一个人?那你以前都是怎么给他下药的?」 大力丸这种药发作的很快,根本不是那种可以先让人服下,等过个三五天在发作的药,若是离得太远根本不可能动手。 以前蒋巅发作的时候,小红并不是每一次都在他身边,那她到底是怎么得手的? 小红看了看蒋巅,低声答道:「如果每次都是我下药的话,就太容易被发现了,为了防止计划暴露,二太太有时候会亲手做些吃食给将军送来。」 「她送来的东西也不每次都有问题,十次里都不见得有一次下了药,那一次也不见得是所有吃食都有。」 「比如她送来一份点心,一共可能只有三五块儿,这三五块儿里也只有一块儿下了药。」 「又因二太太手上有伤,并不经常下厨,每次做的东西都很少,所以将军根本不可能拿来送人,只会留下自己吃。」 「而他有时甚至不见得当天就吃完,可能会分开好几次吃,这次吃的没问题,下次吃的有问题,如此一来,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因为每天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每次在蒋巅身边的人也不一样,总不可能每次都有不同的人往不同的吃食里给他下药吧?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的亲信,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怎么可能会这样把所有人都怀疑一遍? 由此可见,这位蒋二太太不仅为人阴毒,而且心思还十分细腻。 白芙不由看向蒋巅,见他面色虽然仍旧阴沉,却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想来是在确定了小红的身份之后,就已猜到了其他这些事情。 他从来都不是傻子,相反还非常聪明,不然怎么可能只凭着一身蛮力就坐到今天的位置。 v第十章 他只是从来都没想过,养大了他的人,会想要害他! 蒋巅沉默的听着,看似没有表情,心中却翻江倒海的疼痛着。 二婶左手手腕有伤,他不止一次跟她说过让她不要下厨了,但二婶却总是和蔼的看着他,对他说:「你在战场上为国效力,我也没有什么旁的能给你做的,只能代你娘尽点儿心意,给你做些吃食而已。」 还开玩笑说让他省着点儿吃,不然她多给他做几次,左手怕真就要废了。 她的玩笑,蒋巅却是认认真真听了进去的,每次她给他做的吃食,他都从不舍得送人,自己吃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吃,怕二婶知道他很快吃完了,下次又忍着手上的伤痛为他下厨。 就在认识阿芙之后,他第一次发疯的时候,还曾收到小红让人从三塔镇给他送来的点心,说是二太太派人送来的。 蒋巅以前从来没有把蒋二太太做的东西送给过别人,一来是真的不舍得,二来也确实是太少了,根本拿不出手。 不过那次他却想让白芙尝一尝,反正端到桌上放在碟子里也看不出少不少来。 结果打开食盒发现里面只有三块儿,其中两块儿还碎成了渣渣,只有一块儿算是勉强完整,但卖相也十分难看,几乎裂成了两半。 来送东西的人传了小红的话,说原本从陵川送过来是有六块儿的,但是送到三塔镇的时候其他几块儿就已经坏的不像样了,只有这三块儿还能送来。 没想到这三块儿送了过来,也只有一块儿还能吃了。 蒋巅一看这样,也不好意思再拿给白芙,就自己把那块儿点心吃了,连那些碎了的点心渣都没舍得浪费,全部倒进了嘴里。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疯了,还冲进阿芙的院子里,把阿芙…… 现在想想,哪里是其他点心都坏了,根本就是二婶故意的。 她知道他身边跟了个陌生女子,就急忙忙让人送了下过药的点心来,让他当着那女子的面发一次疯,能把那女子吓跑最好,吓不跑再想别的办法。 她甚至连他可能会把点心拿给那女子一起分享都想到了,故意只剩了一块儿,让他拿不出手。 每一步都是处心积虑,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 什么家人之间的温情,什么代你娘尽些心意……假的!全都是假的! 小红的话让白芙不寒而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小到大朝夕相处倍加信赖的家人,竟然在这样算计着自己…… 太可怕了。 如果蒋二老爷蒋二太太是不想让蒋巅有后的话,那么他们之前一再跟蒋巅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只怕也没安好心。 可若要追溯这些,那就要往更早以前深究了。 仅仅是下药就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更早前的话……岂不是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 白芙简直不敢想。 可她不敢想,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却真的敢做! 小红断断续续的把更多秘密说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令人恶寒! 「二老爷二太太其实根本就没想养大将军,当初将军的父亲是个千户,虽然不及将军现在的官职,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登天般的高度了。」 「而且千户本就是世袭罔替的军职,若是没了将军,他们的儿子就可以继承这个职位。可是那时候二太太还没生三少爷,只有二少爷一个儿子,二少爷身子骨又弱,自小就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的生病,将来长大如果去了战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二太太既想占了这个恩荫,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上战场,再一看将军身子骨健壮,三岁就已拿着小木棍小木枪耍的像模像样,便打消了原本要除掉将军的念头,把将军养大,想让将军像他爹一样去挣军功,然后等将军什么时候战死了,就能让她的儿子继续享受将军的恩荫了。」 「可是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让将军有后,不然筹谋的一切就都白搭了。」 「所以二老爷二太太从小就不断的告诉将军,兵将的家眷容易受到牵连,他娘就是这么死的,还有很多他们从别处打听来的类似的事,添油加醋的在将军耳边重复,为的就是让他知道,他娶了谁就是害了谁。」 「包括将军遗传了先夫人疯病的传言,也是他们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让那些原本有意结亲的人家打消这个念头,不愿把自家女儿嫁过来。」 「后来将军大了,即便不娶妻也可能收个通房或是睡个妓子之类的,若是不小心留下了种,也是个麻烦,他们就索性派了我来,将将军有疯病的事坐实,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有疯病,从而不敢留下孩子。」 「这次若不是姑娘你忽然出现了,将军又一副宠着你护着你真心待你的样子,二老爷二太太也不会这么急着动手,他们还盼着将军能给三少爷挣个爵位呢。」 坐在白芙身边的蒋巅忽然嗤笑一声,双目赤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爵位?让我给三弟挣个爵位?」 难怪这些年,二叔二婶总是劝他进京。 京城那位皇帝总想把他叫去京城,说是要给他加官进爵,实际上就是想拴住他,除掉他。 他屡次推却拒不进京,二叔二婶总是无比忧愁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让他不要仗着军功就桀骜不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才是。 他无法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也不便告知自己与徐钺以及那位皇帝之间的关系,就总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只以为他们是担心自己才会这么说。 却原来……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死活,只想让他进京换个爵位回来而已。 「既然如此担心我留下孩子,直接给我下碗药让我绝了后岂不方便?反正只要是他们给的,我都会毫不怀疑的喝下去。到时候不管我有多少女人,都不会有后,我的一切……不就都如了他们的愿,归了三弟。」 蒋巅双目无神的喃喃说道。 「他们不敢的,」小红立刻接道,「将军您是千户大人的独苗,您若儿时生个病夭折了还好说,毕竟小孩子本就难养活,有个头疼脑热的在所难免。可若好端端的没别的毛病却只是绝了后,那肯定是要惹人怀疑的。」 「到时候他们作为最大的受益人,一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目标。」 「若是有心人来查的话,一不小心查出多年以前的事,那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虽然想继承朝廷给您的恩荫,却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多年前的事?什么事?」 白芙问了一句。 小红像是讲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方,再次吞咽一声,神情紧张。 「二老爷二太太……勾结胡人,陷害千户大人的事。」 咔擦。 白芙感到蒋巅的手猛地握紧,骨头发出几声脆响。 「你说什么?」 男人咬紧牙关,双目暴瞪,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动着。 小红低着头不敢看他,但还是瑟瑟发抖的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当初那位胡人首领的儿子被千户大人杀了,一心想要报仇却又找不到机会,就……就把主意打到了千户大人的家眷身上,也就是将军您和您的母亲。」 「可是千户大人将你们保护的很好,夫人为人也很谨慎,轻易不会出门,即便出门也都隐匿着行踪,不让人发现。」 「那胡人首领后来不知怎么就打听到了二老爷和二太太也住在千户大人府上,跟他们搭上了线,许诺他们如果帮忙把千户大人的妻儿引出来,就给他们大笔的银子。而且千户大人如果死了,大人的军职和封赏也就是他们的了。」 v第十一章[08.06] 「二老爷二太太动了心,将夫人过些日子要带着您回娘家省亲的消息透露给了那胡人首领。」 「那胡人首领这才有机会抓了夫人和您,以此威胁千户大人。」 「后来……千户大人带了人去救你们,虽然把那些胡人全部剿杀了,但他自己也没能回来,就连他身边的人,也只剩了一个硬撑着将您和夫人带了回来,那人还一进门就死了,一看就是早已不行了,不过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小红说到这儿顿了顿,抬头觑了一眼蒋巅的神色,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夫人当时回来的时候……虽然亦是形容狼狈,但神智还清醒,只是因为寒冬腊月在外长途奔袭,半夜发起了高烧。」 「二老爷二太太知道她心思聪慧,肯定已经猜出是府里出了奸细,等醒过来定然是要细查的,就算一时查不到他们这里,早晚也会查到。」 「二老爷想带着二太太和二少爷逃跑,二太太不肯,说二少爷禁不起颠簸,况且这样跑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躲一辈子不成?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夫人退热的药换了,换成了……给您下的这种……疯药!」 蒋巅听到这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冲去,似乎要撕了她。 白芙一下没拉住,就见他急冲两步,然后因为动作太猛,脑袋一晕,还没冲到小红跟前就一头栽了下去。 「蒋巅!」 「将军!」 两人忙冲过去扶他,却还是没来得及。 高大的男人咚的一声栽在了地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彻底晕了过去。 …… 白芙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轻抚他的面颊,眸光温柔而又沉痛。 小红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好在蒋巅没有听到,不然……只怕真要疯了。 蒋巅的母亲当年忽然发疯,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借口她是受了刺激,怕她伤了孩子,把她关了起来。 然后每次把她放出来之前,都再喂一次那种药下去。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的母亲是真的疯了,神志不清。 只是没想到,疯了的蒋夫人有次竟然高声喊叫着他们的名字,说他们是凶手。 虽然这话说的模糊不清,但被有心人听到还是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索性毒哑了她,对外却说她是疯症发作,自己把嗓子喊坏了。 而蒋夫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蒋二老爷禽兽不如,贪图她的美色,把她毒哑之后见她不能说话,就趁机奸污了她。 可即便如此,蒋夫人也没有求死,她还念着蒋巅,还顾及着自己年仅三岁的孩子,不敢就这样把孩子孤身一人留在世上。 在蒋二老爷又一次想要奸污她的时候,被蒋二太太发现了。 蒋二太太勃然大怒,当场扇了蒋二老爷几个耳光,又将花瓶砸了蒋夫人的头上,一边骂她是勾|引男人的贱人,一边用花瓶划烂了她的脸。 蒋夫人是活活痛死过去的…… 而在这之后,他们却伪装成蒋夫人自己从假山上跳下去的假象,还说她的脸也是那时候伤的。 这些事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个时候的蒋巅年仅三岁,别说为父母报仇,即便是记住这些事也不可能。 当年府里衷心的下人不是没有怀疑过,但蒋巅的父亲已死,母亲又「疯」了,整个府中都是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做主。 这些忠仆或被借机打杀了,或远远地发卖了,等蒋巅能够记事的时候,府里的人已经里里外外的换了一批。 蒋家本就是从蒋巅的父亲这里开始发迹,不是什么传世百年的功勋世家,没有什么几十年都伺候在这里的家生子,仆从的更换自然也就不那么显眼,街坊四邻都没有当回事,还一直感念蒋二老爷蒋二太太仁义,替蒋巅的父亲把他一手养大了,还培养成了这么战功卓着的将军。 虽然美中不足的是有疯症,可这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毕竟是遗传了母亲的病,也没办法。 白芙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蒋巅真的死了,当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得到了他用性命打拼的一切的时候,众人会如何的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如何夸赞他们仁至义尽。 可谁又能知道,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骗局! 所谓的慈爱与呵护,竟是像喂养一头待宰的牛羊般,时刻准备噬他的血,吃他的肉!用他的白骨,堆砌自己的富贵与繁华! 恶心,太恶心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们怎么配活着?怎么配得到蒋巅那颗赤子般的心! 房门轻响,秦毅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芙没有回头,仍旧看着蒋巅,口中却问了一句:「处理好了吗?」 秦毅点头,对她的态度比往日更加恭谨。 「已经按您的吩咐,把小红毒哑了。」 小红后面说的那些话太过骇人听闻,白芙不想让蒋巅知道。 他只要知道是他的二叔二婶害死了他爹娘就够了,那些残忍的细节,不用记得。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知道吧?」 白芙终于回头看了秦毅一眼,神情冷峻,眸子里没有一点儿温度。 秦毅忙低下头去,拱手作答:「是,将军晕过去之后,小红就没再说什么了,蒋夫人是……是被灌了疯药之后,从假山上跌落下去的。」 白芙点头:「出去吧。」 秦毅躬身应诺,退了出去,直到房门关上,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姑娘刚才那样子,仿佛他的回答若让她不满意,她就给他也下一碗药,把他毒哑似的。 那股子狠劲儿,跟将军简直如出一辙。 是不是两人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行事作风就越像? 或者越是平日里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就越可怕? 他刚才竟然觉得紧张,看都不敢看姑娘一眼。 不过比起这种紧张害怕,秦毅更多的则是敬重。 将军疯了这么多年,被蒋二老爷蒋二太太骗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姑娘,只怕永远都没有发现的那一天!而且说不定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只凭这一点,他就不会在把姑娘只当做将军身边的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是能配得上将军,能做将军府女主人的人! 白芙并不知道秦毅这一系列的心理变化,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蒋巅,只想陪在他身边,让他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知道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她也还在。 …… 白芙在蒋巅房中守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蒋巅才终于醒了过来。 v第十二章[08.06] 男人醒来后愣了一会儿,呆呆的看着帐顶发了会儿呆,才转过头看向白芙。 白芙也正看着他,见他似乎回过了神,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醒了?」 蒋巅嗯了一声,哑着嗓子开口:「小红呢?」 「我让秦毅把她关起来,怕她找人给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带信,就把她毒哑了,手也绑起来了,写不了字。除非什么时候蒋二太太寄了信来,再让她当着咱们的面回,免得被钻了空子。」 蒋巅沉默片刻,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帐顶发呆。 白芙见他看似没有表情,眼角却渐渐红了起来,十分心疼。 「难过的话就哭吧,没事的,只有我在这儿,没别人。」 蒋巅似乎仍旧想忍着,可女孩子温柔的话语,轻轻拍在他肩头的小手,都让他那所谓的坚强土崩瓦解。 他忽然转过身把她抱在了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流泪的样子藏起来,不让她看见。 可哽咽的声音到底还是出卖了他,吐露了他的情绪。 「阿芙……」 蒋巅在她肩头颤颤的开口,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我好恨,我好恨呐!」 恨二叔二婶的欺骗,更恨自己的愚蠢,竟把杀他父母的仇人当做恩人,供养了这么多年! 他甚至在想,小时候二婶把他抱在怀里给他一遍遍讲述那些被篡改了的往事时候,心里是怎样的得意! 她是不是一边哄着他,一边暗自对他的爹娘嘲笑着:看呐,大哥大嫂,我害了你们,你们的儿子还像头蠢猪一眼被我愚弄着,在我当做他最亲近的亲人。 她是不是一边看着他长大,一边想着:这头蠢猪养得越来越肥了,过些日子就可以宰了吃肉了。 蒋巅觉得恶心,打从心里觉得反胃。 他这些年见过多少想要取他首级,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的人,但没有一个,让他觉得像自己的二叔二婶一样,这么恶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养了他二十年,骗了他二十年,愚弄了他二十年! 恨!真的好恨! 白芙紧紧的抱着他,一遍遍轻拍他的肩背。 「恨吧,该恨的,这样的人,是该恨的。」 蒋巅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痛哭出声。 「二十年啊,二十年……他们怎么能这么骗我……」 「还有我爹我娘……他们该怎样怪我……」 没给他们报仇不说,还反倒跟他们的仇人亲近,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对待。 他们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气的不愿认他这个儿子。 「不会的,不会的。」 白芙拍着他说道:「千户大人和蒋夫人那么爱你,拼尽自己的全力也要护着你,他们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你这样想他们才会生气呢,觉得枉费了当初救你的心力。」 蒋巅抽噎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真的?」 「真的!」 白芙肯定的道:「师父说我娘当初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把我生下来的,后来师兄顶替了我的身份,不仅骗了我的家人还骗了我,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还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大哥一样。」 「可我知道我娘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对她来说,我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了。」 她抚着蒋巅的面颊,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目光坚定。 「所以你的爹娘一定也不会怪你的,愿意为自己的孩子付出性命的父母,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责怪自己的孩子呢?」 「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那就给他们报仇好了,而不是一味的责怪自己。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错,蒋巅,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更不需要为此而自责……」 她说着再次把他按到自己的肩头,像安抚无助的孩子般安抚着他。 蒋巅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把她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好有你,阿芙,还好我还有你……」 白芙亲吻他的额头,一遍遍重复:「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绝不会离开你,绝不……」 肩头渐渐被泪水打湿,蒋巅仍旧在哭泣,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在巨大的痛苦面前,语言变得那么无力。 直到抽噎声渐渐停止,男人的呼吸又变的沉重绵长,白芙知道他再次睡了过去,才轻轻地放开他,让他能伸展开手脚好好地睡一会儿。 蒋巅却感觉到了怀中的温度消失,立刻又将她抱了回去,皱着眉头不安的唤着她的名字。 白芙不敢再动,轻叹一声任由他抱着,跟他一起睡了过去,直到天明。 …… 再次醒来时,身边没有蒋巅的身影。 白芙猛地起身,披上一件斗篷就冲了出去。 蒋巅正从外院走进来,身边跟着低着头的秦毅。 看到她站在院子里,蒋巅忙走了过来,给她裹紧身上的斗篷。 「大冷天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屋去。」 白芙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秦毅,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毅却赶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白芙眉头拧的更紧了,蒋巅脸色也沉了下来:「滚。」 秦毅说滚就滚,片刻没有停留。 白芙心头惴惴,被蒋巅拉回了屋,坐在他的膝头。 「蒋巅,你……」 「我没事了。」 v第十三章[08.06] 蒋巅直接回答。 这回答却让白芙心头更加不安,放在他胸前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衣襟。 蒋巅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手里:「真的没事了,为那样的人伤心难过不值得。」 「我刚才找秦毅是想问他小红后来又说了什么来着,结果他嘴紧的很,你不让他说他真就什么都不肯说。」 说着还玩笑般的捏了捏白芙的鼻尖儿。 「你可以啊,这才跟了我多久,我身边的人竟然只听你的不听我的了。」 白芙看着他这样,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蒋巅,你……你别这样,难过就哭,生气就发脾气,别……别这么……」 「不,」蒋巅摇头,「我不会在哭了,为他们哭,我怕我爹娘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话说的很有道理,白芙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么痛苦的事情,怎么可能说过去就过去了?这也太快了吧? 就算他心智再怎么坚定,也应该会难过一段时间才对吧? 白芙不明所以,蒋巅见她一脸懵怔,笑着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我早上想起件事。」 想到之后觉得什么狗屁二叔二婶都不重要了。 「什么事?」 白芙问。 蒋巅凑近她耳边,眉宇间是实打实的笑意。 「我想起来,我没有疯症,那我的孩子也不会遗传我的疯病,所以,我们可以生孩子了!」 白芙身子一僵,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这么痛苦,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就想起了这个? 蒋巅却还没说完:「而且以前二老爷二太太跟我说的那些乱七八糟什么人家的家眷被追杀的事也都是添油加醋的,都是他们故意说给我不想让我成亲的!我以前不想成亲都是被他们骗了!」 「所以,我决定跟你成亲!」 「待会儿咱们就继续赶路,年前一定要赶到京城,我要向你家人求娶你!」 白芙脸色一红,心口突突跳了几下,却听蒋巅继续说道:「这样我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睡你了!」 白芙气的狠狠一拳砸在了蒋巅肩上,鼓着腮帮子就要从他腿上跳下去。 蒋巅却把她抱得紧紧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一本正经的道:「阿芙,我既然决定要娶你了,就会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的把你娶进门的。」 「可我现在身上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样直接上门提亲也不合适。」 「好在陵川离京城不算很远,回头我先把你送到京城附近,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回陵川拿些东西再去找你。」 陵川? 白芙抬头:「我跟你一起去!」 蒋巅回去不可能只是拿东西这么简单,他一定还要处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事。 虽然这两人被揭穿之后对蒋巅来说应该没有太大威胁,但骗了他二十年的人,白芙觉得还是防着点儿好,她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 蒋巅却坚定的摇头:「不用,你就在路上等我就是了,我会处理好的。」 「不行!我……」 「我不想让你见他们,」蒋巅直接打断,「阿芙,我不想让你看见他们。」 不想让你记住他们的长相,听见他们的声音,不想让你对他们有任何具体的印象。 这样的人,记在心里只会恶心,像吃了一坨屎一样难受。 他希望阿芙见到的都是干净的,阳光的东西,而不是这些污秽不堪的阴暗。 白芙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想陪在他身边,便低低的道:「不见他们,我总要见见你爹娘啊,不是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吗?」 蒋巅怔了一下,旋即大笑:「我的阿芙可不丑,漂亮着呢。」 「不过即便是见我爹娘也不急,等我把你娶进门了再见他们,寻常人家成亲不都是过门了才拜见公公婆婆的吗?哪有提前去见的道理?」 「难道说阿芙是迫不及待的想嫁给我了?」 他语气轻松的调笑,白芙却知道这是拐着弯儿的拿话在堵她,连这个理由都给她驳回来了,可见是真的不打算带她去。 蒋巅是个倔脾气,他下定决心的事,说什么都没有用。 白芙也不想这个时候在给他添堵,遂点了点头,仔细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儿,别再被算计了去。还有,到了陵川之后……也别太生气了,你自己也说的,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蒋巅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我还要回来娶你呢,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说着吻了吻白芙的唇,温柔缱绻,没有任何绮念,只有默默的温情。 ……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如蒋巅所说一般,众人一路疾驰,马不停蹄的向京城赶去,直到桑月山才停了下来。 桑月山距离京城还有四五天的路程,蒋巅原本打算再往前走一点儿在停下的。 但赶巧在这里遇上了熟人,对方跟白芙也认识。 他想着与其将白芙孤零零的扔在他在京城附近置办的别院里,不如就让她留在这儿跟人家做个伴,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曾在黎城林萧府中见过的卫国公夫人顾氏。 顾氏带着几个孩子在桑月山避寒,听说蒋巅一行人途经此处,立刻派了人来询问,那位会医术的阿芙姑娘在不在他身边。 得知白芙就在马车中之后,又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妈妈带着拜帖亲自来请。 「我家夫人先前一直睡不好觉,多亏了阿芙姑娘给配的方子,服过几次之后竟大好了。」 「她一直想要感谢姑娘一番,奈何姑娘当时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她有心想要对姑娘当面表达谢意,却又不得门路,这次既然遇上了,说什么也要见见姑娘才是,不然于心难安。」 这件事白芙不知道,蒋巅却是知道的。 林萧确实曾给他写过信,说这位卫国公夫人想要感谢阿芙,还想要送些东西给阿芙。 v第十四章[08.06] 但卫国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一直处于中立的派系,若是陡然送东西往三塔镇,不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此事便作罢了。 蒋巅想着以后也不会跟这个顾氏打什么交到,也就没有告诉白芙,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上了。 他走到车边,隔着帘子问白芙想不想去。 白芙掀开车帘,低声问了几句。 「卫国公府在京城吗?门第如何?跟他们认识的话,能不能跟京城的勋贵圈子打上交道?」 可以的话她就去见一见,不可以的话就算了,蒋巅这两天就要去陵川了,她不想分心去做别的事,只想陪着他。 蒋巅闻言勾唇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愧是我的女人,真聪明!」 「卫国公府是京城的顶级门阀,勋贵世家之中没有比他们更显赫的了,卫国公多年来一直处于中立的派系,狗皇帝几番想要拉拢都不成,却也不敢对他如何,甚至还要小心翼翼的维护和他的关系,你说厉不厉害?」 跟这样的人家结识,对白芙认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才会询问她的意见,觉得去见一见最好。 白芙眸光一亮,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 既然她的家人门第也不低,那认识了卫国公夫人,应该更容易找到对方吧? 蒋巅笑着将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拉着她亲自把她送到了卫国公位于桑月山的别院中。 桑月山上有几处温泉,非常适合冬季居住。 卫国公府的别院位于半山腰,诺大的宅子里引入了几池泉水,四处散发着温暖宜人的气息。 蒋巅是男客,由卫国公夫人的长子和次子在外院招待,白芙则直接去内院见了顾氏。 顾氏见她进来,立刻招呼下人上茶。 没想到白芙竟然一边给她施礼一边道:「小女阿芙,见过国公夫人。」 顾氏一愣,旋即吃惊的道:「你……你能说话了?」 她明明记得这姑娘是个哑巴。 白芙笑了笑:「是,先前嗓子坏了,所以不能说话,如今治好了,就可以开口了。」 顾氏哦了一声,了然的点了点头,由衷地为她高兴。 小姑娘家有个残疾,终究不是好事,对于说亲也不好,如今治好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先前在黎城相遇,姑娘医者仁心,见我气色不好,就为我配了副药调理身体。」 「我喝了几副,感觉竟比之前在京城时太医给开的方子还好,这才知道姑娘是有大才之人。」 「可惜后来一直无法与姑娘联系,直到今日才得以当面对你道谢。」 白芙垂眸:「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夫人言重了。」 知进退明事理,一言一行又皆是大家风范,顾氏看着更喜欢了,忙让她在一旁坐下来说话,不要在站着了。 白芙坐定,与顾氏攀谈起来。 顾氏知道她之前正与蒋巅一起赶路,问道:「姑娘是要跟蒋大将军一起进京吗?准备在京城过年?」 白芙不便透露自己进京的真实目的,以免打草惊蛇,遂含糊其辞的道:「是啊,从小到大还没去过京城,想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 顾氏闻言撇了撇嘴:「京城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那样,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言辞间仿佛对京城里的某些人颇为不满,下意识的就表达了出来。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大合适,又笑着找补了几句:「不过总归比其他地方热闹些就是了,吃的喝的玩儿的样样不少,城中的大福寺和卧佛山都是不错的去处,你有空可以去转转。」 白芙上次在黎城时就隐约觉出这位卫国公夫人是个急性子,如今越发肯定了。 但对方既然已经转移了话题,她自然也不会再去追问前面那句,给人找不痛快,便笑着说了声好,改日进京了一定要去这两处地方看看。 又随口问道:「夫人何时回京?小女在京城没有什么熟人,改日说不定还要去夫人府上叨扰,夫人莫要嫌我烦才是。」 顾氏脸色僵了僵,白芙以为她是觉得自己攀附权贵不高兴了,却听她强颜欢笑的道:「今年冬天太冷了,我暂时还不回京,准备就在桑月山过年了,可能要等开了春才会回去。那时候姑娘若是还在京城,欢迎随时来我府上做客。」 堂堂卫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却在桑月山过年,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就算冬天再冷,难道国公府烧不起银霜炭吗?烧不起地龙吗?再冷又能冷到那里去? 这显然是借口,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她宁愿在这山上过年也不回去,但这原因却不便对外人说,所以她才会觉得尴尬。 白芙也没想到随口一问竟问道别人不方便说的事,忙笑着符合:「今天冬天确实冷得厉害,要不是将军要进京面圣,我都想留在这儿等暖和了再去京城了。」 这孩子说话招人喜欢,顾氏那点儿尴尬来得快去的也快,打趣道:「那你问问将军着不着急进京,若是不急的话就在这里先歇息几日。桑月山风景很好,因为有温泉所以也不冷,你在这儿玩儿几天,赏赏景泡泡温泉再进京,岂不正好?」 白芙没想到自己最终真的留了下来,蒋巅的意思是一来她可以跟顾氏做个伴,顺便搭上顾氏这条线寻找她的家人,二来卫国公府的护卫非寻常人家可比,她留在这里比留在别的地方更加安全。 白芙点头答应,还想把他送到山下,蒋巅不许。 「外面这么冷,乱跑什么?我最多五六天就回来了,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年前我一定带你进京。」 能尽快找到她的家人让她和家人一起过年最好,不能的话他们就一起在京城过年。 京城热闹,回头还可以带阿芙去逛庙会。 白芙鼓着腮帮子答应了,抱着他却不愿松手。 蒋巅看了一眼周围都是自己人,卫国公府派来的下人站在远处低垂着头,一副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抬起白芙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白芙一惊,涨红着脸要推开,他却不愿放,直吻的她喘不过气才稍稍离开了她,抵着她的鼻尖儿喃喃开口。 「你最近就在内院跟齐夫人做伴就是了,别去外院,也不许见齐夫人的儿子,尤其是长子和次子。」 「别看他们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两个都是人精,你千万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万一……」 话没说完,变成哎呦一声痛呼。 白芙一脚踢在了他小腿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事儿乱吃什么飞醋!说什么不让她见齐夫人的儿子,还不是怕她看上别人跟人家跑了。 蒋巅嘿嘿的笑,厚着脸皮又在她唇边啄了几下。 「我这不是大你好几岁,怕你嫌我老了,看上那些小白脸吗……」 他们毕竟还没有成亲,万一阿芙真的反悔,找到她的家人后让人把她许给别人,他可没地方哭去。 白芙翻了个白眼,闷闷的低声说了一句:「我要是喜欢小白脸,又怎么会看上你?」 怎么看他跟小白脸的差距都相差太大了吧? v第十五章[08.06] 蒋巅一愣,旋即大笑,两手穿过她腋下把她举起来转了几圈儿,又狠狠揉进了怀里。 「我的乖乖,你可真是我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 说着又是一通亲吻。 周围都是人,虽然一个个全都背着身低着头装鹌鹑,但白芙还是羞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再让蒋巅得逞。 蒋巅意犹未尽,却也不敢把她惹急了,笑着松开了她,在她额头亲吻了几下,道:「你放心,我这次回去,会放过小红和她爹,留他们一命的。」 白芙眉头一拧,抬头问他:「为什么?」 蒋巅有些莫名:「不是你答应小红的吗?君子不可食言而肥,既然你答应了,我会做到的。」 白芙嘶了一声,像看个白痴似的看着他。 「蒋巅,你是不是傻?我那是骗她的啊!不然她怎么肯老老实实把那些事说出来?」 小红说那些秘密都是她爹告诉她的,为的是防止二老爷二太太加害他们,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把她爹杀了,或者趁着他爹看不到她的时候把她杀了。 如果两个人都知道这些秘密,那么二老爷二太太就不敢轻易动手,不然杀了这个,那个就可能把秘密抖出去。 可是她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自始至终没提到她爹,显然是刻意回避了。 但能够知道的这么多,还这么详细,证明她爹当年一定也参与其中,而且还是身为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心腹,亲手帮他们做了许多事。 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原谅,白芙又怎么会真的因为小红交代出了这些事,就替蒋巅做主饶了他们?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了小红,而是毒哑了她,也不过是想把她留给蒋巅自己处置罢了。 谁知道这个傻子却当了真,真打算放过这两人! 蒋巅愣了愣,显然有些没回过神来。 白芙的白眼翻的简直要停不下来,继续道:「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小女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难道你是?」 蒋巅这回反应过来了,赶忙摇头:「我不是!」 说完再次哈哈大笑,捧着白芙的脸在她嘴上鼻子上眼睛上一通乱亲:「真不愧是我的女人!」 该仁义的时候仁义,该狠心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他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遇到了阿芙? 白芙被蹭了一脸的口水,嫌弃的推开他,让他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分别的气氛在打打闹闹中变得欢喜而又轻快,蒋巅笑着翻身上马,对她道:「回去吧,阿芙,我这就走了。」 白芙嗯了一声,脚下却没动,坚持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才随着卫国公府的下人一起回了别院。 …… 陵川,一场薄雪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 时近年节,街上四处都是喜庆的气息,蒋宅门外亦是如此。 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屋檐上,下人们换了新衣,即便是门房的小厮,亦是精神抖擞。 远远地见到一队人马骑行而来,小厮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喜,忙迎了上去。 「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事先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啊。 小吉翻身下马,笑着将那人推开:「怎么?将军自己的宅子,将军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不是不是!」 那小厮赶忙解释:「这不是事先没接到消息,有点儿吃惊吗。」 说着一边牵过蒋巅的马,一边笑道:「二太太昨日还在念叨您,说您既然要进京,怎么也不顺路回来看看,这眼看要过年了,好歹在家里吃顿饭应个景啊,即便不是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也好。」 说完又吩咐另一个门房去给二老爷二太太报信,却被蒋巅拦了下来:「不用,我自己去。」 小厮只当他是孝顺,一进门就要亲自过去请安,倒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便将马牵到马棚去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眼尖的下人第一时间去通知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将军回来了。 蒋二太太正在听各处铺子的管事们报账,闻言眉头微蹙,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叫来了房中的大丫鬟雨竹。 「老爷呢?」 「在柳姨娘那里。」 雨竹垂眸答道。 「叫他回来,告诉他将军回来了。还有二少爷三少爷那里,也去打声招呼。」 「是。」 雨竹应声退下。 蒋二太太则理了理衣襟,起身走了出去,刚到院门口就遇上正迎面而来的蒋巅。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她笑着说道,慈爱的掸了掸蒋巅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是回京路过这里吗?还是又任性不想进京,就躲到这里来了?若是这样二婶可就容不得你了,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到京城给陛下赔罪。」 她言语嗔怪,脸上却始终带着笑,仿佛是在说玩笑话。 蒋巅沉着脸,神情肃重,抬脚往屋里走,状若无意的避开了她的碰触。 「是要去京城的,本也没打算回来,但途中遇到点儿事,有些麻烦,还需二婶帮我处理一下。」 说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已经进了屋,蒋二太太自然也跟了进来,笑道:「什么事这么麻烦,竟还让你特地跑这一趟?」 「也没什么别的,」蒋巅拎起茶壶,给蒋二太太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就是小红出了些事。」 蒋二太太动作一顿,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面不改色的把茶杯接过。 小红被改了名字之后气不过,曾写信给蒋二太太抱怨过,她自然知道蒋巅说的这个小红就是曾经的芙蓉。 「她出什么事了?」 蒋二太太端着茶杯随口问道。 v第十六章[08.09]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怀了身孕,可能是我的。」 蒋二太太面色一僵,手上一个不稳,茶杯刷的一下掉了下去。 「二婶小心!」 蒋巅眼疾手快的把杯子接住,但还是洒出了一些水在蒋二太太身上。 蒋二太太此时却顾不上这些,嗨呀一声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什么叫可能是你的?是不是你的种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 蒋巅说道。 「小红前些日子忽然告诉我他怀了身孕,还说让我救救她,说什么您和二叔不想让我有后,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杀了她的。」 「我听着觉得她疯了,但念在她怀了我的孩子也没惩处她,只让人把她拉了出去好好照顾着,别出现在我眼前就是。」 「结果后来才知道,她竟与我三塔镇那座宅子里的几个管事有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 「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把这孩子生下来,索性就把人带回来了,毕竟她是您和二叔送给我的,又是王叔的独生女,我私下处置了也不好。」 蒋二太太一颗心突突突的狂跳,指甲几乎抠进掌心。 「她……她怎么会这么说?我和你二叔天天盼着你生个孩子,为了你的婚事愁的饭都吃不下去,又怎么可能不想让你有后呢?」 「我也不知道啊。」 蒋巅看上去有些惭愧。 「跟您说实话,起初我差点儿就信了,以为您和二叔是盼着我没有后人,等我死后就能把朝廷的恩荫给二弟或者三弟。」 「后来知道这孩子或许不是我的,我才惊觉过来,小红这是骗我呢,她八成是想挑拨我和您们的关系,等我跟您们分家了,把我的家财都留给她肚子里那个不知是谁的孩子。」 「我气不过,又怕她四处乱说败坏了您和二叔的名声,就给她灌了一碗哑药。」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您来做决定吧,看看是留还是不留。若是不留那就直接去了,若是想留下那就等将来长大了看看长得像不像我,像我我便养着,不像我……那就丢到军营里去,将来好歹也能为我大魏出力!」 蒋二太太听到蒋巅给小红灌了一碗哑药,抠在一起的手指终于松了一些,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我和你二叔这些年怎么对你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竟被个下人几句话轻易哄了去!真是让人心寒!我不管你这些破事了!你自己处理去!」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蒋巅忙拉住了她,讪讪地笑:「二婶,我这不是知道错了,所以特地回来给您道歉了吗?」 「您可别不管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小红,她现在还在柴房关着呢!这回头月份越来越大了,只怕更不好弄了……」 蒋二太太果然顺势停了下来,剜了他一眼:「你啊!真不让人省心!」 说着轻叹一声,道:「这事交给我吧,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见见小红。」 蒋巅点头,目送她出去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 片刻之后,柴房中,小红双木圆瞪,面色铁青,舌头吐在外面,脑袋稍稍后仰,脖子上一条腰带紧紧地勒着,被她身后的下人拉在手里。 蒋二太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用帕子掩着口鼻,直到她彻底没了气息,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嫌恶的摆了摆手:「带出去处理了,有人问起就说犯了家规,没伺候好将军。」 下人点头,正要松手,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刺眼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映射出空中星星点点的灰尘。 王虎山站在门口,看着神情狰狞的女儿,猛的一声喊了出来:「苏氏!你杀我女儿!我要你的命!」 蒋二太太吓了一跳,慌忙躲到那下人身后,颤颤的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刚刚明明已经让人把王虎山引开了。 门外光影晃动,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将阳光遮挡了一半。 蒋巅逆着光看着她,神情阴冷,目光嘲讽。 「二婶,你都没找个大夫给小红把把脉,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就这么急着把她弄死了?你到底是有多不想我有后啊?」 蒋二太太心头一沉,直觉事情不对,可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人揪着头发一把扯了过去。 「你杀了我女儿!你杀了我女儿!」 王虎山睚眦欲裂,按着她的脑袋一下下往墙上撞。 蒋二太太不多时便头破血流,浓稠的血液从额头流下,糊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耳边不断传来咚咚的声音。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脑袋撞在墙上的声音,却反抗不了。 男女体力的悬殊,加上养尊处优和常年劳作的区别,她在王虎山手里如同一只蚂蚁。 「救命……救命!」 她无力的呼喊着,站在门边的人却无动于衷。 直到王虎山扼住了她的脖子,准备掐死她,蒋巅才摆了摆手,让人把她从王虎山手里拉了出来。 「大郎,大郎!」 蒋二太太垂死挣扎:「你别听小红胡说,她都是骗你的,不能信啊!」 蒋巅勾唇笑了笑:「二婶都不知道小红到底跟我说了什么,怎么就知道她是骗我的?」 蒋二太太听着他的话,从腥红的视线中分辨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忽然明白,小红只怕不止跟他说了他们不想让他有后的事。 那她到底说了多少?说了多少! 蒋巅看着满脸鲜血形容狼狈的蒋二太太,吩咐抓着她的下人把她带到正院去。 正院中,蒋二老爷正被秦毅按着跪在院子里,看到蒋巅走来之后大声喊道:「大郎!你怎让人可这样对我?我是你二叔!你这是忤逆知不知道!」 忤逆? 蒋巅走了过去,蹲在他身前。 「二叔?去你娘的二叔!」 话音落,手上已经一个用力,一把将蒋二老爷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只听咚的一声,蒋二老爷的脸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地上,鼻梁咔擦一声断裂,鲜血喷涌而出,牙齿更是磕到嘴唇,直接将唇肉挤裂。 虽然只一下,但蒋巅的力气却非常人可比,蒋二老爷转眼间看上去比蒋二太太还惨。 v第十七章[08.09] 蒋巅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对祠堂所在的方向躬身致歉:「祖母,孙儿不是骂您,只是一时激愤口出恶言,您别见怪。」 蒋二老爷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眼前发黑耳朵发鸣,脑袋晕晕乎乎的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院中放了一把木椅,蒋巅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看着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的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 「我这里有一杯茶。」 他指着小吉端着的托盘说道。 「你们说给谁喝好?」 说着示意下人将蒋岸和蒋岩带了上来。 蒋岸蒋岩是蒋巅的堂弟,一个今年二十二岁,一个十七岁。 蒋岸年纪大,但因为是早产,所以身子骨弱,全靠各种名贵药材吊着,才能好好地活到今天。 蒋岩年纪小,但身子强健,跟他哥哥站在一起,他倒像是年长的那个。 两人被绑着带了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均是惊恐而又莫名。 「爹,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哥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蒋二老爷门牙都掉了,说不出话来,蒋二太太昏昏沉沉间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 「蒋巅!你要做什么!放开二郎三郎!他们是你弟弟啊!」 「弟弟?」 蒋巅笑了笑:「正是因为他们是我弟弟,是二婶您的儿子,我才要把您给我准备的好东西给他们也尝尝啊,不然岂不是让人以为您偏心?」 蒋二太太一个激灵,看向那杯茶的眼神像看着什么凶神恶煞。 「不……不!不可以!」 她声嘶力竭的嘶喊,死命的挣扎着。 蒋巅却懒得再理她,直接看向蒋岸和蒋岩。 「二弟三弟,这杯茶是二婶给我准备的,里面加了些好东西,你们谁要尝尝?」 蒋岸蒋岩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看他们母亲的反应,就知道肯定不会真的是什么好东西。 相反,还是很可怕绝对不能碰的东西。 两人均是摇头,缩着身子向后躲,谁也不愿喝。 蒋巅满脸为难:「这可怎么办?你们总要有个人喝的,不如猜拳来决定好了?」 蒋岸的身子抖如糠筛,一个劲儿的摇头。 蒋岩则抽噎两声哭了出来,不断地喊着:「我不喝,我不喝。」 「二少爷三少爷,这真的是好东西,喝了之后神清气爽,体力倍增,感觉全天下都不是你的对手,特别厉害!」 小吉端托盘都端烦了,说着向两人走了过去。 蒋岩看那茶杯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当即大喊出声:「给大哥喝!给大哥喝!」 说完又转头看向蒋岸:「大哥,你本来身子就不好,死了也就死了,我不一样啊!咱们家还指望着我支应门庭呢!」 小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轻蔑:「废物!」 说着不待蒋巅吩咐,硬将杯中的茶给蒋岩灌了下去。 蒋岩正说着话,突然被灌了一嘴的茶,呛了几口却还是吞下去了大半。 他面色惊恐,想要伸手抠嗓子眼儿,把那杯茶吐出来,奈何身上被人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确定即便他现在真的要吐也吐不出来,蒋巅才让人松开了他,把他和瘦弱的蒋岸一起推进了房中,还在房中留了两把刀。 蒋二太太不断的嘶喊着,嗓子都喊哑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门被关上,自己的两个儿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蒋巅!你这个畜生!畜生!放他们出来!」 她面色涨红,嘴唇隐隐发抖,鬓发因为挣扎而散乱,被头上流下的血液黏在一起,湿嗒嗒的粘在脸上。 蒋巅冷眼看着她,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论起畜生,我可比不上您和二叔,你们才是真畜生,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房中此时已经响起蒋岩嘶哑的吼声,显然药效已经发作,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蒋巅让人将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带到窗前,撕开了一块儿窗纸,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亲眼看看房中发生了什么。 只见蒋岩面色潮红,瞪着眼睛龇着牙拉扯自己的衣服,似乎觉得很热。 蒋岸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眼睛四下张望着想要出去,但蒋岩站在门口,且一看就不大正常,他又不敢过去。 忽然看到撕开的窗纸,从漏洞中看到自己爹娘的脸,蒋岸像是见到救星般,哭喊着冲了过来。 「爹!娘!救我!」 他不动还好,一动就像是猎物般,被发了狂的蒋岩看见,猛地扑了过来。 蒋岸身子瘦弱,平日里都不是蒋岩的对手,更别说此时蒋岩发了狂,三两下就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蒋二太太心疼孩子,哭得不能自已,几乎要给蒋巅跪下。 「大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了,放过二郎三郎吧!我代他们去死!我代他们去死!」 她说着就要往廊柱上撞,却被人拉了回来。 蒋巅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你代替不了,我爹我娘两条命,你一个怎么够?」 「还有当初枉送性命的那些大魏将士,还有他们留下的无依无靠的妻儿,就是你们一家人都死了,也难以弥补你们造成的过错!」 勾结胡人陷害忠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杀头的死罪。 但是让他们简简单单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了。 他要让蒋二太太亲眼看着,看看失去至亲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房中的蒋岸被蒋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抓起了地上的刀,回身就是一刀砍在了蒋岩身上。 蒋岩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v第十八章[08.09] 他痛呼一声,却没有躲闪,而是红着眼睛嘶喊着抓起了地上另一把刀,向蒋岸砍去。 刀锋在空中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蒋岸毕竟体弱,打了没几下手臂就开始发抖,沉重的大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没有了刀,也就没有了最后一层保护,转眼就被蒋岩逼到墙角,一刀砍在肩头,直接斩断了一条手臂。 「啊……」 蒋岸的尖叫声穿透窗户,直击在蒋二太太的耳边。 蒋二太太一下下用自己的头撞在窗棂上,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不要啊……不要啊三郎!那是你哥哥啊……」 可现在的蒋岩哪里还听得见这些,只知道挥刀乱砍,不停地砍,仿佛只有鲜红的血液和刺鼻的腥气,才能让他发了狂的内心得到些许的满足。 蒋岸被砍的趴在地上,却还是挣扎着向窗边爬去,仅剩的那条手臂无力的伸着,仿佛是在求救。 「爹……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声痛呼。 蒋岩将他这条手臂也砍了下来,刚刚还伸向窗边的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让蒋岸再也说不出话里,只能躺在地上扭动抽搐。 没过多久,连这抽搐都没有了。 他就像一团没有生命的血肉,躺在那里,任凭蒋岩一刀刀的砍在身上,血流成河。 …… 蒋二太太不知何时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发现自己身边的蒋二老爷不知去了哪里。 昏昏沉沉间看到蒋巅冷漠的脸,瞬间清醒过来,耳边嗡鸣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仍旧是男人的嘶喊声,刀刃入肉声,但这回被砍的却是他的丈夫。 蒋二老爷躺在地上,双目暴瞪,半个脖子都被砍断了,脑袋松松垮垮的挂着,随着蒋岩劈砍的动作来回轻晃。 蒋二太太的嗓子像是哭坏了,只能发出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瞪着眼看着房中的场景,呜咽不清的说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蒋岩的药效终于过去,房中两个人也早已被他砍的不成样子。 蒋巅让人将蒋岩绑上,带着蒋二太太和王虎山一起,去了知府大人的衙门。 知府听说威猛将军来访,忙放下手中事物迎了出来。 待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自是震惊无比,即刻开堂审问。 王虎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连带着将蒋二老爷蒋二太太的恶行也一一揭露,还提供了许多有力的证据。 但即便铁证如山,蒋二太太也不肯认罪,无论知府如何审问,都坚称自己是被蒋巅陷害的。 蒋巅也不恼,只是当场拿出了十几个大小不一花纹也不尽相同的小瓷瓶,说要从中间挑一瓶给蒋岩服下试试,看他会不会发疯。 这十几个瓷瓶里,只有一个是从蒋二太太房中搜出的用来装大力丸的药粉的,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巅不偏不倚的拿了这瓶,把满满一瓶都倒了出来,兑了水要灌进蒋岩嘴里。 蒋岩刚刚服过一回药,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此时再这么大的剂量下去,势必会疯癫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蒋二太太这才哭喊着求饶,将自己的罪行一一道来。 蒋家叔婶勾结胡人陷害忠良的罪名成立,苏氏当即被判斩立决,下了大狱。 因为罪名重大,其子蒋岩亦受到牵连,同时处斩。 她与蒋二老爷的一世美名就此被打破,成了人人唾弃的败类。 按大魏律例,男女犯人本该分开关押。 但不知是狱卒疏忽还是如何,竟将苏氏与蒋岩还有同罪的王虎山关到了一起。 狱卒离开之后,王虎山当着苏氏的面掐死了她的儿子,又生生的用嘴啃烂了苏氏的脸。 直到苏氏烟气,狱卒才姗姗来迟,将大笑着的王虎山处置了。 这些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两个时辰之间,蒋巅得到消息的时候,正举着火把站在自家宅院之前。 当得知苏氏已死,当年的所有犯人都已伏诛,他握着火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最终将火把稳稳地扔进了已经倒满火油的宅子里。 这个宅子是他爹在二十多年前置办的,置办之后就将他娘安置在了这里,还请了二叔二婶过来一起住。 但是没过多久,他爹娘就死了,真正住在这里的,反倒是那两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蒋巅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地,他再也不想踏进这里一步,也不想再看见这里。 既然如此,索性一把火烧了。 宅子里除了账本和一些贵重的东西,以及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他什么都没有拿。 那些常年被蒋二老爷蒋二太太摆在房中的珍贵的家具器物,他也一样没留,能收拾的都让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回头拉去卖了,实在收不起来的就直接烧了,省的回头看着心烦。 熊熊的大火燃烧起来,蒋巅心头却仍旧沉闷。 大仇得报,但失去的也已永远失去,再也找不回来。 小吉这时擦着额头的汗走了过来,指着那些匆忙收起的几十个箱笼道:「将军,都整理好了,左边这些是库房里的东西和账本,右边这些是二老爷和苏氏他们常用的东西,全都分开了。」 蒋巅点头,指了指左边那堆:「都拉到京城的将军府去,回头给我的阿芙做聘礼。」 小吉愣了一下,额头再次渗出一层冷汗。 要知道他们将军虽然是个武将,但因为和林萧还有雍亲王一起投了许多生意,所以是非常非常有钱的。 加上他之前对蒋二老爷蒋二太太十分敬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送到陵川来,所以陵川这里的东西虽不是他的全部身家,但也绝对是最值钱的那部分了。 他刚才那随手一指,少说十万金。 谁家娶媳妇儿花这么多银子? 不过……将军高兴就好!反正是他的银子,他爱怎么花怎么花! 蒋巅说到聘礼的事情果然高兴起来,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待,留了一部分人盯着陵川没处理完的事,自己带着另一部分人和几十个箱笼出了城,向桑月山走去。 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他却丝毫不觉得冷,一路打马疾驰,坐在马背上兴奋的高喊:「娶媳妇儿去喽!」 蒋巅离开后的第二天,白芙清晨起床梳妆时,却没再梳平常的发髻,而是让绿柳给她梳个妇人头。 v第十九章[08.09] 绿柳一愣,梳子差点儿掉到地上。 「姑娘,为什么……为什么要梳妇人头?您待会儿还要去见齐夫人呢,这万一让人误会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绿柳一直服侍白芙,白芙跟蒋巅的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人现在尚未成亲,而蒋巅又答应了白芙到京城找到她的家人后就去提亲。 可白芙若换了妇人头……那就会让人误会她已经跟蒋巅成了亲,到时候岂不是乱成一团? 白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着一缕头发笑了笑。 她就是要让人误会,就是要让人知道她跟蒋巅已经在一起了,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师叔说过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规矩森严,她这样被蒋巅送了回去,对方会怎么想先不说,万一他们跟蒋巅不是一个阵营的,坚决不同意把她嫁给蒋巅怎么办? 以前她自己一个人,跟谁在一起全是她自己说了算。 可找到家人之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难以违抗家人的安排。 若是家人真的不同意她跟蒋巅在一起,以蒋巅的脾气,就是抢也要把她抢走的。 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梳了妇人髻,让人知道她已经是蒋巅的人了,这样即使是不愿意,也总没有拆散他们夫妻的道理。 这是她前几天已经想好的事,只是还没好意思跟蒋巅说,等他回来了,再告诉他吧。 「你只管梳,旁的都不用管,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对绿柳说道。 绿柳见她坚持,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如她所说给她梳了妇人髻。 白芙从镜中看着自己崭新的发髻,抿唇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 自从蒋巅在得知自己可以成亲生子后,就没再对她做过逾矩的事。 他虽然性子粗糙,但只要能给她的,他都愿意给她,而且是给她最好的。 所以她也一样,愿意为他做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名誉什么的,她从来都不看重,如果真有人因为她跟蒋巅在一起了就非议她,那就让他们说去好了。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与其为了所谓的名誉冒着失去蒋巅的风险,她宁愿放下名誉安安心心的跟蒋巅在一起。 至于家人那边,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她最好,不愿意的话她也没办法。 毕竟她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注定不可能像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 白芙就这样去见了顾氏。 顾氏初见她换了发髻时确实有些吃惊,但毕竟已经三十出头的人,又是国公府的夫人,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的,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像是没看见似的,该怎么跟她说话还怎么跟她说话,甚至都没多问一句。 这种事涉及到别人的隐私,确实是不好多问的。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小跑着冲了进来,一头扑进了顾氏怀里。 「娘,瑄儿怕怕……」 小孩子小脸儿红扑扑的,像是刚睡醒,眼角却又挂着泪,好像哭过似的。 白芙此时正在这里做客,按理说不该让家里男人随意进出,虽然齐瑄只是个小孩子,但这样冲进来也未免失礼了。 跟来的下人生怕白芙觉得受到了冒犯,赶忙跪下对顾氏请罪。 「夫人,四少爷刚刚梦魇了,吓得不轻,一醒来就闹着要见您,奴婢等人没拦住,实在是该死。」 既是对顾氏解释,也是对白芙解释。 顾氏心疼孩子,此时顾不上这些。 白芙也不是那穷讲究的人,自然更不会在意,还自顾自的为顾氏打圆场。 「我小时候梦魇了也会去找师父,也不管师父是不是在煎药还是在做什么。」 「有次师父正摆弄着自己炼制了两个月才炼出的一颗药丸,结果不小心被我碰掉了,直接落在火盆里化掉了,让他白忙活了那么长时间。」 顾氏怀里的齐瑄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她,懵懵懂懂的问:「为什么去找师父,不找娘?」 小孩子奇怪的关注点让白芙愣了一下,眸光短暂的暗了暗,旋即轻声开口:「因为我没有娘啊。」 「怎么会没有娘呢?每个人都……」 齐瑄话没说完,被顾氏捂住了嘴巴。 「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 她歉意的说道。 白芙摇了摇头:「没关系,童言无忌嘛。」 齐瑄趴在母亲怀里,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白芙,忽然像个小大人似的,伸出小手拍了拍白芙的胳膊:「不哭,不哭。」 白芙一愣,下一刻心中软成一团,下意识的捏了捏齐瑄的小脸:「我是大人了,不会哭的。」 捏完回过神来,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 「抱歉,小公子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 顾氏无所谓的笑了笑,自己也捏了捏齐瑄的脸。 「这有什么的,我经常这样捏他。」 齐瑄蹙眉,捂着额头上一处结痂的疤痕:「不要不要,娘都给我捏痛了。」 顾氏瞪了他一眼:「捏脸怎么会脑袋疼?又没碰到你的伤口!」 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抚了抚那处伤疤,目光忧虑。 齐瑄鼓着小脸,拌嘴道:「就是痛嘛……」 说着伸手要挠,顾氏赶忙拦了下来。 「不能挠,挠破了又要流血。」 白芙在旁看着,插嘴道:「小公子这可能不是痛,是痒,伤口结痂长新肉的时候就容易这样。」 齐瑄听了赶忙点头:「嗯嗯,痒!」 v第二十章[08.09] 白芙轻笑,从绿柳那里拿来一个小瓷盒。 「这是玉芙膏,我自己调制的,有润肤祛疤之效,我平日里带在身上用来搽手搽脸的,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给小公子试一试,清清凉凉的,还能镇痛止痒。」 顾氏听着,眸光一亮:「可以祛疤?」 儿子这是外伤,太医看过说并不大碍,只是可能会留下疤痕。 虽然齐瑄是男孩子,但顾氏身为人母,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破了相。 白芙点头,要将那瓷盒交给了她身边的丫鬟。 她虽然没有跟大户人家打过什么交道,但也知道外人的药他们是轻易不会用的,怎么也要让大夫查验一下是否有问题再说。 白芙并不觉得这是践踏了自己的好意,却没想到顾氏竟直接自己接了过去,用指尖儿挑起一点儿就涂在了齐瑄的额头上。 她是卫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自认为看人还是有一套的。 白芙在黎城的时候跟她素不相识,只是见她气色不好,又听她说睡不好觉,就愿意给她诊脉配制药方,且那方子真的是极好的东西,可见为人善良,不是那城府深的姑娘。 而且她此次带着孩子们来桑月山也纯粹是临时起意,能跟白芙相见确实是偶遇,白芙也不可能提前准备什么毒|药加害她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当着面毒害堂堂卫国公府的孩子,除非是不要命了。 所以白芙给的药她十分放心,有没有效单说,但肯定不会有害处就是了。 玉芙膏涂抹到伤疤上,感觉清清凉凉的,齐瑄咧着嘴开心地笑,告诉顾氏不痒了。 顾氏听了也很高兴,对他道:「那你应该谢谢谁?」 齐瑄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像模像样的对白芙施了一礼:「谢谢姐姐!」 这孩子可爱又贴心,难得的是还很懂事。 白芙喜欢的不行,笑眯眯的道:「不客气,用完了不够的话告诉我,我再给你拿新的。」 齐瑄看了顾氏一眼,见顾氏点了点头,才也跟着点了点头。 点完头又想到什么,一本正经的道:「姐姐送了我东西,我要给姐姐回礼!姐姐你等我!」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比刚才来时还快。 白芙哭笑不得,对顾氏道不用这么麻烦,不过一瓶药膏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顾氏却摇了摇头:「这是应该的,你就让他去吧,别看他年纪小,其实可有主意了,我就算拦着他,他自己决定了的事也不会改的。」 「我只怕他给你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你见笑了。」 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 片刻之后,齐瑄又一路飞奔的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杆小木枪。 他将木枪交到白芙手里,认认真真的道:「娘说,送礼要用心,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姐姐你收下吧,谢谢你送我的药膏。」 顾氏见状扶额,既无奈又尴尬,脸上都有些发烫。 白芙笑的肩膀直抖,伸手接过那小木枪,抚着他的头道:「你把这木枪送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玩儿什么?」 齐瑄想了想:「没关系,二哥三哥会再给我买的。」 说完又问她:「姐姐你喜欢这杆木枪吗?」 白芙点头:「喜欢啊!回头我要是在路上遇到了咬人的野狗,就可以用这杆木枪将它打跑!」 齐瑄闻言眼中一亮:「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的!二哥三个非说我送的礼不好,让我换一个!还好我没听他们的!」 噗嗤…… 白芙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恨不能将这小家伙儿揉进怀里。 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齐瑄年纪小不懂事,他送的礼自然不能当真,不过是顾氏不愿拦着自己的儿子表达善意,所以由着他去罢了,事后她自然是要另备一份礼物给白芙的。 可她此次出门匆忙,也没带太多好东西,就从自己常戴的首饰的挑了一对儿成色极好的玉镯给白芙送去。 白芙觉得真的没必要,但是人家都送过来了,也不好推却,便让绿柳收了起来。 …… 晌午吃过饭歇了个午觉,睡醒的时候,顾氏派人来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看看桑月山的景色。 她邀请了白芙在这里住下,自然不好只让她整日关在院子里,怎么也要带她看看风景才好。 白芙欣然前往,出门时见齐瑄跟在顾氏身边,另有两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站在他们身侧,皆是身材高挑容貌清俊,其中一个长的跟顾氏颇为相似,想来应该就是蒋巅所说的顾氏的另外两个孩子了。 顾氏远远地看到她,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这是犬子齐瑧齐琢,是对儿双生子,只是长得不大像。」 一个随了她,一个随了卫国公。 「我这次出门带的人不多,让他们跟着权当护卫了,你别见怪。」 她笑着对白芙说道。 齐瑧齐琢上前给白芙见礼,又再次代齐瑄向她表达了谢意,规矩而又周到。 白芙还礼之后一行人便向外走去,先去了桑月山十分有名的梅林,又去了位于山腰后的一处庄园,最终到了一条河水边。 顾氏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停留,是齐瑄闹着要在这里玩儿,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齐瑄平日里颇有些认生,但是跟白芙却非常合得来。 两个人差着整整十岁的年纪,却很能玩儿到一起,不过半日工夫,已经像是亲姐弟一般,黏的不得了。 白芙在顾氏面前原本还有些矜持,但是跟齐瑄玩儿起来之后就有些收不住,完全露出了本性,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会儿拿着杆子打冬枣,一会儿拿着小弓箭追的庄子里的鸡鸭满处跑。 这会儿又商量着要去河边钓鱼。 顾氏哭笑不得,侧头问绿柳:「你们姑娘平日里就这么活泼?」 绿柳扯着嘴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姑娘平日还是很持重的,只是在将军面前比较活泼,将军很宠着她,所以她难免有些孩子心性,夫人您别见怪。」 话里话外生怕顾氏觉得白芙太野,不够稳重。 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到京城,对姑娘可没什么好处。 顾氏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可见怪的,我就喜欢这样的性子,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发脾气,日子过得顺心遂意,想怎样怎样,多好……」 v第二十一章[08.17] 可惜,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命,有人宠着护着,可以随心所欲。 她拄着头看着远处的人影,眼神竟颇有些羡慕,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当初若没瞎了眼嫁到京城来,她现在是不是也能过这样的日子? 想到这儿就有些心烦,顾氏抬手让人招来一个小厮。 「四少爷他们在干吗呢?怎么连三少爷都凑过去了?」 小厮笑了笑:「白姑娘说会插鱼,四少爷吵着让白姑娘给他插条鱼上来,待会儿在河边烤了吃。」 顾氏皱眉:「胡闹!这么冷的天插什么鱼,脚上沾了水可怎么办!快让他们回来,别缠着白姑娘瞎折腾。」 小厮讪讪的应了一声去了,结果没多会儿又跑回来。 「白姑娘说没事,她站在岸边的石头上插,不下河。」 顾氏扶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大一小,怎么玩儿起来都这么疯? 不过白芙自己都说了没事,她也不好在阻止,只得转头问绿柳:「你们姑娘带没带备用的衣裳?万一不小心沾湿了,可得赶紧换下来,桑月山的河水虽说因为温泉的缘故常年不结冰,但冬天也是很凉的。」 绿柳赶忙点头:「带了的,就在马车上。」 顾氏这才放下心来,由着孩子们去了。 …… 白芙没几天就跟卫国公府的几位少爷们熟悉了。 齐瑄自不必说,双生子中的弟弟齐琢也性子活泛,若非碍着她是个女子,只怕要跟她称兄道弟了。 只有哥哥齐瑧还算冷静,虽然也跟他们待在一起,但总是在旁照顾着他们,时刻谨记自己兄长的身份。 白芙若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顾氏是断不敢让自己的孩子这样跟她玩儿在一起的。 但她既已梳了妇人髻,那就没什么了,只要她自己不觉得烦就好。 一行人在桑月山上玩儿了几日,这日白芙正在顾氏的院子里给齐瑄将故事,就听下人来报,说国公爷来了,听闻她这里有女眷,就先歇在了外院,没有过来。 白芙闻言赶忙起身告辞,顾氏却摆了摆手:「不用,你继续讲吧,这故事听了一半儿,不讲完怪吊人胃口的。」 说完又对那下人说道:「让人在外院给国公爷收拾间屋子出来,让他好生歇着吧。」 看这架势竟是根本不打算让卫国公过来,就让他在外院住着了。 白芙一瞬间有些尴尬,明白过来顾氏跟卫国公的关系只怕是不太好,夫妻两人正闹着别扭呢,难怪她连过年都不想回京,而打算在这桑月山上住着了。 顾氏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在意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她跟卫国公感情不和了。 反正京城知道的人还少吗?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她懒懒的坐在椅子上,脸上依然挂着笑,仿佛仍旧在听白芙讲故事,但到底是败坏了心情,一颗心早就不在故事上了,笑得十分勉强。 白芙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讲完故事后就再次起身告辞。 顾氏也不好再拦她,让人把她送出去。 齐瑄这时却站了起来,说要跟白芙去玩儿,不想留在这儿。 顾氏面色一僵,随即神色大恸,把他抱在怀里,险些落下泪来。 孩子就像是一面镜子,真实的反映着大人对他的态度。 如今他宁愿跟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姐姐出去玩儿,也不愿意见自己的父亲,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难过? 白芙见顾氏神色不对,赶忙弯腰对齐瑄道:「那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昨日你不是说你带了一个很漂亮的纸鸢过来吗?我还没见过呢。」 齐瑄听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现在就去拿。」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顾氏感激的看了白芙一眼,让人陪着他们去放纸鸢了。 …… 两人离开之后,即便顾氏没有派人去请,齐述也自己来到了正院。 他今年三十八岁,身材高大眉目俊朗,乍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完全不像已近不惑之年的样子。 或许是久居上位,又或许是平日里就不苟言笑,他只往那里一站,一句话都不说,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房中的下人见他进来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留了他和顾氏夫妻二人。 顾氏跟他相处了十几年,别人或许怕他,她是不怕的,见到他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更别提像别家的妻妾一般扫榻相迎了。 齐述站了一会儿,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许久才憋出一句:「我来接你回家。」 顾氏淡淡的回了一句:「当不起」,便再无后话了。 房中陷入诡异的沉默,终究是齐述再度开口:「瑄儿的伤怎么样了?好点儿没?」 提起齐瑄的伤,顾氏的脸绷的更厉害了。 「好多了,不劳国公爷过问。」 齐述抿了抿唇:「阿兆他是无心之失,我已经……」 「无心之失?」 顾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的无心之失还少吗?是不是哪天他要了瑄儿或是阿瑧阿琢的命,你也觉得是无心之失,训斥几句就可以了?」 「我告诉你齐述!你或许欠了他的,但我不欠他的!我的孩子更没有欠他的!」 「你要怎么补偿他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能拿我的孩子去迁就他!瑄儿他们对你来说或许不重要,但却是我的命!谁要让他们不好过,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齐述唇角抿的更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忍了回去,最终只说了一句:「我没有说他们不重要。」 「你没有说,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顾氏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现在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卫国公府只有先夫人所出的大少爷才是个宝,其他几位少爷像庶出一般,不仅要看父亲的脸色,还要看大哥的脸色。」 「连我这个明媒正娶的继室,在那大少爷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如同一个贱妾!」 齐述额角微跳,眉头紧蹙:「整个卫国公府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什么时候纳过妾?谁又把你当妾室了?你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 v第二十二章[08.17] 顾氏眼角泛红,再不愿跟他多说,甩袖就进了内室。 齐述在厅中坐了一会儿,终是叹口气准备进去服个软。 谁知走到门口,房门却推不动,顾氏从内将门拴住了。 他站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有开门的意思,只好转身走了。 走到半路想起齐瑄的伤,随便找个小厮问了一句四少爷在哪儿? 小厮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说四少爷在跟白姑娘放纸鸢,他便抬脚走了过去。 花园里,齐瑄的纸鸢不小心挂到了树上,秦毅正按照白芙的吩咐帮他够下来。 白芙将完好无损的纸鸢从秦毅手里接过,笑着转过身交给了齐瑄。 这一转身,女孩子娇俏的容颜展露在阳光下,圆圆的杏眼,微俏的鼻尖儿,笑起来时有些肉嘟嘟的面颊。 齐述脚步一顿,呼吸一滞。 「姝儿……」 阳光一瞬间变得刺眼,齐述有片刻恍惚。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地甩了几下头之后那女孩儿却还在,且容颜越发清晰,声音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耳朵里。 「这里树太多了,不适合放纸鸢,要不咱们去外面放吧?」 「好啊!咱们去河边吧?正好还可以再插鱼吃!」 齐瑄兴冲冲的道。 两人说着要转身而去,齐述忙追了上去,下意识的又喊了一声:「姝儿!」 白芙听到动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跑向自己,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肩:「你……你是……」 「国公爷!请自重!」 秦毅没想到堂堂卫国公会突然冲过来对他们姑娘动手动脚,眉眼一沉,一把将他推开,挡在白芙面前。 白芙吓了一跳,赶忙躲在了秦毅身后,一脸莫名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齐瑄站在白芙身旁,看到卫国公后低低地叫了一声:「爹。」 卫国公却没有听见,满脑子只有白芙。 「你是谁?你是谁?」 他隔着秦毅一迭声的问着,仿佛世间只剩这一个问题,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秦毅眉头紧拧,一边挡着他一边说道:「这是我们姑娘,姓白,受夫人之邀在此做客的。」 姓白? 那个白姑娘? 那个阿芙姑娘? 那个蒋巅托付给顾氏暂为照顾的姑娘? 不……不,不不不!他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要问的不是她叫什么,而是她到底是谁!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 「你爹娘是谁?现在身在何处?他们……」 「不许提这个!」 齐瑄忽然站了出来,气鼓鼓的看着齐述。 「不许提!姐姐会伤心的!」 伤心? 为什么会伤心? 齐述看着白芙,却仍旧在执着于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姝儿长的这么像?」 姝儿? 白芙不认识什么姝儿,但直觉他口中的姝儿或许跟她有什么关系。 「国公爷所说的姝儿……又是谁?」 她仍旧躲在秦毅身后,却探着脑袋问了一句。 齐述双拳紧握,极力克制着微微发抖的身子。 「是我夫人,我的……发妻。」 白芙心头一颤,呼吸瞬间凝滞。 秦毅更是张大了嘴,下巴差点儿掉了下来。 不会吧?这么巧? 花园里陷入一阵沉默,秦毅看着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两人,代替白芙开口。 「国公爷的发妻,是不是亡故于十六年前,死于仇家的追杀之中,且当时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齐述心口一阵绞痛:「是。」 说话时却没有看向秦毅,而是依旧看着白芙。 「那就对了!」 秦毅高兴的道:「我们姑娘就是那名女子,也就是先夫人所产下的孩子,此次进京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家人的。我们还以为要进了京慢慢打听才能探到消息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齐述听了秦毅的话,心口却绞的更加厉害,头也跟着一阵阵的疼。 「不,不对……我的孩子明明已经找到了,他……」 「他叫卢兆,对不对?」 白芙将秦毅推开,自己站了出来。 v第二十三章[08.17] 「他是六年前被你们在小河镇找到的,手里拿着两样信物,一支发簪和一枚荷包,荷包上绣了几朵白色的芙蓉花。」 齐述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白芙的话却还没停,且一句比一句更重,像是一把铁锤,一下下敲在他的心头。 「那两样信物,是我的。」 「当年师父在破庙中救下了我,后来等师兄长大了,趁他出门收药送药的时候让他帮我打听我的身世。」 「结果没想到,他却自己顶替了我的身份,还对师父说他是好心救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那老爷见他聪慧,所以愿意资助他在外求学。」 「师父觉得这是件好事,便没有阻拦,本想将我的信物拿回来,他却说他在外求学亦要四处行走,不如就放在他那儿,继续帮我打听我的身世。」 「直到很久以后,师父才知道真相,在自责与愧疚中郁郁而终。」 她说着让绿柳去把放在药箱中的信笺取来。 绿柳知道事关重大,一路跑回了院子,飞快的将卢剑南生前留下的几封信取了出来。 在她离开的时候,正院的顾氏听人说国公爷冲撞了白姑娘,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就抓了白姑娘的肩膀,吓得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趿上鞋就朝花园走去。 白芙是她主动邀请留下来的,蒋巅走前又一再叮嘱劳烦她多照顾着她,万一人在她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没法儿跟蒋巅交代! 花园里,齐述与白芙正四目相对。 顾氏急匆匆的走过去,一把将白芙护到自己身后,梗着脖子对齐述道:「国公爷这是作甚?跟我吵了架就来为难我的客人?」 说完才注意到齐述神色不对,双目赤红竟似要哭了一般。 齐述看着顾氏,紧抿的嘴唇张开,声音沙哑,带着丝怒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氏一脸莫名:「告诉你什么?」 齐述抬手,指向白芙:「你见过姝儿的画像的!她与姝儿长的一模一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姝儿? 顾氏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怒火中烧。 「齐述你疯了吧你!眼睛长歪了是怎么的?看谁都像你的发妻!阿芙长的跟她哪里像了?你把那画像拿出来比比看!能找出一点儿一样的地方我就跪下给你认错!」 齐述在吵架这件事上嘴皮子向来没有顾氏利索,闻言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画的不太好……」 「可是真的一模一样……」 他说着再次看向白芙。 若只是个长相相似的人,他或许会怀疑顾氏故意找了这么个人来混淆视听。 但眼前的女孩子不仅仅是长得像而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氏被他气得不轻,拉着白芙就走:「你别理他!他失心疯了!」 白芙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夫人,是真的。」 她看着顾氏,缓缓说道。 顾氏一怔,回头看向她:「什么真的假的?」 绿柳这时拿着信跑了回来,喘着气交到白芙手里。 白芙接过,直接将它交给了顾氏。 顾氏正低头要看,却被齐述一把抢了过去。 泛黄的信纸,纸上一句句讲述着从十六年前至今所发生的事。 平实的语句,没有过多的赘述,却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每一件重要的事,让人不难将这些内容串联起来,明白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述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拿不住这些纸。 顾氏不解的再次把信拿了过去,翻看一遍后却是震惊无比。 这……这是…… 「芙儿……」 齐述颤颤的走向白芙,伸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面颊,又或是摸摸她的头发,却不知把手往哪里方才好,最终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芙儿,我的芙儿,我的女儿……」 他紧紧地抱着她,哽咽出声。 白芙找到了家人,心中自然是开心的,但她毕竟是头一次见到卫国公,跟他还不熟悉,对方这般亲密的举动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还是顾氏回过神来给白芙解了围,把齐述从她身边拉开。 「人家都是大姑娘了,你别胡闹!」 她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寻常人家女儿长到五六岁就不让父亲抱了,白芙如今都十六岁了,这样抱着像什么话! 齐述一听,原本还强忍着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的女儿本该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却流落在外十余年!他完全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她就已经长大了! 而他原本在六年前还有机会见证她的成长,却因被人欺骗而又再次错过,这一转眼……一转眼她竟已经梳了妇人髻,嫁了人,他连把她在身边多留两年都不行。 齐述越想越伤心,年近四十平日里刚硬的像块儿顽石的男人此刻泪如雨下,哭得像个泪人儿。 顾氏扶额,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会这样,六年前她已经见过一次了,这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什么话回屋去说吧,这里是风口,把阿芙冻着怎么办?」 果然,齐述一听会冻着白芙,立刻擦干了眼泪。 「对,咱们回去说,这里冷。」 说着拉着白芙就要往回走。 齐瑄这时从中间钻了进来,把他挤到一旁,护食般护着白芙:「是我姐姐!」 v第二十四章[08.17] 齐述一愣,旋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脑袋:「没错,是你姐姐!」 齐瑄却不吃这一套,拉着白芙快步往前走,生怕他把白芙抢走似的。 回到正院,白芙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下。 虽然刚刚从信上就知道白芙曾经被毒哑过一段时间,但当听她亲口说来,齐述还是牙关紧咬,握紧了拳。 「阿弥陀佛,好在你那师父没有完全泯灭了良心,给你解了一半的毒,不然这嗓子只怕是真坏了。」 顾氏忍不住念了一句佛号。 白芙点头:「师父对我很好的,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卢兆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顾氏对于卢剑南的做法虽不认同,但也能明白,以她对齐述的了解,若是真的知道被卢兆骗了,一定会将那小子千刀万剐的,所以卢剑南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想到这儿她看了齐述一眼,果然见他面色阴沉,嘴角紧抿,放在高几上的手紧紧地握着,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一般这个时候,他就是动了杀心,卢兆那小子肯定要完蛋了。 顾氏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觉得心情畅快,还有些幸灾乐祸。 齐述三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十几岁的臭小子耍的团团转,还害得自己的女儿吃了这么多苦,这会儿心里不定怎么懊恼自责呢。 顾氏心中无比爽快,又添了一把火。 「卢兆前些日子跟我们说要去看他的师父和师妹,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半个月前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一起跟去的小厮也不见了,说是遇到马匪,被人打劫了,那小厮护着他逃了出来,自己却死了,现在想想觉得有些奇怪呢。」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四年前卢兆带出去的小厮就没能回来,那时候说是那小厮在路上生了病,熬不过去死在途中了。 当时的卢兆在他们眼里才十二岁,真实年龄也不过十三岁,跟那小厮也无仇无怨的,平日里还挺亲近,谁也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 可现在看来,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小厮见到了白芙,他怕白芙的消息传到京城来,所以杀人灭口呢? 白芙接下来的话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小金死了?」 「你见过小金?」 顾氏眉头一挑。 「见过,」白芙点头,又问,「卢兆身上的伤在哪里?是不是脖子和脑袋?」 顾氏眉头挑得更厉害了:「这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 「是我打的。」 啊? 顾氏一惊,齐述则眸光一沉,脸绷得更厉害了:「他欺负你了?」 不然芙儿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打他! 白芙不想回忆这段事,也不想说出来让齐述担心,所以刚刚跳过了这段,但此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提起。 「他……对我意图不轨,我挠了他一把,用椅子砸了他的头。」 意图不轨,简单的四个字,让齐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畜生!那个畜生! 他抬脚就向外走去,白芙赶忙起身拦住了他:「爹!」 一个称呼,让刚刚还在暴怒的男人愣了一下,下一刻心软成一团。 虽然刚刚在花园里就已相认,但芙儿还没有叫过他,许是认生,又许是不愿意。 这是第一次,她开口叫了他一声爹。 「爹,求您件事。」 白芙看着他说道:「求您放过卢兆吧,我在师父坟前答应过他的。」 齐述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害了你啊!还害得我们父女晚了六年才能相认! 「我知道。」 白芙缓缓道:「我也很恨他,讨厌他,可他是师父唯一的子嗣,我没办法看着他去死……所以求你了爹,饶过他吧,把他赶出京城就是了,至于他以后怎么样,就跟我们无关了。」 齐述的拳仍旧紧紧地握着,绷着脸不愿答应她。 白芙扯着他的衣袖哀哀的看着他:「求你了爹,这是我第一次求您办事呢!」 一击即中,齐述感觉心口好像中了一箭,终于再也绷不住脸。 「好,我答应你。」 他无奈的说道,宠溺的揉了揉白芙的脑袋。 顾氏见状勾了勾唇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去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阿芙这孩子还是不了解她爹,以他的脾气,能放过卢兆才有鬼了! 且看着吧,卢兆若能全须全尾的出了京城,她顾字倒过来写! 几人再次重新坐了下来,但因为白芙刚刚叫了齐述一声爹,房中的气氛显然要好了很多。 向来不苟言笑的齐述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喜悦之情。 白芙顺着刚才的话题又问他们:「卢兆提起过我和师父?」 「嗯。」 齐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却半点儿不想再多说关于那个人的事。 顾氏受了那么多年的气,此时乐得戳他的痛处。 「当然提过,他把他和你的身份替换了,说你才是你师父的亲生女儿,他是你师父在破庙里救下来的,当初国公爷知道了还想着上门感谢你们照顾了他那么多年呢。」 「可他说他师父跟官家结过仇,当年他师娘就是因为这个死的,所以他师父特别讨厌跟官家的人打交道,若是知道他是卫国公的后人,一定再也不认他了。」 「所以求了你爹半天,希望他不要派人去打扰你们的生活,好像生怕惹了养育自己十年的人不高兴似的。」 「你爹念他一片赤子之心,就答应了。」 v第二十五章[08.17] 她说到这儿摊了摊手,撇嘴看向齐述。 齐述低着头,脸色有些难堪:「是我当初瞎了眼。」 顾氏翻个白眼:你还知道啊? 白芙眸光也有些暗沉:「这不是我们的错,谁会去怀疑自己的亲人呢?我和师父当初不也被他骗了?怪只怪他人面兽心行同狗彘,将别人的真心视为粪土,不知珍惜还加以利用。」 齐述赞同的点了点头,顾氏也觉得听着畅快。 或者说只要是骂卢兆的,她怎么听怎么顺耳。 年幼的齐瑄听得懵懵懂懂,半晌才问了一句:「卢兆是谁?大哥吗?」 顾氏对他点了点头:「对,就是你大哥,不过以后他不再是你大哥了!」 齐瑄眼中一亮,看看她又看看齐述:「真的?」 齐述笑着点头:「真的,以后你大哥不再是你大哥,你姐姐永远都是你姐姐了!」 齐瑄这下更高兴了,满脸期待的问:「那姐姐会跟我们住在一起吗?我可以天天找姐姐玩儿吗?」 顾氏看了看白芙头上梳着的妇人髻,又想到把人拜托给她的蒋巅,没有说话。 齐述则想也没想的立刻接了一句:「当然!」 齐瑄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要去告诉二哥三哥!我们没有大哥了!我们有姐姐了!」 顾氏看着蹦蹦跳跳的儿子,心情也是大好,瞥了一眼房中的漏刻,见已经到了晌午,对他道:「正好把你二哥三哥叫来一起吃饭,今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吃!」 齐瑄自然欣然答应了,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的跑了出去。 只是他这一去很久都没有回来,眼看着饭菜都已摆好,他和齐瑧齐琢却还没过来。 顾氏正准备让人去催一催,就见三个男孩子前后脚走了进来,手上还都拿着东西。 「这是什么?」 顾氏纳闷道。 齐瑧齐琢还没说话,齐瑄凑过来抢着开口:「二哥三哥说姐姐初次回家,要准备见面礼!」 说着先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捧了过来。 继上次的小木枪之后,这次是一把小木弓。 前几日他们曾一起拿着木弓追赶庄子里的鸡鸭,齐瑄觉得白芙会喜欢。 两位哥哥看着弟弟送上去的礼物,有些不忍直视,忙将自己的东西也拿了出来。 齐瑧准备的是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齐琢准备的则是一柄镶着各色宝石的匕首,虽然上面的宝石没有齐瑧送的大,但胜在数量多,光彩熠熠十分好看。 「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的姐姐,早知道就应该早些给你准备礼物才是,只是我们这次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只能先随便捡了些凑合凑合,回头回家了再给你补上。」 「这匕首虽然不值什么银子,但胜在既好看又可以防身,大姐你别嫌弃。」 齐琢性子相对活泛,跟白芙也更亲近,笑嘻嘻的说道。 白芙不知道这匕首是不是真的不值什么银子,但他们准备了这么半天才过来,可见是认认真真挑选了的,绝不是像他所说的随手捡了一件就过来了。 心意摆在这里,白芙怎么会不喜欢,让绿柳收了起来,又道:「我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做回礼,等到了京城再说吧,你们可别生气。」 蒋巅虽然也给她准备了无数的好东西,但都已经提前让人送去京城的将军府上了,她随身带着的都是些女人用的,真没什么可以拿出手送给男孩子做礼物的。 齐瑧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不用,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阴险恶毒的大哥忽然变成了活泼可爱的大姐,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吗? 要知道他们这些年因为那位大哥受了多少气,连带着母亲为了保护他们也跟父亲频频争执。 如今这一切都因为大姐的到来而得以改善,他们晚上做梦估计都要笑醒了。 尤其想到那位假大哥即将受到的惩罚,简直让他们恨不能现在就回京城去,好好看看他最后的下场。 白芙蹙着鼻子躲开了齐瑧的手,不满道:「我是你姐姐!比你大四岁呢!」 他却像对待孩子般对待她。 齐瑧收回手哈哈的笑了,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大姐你看着太小了,根本不像十六岁。」 身量跟他们差不多,行为举止又如同瑄儿一般,他觉得自己不是多了个姐姐,倒像多了个妹妹。 白芙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少年,鼓着腮帮子嘟囔了一句:「是你们长得太高了!」 两兄弟虽然模样一个随了卫国公一个随了顾氏,但身材却都颀长,和卫国公如出一辙,卢兆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他们这么高。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了顿饭,因为没有外人在,也就没分什么男女,高高兴兴的直到申时才散了。 …… 孩子们走了,房中安静下来。 齐述看着白芙消失的背影,找回女儿的喜悦渐渐平复,也就想起了之前和顾氏之间的尴尬。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拇指指腹和食指轻搓,显示了他此刻的焦虑。 从六年前卢兆来到国公府之后,他们夫妻间就经常陷入这样的沉默,近两年越来越多。 而在这件事上,齐述显然没有顾氏沉得住气,总是先开口的那个,这次也不例外。 「夫人……」 「我知道,不就是回京吗,」顾氏打断,「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 说着就要叫来下人,让他们收拾箱笼准备回京。 「夫人。」 齐述握住了顾氏的手:「多谢。」 多谢? 哈…… 顾氏轻笑一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他憋了半天就只憋出一个多谢?谢谢她误打误撞的帮他找到了女儿? 「当不起!」 v第二十六章[08.23] 顾氏冷着脸回了一句,抬脚就往外走。 齐述赶忙起身,从后握住她的胳膊,似乎想要抱住她,又不敢。 「对不住,这些年……委屈你了。」 当初姝儿离世,他伤心欲绝,昏昏沉沉的过了一段日子。 后来父亲命他再娶,他以给姝儿守孝为由拒绝了。 可这个理由能用一年,两年,三年,却用不了四年五年六年,毕竟给父母守孝也不过三年之期,给妻子守孝哪有更久的道理。 父亲由着他一个人过了三年,三年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这样下去了,强硬的要给他安排婚事。 他膝下无子这是事实,那几年又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便只能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只是提出要自己选妻。 顾氏是那个时候偶然入了他的眼,被他自己挑中的,因为他在外办事时看见她为了一个孩子跟一个世家夫人吵了起来,那脾气暴烈的样子跟姝儿竟颇有几分相似。 后来两人成了亲,虽然不似他跟姝儿那般亲近,倒也相敬如宾,没有什么罅隙,时日长了感情自然也日渐深厚,尤其是有了瑄儿以后。 只是没想到……瑄儿刚刚出生,卢兆就来了。 再后来……他们慢慢就成了今日的模样。 「是我的错。」 他的胸膛贴着顾氏的后背,自责而又愧疚。 「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也知道不该什么事都偏袒阿……卢兆,可我就是……」 忍不住。 他亏欠姝儿太多,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亏欠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所以总是被他轻易的一两句话糊弄过去,为他善后,为他粉饰他犯下的过错。 「是我的错……」 齐述放在顾氏胳膊上的手轻拍,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他口拙,除此之外,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顾氏眼眶泛红,眼中渐渐蓄满了泪,忽然回过身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齐述肩膀上。 「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她一拳接一拳的捶打着,齐述也不躲,任由她打,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仍旧不断重复那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因为白芙的出现,原本打算留在桑月山的顾氏最终选择了回到京城。 一行人很快收拾了行装,当天傍晚就离开了桑月山。 离开前秦毅想留个人在这里给蒋巅报信,省的他回来了找不到人着急。 齐述听了点了点头:「好,我派个人留在这里,你们就跟着大小姐一起进京吧。」 秦毅听了自然没多想,把这件事放心交给了齐述。 结果没想到,他前脚刚走,齐述后脚就沉下了脸。 他已经知道白芙是前几天才刚刚换了妇人髻,而她身边那些蒋巅的人称呼她时却仍旧是姑娘,而不是夫人,可见蒋巅根本就没有跟她成亲! 没成亲就敢对他的女儿不轨,他不打断他的腿就不错了,还留个人在这里等他? 做梦! 齐述没多久就带着一众人走了,没有留下人给蒋巅传话不说,还特地叮嘱常年在这里打理别院的下人,若是蒋巅来了问起大小姐,就告诉他不知道,让他自己着急去。 白芙等人对此一无所知,开开心心的下了山,跟着卫国公府的人一起来到了京城。 …… 年关将至,各个府邸中都是一片热闹。 齐述与顾氏都不在家,偌大的卫国公府成了卢兆一人的天下,他过的也格外的逍遥自在。 婢女玉娥是他的大丫鬟,也是他的通房,长得格外貌美,此刻正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水蛇般的手臂缠在他身上,口中不断的唤着:「世子爷,世子爷……」 卢兆十分喜欢这个称呼,更加卖力的动作起来,一边淫|笑着一边道:「等爷继承了爵位,就抬你做妾。」 玉娥叫得更大声了,扭着身子讨好着他,直让卢兆欲罢不能,呼吸越发粗重。 门外这时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厮隔着房门焦急的喊道:「大少爷!国公爷把夫人请回来了!还有几位少爷!」 卢兆动作一顿,眉头紧紧拧起,下一刻却嗤笑一声。 「我当顾氏这次能坚持多久呢,不过几天就被父亲哄回来了,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说着继续摆弄着身下的女人,对外面的人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给他们请安。」 他回京途中遇到马匪受了惊吓,前些日子又被顾氏斥责过一顿不好意思过去见她,这是人之常情,卫国公一定不会难为他。 小厮听了哦了一声,正准备转身之际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夫人还从桑月山上带回了一个姑娘,说是朋友托付给她照顾的,叫什么……阿芙。」 正冲刺的卢兆胳膊一弯,扑通一声趴在了女人身上,身下立刻软了。 玉娥正纳闷他这是怎么了,就见他满脸惊慌的爬了起来,衣裳都没穿就冲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 「你说什么?什么阿芙姑娘?她长什么样?是不是个哑巴??」 房门忽然打开,小厮吓了一跳,待看到浑身赤|裸连身下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卢兆,更是吓得连话都忘了说了。 「我问你她是不是个哑巴!」 卢兆一把扯过小厮的衣领,面目狰狞的吼道。 「不……不是!」 小厮回过神,赶忙作答。 「那姑娘带了帷帽,看不清脸,不过不是哑巴,小的听见她跟四少爷说话了。」 不是哑巴? 卢兆心弦猛地一松,双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吓死他了,真是吓死他了…… 还好不是…… 当年那毒是他亲自给阿芙下的,他最清楚不过了,当时他爹没有给她解毒,那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话了,绝不可能恢复过来。 v第二十七章[08.23] 冷静下来的卢兆擦了擦额头的汗,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什么都没穿。 「滚!」 他瞪了那小厮一眼,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转身坐回了床边。 阿芙…… 阿芙? 嗤…… 卢兆轻笑一声,神情轻蔑。 顾氏这是病急乱投医了,知道亡故的叶氏喜欢芙蓉花,卫国公也对芙蓉花情有独钟,所以就找了这么个女人来,还取了这么个名字? 真是可笑! 床上的玉娥见他半晌没动,半撑着身子又黏了过来:「世子爷……」 卢兆回头,也想再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但身下半晌没有反应,估计是刚才吓得狠了,心情也因此越来越烦躁,松开丰腴的女人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滚滚滚!爷现在没心情!」 玉娥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行就不行,什么没心情。 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 卢兆在床上躺了片刻,终究是起身穿好衣裳去正院给齐述和顾氏请安了。 到了之后才知道,齐述根本就没回来,而是先顾氏一步进了城,进城后也没有回府,直接就奔皇宫而去了,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正院只有顾氏一人,卢兆撇了撇嘴,心道早知道不来了。 但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要做做面子。 「母亲。」 他恭谨的给顾氏行了礼,问她这几日在山上过的可好,齐瑄的伤有没有好一点儿。 看似是问候,每一句都是暗藏机锋的挑衅和轻蔑。 往常顾氏即便脸上绷得住,心里也早已恼了,这次却是真的半点儿没有动怒,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他。 「挺好的,山上风景宜人,院子里又有温泉,比京城还暖上几分,我差点儿就不舍得回来了。」 「可我一想我不回来哪儿成啊?这国公府里只剩你一人了,我怎么放心的下?一想到让你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年,我就于心不忍,所以赶紧就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卢兆看着满脸笑容的顾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她疯了吧?去了趟桑月山怎么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还要顺着她回道:「高兴,母亲回来了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说完怕她再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忙转移话题:「听说母亲带了一位客人回来,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客,父亲不在家,孩儿作为长子,怎么也该代父亲招待一番,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顾氏眸光一凝,神情变得阴冷。 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能自己带个男客回来? 况且阿芙是她从桑月山带回来的,进家门时又没有特意避着谁,卢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明知如此,还问是不是男客,除了要强调他是长子之外,只怕还有嘲讽她与齐述感情不和,是不是到外面去找男人了的意思。 这个卢兆,真是龌龊又歹毒! 顾氏被气的差点儿拍桌子,但想了想他马上就蹦跶不起来了,这口气便也咽了下去,不冷不热的笑了笑。 「是女客,别说你了,就是国公爷也要回避的,所以就不牢你费心了,我自会招待。」 卢兆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应付了几句便准备告退。 顾氏今日却仿佛心情特别好,非要留他下来说话,他身为人子,自然不好推却,只能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两人不知聊了多久,顾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却自始至终连杯茶都没让人给卢兆端。 卢兆的耐心都快被磨没了,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在顾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他赶忙顺势站了起来,道:「既然母亲还有事,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顾氏这次倒没为难他,慈母般笑着让他离开了。 等到他出了房门,才慢悠悠的跟着站了起来。 「走,看戏去。」 今儿这出大戏,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 从正院到卢兆的院子稍有些远,但穿过花园有条近路,卢兆每次总从那里走,除非事先知道花园里有女眷,需要回避。 这次没有人告诉他,他自然还是从这条路走了,穿过回廊绕进花园的小巷时,远远看到池塘边站了一个女子,头上戴着白玉簪,身上披着件雪白的貂裘,华贵异常。 他看着那背影蹙了蹙眉,低声问身边的小厮:「这是谁?」 小厮虽然没有见过白芙的真容,但在她进门时见过她穿的那件貂皮斗篷,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这就是夫人请来做客的那位阿芙姑娘。」 阿芙…… 卢兆笑了笑,眼神不屑。 顾氏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为了让这个阿芙引起卫国公的注意,这么好的斗篷都舍得送出去。 「既然遇到了,那就见一见吧。」 卢兆毫不犹豫的抬脚走了过去,丝毫不管会不会冲撞了园中的女眷。 反正事先没人跟他打招呼,冲撞了也不是他的错。 若是能让顾氏丢脸,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抬脚迈步的时候,那女子似乎有什么事吩咐自己身边的婢女去做,低声对那婢女说了几句什么,那婢女便点点头离开了,池边只余下她一人。 冬日的风带着寒意,池边更是冷上几分,那女子站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冷想要往后退一退,又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熟悉的眼,熟悉的眉,熟悉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卢兆心中猛的一颤,脚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 v第二十八章[08.23] 好在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他。 「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问完才反应过来,赶忙查看四周,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状。 好在除了他的小厮,周围再无旁人。 白芙冷眼看着他,眸光清冷,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儿?」 「你会说话了?」 卢兆更惊讶了,扶在小厮胳膊上的手直打哆嗦。 白芙神情冷漠,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说完抬脚就要走,一副不愿与他多说的样子。 卢兆却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上前要抓住她的胳膊。 白芙从斗篷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挥了过去,险些划在卢兆手上,怒道:「别碰我!」 卢兆堪堪躲过,他身旁的小厮没想到白芙身上会有兵器,心中一惊,赶忙将卢兆护在自己身后:「你敢伤我们大少爷?不要命了你!」 「大少爷?」 白芙挑眉:「什么大少爷?」 「这是我们卫国公府的嫡长子!齐大少爷!你就算是夫人请来的贵客,也不能伤了他!不然多少条命也不够赔的!」 「齐大少爷?」 白芙拧着眉头:「你什么时候改姓齐了?」 「杀了她!」 卢兆眸光一沉,面色狰狞的朝白芙冲了过去。 既然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她还没有见过卫国公,那就趁现在赶快除了她!不然晚一刻钟他都要危险一分! 反正他爹卢剑南已经死了,那两样信物也一直在他手里,白芙不可能知道曾经的往事。 这是他最后的就机会,过了此刻,他的身份随时可能会被拆穿,到时候卫国公一定会将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小厮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大少爷忽然就要杀了夫人的客人? 但卢兆冲了过去,他也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谁知还没碰到那女子,就被一支利箭刺穿了咽喉,整个人被带着往后仰了一下,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支利箭射在了卢兆的左肩,卢兆身子一歪,痛呼一声倒在了那小厮身旁。 秦毅拿着弓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顾氏和齐述也从一处被花木掩映的角落走了出来。 卢兆看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周围的人,两眼一黑:上当了! 一瓢冷水泼在脸上,卢兆睁开眼,入目是刺眼的光,和齐瑧齐琢两兄弟浅笑的脸。 光线来自墙壁上的火把,这是卫国公府的地牢,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像是正准备用的。 卢兆看着那滚烫的烙铁,带着铁刺的皮鞭,猛的打了个哆嗦。 「我要见爹……我要见爹!」 他带着哭腔喊着,身子用力的挣扎,但除了让拴住他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齐琢啧啧两声,把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空响。 「这可不行,你爹早死了,我们不能送你去见他,不然大姐要不高兴的,她答应了你爹饶你一命。」 「不,不,」卢兆摇头,「我要见卫国公,我要见卫国公!」 卫国公才是他爹!卢剑南不是! 啪的一声响,鞭子狠狠甩在了卢兆身上。 卢兆惨叫一声,身上立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刚刚突然见到阿芙,心里一慌脑子里什么都忘了。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陷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若不是当着卫国公的面露出马脚,他还可以狡辩说阿芙是顾氏特地找来骗他的啊…… 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晚了! 卢兆疼的眼泪都下来了,齐琢却打的越来越起劲。 「这一鞭子是打你冒名顶替了大姐的身份!」 「这一鞭子是打你害我爹娘失和!」 「这一鞭子打你让我们兄弟被父亲责骂!」 「这一鞭子打你害瑄儿摔破了头!」 「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要不是顾忌着大姐,我真想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爹!」 齐琢一鞭接一鞭的打着,直到累了才停了下来,要把鞭子交给大哥齐瑧。 齐瑧却摇摇头没接:「我不喜欢这个,累得慌。」 说着拿起了一旁的烙铁。 「听说你还想欺负大姐?」 他走到伤痕累累的卢兆跟前,声音低沉,脸上看上去十分平静,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好像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卢兆却抖的比之前还厉害了,口中含糊不清的求饶:「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相处六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齐瑧才是最像卫国公的那个,轻易不动手,动手必要命。 现在他们说了不会要他的命,那他就会用比要命还惨的方式对待他,让他生不如死。 齐瑧笑了笑,将烙铁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 v第二十九章[08.23] 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卢兆哭的涕泗横流,见这烙铁终于从自己眼前离开了,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觉得身下忽然一烫,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两腿之间袭来。 晕过去之前,卢兆清楚的意识到:他废了。 …… 白芙并不知道地牢里发生了什么,她以为卢兆被当众拆穿了真面目,已经被送出国公府赶出京城了,这也是卫国公和齐瑧齐琢两兄弟对她的说法。 顾氏虽然也不清楚这其中详情,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绝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卢兆那小子,所以她也没有过问,权当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把这件事交给了男人们。 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让他们去做好了,她就打理好内宅,照顾好阿芙就可以了。 卢兆受刑的时候,白芙正在正院听齐述训话。 说是训话,其实就是苦口婆心的劝导和满脸忧虑的埋怨。 「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太危险了。」 刚才花园里和卢兆「巧遇」的事是白芙与顾氏私下商量的,并没有提前跟齐述打招呼。 卢兆这个人善于诡辩,又出现的比白芙早,手头还有叶氏的信物。 虽然因为白芙与叶氏长的很像,齐述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白芙,但谁知道被卢兆辩驳几句,会不会产生怀疑呢? 比如怀疑白芙是顾氏找来的,专门欺骗他的。 白芙心里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力,但为了让以后的日子过的顺心,没有一点儿隔阂,她还是选择了让卢兆自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所以请顾氏配合她演了这么出戏。 齐述也能猜出她这么做的目的,心中自责更甚,只觉得是自己让女儿没有安全感了,才会以身犯险,用这样的法子证明她的身世。 他心下愧疚,又不善言辞,说来说去除了那句太危险了,也换不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顾氏怕白芙听烦了,问他:「你去宫里办的事呢?怎么样了?」 齐述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办妥了。」 说着脸上洋溢起一抹笑意,看向白芙的眼神也更温和:「圣旨待会儿就到了。」 圣旨? 白芙一脸莫名。 齐述却像是要给她个惊喜似的,旁的也不多说,直到丫鬟来传话,说宫里的刘大总管来了,才拉着她一起出去接旨了。 院中的香案和香炉已经摆放好,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刘璋在一众人的陪同下站在院中,笑看着众人。 「这位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正是。」 卫国公带着白芙上前。 白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太监长的很好看,而且年纪也不大,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太监总管的位置,真是厉害。 可之前的教习嬷嬷告诉过她,不能总是盯着别人看,所以她也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刘璋点了点头,拿出圣旨表明了来意。 原来刚刚齐述入宫,竟是给齐瑧和白芙请封去了。 齐瑧自然是被立为世子,成了卫国公府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而白芙则被封为了县主,封号恩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种封赏数不胜数。 卫国公府遗失多年的女儿被找回,一朝便封了县主,这件事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京城里的人频频提起,让向来低调的卫国公一时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毕竟卫国公多年来一直处于中立的位置,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支持哪一方,无论是当今皇帝,暗中隐藏在三郡的雍亲王,还是野心渐露的二皇子。 当初皇帝为了拉拢卫国公,甚至提出封他为异姓王,他都辞而不受。 如今为了自己的女儿,却毫不犹豫的入宫要来了一个县主的封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明确站到了皇帝那边的队伍。 白芙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也不了解县主的封号到底有多了不起。 她从小长于深山之中,对这些事既不关心也不在意,觉得只要自己高高兴兴的就好了,所以面对朝廷的封赏并不感到惶恐,按照嬷嬷教过她的礼节接了旨,让人将东西都整理收拾起来,就陪齐述去祠堂了。 顾氏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已经被立为世子的齐瑧回了正院,跟他感慨。 「这真的跟假的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姐,虽然是在外面长大的,但这规矩礼仪,一点儿不差,连接旨都没有片刻慌乱,宠辱不惊,受完了封该干嘛干嘛。」 齐瑧点头:「听说她师父当初给她请过教习嬷嬷,想来大姐学的十分认真。」 顾氏摇头:「不是认真不认真的问题,是眼界和心态,你大姐不在意这个,眼光也没放在这上面,所以她不慌。」 「这若换了卢兆,只怕要高兴的晕过去了。」 说道这儿又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烦得很。」 「阿瑧,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别介意被你大姐抢了风头。我知道你好不容易被立为世子,你爹却给阿芙要来了县主的封号,心思也都放到她身上去了,可能又让你想起曾经卢兆刚回来的时候。」 「不过你大姐跟卢兆不一样,她懂事又聪明,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出彩,也不可能跟你抢什么的,你别钻了牛角尖,走了弯路。」 齐瑧听了有些无奈,叹口气道:「娘,您想多了,孩儿怎么会跟大姐争风吃醋呢。」 「且不说她是个女孩子,就算是男孩儿又怎么样?就像大姐没将县主的封号放在眼里,孩儿也从来没将国公府的爵位放在眼里。」 「不管能不能继承这个爵位,孩儿都相信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以前跟卢兆争,纯粹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不配罢了。」 另一方面是担心卢兆继承了爵位,会对他娘和他弟弟不利。 但这些担心,自然是不好说给女人听的,免得他们整天提心吊胆。 顾氏听了噗嗤笑了一声,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才像我的孩子。」 两人说着又聊起了白芙,国公府以前没养过女孩子,顾氏也没有养女儿的经验,一时间竟颇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院子虽然早已经准备好,里面的一应器具也都齐全,但白芙喜欢什么?应该再添置些什么?这些都还要再仔细考虑才行。 顾氏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问一问白芙,便起身向祠堂走去。 以往知道齐述去祠堂祭拜叶氏的时候,她都是不大愿意去的,但如今阿芙回来了,她又真心喜欢这孩子,觉得也应该去给叶氏上柱香才是。 …… 祠堂中,白芙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生母磕了头上了香,对着她的牌位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当然都是捡那些好的事情讲,以告慰叶氏的在天之灵。 齐述看着她跟叶氏肖似的那张脸,再次沉声讲述起了当年的往事,将叶氏的死因告诉了她。 v第三十章[08.23] 「那时我领兵出征,虽然大获全胜,但回程途中却被人出卖,困在了一处雪山里。」 「好在我的亲信兵分几路,扮成我的样子吸引了一些目光,为我拖延了一些时间,才没有立刻被人找到。」 「可即便如此,在那般严寒中缺衣少粮,又能活几日?何况追杀我的人虽然被混淆了视线,却也没有把雪山周围的人全部撤掉,我就算想逃都逃不了,只能一天天的熬着,耗着。」 「眼看着即将撑不住的时候,那些人却忽然都撤走了。我欣喜不已,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逃了出来,跟部下们汇合后才知道……你娘她……拖着身怀六甲的身子,带着一批死士,向一处已经被剔除,认为我绝不可能在那里的地方去了。」 「胡人觉得她怀着身孕,且即将临盆,这孩子还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她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轻易出门,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我在哪里,跟我约好了暗中偷偷离开,所以去找我了。」 「然后……他们就全都奔着你娘去了。」 齐述说到这里再次哽咽,看着牌位上的名字红了眼睛。 「你娘是为我而死,她是为了我……才会惨死在外,孤身一人生下了你。」 「你也是因为我,才会流落在外那么久,直到今日才能回来……」 「我亏欠你娘的,亏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白芙听了沉默许久,虽然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死于仇家的追杀,但其中详细的内情,却是直到今日才知道。 难怪他爹一直对这段往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都难以放下。 「我娘一定很厉害吧?」 她喃喃的问了一句,即是真心的感慨,也是不想让齐述再沉浸到这段悲伤的往事里去。 齐述点点头,转过身擦了擦眼角。 「你娘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她性子活泼,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安静乖巧,脾气有点儿大,但是心地却很好,见到有困难的人总是愿意帮一帮。」 「除此之外,也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从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 「当初我们还没定亲的时候,你外祖母其实并不是很想将她嫁给我,觉得大魏连年战乱,我迟早是要带兵上战场的,太危险了。」 「可她却坚持己见,在几个合适的人选中最终还是选了我,跟我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嫁给了他,或许姝儿也就不会死,或许她到现在仍旧好好的,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白芙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赶忙说道:「那爹跟娘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当然。」 齐述毫不犹豫的答道,后面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芙打断。 「所以娘一定也希望爹能过的好,希望即使她不在了,您也能好好的,跟继母好好的,跟几位弟弟也好好的。」 齐述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个。 白芙扯着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 「娘当初决定去救您的时候,就一定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去做了,可见对她来说,您比任何事都重要,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她宁愿舍了性命也要救您,一定不会是希望您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余生,而是希望您像她还在的时候一样,仍旧能开开心心的,好好的过每一天。」 齐述看着她与叶姝如出一辙的面颊,看着她璀璨清澈的眼睛,眸中再次蒙上了雾气。 他的孩子,他的芙儿,不止跟姝儿长得像,就连这单纯善良的性格,都与姝儿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 他抚着她的面颊,轻轻点头。 白芙笑着挽上他的手臂,眼睛眯成两道月牙:「所以爹爹以后不仅要对芙儿好,对继母和几位弟弟也要好才行,不然芙儿夹在中间很难办的,爹爹也不想让芙儿为难吧?」 齐述眼眶酸胀,再次用力的点了点头:「不会,爹爹以后……一定不再糊涂了,对你们都会好的。」 白芙笑着应了,跟着齐述一起走出了祠堂。 出门后却发现顾氏正站在院子里,眼角发红,也不知已经在这儿站了多久。 两相碰面,齐述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顾氏先出了声:「我有些事找阿芙,正好来给姐姐上柱香。」 说完低着头快步走进了祠堂,生怕让人看到她的脸色似的。 祠堂里烟雾缭绕,白芙和齐述上的香正在香炉里静静地燃着。 顾氏看着叶氏的牌位,许久才笑了笑,轻叹一句:「我比不过你,以后也不会比了。」 关于叶氏的死,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齐述之前也只对卢兆提起过而已。 顾氏虽然已经嫁入卫国公府十余年,但她是齐述的继室,关于前妻的事情齐述不好对她细说,她也不好开口问,所以直到今日才知这其中内情。 原本以为只是死于战乱中的人,却是为自己的丈夫付出了性命,难怪齐述多年来一直难以释怀。 比什么呢?还有什么可比的? 曾经的不甘心,这一刻只剩叹服。 顾氏给叶氏上了香,最后看了一眼她的牌位,说了句「我会照顾好阿芙的,姐姐放心吧」,便抬脚走了出去。 院中齐述与白芙并没有走,见她出来白芙笑着迎了上去:「娘找我什么事?」 顾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齐述,最终将心里那些情绪压了下去,笑道:「问问你都喜欢些什么,你的院子里要添置些什么?我之前生的三个都是臭小子,没养过女儿,怕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白芙闻言笑眯眯的说了些自己的喜好,几人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向正院走去。 走到半路顾氏想起什么,等到了正院之后,非拉着齐述让他把他之前给叶氏画的画像拿出来。 齐述硬着头皮拿了出来,白芙看了之后愣了半天,许久才憋出一句:「爹……您对着这样的画像还能记住我娘的长相,可真是不容易啊……」 按照齐述所说她跟她的生母长的十分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么毫无疑问,这画像上的人就完全是用的另一个模子! 反正白芙是没看出自己跟着这画上的人有任何相似之处! 顾氏哈哈大笑,拍着白芙的肩道:「怎么样?这不怪我没认出来吧?」 谁能把这画像跟阿芙联系到一块儿去,那一定是眼睛长歪了! 齐述抿了抿唇:「我画的是不太好……但我不想让别人画你娘,所以……」 就自己画了。 白芙扯了扯嘴角,问了一句:「爹,我娘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 v第三十一章[08.30] 「什么?」 「自己实在是不擅长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吧。」 齐述肩膀一沉,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彻底闷了。 顾氏则笑得直抖,眼泪都出来了。 几人就这样在房里聊了许久,基本都是顾氏和白芙在打趣齐述。 齐述虽然被母女俩调侃的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放松,唇角始终挂着笑。 这个家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了?过去那些阴霾终于消散,他的阿芙像个小太阳,带来了温暖和阳光,让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 腊月二十九,一骑快马直入京城。 守城官兵想要阻拦,一枚腰牌一闪而过,忙慌慌张张的闪到了一旁,恭敬的喊了声「蒋大将军」。 马背上的人却理也没理,快马直奔城东,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你家国公爷呢?我要见他!」 蒋巅沉着脸对门房的小厮说道。 小厮不认识他,但见他身材高大,一身武将打扮,也不敢怠慢,问了句:「您是……」 「告诉他威猛将军蒋巅来了,现在就要见他!立刻!马上!」 蒋巅说着把自己的名帖甩了过去,小厮接过忙应了一声,让他先到门房歇息,自己则去报信了。 房中的齐述听了,冷着脸说了句「让他等着」,便继续低头喝茶,看手中的棋谱去了。 直到小厮又来了一次,说蒋大将军说他若再不过去他就闯进来了,他才冷哼一声让人把他请去了前院的花厅。 蒋巅在门房喝了八杯茶,把茶杯都捏碎了才终于在花厅见到了人,也懒得客套,直接问道:「我家阿芙呢?」 齐述蹙眉:「什么你家阿芙?」 「就是桑月山上跟你夫人在一起的那个,十六岁,个子小小的,大眼睛小脸盘,长得特别可爱。」 「那是我家芙儿!」 齐述厉声道。 这回换成蒋巅蹙眉了:「什么你家芙儿?」 他在桑月山找不到白芙,急的直接就骑马直奔京城了,还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越看这个大老粗越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芙儿是我遗失在外的女儿,前些日子刚刚跟我相认,如今已被封为恩阳县主,现正在内院休息。」 蒋巅嘴巴一张,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阿芙……是你女儿?」 「正是!」 齐述下巴微扬,得意的道。 蒋巅缓了片刻,消化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紧接着咧嘴一笑,拱手道:「岳父大人,在下……」 「谁是你岳父!」 齐述瞪眼。 蒋巅笑意不减,继续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小婿……」 「蒋巅!」 清脆的女声忽然传来,得到消息的白芙从内院飞一般的冲了出来,见到蒋巅后眼角眉梢都荡起明媚的笑意。 蒋巅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自然也是万分欣喜,但下一刻见到她头上梳的妇人髻,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猛地转头看向齐述,怒发冲冠。 「你把我的阿芙许给别人了?老子宰了你!」 一声厉喝,整个房里的人都蒙了。 齐述年近四十,身居高位,在朝堂上可谓是叱咤风云,无论文官还是武将,敢在他面前放肆的还没有几个! 可今天一个二十多岁,在他看来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家伙,竟然敢对他自称老子? 齐述气的鼻子都歪了,下一刻却反应过来不对。 什么叫「你把我的阿芙许给别人了?」 「你们……没有……在一起?」 他看着白芙问道。 白芙扶额,低着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蒋巅这个傻子!真是…… 啊啊啊气死她了! 蒋巅不是真的傻子,见齐述一脸懵怔的问白芙这么个问题,也回过味儿来觉得不对了。 「你没把我的阿芙许给别人?」 两箱一对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齐述看着白芙,怒其不争,偏偏又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你你你」了半天,竟接不出其他的话来。 蒋巅从齐述那儿问不出什么,就问白芙:「阿芙,他没把你许给别人吧?」 许你个鬼啊! 白芙气的踢了蒋巅一脚,压着嗓子给他使眼色:「快给我爹道歉!」 竟然敢在他爹面前自称老子,他疯了吧他? 蒋巅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没有,脸上顿时又恢复了笑容。 「岳父大人,刚才是小婿不好,小婿给您道歉了,您别生气。」 脸变得这叫一个快,让人猝不及防。 v第三十二章[08.30] 齐述冷笑:「当不起,将军还是先说清楚到底谁是谁老子吧?」 「您是我老子!」 蒋巅想都没想的接了一句,真应了那句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辈分说变就变毫不犹豫。 齐述被噎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见惯了朝堂上的波诡云谲笑里藏刀,虽也有那不要脸的人,但大家好歹还掩饰一下,做出个斯文的样子。 像蒋巅这样光明正大的厚颜无耻之徒,真可谓画风清奇,让他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内院的顾氏虽也听说蒋巅来了,但毕竟是男客,她不好直接出面相见,可一听说白芙不顾规矩的跑了出去,生怕那两个人为了争抢白芙打起来,便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去了外院,正赶上齐述让人将蒋巅打出去。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赶忙拦了下来。 「没法儿跟他好好说!」 齐述气的就差自己动手了。 蒋巅却毫不在意,见到顾氏后还高高兴兴的打了个招呼。 「岳母大人,真没想到当日匆匆一见,如今我们竟成了一家人。这段日子多谢您照顾阿芙了,您放心,我以后也会对她好的,决不让您和岳父挂心。」 「我不是你岳父!」 齐述再次否认,对顾氏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成亲!阿芙那发髻……是……是她自己乱梳的!」 顾氏一惊,转头看向白芙。 只见白芙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完全是一副犯了错被当场抓包的样子。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顾氏由衷的说了一句。 这可事关她的名节啊,万一蒋巅后悔了,不想要她了,她梳着这样的发髻见过人,到时候就算说自己还是清白之身,也不会有人信了。 就算有人信,声誉却也无法挽回了。 白芙搅着手指头嗫嚅:「我怕认亲之后……家人会不同意我跟蒋巅在一起,所以……」 「那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啊。」 顾氏无奈的叹道。 不过不得不说,白芙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的。 如果不是她梳了这个发髻,齐述还真不会同意她跟蒋巅在一起,最起码,两年之内不会同意。 刚刚找回的女儿,自己还没看几眼,没跟她相处过几天,就把她嫁了人?齐述怎么舍得! 他一定会等过几年再给白芙找夫婿,反正他们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别说十八岁,就是二十岁也有人抢着娶,何况白芙还被封了恩阳县主。 齐述听了白芙的话,心里更难受了。 他一个亲爹,竟然还不如蒋巅一个外人? 蒋巅则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傻笑。 他虽然早已下定决心要娶阿芙,但阿芙为了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也是没想到的。 不过阿芙现在已经梳着这样的发髻见了人,那有些事就不太好办了,比如成亲。 京城里的人如今都以为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已经在外成了亲,此时他再来提亲就显得很奇怪了。 既然如此,那就事急从权,能省的事就省了吧。 蒋巅想着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庚帖,道:「岳父岳母,这是我的庚帖。」 「我原本是打算先让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把阿芙娶回家的,但现在再这样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阿芙反倒不好,咱们不如私下里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对外就说我跟阿芙已经成了亲。」 「你们把阿芙的庚帖给我一份,再写份婚书,我待会儿就拿着婚书进宫给阿芙请封,把她的诰命定下来。」 「你做梦!」 齐述厉声道:「我是不会把阿芙嫁给你的!」 之前是以为阿芙已经跟蒋巅在一起了,他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接受。 现在既然知道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还把阿芙交给他? 蒋巅脸上的笑容沉了沉,耐着性子解释道:「您放心,虽然不能明着把事情办了,但是该给阿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的!聘礼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能送到京城,您若不满意……」 「笑话!」 齐述绷着脸打断:「我堂堂卫国公府,难道还缺你那点儿聘礼不成?」 蒋巅的脸色这回彻底拉下来了:「那您为什么不答应把阿芙嫁给我?」 因为你…… 「国公爷!」 顾氏一把抓住了齐述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 阿芙还在这儿呢,你当着她的面这样数落他的心上人,让她心里怎么想? 齐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白芙,果然见她低垂着头一脸伤心难过的表情。 顾氏趁势拉着齐述往偏厅走,对蒋巅笑道:「我跟国公爷说几句话,将军许久没有见到阿芙了,想必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你们先聊着,我们去去就来。」 像这样把一个男人和家里未出阁的女儿放在一起,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再不把齐述拉走,只怕他真要跟蒋巅打起来了。 齐述不愿离开,被顾氏硬拉了进去,听她小声说了句「房里还有下人守着呢,他们能干什么?」 这才不情不愿的跟进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进门后顾氏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 齐述满脸不高兴。 顾氏叹了口气:「之前不是说好了,为难蒋巅一下也就算了吗?你怎么还真的较上劲了?」 v第三十三章[08.30] 「之前那是以为芙儿已经跟他在一起了,没有办法!如今既然知道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还要答应!」 「可你不答应又怎么样?阿芙已经认定了他,为了他连名分都还没有就自己把发髻改了,前几日还顶着这样的发髻接了旨。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恩阳县主是成了亲的,你不把她嫁给蒋巅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嫁给别人?」 「为什么不能嫁给别人?」 齐述理所当然的接了一句:「我的女儿别说并没有真正的嫁过人,就是嫁过人和离了,也有人抢着要娶她!凭什么就要跟了蒋巅那小子?」 顾氏仰天长叹:「可她就喜欢蒋巅啊,为了蒋巅她什么都愿意去做,你就忍心拆散他们看她难过?」 一说到会让白芙难过,齐述果然抿起了唇,沉默半晌。 顾氏以为他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谁知下一刻他语出惊人 「芙儿那是见过的男人太少,被蒋巅迷住了眼,等她以后见的男人多了,就知道这蒋巅其实并没有多么好。」 「不如咱们给芙儿买些面首回来吧,让她挑挑,看喜欢什么样的,到时候……」 「你疯了吧你!」 顾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打断。 给自己的女儿找面首?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齐述却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一本正经的道:「这有什么?我的芙儿又不愁嫁,买些面首回来在府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多好,既不用担心将来丈夫纳妾,也不用看公婆脸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呸!」 顾氏没忍住啐了一口。 「你就是不舍得她嫁人,想她一辈子待在家里!还面首?你怎么不……」 「什么面首?」 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白芙探着脑袋钻了进来。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面首是什么?」 顾氏吓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儿倒仰过去,回过神赶忙笑着道:「就是……就是面具!你爹说快过年了,回头到庙会上给你买些面具回来戴着玩儿!」 白芙蹙眉,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在说蒋巅的事吗?怎么忽然说到面具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笑着蹭到齐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爹,您就答应我跟蒋巅在一起吧,他虽然看着粗糙了些,但其实人很好的,女儿在外面那段时间受人欺负,都是蒋巅帮我的,没有他,女儿只怕早就死在外面了,根本就等不到和您相认的那一天……」 齐述自然知道这些,但这不代表他就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蒋巅。 「感谢他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把你嫁给他啊!」 「我不是因为感谢他才想嫁给他的,」白芙说道,「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虽然已经梳了妇人髻,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的很,当着齐述的面袒露自己的心声,白芙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齐述不以为然:「芙儿,你现在还年轻,以前又在山里长大接触的人少,不懂人情世故,你以为的喜欢,说不定只是感激而已。」 「不是的!爹,我分的清自己的心意,我真的……」 「好好好好好,」齐述打断她,「就算你是真的喜欢他,我也不愿意把你嫁给他!」 「为什么!」 齐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蒋巅是真,但我之所以不愿意你跟他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身份。」 身份? 蒋巅不是大魏的将军吗?这个身份怎么了? 白芙不解,齐述耐心的给她解释。 「大魏自高宗皇帝年间就战乱频发,至今已数十年,之所以能强撑至今没被各方势力攻破,一部分是靠着先祖打下的基业,树大根深,让人难以一口气拿下。另一部分则是靠着先帝的睿智和隐忍,以及如今的雍亲王左右平衡。」 「这位雍亲王你可能不知道,他是……」 「我知道啊,」白芙插嘴道,「先帝的嫡长子,皇帝陛下的大哥嘛。」 我还见过呢。 她心里加了一句。 齐述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这些。 「蒋巅告诉你的?」 「嗯。」 白芙点了点头。 齐述的目光越发深邃:「他竟然还跟你说这些……」 蒋巅不会平白无故的跟一个女人说起这些,既然提到了雍亲王,那就一定也把自己跟雍亲王的关系告诉了芙儿。 这小子……对芙儿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设防。 「既然你知道,那我接下来的话你也就更容易明白了。」 「如今的皇帝是先帝的嫡次子,当初先帝驾崩,生前又并未立下太子,本该由身为嫡长子的雍亲王登基继位。」 「但是雍亲王有别的事要处理,不能留在宫中,为了大局考虑,便将帝王之位让给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虽然不似雍亲王那般天资聪颖,但也不是那昏庸蠢笨之辈,按理说只要有能臣辅佐,再加上雍亲王襄助,即便不能开创盛世,也能稳住大魏河山才是。」 「但问题就是……雍亲王太优秀了,陛下和他一比,相形见绌,处处活在他的影子里,明里暗里的被人拿来和雍亲王比较。」 「偏偏陛下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越是如此就越要证明自己做的比雍亲王好,听不得那些以往支持雍亲王登基的能臣的谏言,认为他们都看不起自己,驳回自己的旨意都是故意为难他。」 「长此以往,朝中真正的重臣要么被他想方设法的罢黜了,要么自己受不了辞官了,如今剩下的寥寥无几,而真正被重用的则大多是些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弄臣。」 齐述说到这里语气越发沉痛,神情肃重的断言:「这样的朝廷……是长久不了的!」 白芙听着也不由严肃起来,但还是不大明白:「这跟蒋巅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皇帝昏庸,朝纲崩坏,她就不能跟蒋巅在一起了? 齐述看着她,叹了口气。 「当然有关,蒋巅既然在你面前毫不避讳的提起过雍亲王,那你应该也知道,他跟雍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而这一点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v第三十四章[08.30] 「所以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威猛将军蒋巅不仅能征善战,令胡人闻风丧胆,他更是雍亲王的心腹,只要他一天守在边境,就一天与雍亲王形成掎角之势,既可以抵御胡人对大魏的攻击,亦可以随时挥兵南下,成为雍亲王的先锋,为他攻破皇城。」 「这样的人,陛下怎么可能不忌惮他?也因此数次召他进京,说是封赏,其实就是想把他困在京城,或是直接除掉他,这也是为什么蒋巅一直拒不进京的原因。」 不进京,还可以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徐锐就算不满,但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蒋巅又是真正的有功之臣,从没犯过什么过错,就连不进京的理由也是为了守护边境安危,谨防胡人入境,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一旦他进了京,那就是身为人臣。届时君臣分明,徐锐就是拉下自己那张脸不要,硬给他扣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留下,要么留下他的人,要么留下他的命! 白芙听了齐述的解释,哪里还不明白这些。 她指尖微微发抖,眼中涌起水汽,整个人都慌了。 「爹,蒋巅他……会有危险?」 「是,性命之忧。」 四个字,让白芙心头一颤,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让他回去,回三塔镇去!现在就走!」 「晚了!」 齐述一把拉住了她。 「从他进京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他答应陛下进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晚了。此时再反悔,那就是欺君之罪,他一样出不了京城。」 白芙脸色惨白,颓然的跌回了椅子上,喃喃低语:「他不是答应了陛下,他是答应了我……他是为了我才来京城的!」 她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中涌出,不断的重复:「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该让他来才是!当初她就该自己回京认亲,为什么要让蒋巅陪着她呢…… 齐述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了,心痛不已,一边笨手笨脚的给他擦着眼泪,一边放软了语气。 「我知道他对你好,是真的把你放在了心上,可是芙儿,你不了解陛下这个人。」 「他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甚至偏执到了有些疯狂的地步。」 「他原本就已对蒋巅诸多不满,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让他知道蒋巅跟你,也就是我的女儿在一起了,他一定会发疯的。」 手中掌握着京卫,一直处于中立阵营的卫国公府,忽然间跟蒋巅成了姻亲,就算蒋巅并不打算借用卫国公府的势力,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婚姻之事向来是结两姓之好,卫国公总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出去之后就不管了吧? 万一将来雍亲王反了,蒋巅跟随在侧,卫国公会不会帮自己的女婿?会不会偷偷打开京城城门,放蒋巅入城? 这些问题足以让徐锐疯狂,到时候他不仅会想杀了蒋巅,还会想杀了白芙,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抓住白芙牵制蒋巅,让蒋巅乖乖就范。 这样一来,白芙就会比蒋巅更危险 「我感激蒋巅对你的好,也感激他送你来到京城,但是芙儿,我是你的父亲,对我来说,你永远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不知感恩也好,我可以用千万种方法感谢蒋巅,只除了将你嫁给他。」 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即便只是可能也不行。 之前是以为芙儿已经跟蒋巅在一起了,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如今既然知道还可以挽回,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以身犯险? 白芙在他的话语中抬起头来,哽咽着看向他:「爹,你也不了解蒋巅,他既然能够为我进京,就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 「他会放手的!」 齐述肯定的道。 「他能冒着性命之忧送你入京,说明把你看得比自己还重。只要我跟他说清这其中利弊,他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跟他说清楚,让他……」 「爹!」 白芙死死的拉住齐述,急的差点儿跪下去。 「求您了,让我跟他在一起吧,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蒋巅为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让他又为了她放弃她,白芙只要想想就知道他会有多难过。 就算蒋巅真的愿意为她做出这种选择,她也不愿看他为难的样子。 齐述对于这件事却十分坚决:「旁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除了这件事,绝对不行!」 「爹!」 白芙苦苦哀求,齐述就是不为所动。 顾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到两人中间,将白芙与齐述隔开。 「阿芙啊,你也不要为难你爹,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说着用力握了握白芙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个字:哭。 白芙愣了一下,下一刻愣是把已经收回去的眼泪又放了出来,哭的泪如雨下。 「爹,孩儿求您了,让我跟蒋巅在一起吧,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求过您什么事……」 「怎么没求过?」 齐述虽然见到她的眼泪有些慌张,但因为不愿答应,还是梗着脖子回了一句:「上次卢兆的时候不就求我放过他?我答应了啊。」 虽然毁了他的脸,废了他的子孙根,又一寸一寸的打断了他的腿,但好歹还是饶了他一命,把他扔出京城了。 这已经算是放过了! 白芙一噎,下一刻哭得更大声了:「女儿活到十六岁,才求您办了两件事……」 这…… 齐述一口气堵在心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办?说得好对,竟然无法反驳…… 白芙见有戏,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儿,不是男孩子,所以您不喜欢我,才不肯答应……」 「我听说以前……卢兆求您什么事您都答应的,为什么换了我,就……」 「好好好好好我答应你!」 齐述再也受不了了,一迭声的应了,拿着帕子胡乱的给她擦脸。 白芙顿时喜笑颜开,扑进了他怀里,蹭了他一身的眼泪鼻涕:「谢谢爹!爹最好了!」 v第三十五章[08.30] 齐述明知受骗,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一句:「谁让我欠了你呢。」 罢了罢了,不管前路如何,总归还有他护着她呢,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她周全就是了。 白芙与顾氏从偏厅出来的时候,蒋巅一个人正在正厅等得心急如焚。 见白芙眼角红红,一副刚哭过的样子,蒋巅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阿芙?是不是岳父不答应?你别着急我去跟他说。」 说着就要往偏厅走。 白芙赶紧拉住了他:「没有,我爹答应了,不过他有些话要跟你说,你……你待会儿见了他好好说话,别惹他生气。」 答应了啊? 蒋巅心头微松,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他是你爹,也是我岳父,我怎么会跟他生气呢?你去让下人煮两个鸡蛋给你滚滚眼睛,都肿了。」 白芙心头甜丝丝的,笑着点了点头,把他推进了偏厅:「去吧,好好说话。」 直到房门关上,她脸上还带着笑意。 顾氏看了抿嘴直笑:「没看出来,这蒋大将军还是个胆大心细的,对你细致的很。」 见阿芙眼睛肿了,还知道让人给她煮鸡蛋滚眼睛。 白芙笑的十分甜蜜:「他真的很好的。」 无论对别人如何凶狠粗暴,但对她都耐心细致,吃鱼的时候会给她剔刺,天冷了会让人给她添衣。 有一次她来月事的时候碰了凉水肚子疼,后来每个月月事的日子他记得比她还准,一到那几天就半点儿生冷都不让她碰,生怕她再受了寒。 顾氏见她开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边吩咐下人去给她煮鸡蛋,一边拉着她的手安抚她。 「放心吧,你爹不是那没分寸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你跟蒋大将军在一起,就不会太为难将军的。」 不然以后阿芙跟蒋巅因此而夫妻失和,吃亏的还不是阿芙? 齐述就算是为了阿芙,也不会太为难蒋巅的。 白芙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蒋巅很好,爹和娘也很好,你们都是为了我。」 顾氏笑的更温和了,轻拍她的手背:「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 偏厅中,齐述在椅子上坐着,蒋巅走过去躬身施礼:「多谢岳父,同意我和阿芙在一起。」 齐述冷哼:「我还没答应呢,不过是刚才阿芙闹得厉害,哄她高兴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岳父大人乃大魏堂堂的卫国公,地位卓绝能力超然,小婿相信您绝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边拍马屁边拿话堵他,谁说这位威猛将军是个空有蛮力的大傻子的?说这话的才是傻子! 齐述腹诽几句,端起茶杯,慢悠悠的说道:「你救了芙儿,还送她来到京城,我很感激你。」 「所以,为了报答,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倘若将来雍亲王真的攻至京城,我可以撤去所有京卫,迎你们入城。」 蒋巅眸光一亮,双手下意识的握紧。 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京城,那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谁知下一刻齐述却继续说道:「只要你自己放弃芙儿,告诉她你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 「呸!」 蒋巅想也没想的啐了一声,呸完想起这是自己岳父,忙又解释:「我是说,这不行!我绝不会拿芙儿交换任何条件。」 齐述因为那一个呸字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杯砸过去,听到后半句才总算顺了顺气,咬牙把满腔怒火憋了回去,继续试探。 「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条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如今大魏的形势你应该也很清楚,陛下昏聩,雍亲王势必不会在隐忍太久,你跟随雍亲王多年,若能帮他顺利入城,那便是他身边的第一功臣,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封个异姓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蒋巅听的有点儿不耐烦,皱着眉头道:「拿女人换功劳算什么本事?我的功劳我可以自己去挣。」 说到这儿顿了顿,犹豫一番后还是如实开口:「而且说句实话,您的那些京卫……能不能打的过我还不一定呢。如果可以,我倒是建议您到时候真的把人撤掉,免得回头我把您打的太惨了,阿芙不高兴。」 旁的事情他可以让着卫国公,但是战场上的事情是肯定不能让的,到时候他们身处两个阵营,势必要对上。 可这战争一旦开始,很多事情就控制不住了,双方的将士打起来肯定是要拼命的,他总不能边指挥着自己的将士往前冲,边对他们说「那边是我岳父的人,你们轻点儿打」吧?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卫国公说把人撤走他会那么高兴的原因,这样的话他们就不用对上,阿芙也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啊。 可若让他因此就放弃阿芙,呵呵……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到时候被老子打的屁滚尿流,可别跑去找阿芙哭! 齐述正对那句「我的功劳我可以自己去挣」感到满意,下一刻又被他那句「回头我把您打的太惨」气的咬牙,很想现在就把他打出去。 可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忍了下来,说了句「等你这次能平安离开京城再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吧」,便指了指旁边让他坐了下来。 能坐下,那就说明事情已经成了大半,蒋巅心中高兴,面上对齐述也更加恭敬。 可齐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沉了下去。 「我不同意!」 蒋巅一口回绝。 齐述竟然让他暂时不要对外公布他和阿芙的事情,装作和阿芙不认识,让阿芙在国公府先住几年,等过几年大局稳定了再正式成亲。 「阿芙已经梳着妇人髻见过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成过亲的,明明成了亲却住在娘家,整日里见不到夫君的人影,到时候会有多少闲话传出来?我不会让人戳着阿芙的脊梁骨非议她的!」 这说的到像句人话。 齐述点了点头,嘴上却不松口。 「被人非议几句,总好过丢了性命。」 「你之前一直不肯进京,说明你也知道进了京城会有多危险,但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陛下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上次户部尚书魏大人的儿子魏江不过是看不惯陛下身边宦官当道,醉酒后说了那太监总管刘璋几句坏话,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陛下就命人将魏江年仅两岁的儿子,也就是魏大人的长孙带进宫里,要阉了他做太监。」 「魏大人为此险些撞死在金銮殿前,是我念在……念在卢兆与魏大小姐有婚约在身,两家好歹是姻亲,去向陛下求了情,陛下才打了魏江二十大板,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了。」 魏家为此对卫国公府感恩戴德,也是因为如此,当发现卢兆的身份是假,不得不取消了这门亲事的时候,魏家才没有刁难卫国公府。 也好在魏夫人于三年前因病去世,魏大小姐要给母亲守孝三年,前些日子才刚刚出了孝期,所以没能跟卢兆正式成亲。 不然两人若已成了亲圆了房,那可真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v第三十六章[09.04] 蒋巅虽然也有一些渠道了解京城的消息,但肯定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听说之后黑着脸一拳捶在了桌上:「这个疯子!」 齐述点头:「没错,陛下现在的确是有些疯狂,所以,你跟芙儿的关系,绝不能让他知道。」 不然,他只会更加疯狂。 「我能保护好阿芙!」 蒋巅笃定的道。 他既然敢冒着风险进京,自然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阿芙出事。 齐述笑了笑,这笑容里却满是无奈和自嘲:「我也曾以为我能保护好芙儿她娘……」 可是天下之事瞬息万变,谁能说得清这一刻还信心满满的事,下一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蒋巅咬牙,正想再说什么,被齐述抬手阻拦。 「我不是有意为难你,也不是为了把芙儿留在家里找的借口。芙儿是我的女儿,我比你更不想她受人非议。可是和性命比起来,被人说几句又算什么?」 「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认为自己有信心能护得芙儿周全。可是你别忘了,卫国公府的根基在京城!」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芙才刚刚认了亲,就算齐述愿意为了她放弃先辈们一代代传承至今的基业,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把偌大的家族挪出京城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族人们该如何安置?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该怎么处理?谁会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受到牵连?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卫国公府也就不可能一天两天搬离京城。 白芙是卫国公府的女儿,卫国公府出了事,而且还是因为她而出事,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心安理得的逃走? 这些事情不用细说,齐述只略点一二,蒋巅就能想明白。 他绷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闭着嘴一言不发。 齐述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继续道:「好在你跟芙儿不是一同进京,之前除了你身边那些亲信,也没什么人见过芙儿,只要我们处理的合适,就不会有人把芙儿和你身边那个女人想到一块儿去。」 「芙儿进京时我又入宫给她请封了县主,陛下现在满以为卖给了我一个人情,我会感激他,站在他那边,也就会相对放松一些警惕。」 「只要你装作不认识芙儿,这件事也就算瞒过去了。」 蒋巅闷不吭声,许久才冒出一句:「可是那样的话……我不就见不到阿芙了。」 在外面不能相认,他又不能表现的跟国公府太亲近,不能总往这里跑,那还怎么跟阿芙见面? 齐述额头青筋跳了两下,十分不情愿的道:「我让人给你留着西南的角门,你想来看阿芙的时候,偷偷从那个角门进来,自己一个人来,谁都不许带。」 蒋巅眸光亮了亮,紧绷的肩头终于放松一些。 「可是……我又不能长待在京城,最多停留一两个月也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又不让我带阿芙走……」 不然她跟阿芙的事情还是会暴露,一样会有危险。 齐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每半年我会以送芙儿去看他的夫君的名义送她出京一次,派个人装成她的样子去别处,再另派一批人马把她送到你那里去,在你那儿停留一个月,只一个月!一天都不许多!」 这些是他得知芙儿与蒋巅在一起之后与顾氏一起想出的办法,刚刚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这样做。 蒋巅哦了一声,却还是不大满意,低声喃喃:「半年才能见一次啊……太久了……」 「久?」 齐述轻笑:「我有个办法不久,不过要看你能不能办到了。」 「什么办法?」 蒋巅转头看向他。 齐述斜睇着他,神色玩味:「你跟雍亲王不是很好吗?让他赶紧反了啊,到时候天下大定,百姓们能少受些苦,你和芙儿也就不用夫妻分离了。」 蒋巅一听,肩膀瞬间耷拉下去了。 「没用的,徐锐再怎么说都是徐钺的亲弟弟,除非徐锐作死作的厉害,否则徐钺是不会动手的。」 人在面对自己的亲人的时候,总会抱有最后那么一丝幻想,越是重感情的人越是如此。 齐述闻言抿了口茶:「那就没办法了,你盼着陛下自己作死吧。」 蒋巅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盼着宫中那位皇帝陛下干出点儿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徐钺造反遥遥无期,天下大定也就遥不可及,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把阿芙真正娶回家啊? 而且……万一卫国公反悔了怎么办? 蒋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转头道:「让我按您说的做也可以,但您得先写份婚书给我,把我和阿芙的事儿定了,不然我不放心。」 「你……」 齐述气的差点儿把茶杯捏碎了。 他刚才没提这茬儿就是想着不写婚书将来芙儿还有反悔的机会,谁知道这小子竟然想起来了! 蒋巅见他不愿意,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您不写的话我就去告诉阿芙,说您故意拖着不想把她嫁给我!」 「站住!」 齐述瞪着眼喊住了他,终究是憋出一句:「待会儿去我书房!」 蒋巅知道这就是答应了,咧嘴一笑,躬身施礼:「多谢岳父!」 两人在偏厅许久没有出来,白芙等的心急,若不是顾氏一直安抚她说没事,她都想冲进去看看了。 好不容易房门打开,齐述与蒋巅前后脚走了出来,她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蒋巅暗暗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她这才松了口气,笑嘻嘻的上前挽了齐述的胳膊。 「爹,谢谢您!」 齐述无奈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面颊:「你啊!」 父女俩比寻常父女亲密很多,蒋巅看的直皱眉头,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咳!」 白芙与齐述齐齐回头。 白芙:你傻啊?这种醋也吃? 齐述:「怎么?蒋大将军嗓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我来了这么半天还没拉过阿芙的手呢。 「没什么,就是……嗓子有点儿痒。」 几人之间气氛低沉,顾氏忙打圆场:「既然国公爷同意了阿芙与蒋大将军的婚事,那我把阿瑧阿琢和瑄儿叫来跟将军见个面吧,他们还没正式见过将军呢。」 v第三十七章[09.04] 齐述摇头:「改日吧,今日他已经来了这么半天了,待会儿还要进宫面圣,陛下若是问起来,他不好交代。」 说着又怕白芙以为他是故意想让蒋巅走,又道:「明晚从角门进来,一起吃饭。」 明天是大年三十,宫宴过后各自散去,就是各个府邸自己的家宴,这个时候让蒋巅来,就是当做一家人对待了。 蒋巅忙又施礼:「多谢岳父!」 齐述嗯了一声:「待会儿拿了婚书就进宫去吧,陛下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知道你入了城,到了我府上了。」 蒋巅哦了一声,却不愿意走,看着白芙的眼神恋恋不舍。 「我……我想单独跟阿芙说几句话……」 齐述板着脸想拒绝,但看见白芙哀求的眼神又不忍,终是一甩衣袖:「两刻钟,两刻钟后来找我拿婚书,拿了之后立刻走。」 蒋巅兴高采烈的再次道谢,拉着白芙就走了出去。 「阿芙,你的院子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他小声说道。 白芙觉得不大合适,但想了想内院就她和顾氏两个女眷,顾氏现在还在外院跟齐述在一起,即便蒋巅进去了也不会冲撞了谁,就大着胆子带他跑了进去。 齐述知道了很想让人把他们拎出来,但又不想在下人面前落了自家闺女的面子,便只能把这口气生咽了下去。 顾氏在旁劝他:「你之前不是说要给阿芙买面首吗?那现在你就当蒋巅是她自己挑的一个面首,让她玩儿玩儿呗,等回头她不喜欢了,再给她挑别的。」 齐述听了这才稍顺了口气,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但又想到他还要给蒋巅写婚书,这口气就又冲了上来。 谁家给面首写婚书的? 不行真的好气啊,气死他了。 …… 带蒋巅溜进了内院的白芙可不知道齐述气不气,她现在一颗心都扑在了蒋巅身上,欢喜的要飞起来了。 「这就是我的院子。」 她指了一圈儿院中的景致,又拉着蒋巅进了她的房间。 「这是我的屋子,我……」 剩下的话被男人吞进了腹中,整个人被悬空抱了起来,惊的揽住了蒋巅的脖子。 蒋巅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臀上,将她紧紧地压向自己。 「乖乖,想死我了……」 白芙面色绯红,轻捶他的肩膀:「别闹,把我衣服都弄乱了!」 她待会儿还想去送他呢,弄乱了怎么出门啊。 蒋巅笑着将她放了下来,嘴唇却没有就这样放过她,一边轻吮一边问她:「想我没?」 「想……」 白芙红着脸回应:「特别想。」 蒋巅咧嘴无声的笑:「我也是,想的难受。」 说着拉着她的小手就往自己身下探。 「蒋巅!」 白芙嗔怒,眼睛又鼓了起来。 蒋巅笑着去亲她的睫毛:「又变成小金鱼了。」 白芙故意转过头不理他,他不以为杵,笑着抱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把她放在自己膝头,将自己和齐述刚刚在偏厅做出的决定告诉了她。 白芙抬起头,先前还雀跃的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那……那我要半年才能见你一次?」 「嗯。」 蒋巅想想也觉得心里难受的很,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暂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凡还有其他的万全之策,他才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委屈你了,阿芙。」 蒋巅抱着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愧疚。 明明答应了要娶她,如今却连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都不能给她,还要让她像那被偷偷养在外面的妇人般,见了他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这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哪怕是之前没打算跟阿芙成亲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将阿芙藏起来,隐瞒自己跟阿芙的关系。 白芙摇头,抓着他的衣襟,红着眼睛吻了吻他的唇角。 「不委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都不委屈。」 蒋巅看着她黑亮的眼睛,抚了抚她的面颊,轻叹一声:「我的好姑娘」,说完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好久没有抱过她,亲过她,蒋巅有些难耐的撬开了她的唇,喘息着探了进去。 许是想到以后很长时间才能见一次面,白芙今日格外热情,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肩,仰头将自己送了上去。 蒋巅脑子里烧得厉害,大手忍不住向她身前攀去,却被女孩子拍了下来。 「别弄乱我的衣裳。」 白芙娇嗔道。 不弄乱衣裳…… 蒋巅呼吸急促,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有点儿难度。 喉中吞咽一声,想到什么,勾起唇角笑了笑:「好。」 说着直接把手从衣裳下摆伸了进去。 「蒋巅!」 v第三十八章[09.04] 白芙低呼一声,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他,生怕有人这个时候进来。 蒋巅轻笑:「别怕,绿柳在外面守着呢。」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给绿柳使了眼色,让她关上房门去外面等着了。 「那……那你也别这样,你待会儿就要走了,咱们没时间……没时间……」 蒋巅哈哈大笑:「没时间什么?」 白芙涨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要站起来,反被他抱的更紧,贴在她腰间的手像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乖,我不弄乱你的衣裳,你别乱动就行。」 自己的身子忽然被人握住,白芙脊背绷得笔直,指尖儿都在发抖:「到底……到底谁在乱动啊。」 蒋巅低笑,把她的抱怨吞了进去,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房中只余喘息声,衣物发出的轻微的摩擦声。 白芙被那只钻进衣裳的大手折磨的眼中泛起水汽,唇间逸出几声轻哼。 蒋巅听得心痒难耐,指尖儿轻捻了一下,女孩子嘤咛一声差点儿哭出来。 真可爱…… 可惜今天真的没什么时间。 蒋巅心下无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最后捏了一把自己喜欢的那处柔软,大手挪到了她的身后,嘴唇也离开了她的唇瓣,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脖颈间,用牙齿咬住了一根细细的绳索。 脖子轻轻一扭,手指轻轻一带,往外一抽,一件衣裳就到了自己手里。 白芙意乱情迷之际,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刷的一下从自己身前被抽了出去,下一刻就见自己的肚兜出现在了蒋巅手里。 「混蛋!」 她回过神羞得满脸通红,伸手就要去抢。 蒋巅却高高的举起来,看着那花色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我最喜欢的那件。」 水绿的底色,绣着或粉或白的芙蓉花。 「蒋巅!你还给我!」 白芙急的站了起来,蒋巅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芙本就身材娇小,蒋巅又是个长胳膊长腿的大个子,两个人都站着,白芙怎么可能够得着。 她跳了半天,发髻都乱了,却连个边儿都碰不到。 而蒋巅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笑嘻嘻的看着他,那模样好像在说:跳啊,继续跳,看你能跳多高。 白芙气的脱了鞋爬到了床上:「还给我!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蒋巅却不怕她,左躲右闪,逗了她一会儿后把那肚兜塞进了自己怀了,笑着又把她抱了下来:「乖,以后不能经常见着你,给我留个念想。」 哪有留别人的肚兜做念想的! 这个疯子!气死她了! 「不行!还我!」 白芙锤他的肩膀。 蒋巅把她的拳头握在手里亲了亲:「就这一件,以后再不拿了,嗯?」 还以后?他还想有以后? 白芙兀自生气,却也知道抢不回来,只能退而求其次:「那……那我给你个别的。」 「别的什么?」 「帕子行不行?」 白芙看了一圈儿,觉得类似的能替代的只有自己的帕子。 蒋巅却笑着摇头,凑到她耳边低语一句:「不行,帕子没有你的味道。」 一股热气从耳边嗖的一下灌进了耳朵里,又冲上脑袋。 白芙心头一阵狂跳,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脸上一定红透了。 「你……臭流|氓!」 她捂着脸把刚认识他时对他的评价骂了出来。 蒋巅笑的更大声了,捏着她的下巴拨开她的手又是一通亲吻:「乖乖,我最近看了很多书……」 书? 怎么忽然扯到看书上去了? 白芙不明所以,却听蒋巅继续低低的笑:「回头我们照着书上的试试,你就知道什么叫……」 话没说完,门外响起绿柳的声音:「将军,国公爷派人来叫您了。」 蒋巅回了一下头,又转过来看向白芙:「我走了,阿芙,明天再来看你,我们一起过年。」 白芙哦了一声,想送他出门又想起自己的衣裳被他扯走了。 虽然冬天穿得厚,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遂剜了蒋巅一眼:「你自己走吧!我不送你了!」 蒋巅倒是无所谓,拍了拍她的头正准备转身,却听她又问道:「你刚刚说的书是什么书?」 能让他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的,一定是很好看的书吧? 蒋巅愣了一下,然后强忍着笑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本以为说完后女孩子会气得跳脚,谁知白芙却一脸懵懂的问他:「好看吗?」 噗嗤…… 蒋巅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把将她揉进了怀里。 「我的阿芙,你真是……太可爱了!」 什么跟什么啊? 书好不好看跟她可不可爱有什么关系?蒋巅怎么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v第三十九章[09.04] 蒋巅笑的肚子疼,在她耳边低声道:「很好看的!改天我给你带一本你就知道了,我每次看的时候都想着书里的人要是我和你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白芙更加好奇了,那表情让蒋巅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忍不住又亲了亲她才离开。 蒋巅离开后白芙却等不及现在就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书,会这么好看? 得知顾氏回到了正院,她便赶忙换了一身衣裳跑了过去。 「娘,您帮我找几本书来呗,我想看看。」 小姑娘脆声道。 国公府家大业大,什么书找不到,还非要等蒋巅过来才行? 顾氏刚回来换过一身家常的衣裳,闻言一边喝茶一边点了点头。 「好啊,你要看什么书?我让人去书房给你找。」 「春|宫|图。」 噗…… 顾氏一口茶喷了出来。 房中的丫鬟膝盖一弯差点儿跪了下去。 白芙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一脸懵怔,等到闹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以后,整个人气的都快冒烟了。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蒋巅前脚刚刚离开卫国公府,正院里后脚就传出某个人的一声怒吼:「明天不要让他进来了!我不要跟他一起过年!」 蒋巅并不知道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神采飞扬的入宫面圣去了。 时近年关,各处衙门都已封了印,朝会自然也停了。 徐锐在御书房见了蒋巅,看到他后眯了眯眼。 「朕几次三番请威猛将军入京受封,将军都不肯来,怎的这次来了,却先去了卫国公府?将军什么时候跟卫国公的关系如此好了?朕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啊,那是我岳父! 蒋巅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不显,沉声道:「听闻卫国公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女儿,还为其请封了县主,微臣特地去恭贺了一番。」 徐锐心中嗤笑:恭贺?怕是担心卫国公向朕讨了人情,站到朕这边,耽误了你和徐钺的大事吧? 「那将军可曾见到县主?」 徐锐笑问道。 「没,卫国公捂得紧,县主又是女眷,微臣不好打扰。」 骗你的,她肚兜还在我怀里呢。 徐锐点头:「的确是捂得紧,朕封了这位齐大小姐做县主,她到现在还没入宫谢过恩呢。卫国公说她刚刚回京,水土不服身子有些不适,要养一养,待宫宴的时候再带进宫来。」 蒋巅哦了一声:「女人就是娇气,麻烦得很。」 徐锐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麻烦,怎么听闻将军还带了个女子在身边?难道她不麻烦吗?」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家阿芙可好了。 「就是因为麻烦,所以半路把她扔下了,不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到京城。」 扔在卫国公府上了,你还刚封了她做县主。 徐锐眸光微凝:「扔下了?将军没把她带到京城来?」 「本是打算带来的,可她路上水土不服,我又着急赶路,只好作罢了。」 「水土不服?」 徐锐轻笑:「这女孩子们还真是容易水土不服啊。」 言语里带着一丝轻嘲,显然是不相信蒋巅的这种说法的。 他知道蒋巅不是傻子,把那女人一路带了过来,要进京前又偷偷藏了起来,肯定是怕他找到,被他留在京城牵制他。 不过没关系,那女人来了有来了的办法,没来也有没来的办法。 总之这回……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蒋巅离开的! 徐锐与蒋巅客气了几句,将所谓的封赏颁了下去,封了个永宁侯,便让蒋巅退下了。 蒋巅回去之后,趁着装载货物的车马还没到,让人赶紧送了一封信出城,告诉小吉直接调转方向,不要进城来了,把箱笼里那些值钱的东西分成几批,妥善安置到隐蔽的地方去。 既然他现在暂时不能跟阿芙表明关系,那么也就不能把大量的财物作为聘礼送到卫国公府。 可是若放到将军府中,将来万一徐钺跟徐锐闹翻了,徐锐抄了他的家,他岂不是赔死了? 所以还不如趁现在就拉走,免得将来连给阿芙的聘礼都没有。 蒋巅越想越觉得对,索性让将军府的管家把府里的现银和银票全都核对了一边,整理好之后将所有银票都放到了一个木匣里,想着明天给阿芙带去,让她留着花好了。 想到白芙,蒋巅就觉得心头又有些痒痒,当晚对着那肚兜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入宫参加宫宴去了。 …… 年节的宫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凡入席者,非富即贵,又按照不同的品级和地位,分了不同的座位。 能排得靠前,离皇帝越近的,地位自然也就越高。 新晋的永宁侯,也就是威猛将军蒋巅,自然身居其列。 蒋巅战功卓着,又多年不曾回京,自然有不少人上前搭讪,但他对谁都爱答不理,自己坐在椅子上像座大山似的,动也不动,直至皇帝入席,才跟着一起行礼。 此时的白芙亦是坐在宴请女眷的大殿中靠前的位置,跟蒋巅一样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不过与蒋巅不同,看向她的人眼神里除了艳羡,大多是冷漠与不屑。 蒋巅受人追捧,因为他有实打实的军功和权利。 而她白芙呢?除了一个了不起的爹,还有什么? 虽然在京城这种地方,有一个了不起的爹就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但白芙实在是太特殊了,难以让这些自幼出身高贵的人认同。 想一想,一个乡野间长大的野丫头,一朝之间却突然跟他们坐在了一起,而且论起身份地位竟然比他们还高了一头,就好像一只山鸡落入了凤凰堆里,凤凰们还要以山鸡为首,这怎么可能让人高兴? 所以看向她的人大多目光不善,少数一些不在意的,也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没把她放在心上罢了。 好在白芙也不在意这些,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想着晚上怎么收拾一下蒋巅。 v第四十章[09.04] 昨天的事真是让她丢了大人了,现在想想仍旧气的不行,恨不能立刻把蒋巅拎过来揍一顿。 「县主,恩阳县主。」 旁边的人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 那女子见她拧着眉头,神情愤愤,以为她是被周遭的议论声气的,柔声劝道:「县主你别生气,这些人就是没事爱说些闲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白芙这才注意到不少人在看着她指指点点,见她视线扫过去后却又低下了头,生怕被她发现似的。 她们虽然不喜欢白芙,但对于白芙身后的那位爹,还是十分畏惧的。 万一白芙回去跟她爹吹个什么耳旁风,没准儿她们的丈夫或是父亲就要不好过了。 白芙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事,我没放在心上,我在想别的呢。」 想别的? 那女子不知她是真的在想别的,还是故作不在意,但既然她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好再提,遂腼腆的笑了笑,转过了身去。 两人间的互动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这些人不敢惹白芙,对这个女孩子却是不用顾忌的,当即有人冷嘲热讽:「婉容,听说你前些日子被退了亲,不知现在可找到合适的人家了?」 话音落,殿中响起年轻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低笑声。 虽然有几位夫人象征性的轻叱了几句,但也能听出不过是敷衍,大多跟她们的孩子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被称作婉容的女孩子面色微白,两只手绞在一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白芙虽然不明白那开口说话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身边的女孩子,但也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该在这种场合拿出来说的。 即便是白茅山下那些小镇子里的乡野村妇,也知道谁家女儿被退了亲不能轻易议论,就算想嚼舌根也是在人背后说,哪有当着面这般戳人痛处的。 而那口出恶言的女孩儿却还没停,看了一眼坐在白芙对面的一个华服少女后,再次对白芙身边的女孩儿道:「听说你和你那位未婚夫已经交换了庚帖,闺名八字都已经让人知道了,我若是你索性就嫁了,免得将来被人拿出来说道。」 说着又看了一眼白芙,掩唇低笑:「或者你求一求恩阳县主,看能不能让她帮忙求情让你跟卫国公府再定一回亲,左右卫国公府还有好几位少爷,也不是非当初那位不可。」 白芙面色一沉,当即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身旁:「你是魏大小姐?」 女孩子点了点头,眼圈通红,却还是勉力笑着:「没事,我不在意。」 从她刚刚被人领着坐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会面临什么了。 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但是那宫女却说,按照名册她就是坐这里的。 可见是有心人故意把她安排在了白芙身边,就是想让她难堪。 而今日的宾客座次是皇后娘娘安排的,皇后娘娘一宫之主,哪有心思用这种手段来整治她一个大臣之女,所以一定是有能够影响皇后娘娘,或者说能够参与到这次宫宴安排事宜中的人做的。 魏澜抬头看了一眼白芙对面的奉安郡主,手指绞得更紧了。 当初陛下有意将奉安郡主许配给卢兆,也就是那位假的齐大少爷,以此来拉拢卫国公。 但卫国公不想与荣亲王府结亲,便断然拒绝了,之后与他们魏家定了亲。 奉安郡主因此对她甚为不满,总是喜欢在各种场合捉弄她。 没想到如今她都已经退了亲,那位假的齐大少爷也被赶出京城了,她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白芙看着身旁泫然欲泣的魏大小姐,又看了看那离得稍远的言语刻薄的女孩子,转头问了问自己身后伺候的宫女。 「她是谁?」 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低声答道:「回县主,是礼部尚书曹大人之女,曹大小姐。」 「哦。」 白芙点了点头,对着那个方向笑道:「曹大小姐张嘴闭嘴就是嫁啊娶的,莫不是一心盼嫁了?不知你看上了哪家儿郎?说来听听,没准儿我还真能帮你做个媒呢。」 曹韵婷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这一心盼嫁说的好听,可那意思不就是她想男人了? 这个恩阳县主,真是……真是粗鄙! 曹夫人见自家女儿吃了亏,而为难她的却是恩阳县主,虽然心下不满,却也怕真的得罪了人,忙笑着打圆场。 「恩阳县主息怒,我家婷婷口直心快,你别放在心上。」 白芙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您是曹大小姐的母亲,曹夫人?」 这回曹夫人的脸色也僵了:我坐在她前面,不是她的母亲是谁?! 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能干笑道:「正是。」 白芙轻笑一声:「曹大小姐口无遮拦,却又半天没人阻止,我还以为她是自己来的呢,所以没认出夫人,夫人可别怪罪。」 话落,大殿中鸦雀无声,众人脸上基本都是同一个表情:这恩阳县主,嘴可真毒。 白芙却是满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笑话,进宫前她爹跟她说了,这满殿女眷她谁都不用放在眼里,不高兴了连皇后娘娘都可以怼几句,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谁都拿她没辙。 既然如此,这礼部尚书的夫人和女儿又算个什么东西? 怼死她们! 大家都以为这位恩阳县主刚刚从外面回来,又是头一次进宫,必是小心翼翼又谨言慎行,自卑怯懦不敢轻易开口,如那刚进城的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般,看什么都新鲜,也看什么都害怕。 谁知她一上来就如此刁钻,让正二品的诰命夫人颜面尽失,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白芙笑看着曹夫人与曹大小姐的脸色,神情轻蔑。 她爹跟她说过,卫国公府不需要一个乖巧听话八面玲珑的县主。 相反,一个嚣张跋扈狂妄肆意的县主更能让人放心。 因为狂妄也就意味着不懂事,而越是不懂事的人威胁也就越小。 试想一下一直以来都低调隐忍恪守规矩,偏偏却又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卫国公府,忽然间冒出这么个不懂事的县主,而身为一家之主的卫国公又对这个县主言听计从百般宠溺,这能让很多人都松一口气,也能让很多人放松警惕。 所以白芙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惹出什么麻烦,因为她惹的麻烦越多,卫国公府的麻烦也就越少。 曹夫人和曹大小姐被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曹大小姐年纪小,不似曹夫人沉得住气,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恰逢此时却听有内侍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殿中众人忙躬身肃立,次第施礼。 v第四十一章[09.09] 皇后康氏今年十八岁,鹅蛋脸,丹凤眼,看上去沉静内敛。 她在一众宫女内侍的拥簇中而来,身边还跟着白芙的继母顾氏。 顾氏先前刚一入宫就被皇后请去说话,直到此时皇后入席,才跟着一起落了座,不知为何深深的看了白芙一眼。 宫宴正式开始,各色菜式流水般的送了上来,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有事先安排的乐师和舞女献艺。 虽然大家都是女子,用的也都是果酒,但气氛也算热闹,相互恭维奉承,或是迎合着皇后说些趣话,看上去倒也融洽。 魏大小姐感激白芙刚刚为她出头,趁着乐师献技的时候小声对白芙道:「多谢县主刚刚为我解围。」 白芙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反倒对她有些歉疚:「此事本也因我卫国公府而起,魏大小姐不必在意。」 魏澜摇头,她心中十分清楚,相比起侄儿被救,父亲没被贬官,卫国公府退亲一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恩阳县主若是不愿意,刚才其实完全不必理会她。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可见是个性情耿直的女子。 顾氏听着他们的话皱了皱眉,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芙大致说了一下,顾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难怪魏大小姐被安排在了这里,原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她拍了拍白芙的手,点头道:「做的好,这种时候就该站出来,不然那些阿猫阿狗还以为咱们卫国公府好欺负呢。」 白芙笑了笑,继续跟魏大小姐聊天。 她向来性子活泼,又有心逗魏大小姐开心,不多时便让魏澜脸上有了笑意,忘却了刚才的烦恼。 但偏偏有人就是想找事,看不惯她们这般,好像不捉弄一下她们就不舒服似的。 当乐师舞女退下之后,按照每年宫宴的惯例,都会由各家未出阁的女孩子们展示一些自己的才艺,既是为宫宴凑趣,也是为了在诸位夫人们年前露一露脸,指不准儿谁就入了哪家夫人的眼,促成了一门姻缘呢。 这个环节是提前安排好的,各家女子准备了什么样的才艺也都事先拟了单子,带来的乐器等等也都经过查验,一般没有临时增加或是更改的。 可今年偏偏有人多了句嘴,在众人开始展示才艺前问了一句:「不知恩阳县主擅长什么?可能给我们打个头,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话的是坐在白芙对面的女子,锦衣华服,贵气逼人,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就像坐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没有拘束的样子。 她一边吃着水晶盘里婢女剥好的葡萄,一边斜睨着白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众人谁不知道,白芙是卫国公府前些日子刚刚找回的女儿,先前十余年都生活在外面,而且听说还是住在山里。 这样的人,能会些什么?别说展示才艺了,会识字就不错了。 有人忍不住掩唇低笑,顾氏见状绷着脸道:「奉安郡主,恩阳县主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这展示才艺的事还是留给你们小姑娘吧。」 皇后也笑着打圆场:「是啊奉安,恩阳县主初来乍到,提前又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都没带,你让人家怎么展示?」 那意思就是白芙不展示是因为没带东西进来,而不是她什么都不会。 奉安郡主却不肯就这样放过白芙,笑着道:「娘娘无需多虑,恩阳县主没带,我们的可以借给她啊,琴棋书画不拘什么,只要她想用,我一定亲自帮她借来。」 说完又对顾氏道:「齐夫人,我正是怕待会儿我们现了丑,所以才请恩阳县主先开个头啊。这样我们也好知道自己的才艺如何,若是实在拿不出手,就索性不出来丢人了。」 这最后一句指桑骂槐,说的就是白芙不敢站出来是怕丢人。 顾氏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白芙拉了一下,对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我自己来」,便抬头对奉安郡主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郡主失望了,琴棋书画我都不擅长。」 她说的平静而又坦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这并不是件丢脸的事似的。 众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干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奉安郡主轻笑一声,道:「不擅长也可以展示啊,就当是抛砖引玉吗。」 抛砖引玉向来用于自谦,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了。 白芙也不恼,反而笑的更加真诚了:「好啊,不过可惜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会,不如郡主先表演来给我看看,我也好照着郡主的玉,抛块儿砖出来啊。」 奉安郡主面色一沉,气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表演? 这恩阳县主可真敢说! 戏子歌妓才用表演,她堂堂大魏奉安郡主,荣亲王的嫡长女,她竟然敢用这样的言语羞辱她?! 还说什么照着她的玉抛块儿砖出来?这岂不是说即使她抛的砖不好,也是她这块儿玉在前没有演好? 场中众人哪里想到两人言辞交锋会说到这个地步,不禁再次倒吸了口凉气,由衷的又感慨了一次:这恩阳县主,嘴可真毒! 眼看再这样下去两人真要吵起来了,皇后不得不沉着脸低斥了一声:「奉安!坐下!」 对白芙那边却是半点儿斥责没有。 这样的举动让诸人心中又是一阵掂量,别说是站出来替奉安郡主说话了,就是连跟着笑话一下白芙都不敢了。 奉安郡主自然是不甘心,但看皇后面色十分难看,眼中暗含警告之意,只能愤愤的把这口气咽了下去,想着以后再寻机会整治这个恩阳县主。 …… 另一侧宴请官员们的大殿里,比女眷那边更为热闹。 几名歌妓退下后,殿上的徐锐忽然对蒋巅说道:「将军,接下来的歌舞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可要好好看看。」 说完示意侯在场下的几人上场。 蒋巅莫名,转头看向台下,只见几名舞女拥簇着一个身材婀娜的佳丽缓步而来。 那女子十六七岁,肤如凝脂,眉如远黛,凤眼含情,红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眼角有意无意的向蒋巅这边瞟过来。 歌声悠悠,长袖飘飘,舞步轻晃间,那场中的女子好似仙子。 一曲终了,女子终于停了下来,许是因为跳了支舞费了些体力,面色微红,比刚才更加美艳三分。 徐锐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问蒋巅:「将军,这位姑娘美不美?」 蒋巅跟着点头:「美。」 徐锐轻笑,又问:「有多美?」 蒋巅皱眉想了想,终究是不擅长用言辞描述这些事情,只能干巴巴的答了一句:「像仙女一样美。」 话音落,殿中响起一阵低笑声,徐锐也跟着笑了,道:「那跟你身边那名女子比起来呢?」 蒋巅是个实话实说的人,毫不犹豫的答了一句:「这位姑娘更美。」 v第四十二章[09.09] 徐锐听了哈哈大笑,指了指坐下的一位官员。 「这位姑娘正是郭大人的次女,今年十六岁,不如朕做主,将这位郭二小姐许配给将军为妻如何?」 蒋巅面色一沉,眸光微凝。 郭世安好歹也是个四品官,还是个文官,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在一众男人面前献艺?只为了迎合徐锐让他能够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朝廷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不!」 蒋巅断然拒绝:「我不想娶她为妻。」 老子已经取过妻了,她现在正在另一边吃饭呢。 场中女子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徐锐倒是并不感到十分吃惊,仍旧浅浅的笑着:「将军为何不愿?你刚刚不还说她像仙女一样漂亮吗?娶个仙女回家难道不好?」 蒋巅拧眉:「我又不喜欢仙女。」 这话说的好像对也不对,徐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那女子大着胆子幽幽开口:「那将军喜欢什么样的?」 蒋巅想说阿芙那样的,但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只能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郭二小姐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嘴角一瘪,差点儿当场哭出来。 这天的宫宴有两个人在事后被议论了很久,一个是男宾这边的威猛将军蒋巅,一个是女眷那边的恩阳县主白芙。 两人虽然身处不同的宫殿,被议论的话题却都差不多:毒舌。 「蠢货!」 宫宴散去,一应官员以及女眷们都已各自回家。 礼部尚书曹兴的院子里忽然响起这么一声叱骂。 被骂的曹大小姐低垂着头,眸中含泪,神情委屈:「爹,女儿没想招惹那恩阳县主的,是她自己忽然站出来替魏大小姐解围,还连带着贬损了女儿和娘,女儿……女儿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啊。」 「你还委屈?」 曹兴气的差点儿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 「你要欺负那魏大小姐也就算了,为何还把卫国公府捎带上?你当那恩阳县主初来乍到就软弱可欺了?也不看看她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曹夫人心疼女儿,站出来道:「老爷,婷婷她也是按您的吩咐和奉安郡主交好,迎合一下奉安郡主罢了,您就别生气了。」 今日那般状况,谁都看得出是有人故意将魏大小姐安排在了卫国公府旁边。 皇后跟魏大小姐无冤无仇,肯定不会做这种事,那么能够插手宾客安排事宜,以及敢违拗皇后的意思的,就只有向来胆大的奉安郡主了。 曹兴曾多次示意曹大小姐与奉安郡主交好,所以今日曹大小姐看出了奉安郡主的意图,才会有意迎合。 谁知最后不仅被恩阳县主羞辱了一番,回家还受到了父亲的斥责。 曹兴听了曹夫人的话,火气更大了。 「我让她跟奉安郡主交好,是让她跟奉安郡主一起把卫国公府也踩一脚吗?」 「我在朝中都尚且周旋于荣亲王和卫国公之间,哪边都不敢招惹,她倒好!胆子比我还大!为了奉安郡主,就敢踩恩阳县主一头?」 「在场那么多人,难道只有你们看出奉安郡主的意图了?怎么没见别人为了迎合她往上冲,就你们冲上去了?你们脑子是怎么长的?放在家里没带去吗!」 曹夫人帮女儿说了句话,结果连自己都被骂了,还是当着孩子的面,脸色一时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说话的语气也不禁僵硬起来。 「不过是孩子们的口角,哪就那么严重?卫国公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找上门来吧?」 「不至于?」 曹兴被这蠢妇气的头冒青烟。 「卫国公多年以来一直都甚为低调,从不跟任何一方势力交好,即便对陛下也是不冷不热。」 「这次为了恩阳县主,他却主动入宫请封去了,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可见一斑!」 「别说是为了她找上门来,就是为她跟荣亲王撕破脸皮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荣亲王呢?他会吗?他即便再如何宠爱奉安郡主,会为了奉安而惹怒卫国公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荣亲王府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荣耀,完全是靠陛下的恩宠。 而卫国公府不同,他们的荣耀从来是靠自己挣来的,即便是陛下也忌惮三分。 如今卫国公府刚刚有向陛下投诚之意,荣亲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儿而去打卫国公府的脸?那不是给陛下找不痛快吗! 「我倒是宁愿卫国公找上门来!那这件事好歹还能当面解决!大不了我服个软压着这个孽女给他道个歉就是了!」 「怕就怕他根本没打算上门!回头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曹夫人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慌了:「这……这多大点事,怎么就说到什么生啊死的了?」 「恩阳县主的事,现在对卫国公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曹兴气冲冲地道。 「明日是大年初一,不宜登门,后日一早你就亲自带着礼物去卫国公府给齐夫人和恩阳县主赔罪!」 「至于婷婷……禁足半年!正好她也快成亲了,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的关在院子里绣她的嫁衣!半年后刚好出嫁!」 曹韵婷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爹!」 半年?即便是家里最顽皮的兄长或弟弟,最多也只禁足过两三个月。 她不过是在宫宴上说了几句话,就要被禁足半年? 曹兴怒视她一眼,还想再说什么,曹夫人忙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老爷,妾身知道了,这就把婷婷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说着转身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惹父亲生气,之后推着她走了出去。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曹夫人还没来得及登门道歉,卫国公就已经让他们明白,惹了他的宝贝女儿会是什么下场。 当天傍晚,一摞写着曹大小姐闺名以及生辰八字的纸忽然在京城四散开来,被许多人捡到,其中不乏一些街头的乞丐和流|氓。 有人绘声绘色的说曹大小姐与自己有私情,这生辰八字就是她亲手交给自己的。 v第四十三章[09.09]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但那纸上写的内容却是如假包换。 曹府得知后即刻派人出来收缴这些纸张,可散出去的太多,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而且街上很多人不识字,知道纸上的内容都是通过口口相传,已经记在了脑子里。 即便这些纸都收回去了,也不可能将别人脑子里的东西也抹掉。 曹大小姐的闺名和生辰闹得人尽皆知,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了。 内宅的曹夫人听说这件事后,脑子里轰的一声,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她火急火燎的跑到外院的书房想找自家老爷,却得知跟曹大小姐订了亲的刘家派了人来,正跟曹兴在房里说话呢。 曹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等刘家人走了之后,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老爷,刘家的人来做什么?」 曹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他们是来做什么,他们就是来做什么。」 曹夫人身子一晃,差点儿栽倒,还好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婷婷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合适的话,卫国公府就害的她被退了亲!这……这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站住!」 曹兴怒喝一句。 「既然知道是不合适的话,你这个做娘的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现在知道着急了?管什么用!你有证据证明那些纸是卫国公府发出去的吗?你有证据证明是卫国公府让刘家来退亲的吗?」 卫国公既然敢做,就一定没有留下把柄。 而且刘家来退亲还真不一定是卫国公指使的,八成是他们听说曹家惹怒了卫国公府,唯恐受到牵连,故而趁着这个机会前来退亲,急于跟他们撇清关系。 这个刘家……可真是无情无义!连过完年都等不及了,这个时候就立刻上了门! 曹夫人一噎,红着眼睛哽咽道:「不是他们又是谁?白日宫宴上婷婷才跟恩阳县主生了几句口角,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分明就是他们做的!」 婷婷说魏大小姐的生辰和闺名被人知道了就应该嫁给人家,晚上她自己的生辰和闺名就被发的满大街都是,这么明显的报复,不是卫国公府才有鬼了! 「你以为朝廷是你的一言堂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曹兴喝道。 曹夫人垂泪,还想骂卫国公几句却又不敢,只能抽噎道:「那要不……妾身现在就登门给他们道歉,求他们放过婷婷?」 曹兴闭了闭眼,许久才缓缓的摇了摇头:「晚了。」 「我已经让人去给婷婷收拾东西,送她去家庙剃发修行,今晚就走,你待会儿去送送她吧。」 「什么?」 曹夫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尖锐。 「老爷你疯了吗?剃发修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曹兴猛地睁开了眼,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卫国公生了婷婷的气,现在把她送走显示一下我们道歉的诚心,这件事或许就就此结束了!可我若什么都不做,让他以为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下一个出事的可能就不是婷婷,而是大郎二郎,甚至是我!」 「与我曹家的家业比起来,舍弃一个女儿算什么?何况这祸事本就是她自己惹来的,也是她自己活该!」 曹夫人气的直喘,正想再说几句什么,却听曹兴继续说道:「你知道刘家的人刚刚除了退亲之外,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曹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他们告诉我,荣亲王已经自请将奉安郡主的封号降为县主了,还准备禁足奉安县主三个月,陛下知道后非但没说什么,还直接答应了。」 「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连荣亲王都为了迎合陛下,严惩了自己的女儿,他们曹家若只是将曹大小姐禁足半年,又怎么说得过去? 难道曹大小姐比奉安郡主还尊贵不成? 这个时候曹家若不做出诚心道歉的样子来,即便卫国公不计较这件事了,陛下为了给卫国公出气,也不会给他们曹家好脸色! 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将曹大小姐舍弃,总好过真的因为这件事而连累了整个曹家! 曹夫人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许久才突然嚎啕一声,哭着向外跑去:「我的儿啊!娘当时怎么就没拦着你啊……」 曹府发生的事不多时便传进了卫国公府。 彼时家宴尚未开始,孩子们还没有来,正院只有齐述与顾氏两人。 顾氏听闻曹兴决定让曹大小姐去家庙剃发修行,顿时大惊。 时人虽也有将家中犯了戒律的女孩子送去家庙修行的,但真正剃发的却很少。 毕竟不剪头发还有放出来的可能,过个几年等大家把这女孩子的过错忘记了,找个偏远的人家嫁了,也不失为一种妥善的安排。 可若真的剃了头,那就是彻底放弃了再无接回的打算了,甚至以这个女儿为耻。 顾氏转头看向齐述,齐述淡淡道:「别看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魏大小姐被退亲原本并不是她自己的过错,事情起因全在卫国公府。 可曹大小姐却在宫宴上当着诸多勋贵夫人的面提起此事,还故意调笑她的闺名和生辰八字已被外男知晓。 在座的夫人们就算原本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有意与魏大小姐结亲,经她这么一说,也只能打消了念头。 因为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在乎颜面,这件事若不拿到明面上来说就什么事都没有,搬到了台面上就等于是一个印记,不管以后谁家娶了魏大小姐,都要被人暗中嘲笑,这家娶了个闺名和生辰八字已被外男知晓的媳妇儿。 虽然各家闺秀的闺名和生辰轻易是不会往外说的,但也不是真的就瞒的多紧,到了全天下谁都不知道的地步。 特别是那些像魏大小姐一般因故退亲的女子,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闺名一类自然早已被对对方知晓。 但是这种事有关声誉,谁也不会轻易拿出来说,免得影响别人接下来的因缘。 可曹大小姐不仅说了,还当着一众贵妇的面。 不管她是有意无意,这都断了魏大小姐嫁入京中高门的路,让她以后只能远嫁,或是挑个小门小户低嫁了。 齐述一方面宠爱女儿,见不得那曹大小姐欺辱魏大小姐的时候还踩自己闺女一脚,一方面也确实觉得愧对魏家,尤其是魏大小姐。 若不是六年前他有眼无珠认了那假儿子,又怎会害的魏大小姐面临如今的境况。 所以他便用那曹大小姐自己的方法治了她一回,让她也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顾氏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怪你这件事做的不好,我是觉得……那曹兴也未免太狠心了些!」 v第四十四章[09.09] 好歹是自己的女儿啊!他竟然就这样轻易舍弃了! 齐述闻言蹙了蹙眉:「我也没想到曹兴会软弱至此,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说扔就扔了。」 作为一个把女儿看的比儿子还重要的宠女狂魔,他是完全理解不了曹兴的做法的。 他还等着曹兴气急败坏的入宫找陛下告状去呢,谁知道这个怂货别说入宫了,连他自己的家门都没敢踏出一步,就直接选择把这个女儿舍弃了。 这下好了,他本打算在陛下面前死不认账气死曹兴的念头也破灭了,对方直接跪着认输,让他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可能是曹兴女儿多,所以不心疼这一个? 齐述不解的想着。 「算了,总归是别人家的事,他们爱如何如何吧,咱们自己好好过年!」 顾氏摆了摆手道。 齐述点头,想起这是第一次和宝贝女儿一起过年,脸上的那点儿阴霾彻底消散不见,只余和暖的笑意。 …… 蒋巅按照头天晚上约好的来到卫国公府西南的角门时,不知为何被关在门外半晌。 昨天齐述给了他一份京城巡防的布局和时间,他估摸着再这样下去下一趟巡夜的官兵就要来了,自己恐有被发现的危险。 正犹豫着要不翻墙头算了,角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丫鬟提着盏烛光微弱的灯笼将他迎了进去。 「你们国公爷是不是又反悔了,不想让我进来?怎的这么半天才开门?」 一进门蒋巅就气冲冲地道。 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不敢使劲敲门也不敢高声叫嚷,他都想直接破门而入了! 丫鬟低垂着头,按照事先吩咐的低声答道:「回侯爷的话,不是国公爷不让您进来的,是大小姐说让先不要给您开门。」 大小姐? 阿芙? 「不可能!」 蒋巅瞪眼,心道你定是卫国公身边的人,想挑拨离间!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丫鬟无语,只能闷不吭声的带他去了正院。 院中齐述顾氏白芙以及齐家三兄弟围坐一团,正开心的说笑着。 齐述见他进来,不满的道:「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蒋巅心说还不是因为你,装什么装? 但也不愿在这团员的日子当着白芙的面与齐述口角,免得反被齐述找到借口拿捏,遂只笑了笑:「小婿来晚了,还请岳父恕罪。」 齐述虽不满,但见他诚心道歉,也不想让白芙觉得自己为难他,便点了点头让他入座。 顾氏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好她昨日特地吩咐下去谁也不许将大小姐找书的事情告诉给国公爷,阿芙自己也没有气到跑去找她爹告状,不然齐述若是知道了,蒋巅今日只怕真是进不来了! 蒋巅犹不知道把他关在门外的真是白芙,落座后还笑呵呵的转头看了白芙一眼。 因是家宴,此处又没有外人,所以席间便也没分男女,在白芙的要求和顾氏的纵容下,蒋巅的座位和白芙紧挨在了一起,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她。 可白芙今日却对他格外冷淡,在他进门前原本还笑着,见到他后立刻沉了脸,转过头去跟自己的弟弟说话,不理他了。 蒋巅不明所以,齐述看了却莫名觉得舒心,命齐瑧齐琢齐瑄三兄弟给蒋巅见礼。 齐瑧齐琢虽已见过蒋巅,但正式的见面这还是头一回,规规矩矩的喊了姐夫,给蒋巅行了礼。 齐瑄年纪小,之前又从未见过蒋巅,跟着喊完姐夫之后又问了一句:「姐夫你会抢走姐姐吗?」 蒋巅怔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答道:「不会啊。」 齐瑄小嘴一咧,正高兴,就听他紧跟着来了一句:「她本来就是我的!」 刚刚还笑着的小孩子瞬间哭丧了脸,抬头看向白芙。 白芙故意绷着的脸此刻有点儿绷不下去了,面色微红,瞪了蒋巅一眼,对齐瑄道:「你别听他胡说!」 齐瑄听了白芙的话,脸上才又恢复了笑意:「那就好,爹爹说姐夫会抢走姐姐,瑄儿好担心呢。」 在旁边看热闹的齐述冷不丁被小儿子捅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中面色一僵,有些讪讪的道:「我逗他玩儿的……」 顾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齐瑄说了一句跟白芙类似的话:「别听你爹胡说!」 齐瑄的小脑袋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爹爹和姐夫都是胡说?那姐姐到底会不会被抢走? 正思量着,齐述已经转移话题,让人将自己和顾氏给蒋巅准备的见面礼拿了过来。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婿,但芙儿认定了这个人,且现在连婚书都写了,他名义上已经是蒋巅的岳父了,这样的节日自然是要给晚辈准备礼物的。 他给蒋巅的是一个锦囊,让他回去后再打开,而顾氏准备的是一枚雕刻着麒麟的墨玉印章,麒麟刻的栩栩如生,底部只要再刻上蒋巅自己的名讳就可以了。 蒋巅自然也给岳父岳母准备了礼物,只是刚刚一进门见到白芙就什么都忘了,此刻想起来,赶忙从怀中掏了出来。 给齐述的是一块儿完整的玉石,拳头大小,成色极佳,要刻什么全凭齐述随意。 给顾氏的是一对儿玉镯,亦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只是他偷偷前来,实在不方便带太大的东西,所以两样东西都只用帕子包了起来,没有盒子,实在是有些难看。 顾氏自然不会嫌弃,齐述即便嫌弃也不会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自是让人收了。 而蒋巅能带这两样东西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带几样身上实在是没地方装,故而给齐家三兄弟的礼物是每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送出去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实在是身上放不下了,只能从简了,望几位弟弟不要嫌弃。」 齐瑄还小,对一万两的银票没有概念,齐瑧齐琢两兄弟却是清楚的。 这礼物虽然送的很俗,但就价值来说,显然比送什么玉佩端砚值钱多了。 他们这位姐夫……可真是大手笔啊! 齐家乃是百年世家,又是京中勋贵,自然是不会缺银子的,但顾氏对几个孩子的管束颇为严格,给的月例虽然不少,但也绝不至于让他们大肆挥霍,所以他们纵然有些自己的私房钱,但也没有这么多。 两人拿在手里一时间觉得有些发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见顾氏无奈的对他们点了点头,才笑着道谢收了下来,将自己给这位姐夫准备的礼物也呈了过去。 蒋巅收了之后这才转向白芙,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摞东西递给了她。 齐述看着直皱眉:这家伙难道就准备一些情书给他的芙儿做年礼吗? v第四十五章[09.09] 谁知下一刻却听蒋巅道:「阿芙,这是五十万银票,你拿去花。」 在场之人无不是被这句话惊掉了下巴,白芙更是一脸莫名。 「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我在京城三两月便走了,这些银子搁在将军府也是没什么用,就让下人清点整理了一下,给你带过来了。」 其实还有很多银锭,但是带着不方便,所以他就只带了银票。 顾氏等人的下巴半晌没安回来,心里直颤。 什么叫这些银子没什么用? 他们只听说过家里不缺银子的,可没听说过谁家觉得银子没用的。 白芙看着那厚厚一摞银票,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我不要,这……这也太多了。」 多吗? 「不多啊。」 蒋巅说道:「这只是将军府的,陵川和三塔镇的才是大头,回头你花完了告诉我,我让人再给你送来。」 五十万两……我除非是去街上撒着玩儿,否则怎么都不可能花完吧? 白芙蹙眉想着,还要给他推回去,他却不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留着吧,万一哪天我惹了徐锐不高兴,他抄了我的府邸怎么办?」 白芙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那我先给你收着,等你要用的时候再拿给你。」 蒋巅皱眉:「不是让你给我收着,是让你拿去花。」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就说起了悄悄话,齐述看着不顺眼,咳了一声,白芙忙推了推蒋巅:「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收下就是了。」 蒋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身子坐正,没离她那么近了。 人既然已经齐了,蒋巅也跟大家正式的拜见过了,顾氏便吩咐下人摆饭,家宴也算正式开始了。 此时的皇宫中,晌午的宫宴过后,按理说身为皇帝的徐锐此刻应该与皇后一起用晚宴了,也算是家宴,可他却独自一人坐在殿中,身边只留了一个太监总管刘璋伺候。 徐锐一边喝着刘璋给他倒的酒,一边轻声笑着:「这个蒋巅,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啊,还是这么……刚正,耿直。」 刘璋欠身给他又斟了一杯酒,道:「这样的人怕是难以拉拢,那陛下打算怎么办?直接除掉?」 徐锐哈哈大笑:「对付这种正直的人最好办了,用正直的方法对待他们就是了,所以朕最喜欢这种性格,就喜欢看他们自食其果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说话间杯中的酒随着动作洒出一些,正落在两腿之间。 刘璋忙拿了帕子要帮他擦拭,却被他抬手止住,睁着朦胧的醉眼,哑声道:「舔干净。」 刘璋动作微顿,下一刻跪坐下去,解开他的腰带,俯身垂首。 …… 按照习俗,除夕这天当全家围坐在一起守岁。 白芙是第一次回家过年,本想好好地跟家人一起聊天度过一晚的,但她的生活作息太规律了,熬过了子时之后就有些撑不住了,即便强打着精神,脑袋也控制不住的点了起来。 蒋巅看出她撑不住,悄悄使力帮她撑着身子,不让她打着瞌睡倒过去。 有人支撑自己,困顿中的白芙下意识的就靠了过去,脑袋枕在蒋巅肩头,一如以前很多个夜晚在马车中那般,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纵然是家宴,两人这般亲密举止也是不大合适的,何况房中还有几个尚未成亲的少年。 齐瑄还好说,因年纪小也撑不住,早已经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齐瑧齐琢则是面色微红,连头都不敢抬。 齐述亦觉得不妥,更不愿为难自己的女儿让她强撑着守岁,便吩咐丫鬟们将大小姐送回屋歇息。 几个丫鬟应诺,正准备上前将大小姐带回去,就见蒋巅对她们摇了摇头,小声道:「别动,会吵醒她。」 说着自己把白芙抱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竟是要亲自送她回房的架势。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看向齐述。 齐述猛的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顾氏死死的按住,低声提醒:「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丈夫要送妻子回房,有什么不对? 何况现在让蒋巅把人放下,那不是打他的脸吗?阿芙醒来了也会尴尬。 最重要的是…… 「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 顾氏温声劝道。 齐述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心头还是觉得不舒服,类似于一种自家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关键这菜还是刚从外面移栽回来的,自己守了还没几日呢。 齐述心中哀哀,却也没有再拦,颓然的坐了下去,顿时觉得这个年过的没意思了。 …… 蒋巅将白芙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了下来,又吩咐房中丫鬟去打水,亲自给白芙擦洗了一番。 他做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熟稔的很,轻轻地给白芙擦了把脸,又脱了她的鞋袜,擦洗她白嫩的小脚丫。 脚心微痒,白芙挣扎了一下,下意识的蹬了一脚,感觉踢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坐在床边,见她醒来对她笑道:「我把你弄醒了?」 白芙缓了片刻,才明白自己身在何方,坐起身来:「我怎么回来了?」 「你刚刚在岳父岳母那里睡着了,他们怕你着了凉,让我送你回来。」 白芙哦了一声,有些惭愧。 第一次回家过年,就没能撑住,真是丢人。 蒋巅却不觉得这有什么,把她的腿从床边放了下来:「既然醒了,就好好泡一泡再睡,睡的也能香些。」 说着让端着铜盆的丫鬟将盆子放下,把白芙的脚放了进去。 白芙虽已习惯了他的照顾,但房中还有下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绷着劲儿往回缩。 「不用,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蒋巅皱眉,以前他帮她多次,也不见她挣扎的厉害,怎么这次又不愿意了? v第四十六章[09.13] 待反应过来或许是害羞,立刻挥退了房中的下人。 「这回可以了吧?」 他笑问道。 白芙嗔怒着捶了他一下,蒋巅知道这就是没事了,笑着低头继续给她洗脚。 他实在是喜欢做这件事,看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脚丫被热水泡的粉粉的,圆润的指甲如贝壳般镶嵌在一粒粒小巧的脚趾上,甚是精美,令他爱不释手,每次总要把玩许久才放下,这次亦不例外。 白芙被他捏着自己的脚,原本也是一片温馨之感,却忽然想起昨日那「春|宫|图」的事,抬脚就踹在了他的肩头。 蒋巅不防,被她踹的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不慎踢翻了地上的盆子。 绿柳在门外听到动静,隔着房门问了一句:「将军,大小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把水盆打翻了,你们进来收拾一下。」 蒋巅不知道白芙为何忽然生了气,很想第一时间问清楚,但地上的水太多,不赶紧收拾了待会儿恐怕要漫的到处都是,只好先叫人进来把水擦了。 下人进来收拾了一番,待把水擦净之后,立刻又被蒋巅赶了出去。 「阿芙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忽然生气?」 他坐到白芙身边,低声问道。 白芙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你昨日跟我说的那是什么书!害我在娘面前丢了好大的人!」 蒋巅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待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后,没忍住哈哈大笑。 「你……你去向齐夫人要春|宫?」 白芙见他非但不认错,还笑话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胡言乱语!我怎么会……怎么会闹出这种笑话!」 蒋巅笑的躺倒在了床上,眼泪都冒出来了:「我的好阿芙……你太可爱了,竟然……竟然……」 「还笑!你还笑!」 白芙气的又踹了他一脚,却被她捉住了脚腕儿。 她换另一只脚过去,却再次被他抓住。 蒋巅抓着她顺势起身,跪坐在她身前:「那你要来了吗?看了没?」 白芙脸色一红:「没有!我才不看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就想着这些!」 说完转过头去轻哼一声不理他,却不知自己这个样子多勾人。 蒋巅看着她娇俏的侧脸,想起书上那些内容,忽就觉得房中有些闷热,凑过去哑声道:「你不用看,我教你。」 说着噙住了她的耳垂,舌尖儿卷弄一番,立刻让女孩儿低呼一声,身子一酥,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蒋巅!你别……」 剩余的话被男人吞了进去,人也被压倒在床上,只觉得身上的男人沉重如山,怎么推都推不开。 蒋巅本只打算送她回来,之后就去正院继续跟岳父岳母叙话的,可此刻那些曾经看过的图册在脑海里一页一页刷刷刷的翻过,每一页上的人都换成了他和阿芙。 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了,只想待在这里,跟他的阿芙在一起,即便不能真的做什么,解解馋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手便向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白芙本是准备好好收拾蒋巅一番的,谁知没说两句话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她气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结果男人身子一颤,闷哼一声进攻的更猛烈了。 肩膀一阵微凉,衣裳被人扯开。 紧接着又是一阵滚烫,男人的唇覆了过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白芙指尖儿微颤,呼吸也变得紊乱,有气无力的推他:「别闹,爹娘还等着你回去呢……」 蒋巅唔了一声:「马上就回。」 手上动作却不停,将她的衣襟彻底打开。 他的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玫红色的肚兜,是她从未穿过的鲜艳颜色,让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耀眼。 蒋巅眸光一烫,手指抚了过去:「阿芙,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白芙喘息着,觉得脸上更热了。 近来的衣裳都是下人直接给她准备好的,她虽然素来不大穿艳丽的颜色,但今早看到的时候想着左右是过年,穿就穿吧。 这个时候被蒋巅提起来,却觉得好像是专程为他穿的一样。 白芙羞的转过脸去,下一刻却听刷的一声,蒋巅三下五除二将这肚兜扯了去,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前:「不过还是脱了更好看。」 白芙气闷,抬手捶了他一下,蜜桃跟着跳动,蒋巅眼热,俯身就把脸埋了进去。 好香…… 房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白芙在蒋巅的亲吻和抚触中软成一滩水,明明知道这样不合适,明明知道应该让他离开,可就是动不了,口中除了急促的喘息声,再也说不出其他。 意识混沌间,身上却忽然一轻,原本压着她的人突然起身,好像想起什么,快步走进了净房。 白芙不明所以,喘息片刻回过神来,羞红着脸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蒋巅这时也走了回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好像刚刚去净房是净手去了。 他走到床边脱了鞋又要上|床,白芙往被子里缩了缩,伸出一只藕臂推他:「你回去吧,已经来了很久了……」 蒋巅哦了一句,又说了句马上,将被子一掀就钻了进来。 白芙微恼:「你刚刚就说马上。」 蒋巅没说话,身子一翻再次压住了她,封住了她的口,大手再次游走起来。 白芙哪里受得了他的撩拨,一会儿就又沉迷了下去,两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眸中蒙上一层雾,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直到裤腰一松,一只大手探了进去,她才猛地一惊,伸手抓住了那只手臂:「蒋巅!」 蒋巅呼吸急促,埋首在她颈中:「乖乖,我刚才洗过手了,干净的。」 白芙差点儿气哭:「你洗手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他知道他的阿芙爱干净,女人那处又娇嫩,自己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地上了,所以特地去洗了手。 v第四十七章[09.13] 可他现在可没工夫解释这个,唔了一声轻咬她的锁骨:「让我摸摸。」 才不! 这个混蛋! 白芙要把他的手拉出来,偏偏蒋巅今天铁了心要试试新花样了,咬着她的耳朵道:「好阿芙,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就让我摸摸,我不干什么,就探探路。」 虽然他是真的很想现在就跟阿芙圆房,但总觉得这种事应该在他的将军府做,而不是阿芙的娘家,毕竟这是他跟阿芙的第一次,阿芙既然嫁了他,就应该在夫家跟他圆房才是。 白芙怔了一下,想说不行,可正如蒋巅所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这一步是早晚的事,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探路是什么意思? 直到蒋巅的指尖轻轻刺入,她才明白过来,紧张的绷起了身子。 白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之前这些年又没有长辈教导过她。 昨日顾氏见她提起了春|宫,想顺势跟她说一说,她却害羞的跑开了。 所以直到现在,她对这种事也是完全没有概念的,既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会面临什么。 唇间溢出几声细碎的轻吟,她只觉得羞人的很,眼眶通红,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蒋巅呼吸粗重,见白芙眼角红红,眸中泛着水光,以为是把她弄疼了,正要停下问问,指尖儿无意碰到一处,女孩子忽然娇|吟一声,两腿一紧,下意识的弓起了身子。 蒋巅像是发现了什么,手指又挪到那处:「喜欢?」 女孩子果然再次发出一声轻呼,红着眼睛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蒋巅……」 她的声音破碎散乱,带着哭腔,听的蒋巅心头发痒,喉中咕哝一声,咬住她的耳垂:「我也喜欢。」 白芙不知道蒋巅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身下湿漉漉的,一阵凉意。 联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以为是尿了床,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羞的。 蒋巅正沉浸刚才的香糜中不可自拔,却忽见她哭了,忙柔声安抚,得知她的想法后没忍住再次笑了出来,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芙的眼泪止住,脸色却比刚才更红了,揪着他的衣襟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蒋巅轻笑,大手轻抚她顺滑的脊背:「跟你说了,我看了很多书的。」 提到书,白芙再次瞪了他一眼:「流|氓!」 蒋巅也不恼,笑着又吻了吻她:「我去打水给你擦擦。」 说着起身就走入了净房。 净房的铜炉上温着热水,他打好水端出去坐到床边,白芙却害羞,要自己来。 蒋巅不肯:「摸都摸过了,给我看看又如何?」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白芙拗不过他,想想觉得也是,索性随了他去,只是仍旧害羞,闭着眼扭着头不敢看。 蒋巅却没想到自己这一看就看出了事来,盛景当前,小腹里燃起隆隆的火,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之后脑子里便轰然一声,先前所想的什么要去夫家圆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芙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嘤嘤的哭,身子抖得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蒋巅脱下了自己的衣裳,跟她贴在了一起,她脑海里仍旧一片混沌。 可是当男人哑声说了句「阿芙,我要脱裤子了」之后,她却渐渐清明起来。 这句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可笑的话,让她莫名的安心,瘫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她知道自己是愿意的,只要跟蒋巅在一起,什么她都愿意。 女孩子的主动表达了她的意愿,蒋巅心内欢喜,整个人都在沸腾,三两下将裤子脱了下来,抱住他喜爱的姑娘,抱住他的妻。 账内珠光浮动,人影交缠,蒋巅即便看了很多的书,起初还是难免生涩。 真正的在一起后更是全然忘了书上的内容,只觉得浑身仿如蚁噬,又酥又麻,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舒爽,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直至这场意外的贪欢结束,他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抱着怀中的女孩子不停喃喃:「阿芙,阿芙……」 我的阿芙。 …… 白芙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是男人赤|裸的胸膛,先是一惊,紧接着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清醒过来,面如红霞。 蒋巅早已醒了,正看着她,见她醒来,凑过去吻她的唇:「乖乖,醒了?」 白芙低着头不敢看他,嗯了一声,指尖儿紧张的轻握起来。 蒋巅也不再说话,大手轻抚她丝滑如绸的脊背,沿着尾椎一直向下。 白芙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向前躲了躲,却正碰到他早已挺立的某处。 「我……我该去给爹娘请安了,已经晚了。」 她颤颤的说道,准备起身,却被男人抬腿压住,抱的更紧。 「岳父岳母让人来传过话了,说今早不用过去请安,你睡醒了直接在自己院子里用饭就是。」 白芙一听,耳朵发烫。 蒋巅昨晚整宿没有回去,爹娘一定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 好羞人啊。 「你……你不用回将军府吗?现在天都亮了。」 按原定计划,蒋巅本该天不亮就走了才是,可他现在还躺在她的身边。 「想让我走?」 蒋巅挑眉,轻咬她的耳朵。 「不是,」白芙瑟缩一下,声音发颤,「这不是……怕你被人发现吗。」 「不会,」蒋巅的唇沿着面颊寻至她唇边,「今天大年初一,没人会找我,我今晚再走。」 说着翻身压住了她。 v第四十八章[09.13] 昨晚的画面仿佛此刻还在眼前,白芙两手抵着他的胸膛,闭着眼不敢看他。 「蒋巅,该……该起了,都这个时辰了。」 蒋巅含糊的应了一声,却不肯起来,吻着她的唇黏着她又要了一回。 昨晚是两人的初次,他的身材高大健硕,偏偏阿芙又格外的娇小,他怕她受不住,明明还馋的紧,但还是忍着只要了两回。 此刻见她醒来,精神好像还不错,自己又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顺着心意又要了一次。 虽觉得仍是不够,却也不敢再闹她,怕她不舒服。 白芙又被折腾了一回,虽然因为以前总陪着师父上山采药,身子骨向来极好,却也难免有些酸痛,不愿动弹了。 可眼看到了晌午,这几日又是过年,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就少了自己和蒋巅也不大合适,便还是忍着不适去了前院。 席间齐述给了蒋巅多少冷眼暂且不提,桌上那满满一桌各色补血活气的菜肴却是让白芙红了脸,桌子下狠狠地踩了蒋巅一脚。 蒋巅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仍旧笑嘻嘻的给她夹菜,殷勤备至,还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多吃点儿,晚上还有的累呢。」 白芙一噎,脸色瞬间从下巴红到头顶。 蒋巅食髓知味,当晚早早的便拉着白芙回房睡了。 他像昨晚般狼吞虎咽的要了一次,缓过劲儿后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书,半哄半迫的将怀中的小姑娘翻了个个儿。 新的花样让他找到了别样的乐趣,大手抚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红着眼睛又是一通横冲直撞。 可怜白芙被撞的骨架子都要散了,偏偏细腰被他握着,想逃逃不了,口中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哭声。 蒋巅初次见到白芙身上赤|裸的肌肤,就是那回她磕到了屁股,他夜半偷偷褪下她裤子查看她伤势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由,他对白芙这处也格外偏爱,想着当初被自己偷偷窥探过的地方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赏玩,心中倍感喧腾,力道也就格外的大,许久才终于在一阵直冲头顶的酥麻之感后停了下来。 白芙被他抱在怀里,出过汗的身子犹如雨淋,浑身都黏腻腻的,哭过的眼角红彤彤,眼中犹蒙着水雾,白皙的肌肤因为情潮的余韵而泛着浅浅的粉。 蒋巅爱不释手,在她颈边肩头一阵轻啄,身下隐隐又有抬头之势。 白芙察觉,扭着身子挣扎:「我不要了,你欺负人!」 蒋巅轻笑,握着她的小拳头吻她的唇:「好好好,不闹你了。」 说着抱她去净房擦洗了一番,待下人将床上弄脏的被褥全都换过一遍之后,抱着她沉沉睡去了。 翌日白芙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蒋巅的身影,知道他是夜半趁着天色未亮离开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起来。 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的跟蒋巅在一起,白日跟他一起上街,晚上相拥而眠,清晨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呢? 想着这些,白芙的情绪难免失落,接连好几天都恹恹的,直到蒋巅再次漏夜前来,心情才有所好转。 齐述看着自家女儿的心情完全被一个男人左右,心中酸意自不必提,看这个女婿也越发不顺眼了。 …… 正月初六,休沐结束,虽然年节的气氛仍旧很浓,但官员们已经开始上朝。 蒋巅不是京官,也不是身居要职的文官,此次入京不过是接受封赏罢了,所以并不需要每日上朝,只在大朝会的时候露个面就可以了。 他很想带白芙一起去逛庙会,奈何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能让旁人知道,他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强忍着对白芙的思念,隔几日去卫国公府与她相会一回。 这日白芙跟魏大小姐约好一起出门,他一早就知道他们的行程,故作无事的上街溜达,实际上一直尾随在两人身后,眼角余光时不时的打量过去,只想多看自己媳妇儿一眼。 白芙没想到蒋巅会跟来,跟魏大小姐说话时冷不丁正看到蒋巅投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阿芙,你怎么了?」 魏大小姐问道。 白芙赶忙收回视线,笑了笑:「没什么,看到个人觉得有点儿眼熟。」 魏大小姐顺着她刚刚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满大街都是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叫来跟咱们一起?」 她平日里是不怎么出门的,这次收到白芙的帖子,因为记着白芙上次帮过自己,她爹也说恩阳县主初来乍到,对京城怕是不熟,让她跟着一起做个伴,所以便立刻应下了,今日早早的便出了门,跟恩阳县主一起上街了。 白芙哪里能把自己跟蒋巅的事情告诉别人,赶忙摇头:「不是,我看错了。」 魏大小姐这才点了点头,陪她一起继续往前走。 可白芙哪还有心思看街上的街景,一路都忍不住想往后看,看看蒋巅还在不在。 魏大小姐察觉到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累了,提出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两人在下人的陪同下正准备进入一间茶肆,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一身形婀娜的女子有些狼狈的撞在了一个摊贩支起的货架上,身旁两个小丫鬟关切而又紧张的询问着什么。 在他们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眉头微蹙,脸色紧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巅。 他刚刚好端端的走着路,这位曾在宫宴上表演过歌舞的郭二小姐忽然迎面走了过来,似乎想要跟她说什么。 他一颗心全都扑在阿芙身上,哪有功夫理会她,正准备绕过去,这位郭二小姐却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差点儿跌进他怀里。 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结果她就撞到人家摊子上去了。 啧啧,女人就是麻烦,连路都走不好。 还是他家阿芙好,一点儿都不娇气,走路爬山骑马坐车,什么都没问题。 蒋巅这么想着,忽然就有些心猿意马。 阿芙虽然看上去娇小,但好像身子骨不错,他之前担心她会受不住,每次都不敢多要,如今看来可以适当的多来几次,她未必就不能承受。 郭二小姐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站了起来,心里气的不行。 这永宁侯是不是个傻的?见她摔了竟然扶也不扶一下,还躲开了! 若是换了别人,她才懒得正眼去瞧呢,偏偏父亲说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人拿下,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违拗的父亲的意思。 因为父亲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陛下既然吩咐下来,这件事若做不好,他们郭家在陛下面前就没了脸面,父亲以后的仕途也会不好走。 所以郭二小姐即便心里再怎么腹诽这位新晋的永宁侯,面上也要做出一片笑意。 「实在是不好意思,冲撞了将军了。」 v第四十九章[09.13] 她低着头温婉的说道,那柔弱的样子我见犹怜。 白芙站在茶肆门口,看着这一幕,蹙了蹙眉:「这是谁?」 魏大小姐亦是眉头微蹙,轻声答道:「詹事府少詹事郭大人的次女,郭二小姐。」 白芙想了想,恍惚记起什么:「我记得郭夫人那日也参加了宫宴啊,怎么没见这位郭二小姐?」 如此艳丽的容貌,又正直婚嫁年龄,按理说正是带进宫来给诸位夫人们相看的好时候才是。 魏大小姐闻言秀眉蹙的更紧了,觉得这话自己不合适回答,但白芙问了,不答也不合适,便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她那日被陛下召去正殿那边献舞了。」 正殿既是勋贵世家的家主以及朝中官员们宴饮的地方,席间皆是男子。 郭二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在一众男子面前献舞,这…… 白芙想到蒋巅和她爹之前跟她提起宫里那位皇帝时的表情,在联系到魏大小姐刚刚跟她说的,立刻给这个皇帝头上戳了两个大字:昏君! 「郭大人和郭夫人竟也同意?不怕以后影响了郭二小姐的姻缘吗?」 魏大小姐抿了抿唇,声音更小了:「我听说……就是为了郭二小姐的姻缘让她去的,好像是陛下有意将郭二小姐许给永宁侯。」 噌! 白芙脑子里瞬间燃起一个小火苗,猛地转过头去:「你说什么?」 魏大小姐从来没做过这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事,一时间难免有些紧张,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据说永宁侯战功卓着,但这些年为了驻守边关一直没有娶妻,所以陛下……陛下就想给他指一门婚事。」 「永宁侯答应了?」 「没有,」魏大小姐摇头道,「听说是拒绝了,因为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拒绝了,我却听几位兄长私下议论,说永宁侯在大殿上当众夸郭二小姐像仙女一样漂亮。」 既然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夸赞她呢? 既然夸赞了,为什么却又拒绝呢? 魏大小姐想不明白,对于当日的事也的确是一知半解。 徐锐有意将蒋巅与郭二小姐凑成一对儿,自然不会允许那些不好的言论传出来。 大家即便私下敢议论一些,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是以她这种闺阁里的小姑娘最多只能得知一星半点儿,具体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又是噌的一声,白芙脑子里的火苗陡然冒高一截。 像仙女一样漂亮?他说那个女人像仙女一样漂亮? 哈…… 那你倒是娶仙女去啊! 白芙气冲冲的拉着魏澜进了茶肆,再也不想多看那个呆子一眼,一路绷着脸噔噔噔的上了二楼。 郭二小姐这边犹低着头向蒋巅解释,那日被叫去正殿献舞非她所愿,给他带来了烦恼实在是抱歉诸如此类,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能否请他喝一杯茶,权当赔礼。 蒋巅不耐烦应付她,正准备拒绝,却见白芙抬脚走进了一间茶肆,当即指着那边道:「好,就那间吧!」 郭二小姐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自然是希望蒋巅答应的,答应了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想法的。 但是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而且是指着路边的一间茶肆现在就要进去。 按她的本意,该是她含羞带怯的与他另约时间,寻一处僻静幽美之地才对。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蒋巅已经走了过去,她即便心中不愿,也只得跟上,谁让开口的人是她呢。 蒋巅快步走进茶肆,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进入了二楼的雅间。 他不好跟上去,只得在大堂里坐了下来。 郭二小姐走得慢,进来后见他端坐在大堂之中,不免有些惶惶,欲让人带他们去二楼雅间说话。 谁知蒋巅却一口回绝了:「不去雅间,就这里。」 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笑话,他是来偷看自己媳妇儿的,上了雅间关起门来,万一阿芙什么时候走了他都不知道。 郭二小姐面色一僵,垂首羞怯道:「我倒是不在意坐在哪里,只是这大堂人来人往,若让人看见了,只怕误会将军什么。宫宴当日已经给将军多添烦恼了,小女实在是不愿再给将军添麻烦。」 蒋巅轻嗤一声:「郭二小姐于宫宴上当众献舞都不怕让人误会什么,我堂堂七尺男儿坐在这里跟你喝杯茶难道还怕人误会什么吗?何况进了雅间没人看到难道就不会误会了?」 那只会让人误会更多吧! 郭二小姐脸色越发难看了,若不是碍于皇命,真想甩袖走了。 她提出去雅间就是不想让人家对她指指点点,这蒋巅却半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就让她一个闺阁女子坐在这人流如织的大堂里! 她无声的站在原地,表达自己想去雅间而不想坐在这里的想法。 这时候任是一个怜香惜玉的,都应该主动提出去二楼了。 偏偏蒋巅屁股却像长在凳子上了似的,根本没打算起来。 「郭二小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你我身边都跟着下人,又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隔桌而坐,料想也传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的倒轻巧!你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坐在这里还能显示你的胸怀坦荡光明磊落。 我一个闺阁女子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不是擎等着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呢吗! 郭二小姐心中一百个不愿意,蒋巅则原本就不想跟她说话,不过是为了进来这里找个借口罢了。 见她站在原地半晌欲语还羞,直接摆手道:「郭二小姐若没什么要说的就只管离开吧,我走累了正好在这里歇一会儿喝杯茶。」 这竟是一副逐客的架势了。 郭二小姐无法,只得坐了下来,绵绵软软的述说起自己当日被召去献舞有多么无奈。 蒋巅的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面如表情的听着,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打量楼上那间房间。 白芙正在房中喝茶,已经接连灌了好几杯下去了。 魏澜看出她心情不好,却又不知她为何心情不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至一壶茶都喝完了,拎起茶壶往杯中倒的时候只倒出了几滴水,这才停了下来。 v第五十章[09.13] 「阿芙,你怎么了?为何刚刚……见到郭二小姐后就不大高兴?」 犹豫一番后魏澜还是出声问道。 换做别人她是不敢问这种话题的,生怕让人误会她有挑拨之意。 但白芙性子单纯,为人又正直,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避讳。 白芙秀眉紧蹙,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见到她不高兴。」 「那是为何?」 「因为……因为我相公也曾夸别的女人像仙女一样漂亮。」 她如是说道。 京城中人皆知,卫国公府的恩阳县主是成了亲的,但她的这位夫君与她相识于微时,又心气颇高,得知她的真实身份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后,为明己志,表示暂不愿被封为仪宾,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业了,再来京受封。 这是卫国公府对外的说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私下里更多人相信的另一版传言是:卫国公齐述太宠爱女儿,不愿自己的女儿跟着曾经的糟糠之夫,所以不想承认对方的身份,欲逼迫其写下放妻书,与恩阳县主和离。 这名男子不愿放弃恩阳县主高贵的身份,故而不肯,但又害怕拒绝后会惨遭卫国公陷害,故而哄骗恩阳县主给他打掩护,自己偷偷跑了,并与其商量待过几年岳父岳母放下心中芥蒂了他再回来。 毕竟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蹉跎年华,而卫国公又极为宠爱恩阳县主,料想只要恩阳县主不愿意,他也不会做出硬逼她改嫁的事情。 魏澜既然跟白芙一起出来,自然是要把她的事情了解清楚的。 可是无论按哪个说法,她都想象不出白芙的夫君竟然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似乎还是当着她的面? 魏澜毕竟没有成过亲,听到这种私密的话题还有点儿脸红。 但她之前跟假的齐大少爷,也就是卢兆订过亲,所以家里的老妈妈也曾跟她说过一些关于这种事的话题。 按理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便跟白芙交流这些的,但她又实在想安慰一下白芙,便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别在意,我听人说……男人虽然大多都贪恋美色,但是……但是只要你把分内的事情做好了,他们最多也就是纳几个妾室,不会影响到你什么的。」 「纳妾?」 白芙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魏澜赶忙拉了她一把,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 「是啊,我身边的妈妈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夫君难道没有纳妾吗?」 「没有!」 白芙当即说道,又立刻接了一句:「他敢!」 魏澜刚刚听她说她的夫君夸别人像仙女,还以为她夫君纳妾了,此刻又听没有,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你不愿你夫君纳妾吗?」 她问道。 「当然不愿!」 白芙想也没想的回答。 她只要一想到蒋巅身边会有别的女人,他会像对自己一样对别的女人好,就觉得浑身都像扎了刺一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魏澜显然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愣了愣神。 其实在她心里,也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纳妾的。 她爹这一生就只娶了她娘一个,成亲之后夫妻两人琴瑟和鸣,生了两儿两女,平日里几乎没有红过脸。 三年前娘亲去世,爹爹也没有再娶,而且看这意思,大概也是不打算续弦了。 或许是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和自己未来的夫君能像爹娘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是当初她跟卢兆定亲的时候,卢兆房内早已有几个通房了,妈妈们便都告诉她让她嫁过去后也不要太在意,即便这些通房将来抬为妾室,也危及不到她的地位,让她不用放在心上,只要给她们几分体面就是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总不至于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正巧白芙此时转头看她:「你难道愿意你将来的夫君纳妾吗?」 魏澜面上一红,下意识的摇头:「不愿。」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忙道:「可是……妈妈们说,身为当家主母,应把为家族开枝散叶作为首要,那就应该……」 「我又不是不能生!」 白芙打断。 魏澜:……说的好像很对,可是……又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芙犹自低声念叨:「当初他说他不能生我都愿意从善堂抱一个回来养,凭什么我不能生就要看他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想得美!」 魏澜扶了扶下巴: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怎么办…… 白芙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讪讪的笑了笑。 「我说着玩儿的,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借口出宫尿遁了,自己躲起来冷静冷静。 魏澜看着她的背影,快哭了。 这……这也能说着玩儿? …… 白芙推门出去,还没来得及拐弯就看到楼下大堂内坐着两个身影,不是蒋巅与那「仙女」又是谁? 好啊!青天白日的还坐到一起喝茶了! 她怒发冲冠,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愤愤的咬了咬牙向前走去。 蒋巅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堂听郭二小姐说话,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响动,眼角余光瞄到白芙从房中走了出来。 魏大小姐没跟在她身旁,她去的方向也不是大门这边,那就是…… 「抱歉,尿急,我要去茅厕。」 他冷不丁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快步转去了白芙所在的方向。 郭二小姐正说着话,对面的人却忽然站了起来,还张口就是「尿急」「茅厕」这类粗鄙不堪的话,让她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v第五十一章[09.19] 蒋巅才不管她这些,趁着白芙走进一个拐角,四下无人的时候,快步追了上去,一把从身后抱住她。 绿柳下了一跳,赶忙四下张望一番,见秦毅站在另一头对她使眼色,便明白过来扭头走了过去。 白芙突然被人保住,吓得差点儿惊呼出声。 若非蒋巅说了一句「是我」,她就要拔针扎过去了! 「呦,这不是永宁侯吗?您怎么在这儿?没跟那位仙女一起喝茶啊?」 白芙回过头,明知故问。 蒋巅蹙眉:「什么仙女?」 「就是那位郭二小姐啊,你不是在宫宴上夸人家像仙女一样漂亮吗?」 蒋巅即便在迟钝,也能听出她话中的酸意,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有些莫名的高兴。 「什么仙女不仙女,不过是些应酬的场面话罢了。」 场面话? 白芙轻笑:「那我跟那位仙女,谁漂亮啊?」 蒋巅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她的神情,楞把到嘴的话改了:「你漂亮!」 还犹豫一下? 「实话实说,我不生气」 白芙强压着心中怒火,又道。 蒋巅犹豫一番,见她面色认真,最终如实答道:「她漂亮。」 啊啊啊啊啊! 白芙气的狠狠踹了他一脚:「找你的仙女去吧!」 说完净房也不去了,转身就向外走。 「阿芙你去哪儿!」 蒋巅急忙将她拉住。 白芙试图挣脱:「接着逛庙会!」 「你刚刚不都逛的差不多了吗?还有什么要逛的?」 「你管我!我去买几个漂亮的面首不行啊!」 蒋巅:……啥??? 蒋巅被白芙这一句话弄懵了,回过神来白芙已经挣脱开,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他抬脚就追,却被秦毅拦住。 「将军,您不能去,不然会被人发现您和县主的……」 「滚开!」 蒋巅一把将他推开,冲天的怒火让他神色有些狰狞,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 这条窄道很短,白芙几步就已转过弯去。 再往前走就会被很多人看到,蒋巅虽然心中怒极,但终究还是不愿因自己的冲动而将白芙置身于危险当中,强忍下了把她捉回来问清楚的念头。 白芙回到雅间,也没了喝茶的心思,对魏大小姐说了声自己不舒服,打算回家了。 魏澜本就是为了陪她才出来的,见她要回自然也不准备再接着逛了,还把她先送回去之后才离开。 蒋巅一路跟在她身后,见她直接回家了而没有去买什么面首,这才放心一些,转头也回了将军府,也就是如今的永宁侯府。 可心头的怒火仍旧极盛,哪怕阿芙只是一时生气说着玩儿的,他只要一想到她动过买面首这个心思,就觉得十分恼火。 他前天才刚刚去过卫国公府,本是打算过几天再去的,但今晚实在忍不住,天色一暗就出了门,敲响了卫国公府西南的角门。 因为这个角门专供蒋巅进出,卫国公派了人十二个时辰把手,随时都会有人给他开门才是。 可今天敲了半晌都没人开,竟像是不打算让他进去的样子了。 蒋巅想到或许是白芙叮嘱了看门的丫鬟,心里更气了。 你想买面首竟还跟我发脾气? 他二话不说翻上墙头,三两下就进入了墙内。 进去后果然看到门内就站着一个丫鬟,但刚才却像没听见似的不给自己开门。 丫鬟被他瞪了一眼,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侯爷,大小姐叮嘱……不让您进来的。」 不让进? 蒋巅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进来了又如何?」 说完大步便向白芙的院子走去。 白芙正在房间里生闷气,把花觚里好好的几朵花都揪成了一片一片。 绿柳知道她生气了,却也不知该如何劝,只能低着头站在一边。 房门处传来一阵响动,竟是有人不打招呼就走了进来。 绿柳眉头一皱,正准备呵斥两句,却见来人竟是他们将军。 「将……将军。」 绿柳惊讶的唤了一声,赶忙施礼。 白芙闻言猛地抬头,就将蒋巅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挥挥手就让绿柳出去了。 「你还来我这儿干什么?」 白芙扬着下巴道:「怎么没去找你的仙女啊?」 蒋巅却是一句话不说,走到近前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v第五十二章[09.19] 白芙一愣,待回过神知道他要做什么,气的一通捶打。 「你来找我是不是就只知道做这个?你把我当什么!」 蒋巅正在气头上,见她生气也不肯停下来,闷头一边扒她衣服一边道:「是啊,就是来做这个,前几天表现不太好,让你满意了,竟想去买面首。那我今天就好好伺候伺候你,看你还买不买面首了。」 面首? 关面首什么事! 「你疯了吧你!」 她继续捶打着,蒋巅却不理会,飞快的脱了自己的衣裳,压了下来。 白芙被吻得透不过气,心中那股怒气更重了。 明明是这个家伙犯了错,却还敢这样对她?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一成了亲就变了样! 她委屈的直哭,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融进了枕头里。 蒋巅到底是怕她哭的,虽然心里还是很生气,但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你还委屈了?想买面首的时候怎么不委屈?」 他粗声粗气的道,手上却去给小姑娘擦泪。 白芙抽噎:「我买面首关你什么事!你起来!起来!」 还不关我的事? 蒋巅气闷,在她胸前重重捏了一把:「都要买面首了还不关我事?你把我当什么了?」 白芙简直莫名其妙:「我买几个面首怎么了?这么多人买,凭什么我不能买!你以前不也给我买过吗!」 蒋巅一噎,差点儿背过气去:「我什么时候给你买过面首了?」 「在三塔镇的时候啊,那个小猴子的,现在还在我箱笼里呢!」 蒋巅想了半晌,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愣愣的问道:「阿芙,你知道面首是什么吗?」 「就是面具啊,你给我买了不止一个呢。」 蒋巅见她认真的模样,这才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忽然间就笑出声来,且笑的也来越厉害,趴在她肩窝直抖。 她的阿芙,一不知道春|宫,二不知道面首,真是…… 「我的乖乖……」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白芙面色渐渐涨红,许久才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面首……竟然是男宠? 有没有搞错! 蒋巅笑的乐不可支,咬着她的唇道:「以后可不能乱说,一字之差可就差的远了。」 白芙想到自己今天在茶肆里当着蒋巅的面说自己要去买男宠,整个人都不好了。 蒋巅却是又开始挪动自己的大手,但动作比刚才温柔了很多:「我还以为你是对我在床上的表现不满意。」 白芙被他轻捻了一下,唇间发出一声轻哼,忙去推他:「我……我又不知道。」 蒋巅喉中咕哝一声,扯开她的腰带,把手往下探。 白芙还记得郭二小姐的事,挣扎着不愿让他碰。 「你……你凭什么说我!你还夸人家郭二小姐是仙女呢!」 「我又不喜欢仙女。」 蒋巅现在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亲热一番,哪里还有心思去说这些,咬着她的锁骨胡乱回了一句,就想去噙那可爱的嫣红。 白芙却咽不下这口气,不让他如愿。 「你不喜欢还夸她干吗?陛下本就有意给你们赐婚,你还说这种话,那不是……不是让人乱想了。」 蒋巅见她真的十分在意这件事,却又对事情的起因经过不大清楚,只能强忍着欲望稍稍撑起身,看着她认真的解释:「我不是有意想夸她的,是陛下问我她漂不漂亮,有多漂亮,我才随口回了一句。」 说着把之后的事情也都交代了一遍。 白芙把前因后果都弄清楚后,心中那股醋意才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想到蒋巅曾这样夸过别的女子,就还是觉得不大舒服,把郭二小姐曾问过的话也问了一遍:「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啊。」 蒋巅把自己当日在宫宴上没说出的答案回复了过去。 白芙心头一甜,嘴角微微翘起,却还是忍着道:「你喜欢我什么?我又没她漂亮,脾气又不好,还什么都不会……」 这个问题把蒋巅一时难住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白芙见他犹豫,翘起的嘴角又撇了下去,正要发作就听他道:「我也不知道,只要是阿芙我就喜欢。」 他说的认真,又带着一丝想不出具体答案的苦恼,白芙的嘴角却再次翘起来,心头甜意更盛,鼓着腮帮子嗔了一句:「甜言蜜语!」 这算什么甜言蜜语? 他可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 不过阿芙好像很喜欢? 那这句以后可以多说! 蒋巅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办刚才的正事,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撑起了身。 「阿芙,谁告诉你面首就是面具的?」 白芙面色一红,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蒋巅却不让她躲,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谁对你说的?」 白芙闭着嘴死活不肯说,蒋巅却一下就猜出来了:「卫国公是不是?他想给你买面首?」 好家伙,连岳父都不叫了!完了完了生气了! 白芙欲哭无泪,直想翻身下床赶紧躲开这里,不然待会儿…… v第五十三章[09.19] 正想着,蒋巅的吻已经重重的落了下来。 「你答应了吗?嗯?」 「没!没有!」 她连面首是什么都不知道!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蒋巅唇角勾着一抹冷笑,一把将她的裤子扯了下去。 「你自己呢?想买吗?」 「不想!一点儿都不想,真的!」 「你今日在茶肆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唔……」 后面的话被男人吞了进去,蒋巅一直怜她身子娇小,又是初经人事没多久,于房事上向来温柔克制,今日却像打破了什么禁制,变得格外蛮横强势。 白芙被他换着花样折腾了好几回,到最后已是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完全动弹不得了。 蒋巅却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将被他半迫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一次次托起又放下,便是她哭着求饶也没有停下。 「以后还买不买面首了?嗯?」 「不……不买了……」 白芙有气无力的回答,身子一次次被撞起来又跌回去。 「若是你爹要给你买呢?」 「我……不要……」 女孩子声音支离破碎,伴着阵阵娇|吟。 「我可还让你满意?」 这话题太羞人,白芙不愿答,换来的是更为猛烈的撞击。 蒋巅许久才低吼一声释放出来,将满身香汗的小姑娘紧紧拥在怀里,待粗重的呼吸平复之后,才发现怀中的小人儿不知何时竟已沉沉睡去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轻吻她的唇,将她放下,给她擦净身上的痕迹后才拥着她睡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皇帝徐锐再次举办了宫宴。 但这次的宫宴并未在宫中举行,而是前往城外的御林苑举办。 御林苑乃皇家宫苑,宫室众多,占地极广,纵横三百余里,引多条水路出入其中,三步一景,十步入画,堪称人间至美之地,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踏入这里一步。 京中权贵今日尽数聚集于此,男宾女眷虽然分处而宴,但开宴前却可随意逛逛,只要身边跟着下人,不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事情就好,故而也是十分热闹。 白芙原本是想约上魏大小姐一起逛灯会的,但因为来参加了宴会,这想法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好在上林苑景致确实不错,她与魏大小姐一起四处游玩,倒也颇有乐趣。 只是苦了蒋巅,本打算今晚摸去卫国公府一亲芳泽,结果因为这场宴会也只能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也不知道徐锐那个家伙怎么想的,这宴会说开就开,事先连个风声都没有,打乱了多少人家的计划。 他闷闷的想着这些,对上林苑的景色根本毫无兴趣,只顾四处寻找白芙的身影,期待着靠偶遇多见她几次,哪怕不能说话,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走,看似在欣赏各处景致,实际上根本不关心这些,所以也就没有注意路线,想到哪儿就往哪儿走,看到有身影跟白芙相似的人就跟上去看看,不是就立刻换别处。 这盲目的走法急坏了躲在暗处的一些人,看着他东西南北的四处瞎逛,心里直犯愁。 「怎么办啊?他完全不跟着人流走,也不按照惯常的路线走,咱们怎么知道他下一刻要去哪儿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总不能特地过去把他叫到主子们跟前吧?那不就暴露了?」 先前说话的人听了眉头紧皱,咬牙道:「我去问问夫人!」 说着转身就向某个地方跑了过去。 郭夫人此时正与郭二小姐以及一众下人站在某处僻静的角落里,冻得直跺脚。 「怎么还没信儿啊?咱们要在这儿站多久?」 郭二小姐缩着脖子问道。 「嘉琦你再忍一忍,想来待会儿他就过来了。」 郭夫人也冻得不行,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 如今的天气仍旧很冷,大家基本都是逛一会儿就到亭子里歇一歇。 各处的亭子里都放了炭盆,供各位官员及其家眷取暖,所以即便外面冷,大家兴致还是很高。 但郭夫人和郭二小姐今日有事在身,根本无暇欣赏景色,只能躲在角落里打探蒋巅的行踪,以把握时机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今日这场宫宴,实际上就是专为蒋巅而举办的,郭世安事先从徐锐那里拿到了一张上林苑的地图,上面将各条路线都标注的十分清楚。 蒋巅若是按照惯常的游览路线来走,不用多久就会走到她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 而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个湖,人迹罕至,届时郭二小姐假装落水,喊来蒋巅相救,就能当着京城所有官员的面赖上他。 毕竟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他总不好再推脱与她的婚事。 即便蒋巅不来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也没关系,上林苑中湖泊众多,不管他从哪条路走,她们也能借着手中地图抄近路赶过去,总能找到机会。 谁知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倒是自家小厮跑来了。 「夫人,那永宁侯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所行路线根本毫无章法可言,小的与金豆看了半天,实在是摸不准他到底会走哪条路线。」 不知道会走哪里,也就不知道应该提前去哪儿做准备。 这可急坏了郭夫人,半晌才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在灵泉宫附近呢。」 郭夫人咬了咬牙,拉着郭二小姐道:「走!」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一行人装作游玩的样子向灵泉宫走去,等到了那儿却听守在那儿的另一名小厮说蒋巅又走了。 郭夫人气的不行,却只能问清蒋巅所走的方向再次追去。 v第五十四章[09.19] 一行人四处乱走了半晌,才终于在一处湖边看到了蒋巅。 虽然跟他们原本的计划不太一样,但好在这个位置不错,蒋巅再往前走一段就会拐弯绕过一处假山,那段路也不打眼,想来此时没什么人。 众人快速穿过一条近路去了,果然是一处适合跳湖的地段,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郭夫人带着一众小厮全都撤了,派了个丫鬟躲在假山后从孔洞里观察蒋巅走到了哪里,让她适时的给郭二小姐打个信号。 郭二小姐看着眼前的湖水,瑟瑟发抖。 虽然上林苑的水路因为有温泉混入其中,常年不结冰,但此时一定也很冷,待会儿跳下去肯定会冻坏她的。 但愿那个蒋巅动作快点儿,赶紧把他救上来,不然等以后成了亲,她一定让他好看! 她这边胡乱的想着,守在假山后的丫鬟却是一愣。 永宁侯怎么……掉头了? 话说蒋巅正毫无目的的乱走,忽然从湖对岸的树影里分辨出两个人影。 不是白芙与魏大小姐又是谁? 往前走的话要绕好大一个圈子才能兜过去,但是刚刚他路过的地方却有座桥,很快就能到对岸。 蒋巅美滋滋的装作欣赏景色,转身折返,却把那假山后的小丫鬟急坏了,直跺脚。 一直看着这边的郭二小姐却以为是蒋巅到了,眼一闭心一横,抬脚就跳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把她淹没,她一边挣扎一边向假山那边看去,盼着蒋巅赶紧绕过来救她。 结果自家丫鬟却过来了,站在岸边哭着道:「小姐!永宁侯转身走了!」 说着赶忙让下人将她救上来。 郭二小姐本来就觉得冷,这下觉得更冷了。 暗处的郭夫人听到,急忙跑了出来,却没让人第一时间把她拉上来,而是对周围的小丫鬟道:「喊!喊救命!把人喊回来!」 这附近离的最近的就是蒋巅,他听到动静一定会回来的。 丫鬟们听令,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蒋巅离这里不算很远,自然是听见了,看了一眼周围,见远处还有几人也正往这边走,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便继续抬脚向前走了。 有人救,那我去找阿芙了。 郭夫人让人喊了半天,得知蒋巅没来,却有几个陌生男子来了,这才赶忙让人将郭二小姐救了上来,又让人拦住了那几个人,免得郭二小姐落水的样子被人看去。 蒋巅满心欢喜的去找白芙「偶遇」了,丝毫不知道刚才有个人为了他跳了湖,还在湖里冻了半晌,爬上来时整个人都要僵了。 彼时正式的宫宴还没开始,徐锐正独自坐在一处宫殿中欣赏歌舞,一个内侍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徐锐面色一变,当即将手中酒杯砸了出去:「废物!」 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去告诉郭夫人,既然郭二小姐已经落水了,不如就趁今天把这件事办妥了!省的回头还要再跳一回!」 内侍领命而去,收到消息的郭夫人差点儿哭出来,扯着闻讯赶来的郭世安的袖子道:「老爷,嘉琦可禁不住再折腾一次了啊!你看看她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郭世安眉头紧蹙,丝毫没有对女儿的怜惜。 「陛下说让今日办妥,那就必须今日办妥!你们最好别再出纰漏,不然影响了我的仕途,都滚去家庙清修!」 他养这个女儿本就是为了献给陛下的,陛下没收,另派了别的事情给她,原本还指望着能借此在陛下跟前讨个好,谁知却是如此无用! 郭世安转身走了,郭夫人无法,只得带着换过衣服但头发还未烘干的女儿走了出去,企图再找个机会故技重施。 可郭二小姐被冻的实在太厉害了,蒋巅找到白芙以后又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走,白芙又是个爱热闹的,走的都是些人多的地方。 还没等她们找到第二次机会,郭二小姐就因受不了头上的湿寒晕过去了,只得寻了僻静的宫殿找来太医诊治,放弃了今日之事。 徐锐辛辛苦苦安排了一场宫宴,到头来白请众人吃了一顿山珍海味,享受了一场琼林盛宴,却什么目的都没达到,气的整场宴席上都没有好脸色,把诸位朝臣弄的甚是尴尬。 再看蒋巅该吃吃该喝喝,还因刚才在无人的角落里趁着擦肩而过的时候偷偷摸了一下白芙的小手,心情好得不得了,徐锐就更气了,当即命人传话下去,撤回了守在郭二小姐身边的太医,连一应药材都不给,硬是让郭二小姐拖到次日回京才得以用药。 十六的夜,卫国公府,白芙院子里的下人守在廊下,脸色绯红。 每次将军来的时候里面的动静都大的吓人,也不知道大小姐受不受得住。 被下人担心着的白芙正在蒋巅怀中嘤嘤的哼着,眼中水汽撩人。 蒋巅把持不住,重重的撞了几下之后终于喘息着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才能每晚都抱着你睡啊,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他抚着她光滑的脊背说道。 白芙还有些没回过神,呼吸久久不能平复,心想这样她都快要受不了了,若是日日如此,只怕就不用下地了。 蒋巅随口念叨一句,倒也没想着得到她的什么回音,起身抱着她就去了净房。 白芙只当他是像往常一样要给自己擦洗,没当回事,被他放进浴桶的时候还问他郭二小姐昨日是不是又去他们那边跳舞了?他是不是又夸了她像仙女一样。 蒋巅一愣:「没有啊,郭二小姐昨日并没有来这边。」 白芙蹙眉:「昨日郭二小姐明明去了上林苑,宴会开始的时候却没有出席,我当她是又去给你跳舞了呢。」 「什么叫给我跳舞?」 蒋巅皱着眉头道:「要跳也是徐锐叫她来跳的,与我何干。」 白芙眼角微挑,轻哼一声:「徐锐叫她来的,却是专门跳给你看的。」 她刚刚经历完一场,眼角眉梢还带着春|色,勾人的很。 偏偏她自己又不自知,那张看着还显得稚嫩的面庞却又带着些妩媚风情,让蒋巅即刻又起了反应。 他长腿一抬,迈进了浴桶里:「郭二小姐跳的哪有你好看。」 白芙当他要一起洗,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给他腾了点儿地方,边挪边道:「我不会跳舞。」 也从来没跳过。 蒋巅却没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而是跪坐着将她圈在了自己两腿之间,俯身凑过去贴在她耳边道:「你刚刚在床上就跳的很好看。」 你…… v第五十五章[09.19] 我呸! 那明明是被你摆弄的!怎么就成了…… 蒋巅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堵住她的唇趁着她还湿润的时候就往里挤。 白芙虽然已经在半月前与蒋巅圆了房,但算起来两人真正同床共枕的晚上也不过四五次而已。 之前几次都在床上,她没想到他竟然在浴桶里就做起了这种事。 她想推拒,却到底是拗不过蒋巅,被他压在桶沿儿上要了起来。 水波荡漾,身前的柔软随着波纹晃荡,蒋巅上半身与她稍稍分开一些,看着眼前美景道:「看,跳的多好。」 蒋巅! 你个臭|流|氓! 白芙心中怒骂,身上却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若非他箍着她,只怕要滑到水里去。 另一边,被两人提起的郭二小姐喝了药又扎了针,终于缓缓醒来,但身子依旧滚烫,脑袋晕晕乎乎的。 「娘……」 她低唤了一声,只觉得鼻间的呼吸都是热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郭夫人听到动静,忙坐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我儿,你可算醒了,急死娘了!」 郭二小姐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家府邸,缓缓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郭夫人一愣,这才发现她竟晕的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没有,那湖水太凉了,你又泡了半天才上来,后来没撑住晕过去了。」 郭二小姐呼吸一滞:「那……那怎么办?陛下可会怪罪?」 郭夫人舌尖儿发苦,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陛下说……让你回头找机会再跳一次。」 还跳? 身子明明滚烫,但那湖水的冰冷寒意却似乎从四面八方扎了过来。 郭二小姐嗬嗤嗬嗤的喘了几口气,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 宫中,寝宫里的徐锐亦是十分烦躁。 「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朕要他们有什么用!」 刘璋垂眸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任凭他自己发泄着怒火。 徐锐砸碎了几个杯盏,才渐渐冷静下来,坐到椅子上。 「指望郭家那几个人是不行了,你再寻几个貌美的世家小姐来,哪个行哪个上。」 刘璋应诺,这才出声:「陛下,人是好找,但是……机会不见得什么时候都有。」 他们总不能再像今日这般举办一场宴会吧? 难道每次不成都要再重新举办一回? 就算他们愿意,国库里的银子也没这么多啊。 徐锐扶额,半晌才道:「去皇后寝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云清宫,皇后已经睡了,听说圣驾驾临,只能一脸莫名的起身相迎。 徐锐将众人遣了出去,这才说明来意。 「陛下想让臣妾以皇后之名举办春宴,邀请各个世家小姐赴宴,再让永宁侯作为护卫跟随在侧?」 「是,没错。」 宫宴规模太大,不能时时举办,皇后以她的名义邀请一些世家之女举办些什么春宴茶会之类的就随意很多,花销也不会如宫宴一般巨大。 皇后笑了笑,道:「臣妾谨遵陛下之命,只是如今天气尚冷,举办春宴怕是太早了些,臣妾就等二月二龙抬头之后请各位夫人小姐们一起到春明湖边举办个茶会吧。」 徐锐点了点头:「好,这次若是还不成,等到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在举办一回,总能找到机会。」 皇后应是,因为匆忙起身而临时梳理的发髻有些松散,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徐锐眸光微凝,将那缕发丝给她抿到耳边,起身欲将人抱起,却被皇后拦住。 「陛下,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便服侍陛下。」 徐锐眼中那抹情|欲转瞬消散,坐正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好,那你早些歇着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一行人离开后,皇后身边的徐嬷嬷直为她着急。 「娘娘,您……您怎么就把陛下推走了呢?」 皇后一边拆下头上的发簪,一边冷冷道:「嫌他恶心。」 「我的小祖宗!」 一直照顾她的徐嬷嬷急的差点儿去捂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种话以后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听见了……」 皇后却啪的一声把簪子拍在了妆台上。 「听见又如何?他会杀了我吗?左右不过是把我打入冷宫,那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徐嬷嬷见她神情不对,这才问道:「娘娘,陛下可是……欺负你了?」 皇后眼圈儿一红,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她怀里,将隐忍多时的秘密说了出来。 「嬷嬷可还记得两个月前我被叫去陛下寝宫侍寝?」 「记得,那是……」 那是娘娘最近两个月最后一次侍寝。 皇后哭着道:「陛下平日里跟刘璋不清不楚也就算了,那日竟还想让我像刘璋一般伺候他,我不肯,他就……他就当着我的面,和刘璋……」 v第五十六章[09.24] 后面的话她再说不出口,徐嬷嬷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大骇,痛呼一声,紧紧抱住了自家主子。 当初王爷本就不愿小姐入宫,但陛下强势,定要立她为后,以牵制王爷。 王爷本打算殊死一搏,可小姐知道以王爷当时的实力,是绝不可能赢的,便牺牲一己之身,入宫为后。 本以为陛下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小姐,谁知他竟然…… 徐嬷嬷泪流满面,除了抱紧自家小姐,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史上有哪个皇后,会像她家小姐这般,受到这等羞辱? 昏君!无道昏君!这大魏的天下在他手中,迟早要亡! 徐嬷嬷哽咽着稍稍直起身:「娘娘,既是如此,那我们这次要不要帮一帮永宁侯?提醒他一声?」 皇后摇头:「陛下让我负责此事,我若出了纰漏,他势必疑心,万一查到什么……逸王府合族上下,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况且陛下对永宁侯志在必得,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我们总不可能次次帮他。」 徐嬷嬷想了想,只能轻叹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 「皇后娘娘要举办茶会?」 蒋巅看着座上的徐锐与皇后,眉头紧皱,快人快语:「这与我何干?」 皇后举办的茶会定然邀请的都是女子,特地把他留下来跟他说这个做什么?难道还要邀请他不成?他又不是女眷。 皇后浅笑道:「本是与将军不相干的,但是听闻将军勇猛强悍,用兵如神,所以想请将军负责此事的护卫事宜。」 蒋巅眉头皱的更紧了,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京城那么多京卫,徐锐还有那么多御林军,怎么都不用偏偏要用他? 蒋巅正想拒绝,就听皇后又道:「将军有所不知,本宫这次邀请的都是些极为尊贵的人物,其中还有恩阳县主和大金派来的和硕公主。」 「这卫国公和大金的汗王都是出了名的宠爱女儿,万一这两位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本宫可担待不起。」 「所以才请将军来,以防万一。」 恩阳县主? 能看见媳妇儿了? 「好,那臣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蒋巅十分痛快的道,立刻将什么阴谋诡计都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估计还能在写半个月左右? 二月初五,皇后举办的宴会如期举行。 白芙跟魏大小姐走在一起,有些纳闷的问她:「京城总是有这么多宴会吗?怎么隔三差五的就举办一次?」 而且规模还都不小。 魏大小姐摇了摇头:「并不是的,以往虽然也会每年举办宴会,但并不会这么多,今年也不知怎么了……」 不过贵人们高兴,那就随他们去吧,他们这些官宦小姐收到邀请只管来就是了。 白芙听了眉头蹙的更紧了,觉得有些奇怪。 但又想不到其中有什么问题,只能撇过此事不想了。 此时的郭二小姐却是急得不行,跟郭夫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听说陛下又找了几个其他的世家贵女,若是让别人抢了先,那……那咱们家可怎么办?」 郭夫人急的不行,郭二小姐则又急又气。 上次落水之后她养了半个月才好,好不容易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却听说陛下对她大失所望,打算让别人嫁给蒋巅了。 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呆子,但是过年时她被召去男客那边跳舞的事人尽皆知,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陛下是有意把她配给永宁侯的? 如今陛下舍了她去找别人,那不是打她的脸吗! 她本就已经为了这件事彻底豁出了面子,结果面子豁出去了,事情却没办成,那她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陛下若不给她赐婚,还有谁家的少年公子会娶她?难不成让她远嫁,或是找个小门小户的随意嫁了吗! 郭二小姐越想越气,手中的帕子都快撕烂了。 既气陛下的卸磨杀驴,又气蒋巅的不解风情。 偏偏此时看到不远处那惹自己生气的人正在四处巡视,扯帕子的动作更大了,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过去。 蒋巅根本就没看这边,他以护卫之名四处寻找白芙的踪迹,可白芙不知走到哪儿去了,他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郭夫人见郭二小姐神情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人高马大的蒋巅正在不远处巡视,身边竟一个人都没有。 再看眼前,正是一处湖泊,而且她们母女因为要说些悄悄话,所以特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身边没带多少人,周围也人迹罕至,除了他们再没有什么别的人了。 这……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 想到此时园中还有旁人像他们一样觊觎着蒋巅,错过了这回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郭夫人就再也等不及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把郭二小姐推了下去。 可怜郭二小姐正冲着蒋巅生着闷气,就觉得腰间猛地传来一阵大力,紧接着就跌进了湖里,那让她记忆深刻的冰凉湖水便再次涌了过来,因她准备不足,还狠狠地呛了几口到嘴里,又凉又腥。 「救……救命,娘……救……」 「啊……救命啊!」 郭夫人没有让人救她,反而将一个已经准备往下跳的丫鬟拉住,给她使眼色。 丫鬟看出她的意图,忙也跟着大声呼救。 蒋巅在这边没找到白芙,正准备再去别处找找,就忽然听到一声落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呼救声。 落水的人离他不远,他一眼就认出站在岸边惊呼的是郭夫人,而掉进水里的郭二小姐。 他夸郭二小姐像仙女的事让阿芙生了好一阵的气,此时见到这种事情不大想管,想着她们身边带着下人,自会有下人去救,于是便准备转身。 郭夫人见他明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却像没看见似的转身就要走,气的差点儿吐出血来。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什么气也得忍下日后再说,便拉下脸扯着脖子喊:「永宁侯!永宁侯救命啊!」 v第五十七章[09.24] 你装作看不见,我喊你你总不能在装作听不见吧? 蒋巅自然是听见了,皱着眉头回过头去,见郭二小姐还在水里泡着,岸上的郭夫人和两个丫鬟也只知道干着急,没有跳下去营救的意思。 难道是都不会凫水?这可有点儿麻烦了…… 蒋巅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郭夫人一把拉住了他,急的眼睛都红了,指甲隔着衣裳都掐的蒋巅直疼,一方面是真的着急,一方面是气蒋巅的视而不见。 「永宁侯!快救救小女啊!小女不会凫水啊!」 蒋巅皱眉,看向她身后的丫鬟:「你们呢?也都不会吗?」 两个丫鬟赶忙点头:「奴婢也不会啊,不然早就跳下去了!」 「永宁侯,求你了!快救救我家嘉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郭二小姐是被忽然推进水里的,准备不急,又是真的不会凫水,加上这湖水颇深,此时已经不止喝了多少腥臭的湖水到嘴里了,模样十分狼狈。 蒋巅啧了一声,随口嘟囔了一句「麻烦」,气的郭夫人几近晕厥。 若不是为了你,我女儿怎会吃这么多苦! 你还嫌她麻烦?你才是个大麻烦! 蒋巅不知道郭夫人在想什么,见她真是急的不行,这才不情不愿的道:「让我救她可以,不过事先说好,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事后你们可不要因为这个赖上我,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就答应娶她为妻。」 郭夫人一愣,哪里想到这个时候蒋巅会忽然说这个,而且还正说到了他们的计谋上。 「怎么着?不愿意?那算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郭夫人这才又急了,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放。 「永宁侯!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家嘉琦就死定了!」 蒋巅不耐:「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我媳妇儿。 这要掉下去的是阿芙,他早就跳下去了! 湖里的郭二小姐此时已经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湖水像一根根冰锥扎在她身上,一次次淹过她的头顶,她连呼救的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只能任由越来越重的身体往下沉。 岸边的小丫鬟见了急的直扯郭夫人的衣裳:「夫人!夫人!二小姐要沉下去了!」 郭夫人大惊,声音几乎撕裂:「永宁侯!永宁侯你快救救她啊永宁侯。」 「不是说了吗,不拥我娶她我才救,不然拉倒。」 蒋巅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竟是真的不把郭二小姐的性命放在眼里。 郭夫人咬牙,只得答应:「好!你只管把人救下来,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也会用这个为难你让你娶她。」 蒋巅点头,又想了想:「立个字据吧?」 「立什么字据!再立字据我儿就要死了!」 郭夫人所有的礼仪在这一刻都喂了狗,面色狰狞的怒吼。 一旁的小丫鬟也跟着道:「是啊侯爷,我们身上都没带笔墨纸砚,上哪儿去立字据啊!」 蒋巅想想也是,又看了郭夫人一眼:「姑且信你一回。」 说完再没犹豫,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三两下就将郭二小姐拉了上来。 原本他可以将郭二小姐抱上来的,但是实在不喜欢接触这个女子,所以动作十分粗鲁,如同拖一条死狗般将她拖上岸。 岸边有石头,郭二小姐那娇嫩的背在这石头上一拖,结果可想而知。 「怎么办?怎么办?」 郭夫人围着已经晕过去的郭二小姐急得团团转。 「将军,将军您救救她!她晕过去了!」 蒋巅拧了拧身上湿漉漉的一副,不耐烦的道:「把肚子里的水按出来就是了,这才刚掉下去多久?死不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竟是一点儿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郭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你且等着!看日后如何收拾你! …… 蒋巅救了郭二小姐之后身上全湿透了,就算他身子健壮,也禁不住在这样的天气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在外面乱逛,只好先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再继续去找白芙。 谁知白芙还没找着,却被皇后娘娘叫过去了。 皇后娘娘坐在一处别苑里,下首正是郭夫人与已经醒过来并换过衣裳的郭二小姐。 郭二小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绯红,见他看过去又怯怯的低下了头去,模样不胜娇羞。 蒋巅心头一沉,不动声色的对皇后施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浅笑:「永宁侯免礼,请坐。」 蒋巅坐定,面色却十分难看,压抑的怒气任谁都能看出来。 皇后恍若未觉,笑道:「本宫请将军来,是因为听说将军仁义,刚刚在湖边救下了郭二小姐。」 蒋巅抬头:「哦?娘娘如何知道?刚刚周围明明没有外人,郭夫人又亲口答应微臣不将此事说出去,怎么这才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您就知道了?难不成娘娘派人监视微臣?」 皇后一怔,忙道:「没有没有,本宫怎么会做这种事,是郭夫人告诉本宫的。」 「这就奇怪了,」蒋巅看向郭夫人道,「郭夫人明明答应我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转头却又告诉了娘娘,难道是没把皇后娘娘当人?」 郭夫人一听,脸都绿了。 房中一时间陷入沉默,郭夫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将军说笑了,我何时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这是不承认自己刚刚许过的诺了? 蒋巅眸光一凝,面色顿时阴沉无比。 v第五十八章[09.24] 「郭大人好歹也是个四品官,詹事府少詹事,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是读过圣贤书,受过圣人教导的。」 「本官本以为他的夫人就算不是什么才女,至少也该是个识文断字明辨是非的贤淑之人,却不想竟是个没脸没皮的厚颜无耻之辈。自己前脚答应了别人的话,后脚就不认了?」 郭夫人从小到大,何曾被别人这么骂过? 当下气的面色涨红,指着他「你」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皇后无奈,不得不站了出来:「永宁侯,你救了郭家二小姐可是事实?」 「是。」 蒋巅坐直身子道。 皇后正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娘娘想说什么微臣知道,但微臣救郭二小姐之前,已经与郭夫人事先说好,让微臣救她可以,但微臣绝不会因此就娶郭二小姐,她若同意的话微臣便救,若不同意就算了。」 「郭夫人当时答应了微臣,所以微臣才会跳湖施救,既是如此,那么现在无论娘娘和郭夫人说什么,微臣都绝不会答应娶郭二小姐的。」 这是还没等皇后开口就直接拒绝了。 皇后嫁给徐锐多年,也是从没遇上过这种状况,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郭二小姐坐在郭夫人身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能冲过去把蒋巅撕烂。 这个粗俗的武夫!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出这种话,全然不顾她的脸面!让她以后在这些宫女内侍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正想着,蒋巅却忽然唤了她一声:「郭二小姐,你刚刚虽在水中,但应该也是听见了我和你母亲说的话的,可否能做个见证?」 这位郭二小姐曾经说过她其实也是不愿嫁给他的,那么想来应是会说出实情才是。 谁知下一刻郭二小姐却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道:「侯爷适才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我与母亲身边本带了下人,也会凫水,正准备跳下去救我的。是侯爷忽然跑出来,先人一步跳了下来,将我抱出了水中,才惹的母亲误会,以为侯爷是钟情于我,见我落水才会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也是因为如此母亲才会带了我来见娘娘,想着……想着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不如求娘娘一道懿旨,成全了我们的婚事。谁知候爷现在……却是转脸就不认了。难道刚刚救我……只是……只是想轻薄我吗?」 蒋巅双拳握紧,额头青筋一根一根的浮了起来,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贱妇,你再说一遍?」 贱妇? 他竟然骂她贱妇?! 郭二小姐双目赤红,提起裙摆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娘娘,小女虽资质愚钝,不敢称自己是什么才女,但女戒女训却是熟记于心的,万万不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还请娘娘明察。」 蒋巅若是此时还不知道这郭二小姐跟她娘一样也是个不要脸的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这也让他明白过来,今日之事只怕也是徐锐早已做好的安排,为的就是让他在一众人前无法拒绝这门婚事。 想到这些,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眸光越发阴沉,仿佛漆黑的深潭,随时会将人席卷进去。 他看着郭二小姐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冷声道:「既然郭二小姐这样说,那我就不得不再多问一句了。」 「你母亲既然误会了我钟情于你,为何不是直接跟我提起婚事,而是跑来找皇后娘娘?」 话音落,郭二小姐面色一僵,皇后的脸色亦是十分难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想到蒋巅会这么大反应,当着她的面就辱骂起了郭夫人和郭二小姐。 这种时候大部分人不是应该都会咬牙认了这门亲事,大不了以后将郭二小姐迎进门供起来不搭理她不就完了? 可永宁侯却十分抵触,看样子是坚决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一样。 既然如此,她也不愿做这赐婚的恶人,便开口道:「既然侯爷与郭夫人郭二小姐各执一词,那这件事还是交给陛下决断吧,本宫这就命人去请陛下。」 说得好像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所有人都知道,郭二小姐本就是徐锐安排的人,他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已是显而易见。 一个宫女奉命准备去给徐锐报信,却听蒋巅忽然开口道:「不必了,我能解决。」 说话时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然走到郭二小姐身边,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这一下十分用力,在场众人几乎听到了郭二小姐头发与头皮脱落的声音。 郭二小姐尖叫一声,下一刻已经被人用力的从地上拉了起来向外走去。 因为那人牢牢地抓着她的发髻,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饶是如此头皮依然疼的发麻,哭喊着叫她娘救命。 郭夫人一看也是吓傻了眼,顾不得规矩礼仪就冲了过去。 「你这混账!放下我女儿!」 蒋巅这时却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抵在郭二小姐脖颈。 「再靠近一步我现在就杀了她!」 他奉命负责今日的护卫,所以身上带着兵器。 但谁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有胆子在皇后娘娘面前拔刀! 回过神的侍卫立刻也拔出兵器,将皇后团团围住,谨防蒋巅怒而伤人。 但蒋巅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皇后,而是郭二小姐,驾着她就往之前她落水的那处湖泊走去。 他走得很快,一路虽有侍卫想要阻拦,但碍于他手中有人质,且还是个四品官员的女儿,皇后娘娘请来的宾客,只得先按兵不动,在他周围紧紧跟着,边走边让仍在园中游玩的女眷回避,免得伤到她们。 这边的动静太大,虽然他们喊着让人回避,但最终还是有越来越多不明所以的人聚了过来。 待看到是郭二小姐被一个高大男子挟持到了湖边,均是倍感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郭二小姐怎么被劫持了?」 「那劫持他的人是谁?竟能带着兵器进来?」 有人询问便有人回答,提问的人立刻知道,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赫赫大名的威猛将军,朝中新贵永宁侯。 他们先前明明听说陛下有意将郭二小姐许配给永宁侯的,怎么现在她却被永宁侯劫持了? 众人正不明所以时,却见永宁侯忽将郭二小姐扔到了水里。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郭夫人更是急的当场就要冲过去。 蒋巅却并未将郭二小姐扔远,而是就把她扔在靠近自己脚边的地方,一手扯着她的头发,一手拿刀抵着她的脖颈。 想要扑过去的郭夫人只能再次退下,哭喊着让他放了自家女儿。 蒋巅冷笑,手上稍稍用力,将郭二小姐提起。 v第五十九章[09.24] 「我问你,刚刚你落水时,听没听到我在岸边跟你母亲说的话?」 郭二小姐瑟瑟发抖,脸上头上尽是湖水,狼狈至极。 「我……我没听见……」 她哭着道。 蒋巅扯着她头发的手往下一压,郭二小姐的头立刻没入湖中,只余两条胳膊露在湖面上胡乱扑腾。 「嘉琦!嘉琦!」 郭夫人哭着喊自己女儿的名字,却不敢上前一步,只因蒋巅手中还握着刀,就悬在郭二小姐头顶。 蒋巅把郭二小姐按在水中一会儿,又提起来,转头问郭夫人。 「刚刚我救你女儿时,跟你说过什么,你可曾想起来了?」 郭夫人喉中哽咽,想说出实情却又不敢说。 他们是奉了陛下之命行事,这说出来了岂不惹怒了陛下,她怎么承担的起? 蒋巅见她不说,手上又是一用力,再次将郭二小姐压下水面。 郭二小姐才刚刚喘了两口气,就被再次按了进去,挣扎的越发厉害。 「侯爷!放过我女儿!放过她吧,求你了!」 郭夫人跪在地上,咚咚咚的朝蒋巅磕起了头。 蒋巅嗤笑一声:「放过她可以啊,你还让不我让我娶她了?还赖不赖着我了?」 郭夫人泪流满面,双唇一次次的张开却就是说不出话来。 蒋巅也不再逼她,将郭二小姐拉出水面一次之后再次压下,这次久久没再把她拉起来,对郭夫人道:「我刚刚救她之前就跟你说清楚了,救她可以,但你们不能因此就让我娶她,否则我便不救。你当时答应了,事后却又反悔,跑去皇后娘娘面前求她赐婚。」 「既然如此,那便当我没救过她,她此刻理应死在湖里了才对。郭夫人也别恼,就当你女儿刚刚已经死了,不过是把多出来的这半个时辰的命还回去了而已。」 他说着手上压的更紧,郭二小姐挣不开,眼看着两条手臂扑腾的越来越弱,马上就要彻底没了生气。 白芙与魏大小姐刚才离这里较远,等听到动静赶过来时郭二小姐已经快死了。 魏大小姐吓得抓住了白芙的衣袖,颤声道:「阿芙,我们……我们离这儿远点儿吧,太可怕了。」 白芙却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仅没走,反而越过众人挤了进去,张唇无声的对蒋巅说着:住手! 蒋巅自是看到了她,却当做没看到一般,仍旧死死的压着郭二小姐,说什么也不放。 从刚才郭二小姐说了那番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徐锐让郭家纠缠他,根本不是真的想让他娶郭二小姐,而是让郭二小姐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方便他理所当然的赐婚,占着道义之名无可反驳。 而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定然不会同意,届时就是抗旨不尊,想怎样处罚都可以了,即便赐死也没人能说什么。 蒋巅一早就知道他一定会算计自己,却没想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像个内宅妇人一般,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恶心。 正想着,徐锐在一众侍卫的陪同下匆匆赶来,尽管极力掩饰着,眼中那一抹兴奋之意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终于能除掉蒋巅了,终于能除掉他那个大哥的左膀右臂了! 想想徐钺知道之后痛不欲生的样子,徐锐就兴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快步上前,板正脸色,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见蒋巅一把将已经快断气的郭二小姐扯了上来,然后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先帝钦赐玉牌在此,见此牌者,如见先帝!」 徐锐一愣,眼中那抹得逞之意瞬间消散,化为骤然暴起的惊天戾气。 父皇的……腰牌! 那块儿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摔碎了的腰牌!竟然在蒋巅手里! 蒋巅看着徐锐骤变的脸色,勾唇一笑,将腰牌翻了个个,冷声道:「见了你爹,还不跪下?」 而此时,他手中露出的腰牌另一面,正写着两个字:跪下。 这块玉牌是先帝在世时所刻,当时他笑着对年幼的徐钺与徐锐说,将来你们谁登基为帝,这块玉牌就给另一个人,免得你们兄弟阋墙,闹出如前朝那般手足相残的事来。 两人当时都懵懂无知,只把这当作玩笑话,直至后来徐锐登基,亲眼见到前任太监总管将这块玉牌交给了他大哥,他才觉得如鲠在喉。 大哥即便没有这块玉牌,其在朝臣中的地位也远远超过他这个皇帝了。 若是有了这块玉牌,岂不是能越过他这个皇帝,指点江山? 虽然当初父皇说了这块玉牌只可用来保命,但谁知道那些老臣会不会把鸡毛当令箭,追随大哥打压他这个真正的皇帝? 徐锐为此很是恼怒了一段时间,偏偏又不敢说出来,那个时候他才刚刚登基,地位尚且不稳,根本就不敢轻易惹怒这些朝臣。 可他也不想让大哥带着这块玉牌走,就让人在大哥出宫的路上装作不小心撞到了他,将这块儿玉牌撞碎。 当时负责这件事的人明明告诉他成了,玉牌确实从大哥怀中掉出来摔碎了,周围不止有一个人看到,而且事后大哥也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 如果当初碎的不是这块玉牌,他又何必难过? 所以他从没想过,当初碎的那块儿会是假的,他那个心有七窍假仁假义的大哥,竟然骗了所有人!如今还把这块儿玉牌给了蒋巅!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反意?是不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把皇位给他,只不过是想让他先坐一段时间,等完成父皇的遗愿之后再拿回去? 徐锐气的双拳紧握,颈侧青筋鼓胀的几乎裂开。 他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拔刀把蒋巅砍死,可是他不能! 为了能够理直气壮的给蒋巅治罪,他还特地带了几个朝臣过来。 这其中有人认识那块玉牌,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随着一个人跪下,陆陆续续更多人跪下,到最后只余他一人尚且站立着。 蒋巅扬着下巴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与蔑视。 「陛下不是孝子吗?见了先帝怎么不跪?难道是因为先帝已故,就不讲他留下的遗物放在眼里了?」 这个罪名十分严重,一旦传出去,那些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拥立徐钺将他取而代之的人,一定会立刻冲出来,以不忠不孝为由合力弹压他,给远在三郡的徐钺造反的借口。 徐锐咬牙,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但最终他还是弯下了膝盖,伏跪在地:「儿臣……拜见父皇!」 v第六十章[09.24] 好儿子! 蒋巅心里接了一句,这才将玉牌收了起来。 「陛下起来说话吧。」 徐锐心中再次一沉,指甲几乎抠进地里。 从来只有他对别人说起来说话的,哪有别人让他这个皇帝起来说话的。 这耻辱……他总有一天要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徐锐咬着牙站了起来,面色极为难看。 蒋巅却像没看到似的,施礼道:「陛下,微臣今日拿出这块腰牌也是实属无奈,这郭夫人和郭二小姐太不要脸了。」 「刚刚郭二小姐落水,微臣正好路过附近,他们便拜托微臣施救。」 「微臣原本不想救的,郭夫人却说她身边带的下人都不会水,再不救郭二小姐就要淹死了。」 「微臣好心,想着狗命也是命,他们既然求我,那就救一救吧。」 「不过微臣怕被狗赖上,所以事先说好了,即便救了郭二小姐,微臣也不会娶她,因为微臣不喜欢狗。」 「郭夫人答应我,绝不将此事告与任何人,也不会以此赖上我,我这才下湖救人。」 「谁知他们转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后娘娘,还想求皇后赐婚,让我娶这癞皮狗。」 「陛下您说,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堂堂大魏威猛将军,您钦封的永宁侯,怎么能娶条狗为妻?这也太羞辱我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围观众人已经完全弄明白了事情始末,更对蒋大将军的毒蛇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说郭二小姐羞辱他? 这到底是谁在羞辱谁啊? 郭夫人刚刚看到自己女儿被压在水下没晕,看到她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晕,此刻听了蒋巅一番话却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的女儿经过刚刚那一番事,已经是无法在京城立足了,如今再被这么羞辱一番,那是要了她的命啊! 跟随徐锐一起来的郭世安此刻也恼羞成怒,站出来辩驳道:「永宁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我夫人乃是四品恭人,我女儿亦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不愿与我郭家结亲可以,却不可侮辱我郭家门风!」 「有什么事找陛下查明真相理清其中的误会便可,何必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就是说这件事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蒋巅是因为这些误会才曲解了他夫人和女儿的意思。 另一方面则是提醒蒋巅适可而止,将事情交给陛下处理,免得待会儿不能收场。 若换了别人或许就顺着他的话暂且将此事了,但蒋巅从把郭二小姐拉出来的时候就铁了心把事情闹大,又怎么会听他的? 他不急不缓的再次将怀中玉牌掏了出来,对郭世安道:「郭大人的意思是我在撒谎?蒋某以先帝玉牌起誓,我刚刚所说若有一句虚言,你全家不得好死。」 你…… 起誓哪有拿别人全家起誓的! 郭世安怒发冲冠,却见蒋巅将手中玉牌晃了晃,「跪下」两个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原本已经跟随徐锐一起站起来的众人只能再次跪下,徐锐也不得不再次跪伏在蒋巅面前,膝盖落地时狠狠地瞪了郭世安一眼。 郭世安心中一颤,再不敢多言半句,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去。 「哎呦,陛下您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 蒋巅嘴上说着,却连伸手虚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徐锐咬牙站了起来,见他将玉牌收了起来,这才道:「将军的委屈朕自会为你查明的。朕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在此逗留了。」 说完不等蒋巅施礼,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几位朝臣随着徐锐一起离开,大批侍卫也随之撤离。 这宴会闹到如此地步,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有人陆陆续续的找借口离开,皇后也不勉强,直接让大家都散了。 今日之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却让她觉得大为痛快。 一想到徐锐刚刚那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她就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狠狠地收拾徐锐一番了! 这个昏君,早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了! …… 回到殿中的徐锐推翻了几案,将房中器物尽数摔碎。 「玉牌!玉牌!他竟然有父皇的玉牌!」 「为什么父皇要留下这种东西?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他就是不看好我,只喜欢大哥!知道大哥暂时不能回国,就用这种法子帮他留住皇位,方便他日后打压我!」 宫女内侍们跪在殿中瑟瑟发抖,除了角落里的刘璋,没有一个人敢再站着。 徐锐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到手边再也没有东西可砸,宫女也被他打晕过去好几个,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刘璋上前,一边吩咐其余内侍将殿中收拾了,一边掏出帕子为徐锐擦汗。 「陛下不要动怒,伤了身子反倒不好。」 这样的动作换做任何一个内侍来做都是逾矩的,但徐锐并没有呵斥他,反倒任由他给自己擦拭着,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冷静下来。 「我也不想生气,可是一想到父皇给大哥留了后路,我就恨不能去掘了皇陵,把他挖出来问一问!我到底哪里不如大哥!他为什么总是只看得到他,却从来看不到我?」 「陛下又说气话了。」 刘璋拍抚着徐锐的肩道。 「先帝的皇陵亦是大魏历代皇帝的皇陵,也是您日后安寝之地,岂能说掘就掘了?」 徐锐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他是真的不服气。 同样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大哥却从小无论什么都压他一头。 他原本也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过这个大哥,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大哥一样另百官臣服,成为一代明君的。 v第六十一章[09.28] 可是那些大臣们却处处拿他跟大哥作比较,即便大哥已经明明白白的放弃了皇位,离开了大魏,他们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惦记着他,仿佛他这个皇帝根本不存在似的! 为什么他那么努力,却还是没有人看到! 为什么他明明也不比别人差,却总是被当做大哥的影子一般? 他绝不要做别人的影子!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龙天子!这天下是他的,这皇位是他的!谁都休想抢走! 当日茶会上发生的事传的沸沸扬扬,郭家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徐锐因为被蒋巅当众羞辱而震怒,但蒋巅手中拿着先帝的腰牌,他没办法明面上拿蒋巅出气,就只能迁怒害他出丑的郭家。 尽管郭世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回府后立刻舍弃了自己的女儿,把郭二小姐缢死了,以示自家门风严谨,没有这样丢人的女儿。 但这并没有给郭家带来喘息的机会,下午刑部与大理寺的人就相继上门,以贪墨,渎职,收受贿赂等罪名将郭世安及其膝下两个儿子抓进了大狱。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多官宦人家都风声鹤唳,尤其是效忠于徐锐,完全依附他的恩宠而活的那些人家。 因为他们都知道,郭家的许多罪名都是陛下曾经默许的,甚至许多事都是为了陛下去做的,没想到忽然有一天,陛下却以这些罪名为由问罪于郭家。 那他们之前所做的那些事,以为只要有陛下给他们兜着就永远不会被追究的那些事,是不是也会有这么被问责的一天?而且问责的还是给了他们胆子的陛下。 这些人十分惶惶,而另一些人虽然亦是十分紧张,却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徐锐发起疯来,再做出更冲动的事,这其中便有卫国公一家。 齐述白日在衙门当值,并不知道茶会上发生了什么,回家后听白芙一说,身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蒋巅……也太大胆了! 今日之事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虽然他有先帝腰牌在手,但万一徐锐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也不怕遗臭万年,硬要治他的罪,他以为那块腰牌这能护得住他吗? 还好徐锐还没彻底疯了,不然他今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齐述温声安慰了白芙一番,告诉她蒋巅有那腰牌护着,定然没事。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这件事险之又险,而今后的蒋巅只会更加危险。 白芙不了解朝廷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听他说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回自己的院子等着蒋巅了,她觉得蒋巅今晚一定会来。 正如她所想,蒋巅当晚确实来了,但来了之后没像之前那般直接去她的院子,而是被人叫到了前院,齐述的书房。 齐述也猜到蒋巅会来,很晚都没有睡,一直在这里等他。 蒋巅知道卫国公要说什么,进屋后恭敬施礼:「岳父大人,抱歉让您担心了。」 齐述冷哼一声:「担心你?你想多了!我是担心芙儿!」 「是,」蒋巅应道,「小婿知道。」 他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而是阿芙的夫婿,他们才刚刚成亲月余,如果此时他出了事,阿芙一定会很担心,而齐述是阿芙的父亲,一定会为她的担心而担心。 齐述见他还算识趣,没再为难他,直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京?」 蒋巅身形微怔,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齐述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声道:「你与芙儿新婚燕尔,且本就不能日日相见,已是比寻常夫妻辛苦,这些我都明白,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陛下势必已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会想尽办法将你拔除,如今你已不适合留在京城,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 蒋巅清楚,当然清楚。 可是……这次一旦离去,他要何时才能在见到阿芙? 一想到这个,他就根本不想从京城离开。 齐述眉眼一沉,厉声道:「都说美人乡英雄冢,难道你也想让阿芙背上这样的罪名吗?」 他身边的那些将士,以及远在三塔镇没跟来的那些人,甚至潜伏在三郡的雍亲王,若是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死在了京城,会如何看待这个「害死」了他的女人? 蒋巅脊背绷得笔直,沉默许久,紧绷的肩膀终究是耷拉下来:「我知道了……」 齐述嗯了一声,心中叹息,端茶送客。 蒋巅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一路垂头丧气的向内院走去,直到快到白芙的院子,才强打起精神。 白芙已经在房中等了许久,听到动静不等他走近就自己哒哒哒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女孩子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香味儿总算让蒋巅心里好过了一些,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白芙坐在他的膝头,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好像生怕失去了什么宝贝一般。 蒋巅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歉:「对不起,阿芙,让你担心了。」 白芙鼻头一酸,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以前总想着蒋巅若是敢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她就揍他,可是当亲眼看到他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拒绝别人,她却也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她甚至在想,即便答应了又如何呢?她知道他只是迫不得已的,日后一定回想办法再推掉,先答应下来应付过去不好吗? 可他就是这么傻,不仅当场推掉了,还用了这么惊心动魄的方法。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白芙抱着他,瓮声瓮气的开口:「傻子,就不会阳奉阴违吗……」 蒋巅轻笑,下巴在她脖颈上蹭了蹭。 「从小就不会,徐锐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想借机除掉我。」 意在告诉白芙这件事与她无关,让她不要觉得是因为她才害他如此。 白芙心中多少也明白,徐锐今日能来的这么及时,还带了几个随行的官员,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这件事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她心中因此对这位皇帝的不满也就更多了。 「难怪你们都说他昏庸无道,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是啊,他小时候其实还不是那么蠢,后来越长越歪,当了皇帝以后就跟魔怔了似的,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白芙点头,忽又觉得有些不对。 原本不是在说他的事吗?怎么说着说着跑到徐锐身上取了?这话题被他歪的太快了。 「你……」 她想把话题引回来,却被蒋巅封住了唇。 蒋巅身子一歪把她压在了床上,放下床幔,几下蹬掉了自己的鞋。 「乖乖,不说他了好不好?我今日吓着了,你快好好安慰安慰我。」 谁要说他了?明明是你先说的! v第六十二章[09.28] 还有你哪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啊?皇帝被你吓着了还差不多! 可这些话都已说不出来,蒋巅像是真的急需安慰,抱着她急切的进入,黏了她一整晚,好像过了今夜就没有明天似的。 直到翌日浑身酸痛的醒来,从卫国公那里得知蒋巅最近可能都不会再过来,而且过不久或许就要离京,白芙才明白他昨晚为什么会那么粘人。 他想着没准儿能再找机会偷偷来一次,所以没有道别。 他又怕这真的是离京前的最后一次,所以久久不愿放手。 可是如果按父亲所说,他留在京城十分危险,那么他入夜潜入国公府,一定就更危险吧? 白芙看了看将军府的方向,回房写了一封信,让人偷偷送了出去。 如果危险,就走吧。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他们心系彼此,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涯海角,他总归都是她的夫君,她等他回来就是了。 嗯,等他回来。 蒋巅回到将军府之后就没再出来,甚至以受了惊吓抱病在床为由连大朝会都不去了。 徐锐本打算让人扮作胡人的样子在街上刺杀他,可他不出门,安排的种种刺杀竟完全派不上用场。 徐锐气急之下让人趁着夜色给将军府放火,但将军府的下人似乎早有防备,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似的,不管哪里燃起了一点儿火星,他们总能第一时间迅速扑灭。 如此过了半个月,徐锐也没能伤了蒋巅分毫,气的直在宫中拿宫人们出气,越发暴戾起来。 闷在将军府的蒋巅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徐锐盯他盯的越来越紧,他根本就没办法再去国公府。 「将军,咱们离京吧。」 秦毅已是不止一回劝过他。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咱们随时都能走。属下知道您舍不得县主,可是如今京城危机四伏,您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半个月前蒋巅从卫国公府离开之后就开始准备离京事宜,如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但他却迟迟没有离开。 蒋巅坐在椅子上,茶杯中的茶早已经凉透了,杯子边上放着一封信,那是白芙半个月前寄来的,他最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倒背如流。 阿芙说让他放心离开,她在京城等他。 他的小姑娘总是这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再等等。」 再等等。 好歹要跟阿芙正式告个别才行,而不是隔着书信,看不见她的表情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秦毅见劝不动,只得无奈的退了下去,还没走出门口,就见一个下人匆匆走了进来。 下人手中拿着一封信,双手呈递给蒋巅。 蒋巅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面露喜色。 「徐钺要成亲了!」 秦毅一惊,脸上同样露出笑容,快步走了回来:「真的?那……那三郡是不是就要收回来了?」 雍亲王娶了莫寨主唯一的女儿,三郡回归指日可待,而且是不费一兵一卒。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是啊!莫寨主已经知道徐钺的身份了,却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可见已有归顺之心!」 三郡被莫江占领已近三十载,如今总算能收回来了,理应举国同庆才是! 房中一众人皆是十分高兴,若不是这消息暂时不能告诉别人,恨不能现在就让全天下都知道,残缺多年的大魏国土,终于要完整了! 可是这边为这个消息高兴的同时,另一边的皇宫中,从自己安插在三郡的探子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徐锐却大发雷霆。 「无耻之辈!」 「他好歹也是父皇钦封的王爷,朕的大哥!竟然靠着联姻平定三郡之事!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跪在地上的暗卫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迁怒,死在这里。 而徐锐嘴上骂着徐钺无耻,但心中其实非常清楚,他不是气徐钺竟与匪盗联姻,而是气他竟然在自己之前做到了! 他这些年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并不比徐钺差,一直也致力于收回三郡,可是始终未能成功。 之前刺杀莫江那次,本来马上就要得手了,却被蒋巅横插了一脚,将莫江救下了! 若不是如此,此时的三郡说不定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也就有机会派兵踏平那些山寨,收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国土! 都是因为徐钺……都是因为徐钺! 他怕他比他快,就故意阻拦他!现在又一副他自己才是救世主的样子! 呸! 他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徐锐眸光阴鸷,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仍旧跪在地上的暗卫,让他带了出去。 暗卫接过封好的信封,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徐锐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大哥,三弟送你一份大礼,祝你新婚愉快。」 …… 三月中旬,春风拂面。 蒋巅在京城逗留了很久都没有离开,直到这天一封信被人绑着石头从院墙外扔了进来。 下人怕这封信有什么问题,没敢直接呈给蒋巅,而是等府中的大夫查验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递了上去。 蒋巅随意扫了一眼,面色却犹如遭遇了一场三月春雷,瞬间劈裂。 「徐锐他疯了吗?」 v第六十三章[09.28] 秦毅不明所以,待看到信上内容之后,亦是震惊万分。 「陛下他,他怎么能……」 在雍亲王新婚之日同时炸开位于大魏与三郡交界的数个堤坝,引河水倒灌,淹没三郡十一寨…… 可是三郡除了那些山寨,还有十余万百姓啊! 「将军,这……这是假的吧?」 对,一定是假的,身为一国之君…… 不,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再阴狠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情啊! 蒋巅面色阴沉,双拳死死握紧。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这还真没准儿是徐锐能干出的事!」 这小子自从登上皇位以后行事就十分莫测,时不时就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收拾行装!即刻离京!」 他沉声吩咐道。 秦毅一惊,劝道:「将军,还是查清楚之后再说吧,万一是有人故意写了这封信骗您出府呢?」 外面不知道多少杀手潜伏着,就等蒋巅自投罗网。 「没时间了,」蒋巅指着那封信道,「你没看信上说这个消息一个月前就已经送出去了吗,若是真的,只怕此时已经有人着手开始挖掘堤坝了!」 而徐钺成亲的日子离此时也已经不远,若是徐锐真的丧心病狂让人做了这种事,他们现在赶去怕都晚了! 秦毅深知事关重大,不敢再多言,立刻按他吩咐告知众人,即刻准备离京。 蒋巅一走出将军府,果然没过多久就遇到几个胡人的刺杀。 这些胡人有的说着叽里呱啦的胡语,有的说着替亡兄报仇之类的汉话,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战场上跟蒋巅结了仇,潜伏到京城来杀他。 京城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胡人,这让百姓们大吃一惊,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似乎为了稳住民众防止民乱,竟半天没能赶来支援。 好在蒋巅身边带着的人都身经百战,这些「胡人」尽管不惧生死,却也没能拿下蒋巅的人头,反而一个个被蒋巅的人砍翻下马。 不是他们准备的不充足,而是实在没想到蒋巅会一改往日独自出门的风格,不仅带了人,而且看样子是把将军府的人全部带出来了。 蒋巅带着人马一路向城门奔去,到了城门口竟是直接准备出城。 城门守备心知陛下是要把蒋巅困在京城的,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哪里敢放他出城。 可蒋巅却以军情紧急,自己要立刻回防三塔镇为由,一脚将他踹开,不容分说就从城门冲了出去。 守卫大呼不好,急忙让人去给宫中报信。 等徐锐知道时,蒋巅早已经离开京城,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徐锐千算万算,没想到蒋巅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私自出城了,气的当场拔剑砍死了那个来传信的小吏。 像蒋巅这种被召回京城受封的官员,离京前势必都要先入宫向皇帝辞行,待与皇帝话别一番之后再行离京。 徐锐已经想了无数个挽留蒋巅的理由,只要他提出离京,他势必是不会答应的。 而只要他不答应,他擅自离京便是抗旨不尊,届时他就有理由用兵将他强留下来。 谁知道这个混蛋竟然先斩后奏,说了句边关军情告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狗屁军情告急!若真是如此,他这个做皇帝的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徐锐正想以蒋巅欺君罔上为由治他的罪,派兵前去追剿。 谁知口谕还没来得及传下去,就见有内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报!启禀陛下,边关军情告急,军情告急……」 这封军情告急的急报是蒋巅早就准备好的,只要他想走,候在城外的人会随时将这份所谓的急报呈上去。 边关的军情到底急不急,徐锐无从知晓,只要蒋巅愿意,边关出现三个胡人也是军情告急,他若不愿意,即便出现三万胡人,只要打不进来都不算急。 徐锐虽然没领过兵打过仗,但也知道这封急报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分明就是蒋巅的脱身之计。 可他有什么办法?边关与这里隔着近万里,他又没有千里眼,能凭自己一箱猜测就说这军报是假的,派人把蒋巅抓回来吗? 不能。 因为他没法证明这军报是假的! 这个混账!定是还没入京就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徐锐这厢气的吐血,身在卫国公府的白芙得知蒋巅顺利逃走后深深地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是啊是啊,你放心吧,姑爷厉害得很,只要出了京城,陛下定然就拦不住他了。」 顾氏在旁劝道。 白芙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着蒋巅,整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国公爷为此很是担心,她这个做继母的也觉得心疼。 白芙紧绷的心弦松下来,整个人都像失去了力气般,靠在顾氏肩头,一动也不想动了。 门外这时响起脚步声,齐瑄捧着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姐姐姐姐,这是城东陈家婆婆的铺子里新做出来的红豆糕,你快尝尝。」 白芙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唯有齐瑄拿来的东西她不忍拒绝他的一片心意,总是会尽量多吃一点儿。 此刻知道蒋巅已经平安离京,她看着那红豆糕也总算是真的有了几分食欲,笑着接了过来。 顾氏蹙眉拦了一下,道:「这街边买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吃了,小心吃坏肚子。」 齐瑄曾经因为在街上吃了一个肉饼,结果回来整整拉了三天,顾氏因此很是反对他们吃街边的东西。 奈何齐瑄年纪小,记吃不记打,拉完了疼过了就忘了,下次遇见闻着香喷喷的好吃的还是会嘴馋想买来尝一尝。 此时见娘亲担心自己拿来的东西会让姐姐吃坏肚子,齐瑄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会的不会的,陈家婆婆的铺子开了很久了,每天都有很多人买她家的红豆糕,我自己也吃过了没事才拿来给姐姐的。」 小孩子天真急切的样子让白芙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大姐知道了,谢谢瑄儿,我这就尝尝。」 v第六十四章[09.28] 说着便张嘴咬了一口。 许是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竟觉得这红豆糕十分香甜,三两下就吃完了,吃完还想再吃一个。 齐瑄见她喜欢,邀功般的看向她娘:看,姐姐还是喜欢我买来的东西! 谁知正得意着,却听白芙呕的一声趴在了桌边,险些将刚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 「阿芙,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顾氏赶忙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一边让下人递杯水来,一边埋怨齐瑄。 「跟你说了多少次街边那些吃食不要随便买,偏不听,看看,把你姐姐吃坏了吧!」 齐瑄吓住了,怯怯的看着白芙,轻轻地扯她的袖子:「姐姐你没事吧?」 白芙摆了摆手,想说没事,但胸腹间那阵恶心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再一次呕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吐出来了,还好有小丫鬟眼疾手快,在她发出第一声干呕的时候就端了盆子过来,不然这会儿可就难看了。 齐瑄见她真的吐了,吓得哇哇大哭。 「我以后再也不给姐姐买街上的吃食了,再也不买了……」 顾氏一惊,赶忙将白芙带去了她屋里休息,又让人去请大夫,并把齐瑄先带出去,免得他太过吵闹,反倒惊扰了白芙。 白芙接连吐了半晌,直到胃中再没有东西可吐,又干呕了许久,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面色苍白,整个人像刚从水盆里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 「怎么样?好点儿没有?要不要先喝点儿水?」 顾氏心急如焚的陪在她身边,亲自照顾着她。 白芙摇头,抚了抚胸口,将那阵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娘,您别怪瑄儿,不是那红豆糕的事,定是我最近胃口一直不好,没好好吃饭,伤了脾胃。」 不然就算那红豆糕真有问题,又怎么可能刚吃下去就吐出来了,那又不是毒.药,就算是不太干净,也没有立刻就发作的道理啊。 白芙想着,就顺手给自己搭了搭脉。 左手指腹按上右手脉搏,停了一会儿,面色微变。 又换右手去搭左手的脉搏,停留的时间更久,好像呆住了一般。 顾氏知道她是会医术的,且医术还很好,见状不由更担心起来。 「怎么了?很……严重吗?」 白芙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才把手放了下来,道:「我也不是很确定,还是等大夫来了看看再说吧……」 其实不是不确定,而是有些……不敢相信。 顾氏听她这样说,又想起她刚刚的反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难道…… 她心中一喜,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怕万一不是,那岂不是白高兴了,还连累阿芙也跟着伤心失望。 在白芙刚刚身体不适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立刻去禀报给了齐述。 齐述知道后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跟大夫前后脚进院。 进门后不等大夫把脉就先冲到了白芙面前。 「阿芙你怎么样?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白芙笑着道,但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顾氏嫌他碍事,一把将他推开。 「你先让大夫来看看,站在这里挡着做什么!」 齐述这才想起大夫还在自己身后,赶忙侧身将人让了过来。 大夫是卫国公府养了很多年的老大夫,先前一直住在府里,时刻关注府中主子们的身体状况,后来年纪大了,才被儿孙接出去颐养天年。 但卫国公府若有什么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去找他,是个十分信得过的人。 老大夫上前给白芙把了脉,起初也是有些吃惊,换过一只手后才确定下来,对齐述与顾氏道喜。 「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夫人,恩阳县主这是……有喜了。」 不怪他要顿一下再说,实在是恩阳县主的夫君根本不在身边,这喜脉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对国公府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说完之后果然见到卫国公脸色一变,黑如锅底,心道完了,不小心拆穿了恩阳县主与不知哪里的野男人有染,县主这回怕是要记恨他了。 谁知国公夫人却很高兴的样子,握着县主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难不成国公夫人知道那野男人是谁,还允许了? 卫国公府什么时候这么乱了…… 老大夫很心塞。 齐述看着床上欢欢喜喜的两个女人,心里堵得不行。 蒋巅那臭小子,这才跟阿芙成亲多久?来过府里几次?竟然就让阿芙怀孕了! 偏偏这时候他还拍屁股就跑了! 齐述越想越觉得蒋巅是个混蛋,可是这孩子怀都怀上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帮着好好善后。 「沈老先生,不知小女是怀了多久的身孕了?」 「回国公爷,两个月左右。」 齐述哦了一声,告诉她:「先生记得,对外切不可说是两个月,小女如今的身孕,该是三月有余。」 老大夫一愣,对齐述更加佩服了。 早知道他们国公爷是个宠女狂魔,今日一见比往日更甚了,不仅没有责怪县主,竟还帮着县主隐瞒,难不成国公爷也是知道这事的? 哦天呐!国公爷该不会是偷偷给县主买了面首吧? v第六十五章[09.28] 县主怀了面首的孩子,国公爷不忍县主落掉胎儿,就想把这孩子安到那未曾谋面的姑爷身上? 老大夫瞬间觉得自己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赶忙点头:「国公爷放心,县主的身孕是三月有余,不管谁问老夫都会如此作答的。」 哪怕是将来姑爷回来了! 齐述见他不用自己过多赘述就已了然,欣慰的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白芙的身体状况,得知白芙身子骨不错,只是近来心绪不宁,需要凝神静气好好养胎,这才放下心来,让他顺便给府里其他几位主子把一把平安脉再走。 大夫点头应诺,先从顾氏开始把脉,谁知这一把,却又半天没缓过气来。 左右手来回换了数遍,才颤声道:「恭喜国公爷,夫人她……有喜了。」 且日子还跟县主差不多。 老大夫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难不成……这孩子…… 哎呦我的天呐,国公府怎么乱成这样了?这个孩子他应该说几个月啊? 老大夫内心天人交战无人知晓,齐述与顾氏则全都蒙了。 还是白芙率先反应过来,拉过顾氏的手给她把脉,果然亦是滑脉,惊喜道:「是真的,娘您也怀孕了,亦是两月左右。」 月份大小从白芙口中说了出来,不用自己说了,老大夫深深的松了口气。 顾氏回过神来,又惊又喜,更是颇为羞窘。 她跟阿芙竟然都怀了身孕,连月份都差不多,这将来孩子生下来……儿子跟外孙一般大,说出去着实有些羞人。 齐述起先亦是十分震惊,毕竟他今年已经年近四十,且之前数年都没有子嗣,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呢。 不过仔细一想,他年纪虽大,身子却一直很好,顾氏又是他娶的续弦,比她小了很多,今年也不过是花信年华,有孕倒也不奇怪。 至于儿子跟外孙一般大……传出去大家也就说他一句老当益壮,没什么不好的,想想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得意,脸上也就挂起了笑容,让人给大夫包了个大封红,派人把他送出去了。 府里唯二的两个女主子都怀了身孕,齐述十分高兴,一边吩咐下人去寻可靠的稳婆来,一边准备将白芙有喜的事写信告诉蒋巅。 谁知报喜的信还没写好,蒋巅的信到先到了。 信是给白芙的,白芙拿到之后立刻拆开了。 本以为蒋巅只是在信中跟她道别,谁知竟还提到了徐锐发疯,准备引水倒灌三郡之事,他也是因此才不得不即刻离京,连再见她一面都来不及。 白芙把信给了齐述,齐述接过看了一眼,面色大惊。 「这个疯子!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立他为帝!」 当年众臣本欲拥立雍亲王为帝,只因雍亲王着力于整肃边关,收复三郡,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才立了同为嫡子的徐锐为帝。 那时的徐锐尚且明理,谁知登基后却隐隐露出暴戾之相,如今疯的越发厉害了! 引水倒灌三郡,不仅三郡的百姓会遭殃,那些被炸开的堤坝亦不像往年能存住水源,届时农民耕种就无水可以灌溉,与三郡相接的边境农田势必要减产,甚至可能颗粒无收。 百姓没有粮食,就会引发灾情,灾情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导致民乱,甚至让胡人有机可乘,借势攻入大魏腹地。 徐锐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白芙虽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远,但也知道事态一定十分严重,不然蒋巅不会在信中的语气都如此沉重。 她扯了扯齐述的衣袖,道:「爹,我有身孕的事情就先不要告诉他了好不好?他此刻一定正着急赶路,到了边关也定然会忙的焦头烂额,我不想让他一心挂两头,既担心着边关和三郡的事,又担心我的身孕。」 齐述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蒋巅已经离开,总不可能再回京城,跟他说了除了平白让他担心,半点儿用都没有,遂点头答应了白芙。 「好,这件事就先不告诉他,左右不管他在不在,爹爹都会照顾好你的!」 说完想起漏了什么,又赶忙补了一句:「还有你娘!」 顾氏白了他一眼,懒得理她,拉着白芙仔细跟她叮嘱起了孕期应该注意些什么。 她毕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 白芙听的认真,齐述却不乐意了。 「你费这么些精力说这么多话做什么,你自己也怀着身孕呢,我找几个稳妥的稳婆进来一直照顾你们到生产就是了,你快跟阿芙都好好歇歇吧,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顾氏刚刚才将自己也怀了身孕的事情抛到一旁,此刻又想起来,仍旧觉得脸热。 白芙倒觉得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叫「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吗? 可见辈分这种事,年龄差的再大也是有的。 她跟齐述与顾氏打了招呼,回了自己的院子,呆呆的出神。 一时想着蒋巅此行艰辛,眉头不禁紧蹙。 一是想着自己腹中竟有了他们两人的骨肉,又喜上眉梢。 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直至困意涌来,歪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才总算安静下来。 …… 蒋巅对白芙有孕的事情毫不知情,虽然时常暗中书信往来,但他派去的送信的是男人,无法进入内院,每次只能是在外面等着,待白芙看完信后写好了回信,再让人拿出去交给他,让他送回给蒋巅。 白芙有心将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隐瞒着,阖府上下也就没人敢跟送信的人说,所以这件事瞒得很好,蒋巅始终不知。 但相对的,白芙因为对外公布的月份与实际月份不符,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也以身子不适为由拘在了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一来,只要齐述有心隐瞒,她对外面的一些事情也就全无了解。 比如蒋巅到底没来得及阻止所有堤坝被挖开,三郡中的两座城池被淹没,死伤近万人。 而堤坝垮塌当日,雍亲王正在蓬莱寨与莫小寨主成亲。 这消息实在是太紧急了,雍亲王得知后顾不得婚礼,也顾不得再对莫小寨主隐瞒身份,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并让她即刻命人前去救援。 莫寨主原本身体就已经不大好,听闻这个消息后当场吐血而亡。 莫小寨主更是大怒,当即刺了雍亲王一剑。 蓬莱寨的二寨主高元德早有异心,见老寨主已死,以莫小寨主是女子,不能继承寨主之位为由,想取而代之。 谁知莫小寨主却扔掉凤冠,扯下婚服,穿着一身中衣直接冲了出去,号令寨中万余兄弟随她一同前去救灾。 蓬莱寨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辈知道她是个女子,其他人甚少知道,就连整个三郡的百姓,也都以为他们的寨主膝下是个儿子。 v第六十六章[10.07] 谁知这儿子忽然变成了女儿,一时间让人惊诧不已。 好在莫小寨主在三郡积威甚深,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寨子里,大家都对她甚为信服,再加上有几位长辈的支持,一时间倒也稳住了局面。 只是经此一事,再想兵不血刃的收回三郡已是不能,莫小寨主处理好灾情事宜之后,与雍亲王割袍断义,表示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大魏兵马若敢踏入三郡一步,她势将率领寨中兄弟,与之血战到底。 雍亲王重伤却仍旧不肯离去,是蒋巅实在看不下去,怕他在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将他打晕了塞到马车上,离开了三郡,回到封地。 回到封地的雍亲王伤还未好全,就开始处理各项事务,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自立为王,以当今皇上被奸佞蛊惑,凶残无道为由,发兵勤王。 威猛将军蒋巅立刻响应,广发檄文,表示将跟随雍亲王出兵,除奸佞,正朝纲。 消息一出,立刻又有多地官员将领纷纷相随,雍亲王兵马所到之处,竟如入无人之境,多地打开城门,迎雍亲王入城。 齐述一直派人时刻打探着蒋巅的消息,虽然知道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未有败绩,但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白芙,怕白芙担心,动了胎气。 就连顾氏那里,能瞒的他也都瞒着,轻易不跟她说这些事情。 而他自己则一边在徐锐面前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联系了几个已经或被徐锐罢黜,或自己辞官的老臣,让他们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准备好,只待将来雍亲王入城,拿出来昭告天下。 白芙虽然足不出户,对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但也隐隐猜出最近形势一定十分紧迫。 因为蒋巅给他写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以往每个月至少两封信,如今却是两三个月才寄来一回,且信上的内容都是说自己近来过的很好,又多吃了多少饭长了几斤肉什么的,颇有些粉饰太平欲盖弥彰之意。 白芙没有去问,因为知道无论是他还是父亲,一定都不会告诉她实情。 既然如此,她不如安心养胎,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时间进入十月,白芙与顾氏的产期都将近了。 两人在孕期时的反应恰恰相反,一个刚开始吐得厉害,后几个月倒没什么事,一个前几个月什么反应都没有,到后几个月却难受的厉害。 顾氏正是后者。 这日一家人像往常一般围在一起用饭,原本产期该比白芙晚一些的顾氏却忽然发动了。 她自己倒是不急,毕竟有过生孩子的经验,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但白芙看到却吓了一跳,一惊之下羊水也破了,紧跟着被送进另一间产房。 好在齐述一早就已准备周全,给两人每人配了两个稳婆,还有丫鬟若干,都是从刚知道她们有孕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的,此时有条不紊的烧水打水换干净帕子,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 许是之前生过三个孩子的缘故,顾氏这一胎生的并不很费劲,傍晚时孩子就落了地,哇哇的啼哭声从产房传来。 稳婆将房中收拾妥当,把孩子洗干净后用襁褓包好,抱给卫国公看,嘴里说着恭喜他再得一子的吉祥话。 偏偏卫国公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并不怎么稀罕儿子,听到之后看了一眼,摸了摸孩子的还未长开的脸蛋儿就去看顾氏了。 「辛苦你了。」 他握着顾氏的手,由衷的感谢。 齐述深知自己这些年亏欠顾氏良多,以顾氏的脾气,若非为了几个孩子,只怕早已选择和离回娘家去了。 还好芙儿回来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与顾氏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也不存在了,如今竟还又有了一个孩子。 齐述感慨良多,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 夫妻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近她。 顾氏羞红了脸,伸手推他,却因刚刚生产完没有力气,手上软绵绵的。 齐述笑了笑,也不再闹她,将她额角被汗水黏湿的头发抿了过去,让人把孩子给她抱了过来。 顾氏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想要个女儿来着……」 谁知又是个臭小子。 齐述低笑,他也想要个女儿,最好是像芙儿那样可爱的女儿。 可惜他似乎真的没什么女儿缘,唯一的这么一个女儿一生下来就丢了,十六岁才找回来,而自己的续弦连生四个都是儿子。 不过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随缘吧,遂笑着道:「没准儿芙儿那边会生个女儿呢,到时候你就有外孙女了,当女儿养着也是一样的。」 顾氏瞥了她一眼:「阿芙第一胎,还是生儿子的好,姑爷知道了也能高兴。」 一般人家第一胎都愿意要儿子,毕竟能继承家业。 谁知齐述听了却不高兴了,竖眉道:「生女儿怎么了?他要敢因为芙儿生了女儿就不高兴,那就让芙儿和外孙女一直住在咱们府里,让他自己过去!」 顾氏哭笑不得,知道在他眼里自家女儿是个宝,蒋巅是个偷走了他宝贝的混人,便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告诉他自己这里没事了,让他去盯着点儿白芙那边。 齐述心里也还牵挂着那头,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稳婆笑呵呵的进来给他们报喜。 「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夫人,县主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齐述一听白芙也生了,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跟顾氏打了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他的女儿头一回生孩子,他这个做爹的怎么能不陪在她身边? 却忘了寻常人家女儿生孩子,当爹的本就是不可能陪在身边的。 「芙儿,芙儿你怎么样?」 甫一进入房门,他便着急的问道。 白芙躺在床上,身边几个丫鬟伺候着,小小的婴孩裹在襁褓里,放在她身侧。 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齐述走了进来,笑着答道:「没事,爹,您看,这是您小外孙。」 嘴上说着没事,但到底刚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的很,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 齐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刚生下来的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娃娃闭着眼睛躺在襁褓里,五官虽未长开,却隐约可见蒋巅的影子。 「跟他爹长的真像啊。」 一样丑。 齐述心里念了一句。 白芙满目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是有点儿像。」 许是这孩子是白芙生的,又是她的第一个孩子,齐述的第一个外孙,他虽然不大喜欢蒋巅,但对这个孩子倒有几分喜爱,看了半晌才离开。 孩子既已平安生了下来,就可以给蒋巅报信了。 v第六十七章[10.07] 齐述回书房写了一封长信,一方面告诉他芙儿给他生了个儿子,一方面督促他抓紧南下事宜,不然等他回来了,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蒋巅收到信时的惊喜可想而知,但惊喜过后却又愧疚的无以复加。 他的阿芙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给他生下了孩子,他却自始至终连她有了身孕都不知道,更别提陪在她身边,守着她生产。 他将那封信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最后抽空去街上买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拨浪鼓虎头鞋泥娃娃,凡是看的入眼的全都抱了回来。 徐钺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自己一个人把拨浪鼓转的吧嗒吧嗒响。 「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玩儿起这些东西了。」 徐钺调侃道。 蒋巅咧嘴一笑:「给我儿子买的!阿芙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怕我担心,有了身孕都没告诉我,直到孩子生下来才跟我说。」 徐钺看着他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但心底深处另一个地方,却又涌上一阵难言的痛楚。 若是没发生那件事,他如今应该也已经跟妍妍成了亲,说不定妍妍也已经怀了身孕…… 可如今…… 蒋巅虽然粗枝大叶,但也能猜出他的心情,揽着他的肩道:「你跟莫小寨主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次也不过是个坎儿而已,等天下大定,你再好好的跟她陪个不是,把人追回来不就是了?现在伤心个什么劲啊。」 徐钺苦笑,没有说话,在他帐中把玩了一会儿他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又将自己的一块儿玉佩添了进去,算作随礼,这才离开了。 …… 白芙收到回信和礼物的时候,正是两个孩子的百日宴,但对外只说是齐璁的百日。 因为按照对外宣称的消息,她的孩子比顾氏的孩子应该早一个多月才是,如今应该已经快五个月了。 当初白芙还未生产,齐述就对外说她已经生了,但身子不好,孩子也瘦弱,不能见风,所以就不办满月了,也谢绝了所有上门探访的宾客,说是免得惊扰了孩子,不好养活 大家都知道卫国公对恩阳县主的看重,倒也没说什么,各自送上礼物就告辞了。 如今顾氏的孩子满月,白芙的孩子也抱出来给人看了看。 两个孩子看着一般大小,但因齐述先前说白芙的孩子瘦弱,这会儿看着没有顾氏的孩子大,也就理所当然,没有让人怀疑什么。 只是顾氏觉得亏待了她的小外孙,私底下又给蒋昱送了许多好东西。 齐璁有的他都有,齐璁没有的他也有。 蒋昱这名字是齐述起的,昱字拆开是日和立,指在希望他能坚忍不拔,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随着每日初升的朝阳一起,重新再站起来,冉冉升起。 或许是这名字取的好,他真的像个小太阳一般,一日日长的越来越壮实,且每日太阳一升起,他必定就醒来,蹬着小胳膊小腿儿闹腾的厉害,要哄着他玩儿一两个时辰,玩儿累了才接着再睡。 待五个月时,齐璁还软趴趴的要让人扶着才能坐一会儿,他已经可以自己坐着抓身边的玩具。 只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吓得下人们将所有容易吞下去的东西全都拿走了,就连一些镶嵌着宝石的东西也不敢给他玩儿,怕不小心掉下来被他吞进去。 偏偏这个时候的孩子正喜欢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东西,眼看着要抓到手里的东西被人拿走,扯着嗓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齐述闻声赶了过来,问清缘由后训斥了拿走玩具的丫鬟一顿。 「让你们伺候着不就是盯着表少爷防止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吗,你们直接把东西拿走了不给他那还要你们何用!直接什么都不让他碰不就好了!」 丫鬟忙跪下请罪,顾氏抱着齐璁进来瞪了他一眼,让那小丫鬟退下了,倒也没有责罚,转头让人将所有带这种小玩意儿的东西都先收了起来,换了别的同样色彩鲜艳,但又不会被孩子吞下去的东西给他玩儿。 毕竟昱儿与璁儿不同,手快力气又大,万一那些宝石真的松动掉了下来,又没来得及从他手里拿出来,那就要出大麻烦了。 白芙以前没带过孩子,自然是听顾氏的,有事没事就抱着蒋昱去正院找齐璁玩儿,也好听听婆婆是如何带孩子的。 蒋昱七个月的时候,外面传来叛军即将攻打京城的消息,京城人心惶惶,卫国公府却一如既往的宁静,只是府中护卫比往日增强了许多,若非如此,白芙几乎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雍亲王没有谋反,蒋巅也依然是镇守三塔镇的将军。 蒋昱九个月时,叛军攻入京城,京卫统领卫国公奉命率军御敌,到了城门口之后却亲自打开城门,迎雍亲王入城。 宫中的徐锐得知这一消息,大怒,当即命人斩杀卫国公全家。 奈何此时雍亲王已经入城,派了大批人马将卫国公府团团围住,保护起来,他派出去的人别说闯进去,就是想靠近都不能。 昭德十一年七月十一,雍亲王以诛奸佞,正超纲为由,入京勤王。 炀帝于宫中被自己最为宠爱的太监总管刘璋所杀,刘璋欲呈炀帝之首于雍亲王,以表效忠之心。 雍亲王身边近卫见刘璋身染鲜血,手执人头从远处走来,误以为刘璋有行刺之心,几番呵斥后见刘璋仍不止步,下令弓.弩手射箭,刘璋万箭穿心而亡。 炀帝死,宫中乱作一团,雍亲王命宫人敲响丧钟,将徐锐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 跟在雍亲王身边一路走来的官员和将士们拥立雍亲王为帝,在其带领下开始整顿宫中事务。 威猛将军蒋巅被派往卫国公府,一方面对卫国公大义开城门之举表示赞扬,另一方面……当然是假公济私去看他的老婆孩子。 蒋巅领旨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卫国公府,进去后熟门熟路的往白芙的院子去。 顾氏正带着齐璁在这边跟蒋昱一起玩儿,听说蒋巅来了,笑着就让人抱了齐璁回去。 正出门,遇上迎面而来的蒋巅,两边笑着施礼。 蒋巅看到他身后被人抱着的齐璁,更是欣喜万分,不顾仪态的走了过去,一把将孩子从奶娘手中抱了出来。 「这就是我儿子?长得可真漂亮!」 说着把胡子拉碴的嘴凑过去就在孩子娇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顺嘴道:「乖儿子,叫爹。」 听到动静出来的白芙脸都绿了,顾氏和一众下人亦是一脸震惊。 蒋巅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们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把孩子抱过去了。 可怜齐璁本就生得娇嫩,又被这忽然冒出来的人熊用胡子扎了脸,小嘴一瘪,可怜兮兮的哭了起来。 奶娘连忙告罪,将孩子抱了回去,白芙也赶忙抱着蒋昱走了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才是你儿子!那是你小舅子!」 「啊?」 蒋巅闹了个大红脸,赶忙向顾氏道歉。 顾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匆匆应付了几句就带着哭的可怜的齐璁离开了。 她得赶紧回去看看齐璁脸上又没有被扎伤,蒋巅那胡子……也太吓人了! …… 顾氏走了,蒋巅这才走到白芙身前,抚着她的面颊哑声道:「阿芙,辛苦你了。」 v第六十八章[10.07] 白芙鼻头一酸,忙摇头:「不辛苦,你在外面打仗才辛苦。」 九个月的蒋昱看见这陌生人摸着自己娘亲的脸,也不知怎么想的,啪的一下就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蒋巅不妨,竟被他把手打开了,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呦,这臭小子,力气还挺大!」 说起儿子,白芙脸上就漾起温柔的笑意:「可不是吗,天天能吃能睡的,壮实的像头小牛似的,我都快抱不动他了。」 蒋巅听了立刻要把孩子接过来,蒋昱却死死的抱着白芙的脖子不松手,拉扯之下差点儿把白芙的脖子拽断了。 蒋巅一看这小牛犊子差点儿伤了他们家阿芙,一下不高兴了,把手伸到白芙颈后要把他的手强行拽开。 白芙怕他不知轻重伤了孩子,赶忙拦住,说自己抱着就好,让他先去净房洗漱,把身上收拾收拾。 在外行军打仗,洗漱沐浴并不是那么方便,蒋巅身上现在的确是有些脏,而且连厚重的盔甲都还没有脱掉。 他应了一声,凑过去想在白芙唇边亲一下再去净房。 蒋昱却忽然又一巴掌打了过来,啪的一声拍在了蒋巅脸上。 「嘿!你这小家伙儿!」 蒋巅作势要打,白芙却笑嘻嘻的抱着孩子跑开了。 他哭笑不得,只得先去净房沐浴更衣。 许久没有回来,房中的一切似乎都跟原先一模一样,浴桶边是阿芙喜欢的香胰子,衣架上挂着她的备用衣裳。 蒋巅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仔细收拾一番,又刮净脸上胡须之后,这才再次回到房中。 白芙正趴在罗汉床上跟蒋昱玩儿,两人将一个小球推来推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蒋巅走过去,趴在白芙身边,抱住她亲了一口,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就不想起来。 或许是经常带孩子的缘故,白芙身上除了她自己的香味儿,还多了一股奶香,蒋巅轻嗅一下,就恨不能立刻把她抱进怀里,好好亲近一番。 但是孩子在这儿,他就算再想做什么,也要先把孩子弄走再说。 蒋昱见自己娘亲被人抱住了,没人跟自己玩儿球了,爬过去把球又抱回自己怀里,然后举起来,啪的一下扔在了蒋巅头上。 那球是鹿皮做的,里面都是些棉布,砸在身上到不疼,但他这举动还是让蒋巅很不高兴。 「你小子跟我不对付是不是?怎么没事儿就打我?」 说着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举得老高。 「我是你爹,你把我惹生气了我揍你信不信?」 本以为这样能吓一吓他,谁知被举起来的蒋昱却高兴地不得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蒋巅见他笑了,也觉得有意思,一时把他举起一时又把他放下来,刚刚还不对眼的父子俩转眼就玩儿到了一块儿。 直到蒋昱玩儿累了,蒋巅才把他放下交给了奶娘,示意他们带他下去休息。 奶娘应诺,忙带着蒋昱出去了,蒋巅这才得空,转身就把白芙压在了身下。 「乖乖,可想死我了……」 离开京城一年半,一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他尽量不让自己有空去想别的,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难免思念白芙。 如今相思已久的女人终于再次抱入怀中,他哪里还能忍得了,三两下就扒光了白芙的衣裳,欺身而下。 生育过的女人出落的越发娇媚,原本娇嫩的蜜桃如今已经成熟,鼓鼓胀胀的呼之欲出。 偏偏那柔软的腰肢依旧纤细,不盈一握。 蒋巅身上如同有火在烧,热的厉害,来不及脱衣裳,解开腰带便压了下去。 白芙本是不太愿意白天做这种事的,但男人迫切的神情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都让她不忍拒绝。 许是真的分开太久了,她对蒋巅亦是相思入骨,不过是一阵灼热的亲吻和滚烫的抚触,就让她软了身子,在他怀里喘息起来,对那仓促的进入也不觉得太难受,反而攀上他的脖颈,热情的回应。 蒋巅跟她成亲三个来月就离开了京城,离京前的一个月还没能见到她的面,之前那两个多月也因为不能让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只能隔三差五偷偷去找她一回,趁着夜色一亲芳泽。 满打满算,两人真正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一个刚刚食髓知味的男人,转眼却又去军营里茹了近两年的素,这期间难捱可想而知。 此时抱着白芙,只觉得她是世间最可口的美味,也不记得要好好品尝了,只想囫囵的吞下去,一如他们刚圆房那晚一般,像个愣头青似的只知道不停的冲撞,其他什么都不记不得了。 直到发泄过两回,蒋巅才算冷静了一些,拥着白芙缱绻的亲吻她圆润的肩,白皙的脖颈。 白芙娇娇的哼了两声,软绵绵的缩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小手搭着他遒劲的腰,带着倦意道:「瘦了。」 这一年多四处征战,饮食方面自然不能像在京城一般精致,他的确是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不过身子倒是更健硕了,即便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一块块肌肉下所蕴含的力量。 蒋巅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唇边,一根根去吮她的手指。 「是瘦了,想你想的,不是有句话叫为伊消得人憔悴吗?」 白芙笑着白了他一眼:「去军营待了一年多,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蒋巅低笑,又去吻她唇角:「哪里有油了?你尝尝。」 白芙扭头躲开,蒋巅去追,两人闹着闹着又缠到了一起。 蒋巅这回没再像刚才似的横冲直撞,趁白芙意乱情迷的时候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了床上。 等白芙回过神来,已经被他牢牢压住,闷哼一声又闯了进来。 他总觉得自己的疯症虽然是因为被人下药,但可能骨子里原本也有一些这样的天性,上战场时就会血脉贲张,在床上挞伐她的时候就喜欢欺负她。 自从知道她身子好,禁得住他折腾的时候,就总是喜欢用些她受不住的姿势闹她,尤其是看她扭着头哭着向自己求饶的时候,心中就格外沸腾喧嚣,更加用力的冲撞起来,直至那酥麻的感觉从下腹直冲上头顶,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才喘着粗气趴在她身上,吻她汗湿的背,抚她纤细的腰。 白芙觉得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山,快被他压死了,蒋巅却不愿起来,明明才刚发泄过,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撞她。 白芙气的抬起胳膊肘撞了过去,但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于蒋巅而言就像被猫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不疼不痒。 他笑着又在她身上腻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吩咐下人打水,带着白芙去净房沐浴了。 …… 蒋巅回宫时,宫中的许多官员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威猛将军去趟卫国公府去了这么久,回来以后不仅衣裳换过了,就连胡子都刮了,一看就是洗漱沐浴过的。 v第六十九章[10.07] 难不成他先回了趟自己的将军府,才按新帝的命令去了卫国公府?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此刻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雍亲王入京,卫国公齐述与另外几名老臣取出了先帝所留遗诏。 遗诏分为六份,其中一份写明,如果将来新帝,也就是徐锐或者徐钺中的任何一人登基,继位后不能尽到君王本分,致使大魏民不聊生,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则五位顾命大臣可将其余五份遗诏凑齐,拥立两人中的另一人继位。 若是五位大臣不能达成一致,凑齐三份便可改立新主。 而这五位大臣手中的遗诏每一份都只有一个字,分别是「择」「明」「主」「而」「立」。 卫国公手中拿着的是「择」,以及那份对此事做出了解释说明的遗诏。 但真正能发挥作用,改立新主的,只有这份写着「择」字的遗诏而已。 徐锐这些年昏庸暴戾,对朝中老臣多方打压,除了卫国公以外,其他几人以纷纷致仕,其中一人还已经离世,临去前将自己手中的遗诏交给了卫国公。 也就是说,齐述一人手里便有两份可以改立新主的遗诏,他只要再凑齐另外三份中的任一一份,就可以与之一起站起来,拥立新主登基。 雍亲王进京前,他联络了这些老臣,最终其余几人纷纷表示赞同,支持新主登基。 如此一来,即便雍亲王只是打着勤王的旗号而来,待朝中奸佞尽除后,他们也可以用手中遗诏逼迫徐锐禅位,让雍亲王登基,而雍亲王亦不会受到后世指摘,说他谋朝篡位。 谁知这遗诏还没拿出来,徐锐却被他自己宠信的太监总管刘璋杀死了,这下遗诏倒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过为了昭示正统,他们还是将这份遗诏宣读了出来,如此一来,雍亲王徐钺的登基也更加理所当然。 经钦天监测算之后,登基大典定在半个月后,也就是七月二十六日。 朝中为了登基大典事宜,以及驾崩的炀帝的丧葬事宜,开始忙碌了起来。 蒋巅离开皇宫回了自己的将军府,果然见到府中一片狼藉,虽然下人白天已经收拾了大部分了,但依然可见四处凌乱的杂物以及损毁的痕迹。 徐锐在得知他随徐钺一起反了以后,立刻命人查抄了将军府。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所有银票都给了白芙,而这座府邸因为他以前并不常住,所以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徐锐当时命人查抄的时候,听说府里什么都没有,就知道蒋巅一定是早做好了造反的准备,气恼之下命人将府里砸了个稀巴烂。 可惜无论他怎么砸,对蒋巅而言都没什么损失。 管家见蒋巅从宫中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歉意的道:「将军,府里实在是太乱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收拾不出来,很多地方还需要请匠人来重新修补。」 「不过您的院子已经先收拾出来了,虽然也有些残破,但暂且歇一歇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蒋巅却一摆手:「没事,你们慢慢收拾,我去我丈人那里住。」 说着也不管管家惊愕的眼神,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打了个包袱,就轻车简从的向卫国公府去了。 白芙上午被蒋巅闹了大半天,中午午膳随意吃了几口就歇午了,睡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昏昏沉沉间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见自己的被子里鼓着一个大山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里面拱来拱去,宽大的手掌四处作乱。 她的院子里守满了人,能不惊动她就让下人放行进来的除了蒋巅不会有别人了。 这个家伙!上午才刚走,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白芙皱眉推了一把,想让他起来。 蒋巅从被子里探出头,笑着吻她的唇角:「阿芙,醒了?」 你这么折腾,能不醒吗! 白芙白了他一眼:「别闹了,待会儿还要去爹娘院子里用晚膳呢。」 蒋巅含糊的应了一声,又去吮她的唇:「还有时间,我们快些,来得及。」 什么跟什么啊!上午不是都已经闹过好几次了吗! 白芙微恼,伸手又去推他,他却用自己的身子轻轻撞她,喃喃道:「乖乖,我这样怎么去岳父岳母的院子?你总得让我泄泄火才是。」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埋进了被子里为非作歹。 白芙的衣裳早被他解开,此刻锦被下衣襟大敞,他又对她的身子越发熟悉,知道怎么让她欲罢不能,不一会儿就闹得她再没有了拒绝的力气,顺势褪下她的裤子,分开那两条纤细的腿凑了过去。 白芙惊呼一声,紧紧抓住了被单,脚背一时绷直一时弓起,眼中蒙上水汽。 「蒋巅,别……求你……」 蒋巅低笑,直闹得她浑身发抖,才钻出被子压住了她。 「喜不喜欢?」 白芙别过头不理他,他咬着她的耳朵抬起了身子,轻轻压了下去,缓慢而又有力的进入。 …… 蒋巅虽有心一直把她压在床上不起来,但他刚刚回京,作为女婿,今晚怎么都该去正院吃顿饭,跟齐述与顾氏还有几个小舅子正式见个面才是。 何况这次如此顺利的进京,岳父也有很大功劳,一是他主动开城门相迎,二是他之前在过年时送他的那个锦囊,里面装了先帝留下的号令三军的兵符。 有了这个兵符,他们才可能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城。 所以闹了白芙一回之后,他还是起身擦拭干净,带着她一起去正院用饭了。 白芙一想到爹娘肯定知道自己刚刚在院子里跟蒋巅做了什么,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吃饭的时候头都不敢抬,只顾红着脸埋头扒饭。 蒋巅在席上说了自己的府邸正在修缮,最近怕是要暂住在卫国公府的事。 齐述正愁他要是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接出去怎么办,就听他冒出这么一句,仿佛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了个枕头,顿时觉得这个女婿看着也不是这么不顺眼了,难得对蒋巅温和了一回,表示他的府邸可以慢慢修,不着急,在卫国公府住多久都没问题。 只可怜了身子都快被蒋巅撞散架的白芙,听到之后饭都吃不下去了,转头看了一眼蒋巅,正看到他投来的饿狼般的目光,嘴巴一瘪,差点儿没哭出来。 再说京城其他人等,得知蒋巅住进了卫国公府,一个个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卫国公只有一个女儿,且已经出嫁,威猛将军怎么会住到他们家? 就算是他自己的府邸没修好,要暂住在别处,那也不应该是卫国公府啊,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两人可以说是毫无瓜葛,半点儿情分都没有。 蒋巅没打算再隐瞒自己跟白芙的事情,有人问起自然也就如实说了。 众人得知实情后自然又是一番震惊,但无论是蒋巅还是齐述,都是有从龙之功的人,他们即便再怎么不敢相信,私底下再怎么议论纷纷,明面上却也不敢说什么。 而魏大小姐魏澜听说了这件事后,则立刻给卫国公府递了帖子,去拜访顾氏和白芙。 v第七十章[10.07] 等离开了正院,两人一起带着蒋昱去花园玩儿的时候,魏澜才戳了戳白芙的腰,低声道:「你瞒的可真紧!我刚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 她这两年与白芙相处的很好,两人十分亲密,连带着她原本内向的性格,也在面对她的时候活泼了很多。 白芙讪讪地道:「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实在是事关重大,我爹一再叮嘱我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所以……」 「我知道。」 魏澜笑着道:「先帝不仁,若是知道你与蒋大将军的关系,只怕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我来是因为想起当年在东街那间茶肆里,你说你相公也曾说过别的女人像仙女。」 「那时我还在想你相公如此孟浪,难怪你会生气,如今才知道……原来你说的就是蒋大将军!」 她说着又掩唇低笑起来,越想越觉得好玩儿。 白芙提起往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嗔道:「谁让他自己不会说话,引起那些不必要的误会。」 魏澜见她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蒋巅一定是很宠着她的,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但还是好心提醒道:「蒋大将军有从龙之功,如今身份非同一般,不知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 「你们的事情公布之后,很多人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还有一些人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明里暗里的编排你的是非,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白芙轻嗤一声,不以为意。 那些人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蒋巅之前一直不在京城,她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尤未可知,别回头给蒋巅戴了绿帽子蒋巅还不知道。 蒋巅若是个小心眼儿的,没准儿就会多想,影响两人的感情,进而影响两人的婚事。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私下在一起了,并未过明礼。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蒋巅怕齐述反悔,不肯把她嫁给他,死缠烂打的非让齐述给他写了婚书,虽然没有去户部登记过,但双方都签了字还用了私印,也是赖不掉的。 而且别人不知道昱儿是不是他的孩子,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白芙想到儿子,目光柔软下来,看着前方被奶娘抱着玩耍的蒋昱道:「我这辈子已经知足了,若是他真是那样出尔反尔听信小人之言的人,那我就带着孩子自己过,反正我爹我娘都疼爱我,巴不得我一辈子留在娘家呢。」 魏澜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正准备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回头看去,只见齐瑧齐瑄两兄弟正站在不远处,蒋巅则黑着脸站在他们身边。 显然是蒋巅要来找白芙,知道这里有其他女眷,拉了两兄弟来作陪。 白芙面色一僵,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我……我说着玩儿的。」 蒋巅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解释好多少,走近后沉着脸对魏澜道:「我有些话要跟内子单独说,不知魏大小姐可否先回避一二。」 魏澜心知蒋巅一定是听见了她们刚才说的话,比白芙还要尴尬,赶忙道:「正好我这就要走了,将军你跟阿芙慢慢说吧。」 说着忙不迭的施礼告退。 白芙借口去送她想躲开蒋巅,却被蒋巅拉住手腕。 「世子,三弟,麻烦你们送魏大小姐出去一下。」 齐瑄本是来找大姐和昱儿玩儿的,见状不大满意的撇了撇嘴。 但他今年也已经八岁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不懂事,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哦了一声。 齐瑧似乎看出他的不情愿,温声笑道:「瑄儿你在这里陪昱儿玩儿吧,我带人送魏大小姐出去就是了。」 齐瑄听了喜不自胜,转头就让人拿来自己的网兜,给蒋昱捉蝴蝶去了。 齐瑧带着一众下人一起去送魏大小姐,虽然是男子,但各自身边都带了下人,倒也不算逾矩。 被蒋巅留下来的白芙,自然是被带回了院子,扔到床上好好收拾了一番。 蒋巅看着床上满身狼藉,娇喘连连的女子,再一次哑声问道:「跟我过,还是自己在娘家过?」 「跟你,跟你……」 白芙哭着回他,娇声求饶。 蒋巅这才最后撞了几下,掐着她的腰发泄出来,退出她的身子后拍了拍她的屁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白芙趴在床上欲哭无泪:其实我还是想自己在娘家过,真的。 …… 七月二十六,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延宁,并下旨整顿税收,将炀帝在世时定下的诸多不合理的税收科目全部免除,受灾及被战火波及的地区,则免除全部赋税两年。 政令颁布,普天同庆。 八月二十三,新帝册封威猛将军蒋巅为镇国公,加封恩阳县主为郡主。 九月初八,镇国公蒋巅迎娶恩阳郡主,十里红妆,万民空巷。 直到趴在齐瑧背上,被他背着上了花轿,白芙犹觉得仍在梦里。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那种状况下嫁给了蒋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穿上嫁衣,坐上花轿的一天了。 心里虽然不是没有过遗憾,但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对她而言,能跟蒋巅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没想到,他曾对她说过的,要给她的,竟真的牢牢记得,即便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却还是一样不少的给了她。 那些对蒋巅抱有妄想,对白芙暗中针对的人,此时纷纷闭上了嘴。 已经成婚近两年,孩子都生下来了,却还坐上花轿嫁到夫家的,白芙真可谓是魏国有史以来第一人。 这样的状况原本会饱受非议,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再乱说什么。 因为从这件事,所有人都能看出,镇国公蒋巅重视这个女人,卫国公齐述重视这个女人,就连当今陛下亦对其颇为厚爱。 徐钺曾亲口对众人言明,镇国公是因朕之缘故才未能及时与恩阳郡主完婚,郡主亦是因朕之故才饱受委屈,何人对这门婚事不满,便是对朕不满,有什么话直接来找朕说便是了。 此话一出,谁还敢说白芙的不是,谁还敢说她与其他男人有染,蒋昱不是蒋巅的孩子? 敢这么说,那就要做好准备,随时被带进宫去在皇帝面前好好的说一说了。 白芙听着花轿外人们热闹的喧嚣声,听着送亲的仪仗吹着欢喜的唢呐声,在一片有限的红色视野内,泪流满面。 此生,遇见你,何其幸哉。 此生,得你如此对待,何其乐也。 愿来世,依旧与你一起,生死相依,死生不离。 v番外一[10.14] 【番外:香球】 延宁三年,魏帝御驾亲征,势要收回三郡失地。 大魏将士这几年在新帝徐钺的带领下屡战屡胜,未有败绩,唯独从未对三郡出手。 朝中官员多次力谏,徐钺均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就是不肯对三郡用兵。 如今他终于下定决心攻打三郡,满朝上下一片欢腾,仿佛已经看到三郡被收复,十一寨被攻破,大魏领土终于完整的那天。 结果,到了三郡,他们的皇帝被绑架了! 是的,十万兵马压境,原本稳赢不输的战局,结果还未来得及正式攻打,他们的皇帝就被绑架了! 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曾经在三郡生活过十余年,对此地颇有感情,所以不愿扰了百姓清净,想要在开战前说服十一寨寨众主动投降。 这种战前劝降也不是先例,大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如果能够兵不血刃的取得胜利,谁也不想真的开打。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种方法对十一寨的人来说不见得有什么用,但陛下既然坚持,那意思意思去劝个降也没什么。 但问题就出在,他们陛下竟然要亲自去劝降! 这可让随军的一些文武官员急了,说什么也不同意。 但徐钺坚持己见,故意把众人支开,趁着他们不注意溜出了营地,只带着威猛将军蒋巅一人进入了三郡。 等众人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三郡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他们的皇帝被他们绑架了,让他们立刻退兵三十里,不然明天狗皇帝的人头就挂在三郡外的城墙上了! 十万兵马只得退了三十里,安营扎寨,每天轮番换人去与三郡十一寨的人沟通,试图换回他们的皇帝陛下。 他们这厢急得头疼脑热嘴巴上直起燎泡的时候,蒋巅正在周文涛的院子里听他训斥。 「我给阿芙留的香球是这么用的吗?是让你们拿来偷偷溜进蓬莱寨的吗?现在好了,寨主还以为是我放你们进来的,我不被她记恨三年才怪!」 当初周文涛离开大魏的时候,担心白芙在大魏过的不好,曾给她留下过一个香球作为信物,让她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来三郡的蓬莱寨找他,他可以给她找一个好去处。 结果这些年白芙一直过的很好,但因孩子还小不便赶路所以也没来蓬莱寨看过他,那香球就一直没派上用场。 谁知徐钺和蒋巅这回却拿着这香球跑上山了,现在寨主成天被徐钺堵在屋子里出不来,寨中的人都还以为是他周文涛把这两人放进来的。 他可真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阿芙呢?她是不是也在军中?你让她来见我!我得问问她,她怎么就忍心这么对我这个师叔?」 蒋巅把院子里晒着的药草翻了个个,没有说话,好像根本就听不见周文涛在说什么似的。 周文涛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似乎想到什么,道:「这香球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你瞒着阿芙把这香球拿出来了?」 蒋巅仍旧没有说话,但背影却僵了僵。 周文涛一跺脚:「好啊!你这混小子!竟然敢瞒着阿芙把我给她的信物偷出来了!看我不写信告诉她!让她好好收拾你!」 说着转身就要进屋去。 蒋巅这才赶忙回身:「别别别,师叔,我错了!你别告诉阿芙!」 「我不是你师叔!」 周文涛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坚持要回屋写信。 两人在房前拉扯起来,周文涛拗不过他,最终答应他可以不告诉阿芙,但是他要留在这里给他当一个月的药童,反正看徐钺那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走。 蒋巅答应了,结果周文涛趁他不注意,还是回屋刷刷刷的写了一封信,直接飞鸽传书送到了京城。 白芙收到信时正在卫国公府,蒋巅随军出征了,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将军府没意思,就带着已经四岁的蒋昱回了娘家,打算在娘家小住几个月。 她看着周文涛在信上的泣诉,立刻让人回将军府把她放在博古架上的一个小盒子取了过来。 结果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哪还有什么香球,早已空空如也! 「蒋巅!!!」 白芙啪的一声把盒子拍在了桌上,千里之外的蒋巅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莫名其妙觉得后背一凉。 他看了看天色,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把晒在外面的药草收回去叹了口气。 这都一个月了,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把莫寨主搞定啊? 他还急着赶回去偷偷把香球放回去呢,不然让阿芙知道了不扒掉他一层皮才怪。 v番外二[10.14] 两个月后,徐钺终于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十一寨寨主莫娇妍的院子,拉上蒋巅一起去见了大魏那边派来的使臣。 使臣时隔三个月总算见到自家陛下,激动的痛哭流涕,就差抱住他的大腿了。 徐钺将人劝了起来,这才道:「朕已经与莫寨主商量好,莫寨主将率十一寨寨众臣服于魏,三郡也将重新划为大魏领土。」 使臣一听,再次喜极而泣,直言还是陛下厉害,竟然真的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那个传闻中野蛮跋扈,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徐钺咧着嘴笑了笑:「莫寨主如此深明大义,朕决定立她为皇后,不日启程,迎她回京。」 「什么?」 使臣差点儿又跪了下去,正欲反驳,传闻中的女魔头却已经进来了,直接一把刀横在了他们陛下的脖子上,扬了扬下巴:「要么立我为后,要么我现在就宰了他,你们自己选。」 使臣大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毕竟还是三郡的地界,周围都是十一寨的人。 莫娇妍说完那句却还不算,又告诉使臣,她已怀了身孕,肚子里是他们皇帝陛下的龙种,让他们快点儿准备回京事宜,不然这未来太子可能就要生在蓬莱寨了。 届时她就宰了这狗皇帝,然后以三郡为魏都,自己抱着太子垂帘听政。 说完压着徐钺就走了,只留下使臣原地吐血。 出了屋子,莫娇妍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大步向前走去,看都懒得看徐钺一眼。 徐钺却亦步亦趋的跟上,小心翼翼的扶住她:「你慢点儿,怀着身孕呢,小心些。」 莫娇妍想要挣开,徐钺却不肯放,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腰,凑在她耳边亲昵的低声道:「刚刚何必冲出来,我自己能解决的。」 明明是他死缠烂打的要立她为后,她却冲出来说是她逼迫他的,成全了他这个皇帝为了大魏忍辱负重的名声,却损害了她自己的声誉。 莫娇妍冷笑一声:「我是为了我自己,你那群臣子,若不知道我的厉害,将来即便我进了京,也会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我今日便告诉他们,谁也别想压在我头上,你这个皇帝也不行!」 徐钺满目柔情的看着她,亲了亲她的耳朵:「口是心非。」 莫娇妍耳畔传来一阵炙热,瞪了他一眼,伸手推了他一把。 「别离我这么近,热死了。」 徐钺却大笑着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哑声道:「我还想离你更近些呢,可惜你怀了身孕。」 蒋巅跟在远处,看着两个历经多年终于在一起的人,随手将路边一根探过来的树枝扯断了。 有完没完了?赶紧回京吧!我还得趁着阿芙发现之前把香球放回去呢。 …… 延宁三年冬,徐钺立蓬莱寨寨主莫娇妍为后。 这位皇后可谓大魏历史上的一位传奇人物,土匪出身,身怀龙嗣后嫁与魏帝,册封大典时挺着个七八月大的肚子。 因为她身怀皇嗣,这又是徐钺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为了让她能轻松些,封后大典虽然隆重,但还是尽量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环节。 这位皇后在位期间受到了诸多非议,但奇怪的是,非议她的都是那些在徐钺登基后才上位的官员。 那些真正跟着徐钺打天下,有从龙之功的人,却都对这位皇后十分敬重。 尤其是自幼与皇帝陛下一起长大的威猛将军蒋巅,对莫皇后可谓言听计从,推崇备至。 蒋巅:不听不行啊,她没事儿就把我媳妇叫进宫里去,俩人一起玩儿的可好了,媳妇儿都不愿意回家了。 有几次他借口家里孩子想母亲了,把白芙叫回来了,结果后来皇后娘娘让他媳妇儿把孩子也带进去了! 熊孩子蒋昱在宫里玩儿的特别开心,乐不思蜀。 还在襁褓里的小女儿蒋溪也被照顾的很好,莫皇后甚至开口说想跟白芙定个娃娃亲,把蒋溪许给她家同样还在襁褓里的小太子,做未来的太子妃。 蒋巅听了吓坏了,这宝贝闺女他自己还没养多久呢,就要被别人抢去,那怎么行? 再说了,谁知道小太子将来长大了什么样?万一是个歪瓜裂枣配不上他们溪儿怎么办? 他试图向徐钺求救,让徐钺劝皇后打消这个念头。 可徐钺显然做不了皇后的主,呵呵的笑着就是不接他这个话茬儿! 什么兄弟!什么义气!早知道当年不替你偷那个香球! 蒋巅愤愤的回了家,家中妻儿全都不在,就他一个孤零零的坐着,连吃饭都没胃口。 过了三日,终于把自己的妻儿盼回来了,晚上抱着白芙啃了半晌,才幽幽怨怨的道:「以后别在宫中过夜了,我自己一个睡觉好没意思。」 白芙:「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呢,要不是你当初偷了那个香球,我怎么能有机会跟皇后熟识,知道皇后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过几日我们说好了一起带着孩子去大别山游玩儿,可能要半个月才回来,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哈。」 说完转过身去盖着被子睡了。 蒋巅:「……阿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时光如果能倒退,徐钺就是说破天去,他也不帮他偷那个香球! 成全他一个,毁了他一生! 「阿芙,阿芙你转头看我一眼,我真的知道错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医》上 作者:无霜 02、《娇医》下 作者:无霜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