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恶棍我怕谁》 第1章 小恶棍生 序 作恶者死!人人得而诛之!谁来诛我? 人诛我,我必诛人,天诛我,我必诛天! 以恶惩恶,你来扰我家园,侵我国土,虐我族人,我来了,连你家草也拔了!! 看一个哑巴恶王如何惩恶升级,治恶人,打恶鬼,灭恶兽,不死不休,恶出一个朗朗乾坤!? 。。。。。。 。。。。。 大夏国,吉庆22年,天下大旱,天下大乱。 南方小镇,上埠镇,青山绿水,富饶之地,也已是灾民如潮。 小镇西南一有大宅,宁府,开设粥厂,救济灾民。每日四乡八邻的灾民纷沓而至,排队等候,为求一粥活命。人人皆称“宁大善人菩萨在世”。 却不想,一月之后,宁府宣布,已无米可施,灾民顿时哗然!将宁府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宁府只得紧闭大门,全家人等躲于宅中,不得出。 围困三日后的一天晌午,不知何人在人群中大呼一声,率先冲击宁府大门,灾民如火中添油,瞬间扑向宁府.......攀墙越檐,砸门毁窗,灾民潮水般涌入宁府...... 刹那间,宁府内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仅半日,宁府被抢劫一空,宅中老幼数十口,被灾民屠尽。仅一妇人和一小儿逃脱。 灾民退去时,一把大火,烧尽宁府。 事后,宁家家主尸骨无存。 据传,灾民冲进宁府,没有找到粮食,竟分食他们口中的“大善人”。 数日后,有人见一妇人,形如枯篙,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在宁家废墟上徘徊,口中唠叨不止: “为恶不惩,为善不仁.........何为天道?何为天道?.........” 十年后,他,出生! 人之初,性本善。可在他身上印证的却是,人之初,性本恶。 他的恶,一开始就是杀人! 而且,他的杀人之旅,是从弑母开始的...... 出生那天,本已母子平安,天下太平,可他,刚一离开母体,抬腿就是一脚,将生母生生踹成大出血,一命呜呼。其父本想摔死他,其形如鹰禽、枯瘦如柴的祖母,却风驰电掣般不知从何杀出,一把将他抢走,血乎乎的抱走,乐不可支。 “根,宁家有根了!哈哈!”其声如鬼啸,听之让人浑身毛发生凉。转眼,不知所踪。 据闻,这妇人可不是什么善类,年轻时也曾貌美如花,但心如毒蝎;年老后日渐狰狞,却少露人前。又闻,她本是一江湖女匪,却不知因何嫁入宁家,成了宁家家母。 当年,就是她在灾民围宅时,带着儿子逃离了家园,保住了宁家一线香火。 灾民退去后,宁家在宁家小老板宁商的操持下,竟又慢慢复苏。只是再也没有往日的光景。 只是宁家这位家母却从此疯疯癫癫,再无人样。且常不归家,四处孤魂野鬼般游荡,宁商成亲那天,也没见其归来。偏偏生他时,她竟出现了。 她是算好时辰来抢人的。抢了就走,这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后,她回来了,送回来了一个小野兽般的小崽子。她称之为“宁一根”。宁商嫌这名太俗气,又怕其母不悦,只得更名为宁庚。可当他出名以后,四里八乡的人都叫他另一个名字: “恶根!” 史书记载: 大夏吉庆三十二年九月九,凌晨丑时,天昏月暗,星宿混乱,恶王庚降生于大夏国萍洲府上埠镇。同时同刻,北烟燕京皇宫,北烟王二世灵降生。 民间传闻: 当日,二位“恶人”降生时,平地一声霹雳,一场大雨疯了一样,横扫天地,湿了乾坤。 古贤云:大恶大善之人降临,皆有异象。 。。。。。。 。。。。。。 没人知道小恶根这五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有人说是他祖母将他放在狼窝里,由母狼奶大的,也有人说,是放在蛇窝里由蛇养大的。因为,他从小就够狠,够冷! 不管谁养大的,这个锅得由他父亲接手了。因为,他祖母又失踪了。可他父亲是个商人,也是难得在家,实际接手的是另一个女人。 这时,其父早已续弦,继母是一个平庸无奇的女人,姓齐。齐氏拥有平常女子的长相、举止,却没有平常女子的善良与耐心。她不喜欢这孩子。但如果这个小子按正常规律生长,如正常小孩一样品性,她可能也会不冷不热的养活着他,毕竟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膝下无子,底气也不是十二分的足。 可他偏偏是那么的特立独行、曲高合寡、恶臭熏天,也就怪不得她嫌弃和出手没有轻重了。 先说特立独行。 小恶根送回来时,精瘦,却结实。皮肤黑,眼睛亮,头发蓬松,手指指甲尖利且长。五官倒还正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清秀。仔细看也赖看,只是他看人时,不说话,横眉瞪眼,五官扭曲,象野兽一样呲牙,并发出磨牙声,让人心生惧怕,甚至厌恶。 更奇特的是,他双脚奇长,且健步如飞。刚开始,众人以为追他时,他会四足着地的跑,却不成想,人家是跳跃着飞,一跳两三米,一跃可以上树上墙。 平时走路时,也是一蹦一蹦的,好象地上全是坑,全是陷阱,不这样,不行。 晚上睡觉,明明是放置在床上,可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四处寻找,要不在园中的树上窝着,要不就在房梁上趴着。反正就是不愿接地气。离地越远越好。 再说曲高合寡。 宁家自一把大火之后,落泊了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宅建起来之后,也请了几个老妈子帮着打理内内外外。小恶根大小也是一个少爷,吃饱喝足按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他却天天饿得难受。 家里的饭菜他基本不吃,饿了就去偷。偷也不偷熟食,偏好生的,活的,荤的。自从他归来,宁家自家常常是鸡飞狗跳,邻里之间也是不得安宁。到后来,宁家附近十里,野狗都绕路走。 吃生食,吃活食,与野兽无异。每天老妈子帮他穿好衣物,一眨眼没了踪迹,回来时一身是血。这血有他自己的,抓活食,撕咬受伤是难免的;更多是被他捕获的鸡狗的........ 茹毛饮血,耸人听闻。 偷来偷去,人人防着他,家家盯着他,终于没得偷了。他还太小,又不敢离家太远去偷。所以他饿。 最难让人忍受的还是恶臭了。 刚送回来时,那一身臭气,让整个宁宅的人全部逃了出来。那时的小恶根就象一个脏球,身上不知挂着一些什么,有兽皮、树叶、布条、泥块、粪便..........乱七八糟,裹成一团。只有他那亲爹宁商没办法,亲自拎桶倒水,将他身上的东西剥光,给他冲洗。 说也奇怪,这小子谁都不让靠近,他爹宁商却可以随意摆弄他,他也很听他爹的话。可能是出生时,他爹要摔死他时的样子,一直印在他小小的脑袋里了。 冲洗完,剪头剪指甲,焕然一新,也终于象个人了。可这个小人,等宁老板一出门,没几天就打回原型了.......等宁老板回来,又得重来一遍,重新改造一番。而宁老板经常是一出去最少半个月,有时甚至半年。小恶根自然更多时候是自然生长了。 有了以上三点,齐氏理然应当的出手了。刚开始,只是打骂,后来是捆绑,最后,她请人打了一个铁笼,直接将他锁在后园一黑屋之中。 小恶根没了自由,开始如困兽般吼叫。声音疹人。齐氏难受其扰,便请人配了一副哑药,放在几块生肉中。 从此,小恶根没了声音。 第2章 宁珠儿 宁庚,也就是小恶根,被祖母送回来之后,被他父亲简单粗暴冲洗完又换上新衣服,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小姑娘。 他的小妹:宁珠儿。 宁珠儿比小恶根小一岁。说来,他爹也有点不要脸,婆娘才死不到两个月,他就续弦了,当月就怀上了。 十个月后,就生下这么一个瓷器娃娃一样可爱、晶透的小丫头。 小恶根看见她时,她依在门边,正怯怯的偷偷瞅他。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象两汪泉儿,一对朝天辫晃悠悠的,象两棵秧苗儿。圆乎乎的小脸,白里透红,噘嘟嘟的小嘴,红里透亮,一笑两酒窝,一咧嘴,一排玉牙儿....... 一看就那么喜庆,开心! 小恶根也开心,傻乎乎看半天,也瞅不够。 “这是你妹妹,长大了,你要保护她!”他爹的话像在天上飘,却飘进了他小小的心底深处。 可还没等到他保护她,她却先承担起保护他的职责了。 一个四岁,一个五岁,他却没有资格和她一起玩。只要他靠近她十米以内,她妈指派的一个老妈子就会像墙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无法逾越。 等他爹外出后,这堵墙更加高耸森严。 不能近玩,却可以远远用眼神交流。比如她看中哪棵树上的果子了,只要一个眼神,他就心领神会,立即猴一起窜上去,摘下来,远远放在地上。 她便会悄悄去拾,咬上一口,甜得一天。 比如她喜欢上那只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大蝴蝶了,他就会趴在地上,壁虎一样,一动不动,等蝴蝶飞到近前,一跃而起,动如脱兔,将蝴蝶从空中摘下来,然后用石头压住,等她去看........ 看人的老妈子凶巴巴的样子,心思却不坏,只要他不靠近,这些逗小姑娘的小动作,她全当没看见。 有时甚至还会帮着掩饰一下。毕竟他见到她的时间不会有很多,大部分时间她都要呆在她妈妈身边,学着做一个听话的小淑女。 而他,放养时就会四处乱跑,后来圈养时,她更难见到他。 他的到来,给她带来了一些开心,但更多的是不开心。因为,他一挨打,她就会哭。——谁都知道,她在用自己的哭声保护他! 他吃东西不用筷子,用手抓,会挨打;他不睡床,睡树上,会挨打;他把隔壁老王家的老母鸡撕成两半,血淋淋的带回来,会挨打; 他把王婆的宠物狗一条腿咬断了,王婆杀猪般的惨叫后,他会挨打;他在包子刘的蒸笼上拉了一泡屎,包子刘拎刀追上门来了,他更要挨打........ 他挨打不哭,也不跑,老实巴交趴着,屁股打烂也不动一下。 可她会哭,打得越惨,她哭得越欢。有时,这边刚把他从外面拎进来,打人的老妈子还没动手,她先开嗓子等着了。 她哭,老妈子的手就没法下狠劲,齐氏也就没法下死命令。只能草草结束。 直到有一天,他闯下大祸,从而失去自由,没了声音。 这祸确实有点大,对一个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他是捅了天了! 第3章 齐小虎 齐氏为上埠镇本地人氏,齐小虎是她哥齐虎的儿子,独苗,八岁,长得虎头虎脑,高大壮实,比同龄小孩壮一圈,高一头。 其父齐虎是镇上虎行镖局的镖师,虎背熊腰,就是放大后大几号的齐小虎。 齐虎混于江湖,刀口上混饭吃,脾气暴烈。齐小虎也就沾了几分戾气,经常以欺负别的小孩为乐。 其中也包括他的表妹宁珠儿。 他欺负表妹的方式很单一,就是喜欢用他那脏不拉叽的手去捏宁珠儿的小脸蛋,不捏红捏肿不撒手。 齐小虎的顽劣也让齐氏很烦他,很不喜他上门。 平日,这小子要上私塾,倒也没时间常来,只是私塾放学了,他就成了常客。两家本来就近,躲都躲不开。 在齐氏面前,齐小虎也不敢过于嚣张。因为齐氏也不是吃素的,这小子也吃过不少亏。 所以只要他来,小珠儿就寸步不离她妈妈左右,什么糖呀、果呀也诱惑不动她。 可只要齐氏一个分神不注意,逮着机会,齐小虎这小子就下手。得手后就跑,齐氏还真追不上去,只得气得大骂不止。 小珠儿的脸蛋就是红肿好几天,看着都让人心疼。 小恶根回来之后,奇了怪了,齐小虎竟很少来串门。这可能是齐氏唯一感到高兴的事。 她哪里知道,小恶根回来没多久,他就和齐小虎干了一架。那一架大人都不知道,因为齐小虎输了,他没脸跟大人说,而小恶根根本就不会说。 那一架打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们是在半路上碰上的,齐小虎只是因为看不顺眼这个小叫化子一样却眼露凶光的小子,想教训一下,结果惹出了事。 那天,小恶根又饿了,出来寻觅吃的。追鸡逮狗,一无所获,正郁闷着时,看见对面来了一群大孩子。领头的一个,锦衣短袖,大肚轮咚,大手大脚,趾高气扬,正颐指气使,螃蟹般横着过来——正是齐小虎。 他瞅一眼,赶紧躲开。 他倒不是怕,只是习惯于避害而已。这些,不是自己的猎物,又有害,能避开就避开,这已是他的一种本能。 他想避开,可齐小虎却盯上了他。 对于齐小虎来说,生活的乐趣实在是不多,欺负别的小孩算一个。可被他欺负的小孩大多反抗都不敢,很多还迎合他,让他觉得了无情趣。 欺负宁珠儿算一个乐趣,可风险还是挺大的,有时逃得了他姑姑的恶手,躲不过他老子的毒打。 在大街上能遇到小恶根,他觉得是自己的幸运。 其实,他早就听说了宁家奇异少爷回来了。本来也一直想去看看,却没找到机会。在街上偶遇,实在难得。至于为什么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宁家少爷宁庚,主要是因为小恶根的“恶名”他早有耳闻。 五岁,脏、腿长、走路象跳蚤一样蹦.......而且不说话,老躲人,喜欢溜墙角走。上埠镇,只此一位! “抓住他!” 齐小虎一声令下,众手下,呼啦就冲了上去。 小恶根转身就钻进一胡同,身影快捷如风。小孩子们根本追不上。但小恶根地形不熟,一头扎进的是一条死胡同。两边高墙,连棵树都没有,他被堵住了,无处可逃。 他转身,呲牙出声,两眼放光,犹如困兽。小孩子们吓住了,不敢上前,可齐小虎不怕,拎起一根木棍,冲了上去。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招惹了一个恶梦! 第4章 伤了 上埠镇,地处萍洲以东,背靠莽莽武功山脉。以产陶瓷闻名于世,又称陶瓷之乡。 镇里主要住着三类人,一类制陶的,二类贩陶的,三类护陶的。宁家是贩陶的,齐家是护陶的。齐虎就是镖师。 镖师风光,特别是虎行镖局的镖师。 上埠镇上的虎行镖局其实只是一个分支,分部在萍洲府,总部在大夏圣京。虎行镖局是与黑白两道都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大势力,江湖巨兽之一。入了虎行镖局,基本上就可以称之为人上人了。 别看齐虎五大三粗,却也是一个精明剔透的人。 他同意将妹妹嫁与宁商,一是老爷子生前就有这个意愿,只是那时让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抢了先; 二是看中宁家的大好名声;三更是看中宁商的经商头脑和为人本份、老实。 有这样一个妹夫,他为并不出色的妹妹感到庆幸。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妹妹是庆幸了,他儿子可就不幸了。 齐虎知道儿子遭受“奇耻大辱”的事时,已是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因为出事那天,他正走镖未回。还好在外,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事件的发生有很多版本,都是当时那些现场小孩说的。可能因各人观察的角度不同,所以过程也稍有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通过对那些小孩的审问,齐虎发现,原来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从那个胡同说起。 那天,齐小虎等将宁庚——小恶根堵在胡同里,别人面对一脸凶相、呲牙咧嘴发出野兽般嘶鸣的小恶根心生胆怯,不敢上前,可齐小虎艺高人胆大,拎起一根木棍就冲上去了。 齐小虎从小跟着他爹齐虎练拳脚,再加上长得高大壮实,平日几个同龄小孩一起上,也难逢敌手。这次却踢到铁板了,生硬生硬的铁板。 当时,他排山倒海般冲上去,右手抡起棍子就砸,直取小恶棍的头顶。左手为爪,直取小恶棍的细小脖颈。 他动手前就想好了,如果扼住了小恶棍的脖颈,那棍子肯定可以结结实实砸上,还可以连续砸,想砸多少下,就砸多少下,想砸哪就砸哪。 面对齐虎的出手,有的小孩露出幸灾乐祸的小恶表情,有的却害怕地闭上了善良的眼睛。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惨烈。他的手在途中就被人给抓住了,准确的说是他胖乎乎的中指被人给抓住了。 小恶根后发先至,一只脏不啦叽的手,猛得抓住齐小虎粗大的左手中指,猛得往上一抬,齐小虎还没来得及疼,他自己高高举起的木棍就很不客气的砸在了他的手掌上。 私塾先生的板子他没少挨,可也没有这么疼的。 一声惨叫,棍子也脱了手。 齐小虎手指被小恶根往上撅着,身子也跟着往上抬,两脚叉开,也往上抬,底下的空档就明显了。于是,小恶根很认真的朝他鼓鼓囊囊的档部,踢了一脚....... 第二声惨叫比第一声凄惨得多,并且齐小虎直接躺在了地下,缩成一团,弯成一只龙虾....... 小恶根走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目光全是敬畏。 一战成名,从那时起,小恶棍在小孩子的朋友圈,有了恶名。齐小虎也不敢轻意挑衅了。 可齐小虎毕竟是齐小虎,而不是齐小猫。惹不起小恶根,欺负一下他妹妹找点平衡还是可以的。 小珠儿不常出门,偶尔也只会到家门口的小巷和邻家的小伙伴玩一会。这时,一般都会有大人看着,但百密总有一疏。齐小虎就是在找这样的机会 。 那是一个黄昏,齐小虎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偷偷摸摸来到了宁家墙根,盯着。他知道,这时小珠儿的放风时间到了,会出来与邻家小丫头玩。 果然,一身小绣衣,一脸喜盈盈的小珠儿,在老妈子的看护下,出现在了宁家门口,邻家小丫头也应声来了,两个小姑娘两只小蝶儿一样,在巷子里飞来飞去。 齐小虎把事先抓好的一只大花蝴蝶叫一个手下故意在两个小丫头附近放飞,而他自己远远藏匿着,等待着。花蝴蝶因为被他折断了一只翅膀,飞不高,在空中摇摇晃晃的飞,有时还会掉在地上扑腾,一下就牢牢吸引住了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小珠儿她们马上追了上去,花蝴蝶感觉到来了人,又拼命挣扎起,在空中呼上呼上的往前飞。两个小人儿追,一只蝴蝶跑,一会,她们就脱离了大人的视野。这群“纨绔子弟”就冲出来。 小珠儿一看见恶虎扑食一样的齐小虎,当时就吓懵了。 齐小虎毫无惜香怜玉之心,左右开弓,两只大手,捏住小珠儿水嫩嫩的两片小脸蛋,恶狠狠的拧了起来........小珠儿的哭声,响彻云宵! 那些“纨绔子弟”们蝗虫一样冲上来,一下又蝗虫一样吓得四散奔逃。 齐小虎也吓着了,他没想到小珠儿这次哭得这么吓人,因为他不知道他这次下手有多狠,更不知道小珠儿是哭给另一个人看的——她的小哥哥,小恶根! 于是,别人可以跑,齐小虎不行。 齐小虎发现小恶根从墙下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松开手,转身开始跑了。可还是没来得及。小恶根象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从背后狂暴地将齐小虎扑倒在地。齐小虎直接来了一个狗啃那个什么,满嘴全是泥。 齐小虎身材比小恶根高出一大节,小恶根直接扑在他身上,头只到他屁股这。他两只利爪一把抓在齐小虎的衣裤,往下一扯,嘶啦一声,裤子被撕成了两半,白花花的屁股上,十条血淋淋的指甲痕深可见肉。 齐小虎“啊”的一声,发现自己裸了下半身,又疼又凉,脸色全变。在地上拼命的扭动起来,象一条被脱了鳞的大白鱼。 小珠儿和那个小姑娘也是“啊”的两声,纷纷掩着眼睛,从眼缝中不时的偷看。 接下来的一幕,让两个小姑娘一辈子也无法忘怀了。而逃得远的齐小虎的兄弟们却没几个看清楚了怎么回事。 齐小虎的恶运也就这时候才真正开始。 齐小虎在地上奋力扭动,小恶根要压制住他越来越难。眼看身下的大白屁股就是脱离自己的掌控了,小恶根把他的右手举了起来,狠狠得从两片肥大的屁股中间的那条沟戳了进去......... 一声惨叫,惨绝人寰! 齐小虎,被恶伤了! 第5章 囚徒 对一个小孩子出手,本不是齐虎的风格。但他还是出手了,而且够狠。只是,不敢要他命。他还是有点怕。 出手原因表面看,是因为齐小虎这亏吃得让他这个作爹的极没面子,而真正的原因却是他见到小恶根以后,才决定的。因为他发现,他不出手不行。 在他出手之前,他那个看上去贤德的妹妹齐氏已经出手了,而且也够狠、够阴。把一个小孩毒哑,齐虎也是一阵阵心惊。这也是促成他继续发狠的又一个原因,妹妹已经做了初一,他这个十五做与不做,都恐怕难以自保无恙,还不如来个以绝后患。 快中秋了,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所以齐虎回来了,当然儿子屁股的事是让他早回来了几天。这个早,只要比宁商早就成了。 回来那天,他没有去看伤重的儿子,儿子趴着反正不能动,早看晚看都不是事,再说他又不会治开裂的屁股。而这个凶手,他忍不住急着想看。 进宁家之前,他想象过这个小野人一样的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肯定是粗陋不堪、肮脏龌龊的玩意,可看见了,却吓一跳。 这小子关在后院一杂物间中一个高不过三尺的铁笼中,阴黑、潮湿,四处都是蜘蛛爬虫。现在已是秋天,几分凉意在这屋中就透着几分寒冷。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脏但不粗陋,细看五官甚至透着几分精致。目光如电,小小年纪,面对自己也是毫不畏惧,只是静静缩在铁笼一角,十二分警觉的盯着自己。身量瘦弱,却四肢粗细有致,特别是双腿奇长,弓腰曲背,暗含进攻防守之意。——绝对是一个练武纳气的好材料。 齐虎收敛着杀气,却没法收敛怒气。当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这小子竟伸爪反拧,张口就咬。 齐虎扣住其手腕,故意让他咬上。却真的惊诧住了。 进门时,小恶根见来人把门都堵了一个结结实实,如山一样高大巍峨,脸上怒目凝神,脚下龙行虎步,不怒自威,感觉自己就是被一只猛兽盯上了的小猎物,反抗之心都弱了几分。看五官,便发现这是放大版的齐小虎。身上的冷意便自发的凝聚了起来。 当对方探手而来,手臂粗壮,筋肌膨胀,手掌扑天盖地,自己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双手缠住,奋力一咬。 小恶根咬过活鸡,咬过恶狗,无论是什么,一口下去,一定见肉见血,可这一口,他牙酸了,牙龈都松动了。这哪是人的臂膀,简直就是铜铁钢筑的一般。尖牙利齿只能在臂膀上滑动,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齐虎却震惊不已,因为他从手臂上感觉到了一丝劲气。平日常人刀砍剑削他也没什么感觉,竟被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咬出劲气入体,简直耸人听闻。 他禁不住手臂轻轻往外一挥,这孩子树叶一样,飞了出去,一口牙全部崩裂,嘴里嘴外鲜血四溢。铁笼也跟着翻滚出去。 挥完他就后悔了,心绪失衡,武人大忌,何况是面对一个孩子。而且有了这看得见的伤害,实在不是一件智事。 但齐虎从来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做了就做了,索性来个彻底。他往前几步,踩住铁笼,抻出一指,在小恶根身上连戳数下。小恶根便没了动静。 扶正铁笼,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擦拭掉小恶根嘴角上下的血迹。又静静看了几眼,回身欲走,又吓了一跳。 身后,门边,不知何时,正静静的站着一个小人儿,玉雕粉砌一般的宁珠儿! 她呆呆的看着高大伟岸的舅舅,又偷偷看看蜷缩在笼的瘦小孱弱的哥哥!一言不发! 第6章 宁商 宁商回来过中秋节了。满载而归! 宁商确实是一个好商人,商人重利轻离别,他有天生的逐利本能。别人同样是贩陶,他的价格总能比别人多卖出去几分。因为他的眼光好,而且耐得住寂寞。 首先,他在镇上进货时,不会象别的商人那样每每为价钱与陶主争得面红耳赤,而是谈价钱时一口一个好说,选货时,他却精挑细选,有时没选到好货,他情愿错失所谓的旺季,也不会贸然出门。 有了合意的货,到了萍洲府或别的大市场,他也不会急于出手,而是先逛逛,当几天买主,收购一些样品。做到价格有数,市场于心。 真正开始售货时,他会叫伙计租下相离不远不近的两间铺子,一间把门面装饰得精致、富丽,一间简单摆饰、胡乱堆放。 当有客人上门,若在价格上纠缠不休的,他的伙计会主动介绍去那间简单装饰的铺子,并且真心实意的告诉对方“那家的货也好,而且便宜!” 当有客人不论价格,却对品质评头论足时,他的伙计也会推荐那家装饰精致的铺子,也是发自肺腑的告诉对方“他们的货是真好,可是不便宜呀!” 于是,“好货”“差货”在他手上,都有人抢着要。 卖货卖到最后,要打道回府了,一些剩货,别人是拼命压价,不计成本拼命抛货。他却是雇个小车,四处无偿送货。送给他的一些老主顾,大主顾,或有意要货几次没成交的潜在主顾。这一来二去,他的顾客总是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 宁商在短短几年,把一个一穷二白的宁家,从残垣断壁、一片焦土的废墟上重建起来,自己又娶了亲,立了业,靠得就是这精明的经营头脑。 但他的精明在齐氏这,一点用处也没有。出门他是可以自主的,回家,他只能龙盘虎伏,俯首帖耳。一是因为齐氏身后站着高大威猛的齐虎,深不可测的虎行镖局。这也是他经商的依靠之一;二是齐氏本人的睚眦必报、阴狠狡诈,也非他所能抵挡的。三是他娶齐氏本就带着几份报恩之心,当年家遭大难,其他的人都避之不及,只有齐氏之父主动上门,借钱借物,让他重振家业。 所以,平日,对齐氏、齐家,他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忍不了了,就出门做生意去,过段日子回来,也就过去了。可这次,当他喜气洋洋、真金白银而归,被小珠儿牵到柴房,看见自己的这个儿子时,他真的怒不可遏了! 黑屋、铁笼,寒风、破衣,骨瘦如柴、浑身恶臭、全身曲缩、目光游离,且浑身不时抖动、抽搐,见到来人,吓着面无人色,龟缩不已。 而且,儿子嘴中已无一颗好牙,更严重的是,已经不会出声了........ 宁商一表人才,当时娶齐氏时,邻里乡亲都说齐氏有福。宁商软弱,齐氏强悍,婚后,大家更说齐氏好有福。平日,别说打,重话对齐氏宁商也是没有的。可这次,齐氏竟挨打了! 宁商会武功,而且不弱,齐氏知道,却从来没想到丈夫力气会这么大。 那天宁商回来,齐氏就知道这事不好善终,便来个恶人先装病,躺在床上不下地。自认为宁商也不得把一个病人的自己怎么样。却不想,宁商竟直接把她从床上拖死狗一样拖了下来,一身内衣,肌肤外露也不管不顾了。 齐氏刚开始还发出十分悲惨的嚎叫,后来却不敢出声了。因为宁商用家法抽打了齐氏一番之后,拿出了文房四宝....... 宁商一进门,齐氏就叫人去请齐虎了。当齐虎到来时,休书已经写好。 宁商一脸刷白,齐氏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身上胡乱盖着一床花被,邻里乡亲屋里屋外站了不小,正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齐虎威名远播,他一来,邻里乡亲都不再吱声,静等下文。不过,当大家都以为将是一场狂风暴雨时,却发现齐虎竟弯下了虎躯,一进来就冲宁商深深一躬。 “妹夫,息怒。”众人愕然,齐氏愕然。只有宁商冷冷仍旧如霜。 “妹夫在外操劳,妹妹本该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却无贤无能,对儿女疏于管教,再加上我儿顽劣,才造成今天的模样。”齐氏一听,扭动身躯刚想申辨,被齐虎一瞪,又咽回去了。 “当然,我也有责。没有管束好家妹,宠溺成性,才有如此恶果。我想当下之急,不是如何处置家妹,而是如何医治宁庚,教育宁庚,让其得以成长成才.........” 齐虎说到这,声情并茂,并微微回头,看向四邻。四邻纷纷响应,围拢过来,细细劝说。齐氏聪慧的赶紧爬行几步,抱住丈夫的大腿,连连哭泣,泣不成声。这时,小珠儿也走了过来,吓得茫然无措,抱着妈妈,扯着爸爸,眼泪连珠儿下。 宁商长叹一声。齐虎心神一定,却发现宁商排开众人,慢慢来到自己跟前,他正不明所以,胸前已被宁商印上一掌,偌大的身躯断线一般飞了出去,摔倒在门前树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这是救你和你齐家,好自为之!” 第7章 姨娘 离上埠镇两百余里有一湖,仙女湖。地处渝洲府管辖。 仙女湖背靠大仰山,水系渝水河,烟波浩渺,芦苇荡漾。湖中岛屿众多,零星棋布,岛上树木丛丛,绿色浓密,正如从天撒下的,落入玉盘的颗颗晶莹碧绿的仙珠。 据干宝《搜神记》记,此乃当年毛衣仙女下凡之地。 毛衣仙女湖边渔民无缘得见,但仙女湖众多岛屿中有一岛,名翠玉岛,此岛上住着很多女子,听说个个美貌如仙,却偶尔得见,这对于渔民而言,这才是真真切切存于当世之间的仙女。 这些女人是十年前,突然出现在这座岛上的。来自何方,来此作甚,无人知晓。但自从这些女人来了之后,这岛就封了,无人能进。 曾经也有人硬闯过,渔民们依稀记得那是八年前,来了一群江湖人,个个带刀弄枪,凶神恶煞一般,衣着也是五花八门,口音更是天南地北,气势汹汹,乘舟破浪,杀奔而去。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进岛不及半日,便狼狈不堪,铩羽而归,仓惶逃窜。湖里丢了一些刀枪,漂了一些尸体,都是残破不全的,反倒是湖里的鱼儿欢腾了好几日。弄得渔民好半年不肯捕捞附近水域的鱼。 吃了人肉的鱼,还是有些让人不好下口,也不好昧着良心卖人的。 有了那一次的闯岛行动,后来竟从此太平了。渔民们刚开始也是心生恐惧,以为来了一群常驻的女匪恶煞,只怕在此谋生,自家小命也难保。后来发现,这些女人除隔三差五外出采购一些物品外,并不与外人来往,更不会干涉渔民捕鱼,但严禁有人接近该岛附近水域,更不得上岛。 其实此岛本就在湖深水阔之处,平日里就水急雾浓,渔民极少来此。待这些女人来了之后,更是常常浓雾弥漫,常有古怪啸声,再加上杀名远扬,谁还敢造次? 近日,偏偏有一举止儒雅、文质彬彬的客商软磨硬泡租了一条小船,带着一个小儿,楞要上岛。商人愁云惨淡,小儿萎靡不振,目光闪烁,全身瑟瑟发抖,却不时小兽般冲人呲牙。 商人言是上岛求仙女治病的。 有一老翁见劝止不住,又见银两确实诱人,竟答应了。 于是,清晨时分,一老一小一商,三人成行,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晃晃悠悠朝翠玉岛而去。 直到,落日低垂,黄昏近晚,湖水尽染,一翁一商归来了,小儿却是不见。观其脸色,一愁一喜。愁苦的是商人,喜庆的是渔翁。商人没得到最理想的结果,渔翁却得到了沉甸甸的银两和活色色的谈资。 商人走了,落寞孤影,萧瑟凄冷。 渔翁被好事者缠不过,说书般将进岛之事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从出水码头,正常进行,一日方能到岛,那日却只走了半日。老翁说,刚开始是自己划舟,后来,商人见船行太慢,竟以掌击水,让舟行如脱箭,吓得老翁面无人色,却又不敢多言。只有那本来病秧秧的小儿,从船仓中爬出,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商人一脸崇敬的样子。 到达翠玉岛附近,浓雾如幕,伸手如触,却远视不及两丈。商人也不敢急进,放缓速度,耐着性子,慢慢靠近。 正进行中,蓦然啸声乍起。商人急停船不动,刚想有所表示,一红缨标枪从天而降,刺破浓雾,扎在船头,颤动不已,入木半尺,险些扎透船背! 老翁当时只差晕厥过去,只得跪在船上,叩头不止。 那商人却是无惧,缓缓走上船头,深深一礼,扬声而呼: “姨娘,商儿有事相求!庚儿被人所害,您若不救,当无生路了!” 浓雾中,啸声立止,四野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阵阵水波之声,似人低语。只是,无人应答。 “姨娘,要我宁家绝后么?”声透层层浓雾,久久不绝。 ——“关我屁事!” 一苍老如潮的女声,从水面上澎湃而来,如千层波浪,汹涌而至,拍得人衣衫列列,须发飘散。 “那商儿只能死在这了........” “好!——”苍老之声,冰冷如凌,尖刺如剑。但如潮气势已敛。 商人举起手掌,就要按向前胸。却有人在拽住他的裤腿。低头,只见小儿已不知何时,颤微微的站在他身旁,凝神望他,挥动小手,意思竟是叫他不要求人,神情甚至有些愤怒。对那个苍老声音的愤怒。 “爹爹无能,姨奶无情,我儿无命!” “少用商人那一套来诳我,奸诈如你爹。——罢了,你把他扔水里,如果有命爬到岛上,我救,两年后来领。如没命,就当喂鱼吧!” “好!” 商人扯起船头标枪,左手奋力投出,右手同时将小儿掷出,小儿机灵如鬼,在空中抓住标枪,乘风而去........ “........我错了,你比你爹还奸诈!” “姨娘,拜托了!”商人双膝跪倒,拱手相拜。半晌,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唉,我也许能救他命,却不一定能救他的运。武运一道,他恐怕是无望了.........” “作个常人,我宁家就知足了。” “也是。——不过,我那疯婆子的姐姐若是知道,你,还有齐家,还有上埠镇,恐怕都要来一场血雨腥风了........保重吧!祝你和你们好运!” 第8章 药厢子 转眼两年已过,宁商如期而至,又是那个渔翁,又是那条小船。这次宁商没有以掌击水,催波逐浪了。小船悠悠而去,真到第二天晌午方归。 渔翁回来后,谈趣更浓了,因为这次他竟上了岛,见到了仙女一般的那些女人们! 渔翁对岛上的楼台亭阁不说,对那百花遍野不讲,对那曲径通幽、步步玄机更是熟视无睹,只说一件事:那些女人真是好看! 当然,听众们最感兴趣的也就这件事! 燕瘦环肥的有之,花红柳绿的有之,飘飘如仙的有之,小家碧玉的也有之........总之,天下所有的美女都被老翁说到这翠玉岛上去了。但当有人问到岛上之主,玉夫人如何时,他却支吾不言。因为这个老女人够丑,够狠,他不敢说。 当天上岛,渔船在浓雾中就被人用铁钩搭住,引进了岛。接引的第一个女人,似乎是个哑巴,一身墨绿色劲衣,紧身束腰,腰配弯刀,一身煞气。脸上有蒙面纱巾,看不清五官,更添几份神秘与阴冷。只是一句话也不说。渔翁见之,心底悚悚不安,不知上了岛还会遇到什么恶煞一般的女魔。 上了岛,浓雾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岛上鸟语花香,百花铺地,绿树成荫,四周有很多花团锦绣般的女子在闲散的走动或忙碌,个个美如天仙,笑靥如花,见之如沐春风。而且极是胆大,见来了人,纷纷上前观望,嘻笑招呼。 只是,不见一个男人。 到了岛上,七曲八弯,穿林越水,来到岛深处。二人被分开,渔翁被引入一间偏僻竹楼,有人奉上吃食,警告不得乱走。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被人早早叫起,草草吃过,带来到岛边码头,见那商人和他的上次送来的儿子早已在此等候,昨天日间见的那些衫红柳绿的女人都一个也没看前,只有几个墨绿劲衣的蒙面女子站立一旁。 渔翁发现那小孩子变化极大,长高了,长壮了,面部清爽洁净,五官精致,身量挺拔,仪态俊朗,再加上一身锦衣绣袍,好一个俏小子!当年的一身病态,一扫而空,眼角余光还有几份野性流转。只是面色有些异于常人,红润过度,似有火烧云缠绕其上。红脸小哥呀! 那商人却仍旧愁云锁眉,一愁不展。 上船,欲行。又是那个不言不语的蒙面女人引路。刚动,只听到一声断呵: “且慢!”一道身影,呼啸而至,直落船头,老翁见其势迅猛,恐慌间担心船要被其撞翻,却见来人举重若轻,瞬间飘落,轻盈如羽。 这是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妪,衣着粗布麻衣,头发蓬散,脸上老皮褶皱,斑纹纵横,似是一节枯松老树开裂了,镶嵌其上。手中拎着一根粗大如腕、长及丈余的精铜铁拐。目光如电,神情凶恶。煞是吓人。说话瓮声瓮气: “我已尽力,但无力回天。给你此物,去苍苍谷,找药厢子。此老狗或有办法.......” 把一物给了那个商人之后,老妪回身:“根儿,再受婆婆一掌,可保半年无恙。有机会告诉你那疯婆婆,说玉婆婆比她强!” 话完,掌到,直取天灵。急风灌顶,片刻方止。老妪已不见踪影。 那商人握着手中的玉簪,脸凝如霜。 .......... ............ 苍苍谷,离仙女湖不远,上岸,驱车,数十里山路,曲曲折折就到了。 玉夫人治病,药厢子养药,江湖盛名。但这两人性情都古怪,很多江湖人求上他们,不但治不了病,弄不好还要丢了性命。因此,这二人结的善缘远不及他们结的恶果多。 但他们之间关系比较复杂,说他们相互依偎也可以,说他们相互敌对也没错。能治,没药,治不了。有药,不给治,也是白搭。偏偏这二人,斗得你死我活,不计苍生。 于是,凌云阁阁主凌云子送了他们一副对联: “玉夫人妙手回春春难回,药厢子提壶济世世不济”,横批:“一对恶人”! 八年前,这对恶人联手,打造了一场惨案。 当时,江北黄沙帮帮主之子得了一场恶病,命在旦夕,花重金求到玉夫人这,玉夫人看病之后,出了一道方子,上面有各类奇珍异药十二道。出药方时,玉夫人提前“温馨告知”:“不得用苍苍谷的药,否则本岛不配药!” 是人就知道,有药不会配,乱吃会死人的。 黄沙帮没办法,上山入海,遍寻四方,费尽千心万苦,寻齐了十二道药。送到岛上,玉夫人药也不看,直接把人赶出了岛。说:“其中有一味药,天下只有苍苍谷有........”言下之意,瞒骗是没有用的。 黄沙帮也确实是想瞒骗过关,去苍苍谷求药时,也没敢说是玉夫人的药方。可哪知,人家早就设下了死结。无解! 黄沙帮最终只能另请高人,配药救崽,却一治而亡。黄沙帮上下气极,帮主广邀江湖好友,亲率众人,杀奔岛上,寻仇。结果一败涂地,成了江湖一大笑话。 为了斗气,草菅人命,玉夫人的恶名再次震惊世人! 玉夫人如此敌对苍苍谷,宁商携儿去求,苍苍谷的药厢子又会如何态度,宁商想想就头痛。 到了苍苍谷外,看见谷外的一棵苍劲古柏,高耸入云。树上挂着一串大号的风铃,在强劲山风的吹抚下,竟纹丝不动。 “敲铃求药”,这是规矩。宁商正要动手,旁边的小宁庚早已跳下马车,抓住了风铃绳,屏气凝神,轻轻摇晃起来。风铃声,就这样悠悠荡荡在谷里谷外清澈如泉的荡漾起来........宁静致远,荡人心神...... “是你在摇铃?多大了?.......是不是铃坏了?我试试?” 一个老头,干干净净,须发皆白,一身药味。长袍齐身,腰扎绑带,气宇轩昂,慈眉善目。好漂亮一老叟!只是出现得有些诡异,无声无息,似乎突然从空虚中挤出来的一般。 别说宁庚吓一跳,宁商也是一哆嗦。 他没理他们,自顾自的摇了几下风铃,确定风铃没问题,便回头看向这个有问题的小家伙:“十岁?八岁?.......有意思,劲气入体,身怀兽血......难怪有几份力气.......” 宁商一惊,又是一喜:“请问前辈是.........” “没药,走吧。”转身,人走了。 宁商的话才一半,人家就下了逐客令,而且一刻也不停留,让他一头冷汗。 宁商茫然四顾,不知所措,掏出玉簪,苦笑不已。 “你是谁?......他是谁?....... 簪子给我,小孩留下,你可以走了.......有意思........” 老叟不知何时,又鬼魅一样出现,死盯着宁商手上的玉簪,一把抓过,喋喋不休。 第9章 苦杏子 齐商真的走了,这回甚至连一句叮嘱的话也没有。 小恶根觉得这哪是自己的亲爹?肯定是后来的,后爹,要不怎么会这么狠。看上去是一个文弱商人,实则骨子里坚硬如石。 两年前,把自己掷包裹一样掷出去,他也不想想,如果自己抓不住那杆枪怎么办?他可不会水呀!抓住了对面不接住又怎么办?岸上可全是石头呀! 这次,又这样,直接扔下,不管了,就只是人家一句“小孩留下”,他就放心走人。万一人家不管不顾,怎么办? 不过,小恶根其实也不是很怕,五岁前的经历,让他知道,没人管,有时比有人管更安全。别人把自己扔了,自己可能活得更自在,从前是自己的疯婆婆,现在是自己的帅爹。 当然,他不知道,他的帅爹把他一次次丢给别人也是无可奈何,又百爪挠心。自从他被送回家那天起,他就发现,他小小的身体里存有不明劲气,且血气旺盛,刚开始也没发现对身体有没什么害处。 后来被齐虎指气所伤,阻滞筋络、封郁穴脉,才造成体内劲气乱蹿,气血郁结,全身萎靡。 当时请郎中看后,左调右理,也是毫无起色。无奈之下,才送到翠玉岛。没想到玉夫人治了两年,小儿体内劲气更旺,血气更盛,脉络间似有万条溪水奔流,皮肉下血管膨胀,如虬蠕动,好在被封穴道和脉络已全部恢复通畅,否则早就曝体而亡了。 玉婆婆告诉宁商,她姐姐这个疯婆子在小宁庚这么小就强行劲气灌体、兽血冲脉,就算没有齐虎的指气伤身,他也是迟早要面临筋脉血管破裂之灾。 这两年,玉婆婆每日以药水为引,为他的通筋活络,强劲血脉,以掌气为辅,顺气开穴,推窍化瘀。但就是无法顺畅的将他体内的劲气和兽血之精完全转化为他自身的精血、灵气。靠他自身肌体的吸收、调节,速度缓慢,根本跟不上那劲气、兽血的狂涨。 玉婆婆只能是缓解,无法治本,结局还是一个字:死!缓期执行而已! 药厢子有药蒸导引之法,煮体炼血之能,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药厢子留下了小恶根,却又把他扔给了别人,一个看上去没成年的小丫头。 小丫头也是粗布麻衣,短发,大眼。脸型上大下小,整个一蛇精脸,身材很瘦,神情很僵,目光斜着看人。嘴很大,小恶根担心她一张嘴,脸就找不到了。 “苦杏子,你可不能弄死了他”。药厢子移交人时,很认真的说道。然后,衣袖里藏着心肝宝贝一样的银簪,走了。 苦杏子,目光闪烁、阴冷,一言不发。 苍苍谷不大,四面环山,山势起伏,如苍龙卧伏,中间一块平地,杂草丛生。进了谷,就是药园。药园更小,数亩而已,背靠西边山体,但耕种得很规整,花花草草的长得很是茂盛。此时,药圃里有几个药农正在忙碌,见来了人,也不抬头。只是个个动作都有些僵硬。 有几间歪七斜八的茅草房,紧挨着药园后几棵大槐树靠着,风一大,似乎就会被吹走。最深处有一间却是土屋,屋顶有一个笔直、高耸的烟囱,一直在冒着热气,雾气腾腾,谷里弥漫出一股药味。 苦杏子带着他绕过药园,穿过槐树下,来到茅草屋前,突然回头问道: “你是哑巴?”然后又阴森森的压低嗓子说:“我咬你,你就不会叫了吧?.......” 小恶根却咧嘴乐了,轻轻点头。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会咬人。 “你一定很好吃!——我闻到了!”苦杏子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然后真的开心起来。 你一定不好吃,我也闻到了。小恶根心想。 第10章 炼人 小恶根遭罪了。 进谷之后,小恶根第一天就经历了两件事,泡澡,跑步。 说是说泡澡,其实就是煮人。——一口煮锅,里面全是稠糊糊的药水,把人浸里面,一个盖子,中间留一洞,头可探出。锅下是灶,灶中添柴上火,有人呼呼拉风箱,火势旺盛,药水慢慢变热,直到翻滚沸腾。 秋后泡温泉本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可温度无上限的往上升,就受不了了。而且自己还没办法逃,因为他手脚都被绑着,身上还缠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青藤,脚心处还绑着两袋黑漆漆、沉甸甸散发恶臭的淤土。 这淤土刚绑上去时彻骨的寒,当药水温度上升后,它仍然是寒的,而且随着温度的上升,这寒变成了一股寒气,从脚底心钻进体内,蹿入全身,与外面的热度分庭抗礼。 外面的热如针似刺,扎入肌肤,深痛骨髓。里面的寒如丝似线,游走五腑,侵城掠地。这一热,一寒,内外夹攻,这人就是身处炼狱,不得脱生了!生不如死! 小恶根在煎熬中会慢慢变得恍惚起来,内心深处却在清晰的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如此刑罚? 可小小的他,又如何能想得明白呢。 他想喊叫,却发不出声,只能恶恨恨的盯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晕厥过去。 “小子,你反正就是一个死,受不了这份熬煮之痛你是死,不受这份熬煮,你更是死。熬过去了,你可就不仅仅是一个生了!” 药厢子看着煮锅中的小恶根,脸色狰狞,五官错位,脸色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红,颇有情趣的自言自语。苦杏子在一旁,斜眼歪脖,眼睛放光的看着,不时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大嘴,似乎看见了什么美味佳肴。 醒来时,小恶根已经被拎出了煮锅,冲洗干净,换上了粗布衣衫。这时,他只剩下一个念头:饿!全身的血肉都在嘶喊一个声音: “我要吃东西!” 偏偏这时候,没得吃。还得跑! 煮的痛楚,如魂相随,泡得苦涩又相伴而生。跑是苦杏子牵着跑,围着药圃跑,转圈。跑时,一根粗绳,一头套在小恶根的脖子上,一头套在苦杏子的脖子上。 “跑赢了我,你就有吃了,否则,我吃了你!” 苦杏子一说完,就跑了起来,足下生风,冲了出去。小恶根被煮泡的全身乏力,又饥又渴,身子根本动弹不起来,就这样被带着滚了出去。好在是在药圃边上跑,泥土都是被人工整理过的,平坦、松软,不易受伤。小恶根在泥地里被带得翻滚、跌爬,不一会就成了一个泥人、土人。 第一圈,小恶根根本就没有站起来过,身后一溜尘土滚滚。在药圃劳作的药农们偶尔抬头看看,漠不作声,又埋头继续耕作。 第二圈,小恶根竟偶尔能在跑动中,直立起来,只是没坚持几步,又跌倒在地。 第三圈,第四圈........十几圈之后,小恶根被死狗一样拖了回来。全身糊满泥土,衣衫全部成了细条,挂在身上。只有一双眼睛,不屈的盯着苦杏子,牙关紧咬。 “太弱了,真没用。想咬我呀?......来呀......啊......小崽子,真咬呀!.” 明明瘫倒如泥的小恶根在地下蓦然一弹而起,扑到苦杏子的腿上,双手勒住,猛得一口,恶狗般狠狠咬住!........ 终于吃着点东西了! 第11章 药人 “好吃吗?”药厢子问。 点点头。小恶根答。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干干净净,一个脏不拉稀。一个仍旧慈眉善目,一个桀骜不驯。 “她的血肉属阴,属凉,对你确实有些好处。但你咬下这么一大块来,而且直接吞了,还是有点不好。而且,她有可能是故意让你咬的,因为你的血肉,对她有更多好处.........前面我不让她弄你,现在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你先下的口。” 小恶根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懂事就好,我不会让她咬你的肉,就每天吸点血吧。——当然,你也可以吸她的,只要你有本事吸到就成。” 当天晚上,小恶根早早就睡了,白天的煮熬加上魔鬼一样的被人带着跑,他也是累惨了。一沾床,他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情境可不太好,他梦见苦杏子进了自己的房,恶鬼一样扑在自己身上,咧开大嘴,嘴直接裂到了耳朵根后面,咬住自己的脖颈,欢快的吸食着.......他的血如喷泉一样四处喷射....... 一身冷汗,他醒了。 睁开眼,一蹦三尺多高——床前,站着一人,苦杏子,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他转身想逃,苦杏子比灵猴还快,往前一蹿,一把抓着他的一条腿,力气大得惊人,倒提着背在背上,就出了门。小恶根手舞足蹈,却无济于事。 出了门,门外黑漆漆,夜色如墨。远处山影重重,近处秋风习习,天空繁星点点。 苦杏子脚有点不利索,走得还是很快。不一会,到了后面一棵歪脖大树下。隐约见树上垂下来一根麻绳套。 小恶根心一凉,心想:不是要吊死自己吧? 苦杏子可没功夫想小恶根想什么,而是急不可耐的将他的两条腿套进了绳套里,倒挂着吊在了树上。 小恶根想翻身上来去够脚上的绳套,被苦杏子一掌切在后脖颈上,头一沉,又睡了过去。这回他又做梦了,梦中全是小溪流水的声音。 醒来时,他已回到了房中,发现自己除了脚脖子痛,还有手腕也痛。手腕处有伤口,伤口处是两排新鲜的牙印,牙印深入肌肤,却没有渗血。伤口没有包扎,就这么惨兮兮、凉丝丝的敞开着。 他真的被吸血了。 第二天,日升天明,新的一天煮熬又开始了。 下午还是跑步。见到苦杏子时,小恶根没有扑过去,反而主动上前,将绳套的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安安静静的看着笑嘻嘻的苦杏子,等着她。 苦杏子自从被小恶根咬掉一块肉之后,就一直这么笑嘻嘻的看他,只是这笑深处的阴冷只有小恶根自己知道。 被苦杏子吸血并没有让小恶根变得虚弱,第二天的被泡在药水里煮了之后腿脚也不再那么虚浮。所以当苦杏子跳跃着在前面飞驰时,小恶根竟坚持了近半圈没有跌倒。 苦杏子脚上少了一块肉,多少有些影响速度,但还是不是小恶根可以比拟的。跌倒后,他就再也无法真正爬起来。但他还是学聪明了一些,那就是站不起来,就四脚着地的跑,象狼、象虎一样跑........ 药圃四周,尘土飞扬。药圃中的药农们,仍旧只是偶尔看看,漠不关心。 坠阳西下,药谷内象被镀了一层金,黄金满地。 小恶根的一天“功课”终于完了,在一堆杂七杂八的食物面前,他放开胃口猛吃。狼吞虎咽,囫囵吞枣,海喝鲸吞。他似乎想一次性将自己撑死! 可他死不了,只是最后撑得倒在地上,动弹不了而已。肚子圆鼓隆咚,象只充气的蛤蟆。 苦杏子一直看着他吃,直到他躺下,她还蹲下来看。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自杀的方式很多,这种对你没用。” 小恶根不理她。闭上眼睛却在想小珠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同是小姑娘,小珠儿就这么好看、耐看、招人,而这个就这么难看、厌看、恶心人呢? “你别不服气,我告诉你,你和他们都是药人,当然,我也是。煮你,是让药性入体,让跑你,是为了加快肌体转化吸引。只有老家伙不是。迟早,我们都要被他给吃了。” 小恶根挣扎着想站起来,没有成功。她已经走了。只是远远传她阴森森的话语: “晚上,我还会来找你哟.........”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第12章 杀人 小恶根没想过杀人,他还小,还没有那种毁灭别人,保存自己的生存想法,他刚开始想的还是逃避。这是本能,避害逐利。 可他试过,根本逃不出去。 他度日如年,苦不堪言,还好,反正他想说也说不出来。天天煮包子一样的煮他,天天炼野兽一样的炼他,他忍不了,可他也反抗不了。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到了深夜,鬼一样出现的苦杏子,鬼一样吸食他的血。 白天的苦,他能感到痛苦与愤怒,深夜的苦,他感到的是恐怖与阴冷。每当夜色降临,他全身都会紧绷,不敢入睡。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总能睡着,可能是白天实在太累了、太乏了。可是好像他刚睡着,她就来了。 小恶根有时都搞不清他自己是醒着的,还是仍旧睡着了,是在现实中,还是恶梦中。他就是一只落入怪兽手中的小玩偶,被倒拎着,在夜风中走,被无情的吊在树上,然后被咬开手腕上的血管,被人欢快的吸....... 刚开始吸他的血时,他会激烈的反抗,她就会打晕他。后来,他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用,也就放弃了。她便会让他清醒着,与她一起分享吸血时的“快感”。 其实,被吸血时他并没有疼痛感,只有一些凉凉的刺痒,但脑子深处却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在回旋。这时他的毛发都是颤栗的,牙齿发出抖动时的嗑嗑声。 小恶根的恐怖让苦杏子异常亢奋,似乎这时,他的血液就更加香甜可口。于是,她往往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多吸几口。 可她是不能多吸的,他的血液赤阳如浆,适量可中和她的阴冷,多了,就会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欺凌跋扈,四处肆虐,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如同着了火,七魂六魄也入了炼狱一般。 所以,小恶根有时也会发现,自己被反吊着,日子不好过,吸了他的血的苦杏子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全身痉挛,脸色忽白忽红,气息忽冷忽热,喉咙里发出呀呀咝咝的古怪声音,似乎比自己更要痛苦万分。 痛苦过后,她会像死鱼一样,张着嘴躺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 这时候,他是真的希望她会死去。可事与愿违,每次她都会活过来。活过来后,又会把他拎回房中,扔在床上,离开。 这时,他也是动不了的,他想一定是自己气愤、恐怖、怨恨过度,让他暂时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能力,成了一具僵尸。 当他从僵尸状态恢复过来之后,他就开始逃跑了。可残酷的现实一次次让他失望。 药谷的夜是安宁的,四周的山、茂密的树、整齐的药圃都是安宁的,包括白天干活的那些人,也全是安宁的,连呼噜声都听不到。 一个人站在谷中,看着四周,夜色忽明忽暗,星光隐隐绰绰,显得极为虚幻。只有偶尔的一些虫鸣与鸟叫,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现实而残酷的世界。 从房中偷偷跑出来,小恶根难辨西东,路都找不到。他胡乱的选择一条直线,辟荆斩棘的往前闯,可不管他多么努力的往前走,最终他总是会回到起点。 无数次的各个方位的尝试,结局都只有一个。他就是一只困在一个大气球中的蚂蚁,跑得再快,也只是打着圈跑向自己的起点。 没有人阻止他的逃跑,也没有人嘲笑他的行为,只有他自己最后也可怜起自己来,老老实实回到了房中,躺下,认命的等着新的一天来临,新的煎熬开始。 但他的行为并非没人发现,苦杏子发现了。 这已是第七天了,苦杏子气色很好,心情也很好。她觉得有必要与这个小家伙交交心了。 这又是一个黄昏,小恶根的“功课”做完了,也吃撑了,躺在地上消食,眯着眼睛看西边山梁上火红的火烧云。苦杏子也躺在他身边,一脸享受的看着天空。 “你想逃跑?” 小恶根一惊,却假装没听到,仍然一动不动。 “你逃不了?我都不行,何况是你?你看看那些药农,你以为他们真的只是药农?——他们个个都是江洋大盗,武功深厚。他们也一样跑不了。当然,他们也不会跑,他们现在就是半个死人而已。” 小恶根侧目偷偷瞄了瞄不远处劳作的药农,发现他们确实个个强壮如牛,偶尔也会流露出几份凶悍之气。只是大部分时间一脸茫然,目光呆滞。 “想跑,我可以帮你!”苦杏子霍然坐起,目光闪烁如火,盯着小恶根的眼睛。小恶根吓一激凌。 “帮我杀了他,我们就自由了!” 第13章 谋人 平日,小恶根很少看到药厢子,只知道他在药谷最里面那间土房中捣鼓自己的东西。 有几次还看见他狼狈不堪的从那房中跑出来,然后轰的一声,房中浓烟滚滚。 这时,药厢子会摇头、发呆、又摇头。那些药农们则吓得呆若木鸡,不敢稍动。 只有苦杏子,常会哈哈大笑,尖利而刺耳。 药厢子会回头看看她,眼中寒光闪动,却也没有什么表示。 “他在炼丹,想治我的病。可又无能。——白痴!”苦杏子一脸鄙夷,蛇精脸拉得更长,更显阴俗。这时,谁看了,都会有揍她的冲动。 小恶根一直搞不清楚苦杏子与药厢子的关系,看年龄象父女,看行为举止,又象奴仆。 苦杏子听药厢子的,也有点怕药厢子。但药厢子却不太管她,有点放纵。可又不亲近。 药厢子高高在上,却不严厉。苦杏子时而阴冷,时而热情,也并不显恶毒,从来没见他们打骂过那些药农。也没见过他们之间发生激烈的冲突。 但对自己,他们却是一致的:该煮煮,该练练!绝不手软! 所在当苦杏子恶狠狠的说要杀了药厢子时,小恶根十分惊讶。当然,他还小,也想不到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阴谋。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他想药厢子死,更想苦杏子死。 小恶根明白,自己的苦难,药厢子是指使者,但苦杏子是实际实施者,是苦痛的直接制造者,所以如果说恨,他当然更恨后者。 如同,蛇咬人,被咬者首先想到的是要拔去那毒牙,而很少人会想到它是因为肚子饿,而去撕碎它的肚子。 但无论恨谁,小恶根都知道,凭自己是杀不了他们的。除非眼睛与想法可以杀死人。 “我有一个想法,只要你配合,我们就可以杀死他!” 小恶根竖起了耳朵......... 原来,药厢子也会吸血!——他吸的是苦杏子的血! 苦痛轮回呀,小恶根想笑。原以为只是自己有那种被别人吸血的恐怖,不成想,苦杏子也有?而且比自己更甚,因为她已经被吸食好多年了。 ——药人!小恶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药人! “我吸你的血会有血融冲突,会有暂时失禁。他也有!我吸多了你的血,会走火入魔,五脏俱焚。他吸多了我的血,会阴阳失合,阴冻成冰!” “阴阳失合,他动弹不得,如同死人。杀他就易如反掌!”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自己不动手。因为我被老家伙吸血后,和你一样,也暂时动不了。而且我的手脚也是被绑着的。” 这时小恶根才知道,每次自己动不了,与气愤、恐怖、怨恨无关。 “我知道你还想问,为什么我不找别人帮忙,只找你。因为到了晚上,这谷里所有的人,包括畜生都会睡得死气沉沉。食物里有药,谁也不例外,除了你和我。你是因为小,他不设防。我是因为他,晚上他不出门,我要自己送上去让他吸.........” “这谷里谷外有禁阵,迷阵,没有我,你出不去。所以,你帮我杀了他,却不能杀了我。否则你自己也要困死在这谷里!” 小恶根发现这个小魔女似乎看透了他所有的心思。 “就今天晚上,我会想办法让他多吸几口,让他爽上天,然后你出现....... 第14章 报仇 小恶根面临杀人,他爹宁商却面临被人杀。 上埠镇,宁家门前,风声鹤唳,杀气腾腾。一大早,便来了几个奇形怪状的江湖人,独眼、无耳、缺鼻、单臂、断腿.......没有一个长得齐全的,全是残疾人。虽然残疾,却个个面目狰狞,带刀携棒,凶神恶煞一般。 带头的一个是个老僧,也是唯一一个长得有些面善的,肥头大耳,肚大腰圆,身披僧衣,手执佛珠,开口就是“阿弥陀佛”。只是光秃秃的大脑袋上少了一只耳朵,显得有几份滑稽。 远远的围着镇上的居民,个个一脸惊恐,却不敢上前。 宁商没打算让这些人进家门,独自一人,挡在了门口。身后大门紧闭。 他知道,这门,是挡不住这些人的脚步的。要想挡住他们,只能是他的身体。 “贫僧空清,特来有一事相询!”空清没有说自己是哪山哪寺的和尚,似乎有所顾忌。 “何事?”宁商做生意时,和和气气,温温尔雅,举手投足,尽是谦卑谨慎。可面对这些江湖人,他却背手凌风,冷面而对。 “这个.......不知你母亲大人可在府中?”和尚言语间颇多迟疑。 身后众人闻此言,也是情不自禁倒退数步。似乎“你母亲大人”这几个字会杀人一样。 “明知故问!她老人家若在,尔等敢来上门?”宁商轻蔑一笑。 “不在?——疯婆子杀戮无数,为害武林,我们是来找她算账的!” 一个猥琐至极的小个子黑衣人躲在人后,尖声喊叫。其他人听后,也个个显露出义愤填膺之状。但还是踯蹰着不敢上前。 “可笑 !多年前的事了,你们现在来寻仇?何意?——而且家母失踪多年,我还要找你们要人呢!”宁商眼中冷芒渐盛。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竟有些发愣。 其实他们多数人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现在要拉着他们来报什么仇。断鼻削耳之事,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丢人之事,但伤在大名鼎鼎的疯婆子手中,却不算屈辱。相对那些死无全尸的人来说,他们算是得了莫大恩惠了。 而且这些年,病婆子早已消声匿迹,何苦又来惹她?摸摸耳鼻,那份痛楚似乎还在心上蠕动,不觉个个心底生寒。 “宁掌柜,出家人不打诳语。听说本不会武功的您,两年前突然学会了阴煞掌,不知是何人所教?” 宁商一愣,心底也是一凉。——难道是齐虎?如果真是他四处宣扬,其心可诛! “自小就会,只是从未依仗此技欺人行恶而已,所以没有尔等之恶名远扬罢了。” 和尚脸一红,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早已挤出一人——鹰鼻驴脸,一对鼠目,三绺短须,一脸阴鸷。独臂,手中一乌黑藤杖。 “和尚休得与他啰嗦,今日你若交出阴煞掌秘笈,说出疯婆子下落,宁家便得安宁,否则鸡犬不宁!” “你想怎样?!”宁商怒目而视。 “疯婆子断我一臂,我也不多要,今天你还我一臂就可!” “对,还我一腿!” “还我一鼻!” “还我一耳!” “还我半边屁股........”......... 众人聒噪一片,如同到了麻雀窝。 宁商听之,猛然哈哈大笑,众人顿时无声,面面相觑。 “一群无耻之徒。伤你们的是家母,有本事找她寻仇去。在此撒野,要脸不要?——想要秘笈,好,全在我脑中,有本事尽管来取!我有四肢、两眼两耳,有本事也尽可来取!” 宁商将长袍撩起,掖入腰带,走出几步,双手低垂,面色如常,目光无波,定如坚石。 “好,就让本座来领教一下你的阴煞掌!” 众人呼啦啦闪开一旁,只留下鹰鼻驴脸,手执藤杖,面对宁商。 “枯藤老人,点到为指。” 老和尚退开时故意出言提醒,实则是为了让宁商听到。最好宁商背后的人也能听到。 “老奸巨滑的东西!”枯藤心中暗骂。 和尚只少一耳,哪知少一臂的痛苦与仇恨?他这是给自己留后路。可现在这窝人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容得你留什么后路。 枯藤身形一动,直扑宁商......... 第15章 蠢人 宁商武功之高,让枯藤大吃一惊。 齐虎的伤他听人说过,传话的人告诉他,宁商最多只练到阴煞掌第三层。以他的功力,足以碾压。 可实际交上手,他才知道,自己是踢到海棉了,让他有力使不出,而且海棉还很厚实,缠脚。 宁商的阴煞掌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对一个大男人来说,这有点奇怪。阴煞掌更适合女人练,而不是男人。因为它对身段的要求很高,以柔克刚是它的特点,灵活的步伐与诡异的身形是此掌法的长处。 宁商身段之柔,柔若无骨,无论枯藤的藤杖从哪个方向攻击,他都能在扭动中避开、闪过。步伐更是飘逸、灵动,象一团旋转的风,围着枯藤前后左右回旋、游走。 场外的人只见枯藤的藤杖上下翻飞,势大力重,急风聚雨一般,直扫得尘土飞扬。而宁商却如灵燕入林,在藤杖急风中时进时退,游刃有余,枯藤衣袖也碰不着。只气得哇哇乱叫,哪有一点高手的风范。 和尚越看越惊,暗暗侥幸,自己没有做这个出头鸟,否则真的无法下得了这个台阶。 其实,宁商也是暗暗叫苦。他这些年从商,对武功真的是荒废了。本来以为,母亲的出走,把江湖的恩怨也一同带走了,从此宁家可以安安稳稳过正常人的日子。却没成想,躲过十一,躲不过初五,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母亲的狠辣他是知道的,下手见血,举手无情。当年对儿子也是如此,对外人更是可以想象。这些缺胳膊少腿的,肯定是母亲的“作品”。当年练功就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他身体本就不好,早产无奶,险些早夭。母亲却不管这些,稍大一些,就开始锤炼他。刚开始以男人的功法教他,久久无有寸进。后改为女人功法,却突飞猛进。不禁大喜,阴煞掌就此为他量身而定。 父亲却为此常常叹息摇头,以为一个男儿,练此功,摇曵弄姿,扭捏作态,男不男,女不女,着实不雅。 于是,严禁他在人前练习此功,更不得与人轻易交手过招。但好在练此功,身体却也练好了。只是表面气质显得软糯了一些。但骨子里的那份狠劲却也有几分似他娘。 在宁商的记忆中,与人过招,除了母亲就是从前的几个神秘家人。后查随着那把大火,父亲没了,母亲跑了,家人也全部失散不见。 打齐虎那一掌,应是近十年来第一次出手。现在与人缠斗,他才知道自己对敌经验几乎为零。闪躲腾挪,看似轻巧灵敏,实则险象环生。 更为可怕的是,他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一味避让,迟早还是一败。 若是一败,家人又将如何?当年的那场大火,旁人说是灾民之祸,但他知道,灾民再多,也是不可能困住他那深不可测的父亲的。 家破人亡,难道又要重演?宁商想到此,心更是越来越沉。 宁商心沉,枯藤更是心慌。打了半天,一身冷汗,只见宁商近在眼前,却是抓不到,打不着,明明就要打上了,力气用尽,还是扑一个空。 他自认轻功也是上乘,却拼尽全力,硬是跟不上对方的步伐。到后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象一个粗鄙大汉,在花丛中扑蝶,笨拙、可笑。 枯藤感到手中的藤杖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乱,而对方仍然如此轻盈轻松,偶尔发出来的掌气,阴冷刺骨,如影随行,附骨而至。 他已经听到场外的讥笑之声了。 “一群蠢人!一起上呀!”他心里这么想,却因一张老脸,终是叫不出这一声。 他却不知,这群他认为的“蠢人”,却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看出了门道,这门道让他们更不会上前助战围攻了。 宁商的多守而少攻,让大家一致认为是故意保存实力,等着更多的“鱼”上钩。看上去是“心慈手软”,实则杀招在后。 枯藤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几个之一,剩下的,谁上去,谁倒霉。——杀戮决断、残暴不仁的疯婆子的儿子,既是善类?明明占尽优势,却戏耍枯藤如蠢夫,引而不发,一发必惊世骇俗、血雨腥风。 和尚也在想:“也许下一刻,枯藤就要变成残肢碎躯了!就象他妈杀人一样!” 枯藤死了之后,下一个会是谁呢?——人人后背开始冒凉气。 第16章 死人 杀人可不容易,特别是在选择杀药厢子还是苦杏子这个问题上,小恶根纠结了好久。直到深夜三更,离开自己的小屋,聂手聂脚潜往药厢子的房屋时,这个问题他还是没有想清楚。 深夜,趁着黑黢黢的夜色,他躲在屋外树阴里,等。 生活在这个谷里,有时想想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到了晚上,安静而且没有蚊虫,随便躺在哪块草地上,都能舒服的入睡。 再加上一些怡人心脾的药香、花香弥漫,山谷更显温馨、甜蜜。如果这里没有药厢子和苦杏子,小恶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去逃离。他觉得这里如果是家该多好。他其实很渴望能有一个家的。 五岁前,记忆不是很清晰,只记得跟着疯婆婆四处乱窜,没有家;跟着老爹,半年难见他人,只有一个小珠儿有些甜丝丝的感觉,继母却视他如恶狗,也不算有家; 在翠玉岛,两年,他一年半是病秧秧的,天天不是被人按着灌这个,就是喝那个,还被囚禁在一个小院子里不让出去,也不是家,是鸟笼; 到了这,过着苦日子,他想要一个家了...... 杀了这两个恶人,把这变成自己的家!对,两个都杀,一个不留! 他终于决定了。——他的决定其实挺可笑的,一个小孩子,想杀人,而且是一次性杀两个人?可能吗? 他还不知道如何去作什么危险预估,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行。因为他有刀! 小拳头摞得紧紧的,手心有一把雪亮的匕首,锋利无比。他用手试了试,手背稍微靠近匕首,只凭它灰蒙蒙的锋芒,就让他肌肤生寒,感觉到一阵刺痛。 这匕首是苦杏子给他的。上面还有弯弯扭扭的两个小字,他不认识。 躲在屋外墙根,听着不远处稀稀落落的鸟鸣,小恶根竖起一对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他的嘴不能说,他的耳朵却极好使。 刚开始,他听到了屋里两个人窃窃的对话声,好像在讨论什么问题,后来甚至发生了一点争执.......应该是苦杏子赢了,药厢子做出了让步。 再后来是悉悉缩缩的声音......床的摇动声.......然后又是悉悉缩缩的声音......小恶根听得一脸茫然。 安静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后,他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声音:“嘭”的一声,有人倒地! 他推开虚掩的窗户,爬了进去。 在屋外看不出室内的情况,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空间还是挺宽阔的。刚进去时眼前有点黑,过一会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室里前后连通,共有三间,前面是客厅,中间是药房,后面是卧室。声音来自卧室。 穿过客厅,绕过一排排药柜,他来到卧室。卧室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几张椅,墙边一排书柜。柜里有书,椅上有垫,桌上有杯,杯中有残存的浓稠液体,远远一闻,血腥味很重。 还有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并没有绑着,只是僵着不动;一个倒在地上,四脚朝天,一脸不解。 床上的醒着,眼睛瞪得挺大,脸上扭曲的五官好象在笑;地上的晕过去了,但那份吃惊与不甘还是残留在那张苍老的脸上。 “快点动手,晚了,他就醒了。醒了,你就完了!”苦杏子很兴奋,一见小恶根进来,就催。 小恶根来到药厢子跟前,俯下身子看了看,老头确实一动不动。他举起手中的匕首,比了比。心狂跳得十分厉害,手和身子都在抖。 “你要找准他的心脏,左边,肩膀往下.......把刀插入,你力气小,用身子压下去就行......” 苦杏子在床上,看不到地上药厢子的样子,也看不到弯着腰的小恶根的动作。但能感觉到小恶根的茫然与紧张。 只要匕首插入,不管醒着睡着,药厢子都应该会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喉咙可能还会有血水冒出的咕咕声......可半晌,她什么也没听到。 她急了,恶狠狠的骂道: “笨蛋!杀人也不会吗?!快点,再不动手,我杀了你!!” 小恶根霍然回首,凶光炸现,窜的野猫一样蹦上床来,手起刀落,噗的一声,刀入至柄,——苦杏子一脸愕然,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喉咙深处咕噜半天,最后轻微叹息了一声,便没了气息........ “死了?”身后悠悠传来一声询问,似乎无限艾怨。 小恶根吓得一哆嗦,头皮发麻,全身发冷,却一动不敢动。 药厢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床边,站在他的身后,呆呆的看着。 这个世界上,只要出了错,大多数人都喜欢事后为自己辩护,有的纯粹就是狡辩、诡辩,需无赖。 但有一种人不会,那就是死人! 苦杏子死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的不可致信。只是,她没有为自己作任何辩护。 杀她的是小恶根。毫不留情。只是杀完之后,他的小手一直在抖。脸煞白,心底深处却一阵阵亢奋。 这种亢奋他不敢有丝毫流露,因为药厢子在盯着他,想听他解释,却又知道他没法解释,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哑巴,怎么解释。 当然,其实也不需要解释。 苦杏子的想法,没有人比药厢子更明白。 药厢子知道,是小恶根救了自己,可他却没有一点感恩的意思,甚至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剁了他!撕了他!吃了他! “你知道她是谁吗?”药厢子说出来的话声音却平静如水。 摇头。 “她现在是我老婆。贱内。夫人。从前是师妹。情人。..........” 小恶根一脸愕然。看看药厢子,看看地上的苦杏子,一脸不解。老牛配嫩草,也太嫩了吧? “二十年前,她与人比狠,害人不成,害了自己。走火入魔,又误食丹药,萎缩成这样。五官是易容的。皮肤倒一直保养的不错,我的驻颜秘方还是不错的........” “你说她的声音?——变声并不是什么一门太深奥的功夫。” “当然,她也没有完全骗你,那些药农确实是药人,她也是,你也是,我何常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上的人按她的逻辑,都是药人。别人饿极了,你的肉就是最好的救命的药……至于血,谁的血都是可以救人的........” “当然,有些人的血也会要人命的,比如你的血,她的血.......今天,她的血就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掐死你呢?” 第17章 情人 药箱子是不是真的晕倒了,事后小恶根十分地不肯定。也许药箱子根本就是清醒的,他在装,想看看谁是苦杏子的帮凶。这么多药人,如果苦杏子暗地内使这些手段,让个把子清醒过来,也未可知。 引蛇出洞,以绝后患。可能就是他的设想。 可如果药箱子是真的晕倒了,他当时没有及时动手,今后还想杀人,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且他这次出手杀人,药箱子已经感觉到了彻骨的危险,他不可能还会让他这么“自在”了。也许下一步,他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药人”了。至于想霸占这里当家,肯定是痴人说梦了。 想到这,小小的小恶根一身冰凉,心如寒谷。 小恶根永远也不会知道,药箱子确实是晕过去了,只是时间很短。他内力雄厚,而且试药多年,身子骨百毒不侵,苦杏子的血有阴毒凝结,每次吸食他都小心谨慎,控制食量,根本不会贪多。这次苦杏子可能是在血中加了什么东西,否则他不会中招。 阴血控阳,降燥调温,对他这种天天在炉火边炼丹的人来说,是极好的中和补品,对内力的精进也颇有益处。每日一杯,如饮佳酿。 可他炼的丹药在苦杏子身上百试无用,早已让性情火爆、满腔戾气的苦杏子十分不满。她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是在拿她试药,而不是想帮她。她恨他的无能,但还是没有胆量离开他。 小恶根的出现,让她大喜过望。童子血,而且是赤阳之血,内含精灵之气,食之阴阳可调,血液可纯,生机可复,她身上的阴毒便可逐渐去除,焕发新春。 刚开始,他竟不肯她吸食,她十分恼怒。后来默认了,也还是阻三阻四。当他得知半个月后,他就要将小恶根送走时,她彻底爆发了! 她终于知道了,为了那个女人,他又要牺牲掉她了。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当年比药,她让她成了一个天下丑女;她让她成了一个世间侏儒,按他的话说是逆生长。 他离开了原配,她嫁给了他。但他的心里却仍然住着一个她,哪怕她己丑成了妖怪。 她原以为他只是迷恋她的绝世容颜,毁了这容颜,他自然弃之如履。却不知这容颜已去,深邃的情却深植心谷,遍地开花。 一根玉簪,就让他欣喜不已,情不自禁。她恨得钢牙寸断,五脏俱焚! 为了他,她抛弃了自己的家族,抛弃了自己的江湖地位,甚至是失去了一切。可最终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一个半心半意的男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这都是报应。 我不得好,别人为什么要有好? 杀不了她,就杀了他!毁了他!同时,还要将他一一她的这个后代子孙小恶根慢慢吸成人干,方解心头之恨! 当小恶根将他当年勾引她时送的定情之物“饮灵”插入她的心脏时,她终于明白,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自己这个情人只是做了一个黄粱美梦。 人死梦醒,终于解脱了! 第18章 酒人 枯藤也解脱了,一口激射而来的老酒,让他淋了个湿头盖脸。却也得以急流勇退,从这场难知结果、尴尬脸红的拼斗中全身而退。只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气恼。 喷他一口酒的是一个糟老头子,身高不过三尺,头大如斗,肚大无腰,四肢却是纤细失常,手中还倒提着一杂毛乱卷的拂尘,脸平胡子拉碴,披发戴冠,长袍拖地,竟是一个三寸丁的道士。远看就像一只立在地上的乌龟,摇头晃脑,四肢乱挥。 眼睛小得似乎只剩下两个小孔,近看却能看到这两小孔中吞吐如蛇信的绿光。腰间别着一个大葫芦,中间凹陷下去一块,却没有破,让人诧异。 老道士形象滑稽,枯藤却避之如瘟,跳出老远,硬是不敢去擦拭脸上的臭烘烘的酒水,生怕惹此人不快。宁商也是撤身一旁,以观后事。让交手双方心惊的是,此人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跳入战团的,竟是不知。身形太快,闯入、喷洒,如同儿戏。是敌,是友也是不敢确定。 观战的比交战双方更惊诧,因为他们可是目不转睛盯着看的,这老家伙好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了,突然就出现了。一出现就让他们平日只能仰视的枯藤老人“湿身”了。 他似乎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一样神奇,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救谁?他一开口,众人更是糊涂。 “你在骂我.......我听到了.......”老头转身,一步步逼近一边观战的和尚,和尚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摆手:“阿弥陀佛,前辈........贫僧根本没有出声呀!” “心里出声了.......这里只有你和枯藤认识我,枯藤气血错乱,现在在调顺气息,没机会骂,那就是只有你了........” “黾前辈,您误会了。我……我.我哪敢呀。” “真的没有在心里叫我酒鬼三?黾道士?老黾头?三寸黾?.......”老道士很是不信,口沫四溅,咄咄逼人。 噗嗤一声,不知是谁没忍住,在人群中出了声,这一个捅了马蜂窝了。老头一个闪身,扑进众人,众人就像被一块圆石撞击而中,呼啦啦倒了一大片。躲在最后的那个黑衣小个子,被他掐住了脖子,鸭子一样被拖了出来。小个子手舞足蹈,却出不得声,眼看就不得活了。 “前辈,请手下留情!”宁商上前几步,拱手致礼。他不想杀人,也不想别人在自家门口杀人。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是一个想息事宁人的有家有业的普通男人。他知道,如果死了人,这事就没休没止了。不管是谁杀的,这些武林人都会将账记在他的头上。 “你说留情就留情吗?看见这葫芦没?——你们家疯婆子拍的。没有它帮我挡一下,今天可能就没有今天的黾道爷我了。” 老头说话颠三倒四,但大家还是听明白了。原来大家是一伙的。 小个子黑衣人也终于被他抛弃在地,被人偷偷拖了回去。这时的老头,直接对上了宁商。宁商压力突增,就像一只被苍鹰盯住的兔子,无处遁形,心底无名发慌,后背发凉。 “就一掌,接住我一掌,就没事了。”话到,人到,人到掌到。 宁商只来不及抬手,一股狂涛怒浪般的掌风就到了身前。宁商大骇,心想此命休矣。却不想,这掌风到了身前,却一分为二,从他身边滑过,将身后的院墙轰出两个大洞。 院内院外一阵惊呼。 “毒姑二!——关你什么事?”老头盯着宁商身后,一蹦三尺。 “护住宁家,老大说的。”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姑,站在宁商身后,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正轻柔地印在宁商后背。宁商却没有一丝感觉。 道姑话语轻柔,让人如沐春风。再加上徐娘不老,更显温润亲切。 老头还想说什么,道姑凤目一拧,做了一个手势。老汉缩缩脖子,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便不再作声,一对老鼠眼通过他轰出来的大洞,直往宁家院子里瞄。 他在想,不知那个小崽子在不在?肯不肯跟自己走?这事可不能输给毒姑二,也不能输给老大........ 他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冲那些东倒西歪的武林好汉们大吼一声: “还不快滚,想到爷请你们吃饭吗?” 和尚和枯藤如两支离弦之箭,瞬间没了踪影。 其他人,做鸟兽惊恐逃窜之状..... 第19章 小鱼 宁家门前的热闹,小恶根一无所知。他自己在苍苍谷的“热闹”却戛然而止。 药箱子实在没办法天天面对“杀妻仇人”在自己眼前晃,只能将他驱逐出境了。当然,他算是友好的驱逐了。 药箱子不能面对“杀妻仇人”,当然也不愿面对“杀妻仇刃”,于是“饮灵”归了“杀妻仇人”,当做鼓励他有机会多去杀别人的老婆情人的资助吧。 同时,担心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个人行走江湖,性命堪忧,还派出一名“保镖”全程护送。 这名“保镖”五大三粗,高大魁梧,面相粗鲁,往那一站,一尊铁塔一般,似乎比当年的齐虎还精壮一圈,饱满遒劲的肌肉群将衣物撑得欲裂,似乎内含无穷力量,喷薄欲发。只是此人头脑有些浑浑噩噩,说话也不是十分利索。——也曾是一名药人! “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叫他铁汉,你如果可以出声,应该叫他铁叔。他们大部分都是我的病人,而不是仅仅是药人。苦杏子的话,你不能全信。唉,跟你说这些,你一个孩子也不会明白。”药箱子将小恶根送出谷时,无奈又有几分感伤的唠叨不停。 他知道,小恶根的病根未除,他这样做,只会彻底得罪那位“娘娘”了,再想破镜重圆,已是不可能。可他就是再治下去,恐怕也不一定就能治本,所以还是放弃得好。治人救人,也看缘分,有时强求不得。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病根留在他体内,也未必就一定是恶根。 小恶根小眼睛乱转,听着药箱子的话,却想着自己的事。他要回上埠镇了,又可以见到那个玉雕儿一样的妹妹了,是不是长高了?长更好看了?还爱不爱哭鼻子?....... 小恶根骑着一头驴,铁汉在前头牵着,一步三摇出了谷。山林中,杂花丛生,群鸟乱飞,一片秋后风光,甚是惬意。 铁汉还是穿着药农的衣服,看上去就是一个粗陋的乡下农夫。小恶根却一衣锦绣衣裳,颇似一富家小少爷。这一主一仆,出了山,上了官道,慢悠悠地往萍州府而去。 小恶根是不识路的,铁汉看上去浑顿,却对路径极熟,一路上打尖购食,却也应付自如,再加上这副尊容与气度,还真没有人敢惹事生非,一路倒也顺畅。 不过,这一主一仆的怪异,还是让不少路人侧目。特别是当他们进食时,无不让人惊骇。只见这个本应食量巨大的大个子却少吃少喝,少言少语,那个精瘦个小的小家伙却海吃狼吞,吃得盘飞碗崩……饿死鬼投胎的样,吓得很多包子铺、酒肆伙计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好在,结账时那个大个子仆人不会含糊,一分一厘给得清楚。 因吃得太饱,几乎每次小恶根都会撑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由铁叔举上驴背方能继续前行。 小恶根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肚子有食,才有安全感。越饱越踏实。只是他食生食的欲望早已没有那么强烈,只有偶尔看见街上屠户案板上鲜香欲滴的血块时,才会有点欲火暗涌。 玉婆婆的惩戒,让他只要一动这吃生食活物的心意,脑海中就会激活那份刺痛。那是一根扎在心底深处的定海神针,动了歪心思,它就会动起来,扎心;如果动了嘴,撕咬了,它就是变大变长,在五脏六腑搅动,痛不欲生!小恶根实在是怕了,只得认怂。 小恶根对吃十分随意,什么都吃,不分好坏,只管饥饱。在记忆中,野草树皮,他也是啃食过的,所以荤素不戒,但对肉食还是偏爱一些。只是一点,不吃鱼。因为鱼刺让他头疼。 他吃东西狼吞虎咽,囫囵吞枣,鱼这玩意是要细嚼慢咽的,是斯文人的吃食艺术,他学不来,也不想学。当年,因为鱼,他吃过亏,受过苦,遭过罪,让他对鱼敬而远之。谁让他吃鱼,他会跟谁拼命。 那天来到一县城,临街一酒店,他正吃着,旁边有一位,看他不顺眼,就想当年齐小虎看他不顺眼一样,想治治他,见他饿相横生的吃法,算定鱼可以让他受点苦,就买通伙计,在他的肉食中,弄碎一些小鱼塞进去,结果弄出诺大事端来。 那位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小家伙会这么恶; 那个大个子仆人,会这么狠! 第20章 闹剧 庐清县是萍州府下辖一大县,人口和面积占了萍洲四分之一还多,地处武功山脚,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水陆交通便利,来往商贾如云,北上圣京,南下萍、渝、湘三州均要从此地过。一些过往的大人物,时不时会在此地逗留,因此龙蛇混杂,三教九流,陌生人在此相遇,均谨慎三分,谁也不敢轻视了谁。 小恶根两年前从此地过时,是被爹爹裹在马车里,快马加鞭,急风而过,根本没有领略此处的热闹与繁华,此次重游,他骑在驴上,面对红女绿男、摩肩擦背、车马交汇、川流不息的喧嚣,十分高兴,东张西望,目不暇接,尽赏一路风景。 在经过一高大酒楼时,他指手画脚,硬是要上去。铁叔却也没有反对,将毛驴给了门前伙计,由着他跑上了酒楼。 楼高三层,登高望远,小恶根一口气上了三楼。三楼人不少,他寻了一张靠窗的桌,跳上一张长凳,又是一阵比划,显然是要点些吃的。铁叔叫来伙计,大肉整鸡地点了几样。上菜很快,小恶根还在窗口伸长脖颈看风景,菜已轮番上来。 他也就忘记了窗外的喧哗,撸起袖子,甩开膀子一顿开吃。他是很少用筷的,进食多靠双手。只见他一双小手,上下翻飞,猛吃硬塞,口不能歇。转眼肚子就鼓了起来,却仍旧不停。 三楼是贵宾楼,大家都是在斯斯文文用餐,个个都是华服锦衣贵人打扮,这一大一小猛一上来,顿时大煞风景。众人只见,小的虽然也是有钱人衣着,却一身油污,歪衣斜领。大的更是长相乖张,十分吓人。伙计正是见其吓人,才不敢阻拦这一主一仆,硬是被挤了上来。当时也是想,让他们快些吃了走人,别污了本店清名。 这酒楼为清名酒楼,乃一当朝名士云游至此,特意题了名的。匾额还高悬于楼上。 清名酒楼,小恶根却一点没顾这清名的名声,进食之时,骨头难扔,汤水四溅,惹得邻桌恶目相视。但见那仆人铁塔一样坐镇一旁,却也没人敢上前说三道四,只是窃窃私语,指点摇头。 靠西一桌,五个人,一主四随从,主人一袭长袍,挽发缠巾,袍上镶金走银,甚是华丽。面白无须,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双目浮虚,却一脸戏谑地看着小恶根与铁叔。 四个随从墨绿色短袍,内着紧衣,腰扎绑带,悬有挎刀。 他们一桌佳肴,也是刚刚开吃。本来在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不想小恶根一上来后,闹了个骨头乱飞,扰了他们的兴致。但因离小恶根他这一桌远,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上前。 那年轻人欣赏了半天小恶根的吃相,想了想,嘴角一笑,招手将眉头紧锁正一筹莫展的伙计叫了过来,低语几声,偷偷塞了一些碎银。小伙计一愣,迟疑了一下,年轻人身边的随从个个目露凶光,盯着他额头冒汗,只得退了下去。 不一会,一碗碗口冒尖的清名名菜“红烧名士肉”端了上来,色质清润,油光瓦亮,香味四溢。这肉刚一上桌,小恶根的眼睛就直了,口水吧嗒吧嗒直往下流,也顾不得烫,双手就插了上去,抓起就往嘴里塞,烫得手指直抖、嘴角倒吸凉气,却也是要硬吞下去。 小恶根的洋相,让不少人偷偷发笑。 一口、两口、三口.......小恶根突然停住了,张口不动,嘴里噙着肉,舍不得吐,又不敢再咽,眼珠子上下一阵翻动,小脸一阵抽搐........这肉里有刺!! “哈哈........”一阵狂笑,年轻人和他的随从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是本少爷送给你吃的,不要钱!” 铁汉有些懵,看看一脸痛苦的小恶根,又看看那一桌得意忘形的陌生人。小恶根却不懵,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害自己。 他不慌不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来到他们这一桌前,盯着他们看。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一随从探手就抓,小恶根却一闪,从他腋下钻过,一蹦,跳上了他们吃饭的八仙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吐了....... “哇”的一声,他将口中的肉,肚子里的食物,全吐了出来,喷洒的一桌全是,污秽之气扑面而来.......而且他还持续喷洒,昂首扫射四方,喷泉涌浆,恶龙戏水,污染四方! 三楼客人四散奔逃,有很多人也跟着吐了,污水四溢。还有几位不小心踩着别人的吐物,脚底一滑,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哭爹喊娘,楼上顿时一片狼藉,人间污狱。 当然最先遭殃的还是那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他是小恶根报复的重点目标,自然是满头满脸,全身挂彩,污浊不堪。 四位随从却身手不错,躲得飞快。当他们发现自己一身干净,主人一身污浊时,心里暗叫不好。这位主子心怀若谷,就是心怀连谷子都容不下。自己遭罪,他们无恙,这就是天大的失职和罪过了。明白过来,他们只能在“罪魁祸首”身上多找回一些面子,方能解主子滔天之怒了。 可等他们回身来找小恶根时,他早已溜回铁汉身旁,躲在那挡风遮雨的强悍身躯之后了。 “小恶棍!给我剁了他喂狗!”公子哥早已气得脸色发紫发青。 四个随从虽怒,却也没敢轻易拔刀,只是各人操起一张长凳,直扑过来,劈头盖脸,朝铁汉身上砸去。可当四条结实厚实的实木长凳砸下去之后,他们全都后悔了。因为人家根本没有躲,这不躲,砸实了,就要出人命了!出了人命,公子可不会保他们呀! “啪、啪、啪、啪”四声脆响,碎木横飞,惊呼一片。 铁汉,磐石一般,岿然不动。头破血流、人倒命亡的事没有发生........四人愣在当场。 “打.......打完了?”瓮声粗气,十分友好。“该我了?” 铁汉向前一步,猛地擒住一人的手臂,呼地就抡了起来,没头没脑朝另外三人挥了过去,力扫千军,那三位全给砸飞出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有一位直接被扫中,巨力袭来,身形倒飞出窗,楼下又一片惊呼,已不知死活。 那位被擒住手臂的更惨,手臂变形,如同麻花,已不成样子。当场痛昏过去。铁叔用力一扯,一条血淋淋的残肢硬是被撕扯下来。 面对这条残肢,一旁的小恶根竟连连吞咽口水。 这时,那公子哥早已瞠目结舌,抖作一团,裤底一软,一摊污水,疑是银河落九天了......... 第21章 师父 萍洲府尹的儿子袁世竹,被人吓得尿了裤子。这消息,不胫而走。 大夏国有八大洲,这八大洲就是大夏国的八根擎天金玉柱,这八位府尹就是扛着大夏国的八根紫金梁。萍州府地理位置居中,南下北上,均要从此地走,又称中州,府尹在大夏国的位置也是举足轻重。他的儿子本来是打算南下湘洲求学的,没想到在这小小庐清县“污了一世清名”。 小恶根不惹事则已,一惹事就惹到天上去了。 县令亲自到清名酒楼捉拿恶匪,却扑了一个空。给人感觉,好像是县令大人追得很急,恶匪跑得贼快,没追上。 实则不然。 小恶根和铁叔就在酒楼上,根本就没跑,直到县令来了之后,他们才走,走得也不匆忙。这全都是由于一个人:楚先生! 不怒自威的楚先生让小恶根和铁汉不敢跑,温文尔雅的楚大儒让县令大人俯首帖耳。 这位楚先生一上来,就十分的惊艳。 他好像是听到楼上的打闹特意上来看热闹的,又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故意迟点上来的,反正他来得正是时候,架打完了,“罪犯”想跑还没跑掉的时候。这很有点后世某些治安人员的作风。 他只用一个眼神,就将小恶根和铁汉定在这,不敢稍动。也同样一个眼神,让楼上的所有人知趣地全跑了。然后上前冲着呆傻发愣的萍洲府尹的公子额头用手指一点,那位尿裤子的公子哥便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楚先生长得也惊艳,身量修长,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白脸短须,浓眉凤眼,长衣飘飘。眼睛深邃,眼神亲切。整个人温润如玉,又凛冽如峰,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儒雅俊气、男人味十足的大叔级黄金王老五。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小姑娘见了,百分百的会被“大叔控”。 可惜小恶根不是小姑娘,按理不是会被“大叔控”,实际也被这位大叔给控住了。 “这是我那没过门的恶徒,我看这事就算了吧!”这位派头十足的楚先生慢条斯理地对县令说道。 小恶根莫名其妙,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一位师父? 楚先生在污气冲天的酒楼强忍着待了足足半柱烟的工夫,就为等着迟迟不来的县令。楚先生知道,这事如果没有县令配合,事后的麻烦事还是会有一些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讨厌的事能少一件就少一件好了。 县令一上楼,干净的地方都不敢找,直接就跪在污水里,叩首请安。 他是真不敢来,可不来又不行。一听说,清名酒楼有人闹事,萍洲府尹的公子在,还有这位楚大儒在,他就一阵脚底发麻,全身酸痛。一个是惹事的精,一个是不怕事大的主,谁他都惹不起。 “公子已经记不起刚才谁是谁了,醒后也一样。你也没必要记得,记得是两名江洋恶匪就成了.........” “是、是,先生教诲的是!” “我们就从后门走了,你可以派人,到街上,骑马往县城外追一追,这样也好看一些.........” “是、是,先生教诲的是!”........ 于是,小恶根骑着毛驴,铁汉跟着,由楚先生带着,从后门走了。 前面,县令大人指挥人马,气势汹汹往县城外追了下去。灰尘飞扬,人呼马嘶! 走出县城,楚先生皱了皱眉,他回头看看坐在毛驴上趾高气扬的小恶根,终于有点恼了。倒不是恼他前面的惹事,而是恼他也不会让一让,让为师骑驴,他走路。可要他开口或动手将这恶徒从驴上弄下来,自己骑上去,见其毕竟才七八岁,又有些不忍心。一起骑上去吧,这驴有点太小太弱,也还是不忍心。 可恶徒骑驴,师父步行,这也太不合适了!思前想后,纠结半天。只得招手把铁汉叫过来商量: “你,去买头驴。” “钱?.......” “你,不是有吗?” “不!”——铁汉把钱袋子捂住,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是他师父!”楚先生瞪起了眼,指指小恶根。小恶根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也……不.......”铁叔退后两步,还是很坚定地说不。 “你.......竖子不可教也!” ....... 最终,楚大先生还是骑上了。不过,不是驴,而是一头大黄牛。当然是自己掏的银子,在路边村子买的。这附近根本找不到驴,只有牛,年老的牛。 牛也不错,背上厚实,走得也稳当,而且比驴高出一头。楚先生骑在上面,马上威风了不少,只是心疼那银子,气得半天闭着眼睛不说话。好在这一驴一牛见了面挺亲热,一会你叫,一会我叫,前后呼应,倒也不显得冷清。 最终还是楚大先生熬不住,不过也不能怪他不够矜持,一个哑巴,一个比哑巴还木讷的半哑巴,他不说话,一路上只能把他自己憋死。 “小家伙,你叫宁庚。为师也自我介绍一下,姓楚,字子儒,名言风,号风云居士,大夏国岳林书院第一学士!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到了学院你还得行拜师之礼。你这么小就进岳林书院,乃是当世第一人了。这也就是为师才有权破格录取你呀,你要知道珍惜,且不可.........” 楚先生洋洋得意,娓娓道来,絮絮叨叨,声情并茂.......不一会,身后传来呼噜声.......一回头,楚大先生差一点没气得从牛背上摔下来。 只见驴背上的小恶根睡着了,口水流出老长,牵驴的铁汉竟然走着走着也睡着了,闭着眼睛,一步一摇,如同木偶........ 第22章 入学 小恶根入学了,按年龄算,有点晚。但按入学的学府门槛算,有点高。 岳林书院是大夏国四大学院之首,有皇家学院之称。入此门的学子,都是人中龙凤、世之翘楚。所以,当他被楚大先生带进学院时,也没人真的把他当什么学子,顶多算个学童。 楚先生也有点羞于将现在的他现于人前,所以也就半遮半掩地从侧门领了进来。因此楚先生收了这么一位高徒的事,也就没几个人知道。 小恶根倒是无所谓,本想回家,半路遇到这么一位自以为是就要当自己老师的楚先生,也没什么恶感,再加上自己对那个家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如果不是有那个小妹妹,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念想,所以回不回家无所谓,去哪也无所谓。 无所谓的他,就这么无所谓地跟着楚先生一路逍遥、一路摇摆地到了湘州府。 出萍州府边界进湘州府辖地,山川河流明显增多,过山越岭,过河乘船,牛和驴也一直跟着,直到湘州府高大巍峨的城门前,方才转手他人。 楚先生与一牲畜商人,在城门前讨价还价到脸红耳赤,口沫四溅,仍是没有占到便宜。 楚先生拼命想把买牛的钱和路上吃住乘船的钱都赚回来,可人家根本不让步。而且商人贼精,见先生急于出手,这价压得更狠。最终还是楚先生让步,洒泪出手、吐血成交。 没了牛与驴,铁汉一把将小恶根举过头顶,骑在自己粗壮的脖颈上,跟在长吁短叹的楚先生身后,进了城。 湘州府是大夏八大府之一,人口百万,东南第一大府。城高墙厚,横卧湘江边,水陆通达,坐镇一方。 进得了城来,两边房屋高低错落,层次分明,人来熙往,车水马龙,好一派人间富饶之城。只看得小恶根目不暇接,两眼放光。特别是看到街边各色小吃,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更是口水一大把地流,直流到铁汉的头上,弄得铁汉一脸诧异,还以为凭空下起了太阳雨。 顺着州府迎宾大道,一路往北,穿街过巷,出了闹市,来到一偌大的牌楼之下。 牌楼高数十丈,宽可同时过七八辆马车,两边绿油油一溜翠竹,蔓延数里,看不到头。竹林前一条宽不过数丈的小河伴竹而行,自西向东,蜿蜒而去。此处却不见有院墙高筑,似乎这周围就是墙了。 牌楼之上高擎一巨匾,上书四个古朴大字:岳林书院。 一群群俊男帅儒,在牌楼下出出进进,却无人喧哗,颇是安静、肃穆。 往里瞧去,牌楼后有桥,桥后有路,路宽而平,里面楼台亭阁,流水假山无数,似是一好玩之处。 楚先生却没有带小恶根他们走大门,而是绕着竹围,转到东头一小桥处。过桥,一条小径,穿过竹林,越过一片浓密的杉树林。杉树如值勤站卫,肃立挺拔,迎风不动。 过了杉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清新开阔的小天地,自成乾坤。几间低矮木房,相依相偎,如同农舍,毫不起眼。门前门后却干净整洁,花草矮松簇拥。 让小恶根惊喜的是,矮松花草间,跑动着几团白,白绒绒的,似棉花团,是兔子! 小恶根从铁汉肩上跳下,直扑兔子,小兔子们滚动着四散奔逃....... “他们不是吃的........”楚先生心急火燎,急忙追上去阻拦。 铁汉乐呵呵地看着,猛吸几口有些清冽的空气——这就是家了吧?! ......... 到家的感觉真好,有花、有草、有兔子,还有人专门管饭。可过了一天,小恶根就觉得不好了。因为,楚先生要开始授业解惑了。 在正式上课前,楚先生先从吃饭开始对他严加管教。这“严厉”让小恶根苦不堪言。这时他才知道,这个亲切“大叔”的原型如此“邪恶”。 吃饭,一要正襟危坐。盘腿于席,端坐坐于案。 二要筷碗无声。举筷若轻,端碗如钟。 三要细嚼慢咽。饮食有度,入口有序。 总之一句话,他要将小恶根打造成一个“淑男”! 小恶根哪受得了这些,第一天吃饭,一上桌,他就饿虎扑食,双手齐下。结果楚先生手中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把三尺铁尺来,举手就打。 不坐,打腿,不直,打腰,动手,打掌,乱动,打屁........想逃,直接点住,罚站一柱烟.......再闹,点住,罚一天不进食....... 小恶根哭,没用。跑,跑不掉。求铁汉帮忙,铁汉一哆嗦,大脑袋摇得如同风车。——他也挨打了,而且比小恶根更惨。 这时,他们才知道,这个一路上斯文、无能的楚先生原来是一个隐藏的“大恶魔”! 恶毒至极呀! 第23章 暗师 楚先生对小恶根的改造从衣食住行入手,全方位、立体化地毫无商榷地进行下去。衣,要求冠正衣洁;食,要求节制有度;住,要求起卧有时;行,要求方正不屈。 小恶根想想,那不就是在那大门牌下看到的那些衣袂飘逸的俊男帅哥们的样子么? 他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样子,说不出原因,但总觉得别扭,做事做人过于委屈。他想的是自己能蹦跳自如,吃喝由心,爽性而活。生,生得自在,活,活得洒脱,死也要死得爽快。 可在楚先生这,他没有发言权,也发不出言。只能照做,否则就是关公战秦琼,罚站还没人管饭。 除此之外,楚先生还教他认字背文。《三字经》《千字文》《诗》《书》《礼》《义》《乐》、〈春秋〉、〈山海经〉、《搜神记》、.......乱七八糟,五花八门,什么都教。 楚先生恨不得小恶根就是一口无底的大缸,他可以一股脑地往里倾倒一切。 铁汉对楚先生教小恶根识字背文最是感兴趣,他发现这对师徒极为有趣,只见为师地在那摇头晃脑,高声朗读文章,为徒地端坐在地,两眼迷离,昂首聆听,只是不语。 为师地围着地上的弟子转圈儿,作弟子地坐在地上,脑袋跟着师父转圈儿。 不一会,楚先生没事,小恶根没事,铁汉扑通一声,截倒在地,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楚先生其实大为吃惊,他发现小恶根识字很快,只要自己写一次念一遍,他就能基本记下。不到半个月,竟可识字近千。 把一篇千字文朗读一遍,小恶根也能记住七七八八,因为小恶根口不能言,楚先生对他的测试也简单明了,就是朗读完了,他随意读出一句,要他写出下一句或上一句,他竟能每每中的,很少有偏差。 教他写字时,楚大儒更是惊为天人。提笔蘸墨,楚先生刚写好一个字来,小恶根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也能写出一个字来,竟与先生的字有七八分的相似! 楚言风可是几十年的修炼,方有这方寸间的小有成就,一个娃娃,胸无点墨,胸空如也,竟也在瞬息之间模仿至此? 几天之后,楚先生在家里找了半天,想找一个大一点的枕头,一头把自己撞死。太气人了,不过数日,这小子的字竟已到能以假乱真的境界。 后来,他又拿出几本前人字帖来,一一让其临摹。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捡到宝了。美玉耀天呀! 无论魏碑、柳体,颜字、王书,他都能画出几分模样来。只是因为运笔不熟,腕底力浅,还处于依形而画的地步,乱不得神,假以时日,定可惊世骇俗的! 小恶根发现自己写字,能吓得先生一惊一乍,喜怒失常时,更觉有趣,于是积极性大涨,竟每日练字极勤,十二分的用心。 只是先生一旦离开,他便马上弃笔而卧,呼呼大睡。一分一毫也不想动弹。 因为他太累了。 晚上,楚先生常不在这里住的,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一般只住着铁汉与小恶根,那些做饭洗衣的仆人也会在夜幕降临前离开。 本来到了夜间,是完全属于小恶根自己的恣意时刻的,可偏偏来了这位,黑纱蒙面,黑袍裹身,仿佛是一团黑雾,来无影去无踪,说话也是黑言黑语,缺乏温度。 他的出现,第一次小恶根以为是梦。 他白天被楚先生磨炼得也是很累的,再加上没心没腑,夜里一直睡得很沉。那天半夜,夜光大白,朗月当空。他被人背在背上,晕晕沉沉出了门,飘飘悠悠到了那片杉树林。被人扔在地上,他也还是没醒,直到被人拧着耳朵,才惊骇醒来。 小恶根坐在地上,举目一望,见一黑衣人,冷冰冰的树桩一样杵在自己跟前,正冷冷看自己。 小恶根先是一惊,以为又回到了苍苍谷,苦杏子寻仇来了。细一看,此人更高,更冷,却没有苦杏子的阴邪与恶意。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反正他莫名的并不怕此人。 黑衣人微微点头,他其实把这小家伙背上背时,就觉出这小家伙的不凡。小家伙被不明危险笼罩,明知自己不敌,便不作无谓反抗,天生自我保护意识,将自己压制在晕睡之中,硬是不醒。可那小手却明明已偷偷握住一把锋刃,小小杀气在血脉中偷偷涌动。 有此潜质,假以时日,定是一纵横江湖近无敌的人物! 小恶根不怕,但并不等于他明白黑衣人的目的,一脸茫然,睡意浓浓地看着黑衣人,慢慢自己爬了起来,偷偷把手中的匕首藏好。可黑衣人一开口,却让他转身撒腿就跑.......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这些大人太不要脸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原来黑衣人用很低沉并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对他说: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徒弟了,白天他教你,晚上轮到我了.........” 第24章 女徒 一骑飞驰,惊呆整个上埠小镇! 宁家少爷被大夏国第一大儒楚言风收为关门弟子,并带入岳林书院!此消息一传出,方圆百里都震动了! 岳林书院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大夏国一等一的高等学府,多少儒学之士的圣地呀!有人说,就是从这学院门前走过,都能沾一身圣人之气。能进去求学,那可就是祖上坟头咕噜噜冒一团团青烟了。 再加上楚大儒是谁?帝师呀!也就是说,宁家小少爷是当今皇帝的师弟!这还了得,这青烟冒得,直冲云霄了! 于是乎,宁家,顿时人流不息,车水马龙,高朋满座,如同闹市。正应了那句话,迎送均雅士,往来无白丁。 让人惊奇的是,负责送去迎来门里门外忙碌的不是宁商,也不是齐氏,而是齐虎。高大威猛的齐虎上次被宁商一掌后,在家休养了半个多月。听说还惊动了萍州府的虎行镖局分局。但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并没有什么人冲宁府发难。但两家的关系,邻里之间还是看出来了,已落入冰点。 当有江湖人来宁府闹事时,宁商猜测十之八九与齐虎及虎行镖局脱不了干系。但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猜测而已,也就没有什么表示。再说,来了古怪“二老”,连打带吓,也真没人敢再来太岁头上动土了。 事息事消,宁商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宁商还是一个不想惹事更不想扩大事的人。 齐虎自那以后,也没再登门。齐氏也贤淑乖巧了许多,一家人也就太平无事了。本以为,两家可能从此就会如此不冷不热地维持下去,没想到天降喜事,祥瑞临门,宁庚竟进了岳林书院,成了天子学弟。齐虎终于坐不住了。 齐虎带上厚礼,主动上门,赔礼道歉,十分诚恳,再加上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只差痛哭流涕了。让宁商这张冷脸也只得慢慢融化。 小恶根出事之后,宁商也曾细细询问,得知小恶根被毒哑一事,宁氏责无旁贷。但罪魁祸首并不是她,她只是被人利用了。她当时听信一游方道士所言,说顽劣小孩吃了此药,定会安分老实,不再吵闹。结果药一入口,人没安分,嘴巴却是彻底老实了。 后来,再去寻那道士,早已不知所踪。这时宁商已明了,暗中那些人开始动手了。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只是毒哑,而不是杀人? 让宁商心软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宁商念念不忘齐家老太爷当年那份情意。 为此,他也只得长叹一声,就此罢休。 齐虎大喜,主动来到宁家,迎来送去,帮宁商分担这些琐杂之事,倒也应付得八面玲珑,乘机结交了不少豪门贵府,上下欢心。宁商也乐得清闲,由着这位大舅哥狠狠地风光了一把。 消息传来之时,众人皆喜,只有道姑、道爷“二老”有些郁闷。 这“二老”据说是“蒙山四老”的老二、老三,来了之后,帮着宁家打发了那些寻衅挑事的,就在宁府赖着不走了,每日也不出门,吃吃喝喝,如同一对太上皇。 那个道姑还好,和和气气,话也不多,平日就是在宁商安排的房中打坐。只是那个老头道爷不好伺候,每日乍乍呼呼,蹦上蹦下,没一刻消停。特别是他这张嘴,就是一个大漏勺,话多,语糙,逮谁跟谁说,不分老少,不分男女,说的只有一个主题:道爷当年也曾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更是上山擒过猛虎,下海抓过狡龙....... 刚开始新鲜,大家也还听,甚至簇拥着听,道爷更是容光焕发,一脸亢奋,蹦在高处,口沫四溅,如同说书。 后来,主题不变,内容雷同,反反复复,听众便日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会歪着小脑袋,半睡半醒地听他唠叨了。 这个人就是小珠儿! 小珠儿确实长高了,长大了,五官越发的精致如玉雕,皮肤更是吹弹欲破,晶莹乳白,一对大眼睛清澈如两弯深泉,看久了似乎能听到泉落水底的叮咚声。 老道初见小珠儿时似乎吓了一跳,竟是不敢直视她,绕弯儿走。别人不知所以,只有那道姑见之轻轻摇头。 小珠儿从小到大,就没见人怕过自己,只有自己怕别人。现终于逮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老头儿竟对自己有几分惧怕,立刻觉得有趣,于是天天小胶布一样贴着老头儿转,老头去哪,她也去哪。老头没了拥趸,她仍然是坚定不移的“粉丝”。 其实谁都看得出,老道对小珠儿的喜爱深入骨髓了,但那份故意的躲避又让人不解。 宁商和齐氏刚开始对老道和小珠儿这一老一小莫名其妙的“亲近”与“疏远”也是十分的纠结,一个是惹不起,一个是宠溺女,拉开不妥,训斥不能,后来见也没什么不好,就当给小珠儿找了一个不要钱的保镖爷爷,也就懒得管了。 这“二老”一住就是半个月,只等到小恶根被楚大儒收为关门弟子的消息传来,这“二老”才悻悻然要走。 这时,宁商才知道,这“二老”赖在家中,是为等人,等小恶根,而不是什么义务帮他看家护院来了。 人人皆恶的小恶根什么时候成了大家抢的香饽饽了,邻里乡亲都百思不解,但也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二老”要走,宁商、齐氏包括齐虎都假装留客,实则巴不得他们快些走,伴“君”如伴虎,特别是这个喜怒无常的“三爷”,实在不好应付。 可有一个人,却不让他们走。 那天清晨,东方吐晓,“二老”整装待发,刚要出门,一个小丫头就扑过来了,哭哭啼啼,梨花带雨,拉着老道爷肮脏的道袍,死活不撒手。 宁商夫妻好言好语,连哄带骗,小珠儿根本不听。齐氏有点火,刚想骂几句,这边道爷的小眼睛已瞪了起来,凶光毕露,如同被人撩了逆翎的秃鹰,眼看就要炸毛。 自从有了这位老道爷,小珠儿就没人敢骂敢训了,连她父母也不行。好在小珠儿忘事忘得快,早已不记得当年齐小虎的“恶行”了,否则一告状,那小老虎就是躲在娘胎里,恐怕也会被端出来,严惩一番不可。 于是,这边是敢怒不敢言的父母,这边是一脸纠结的老道爷,中间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丫头。就这么僵着。 “老三,要不,就收下吧?”旁边道姑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句,秀眉却明明在颤抖动。 “唉,”道爷长叹一声,好似做了天底下最难决策的一件大事:“老二,算我们俩的?.......你也不得不管!......” “行。”道姑仙气儿十足,踏步而行。 宁商却是一喜,虽然心有不舍,却也知道这是天大的福缘。这段时间他可没少打听,这“二老”在江湖中,可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女儿跟了他们,那又是怎么样的存在? 而且宁商对自家的来历、遭遇疑惑颇多,老是觉得明里暗里盯着自家的眼睛不少,特别是近些年,隐隐约约的威胁无处不在。小恶根中毒,江湖人寻仇,都说明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图穷匕见了。 女儿如果跟了这“二老”,就等于进了保险柜了。敢上蒙山找麻烦的江湖客,还真的不多。因此,他听闻此言,抢在齐氏开口之前,抢前一步,拱手施礼: “道爷,那就有劳您管教小女了!” 旁边的齐氏一愣,醒悟过来时,眼已红了,眼泪吧嗒哒直落。自从小恶根那事以后,这个家她已作不得主了。 矮蹬蹬的道爷也是端端正正还了一礼,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小珠儿,就像捧着一尊价值连城的青花瓷,轻轻放在自己肩上,足下轻轻一点,已飞跃而起........ 宁商夫妇只听到小珠儿洒下一串银铃儿般的清脆笑声。 齐氏已泣不成声........ 第25章 儿戏 楚大儒收徒的事最终还是盖不住了。倒不是楚先生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而是信使到了上埠镇之后,上埠镇方圆百里震动了,这震波以光的速度又传回了湘州府,震动了岳林书院。 之所以派信使去宁家告知一声,是因为楚先生觉得半路劫走了人家的小孩,再不去说一声,有点不近人情,毕竟楚先生又不是人贩子。同时,也想让有些人知道,如果要找这个奇珍异宝一样的小家伙,就别去骚扰宁家了,可以来岳林书院试试。 可没成想,这震动会如此之大,影响如此“恶劣”。 楚先生收徒极严,按当今皇帝的说法是,他收徒可不是家事,也不是书院的院事,而是国事。国事可就不得儿戏,而这次先生之草率连儿戏都不如。 先生从来没有收过未成年的弟子,这次收的却是一个七八岁小儿! 先生收徒学识、品行甚至长相不佳者不收,这次收的据说年纪不大,却“恶迹斑斑”,更是目不识丁,而且还是一个哑巴! 先生目前只收过三个弟子,大弟子是当今大夏礼部尚书严先烈,二弟子是当今皇帝,三弟子最为低调也最为神秘,乃是当今皇帝登基那一年开科的殿试第一名,是一名状元,而且是文武状元。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失踪了。成了当朝一大奇案。 收前面三个弟子时,都是开堂设席,广邀名士,传为一时美谈,成就一段佳话。可这第四个弟子,先生已明确表示是关门弟子,却是偷偷摸摸收的,而且明知盖不住了,也只是草草在“风云别院”,请来岳林书院院长董仕清给主持了一个跪拜之礼,请这站都还没个站样的小家伙敬了一杯清茶,就此罢了。 听说,院长想讨一杯清茶、一杯薄酒都没讨着,就被请出了别院。气得董大院子拂袖而去。 不仅如此,楚大儒还下了“别院封禁令”:即不得先生召见,任何人不得进入别院,否则杖铁尺百下! 天下闻名,楚先生铁尺刚硬,下打权臣,上打顽君!——当今皇上少年时,也曾顽劣得很呀! 于是乎,岳林书院风传:别人金屋藏娇,楚先生别院藏娃! 天下人、天下事就是怪,你越是要藏,别人越是好奇。于是好事者,好奇者总是能以各种理由来到风云别院附近转悠,不为别的,只为一睹为快!——谁都想看看这个小娃娃是何方神圣?长得如何传奇?能让楚先生如此待之。 骚扰者众,楚先生烦不胜烦。他就像一个拙劣的蹴鞠守门员,东挡西拦,仍然防不胜防,漏洞百出,让不少人得以潜入别院,窥探到一枝半叶。于是关于这个小娃娃的来历、长相之传闻,甚嚣尘上。最为经典,也是大家最为认可的传闻就是: 这个宁庚,长得与楚先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哈,师徒之名只是楚大儒盖在头上遮羞的蒲扇......... 楚先生终于火了,别以为知识分子不会骂人,他大笔一挥在别院门前写下几个“杀气十足”的大字:“来看的不是东西!” 他想,读书人都是要脸的,见这几个字,羞臊之下,定不好意思再登门。 可他错了,大错特错,因为这几个字第二天就失踪了。第三天又出现了,不过不是出现在别院,而是出现在湘洲院最大的文物字画拍卖会上,拍卖时一分为二,分别是“来看的”和“不是东西”。 最终,被人重金裱饰后的“不是东西”四字被“四海珠宝行”拍走,悬于宝行大厅,招来天下客商云集观赏。——珠宝确实不是普通的东西,寓意十分贴切!悬挂很有档次! 当楚先生听说“来看的”三字也被人拍走,也挂在大厅时,当场气得差一点吐血而亡....... 拍走的那一家叫“怡红素手”,是湘州府最大的妓院........ 第26章 圣旨 一道圣旨,不远万里,风驰电掣降临岳林书院。岳林书院众学儒在院长董仕清的率领下,设下香案,清水扫尘,红毯铺地,迎接宣旨使。 宣旨使是一位五品带刀金禁卫,一身金甲护身,内衬黄绸紧衣,外披猩红大氅,足蹬云纹战靴,威风八面。年纪三十左右,一张端端正正国字脸,颇有威严。身后紧跟四名黑衣黑甲的铁卫。 下了马,进了院,迈步入书院大堂,目不斜视,昂首阔步走上早已设好的高台之上。 宽敞明亮的大堂之内,众儒山呼万岁,推金山、倒玉柱,呼啦啦拜伏一片。却有一人,站在众儒中间,如标枪一样杵在那,不动不摇,笑眯眯看着台上的金禁卫,煞是扎眼。就像是一片稻谷地,被风吹倒后仍然顽固挺直着的一株粗壮杂草。 旁边的董院长一头虚汗,连拉带扯想让这人跪下,此人却是泰山一样,高昂着,就是不弯不屈。 台上的金禁卫眯了眯眼,他自然是看见了,却只能装作没看见。因为他早就听说了,当今圣上答应这位的事还没有兑现,所以他可以不行跪拜之礼。 轻轻展开圣旨,金禁卫却是一愣,半天没有出声宣读。 台下众儒不明所以,又不敢抬头,渐渐竟浮起一阵私语之声。董大院长轻轻咳嗽一声,既是表达对众儒私语的不满,又是善意提醒宣旨使,这停顿有点久了。大堂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金禁卫扬了扬眉: “恭贺恩师收徒,院考若是落榜,不如回家扛锄!” 金禁卫字正腔圆,声震梁宇。这家伙竟用上了内功中气!不但声音在大堂里绕梁不绝,还透壁而出,传于四野了。大堂外早已聚集的众多学子也一一听到了。顿时一片哗然! 宣完旨,大堂里鸦雀无声。宣旨使偷偷看一眼一直杵在那的那个清瘦之人,只见其风骨十足,还是一脸嬉笑。 “为师接旨!” 切!还为师!董大院长等一众儒生个个撇嘴,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君臣之礼的家伙十三分的不满。却也只能心中发怒,眼中冒火,不敢多言。 但想想这圣旨的内容,却又一个个偷偷暗喜。楚大儒为人清傲,平日并不招人喜欢,不喜欢他的人发现会有他的窘事发生,自然乐得一见。 一个不足十岁的顽童,才入学不到数月,要他参加院考,还不得落榜?这皇帝是明明白白地在“报复”这位昔日“恩师”了。 不落榜就是要院考进入前百,也叫百杰榜。 岳林书院有学子近万,进前百那都是凤毛麟角,而且岳林书院一年一次院考,院考都是安排在年末春节之前,已剩不足三个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他是神童!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小小的不起眼的根本就长得一点也不像楚先生的“高徒”,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童”! 说起“报复”,当今皇帝陛下是有十足的理由的。 当年,皇帝还是太子,已年满十二,却整日舞刀弄枪,不务正业。大夏国以文治平天下,武辅之。一个太子,胸无点墨,不通《春秋》,如何了得? 皇太后十分着急,遍寻饱学之士,入宫为太子授业。却不承想,前前后后来了五六位学富五车的学士,没有一个坚持下来十日的,全被这位太子以愚儒之名打了出去。 后来正是当时的礼部侍郎严先列主动推荐自己的老师,皇太后犹豫再三之后,也实在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就把楚先生当成“死马全当活马用了”,请进了宫。 楚先生当时名气已是十分的大了,他名气大不是因为学问,也不是因为官职,其实他是一介布衣,而是因为他当年久试不中。不中的原因也不是他不会文章,而是他太会闹腾。每次科考,都有规定命题,而且也只能行八股论经之文。他却是每次都不按常规出牌,不走寻常之路。 你要经文论述,他来诗词歌赋;你要治国之道,他来旅游攻略。有一次,他竟画了一幅人物水墨图,图中三位主考一一在列,歪头斜脑,丑目乖张。气得当场三位主考大人,晕过去两位。只剩一位,偷偷把此图笑纳, 藏匿不现于人前。十年后,这位主考大人就靠拍卖此画,得以养老无忧。 他的字是一绝,他的画是一绝,所以又号称“天下双绝”。至于真正的学问如何,他的学生严先列也是说不太清,只是一个劲说,帝师非他莫属!非他莫属! 皇太后派人去请这位“双绝”之士时,还费了一些曲折。 原来,这位“双绝”之士久试不中后,便被当时的江南富商严府请去当了私塾先生,教出了一个名誉天下的严先列。后来他的学生高中了,步步高升,他却成了一只闲云之下的野鹤,遨游天下去了。 太后广发文牒,四海搜寻,终于在东滨之地泽州某道观中找到了他,据说是他与观中老道下棋,输了银两耍赖不给,被人家给扣下当了人质。找他的人帮他还了赌债,好吃好喝将他请到圣京,却硬是不肯进宫,只是给太后写了一张小纸条,叫人卷好,送进宫去。 太后看后,哈哈大笑,说: “赏严侍郎推荐有功,帝师确实非此人莫属!” 当纸条传到当时的太子手上时,太子大怒,摔碎了好几个价值连城的花瓶瓷器,一张少年意气的脸气得成了紫肝色。 可太子气归气,却不得违逆太后。转念一想,不就是又一文弱老迈之庸儒么,有什么可怕的。打将出去就是,他自己受不了了自然逃匿。 可当这位“天下双绝”到了眼前,进了太子殿之后,太子爷才知道,自己错估了的形势。此人,比顽石还硬,比坚冰还冷,比寒竹还傲,比宝剑更厉……偏偏还长着一张利嘴,一副钢牙,太子根本说不过他。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打也打不过他.......一把铁尺,上下翻飞,无孔不入,指哪打哪,逃无可逃。 第一天,他就被打得遍体鳞伤,嗷嗷乱叫。实在吃不住了,他乘出恭之机,在几名忠心耿耿的太监的掩护下,逃到太后处,一把眼泪一把屎尿的哭诉“楚恶人”的桩桩罪状。 太后一看,也是心疼得不得了,马上叫来太医,帮太子擦药。这药还没有擦完,殿外已有人来报,说是楚先生的“学生”跑了,他亲自来寻人来了。太子吓得直往太后暖被里钻。皇太后的脸终于整个黑了下来,把楚先生招进来,就说了两句话: “本宫答应先生的事,先生尽管去做。先生答应本宫的事,也一定要做到!” 楚先生却只是深深一礼,上前来,将小太子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从那时起,太子殿常有鬼哭狼嚎之声........ 后来,很多人打听楚先生那纸条写了什么,有一回当今皇帝酒后漏了嘴,群臣听后更是义愤填膺。 原来他写的是:“可打,可骂,可罚,方可教!” 太后当时批了一个字:“准!” 楚先生写的小纸条知道的人不多,但楚先生题在太子殿墙上的题词全天下读书人可能都知道,也正是这个原因,皇帝陛下现在拿楚先生的关门弟子行报复之事,大家也就莞尔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帝王报仇十年也不晚! 当年题词据说还在那墙上,熠熠生辉: “生在帝王之家,学识若是末流,不如下乡锄薯!” 第27章 吃货 第二十七章 吃 货 当今皇上要“报复”楚先生,一是报当年之仇,二也是表示了对这个小师弟的不待见。 本来很多对小恶根蠢蠢欲动的人,因为他身份的改变,变得投鼠忌器起来,现在好了,皇帝不看好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吧。 于是,围着“风云别院”转悠的人,又多了不少。 小恶根一来,搅得岳林书院风起云涌,他自己却是一百二十个不知道。每日除了白天跟着楚先生之乎者也,晚上跟着那位神龙一样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暗师”练功之外,他最想做的事,还是找好吃的。 别院管吃,却只是管饱,却不管好。好吃的都在外头,在湘州府的大街小巷里,在那人潮涌动的集市上。但楚先生管得极严,别说去上街逛巷了,就是出别院到书院转转也是不准的。 小恶根很是不解先生的禁足之举,难道一个花花世界般的湘州府还存在什么凶狠恶虎、伤人巨兽?特别是书院里,都是一个个俊朗丰润的谦谦君子,鸟语莺娟的花季少年,有什么可怕呀? 一个小孩子哪会知道,世上险恶。面善不等于心善,太平不等于安全。他,早已是一些人的眼中刺,肉中钉,拔之而后快呀。 第一个想拔他这颗刺的就是一个“熟人”,萍州府府尹的公子袁世竹,袁大公子。 袁大公子也是岳林书院的学子,而且身边还有一群拥趸。那次在庐清县与小恶根的“偶遇”,让他颜面尽失,事后得知是楚大儒的高徒,也只能选择性地失忆,但内心的仇恨如地底深处的烈焰,随时都渴望喷发。 小恶根来到岳林书院,他敢怒不敢言,却不时派人悄悄观望着。 机会总是给不断努力的人准备的,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报仇良机终于让他等来了。——楚大儒要出一趟远门! 每年霜降前,楚先生总是要失踪几天,这几天风云别院便没人看管。这次楚先生走之前,叮嘱小恶根,不得出别院,否则罚饿。吓唬铁汉,看住小家伙,否则罚字。——罚字,即罚写字! 铁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写字。他喜欢看小恶根写字,时不时地在旁边傻笑,说“好看”“真好看”。于是手痒,也禁不住去抓笔画几笔。这下笑话大了,涂鸦字难看也就罢了,他手中的笔更是不听话,总是滑不溜秋,在他这五根粗萝卜一样僵硬的手指间滑来跑去。 人家下笔如有神,他下笔笔如疯,墨汁四溅,几个字下来,一手一身都是墨。再加上一头汗,用手一擦,哈哈,一头一脸也是墨了,活脱脱一个黑钟馗。 小恶根从小就很少笑,那时看着妹妹玉珠儿时会心地笑笑,现在看着铁汉写字更会大笑,只是别人大笑声音很大,他大笑只是肢体动作上前仰后合,喉咙深处却只能发出古怪的叽叽嘿嘿声,很是难听。 铁汉写字成了小恶根的“乐”之源,于是他常抓铁汉写字,于是铁汉常四散奔逃。小恶根是抓不住铁汉的,可有一个人抓得住....... 于是,这个“恶师”有时为了逗他的“恶徒”开心,就“丧尽天良”地抓铁汉写字。——铁汉苦呀! 楚师出门,叫铁汉看小恶根,一个机灵如鬼,一个愚笨如牛,怎么看? 楚师出门的第二天,小恶根就撺掇着铁汉出了门,他直愣着自己的鼻子,在湘萍府大街上,嗅着香味,就奔了“百香街”。 百香街,湘州府闻名遐迩的天下美食一条街,据说本朝开国皇帝,那位文治武功的大夏第一帝不好色,偏好吃。开国之初,勤政如他的,有一次到了湘州府巡视,不小心掉进了百香街,硬是拖拖拉拉住了半个月。后来圣京那帮臣子都快要上死谏了,他才一步三回头、口水嗒嗒地走了。 还听说,他甚至有了迁都的意想,吓得几个老臣要封了百香街。 百香街的美食从此更是天下驰名! 百香街的美食有一臭二怪三汤之说。 一臭,南方第一臭的湘妹臭豆腐。豆腐如玉,湘妹如画,豆腐如.......哈哈!但闻之极臭,吃之极香!吃湘妹臭豆腐是要捏着鼻子,张着嘴,看着妹子,涎着口水的....... 二怪,怪在无所不能吃,无所不成席。天上飞的除了凤,海里游的除了龙,地上跑的除了人,无所不能下锅成佳肴,无所不可以摆成宴席。蚯蚓为地龙,蛆虫为肉芽,野猫叫小虎,胎盘誉“圣衣”.......特别是这“圣衣”,必须是第一胎,若是双胞胎或是龙凤胎,价值千金! 三汤,即火锅.......大夏驰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此不详述了。 小恶根这个饿鬼转世的吃货,一头扎进这香味四溢、美食成灾的百香街,哪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只恨爹妈少给了几张嘴,一个劲只记是猛吃海塞了。一个被楚先生调教了数月,好不容易有点翩翩美少量的样子了,分分钟原形毕露又成了那个一身油污、满嘴鼓胀的邋遢小少男。 他在人潮中穿梭,在美食店中留恋,却早已被几双饿狼般凶猛的目光锁定——他在寻觅美食,他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美味! 第28章 遇袭 夜幕之下的黑,黑;阳光之下的黑,更黑。 铁汉被小恶根怂恿着来到百香街,一进街,脸就黑了。这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吃食,让小恶根如鱼得水,欢腾得很,铁汉口袋里的银子可就捂不住了。 从苍苍谷出来时,药箱子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一路上他是精打细算,到清庐县前,才花去十两银子。后来遇到楚先生,他心里暗暗高兴,因为有人替他出钱了。可哪承想,楚先生也是一个抠门的货,一路上,除了买牛的钱是他自己掏的,吃喝拉撒全是由他这出。 而且这一老一小,一个吃得多,一个吃得刁,都不是省钱的主。特别是楚先生住还穷讲究,不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客栈不住。这一趟下来,铁汉的钱袋子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两了。 到了岳林书院终于不用花钱了,铁汉也就安心了。却没成想,楚先生一走,这大少爷就不安生了。左拉右拽,要死要活,硬是又被这大少爷诓出来,进了这吃人的百香街。 进了这人潮汹涌的百香街,这花钱就成了流水了,哗哗地往外倒呀。不到晌午,整整十两银子,已不见踪影。可这肚子已吃得像个冬瓜一样的大少爷还在指手画脚,口水四溅的要这要那。 铁汉后悔不该不听楚先生的话,现在发现形势失控,决定来硬的了。 他趁小恶根一个不注意,一把将小恶根扛上肩头,转身就走。小恶根发现铁汉恶劣行径,气得手抓脚踢。这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出来一趟,不吃个肚大腰圆岂不冤死? 可铁汉一双铁手,怎是他可以随意挣脱的。上了肩,他就是一只入了笼子的雏鸟,也只能是扑腾而已。 二人正闹腾着,对面急匆匆过来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横着就撞了过来,似有投胎急事。 铁汉怕伤着肩上的小恶根,一侧身,想闪开来人。却发现这二人是有意而来,一左一右根本闪不开。他想退,后背却已被人靠住。铁汉心里一凛,索性站住,力往下沉,把肩上小恶根一旋,放正在肩上坐稳,双手微抬,二目圆睁,瞪着前面两人。 这二人近身之后,却并没有冲撞,而是微微左右一分,擦肩而过。铁汉身后之人也是一触即离,铁汉心里一松。这时,肩上的小恶根却蓦然跃起,灵猴出林一般,从铁汉肩头噌地蹿出,直扑铁汉身后一人。 那人一身小贩打扮,身材瘦小,却极是灵敏,离开铁汉身后转身就往人群中钻。却没想到小恶根更是机敏,从铁汉肩头跃下,自上而下,速度奇快,双手极准,一把就扯住了他头上的头巾和衣衫,身子也整个扑到了他的身上。 众人一阵慌乱,地上已躺倒两人。那人却是不慌,倒地之时,已顺势一滚,立身而起,将背上的小恶根一把扔开。 可小恶根也非善类,一双小手如钩,一只小手死死钩住头巾,另一只小手牢牢钩着衣衫,被那人一扔,人是出去了,只听得“嘶啦”一声,那人的头巾也掉了,上衣更是被撕扯下一大块。 “啊.......”围观者一阵欢呼。 只见一头秀发随风飘扬,半边酥肩雪白明亮........ 那人悚然回首,小脸蛋,小琼鼻,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恶狠狠瞪了小恶根一眼,撒腿就跑。 小恶根也是一惊,急忙将手中香喷喷的半边衣衫撒手。 铁汉嗷嗷乱叫,拨开人群,追了上去。——他的钱袋子被偷了! 小恶根稍有犹豫,正要跟了上去。却被人一把抱住,正是那个壮实的高个子,年纪不大,脸上带着微笑,给旁人感觉他好像是小恶根家的邻家大哥。那个矮胖子也在一旁挤眉弄眼。 小恶根想反抗,一块湿巾已蒙着他的口鼻,一股药味,直冲鼻梁,小恶根顿时觉得眼前发花、浑身无力,竟是慢慢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他似乎看见对面阁楼上,正坐着一人,笑着,看着,摇着折扇......... 那人,他似乎认识。 第29章 烹童 小恶根是被热醒的。他睁开眼时,以为又回到了苍苍谷,因为他发现自己又被绑着,且放在蒸笼里了,蒸笼里热气腾腾,头上盖着盖。他不知道,其实他已经被人家拿住一天多了。此时,正是深夜。 从前在苍苍谷药箱子用药水蒸他时,还会给他留一条裤衩,这次可好,有人将他剥竹笋一样,剥个精光。从前药箱子蒸他,是泡在药水里,那应该叫煮。这回,人家是将他绑成一团,直接放在笼屉里,干干净净地蒸。 他能听到笼屉下热水咕噜噜的翻腾声,更能感觉到周边热气丝丝缕缕的侵袭之痛。 他觉得自己就快熟了.........五脏六腑在搅动,全身血脉在沸腾,一身筋肉在膨胀,灵魂却飘飘悠悠想脱离这受苦受难的躯壳,想飞走,想自由......... 铁叔呢?师父呢?玉婆婆、疯婆婆、爹呢?.......药箱子、苦杏子? 他在心里喊着这些名字,喊到苦杏子时,自己吓了一跳,他怀疑今天的遭遇是不是苦杏子诅咒下的报应呀! 他想动,却觉得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他想喊,嘴里塞着东西,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哑巴,喊什么喊? 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一直这么安静着,可能就真的要被蒸熟了,要死了。 ......... 小恶根在汗蒸“享受”的时候,袁世竹内心正十分忐忑。说他有没有杀小恶根之心,有。奇耻大辱,活剥他的心都有! 但说他敢不敢杀小恶根,还真的不敢。 那楚言风可不是这么好惹的,无官无职,却威势滔天,天子都怕他三分,这天下就没有不怕他的人。 听说当朝大国舅有一次在圣京调戏一女子,不知为何让这位大儒给撞上了,一人一尺,硬是将大国舅身边的奴才们打得鬼哭狼嚎,无人能挡。大国舅也没能逃脱,当场被按倒在地,掀裤打腚,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后来此事闹到皇帝面前,皇帝躲了。闹到贵妃和太后面前,太后笑了。大国舅应该叫太后为姑妈,是贵妃的哥。 大国舅在皇宫里哭了半天,没滋没味,没人搭理,正下不来台,突然有人高呼:“楚先生进宫了.......”大国舅爷吓得爬起来就跑,一溜烟没了踪影。 大国舅皇亲国戚尚且如此,袁世竹只是一个小小的萍州府府尹之子,若是真的弄死了他的爱徒,楚大儒发起飙来,他爹也会脱层皮,他的小命恐怕也是难保。所以,他嘴上叫得欢,实际动手时,却叫人注意轻重,惩戒一下即可。可真的动手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动手之前,朋友给他出谋划策,告诉他千万别用自己的人,这样不安全。于是,由他出银子,由“好心的朋友”帮忙请了几个“高人”,由他指认,在百香街一举拿下小恶根。 抓人很顺利,可抓完人之后,就曲折了。因为抓人的人和被抓的人都失踪了。问他那位朋友,这位朋友也是一头雾水,说这几个人也是朋友推荐的,姓字名谁,一概不知。 事后,再去找那位朋友的朋友,那位竟死了.听说是吃东西时,一个不注意,让一根很粗大的狗骨头给噎死了。 袁世竹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他并不傻,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而且算计他的人,心狠手辣,来头一定不小,敢杀别人,就一样敢杀他。 算计他的人确实计划着除掉他,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楚先生回来之后,他们将放出小恶根被害的消息,然后又除掉袁世竹,这样一来,楚先生与袁家的深仇大恨就牢牢地结下了。 袁世竹躲进了岳林书院,小恶根躺进了蒸笼,铁汉却没有回风云别院,他还在百香街疯了一样寻找。他打伤了不少人,最后被湘州府的洲卫给围住了。数十名洲卫哪是铁汉的对手,被打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后来,来了一名偏将,领着上百人,带着捕匪天网,将铁汉捕获。 偏将也没有过分难为铁汉,只是将他捆粽子一样捆回了州府,交给地方治安司。地方治安司得知这铁汉来自岳林书院,又是楚先生的看护,更不敢怠慢,急忙通知了书院。书院来人将铁汉接回,铁汉却已是痴痴呆呆,嘴里只是嘟囔着: “别吃了、别吃了........” ....... ......... 楚先生的关门弟子被人绑架了,生死不知,在书院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各类传闻四处传播。有人说楚先生得罪人太多,人家拿他没办法,只能找他弟子麻烦了。也有人说,这是楚先生的“障眼法”,明知弟子无法面对三个月之后的院考,故意设此一局,让弟子逃过此劫。 但有一人知道,此事绝对不简单,他似乎能看到背后阴云滚滚,阴风阵阵。他就是岳林书院院长董仕清。 小恶根若说在岳林书院有仇人,那就是袁世竹了。他的丑事明面没人说什么,背后已无人不知。 董院长在当天知道此事后,就将袁世竹“请”到了自己的小院。 他的小院一点不比风云别院差,甚至还要上几个档次,假山清泉、曲径通幽、竹林木屋、鸟语花香,应有尽有。他把自己的小院命名为“听竹别院”。 袁世竹这是第一次来到院长的别院。按惯例,能进听竹别院那是一种荣耀,可这次的“荣耀”让袁世竹心底彻寒。 刚进来时,袁世竹还想挣扎几下,结果老奸巨猾的院长一开口,他就全招了。 董院长平时很注重保养,脸色红润,三缕长须,身材微胖,更显威严,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低沉有力。面对心神不定、面色虚浮的袁世竹,他有一丝厌恶。这种纨绔,书院有不少,没有他们老子的荣光照耀,他们就是一堆堆狗屎。 厌恶归厌恶,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甚至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袁世竹不敢坐,战战兢兢,站在那,低着头,伸手想去接那杯茶,院长却把茶放在了远离他的茶几上。 “这茶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的。毕竟我们还是同僚!”岳林书院的董大院长还是翰林院大学士,二品,与各州府府尹同级。 “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谁?会给你爹带来多大的灾祸?.......如果你还想活着,就老老实实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来帮你擦屁股........” 袁世竹走的时候已经哭哭啼啼哆嗦成一团了。董大院长只得赖着性子安慰几句,并一再警告他,此事绝不可再叫第二个人知道。同时,立即给他批了长假,叫他立刻返回萍州府,治“心绞痛”。 叫人把他送走之后,院长别院进来了两个黑衣人。面对着二人,院长的声音冷冽如刀: “两件事,一将袁公子身边知道此事的人都清理干净,同时将他安全送离湘州府;而过几天的圣童宴主办方是千奇帮,这回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随便把他们也清理一下.......至于那小子,你们去风云别院偷偷留个信,我想会有人去救他的。当然,如果去晚了,也就怪不得我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下,有些迟疑。 “他们也请了我,如果我也去了这圣童宴,想想,楚言风会怎么对付我?对付我们?......连我也算计进去了,该杀!” 黑衣人走了,董院长坐在茶几前,看着面前那杯凉茶,心里却在想着那圣童宴。——早就耳闻楚言风的这关门弟子身有奇异血脉,对常人且是大补呀!如果真的烹成圣童,其味不知该是如何美味呀? 可惜这唐僧肉吃不得,吃了硌牙,甚至要命!唉! 第30章 手艺 千奇帮的圣童宴可是老字号了,早在前朝就已经存在,很多达官贵人都曾品尝过,而且赞不绝口。 圣童宴可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随便抓个幼童,洗干净就蒸煮熬汤这么简单。首先说,选材就十分讲究。 幼童必须健康、壮实,长相清秀,而且最好是血气旺盛的,这样的材料入宴,才能做出滋阴补肾、延年益寿的上品佳肴。而且岁数不得超过十岁,否则皮肉就紧了,缺少嫩滑口感。 想想看,普通百姓衣食温饱且难,养出的孩子又怎能达标?白白胖胖、壮壮实实的孩子定是有钱人家的,这种人家又有谁舍得舍弃自己的孩子?于是,这选材多只能来自偷、抢、拐了。 当然,也可以早早买来穷苦人家的孩子养着,待到合适时再弄。可圈养的孩子难免少了灵性,入材也就少了几分风味。 有了好的主材,还要有极佳的配料。人参、海味、山药、地精缺一不可,都得数十年以上岁月的才行。甚至用来熬汤的水也必须是千年的新鲜雪水。南方本来就少雪,要储存这雪水也是不易。 一切俱备,烹童工艺更是马虎不得。 洗净饿食,这是第一步。洗净外表,去污除发;饿食喂水,排净屎尿。 微火慢蒸,这是第二步;用蜀地香木木炭微火,伴各类铺料慢蒸。 开膛取脏,分门别类,这是第三步.......圣童宴,五脏的烹饪才是关键。 当然,还有第四步,第五步.......... 在千奇帮掌握了全套手艺,而且技艺高超的就这么一两位,被千奇帮尊为艺师。上官艺师今年已五十出头,在他手上出宴的圣童宴已不下数十起,招待过的嘉宾无数,但由于这一行要求低调做人,低调做事,所以名声不显,他也是颇为遗憾。 这次的圣童宴帮主指名道姓由他主厨,他颇为自得。一笔不薄的银子眼看着就要入自己口袋了。可当他检查了这次的主材之后,心里还是吃了一惊。这小家伙血气之旺实属罕见! 他将这昏睡中的小家伙洗净之后,也是啧啧称奇,只见他骨骼清奇,手足长大,皮肤润红,皮下血管膨胀,筋络清晰可见。搭脉一测,血液流动湍急,心率跳动有力。运气内视,更见其血气澎湃,内含偾张之势。这可是上佳之食材呀! 上官艺师暗暗思量,一定要乘人不注意,动刀时偷偷留下半片心肺,回家细熬,自家慢用,这定是上佳极品良药! 他走进烹童室时,两个助手正小心翼翼把控火候。烹童室里靠西墙有一大炉,炉底烧着无烟香熏木炭,木炭红通,温火燃燃,炉上一口四耳大锅,锅里沸水微响,水上架着三层蒸笼,下层是人参、山珍、冰莲等奇珍异药伴蒸,中间是圣童主材,上层有香叶护盖,以免热气散开。 室里温暖如春,热气飞旋,香气四溢。 圣童入蒸笼前是喂食过药的,会一直昏睡,直到皮肉熟透,也不会有什么痛楚之感,甚至会在香香甜甜的梦境中温温暖暖地离世。整个煮童过程,不会有任何异动。因此,当上官艺师发现蒸笼有点晃动时,刚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见晃动得越来越厉害,才急忙上前查看。 小恶根会醒,主要归功于药箱子,那时药箱子又是药煮,又是药灌,对一般的麻醉之药,小恶根早已有了极强的抵抗之力。再加上这一蒸,热气入体,他自然就醒了。 他醒了,却并不慎动。而是小心翼翼偷偷将捆绑自己的草绳给咬断了。因为知道上蒸笼的小孩子没有知觉,所以一般捆绑也不是十分结实。草绳断了,小恶根仍然没有轻动,而是等。他等到这蒸笼里的空气热得他实在受不了了,才慢慢摇晃起来。 上官艺师几步上前,拿过一块厚布,裹着手去扶住蒸笼,回头叫助手开笼看看。可还没等这两个慵懒的家伙靠近,第三层笼屉突然劈头盖脸从下面“呼”的一声,热气腾腾地盖在了上官艺师的头上、脸上,笼屉里的香叶早已热透,湿乎乎的全粘在了他的身上。 上官艺师惨叫连连,在地上又蹦又跳,就像一只被浇了热水的癞皮狗,狂叫着、扑腾着。 两个助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只见一个红彤彤的光滑滑的小孩从蒸笼里蹦出,蹿到地上,一把抱起剩下的两个笼屉,啪的一声砸在他们的身上,他们顿时也惨叫起来,夺门而逃。 这时上官艺师却已反应过来,他可是一个内功深厚的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一开始是被弄了一个措手不及,吃了暗亏,可缓过劲来,他的凶残劲也上来了。他抖落身上的香叶,双眼冒火,欺身而上,就来抓小恶根。抓住了,他就打算先来个分筋错骨,断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可意外却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小恶根本来就灵敏如灵猴,现在赤身裸体,更是滑不溜秋,根本就抓不住。再加上他围着火炉转圈,上官艺师又不敢过于用力或发狠,怕伤了他的皮肉与内脏,影响圣童宴的出品他可承受不了。于是,这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时半会竟停不下来。 上官又气又羞,心想如若让帮里其他人知道自己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童耍得团团转,这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他心里在骂两个助手的无能,自己的眼睛却四处寻摸着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可用。 他在寻摸,小恶根也在寻摸,而且找到了,一把大勺,添水的勺。他操起大勺,从大锅中掏起一勺热水,没头没脑就浇到了上官的头上……这次的惨叫势同杀猪! 小恶根乘你病要你命,一连几勺,勺勺不离他的后脑勺。本来就稀疏地枯发,在热水的冲刷下,纷纷倒塌,掉落,连皮带肉,一片血红…… 上官双手蒙脸,痛得倒在地上翻滚,躲避。上恶根跳将上去,举着大勺就往他的头上砸去。地上的上官却双手一分,霍然睁眼,弹身而起,一把将小恶根的手腕牢牢扣住。 “小崽子,终于上当了,我看你还往哪逃?”上官刚才还一脸狼狈样,这时却脸露凶恶,把小恶根的手一把拎到背后,夺下大勺,竖起中指就要往小恶根的脊梁骨上戳去。一旦戳中,小恶根脊梁就得断裂,四肢就得瘫痪。 小恶根眼一闭,心想,这回是“双手插裤袋里,要完蛋(完蛋)”了。 突然,他感觉那抓自己的手一松,他急忙挣脱,跳将一旁。只见那老家伙木呆呆站在原地,双目圆睁,如同木桩。身后站着一人,冷面含煞,目光如电。 “师父!”小恶根心里欢叫一声,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人,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往那人身上蹭。——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差一点被人做成美食的孩子。 “先下来。”暗师仍旧声音冷冷,可小恶根却不肯下来,死缠着不放。暗师没办法,只得把身上的黑袍一卷,裹住小家伙,让他吊在脖子上。右手一提,将那呆立在地上的上官艺师提起,慢慢放进了大锅中........ 从烹童室出来,在门口,小恶根看见那两个助手躺在地上。出了门,这是一个大院子,有很多树,很多亭子。左转右转,小恶根还发现很多地方也躺了一些人。因为是晚上,他看不真切,也不知他们是死了还是睡着了。不过,他希望是死了。 到了院墙边,外面传来人群的嘈杂之声,还有马的嘶鸣之声。 暗师摸摸没了头发的小恶根,叮嘱一句:“抱紧为师!” 小恶根只觉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如同夜鹰,划破天际。 第31章 埋人 小恶根在暗师的怀里飞来飞去时就又睡着了。面对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暗师也是一脸懵圈。 回到风云别院,暗师也没有叫醒他,只是进了院子,惊动了铁汉。 铁汉拎着一根棍子冲出来,见一黑衣人,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站在院子里,大惊。要动手,人家却把黑袍一展,丢过来一个赤条条的孩子。 铁汉一把接住,丢了木棍,大喜过望,脸上的横肉乐得一个劲抽搐。他抱着小恶根,想给人家道个谢,人家根本不领情,一转身就又融进了黑暗中,似乎他就是这黑夜中的一部分。 铁汉把小恶根抱进屋,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严实了,自己却不敢睡,坐在门前守着。他在盼望着楚先生快些回来,他担心这小家伙一醒来,又要闹着出去,自己挡不住。而且现在钱也没有了,出去他也没法给他买吃的了,再要吃,只能抢了。 铁汉正迷迷糊糊地在门前等天亮,突然又惊醒了,抬头一看,这个一身黑的人又来了,而且依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仍旧那么一丢。铁汉还是接住,却皱起了眉头。 这也是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子,也是睡着的,只是他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偷他钱包,被小恶根扯下半边衣衫的女孩。 铁汉正想问,黑衣人却率先开了口:“交给楚言风........” 铁汉再想问,人家又转身没了人影。只剩下他傻呆呆不知所措。 铁汉晃着大脑袋,把女孩抱回屋,掀开小恶根的被子,把女孩放了进去,又盖好……光溜溜的小恶根在睡梦中转个身,抱住了女孩,更加香甜地睡去。 女孩比小恶根应该大几岁,睫毛长长的,脸蛋白白的,嘴唇薄薄的,鼻子小小的……铁汉在床边看着,觉得挺美的........ 湘州府西北角,盘踞着一大宅,门前双狮耸立,家丁威武,门牌之上挂一匾:苏宅。 清晨,晨风习习,深宅大院,树影丛丛。有一白衣老者在苏宅后院晨练,一招一式,太极拳法,有模有样。正练得额头冒汗时,有一青衣小厮,紧走几步,来到老者身旁,递上一块毛巾,轻轻禀告: “苏老,此事败了。” “千奇帮呢?”老者拭去额头细汗,缓缓走到一石桌前,端起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浓茶,啜了一小口,在口中旋,闭目,慢慢回味。 “除了几个头头脑脑,其余全让人做了........” “哦?........”老者稍感意外。 “府卫也动了手,又是凌晨,围得紧,所以跑出来的不多。” 老者霍然睁眼,紧盯小厮。小厮忙低头:“州府密报,是书院去了人,所以才动用府卫........” “董老头.......这个墙头草,属泥鳅的。哈哈,也好,既然惊动了州府,我们也就只能对不起朋友了。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千奇帮也就不能留了,剩下的几个,想办法笼到一起,埋了吧.......可惜了那圣童宴的手艺,看来要失传了……” 老者将毛巾递回小厮,在旁边一张藤椅上躺下,迎着阳光,伸长了腿。 “只是……只是那帮主的女儿不见了……”小厮语气有点哆嗦。 “好、好........如果找不回来,埋的时候,你自己跳进去,凑个数……” 小厮后背的冷汗开始顺着后脊梁往下流,瞬间连屁股沟都湿了。 “听说,岳林书院每年院考都有一个特别的项目,爬树,是不是真的?”老者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话一点不在意,一会又转到院考上来了。 “是的,这是传统项目。据说已传承近百年,说什么文弱不是书生,捷敏方驰千里。” “胡闹,幼稚,荒唐,可笑。难道把莘莘学子培育成一只只健壮的猴子,才是育才有道?”老者愤然。 “也是……不是……不是……”小厮冷汗已在脸上流淌。 “还听说,每年爬树都会有人从树上掉下来.......这些老树恐怕有数十丈高吧,如果从树顶上掉下来,一定会伤得不轻.......一个小孩子要想进前百上榜,我看也就只能指望爬树了.......” 小厮点头,再点头,弯腰,慢慢退下。走出老者视线,如释重负。 青衣小厮弄不明白,为什么苏老要对一个小孩子如此大费周折。 苏老也是疑惑,不知宗主为何会为这个小家伙大动干戈。 但有些事,他们知道不知道缘由没关系,有关系的是如果没有把事做好,苏老可以埋了小厮,别人也同样可以埋了苏老。 第32章 奇女 楚大儒的顽劣弟子在外面玩,不慎迷路,后来被好心人送回,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不出数日,楚先生也回到了书院,听说对自己的弟子狠狠惩戒了之后,也就罢了。 表面看,好像只是一个江湖谣传被人点破,波澜不惊,一切如常。可表面之下,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次小恶根的“失踪”让一个拥有数百人的江湖恶帮千奇帮一夜之间遭到灭顶之灾,流传于暗市的“圣童宴”就此绝迹,整个湘州府地下组织内部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地震余波甚至波及萍洲、瀹洲,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圣京。更多的人,被慢慢带进了一场不知底细,又身不由己的漩涡恶流之中。 血雨腥风、阴谋诡计,围绕着小恶根就此展开。 很多事情,配角们、群演们很忙,主角却未必知道。小恶根也是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有一个小丫头,天天追着自己打,自己又打不过,而一明一暗两个师傅都不管,听之任之。 这个小丫头叫小奇,他心里叫她奇奇。 奇奇长得有点奇,奇在一个小巧。 脸小,小恶根张开手掌可以盖住她整个脸;五官小,鼻子、嘴、眼睛都不大,凑一块儿也不占多大地方,更不显拥挤,反而显出精致来;嘴唇薄如小刀片,一口尖利的小细白牙,让她平添几分阴冷。 身子也小,看上去十二三岁,却比小恶根高不了多少,皮肤很白,白得像玉,白得闪眼,因为小恶根看过,因为他把她的衣衫撕破过。身上很香,因为他抱着她睡过........ 就因为他抱着她睡过,那天醒过来之后,她就不干了,不依不饶,不死不休,弄得小恶根是头大如斗,差一点又要外逃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只是因为她脖子上有一块方玉,上面刻着两个奇怪的蝌蚪一样的字,楚先生说是“玉奇”二字,所以大家都叫她小奇。 小奇不记得百香街的事,当然更不认得小恶根,但她记得那天早上醒来后,这个小混蛋抱着自己,口水流了自己一脸,而且……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那天早上,小恶根是被一声惊恐叫声吓醒的,叫声就在耳边.......然后他就开始跑了。光溜溜的他最少被这个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小丫头追着在风云别院来来回回跑了三四圈,才被铁汉救走。铁汉是一手一个,两个小家伙都被他抓住了。 一个被他扔进屋里穿衣服去了,另一个因为老是咬他的手,被他给绑了,扔到了床上。 好在那天醒来得够早,小恶根的“神迹”除了铁汉,没有被别人看到。但小恶根却从心底里怕了这个丫头,特别是当他看到铁汉手臂上深深的牙印时,更是深深恐惧。 铁汉的肉多硬呀,她竟然可以咬出血来!如果咬一口自己,那得多疼呀? 多疼,第二天他知道了.......... 她被铁汉绑了,在床上折腾了一会,也就安静了。也不喊叫,只是见有人进来,就恶狠狠瞪着,像只小母狼。 铁汉对她不感兴趣,但小恶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过不了一会,又会进去瞅瞅她。越看越觉得她好看,于是就傻笑着对着人家,人家却对他一脸嫌弃。 吃饭了,小恶根弄了一大碗肉和饭端进来,却不敢给她松绑,想喂给她吃,她竟张口了.......只是饭一入口,不嚼也不咽,而是冲着他一喷,喷他一脸。 小恶根也不恼,还想起自己也曾经喷过别人,而且喷得比她很多了,于是更乐,更积极喂她。 喂一口,喷一口,喷一口,喂一口。刚开始,他还会给自己擦一擦,后来被她喷得多了,就懒得擦了。由着她去。 她喷累了,就闭嘴不动了。眼睛也闭上,因为她也瞪累了。 小恶根看着她不配合,有点犯难,就去摇她,人家也还是不动。小恶根没辙了。 一连两天,小丫头滴水不进。小恶根慌了。找铁汉商量,这个笨大个子,更是一脸傻相,无计可施。 小恶根平生最怕饿肚子,饿肚子的痛苦让他彻骨铭心。他最怕的是,他认为别人也一定怕,他从前的那份痛苦他不想让这个小丫头也去承受一回。 于是,他脑洞大开,霸王硬上弓了。 他再一次端来饭菜,先是指手画脚比画半天,告诉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吃,否则他就不客气了。 这时,她才知道他是一个哑巴。更是懒得理他,对他的不客气一点都不客气地给漠视了。一副死丫头不怕烫的架势。 小恶根定了定心,爬上了床....... 她一脸惊恐,拼命扭动。 小恶根骑在了她身上,双腿死死夹着她的身子,狠狠压住,一只手捏住她的小鼻子,另一只手抓来一把饭,等着……她悲愤欲绝,怒目而视,却也是憋气不了多久,只得张嘴。结果嘴一张,他的饭就塞进来了,一塞进去后,立即用手盖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 她疯狂地扭动,用脚去踢他,用身子拱他,用头顶他,用牙去咬他的手.......无济于事,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有一个想法,你咽下这口饭,我就放手.......不咽,就这么一直压着…… 她突然不动了,泪水呼呼地从眼眶里往外涌……小恶根吓住了,慌忙松开手,跳下床……他看见她的身下,慢慢地涌出一摊水来,床上全湿了…… 两天没有解决自身问题,她早就憋坏了,再被小恶根这么一压一挤,哪还忍得住呀........尿床了,羞死了,恨死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个小男孩对自己没有恶意,可就是想到那事,就火大,压也压不住。现在这么一折腾,她终于想放弃了。 小恶根也是一脸臊红,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太混蛋了呀! 他急忙帮她解开绳子,然后又到外面跟别人讨来几件女人的衣裤,扔给她,自己赶紧躲在屋外。铁汉看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十分不解。想进去看看,被他给赶走了。 不一会,门开了,她冲他招招手,叫他进来。小恶根有点不好的感觉,但还是禁不住诱惑,迈进了房门........ 不一会,铁汉看见小恶根跳着脚从房中逃了出来,一只手使劲抚摸另一只手臂.......那只手臂上鲜血淋淋.......那个丫头跟着他也走了出来,脸上还是冷冷的,只是抬起手,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然后找到厨房,去找吃的去了。 铁汉问:“疼吗?” 小恶根拼命点头。铁汉乐了。 楚先生回来那天,看见小恶根手臂上的牙印,问:“谁给你戳的印章?” 小恶根委屈地指指远处的她,楚先生也乐了,说:“好,这下丢了好找了!” 有了自由的她,乐此不疲地喜欢干一件事,有事没事追着他打。 楚先生说:“要想不被她打,你就必须跑得过她!” 黑暗师说:“要想不被她打,你就必须打得过她!” 第33章 恶心 转眼,三个月就过去,即将年度院考,整个岳林书院一片紧张气氛。 院考关系名誉,更关系前途。 大夏国,四大学院,每年院考,前百都是要上榜并呈报朝廷的。翰林院专门有一个人才库名册录,各学院每年院考的前百名学子,均可入名册。到每年的科考,这些学子就是优先测试的种子选手。有的甚至会被学院直接推荐进入翰林院任职。 这上榜的学子就算科考不过,有了这百榜之名,进入各军中入幕或到名门望族任教也都是容易之事。一个美好前程就此得以徐徐展开。 有了诸多好处,谁还敢不重视这院考呀。 当然也有一些人并不十分在意这院考,那就是那些眼高于天、地位尊荣的官臣之后了。他们考与不考,前途似乎都是无忧的。来学院就读,也多是为了多些人生历练,结交更多权贵,笼络一些人才,为日后所用。 这些人,往往前呼后拥,呼朋唤友,在学院另成一派。他们往往是老师眼中的骄子,学子眼中的贵子。而楚先生却视他们如一堆渣子!董院长也认为当中大部分是蠢子! 但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当朝二国舅袁华子。在圣京因调戏民女被楚先生打的是大国舅,袁诚子,那是一个花花国舅,不学无术,酒囊饭袋而已。可这位不同,不但长得风华绝代,而且谦逊有礼,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一个无人不喜的可人儿! 就连楚先生这样刁钻古怪的人,对他也是一百个挑不出不是来。 袁国舅入学院三年,年年院考第一,成了整个学院标杆式的人物,凌峰踏顶,无人能及! 袁国舅虽贵为皇亲,却从不仗势凌人,拉帮结派,总是低调地学习,低调地行事,规矩得像只小猫。但这只小猫亮爪子时,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岳林书院传承百年,不但重文,也不轻武。书院大堂有一联,上书: “文要治国平天下,武定安邦扫蛮夷!”横批:“文治武功!” 这便是院训了!深深刻入每个学子的心脉之中!当年,楚大儒同意入教岳林书院也是被这书院独特的学院之气给吸引了。而且也书写过对联: “文弱不是书生,愚儒便为蠢才!”以告诫自己的学子! 据闻,创建该书院的就是一位饱学的儒将。他曾文耀于朝堂,武定于八方,威风八面,却也桃李天下。 这位袁国舅武也不输他人。三年院考,也是三个第一!威震书院! 在书院,在大夏,这位国舅爷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可就是有一件事,让他如鲠在喉,不得畅快。那就是他曾三次登门,要拜楚大儒为师,均被婉拒,理由是:怕误人子弟! 在学堂与人授业解惑是一回事,要楚先生开门纳徒,收为亲传弟子又是一回事。 当袁国舅听说,楚大儒收了关门弟子之后,也是亲自上门祝贺,回来后却捏碎了一只玉杯! 进岳林书院袁国舅是有明确目标的,他不像其他官宦之后,只图安逸,坐享前人余荫恩泽,他有更远大的志向,有人称之为野心,有人称之为远大抱负,不管称之为什么,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达到这个目标,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家里的老爷子深谋远虑,对他入书院也是极为赞成,但他的真实想法却比老爷子还要深远一些。比如拜楚大儒为师,老爷子想的就是让他成为皇帝的学弟,让他们家与皇家更贴近一些。而他想得却是,楚大儒深不可测,确实值得他与之学。 本朝,他只服两人,一是当今皇上。 圣上年岁不大,比他年长不足五岁,却让他有仰止高山的感觉,在他面前,面对他亲切如长兄的微笑,他却时时如芒在背,如山在心,紧张、压抑,甚至惶恐。这就是皇威浩荡吗? 第二就是这位楚先生了。 楚先生有时让他如临深渊,看不清却感觉到来自渊底的寒;有时又让他如见贩卒,那份市侩,处之市井就是一粒尘沙。凡夫俗子与浩浩大儒集于一身,这就是一个怪异又和谐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楚先生的那双眼,每次面对,他都觉得自己是一只被拔光羽毛的孔雀,所有的漂亮与骄傲都不复存在,谦卑与温婉也是毫无用处,他直视的就是他的内心! 皇上的威压让他心生几份怕,楚先生的目光让他敬畏的同时,心深处还泛起多份冷。 于是拜楚先生为师,就是他给自己的一次考验,如果能克服这份冷,他相信自己就成长了一大步。同时,他更想学到楚先生傲于朝、隐于世的“大学问”。 可叹,人家根本不给机会!于是,敬便慢慢变成了恨! 院考前,有人来拜访袁国舅,拜托他一件事,他没有表态,心却失了平静。因为这个世上,能打动他的心的东西真的不多了,但有一件除外。 偏偏那人就有。 此物若得,家族又将迎来新的春天!家庭压抑太久了,处于寒冬也太久了,枯木且有逢春日,病树也盼万物春。如果真得了此物,家族振兴有时,兴旺有待了! 为了此物,值得他一搏! 本来楚先生不再招徒了也就罢了,偏偏他又招了一个,还公开说是关门弟子。而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没关别人,偏偏就关了一个他。 于是他这个“楚大儒弃徒”的名号就彻底坐实了。 想想,实在是叫人恶心! 既然别人叫他恶心,他也就想叫别人更恶心。 为了这恶心,也值得他一拼! 第34章 测字 第三十四章 测 字 三个月,转眼即逝。年末,院考,就将到来。 辞旧迎新,谁都盼个好兆头。楚先生决定给小恶根算一卦。 楚先生算的是拆字卦。小恶根觉得好玩,却谦虚地让先生先给奇女算。 拆字卦很简单,就是写下一个字,让算命的先生根据这个字来预测富贵前程、吉凶福兆。 奇女在风云别院已经彻底安定了下来,对小恶根态度也好了很多,关键是她现在要追上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至于打,她也是虚张声势的多,下狠手越来越少。但冷冰冰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问她,对从前的事,仍旧一无所知。 小恶根怀疑她出生时把笑给丢了。他想帮她捡回来,可总是不得成功。 楚先生对奇女的出现不惊不奇,心不在焉的样好像奇女早就是这儿的一份子。可奇女却很怕楚先生,比怕暗师更甚。楚先生出现,她总是能躲就躲开,实在躲不开,也是紧绷绷的模样,一身戒备。 楚先生要给小恶根测字,主要是想算算院考他有几分可能。小恶根却把一个一脸严肃、一身僵硬的小奇女推到面前。 楚先生眯眼含笑,看看这个一头秀发披肩,长得小巧玲珑的小丫头,把手中的毛笔一递:“写一个字。不可多,不可少。” 奇女低着头,接过笔,小竹笋一样的手指捏着笔杆,一笔一划: “奇”。 楚先生低头,看字,沉吟,半晌,无语。 小恶根茫然,用手碰碰师傅,意在催。师傅缓缓扬首,直视奇女,目光森然。奇女吓得直往后躲。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小恶根急忙把奇女掩在身后,挺起小胸脯,挡在师傅身前。 “孽障!” 也不知他是骂小恶根还是小奇女,骂完之后,也没心思算什么卦了,转身走了,中午饭也没有回来吃。 中午他其实是跑到董大院长那蹭酒去了。 董院长和楚先生本不好酒,但偶尔小酌还是有的。高兴了酌,不高兴了酌,有些事想不明白了,还酌。于是,慢慢就好上这一口了。 楚先生穷,一介穷儒,布衣,买不起好酒,有人送,他又不收。董院长毕竟身兼院长,又是翰林大学士,有丰厚的皇家“薪水”,还有人明里暗里地送,他敢收,于是就有好酒。 好酒朋友分享,楚先生朋友不多,董院长朋友挺多,但他肯拿出自己的好酒分享的也不多。楚先生算一个。再加上楚先生脸皮厚,会耍赖,每次都是空口白牙地来了,喝掉他半瓶,还得顺走半瓶。 所以,当董院长发现,太阳高升半空,楚大先生竟拎着一瓶酒走进自己的听竹别院时,眼睛都直了。老远董大院长就迎了上去,却在半道上将楚先生给堵住。 董院长身宽体胖,横着能堵两个楚先生。 董院长抬起胖乎乎、肉嘟嘟的大手,在额头上搭一凉棚,往天上看半天,就是不语。 “老家伙,看什么看?” “楚癫子,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上来的?” 楚先生一愣,脸一沉,转身就走。董院长一把拽住,随手把酒夺过来,仔细一看,乐了。 “你可以走了,酒留下就可。” “这可是西域翠玉疯,千金难求。你这个贪官,想独占?”楚先生扯住董先生的长袖,两个老东西,拉拉扯扯进了别院。 “我知道你今天想贿赂我,是不是因为院考?” “我徒弟又不是你书院的学子,考什么考?” “圣旨怎么算?”董院长回头,一脸戏谑。 “这皇帝很闲吗?还没事想着算计我?”楚大儒抬头,一脸郁闷。 “谁让你当年敲过他的头。” “谁让他当年不用头想事.........” ...... ........ 楚先生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别院时,心情好了不少。看见小恶根在书桌前写了一个大大的“楚”字时,更是大喜! “好!人中翘楚!当人不仁!” ...... ......... 深夜,风云别院。 别院不远处林中,风有点大,也有点冷。 两个人,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黑。一样的挺拔如松,一样的冷相对。——这二位,就是小恶根的两位授业恩师了。看这样子,好像关系不是很和谐,但神情和身形却极其相似。 当然,还是黑得更冷傲一些。 他们在商量事,却没有一点商量事的和缓口气。你一句我一句,硬邦邦的,像扔砖头。 白:“这个奇女,今日测字,写了一个“奇”字........” 黑:“如何?” 白:“一人一口丁,凶兆!” 黑:“杀了!” 白:“那你当日为何送来?” 黑:“让你查!” 白:“千奇帮已被人灭了,查什么?” 黑:“这是你的事。” 白:“关系到庚儿,就是你和我共有的事。别忘了当年的承诺!” 黑:“哼,我只负责习武。” 白:“若连命都保不住,还习什么武?半年了,你除了让他跳得高一点,跑得快一点,还学会了什么?” 黑:“你在指责我?” 白:“不敢,说句实话而已。” 黑:“鼠目寸光。” 白:“是,我鼠目寸光。可院考在即,如果你的大弟子连爬树都爬不过别人,我看你还有什么目光?” 黑:“到时见分晓。” 白:“现在开始,晚上安全你负责,白天我负责。奇女我会盯着。她的记忆应该快要恢复了,到时我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说完,二人齐转身,头也不回,相互都是一脸嫌弃,一个快步融入林中的黑暗,一个踱方步进了亮着灯的风云别院。 不一会,林子安静下来,夜间的虫鸟开始轻轻吟唱。林子当中某处一块地面,微拱了一下,又拱一下,慢慢冒出一个头来....... 此人轻轻抖落身上的落叶与泥土,缓缓后退,消失在林子深处。 第35章 公敌 岳林书院公示,腊八节一过,三天后,就是院考。 腊八节那天,小恶根吃腊八粥撑着了,楚大儒要他围着风云别院跑了三圈,消消食。跑完后,把他叫到房中,给他再一次讲讲院考的相关内容、规矩、要求,以及应考的注意事项等等。 小恶根听着听着,眼睛就走了,因为他看见奇女在院子里给那几枝腊梅浇水。蜡梅红艳似火,奇女脸艳似霞。脚边几只肥硕的兔子在她脚边转,就像几朵白云簇拥着她。 “好看吗?” 小恶根一脸痴相,点头如啄米。 “啪”!那把神出鬼没的铁尺狠狠敲在前额上,一个大包呼之欲出。 小恶根一蹦多高,嬉皮笑脸,却不敢逃离。 “食色,性也。你也食得太早了点吧?” 小恶根一脸无辜。 “记住,如果院考,你进不了百杰榜,她,走人!” 小恶根一脸惊恐! ........ ............ 院考分文三武二。 文包括行文、答辩、书画。武二就是射猎,爬树。 简单说,文考的就是写一篇由学院命题的八股文,主要是涉及治国安邦的策论;回答由学院提名的几位学识渊博的学究,现场提问,又云之为百问;三就则是现场挥毫泼墨,书法或国画展示。 武更简单,射猎就是一人一张弓,射杀飞鸟。一人五箭,谁射得多,谁名次好。这射猎,当场释放飞鸟,当场射杀,比的是反应速度、出箭速度、箭头准度。来不得当点假。 爬树,书院后山有数棵参天古树,树上垂下近百根青藤,树顶悬挂有无数彩带,比的就是谁用时最短,摘下彩带名次最好。 前百名的产生,就看这五项的综合实力。 院考时,为了确保公正,朝廷将派出钦差莅临,现场监督、观看。 为了增加观赏与趣味性,爬树项目总是最后举行。 其实,往年前四个项目一结束,最后这一个项目更多只是一个点缀与娱乐,因为这个项目往往与名次无关了。 可今年不同,书院竟明确规定,爬树项目不能进前百的将直接取消前百资格。顿时一片哗然! 很多学子不服,很多学究也是愤然,纷纷上书院方,要求解释。 院方的解释是:沉默! 有的学子气不过,提出罢考的抗议。 院方的回复是:欢迎! 其实连书院路边的石头都知道,这规矩就是为一个人而改变的,那就是楚大儒那该死的关门弟子! 当时没人会想到,这一改,从此这规矩就定下了,再也没有改回来。而且也正因为这一改,竟改出来一支特殊的战队。这支战队后来为书院带来灿灿名声,为大夏国立下赫赫功勋!成就了一段别样传奇! 这传奇的参与者、制造者就是在书院臭名远扬的小恶根。只是这时候,他还只是一只翅膀没长毛的雏鸟,朴腾腾没人看得上眼。 很多人背后骂楚大儒不要脸,骂书院不要脸,可为了他们自己的脸,他们最终还是屈服了。但屈服背后积压下的怨气与恶毒也更显狰狞。 小恶根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岳林书院的公敌! ....... ........ 岳林书院的院考对大夏国来说,也是一件大事。特别是今年的院考,涉及一位特殊的人物,更是引起朝野关注。当然这个人物指的不是小恶根,他现在在别人眼里还算不得人物,只是一个小屁孩而已,这里说的人物当然是楚言风。 人人都说楚言风是一个输不起的无赖,这辈子做过很多为了争胜不择手段的事情。在没有做太子老师之前是这样,做了太子师之后,还是这样。没有收敛,无所顾忌。 明的,他一个布衣,却敢跟太后赌、与皇上赌,朝臣更是不放在眼里,偏偏每次他都能赢。 当年与太后赌,他赢了,把一个桀骜不驯的太子教成了内敛稳重、饱读诗书的皇帝; 他与皇上赌,他至今没输,据说他赌的就是当今皇上哪天收回河洲三镇,他哪天俯首称臣,在此之前,他上不拜君,下不跪臣。河洲三镇已被北烟占据二十年,而楚先生老家据说就在河洲。 暗的,他一个豪侠,在江湖之上与人争强斗狠,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杀人放火的事也是没少干。知道他的人,无不退避三舍。不了解他的人,往往被他扮猪吃老虎,啃得肉渣都不剩下。 他奸诈如狐,无赖如狈,凶猛如虎。但从没人称他为阴险之人。因为他使的招都是明招,看上去正大光明,可以放在太阳底下晒的,于是无人不敬他三分。 要他输很难,世人知道,皇上也知道。可这次,皇上想让他弟子输,他可使的招恐怕就不多了。他的关门弟子若输了,就等于他输了,一样是啪啪打脸的事。 同时,为了让这次的输来得更公正些,皇上钦点了两位钦差,一位翰林院大学士胡一多,另一位后宫皇上贴身太监李公公。 这二位,一个正直稳重,一身正气,从来不食人间烟火,油盐不进。另一位,狡诈不输楚先生.......而且当年,他是陪着太子读书的,太子都挨过打,他自然更是没有好过,恨楚先生他不敢,气还是一直有的。 腊八节那天傍晚,这二位就到了,下马车前,他们已经听说了爬树新规则的事,一位气得脸发青,一位笑着直摇头。 进学院大门时,李公公特意慢行两步,让大学生在董院长引导下先行,他一双眼睛在迎接的人群中暗暗搜寻,虽然心里知道这位楚大儒是不会来迎接的,还是多少有点期盼。 他就想知道,这位聪明一世的楚大儒怎么就会聪明半世,糊涂一时呢?他弄出这个天怨人愤的新规则来,是要帮自己的弟子,还是害自己的学生呀? “自古英豪哪个不是从众生仇视中走出,最终睥视天下的........” 李公公惦记的人此时正在风云别院中,喝着小酒,吐着唾沫,说着胡话。 第36章 备战 第三十六章 备 战 其实,小恶根的备战早在圣旨下来之时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小恶根觉得自己是真的命苦,与疯子有缘,前世今生的缘。 出生在疯子之家,疯婆婆。治病进了疯人院,苍苍谷。现在,又落在两个疯子手里。 这半年,这两疯子没日没夜地折腾他,一个教文,恨不得把天下经文全部剁碎了,搅匀了,添点酱,加点蒜,给他一股脑喂下去;一个教武,却什么招式也没有,不是马步一整夜,就是倒吊在树上一整宿,有时还把人拎树顶上,站在树梢,陪着他练什么星月吐纳之法。 每天晌午之前,他是用来睡觉的。吃了午饭后,他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下午楚先生之乎者也,让他头脑发胀。晚上暗师沉默授业,更让他乏味至极。这两位老师一个属麻雀的,吵,一个属猫头鹰的,闷。 出了院考这档子事之后,这二位终于有了一些变动,教学的针对性明显加强。 楚先生除了继续拿圣人经典砸他之外,开始讲各种故事了。 老子、孔子、孟子、庄子到孙子,天文、地理、鬼精、海怪到黄大仙,无一不讲,无一不涉。 小恶根,过目不忘,过耳不遗,楚大师乐不可支!只是他喜欢的他记得,他不喜欢的他也记得。这个“好处”等他长大之后,才知道其实有“多坏”。 “不知甚解没关系,为师叫这些愚儒没机会乱问。你也没必要给他解读什么?”楚大儒一副成竹在胸的鬼样子。 暗师开始教他轻灵之功。 先是跑。小恶根在苍苍谷跑过,那是被苦杏子拖着跑。这回是被暗师托着跑。星月吐纳小恶根已经感觉到有气可运行周天,但无法发气于外,自然身体无法轻灵飞跃。但跑还是能借气前冲的。但速度不理想,耐力也不行。 暗师给他腰缠铁索,腿绑铁沙,背背石筐——当然,石筐是有石头的.......他在小恶根身后,用手托着他跑。 小恶根第一次被缠绑上这些累赘,当场就趴下了。根本动弹不得。暗师则把他从地上拎小狗一样,捏着脖颈拎起来,呼的一掌印在他腰眼之处,于是,他就呼地冲了出去....... 脚底生风了…… 一个方向没把握准,咣当撞树上了........ 再是爬树。这个小恶根有基础。可在暗师眼里,他的攀爬狗屁不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允许他爬,而是跑,直接跑上树去。 在树干上直立都不可能,怎么可能跑?小恶根一听暗师的话,打死也不跑。暗师却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又是一掌印在他的腰上,呼地上树了......... 天旋地转,小恶根又咣当一声,撞树枝上了…… 唯一让暗师放心又担心的就是小恶根的力量。小恶根的血脉之力是他的福,也是他的劫。这是蛰伏于他体内的洪水猛兽。一旦释放,石破天惊,福祸难料。 可是射猎没有力量,根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别说射中天上的鸟了,连把箭射上天也难。 目前仅凭小恶根自身的肌肉之力,肯定是不行的。为此,暗师只得在传授星月吐纳之法的同时,亲自动手用自己浑厚的内息助他气走丹田,运气于表,延伸于臂,发气为力。 同时,传授他一套凝气诀的口诀,叫他熟记于心。只是小恶根对这诘屈聱牙的口诀记下来,也根本不知其意。 好在小恶根慧根深植,在暗师的助力之下,实践中出真知,一点即通,自己融会贯通,几个周天运转下来,竟能做到拳开树皮,掌裂石砖。再加上半年来马步练下的下肢底子,倒吊逆行形成的血气贯流,小恶根外练之法已有模有样,横练之功已经昂首入门。 暗师找来一张铁弓,这小孩子竟有模有样地将弓弦拉满了。让暗师暗暗一喜。 可后来教他射术时,暗师傻眼了。——这小子方向感太差,箭头根本不听使唤。指东射西,乱七八糟,连身前十步以内的大树都射不中,更别说天上飞的鸟了。 小恶根射了半天,也泄气了。他指手画脚跟师父商量,半天暗师才弄明白,他是问:射牛可以吗?....... 暗师当场气倒....... 但不管怎么说,小恶根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看上去,好像来之轻松。其实若没有当年玉婆婆的开穴化瘀、药箱子的药煮导引,他的血脉淤结不通、内息阻滞不畅,小恶根断无今日之果。 再加上千奇帮用奇珍异药蒸他时,将他体内最后一丝郁结阻滞也彻底化解掉了。才有了这突飞猛进之功。当然,他自身具有的特殊血脉才是力量之源、能量之基。 小恶根除五岁时跟齐小虎打过一架之外,还没有跟人交手过,他对自己的力气没有认识,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奇女,因为他没有她手快,身子快,他根本碰不到她,所以只有挨打的份。 当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也变快了时,就故意去撩拨奇女。想试试。 当他真的一把就抓住了奇女挥打过来的手腕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给扔了出去,直接砸到数丈开外的花丛中。 奇女吓住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急忙跑去跟奇女赔礼道歉。 奇女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倒在地,骑在他身上,举手欲打,见他只是抱着头,并不反抗,反而停了手,转身走了。 他舍不得打奇女,故意让她扫倒的。可他舍得打铁汉。 当他乘铁汉不注意,一把抱着铁汉的粗壮蛮腰,来了一个横推,竟将铁汉推出去四五步时,铁汉更是惊得大嘴都合不上。 铁汉还在惊讶,他的小拳头却已暴风骤雨地落在了铁汉结实的肚子上。铁汉纹丝不动,却也感到了腹部的几分不适。急忙运气于腹,迎接击打。 半炷香后,小恶根打爽了,打累了,终于停了。 铁汉竟脸色泛红,气息粗重。 远处,楚大儒见之,微微点头。如此年纪,就已经让内息转化为力气,可击发于外,运劲于身,这家伙还真是费了不少工夫。只是这拔苗助长速成之法,可不要坏了小家伙的根基呀! 第37章 文考一 院考终于拉开序幕。 院考开始前,为了以示隆重,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剑舞表演。 岳林书院的院考是在书院广场露天举行。广场宽及百丈,石板铺地,一览无余,空气清新。 当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和风细抚,毫无寒意。 董院长和两位钦差率全院学究及所有参加院考的学子,祭拜完天地及圣人之后,董院长和钦差及主考之人登上广场坐北朝南的观礼台,一众学子三向站定。中间空出一宽阔场地。 众人正举首翘望,只见得一声鼓鸣,随之传来一声绵长齐颂: “咿——呀——” 两行人,身穿传统纯白汉服,头戴纶巾,身披长带,手执木剑,木剑擎天,单手指地,如两条游龙入水一般,自东西两侧划着弧线鱼贯而入……剑舞表演开始! 两行人伴随着古筝铿锵古韵之声,快速舞动起来。只见他们步伐轻盈,举止划一,进退有度,剑招柔美,观之如水面蝶飞,感之现内藏凌厉。特别是剑舞的全是弱冠之年的学子,个个面白如玉,五官俊朗,身材挺秀,文武兼备,一个亮相就是一片叫好,几个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叹为观止。 当中有一人尤为让人瞩目。只见此人,一身洁白如羽燕在天,一枚长剑让乾坤变色,面目清俊似相如再生,举止洒脱如周郎又见。 台下学子看得如痴如醉,台上的两位钦差和众学究也是频频点头。董院长一左一右分别落座两位钦差,他把自己的胖手抬起,指着那出色的年轻人介绍道: “袁华子,书院翘楚!人中彩凤!” “哦?为何叫人中彩凤?”胡大学士颇是不解。 “哈哈,实在是长得有点太不像话了。一个男子,太美,风华绝代呀!而且极有内才,内外兼修!我大夏之未来栋梁呀!” 李公公在一旁轻轻掩嘴而笑,这位袁华子,当朝国舅,与他那位真正风华绝代的姐姐极其相像,须眉不让巾帼了。他那位姐姐在后宫可是呼风唤雨,他这个弟弟在外面是不是也一样翻江逐浪呢? 剑舞一毕,喝彩之声震天。 剑舞结束,院考第一场文考正式开始。 一众学子,扛着小桌软席,一字排开,不一会,整个广场之上,摆满了一行行的长条小桌,远看如同棋盘,当一个个学子排队入场,分席落座后,这棋盘之上就算是落满了一颗颗剔透的棋子了。 千人齐考,星罗棋布。学子落座,广场肃穆。 第一排靠右有一桌,却空置无人。 学子们交头接耳,众学究及主考之人也已是难耐,喧哗之声慢慢扬起。两钦差也是侧目不解,只有董大院长一脸尴尬、额冒虚汗。 “这是?”李公公轻问。 “楚.......他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已在路上……” “不像话!”胡学士出声呵斥。 “象画得都在墙上!”一人大大咧咧自一旁挤将过来,在观礼台离钦差不远处一空位上金刀铁马地坐下,对两位钦差和董大院长看也不看。 众学究急忙静音,李公公一脸轻笑,胡学士脸红耳赤,董院长竟闭目养神。 此时,台下却又传来一阵喧哗。把董院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只见一个小家伙,穿着一身宽大的汉服,跌跌撞撞地进入考场,由于汉服太长大了些,一个不慎,脚下踩着了自己的长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文房四宝,撒了一地.......狼狈不堪,鼻青脸肿了....... 只是,只是这小家伙还真的跟楚大儒有几分相似,相似不在长相,相似全在神采。因为他爬起来,竟依然不卑不亢,一摇三晃地找座位。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死样子。 一个小姑娘早已冲进考场,帮他收拾东西,挽起衣袖。 众学子掩嘴不敢笑,台上的学究们早已笑成一团。只有楚大儒一脸平静,竟也闭目养起神来。 “嗯 ”董院长重重咳嗽几声,众人方才止声。 一位清瘦身形的副院长急忙站起,高声宣布:“岳林书院院考,第一科文试,现在开始!请翰林院大学士宣读第一科试题!” 胡一多整整衣袖,缓缓站起:“今科文试命题钦定:论亲仁善邻。” 胡学士一宣读,楚大儒双目霍然圆睁,瞪向董大院长。董大院长早已闭目,老僧入定一般。 楚大儒看向自己的爱徒,发现可怜的爱徒也在看向自己,可怜巴巴,茫然失措。 不是说好的命题不出四书五经吗,背下近百篇佳作,无一用处了?! 师徒二人,相看无语,无可奈何。 被人耍了,被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宝座上的那个小皇帝给耍了! 楚先生挤眉弄眼,暗示小恶根不管好坏,胡乱写几句就成。比如此语出自《左传隐公六年》,再把原文背写几段也好。“往岁,郑伯请成于陈,陈候不许。五父谏曰........” 只要写满了字,老楚就有本事让自己的徒弟文进前面。 可这个时候,他的爱徒在台下,抓耳挠腮,面对周边众多学兄们刷刷刷笔走蛇行,他是点墨难下。 真的是胸无点墨呀。 他才入学半年,整个一学前儿童,哪会什么论国策? 他想弃笔不写交白卷,看看台上那个脸红脖子粗的师父,他怕了。想了半天,终于提起笔来,写了起来…… 楚大儒长出一口气,有门! 但马上,他又傻了,因为他的爱徒好像只写了几个字,就起身交卷了。交完卷,头也不抬,就跑了。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有人将小恶根的试卷接过,看了看,一脸惊骇。在原地迟疑了半天,不知该不该交到观礼台主考处。 那清瘦的主考看得莫名其妙,顿时火起,瞪眼示意让呈上来。 试卷送上来时,董院长抢先接过,两位钦差,众学究纷纷伸长脖颈过来细瞧....... 试卷上的字很漂亮,很大气,很有楚大儒的风骨,不愧是楚大儒的亲传关门弟子。只是字也太少了,只有三个字: “我不会。” 众人回头找楚大儒,此位早已追出去了。听说手中的铁尺举得很高、很高......... 第38章 文考二 小恶根的文考第一科出师不利,得分创了岳林书院开院以来的最低分:零分! 而且,传为美丽的笑谈!——连看门大爷家的狗看见楚大儒都在笑! 下午的第二科:问经典,答辩。楚先生不容有失。 于是从来眼高于顶的楚大儒中午竟加入了陪二位钦差用膳的陪同行列当中。而且还积极主动地上前敬酒,不但敬钦差,还敬了院长、各位同仁,甚至对传人叫事的小厮也是笑容可掬,礼让有加。 众人皆笑,却也心知肚明他的谦卑只是暂时的。但就是暂时的,大家也愿意美美接受,好好分享。一个人平日越高傲,当他低微下来时,往上踩的人心底深处的快感越强烈。 但楚大儒可是一只带刺的仙人球,踩得不好,鞋底再厚也有可能会被刺伤了脚板。他与众学究交好的同时,不断在暗示: “后面的比试,只要求正大光明,按规定的来,谁若再变花样,铁尺下见真章!” 下午未时,文试第二科开始前,楚大儒的爱徒一瘸一拐,抚摸着屁股走进了考场。众人见之不忍再笑。 只见小恶根头上一头大包,脸上道道红肿,屁股一撅一蹶,不用说,肯定是被打烂了…… 下午的经典不在室外,而是在学堂。 学子们一个一个排队进入,接受各位学究的当面询问。此次引经据典简单明了,就是考学子们的学识是否渊博。一问一答,涉及内容只含圣贤文章、典故出处。 由于上午的出丑,为了争回颜面,楚大儒要求将他的弟子列为第一个答辩对象,理由是他最小,理应排最前。实际上他是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考虑到楚大儒中午用膳时的优良表现,众儒竟无一人反对。只是这考官变成了最高级别的三位:董大院长、胡学士、李公公。 楚大儒与其他五位学儒旁听。 八人会考,盛况空前!重视空前! ........ .......... 古时先辈圣贤无数,留下的圣贤文章车载斗量,各类典籍、典故、史册更是浩瀚如海。而且这三位考官学识各有偏重,又是当场询问、答辩,事先根本没有定题定章,随心所至,随口而出,难度可想而知。 而考小恶根的董院长、胡学士都是学富五车、胸藏万卷的老学究、老学儒了,他们的知识储量何其丰富,考倒一个小娃娃恐怕只是分分钟的事吧。再加上一个古灵精怪的李公公,他若出题,肯定是要带着邪恶之气的,也不知会出自哪个腌臜旮旯。 但考虑到楚大儒偌大的颜面在那戳着,这三位让小恶根太丢脸也是肯定不会的,他已经丢过人了,这脸还是应该让这师徒二人留着点。 而且,万一让这楚大儒恼羞成怒,发起飙来,也是不美。狗急了咬人,楚大儒急也,也咬人,而且比狗凶! 再说了,如果还让这个小家伙的屁股再挨几下,大家也是于心不忍的。 考试前三位考官商议,主问由董院长来,另两位掺和一下就行了。题目不要太难,最好多来点《三字经》《千字文》之类就可。 于是,当小恶根走进考场时,面对的是三张慈祥和善的面孔,话语轻柔,和风细雨,体贴温暖,如同祖父。小恶根差一点感动得落下泪来,特别是刚刚受过虐待之后,他的小小内心是多么的脆弱呀! 因为小恶根是个哑巴,不能回答,只能笔答。在他的面前就摆了一张长桌,一叠宣纸。 小恶根站在桌前,不敢看自己的师傅,规规矩矩给几位大人鞠躬施礼,然后提笔静候。 当询问真正开始之后,刚开始波澜不惊,到后来波涛汹涌。在座数人,除楚大儒一本正经、装模作样、老神在在之外,其他人无不震惊! 甚至有人赌天发誓说,楚大儒绝对作弊了。只是没有人看得出来,这弊是怎么作的。 凭他的财力、物力、人缘之力,要收买这三位主考官,让他们集体配合他师徒一同演戏,可能性基本不可能有。 因为现场观察团的人,亲自看见,后来有些题出得让他们也是瞠目结舌,不知所云,太偏僻晦涩了,太刁钻稀奇了。 可这小子有问必答,书写流畅,行笔快捷,基本就没有停顿的时候。有的时候,考官题目才说到一半,他就开始写了。 第一题是董院长出的,他问:“百家姓中,楚氏姓、董氏姓、胡氏姓、李氏姓分别排在第几位?” 他的问题一出,众位考官纷纷面带微笑。 小恶根落笔写下:肆佰伍拾玖、贰拾玖、壹佰伍拾捌、肆。 第二题,胡学士:“满招损,谦受益——出自哪里?下一句是什么?” 小恶根写:《尚书大禹谟》。下一句“时乃天道。” 第三题,董院长:“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出自何文?上一句是什么?” 小恶根写:《道德经》。上一句“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两位学儒微微点头。 这时,李公公不男不女的声音开了腔:“董院长刚才这句善者吾善之,这第一个善字是道德经的第几个字?《道德经》全文共有几个字呀?” 这问题一出,所有学儒都懵了,楚大儒的脸顿时有点发青。张口怒目,恨不得吃了这个阉人。李公公却微笑只对小恶根,根本不看一旁横眉瞪眼的楚大儒。 小恶根听后,稍有迟疑,写道:三仟三佰玖拾捌和伍仟贰佰捌拾肆。 李公公假装没有看见楚大儒恶毒的目光,叫人捧来一本《道德经》…… 半晌之后,众人皆点头,一脸愕然!李公公的笑却有些僵硬。 ...... ........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楚大儒昂首挺胸走出考场,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挺胸昂首一个德行……走在阳光下,两个身影拉得贼长、贼长! 一个消息以爆炸式的方式在书院传播:楚大儒的关门小弟子,院考文考第二科,满分! 第39章 文考三 院考第三科:书画展示。 小恶根的书写各位考官早已见识过了,他的字简直就是楚大儒的翻版。看得出,这小子模仿是下了苦功的,临摹得惟妙惟肖,不仔细看,根本就是可以以假乱真了。 当然,在董院长、胡学士这样的老手眼里,小孩子的字也只是形似,还是少了楚大儒书法的那份洒脱与刚劲。 字如其人,楚大儒放浪不羁,字也挥洒奔放,楚大儒睚眦必报,字也咄咄逼人。 小恶根的字粗看倒也笔画齐整、行笔有度,细看还是有些虚浮,少了人生历练后的深厚底蕴。 书画展示,书法与绘画二者选一即可。形似无神,但院考过关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楚大儒不愁,考官与吃瓜群众对小恶根这一科的关注也就没了兴趣。 可不怕有事,就怕有人挑事。 这回,挑事的是小恶根自己。 可能他自己也发现,他的字虽好看,却不中看,为了显出自己的与群众不同,他主动要求绘画。 楚大儒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跳将上去,踢他几脚。——他什么时候画过什么画呀,这不是不死偏要作死吗? 可当着众考官的面,他也无力回天。 董院长见小恶根要画画,很是兴奋,当他发现小恶根是在画竹时,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好竹,整个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平时也会画上几笔,作品虽不敢说上乘,在市场上也还颇有些人气。 董院长心想,这肯定是楚大儒的意思,这是在明着给自己示好呀。果然为了这名次,不择手段。可这恐怕是又要弄巧成拙呀。 竹好画。好画是画竹着笔不多,惜墨如金。寥寥数笔,跃然纸上,立刻成竹。 竹其实是真难画,偷不得巧,笔笔要落实,一笔不雅,全画庸俗。而且竹画不但要注重布局,更要重竹的骨感与气节显现,以及画作留白的气韵营造。 四君子,梅兰竹菊,竹最傲,落于纸,若得神韵,点墨成精,一笔通神,可力透纸背,可惊魂摄魄。若是扭曲落笔,歪斜成形,那竹可就丑陋不堪,难以入目了。 一个小孩子画竹,这只能是东施效颦,依葫芦画个瓢而已。 而小恶根“画瓢”还真画得认真。 只见他,小小模样,先是凝神屏气,闭目沉思。好像心中藏有百万兵,下笔便要惊风雷。看得几位大学儒哑然失笑。 可当他真的落笔之后,大家都不笑了。 特别是董大院长,紧锁双眉,久久凝视,眼皮都不肯眨一下,生怕遗漏了什么。 画到最后,几位大儒全部站立起来,围在小恶根身侧,聚精会神,细细观赏。——小恶根却如神游天外,对身边诸公熟视无睹,眼中、心中只有手中笔、笔下纸、纸上竹........ ......画毕,小家伙回头发现这几颗苍头紧凑在身边左右,吓了一跳,再加上心力已乏,竟瘫坐在地。 也没有一个人想到去扶他,全部挤到画前,沉默不语。 半晌,董院长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和颤抖: “秀骨天成,体运遒举。一点一拂,动觉新奇,非虚言也。” “陆氏笔韵,穷理尽性,事绝言象。妙笔生花呀!”胡学士也是喃喃自语,目光泛红。 李公公转身看向呆若木鸡的楚大儒,轻声问道:“先生不解释一二吗?” 众人皆回头。楚大儒脸一会红,一会黄,一会又青了。 “董兄应该知道,我风云别院确实有一幅陆公的竹林七贤赏竹图,这小子偷偷临摹其中竹技,确也有了三分像了........” “这只是三分像!?”众人皆不服,皆高呼,皆怒视! 楚大儒从不怕众怒,今日却有些心虚。他急忙去寻找那始作俑者,却发现那小子早已逃之夭夭了。 .......楚大儒小弟子,仿陆画圣之竹,已近传神,惊愕全院! ....... ........ 楚大儒出了学堂,一脸得意,往风云别院走来。一路上,看见谁都主动点头微笑,吓得很多学子纷纷避让,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哪里衣衫不整,或是画眉不慎,画成了猫。 当他们发现楚大儒见到路边的石头、假山也是笑容以对时,才知道自己多心了,原来楚大儒可能是得了面瘫症了,见什么都好像在嘻嘻笑. 回到别院,楚先生去找小恶根,被奇女拦住。 原来这小子真的心累体乏了,竟倒头便睡,一睡不醒。 楚先生乐不可支,急于要与人说话,于是把铁汉、奇女和一众仆从叫到身边,正襟危坐,问: “我,打他是不是打得狠了点?”轻轻指指屋内。 众人皆点头。奇女更是一脸蔑视。 “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如果我动手,你们提醒一下,知道否?” 众众又点头。铁汉都快要感动得哭了。看来,楚先生知道错了,要改变这种残虐的教学方式了。 “下次动手,真的不能打头,打脸了,不好看。只打屁股,肉多,不怕。而且还要重一些,狠一些,因为效果太好了!哈哈!” 楚大儒终于绷不住,乐出了声。 众人惊愕,皆蔑视。 转身,全走了,让楚大儒一个人傻乐着,傻乐着。 第40章 密谋 文考结束,停考两天。 数千名学子文考,单单阅卷就够书院学究们忙上好一阵子。他们先要存精去劣,仔细斟酌。从上千试卷中,先要选出文考前三百名,呈书院院考主考组再阅。主考组再从三百卷中评出前一百五十位,报院考三位主审官审批。书画展示也是如此层层审批,步步筛选。 至于经文答辩,当场可以出分。事后也要核实。工作也是繁杂,不得马虎。毕竟都要涉及学子们的锦绣前程,来不得半点疏忽。 这两天,学究们忙,学子们养精蓄锐,以待两天后的武考,一决雌雄。 每年,文考之后,只会有两三百人报名参加武考。毕竟书院学子多以文为主,真正文武双全的并不多。所以很多学子文考之后,就会主动退出武考。而且文考也会单独列出名次,予以公示。文考前百,也是一份功名。很多人甚至骨子内看不起武考。 而小恶根这个编外学子却是文武都要考的,而且文考之后,他异军突起,极其引人注目。其耀眼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天上星星一般的那位存在,那位袁国舅了。 当整个书院的学子都以为楚大儒这位弟子会充分利用两天休息,加练“武功”时,他却在睡觉。 他好像跟枕头有亲,文考一结束,倒头便睡,一倒就着,一着不到开饭不醒。 每次叫醒小恶根吃饭的都是奇女。 奇女儿刚到别院时更显秀丽了,但仍然经常皱眉发愣。对从前的事只记得星星点点。而且发愣久了,她就会头痛,就像小恶根想吃生肉那样的痛。这让小恶根很是担心。 不过,暗师检查过她,她并没有中什么阴风指。只是回忆受阻又强行回忆所致。 小恶根担心她,她对小恶根也没有了刚来时的恶感。每次叫他起来吃饭,总是不等饭菜出锅,不叫。尽量让他多睡会。白天学,晚上练,她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文考总算是熬过去了,综合名次还没出来,听楚先生说,虽有一门为零分,但另两门均在前五,综合排名应该不会很差。但武考的第一科射猎,小恶根却是没有一丝把握。这让奇女也是为他着急上火。 傍晚时分,暗师提前来到了别院。这次他竟不请自来,主动走进了别院,来到了楚先生的书房,与楚先生和平共处地坐在了一起,品茶。 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奇女主动进去为二位沏茶。只见二位相对而坐,如同两尊石像,半晌,不动不摇,不言不语。 楚先生还是一身素白,暗师却换成了一身青袍,只是仍旧蒙面,难见真容。 奇女悄然退出,在门边,竖起耳朵聆听。 “射猎,我没有办法。” “这是你的事。” “丢人可是你的事。”. …… 沉默,喝茶,还是沉默,又喝茶。 奇女急,又进去添茶。二人仍旧石雕一样面对,一筹莫展。 奇女见楚先生在手掌间拨弄一串佛珠,不觉眼前一亮。 “二位前辈,不知这射猎有没有规定一定要用弓箭?” 楚先生一愣,暗师一喜。二人双双回首,看向奇女。 奇女惊得急急后退,以为说错了话,犯了什么大忌......... “你可愿意与恶徒一起和我习武?”暗师问。 “还不快拜,这可是你的机缘造化。”楚先生眼睛一亮,急急催促。 奇女扑通跪倒,口称:“师父在上........” 楚先生与暗师禁不住相视而笑,却猛然发现,相互间已有数十年没有相对笑过,这一笑,颇是尴尬、晦涩。急忙停住,继续绷起脸皮,一脸严肃。 却没发现,已有一人,也急忙忙进来,趴在地上,和奇女一起,磕头跪拜。——小恶根,一脸喜气洋洋! “孽障!”楚先生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 ........ 在湘州府迎宾道旁,坐落着一座富丽弹皇的大酒楼,飞来凤栖酒楼。 酒楼顶层一间雅室,红毯铺地,黄木檀桌,炭火熔炉,暖意如春。 桌边坐着三人,一白一黑一紫。 一身白的正是倾国倾城的袁国舅,黑的是一个清瘦干练的中年人,紫袍那位就是苏院的那个伺候苏爷的小厮。 只是这位小厮现在的神情仪态可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模样,而是一脸庄重,颇有气势。 能与当朝国舅坐在一起,不输气势。这一黑一紫当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桌上摆着一些山珍海味,却没有人去动它。此时,他们在谈论一起小事。——如何对付一个小家伙!这个小家伙当然就是小恶根了! “国舅爷此次院考,听说前三科又是名列前茅?可喜可贺!” “林大人见笑了,只是可惜,这第二科答辩,我是第二。”袁国舅一脸平静,好像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黑衣人是从底层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一步一爬熬出来的,在心底深处,他对那些一出生就居于上层的人物有着天生的仇视。所以刚才的话,其实是有几分夹棒带棍的意思。见这位袁国舅荣辱不惊,顿觉几分无趣。 “哈哈,国舅爷,我们早听说了,楚言风无赖至极,巧立名目,擅变规则,才会有这种意外。我今日请二位来,就是来谈谈意外的……”紫衣人意味深长接过话题,缓缓端起酒杯,吮了一小口。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请苏先生明示!”黑衣人也端起酒杯,却是一饮而尽。 “哪敢在二位面前谈什么明示,只是希望那小子在爬树时能出点意外……请一定注意,是意外。比如他意外地掉下来了,下面的护卫又意外地没有护卫住........” “哈哈,一个娃娃,从几十丈高的树上摔下来,又没有我们护卫的保护,那不死也得终身残疾了!”黑衣人一脸狡黠。 “树上的意外,就拜托国舅爷您了。树下的意外,就拜托林大人了!” 紫衣人再次举杯,那位林大人也急忙举起杯。可袁国舅却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和这小孩有什么仇怨,我只知道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希望你们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告辞!” 香风一起,袁国舅推开门,走了。 紫衣人一脸苦笑。黑衣人重重将酒杯放在了桌上。酒水洒了一片。 “别上火,这种皇亲国戚就这德行。也许我们也不一定用得上他。当然如果用上了,他可能也就没这德行了.......” 紫衣人又吮了一小口。这酒,味道还行,不过,没有北方的烈。 他在想,如果这国舅在这岳林书院出点什么事,宫里那位会怎么样?宫外那位又会怎么样呢? ——还是苏爷想得远呀! 第41章 武考一 射猎非南方人所长,特别是大夏国立国之后,弓弩更是少见。甚至各洲护卫兵因主要是维护当地治安稳定,面对的也多是手无寸铁的民众,弓弩基本用不上,所以也不是常配器械。只有四方战兵,才有铁弓强弩装配。 因此,岳林书院的武考射猎一项在四大书院中,显得有些另类,至于爬树更显突兀。其他书院也有武考类,多设有扛鼎 、投枪、追逐、凫水,甚至龙舟、抢鸭等。但射猎与爬树,还真的是岳林书院独一份的奇特比试。 为了岳林书院的射猎,当年书院的创立者特到兵部进行了申请,特批了一批弓箭给书院。但弓也并非战兵所用的硬弓,而是软弓,即用弹性好的韧竹削成长条叠加为弓臂,外包一层浆、缠一层布所制,弓弦为丝。这种弓力量小、射程短,多用于训练与娱乐。 硬弓也叫铁弓,是用枯木、檍木、柞树为干制成弓臂,内贴牛角薄片相护,外包铁皮,再缠软带,弓弦为鹿皮或其他动物皮熬制揉搓而成。此类弓弹性足、力量足,射程远,杀伤力大。硬弓的材料多在北方,南方稀缺,因此南方硬弓少且贵,书院也就只有三四把而已。 箭镞也只是箭头包铁皮,细竹为杆,而非硬木为杆,铸铁为箭头。穿透力不强。 但就是这样的弓与箭书院也不多,弓不足百把,箭不到一千。但用于武考还是够了。 射飞鸟,十人一组,放飞鸟以家鸽为主,一人五箭,一次放飞五十只家鸽,射杀鸟多者为胜。以验看鸟身上的箭镞为准。每人的箭镞上都标有标记,一目了然。 武考那天,天空灰蒙蒙的,有风,似要下雨,而雨又未下。天公犹豫不决,武考却势在必行。视线不好,又有风,射飞鸟难度增大不少。 天公不作美,来观礼的人却络绎不绝,盛况空前。 岳林书院的院考,唯一邀请外人观礼的就是射飞鸟。此项由于观赏性高,再加上参加武考的都是弱冠之年的青年才俊,有很多还是贵门之后,因此吸引了无数目光。 再加上此次院考皇上派出了两位钦差,而名气在外的楚大儒的关门弟子前面院考又特立独行、一鸣惊人,更是让这射猎之比,万人瞩目。 只可叹,这观礼也不是人人都可得见的,没有书院的邀请牒,谁也不得入内。因为这武考可是由洲卫府负责的。考场周围早已站满洲兵护卫,将整个广场围得严严实实。 州府府尹、督卫府统领,一干文武权臣悉数到场。负责主考的虽然仍然是书院董院长和两位钦差,但负责现场监考与甄别的却是督卫府校尉。 考场仍设在书院广场。此时,广场南北两厢早已设置观礼台。 北面是主席台,台中央坐着五人,分别是董大院长、湘州府府尹、两位钦差和楚大儒。胖大的董院长身边那干瘦老者,一身官服似乎有点大,套在身上空空荡荡的,眼睛却还明亮,不时侧首与董院长聊着什么。 这位就是湘州府府尹岳枫。 而楚大儒边上坐着却是一位一身戎装,不苟言笑的将军。此人正是湘州府督卫统领尚德。 尚将军已过知命之年,官运不畅,只求平安着陆。他官居三品,比正二品的府尹与董、胡两位大学士比不了,与那皇帝的近臣李公公更没得比,但把他安在一介布衣楚大儒的一侧,他还是老大的不高兴。 楚大儒往年院考不甚积极,对座位也没有什么讲究,今年却人来疯,非要坐这主席台。全都是因为他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之故。 第一科的失利,让楚大儒也是寸土必争,于是这座位之争,他就是以帝师的身份,硬是将这位统领大人挤出“五人团”之列。 统领大人气不顺,可后来发生的事,他实则要感谢楚大儒了。楚大儒简直就是救了他一命。 在这几位重量级的人物左右,簇拥而坐的则是书院众儒及当地各级大小官员。官服戎装,个个气度不凡,人人气宇轩昂。一派亢奋景象。 与北面相对,是南面的观礼台。 这面的人员没有北面的人员那么肃穆庄重。只见锦衣绣袍,峨冠纶巾,男的大肚便便,油光满面,女的燕瘦环肥,莺歌燕语。 这些都是州府内外的名门贵族、豪绅商贾。他们携妻带女,把这武考当成一件娱乐盛事来参与。 当然,那些贵妇千金则目光流转,不仅仅是来娱乐了。她们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参加武考的两百名学子齐聚书院广场东侧,十人一组,分列站好。静候考官的召唤,做好进场准备。 他们有的不时把目光瞟向北面,因为那边是预示着贵,也有的把目光瞟向南面,那边则预示着富了。 富贵箭中求了,说不定一箭定乾坤,被哪个高官看中,从此平步青云,前程似锦。被哪个富家小姐瞅上,也是锦衣玉食,衣食无忧了。 但有一个人却哪都不瞟,只看自己的脚尖。他就小恶根了。 他只是在想,万一今天他什么鸟也没打中,那可恶的师父是不是会把他的那只鸟给打爆了! 第42章 武考二 射猎,十人一组,一次进场五组。每组四名校尉监考。 五组同时进行武考。 随着考官一声令,第一场进场学子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走进考场。南北两边的观众齐刷刷盯着场上的这些英俊儿郎,窃窃私语,暗暗称赞。 只见这些学子,英姿飒爽,儒雅之气,扑面而来。 当监考的校尉将弓箭分配给他们之后,这些儿郎们拎弓侧目,更显伟岸凌风,那英武之气,夺人眼目。 很多贵妇佳丽已怦然心动,禁不住喝彩出声。 这些炽热的目光与糯香的喝彩,让场上的学子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他们十人一组,回成一圈,圈中有一笼,笼中有家鸽,白灰相间,咕咕乱叫。 四名校尉分四方站定。其中一名高声宣布武考规则: “学子每人一弓五箭,当鸽子飞上天空之后,听号令方可放箭射杀。放箭时,人人不得移动,弓箭只能冲天空放箭,不得平射,不得对人。当鸽子飞离可射杀范围时,即停止射杀,并放下弓箭,各自离场。你们每个人的箭头都有独立标识,射杀后,自有人为你们计算结果。” ....... ......... “准备!” “上箭!” “抬弓!” “放鸽!”…… “呼啦啦”五群鸽子分别从五个被众人围住的笼中冲出,飞向天空,发出一串串鸽鸣之声。 这些鸽子都是家养之鸽,平日并不怕人,见广场如此人多,也不急于飞离,而是盘旋。 “放箭!”一声令下,众箭齐飞。 各位学子,弓响箭离,那箭雨如同一阵狂风,直扑天上的鸽群。顿时天空一阵哀鸣,鸽毛乱飞,扑腾腾无数鸽子从天坠落,鲜血与残尸散满一地。 第一箭是齐发,后面的四箭就是各人凭自己的出箭速度抢发、连发。手快的在鸽群受惊飞离前可发出三到四箭,能发到五箭的很少。手慢的,可能就只能发出两箭,便在自己的头顶找不到鸽子了。 第一场射猎之后,广场上血肉横飞,一片狼藉,喝彩声却此起彼伏。 有的被射伤未死的鸽子甚至摇摇晃晃飞到了南北观礼台前,北台前自有身手了得的护卫提前一箭射杀,让鸽子不得近台。南台上可就热闹了,众人纷纷起身,跳将起来,不顾污了金贵衣衫,去争夺那掉下来的半死残鸽。 楚大儒每次看到这些争鸽之人,总是心怀理解。这些衣冠楚楚之人,其实内心都住着一个嗜血掠夺之灵魂。平日装着样子,此时方得显形。这就是衣冠禽兽之由来吧。 北面的人不强,是因为这灵魂隐藏得更深,嗜血掠夺之贪婪应该比南面之人更甚。 第一场五十人,只有四人发出五箭,其余多为三箭四箭,还有三人只来得及发两箭。中五箭的一个也没有,中四箭的也仅五人。有十一人一箭没中。 中四箭的五人,挺胸叠肚,傲视全场,走下场去。其他人唉声叹气,低头下场。南北两台也是一片嘘声。刚才还在喝彩的,这时也在嘘人。 学子下场后,一群下人进场清理。不一会,场地又恢复干净。只是那斑斑血迹仍然醒目。 第二场五十人,陆续进场。如此反复。成绩与第一组相差无几。 第三场五十人,也是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出彩的。众人的热情开始有些下降。 当第四场五十人进场时,如热油中倒入一瓢凉水,现场沸腾起来。因为进场的五十人中,有两人极为耀眼。一位是那绝代佳人一样的俊俏小生袁国舅,另一位是好像鼻涕还没擦干净的哑巴小子楚大儒关门小弟子齐庚。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这五十人进了场。 走在最前面就是挺拔如劲松的袁国舅,这张脸,祸国殃民呀。贵妇小姐们一阵阵惊呼,如群莺乱林,喧哗一片。袁国舅却一脸冰霜,毫不为之所动,看这神态,好像闲庭信步于幽林芳谷之中。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小孩子,八九岁的样子,畏畏缩缩,身子倒还壮实,个头也不矮,可与这群学子比起来,就显得低矮不堪了。他的到来,没惹来惊呼,惹来了阵阵嬉笑。 最好的放在最后,这是董大院长的安排,为的就是最后出一把彩,给二位钦差看,给湘州府的各级人物看。当然,他也怕小恶根会出丑,可看楚大儒正襟危坐的样,他这宝贝弟子应该不至于太难看。 为此,他还特意叮嘱,让人给楚大儒的小弟子准备了一把最轻便的软弓。他年纪小,力气小,这也无可厚非。他射不中鸽子,总还是要让人家有机会把箭射出去一支两支吧。 学子们按方位站好,小恶根和袁国舅吸引了大部分目光。袁国舅一如既往的冷傲。小恶根却东张西望,两只眼睛一刻不得消停。他隐隐感觉有一两道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四处寻觅却又不见。对面站着的那名学子,让他感觉别扭。那人却冲他友好微笑。 监考的校尉把弓箭一一交到各位学子手中。别人都是拎弓在手,挺身而立。小恶根却把弓放下了,只是拿起了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根一根把箭全给折了,并把箭杆扔掉,只留下了亮灿灿的箭头。 发弓箭的校尉一皱眉,上前询问,发现对方只会指手画脚,却不会说话。他交流半天,也没有弄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正要发火,从北面主席台走来一位护卫,神色严峻地与他说了几句。校尉点头,回位,对小恶根的行径不再干涉。 南北看台又开始了窃窃私语。很多人在交头接耳,却也弄不清一个所以然。 众人还在疑惑,射猎的最后一场却即将开始。 “准备!”众人抬头。小恶根没动。 “上箭!”众人把箭搭在弦上。小恶根没动。 “抬弓!”众人把弓拉开,昂首向天。小恶根没动。 “放鸽!”鸽子们蜂拥而出,翅膀声响彻天空。小恶根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霍然放光,一双手臂猛然鼓胀。 “放箭!”——箭雨如林,扑向天空。破空之声刺耳! 只见,袁国舅手快如风,一支箭紧接一支箭,别人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抽箭上弦的,箭已连珠发出,啪啪五声弦响,嗖嗖五支箭飞,灿若流星,快如闪电,五只飞得最高的鸽子应声落地。喝彩声震耳欲聋! 飞得最高的五只鸽子全被袁国舅一一射落,飞得最低的五只鸽子也让人给打下来了。对,不是射下来的,是打下来。用手投箭头,一一打落下来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小恶根了。 当鸽子飞上天空之时,号令一下,他就盯住了最近的鸽子,只见他小手一扬,手中的箭头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瞬间洞穿了一只鸽子的胸脯。当别人射出一箭之后,再次抽箭弯弓时,他手中的箭头已轻轻松松全部打将出去,五只又肥又大的鸽子魂归天外。 省了弯弓搭箭的时间,他“射”得比别人又快又准! 他打完了,背着双手,还有闲工夫看别人如何弯弓射鸟,一副乖巧好学的样子。 他也是被袁国舅精湛的射术所折服,禁不住也喝起彩来。 赫然,他发现有一人把箭对准了北面看台,嗖的一声,一箭飞出,直奔观礼台。 观礼台上,一人身着官服,看见箭直飞自己面门,吓得魂飞天外,却根本来不及躲避........一场血案就此发生! 第43章 武考三 放箭的不是参加武试的学子,而是一名负责保卫的护卫。 护卫之所以在武士射猎时也都配弓带箭,并入场站定在北边,主要是为了防止场中受伤的鸽子飞到北边观礼台惊扰到台上的各位大人和书院众学究。一旦有鸽子飞入,他们就会弯弓搭箭,将其射杀在观礼台之外。绝不允许有漏网之鸟。 学子们射的是刚放飞并在头顶盘旋的鸽子,护卫们负责的是受伤或惊飞的鸽子,后者的难度绝非前者可比。受伤或受惊的鸽子飞行速度更快,飞行轨迹更不可寻,射技不精,当不得此任。 护场子的配弓护卫个个都是箭中高手,百步穿杨也是不在话下。何况他是近距离射杀一名老迈高官。当没有失手之理。这一箭,箭在必得! 箭所指之人,正是湘州府府尹岳枫。 岳大人是一介文官,又是和平年代做官,平生还没有真正直面过刀枪剑戟,当那羽箭森然而至,他除了发呆等死,还是发呆等死,连一句惊呼都没来得及呼出,箭已到面门........ 他的脑子倒是很快,这时竟已想到自己被这一箭穿脑,不知是不是会如书上所言,白的红的流淌一身....... 岳大人身边这时除了文臣就是文人,有一个武将,却被楚大儒给挤边上去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遇到这种事,似乎除了看热闹,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但有一个人却动了,这个人一直在高度关注着武考现场,只是他也没想到射猎场上没事,场边护卫却来了事——刺杀一洲府尹! 弓响、箭到!却没有血崩当场。全都是因为此人。 此人还是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变出一把铁尺,只听“当”的一声,这铁尺就到了岳大人的面门之前,挡住了这一箭。只是因为箭太快且猛,这铁尺还是微微触到了岳大人的脸面。 岳大人的这张干瘦老脸,一下扁平了不少。面部中风一般一个劲抽搐。 这铁尺是隔着李公公飞过来的,李公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吱溜一下,躲在了桌子底下。 “有刺客!”不知何人高呼,北台一阵大乱。 那护卫见一箭被人挡开,刚想再来一箭,从旁边早有一箭射来,飞芒穿颈而过,顿时栽倒在地,鲜血溅了一地。全场一阵惊呼! 不远处,弯弓射箭的正是那酒楼上的黑衣人,林大人。此人是督卫府副统领林步青。射杀刺客之时,他一直一脸平静。也许对他来说,这只是杀鸡宰狗而已。 台上救人的当然是楚大儒,可当楚大儒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岳大人身上时,场地当中的小恶根,他就没机会关注了。这时,早已有人将箭对准了小恶根! 那人是站在小恶根对面的一名学子,长相平庸,却一脸杀气。看他拉弓放箭的架势,一看就不是生手。 北台大乱,众人惊呼,所有人都在看北台,看那名护卫杀手,小恶根也在看。只有两个人在看小恶根,一个是那弯弓对准小恶根的学子,还有一个是奇女! 小恶根的比试,奇女每场必到。 第一次文考,小恶根摔倒在考场,出了洋相,是奇女给捡的笔墨,后来小恶根挨打,她一直在旁边瞪着楚先生,如同仇敌。 第二场答辩,她进不了考场,就等在门边,当小恶根跟着楚先生趾高气扬地出来时,她比小恶根还开心。 第三场考完出来,小恶根逃也似的跑,她也跟着跑,不明所以,却提心吊胆半天,甚至动了准备带着他私奔的念头。当然她心中的私奔非彼私奔。 后来皆大欢喜,她内心欢快不已。 射猎,是她提的醒,才有了小恶根不用弓,用手投射箭头之举。暗师教小恶根投射之法,这小子一日半就得小成。上场后又超水平发挥,竟五支全中,让奇女芳心暗定。 别人看帅哥,奇女看恶根。哪怕北台乱成一团,她的目光也没有闪开。于是,她发现不对,觉察到了危险。 小恶根站立的方位靠近南面,奇女就在南面看台。对面学子把箭悄悄对准小恶根时,她正好看得清清楚楚。 她在喊,却没人听得到。她在跑向场中,也没人注意到。 对面放箭的人动作并不慢,但她的速度更快。当那支箭迎面飞来时,小恶根还在傻怔怔看北台的热闹与混乱,却看不见那越来越变大的凌厉箭头。 箭到了,奇女也到了。她扑倒了小恶根,羽箭却扎进了她的背肩之上。还好这羽箭并不十分锋利,没有入体太深,但本就娇小的奇女还是无法承受,当场翻滚在地,无法动弹。 小恶根被奇女扑倒的方向正好是向北,他在奇女近身时,已经看到了那箭,只是还是晚了,如果没有奇女一扑,这箭定是钻心而入。但他的反应却是不慢,借着奇女扑来之力,他自己再奋身往前一滚,借势在地上四足着地,如同一只愤怒的猎豹,蹿跃而出,直奔那人而去。 那名学子高大健壮,目光凶恶,一箭没有得逞,正在懊恼,却见小恶根自投罗网,朝自己扑来,顿时脸上一阵狞笑,丢了弓,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大步流星冲了上来。 小恶根终于想起,这人就是在百香街绑架自己的一人之一。 这时,终于有人看到场上的突变了,又是一阵惊呼。 一大一小,一壮一弱,猛兽对雏鸟,众人心里想的全是那只雏鸟会被撕碎当场。那血腥场面,定会比那一箭穿喉更为血腥! 当这一大一小交汇在一起时,那名壮汉却扑了一个空,小恶根竟从他裆下钻过,蹿到了他的背后,抓着他的腰带,灵猴一般从背后爬上了他的头顶。这一招是他平日与铁汉嬉闹时常用的,此时正好用上。那人还来不及把他从头顶掼下,小恶根的两根手指已插入他的眼眶…… 小恶根扣出两颗眼珠之后,又用双手在此人的脸颊两边猛击一掌,这脸当时就塌陷下去了,鲜血自他嘴里喷涌........他跳将下来时,左手手臂也被那人用匕首刺穿,鲜血淋淋。 那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原地挥舞着匕首,盲目地寻找着小恶根,眼眶里已空空洞洞,血水长流。 一箭飞来,又是穿喉而过,那人也是扑通栽倒在地。匕首撒手。不一会,气息全无。 小恶根将匕首捡起,插入腰间。这本来就是他的。物归原主。 现场一片死寂! 射箭的仍是一脸平静的林副统领,昂首而立......... 第44章 幕后 岳林书院一场武考,波澜壮阔,血雨腥风,让两个人出了名。一个是大义凛然的林副统领,另一个就是年少邪恶的小恶根。 同样是杀戮,一个获得了全场的称颂,那箭之狠之准,就是惩恶扬善的典范,林副统领也就成了正义的化身。至于楚大儒的小弟子,却因为人小手狠,挖人眼球而成了邪恶的代名词。小恶根之名,这下彻彻底底代替了楚大儒“关门弟子”的光荣称号,恶名远扬了。 一个杀了两个人,获得好名声,一个一个人没杀,只是挖了两只眼睛,却获得邪恶之名。 小恶根的名气带着邪气,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家背后议论他是楚大儒的私生子,这回似乎又坐实了几分。因为,楚大儒为了他,当着全场上千人的面,揍了林副统领。 当时,林副统领一箭封喉,射杀了袭击小恶根的凶手,凶手手中的凶器不慎掉落,小恶根毫不客气,就揣自己身上了。 林副统领秉公执法,理所应当要收缴凶器,他几步上前,呵斥小恶根要他交出凶器。这小家伙根本不理他,直接转身找那个受伤的小女孩去了。 林副统领最讨厌被人蔑视,现在连一个乳气未脱的小娃娃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岂能容受。而且他眼尖,早看出那把匕首之不凡,岂能放过。他大步上前,伸手就去抓那小子的肩头。 这小子却似乎脑后有眼,一个侧滑,竟躲了过去,回身扬手就是一物,直奔面门。吓得林副统领急忙躲闪,他可是看见小恶根用手投箭打鸟,这个狠准概称绝技了。 可由于离得近,堂堂副统领竟没有躲得开。这一物品结结实实打脸上了,还好只是一只鞋!小恶根跳跃时掉落的鞋!一只臭烘烘的鞋! “找死!” 一直一脸平静高手风范的林副统领终于恼羞成怒,这回再也不是抓了,而是挥拳就打,直捣前胸。若是打实,小恶根胸骨定要折上几根。 “你找死!” 一人断喝,林副统领的拳头就被人给扣住了。那人手如钢钳,扣住林副统领的拳头嘎嘎直响,这是骨头挤压的声音,还有楚副统领疼得牙齿打架的声音。 “滚!”那人将手往边上一带,林副统领就滚得葫芦一样滚了出去。 楚言风,楚大儒,一脸怒容。 他冷冷看了几眼摔在一旁的林副统领,林步青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转身迈步来到奇女身前,一把抱起,领着小恶根,大步流星走了。鲜血滴答一路....... ....... 刺杀事件一出,院考暂停。 湘洲督卫府办事效率很高,雷厉风行,不出三日,竟将事件查了个水落石出。并且公告天下,以平世间不实之谣。 其实就三个字:“报私仇”! 刺杀府尹的护卫原是一名校尉,因为有一次值班时睡觉且打呼噜,被查岗的府尹大人偶遇查到了,撸了他的校尉,降为护卫。丢了官,少了薪,跑了老婆,怨恨叠加,大脑充血,一时冲动,射了这一箭。 刺杀小恶根的那位本是一名低调的底层学子,其貌不扬,其绩不扬,其名不扬,却因为有一次饿极了去偷楚大儒风云别院的兔子,被楚大儒逮住了,打了几铁尺,记恨于心,大脑进水,一时冲动,射了这一箭。 两名刺客都死得干净,事后调查又有根有据,此事也就了了。 楚大儒得知公告内容之后,回忆了一下,确实有偷兔子一事。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长壮实了这么多? 为了一只兔子,死了一名学子,楚先生觉得这些人还是有点拙劣。但当日现场声东击西、指驴打马的伎俩,还是让他事后有些惊心。如果不是奇女的奋不顾身,小恶根其命休矣。自己其责大矣。 他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他先要医治两个孩子。 可当他和暗师查看奇女的伤口时,大惊!伤口泛青,箭头有毒! ........ 夜幕沉沉,苏宅后院,一处厢房,烛火摇曳,地上炉中炭火正旺,一老者躺在一张铺就绒毯的躺椅之上,膝上盖着软被,闭目,手中玩弄着两个紫色核桃。旁边那青衣小厮站立一旁,弯腰低首,正轻声说着什么。 半晌,小厮止语。偷偷看看老者,见其呼吸平稳,胸脯起伏如常,心里暗暗平复了不少。 “那小子命真大呀。不过,处理了那小丫头,也是不错。她要回忆起什么,对我们总不是太好。” “是。不过,那袁国舅好像有些不高兴。” “可以理解,我们提前动手,没有吱会一声,作为同伙,总是会有些芥蒂。只是,他值得我们吱会吗?”老者皮嫩白净的老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小厮垂头不语。 “后面的戏还得演下去,这院考还没有中途断停的道理。让那小子多蹦跶几天。让国舅爷多准备几天。我们不会少了他这盘大菜。宫里那根线,还得靠他帮我们牵上去不是。” “可这小子受伤了,还会参加吗?” “会的,这小子一定会的……除非我们错了.如果我们错了,那么我们也就都解脱了……” 老者睁开眼,没有理会小厮的疑惑,把手中的核桃放在旁边的茶几之上,小厮急忙上前,捧起茶杯,双手递了上去。 老者接过来,吮了一口,发现水有点烫口,禁不住瞪了小厮一眼。小厮噤若寒蝉。但他又突然微微笑了起来。 “这小子你还别说,还真的有点烫口呀。小小年纪,竟敢挖人眼珠!而且还两掌拍碎了人的颊骨,这力气不小呀........那时的你,恐怕还在玩尿泥吧?” 小厮尴尬地也笑了。 “没有苏老您,我还是漠北那个尿孩。” 第45章 武考四 其女中毒,昏迷不醒。 暗师与楚先生用尽了各种良药,想尽了各种方法,仍旧没有效果。还好楚先生当场封住了她的穴道,没有让病毒蔓延,性命暂时无忧。 小恶根没有中毒,但伤口却很是吓人,整条手臂贯穿,皮肉外翻,还好没有伤到筋脉。伤口包扎后,血渐渐止住,半日后就生痒,一日后生肉,不到五日,竟结疤了。 暗师与楚先生暗暗点头,对小恶根奇异血脉的认定更加笃定。血肉重生本就是这血脉的一大神奇之处。 武考暂停,却也没有因为出了变故就取消的道理。更不会为了小恶根一个人无限期延后。经书院讨论,最后的武考时间定在腊月二十四,即民间说的小年那天。 无论如何,钦差总是要在春节前回京的。 很多人都确定,小恶根是肯定要放弃最后一个项目的武考了。一条手臂基本废了,怎么考?难道他还能用脚爬树不成? 暗师也想让小恶根放弃。可楚先生说:“有些鱼,你不给饵,他总是潜在水底,怎么抓?” “如果鱼没抓住,饵没了,你知道后果!”暗师。 “这就是他的命,也是你和我的命!”楚先生。 因为这命,小年那天,小恶根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又闪亮登场了。 因为射猎的事故过于血腥,武考爬树有近百名学子退出了。再好的名声前途与命比,还是轻了。 一百二十名学子,竞争这前百,小恶根没有什么难度。可小恶根的难度是要完成先生给的任务。 一要进前十! 二如果还有什么人冲你发难,你要比对方还狠。而且不能受伤!以恶治恶就是大善! 小恶根似懂非懂,却又频频点头。 他的想法其实更简单,就是要报仇,为他的奇奇姐报仇。他现在找不到仇人,就让仇人来找自己好了。他相信,这些人一次没有杀死他,肯定会来第二次,第三次,而武考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也是他最好的机会。 “饮灵”已经回来了,他要让它饮血! 参加武考爬树当然不能没有袁国舅。玉树临风的袁国舅也按时来到了考场。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有几分烦躁。局促不安的样子,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气度。 众学子个个一身劲装打扮,也都是一脸严肃,人人戒备。连相互之间的交流也没有了。众人站在一起,鸦雀无声。 这场比试与前一场武考相比,显得冷清了不少。不但一个外请的观众没有,连本院的学子也没多少人前来观看。反而护卫兵多了很多,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佩刀带剑,戒备森严。 主考官不见了李公公和董院长,只有胡学士和几位副院长坐镇,其他无关的学究也是一个没来。有人发现,连楚大儒也没来。 进场时,护卫们盘查极严,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内,学子身上不得携带任何带尖的、带刺的、带钩的物品。小恶根想让他的“饮灵”饮血的愿望也落空了,只得将匕首交于铁汉保管。 铁汉眼巴巴瞅着小恶根随着众学子进了书院后山。 后山早已戒严,连只兔子也进不去。 爬树设有一个计分点。计分点设在后山林外。所有学子在计分点听号令,号令为战鼓三声。三声最后一声一落,众学子方可奔入林中,寻找早已做好记号的十棵古树。古树上垂下无数青藤,学子可借藤攀爬,也可顺树干攀爬。 每棵古树顶上绑有十条彩带,学子爬上树顶,摘下彩带,返回计分点。计分点有武考校尉计分,校尉将根据各人摘彩带所用时间长短计算成绩。没有摘到彩带的学子即遭淘汰。 为了确保安全,每棵树下安排有十名护卫,如果有人在爬树时摔下,他们负责接住或用掌将对方推出卸力。同时树下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如同垫被,有人就是直接摔下也断不会有重大伤亡。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百二十名学子中,将只有二十人名落孙山,大部分还是可以笑到最后的。可这意外又岂是事先想得到的?想到了,还叫意外吗? 比如实力雄厚、手脚敏捷的袁国舅,他的意外又有几人想得到。 袁国舅本来是来制造意外的人,却没想到意外找上了他。而且是一个他根本承受不住的大意外! 武考爬树是下午辰时开始,天公作美,太阳高悬。林外阳光铺地,林内也是光影斑驳。有几丝风,却不冷,似初春提前了。 天不冷,人心却未必有温。 三声鼓响,学子们如离弦之箭,纷纷射入林中。林中顿时惊起一群野鸟,呼啦啦窜入空中........ 第46章 武考五 平时,小恶根觉得自己跑得还是蛮快的。可与众学子一比,他才发现,年龄的差距如同天堑,一个才练功不到一年的人,与一群练了近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人比,还是要落后不少。 人的身体发育成长是有自然规律与自然法则的,他能有现在的变化已是逆天之为,楚先生说暗师这是在拔苗助长。但苗就是苗,拔了也不可能一下变成稻。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当鼓声一停,众人各显其能飞奔起来,小恶根还没到林边就落后了。吃了一嘴别人跑动的灰尘,气得小脸通红。他在气自己,吃得苦还是不够呀,用的功还是太浅。 他在生自己的气,别人也在吃惊,甚至羞愧。他可是一个孩童而已,再强也是一个娃娃,其他人最小的也已十七八岁,长一些的二十出头了。年长十岁,竟只是跟他跑了个旗鼓相当?他是吃火箭长大的吗? 进了林,他们才发现,这个吃火箭长大的,还是一个猴子奶大的。因为在林中,他就是一只猴。在草地和平地跑,没有顾忌,可以放心发力,奋力向前,在林中可不行,有树,有坑,有杂草荆棘。跑快了,刹车不住,那就是一个惨,不是摔倒,就是撞树。 可小恶根不会。因为他是跳着跑,转着跑。所有的树与坑,包括其他,对他都似乎没有影响。有坑,他跳过去了,有树,他转过去了,杂草荆棘,攀扯拉拽,他还能借力,一跃而过。只一会的工夫,他就超越了很多人。 有人不服,也学他的样,跳起来,结果真的惨了。不是撞树上,就是掉坑里,头上几个包,脚上扭断筋。哀嚎不断。 小恶根一边跑,一边乐了,他想起自己头上的包。 还好林中用于攀爬比赛的古树离得并不远,瞬息之间,众人已到树下。 这是一片古树林,古树小恶根叫不上名字,可他认得那些是用来爬的古树。因为这些古树下站着带刀护卫,数人合抱粗的树干上缠着红绸,老远得见。 这些古树相邻相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很多树杈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如同擎天伞盖簇拥,遮天蔽日。 速度快的学子纷纷朝中间那棵最大的古树奔去。因为按规则,这棵树上的彩带最多,而且还有三根代表皇家身份的黄金彩带。得此三根彩带,可入京面圣,无上荣光呀!据闻这是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亲赐给岳林书院的荣光! 可小恶根却似乎对这黄金彩带没有兴趣,直接冲着旁边一棵古树就冲了过去。 别人到了古树前都要减速,抓藤,然后拧身向上。可小恶根却不但没有减速,到了树前还加速。这让学子们不解,让旁边的护卫也是一惊。难道他要是将古树扑倒,然后再摘上面的彩带吗? 有的护卫甚至想要拦下他,可一迟疑还是忍住了。武考有严格规定,护卫不得干涉学子们的比试,只负责保卫。有人要朴树、撞树、咬树,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又不是那些花儿(朴树躺着中刀,哈哈)........ 当小恶根一口气踩着树干向上跑时,所有看见的人如同见鬼,惊得下巴掉出老长。——这也行?!跑树?! 不过,他也只是跑上去三四丈便到了极限,眼看就要掉下来,只得脚一蹬树干,身子一转,抓住旁边一根树枝,轻轻一荡,又到了上面一根树杈.......他在树上依旧是跳....... 他快,别人也不慢。这些人都是练家子,攀藤爬树,也快捷如风。 古树最矮的也有二十余丈高,学子们爬上去之后,不一会,树下的人就看不真切了。树上的人看树下的人,也越来越小。这时,真正的争斗才正式开始! 爬树摘彩带,是可以抢的。但原则上不得故意伤人。可到了树上,谁说得清是故意还是意外? 小恶根在树枝间连番跳跃,到十余丈高时,终于看得见树顶的彩带了。 他身边左右已没有几个人。大部分人被抛在了身后。他刚想加把劲向更高处跳跃,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脖子被人抓住了。 回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却一脸狰狞。看衣着也是一名学子。 只见这人一言不发,一手抓着青藤,另一只手狠狠捏住小恶根的脚腕,往下猛地一拽,小恶根身子一晃,就掉了下去。“噼里叭啦”一阵响,小恶根应该是碰到了不少树枝。 这人头也没回,发力向上而去。可他还没爬上去几步,突然觉得腰间一松,回头一看,吓得魂魄出窍,原来自己的裤带松了,裤子被人给扒了,自己下半身已光溜溜,春光无限! 小恶根扔掉他的裤子,蹿几下,就过了他的头顶。 树上哄堂而起一阵笑声! .......小恶根就快到树顶了,彩带触手可及。却赫然发现,自己向上的路被人给堵了。这人什么时候爬到自己的头顶的,小恶根竟一无所知。身手够快,下手更狠。 不对,是下脚更狠。 小恶根刚一抬头,那人的脚底就到了他的头顶。他急忙一闪,松开手中的树枝,跃到另一树桍之上。可他刚一动,那人又到了他的头顶,依然是一脚踩来,毫不留情。连躲数次,次次都被人家封死去路。 小恶根心一狠,当来人再次踩也时,他照着那脚板底猛地一拳,打得那人在树上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在树上一个劲跳脚。他没想以这小子力量这么大。好在此时,又有几人爬了上来,封死了他继续向上的路。 小恶根没有犹豫,在树上一个翻转,踩着树桍,向树梢跑去…… 众人一愣,树梢细软,脆弱,承重不得,这一跑不是自寻死路么?再说,彩带在树顶,又不在树梢,跑去干吗? 回答他们的疑惑的是小恶根地纵身一跃……他竟借助树梢的弹力,飞身而起,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鹰,扑向了旁边的古树....... 小恶根给学子们的惊奇一下接一个,真的是让人目不暇接了。他的反应、勇气、狠辣,也让很多人暗暗钦佩不已。这小家伙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样的狠。 没人再追过去。一是他们不想冒险,二是他们知道,那边有更合适的人在等着小恶根。 小恶根到了旁边的树上,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长得比好看的女人更好看的学长,那个射箭射得比谁都好都准的学长。 那人见小恶根鸟一样飞过来,也是很意外,但更惊喜。甚至主动冲他笑了笑。这一笑,真的是颠倒众人百媚生呀。小恶根也是看得心头一颤。好温暖,好温暖。他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冬日阳光吗? “冬日阳光”转瞬即逝,立刻就恢复成冷傲如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小恶根都要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 为了这千金难买的微笑,小恶根义无反顾地跟上了他,一起向树顶飞奔。他也似乎有意地放慢了身形,带着小恶根一起向上爬。 三根黄金彩带,在树顶迎风飘扬,无数阳光在彩带上跳跃,金光闪闪,灿灿夺目! 小恶根的眼睛迷离了,他想起了小妹玉珠儿喜欢的那大大的、飞舞的彩蝶........当他发现有一只肤白指嫩的手掌轻轻拍来时,他几乎没有动。手掌轻轻在他的头顶拂过,他感受到了一点刺痛,眼前就是一黑,人倒了下去…… 下面可是数十丈高的深渊! 他这时才想起楚先生常教导他的一句话:美丽的东西往往有毒! 第47章 噩耗 噩耗传来,全院都吓傻了。 董大院长吓傻了,两位钦差也吓傻了........ 湘州府府尹岳枫连官袍都没有穿好就来了,见到尸体那一刻,腿肚子也开始转筋。 至于那位负责保护工作的督卫统领尚德大人,早已六神无主,魂飞天外。他想要的平稳着陆是肯定没有了,乌纱保不住、官袍保不住,这颗偌大的脑袋不知能不能继续留着用,也是两说的事了。 杀,先杀几个人再说! 尚大人把几个现场护卫不当的护卫当场就给杀了,又把几个现场参与爬树的学子也给抓了。按他的意思也要杀。可有人不同意,楚大儒和董院长不同意,理由是不能为了一个“意外”伤及无辜。 两位钦差要求立即返京,并扶灵柩一起返京。同时派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达圣京! 楚先生也一同随行。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去见见自己那位弟子了。可能还要去见见那两个女人和那个老头,那个真正邪恶的老家伙! 因为,袁国舅死了!摔死了! 而小恶根当时就在他的身边,还一个人摘了三根彩带,三根黄金彩带,无上荧光的彩带呀! 对,是荧光,不是荣耀之光。这彩带,在他手里,也只能发一会荧光而已,接下来的就是长期的黯淡无光了。 ........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袁国舅,已经死了。另一个是小恶根,他是哑巴,别人问,他也说不出来,比画来比画去,别人也看不懂。 当然,根据他的手势,大家可以猜。 猜的结果是,小恶根虽然离得近,但袁国舅身手好,比他快,在他上面,他在仰视过程中,只看见袁国舅突然一晕,就栽倒下来,直直的掉下去,砸断好多树枝。至于地面的事,他没有看到。 其他树上的学子说得跟他差不多。由于离得远,细节就更不清楚。但有一个学子说,好像看到袁国舅在掉下来之前,往上跳了一下,然后再直愣愣愣愣地倒下来。 仵作验尸后指出,袁国舅身上有很多刮伤划伤,还有骨折等,但都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在脑部,是摔在地上时,脑部与地面硬物发生碰撞,造成脑壳破碎,伤及脑内,造成大量出血和脑浆外溢,从而丧命。 李公公亲自参与了查看尸首,他连连叹息,主要是可惜了这张脸,这张美丽的面孔,被树枝划得不成样子,一道道沟槽,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呀!哪里还找得到一点秀美的样子! 当时他说了一句与后世一位伟大文人相似的话:“把美损坏成这样,就是悲剧呀!” 州府治安司请来最好的裁缝,把袁国舅的脸给缝补了一下,然后又请来画院的画师,描画了一下,终于还原了一些,当然还是千不及一。但也不至于那么骇人了。 袁国舅表面的伤,以及仵作的话,并没有让董院长满意。他的疑惑很多。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疑惑不能解开,到了圣京,这些疑惑可能会要了很多人的命,甚至包括他的。因此,他派出自己的人,重新对尸首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纤毫毕究。 院考结束,书院便放假了,原来熙熙攘攘的书院顿时冷清起来。当夜色笼罩整个书院时,白天的喧嚣也慢慢退去,书院更显静谧与寒冷。 深夜,董院长的听竹别院却还灯火闪动。 “如何?”董院长的声音有些阴冷,与白天面对众人时那温和的声音相比,判若两人。 “如您所言,确有蹊跷。”一黑衣人垂首一旁。 “说。” “按袁国舅的身手,就是在树上失足,也断断掉不来了。可如果他当时已晕厥不醒的话,自然身不由己。” “嗯。” “在他的下体.......” “下体?”董院长一愣。 “就是大腿内侧,发现一针眼,伤口极小,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属下断定,这应该是造成袁国舅晕厥的原因。” “针?” “针已找到,就掉落在树下。您看,针尖涂有麻毒。” 一根细如发丝,却韧性不凡的银针,闪闪发光。 “此针我们这无人可造,是来自苗疆。极其稀少,绝非凡物。” 董院长折了折,折而不弯,针尖泛着芒光。 “树下的石块也细查了,绝非林中所有,乃是有人从别处搬来的。” “这是一个局!一个陷阱!只是,这局是设给谁的呢?这掉进陷阱的人对不对呢?”董院长皱眉深思。 “至于设局的人、银针的具体出处暂时无处可查。地面的石头却肯定是护卫们搬来的。只是那几个护卫已经被当场格杀了。” “尚德?”董院长目光闪动几下,又暗了下去。 “你立即启程,进京,到太师府,将此事如实禀报袁总管。后面的事,我们就无能为力了。这针也一同带去吧,也许太师府可以看到点什么。” 董院长端成茶杯。黑衣人急忙告退而出,消失在如墨的夜色当中。 南方冬天的夜,阴冷阴冷的。董院长没睡,风云别院也有两个人没睡。 楚言风与暗师,又如木桩一样,相对而坐。言语仍如冬天的石头一样冷、硬。 “你不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护卫点住!” “他,死有余辜!” “幼稚!树敌太多,于他何益?” “以恶惩恶,如你所言!”暗中对楚大儒的话嗤之以鼻,却又反唇相讥。 “你?.........竖子不可教也!这小子不老实,我问了半天,故意隐瞒不言。你在现场,说说吧。”楚言风无奈轻叹一声。 暗师想起白天之事,冰封一样的嘴角竟微微向上勾了一下。好像是想笑,又舍不得笑出形。这是不是就是得意,或叫傲娇? 傲娇一下,教出一个不错的弟子? 那天,小恶根确实已经对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袁国舅毫无戒心了,那冬日阳光一样的微笑,彻底将他俘获。 所以当他用手抚摸他头顶时,他根本就没有躲,也不想躲。甚至那微微的一疼一麻,他也没有觉出什么不妥。直到天旋地转,他倒下去时,他才知道,这漂亮的背后竟隐藏着无比丑陋。 他也确实晕厥了。只是他没有按国舅的设想那样,掉下去。而是倒在树枝上,摇摇晃晃睡着了。袁国舅当然不会知道,小恶根曾经那么喜欢在树上睡觉。习惯成自然,在树上晕倒,他就能在树上睡着。 没有如期掉下去,让袁国舅诧异。他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发现树下的人踌躇着想继续爬上来。如果一直不动他,这小家伙看这架势可以睡到天黑。 袁国舅只得再次靠近他,还要装出一副发现小恶根异样特意上前查看的样子。他推了他一下,他摇晃了一下,还是没滚落下去。他只得再加大一点力气推他。这下,他动了…… 袁国舅赫然发现小恶根的眼睛是睁着时,猛地想跳开,可已经晚了。他感到自己大腿根部一疼,然后一麻,脑袋一沉,就开始转了,心里一咯噔,身子直往下掉……在空中时,他还没有完全晕过去,他在骂人: “小混蛋!耍诈!小偷!你往哪扎呀?!.......” 其实真不是小恶根耍诈,他真的是刚醒。他之所以醒得快,那是因为他吃的汤药够别人洗澡了,他泡的汤药够别人游泳了。他就是一个药缸,这麻药对他作用有限。所以起效时间极短。说他百毒不侵有点夸张,但一般的麻毒之药对他真的伤害不大。 至于顺手牵羊,这是奇女教他的。 发生这一切,没有人看到暗师在哪,暗师却事无巨细,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害死了人,自己却没事人一样,继续爬到树顶,把三根黄金彩带全部摘下揣怀里,又飞快地爬下去,还跑向终点去了。至于当时树下的一片混乱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这样的小家伙,处事不惊,遇事不乱,乱中求静,唯我独行,千古难求呀!作为他的师父,岂能不偷偷傲娇一下!? 第48章 我们的王 出事之后,书院配合州府各部对事件进行细致的调查,最后由州府衙门、督卫府、治安司三家联合出示了一个公告,以正视听。 内容可归总为一句话:袁华子同学,在武考爬树中,不慎掉落,当场身亡。不甚哀悼! 这只是一个意外! 袁国舅也成了岳林书院开院以来,首位在院考中“阵亡”的学子,并写入了院史,以警示后来人。 此事发生后,书院内外,甚至朝廷上下,都为岳林书院保留还是废止武考爬树项目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反对一方提出,爬树低级、危险,理应废止;赞成方提出,爬树传统、实用,理应保留。 项目危险是争论的焦点。 反对方:以人命换来的教训还不够吗? 赞成方:食,民之重,噎食者常有,是否也废之?简单说就是吃饭也有噎死人的,是不是就不要吃了? 后来,此事竟捅到皇帝御案上去了。皇帝御笔批了三个字:加根绳! 于是,安全绳诞生了! 安全绳的伟大诞生这是后话。院考结束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故,结果还是要有一个的。于是,小恶根顺利地进入了前百,上了百杰榜。只是因为有一科为零分,他的排名比较靠后。但他的名气比岳林书院院考第一名还要大。 小恶根很满意,两位老师却有些发愁。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懂。而且袁国舅虽然死了,但袁国舅身后的黑手却并没有抓住。 暗中怀疑过尚德,因为他急忙忙的杀人之举,太像杀人灭口了。可盯了尚大人几天,除了发现这位督卫统领大人贪生怕死,拼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之外,还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破绽。 副统领林步青也进入了暗师的视线。不过,此人事后也是正规正矩,谨小慎微,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反而袁国舅之死,为小恶根招来了一个大敌,那就是太师府和皇宫太内的那位皇贵妃。 官府的公事公办可以哄哄老百姓,对太师府和贵妃来说,他们的眼睛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唯一的现场目击者。 很多势力滔天的人,都喜欢将自己的不幸牵扯到别人身上,他们不会管你是否真的无辜还是真的有罪,转移不幸,放大怒火,就是他们发泄内心郁闷的途径。说得好听,他们是在寻找真凶,难听点,就是要拉几个垫背陪葬的。 小恶根垫背陪葬将是他们的首选。而楚言风将是他们除掉小恶根的第一大障碍。这“障碍”竟主动进京送上门来。这让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挑衅! 楚言风还就是一个喜欢挑衅的人。 他走之前,有一件事让他心安了不少。这也是他敢于直面那些强悍对手的原因。 因为奇女醒了! 奇女的毒慢慢地消解了,这里面与暗师四处寻摸来的良药有关,更与小恶根有关。他每天偷偷喂食给奇女一小碗他的血。 小恶根想起苦杏子吸自己的血,想起药箱子说自己的血可以救人。他就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刀了。割开自己的手腕,每天深夜,喂血一小碗,连续五天,奇女终于醒了! 这时,还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湘州府百姓贴春联、置鞭炮,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小恶根却晕倒了。他,失血过多! 察觉小恶根背着他们给奇女喂血,两位老师差一点打起来。相互埋怨,互不相让,怒不可遏 。 这几天,他俩一个暗地里搜寻黑暗中的敌人,一个明面里应对各方面的查询,他们确实疏忽了。而铁汉负责警卫,本就是傻愣愣的一个人,根本就被小恶根直接给忽悠了。 小恶根晕了,奇女醒了,楚言风要走了。 走之前,他把奇女叫到书房,他必须要消除小恶根身边最大的一个安全隐患,否则他不敢上路。 谈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句句见血,字字如针。 “你知道小恶根明知有危险还是要参加武考的原因吗?” 奇女低着头,摇头。从她醒来,到走进书房,她就没有抬起过头。 “因为你。因为我说过,他进不了前百,你,走人。” 奇女没动。 “你知道你醒了他却晕了的原因吗?” 奇女摇头。 “因为他的血可以解毒,因为他每天偷偷喂你喝他的血,他失血过多,晕了!而你,醒了,活过来了!”楚言风咬牙切齿,一字一字。 奇女猛地抬起头,一脸不信,慢慢眼眶涌出泪水,止也止不住。 “在我眼里,你比不了他的万分之一。可他竟拿命换你。孽障呀!”楚言风仰天长叹。 “他的血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你。你是幸运的,你中的是阴冷之毒,又失血过多,他的赤阳之血正好可以中和此毒,补充血液。否则你喝了他的血,早就经脉爆裂而亡了。”楚言风意味深长。 “当然,你也救了他的命。可,你也一直想杀他吧?”楚言风语速不快,眼神却锐利如刀,直逼奇女。奇女不禁倒退两步,却只见铁汉门神一般立在门边。 “你早就把什么都想起来了吧?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奇女把眼中的泪水拭去,又低下了头。她其实何止千百遍地问过自己,为什么不动手杀了这个小仇人。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都应该还好好地活着的。 “千奇帮和你的家人,不是我们杀的,更不是他杀的。当然,是因为他而死的。你把他当成你的仇人,并没有错。” “你们为什么不杀我?”奇女的声音在发抖。 “刚开始是想通过你,找到你身后的人。后来是因为他……他离不开你.......唉……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他,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你与他,云泥之别!岂可同语!”楚言风的声音又变得咄咄逼人。 “那就杀了我!”奇女慢慢抬起头,脸上已没有泪水,只有冷漠。 “你,死不足惜!死有余辜!一个恶贯满盈的千奇帮做过多少恶事?仅一个圣童宴就害死多少小儿?.......你的指甲缝里也藏了不少鲜活的血!——你不该死吗?” 楚言风的声音到最后,竟平静得像一杯放久了的热茶。 “但你现在不能死。如果你真的想报仇,你就应该去寻找你真正的仇人。而且,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你是属于他的,你必须为他活着。保护他,追随他,为他生,要死也是为他死!” “他是你的王!也是我们的王!” 第49章 御弟 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在喜迎新春,太师府却在发丧。 太师掌中有一对明珠,一颗嫁给了当今皇帝,成了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还有一颗,现在正躺在金丝楠木棺材里。至于大儿子袁诚子,则被他直接忽视了。 这口金丝楠木棺材是太师为自己百年后准备的,请名匠打造,在光线照耀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且有淡雅幽香。金黄、凝重、大气、威严。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霸气。 太师一直很霸气,一生都霸气。如果不是二十年前在战场之上,遇到北烟那位王,他会一直霸气下去,直到死!死也会霸气地死! 二十年前,在万马军中,霸气的他,遇上了另一个霸气的王,他中了他一拳,他还了他一掌。从此,两个霸气的人,都萎靡了。一个至今咳,一个一直喘。一个行尸走肉,一个苟延残喘。 两个人从战场上分开,各自回朝。从此遥遥相对,遥遥相仇,遥遥相惜。直到八年前,听闻北烟内乱,这位王家人尽屠,自身也不知死活。当时,他还觉得自己终于胜了他一筹,因为自己儿女双全,而且都是如此优秀,如明珠在天,璀璨夺目。 现在,他手中最亮的这一颗明珠陨落了,心空了一半,本就虚弱的身体又丢失了几分气息。他又想起他来了。如果没有那家伙这一拳,有他的庇护,这天下又有谁能伤得了他的儿?他的明珠? 心中的恨,如熊熊之火,却无处发泄,还得强打精神,迎接那些虚情假意的官宦同僚的问候与悼念。 皇帝也发来了悼词,还追封了一个爵位。 他妈的,死后追封,生前为什么连个屁也不放?要不然也不用去这该死的岳林书院读什么埋人的四书五经呀? 意外?当老夫是傻瓜吗?董仕清、楚言风,还有那个兔崽子,都该死!整个书院都该死!!这个大夏国也该死!!....... 袁太师面无表情,端坐在银装素裹、白幌纷飞的太师府,凝视着这口偌大的棺材,已经半天没有咳了。吓得手下人,不知所措。急忙去请夫人。 果然,夫人还没到前厅,太师就开始咳了,疾风骤雨,弯腰曲背,气不长歇,肺如漏风.......直到咳出大口大口的血…… 一身白素的夫人吓得面容失色,扑过来,护住袁太师,急喊太医。 太医是皇上派来的。并明令太医在太师府值守,看护老太师。 一番忙乱,袁太师终于又顽强地活过来了。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要看着别人为他儿死,为他儿陪葬。 刚刚消停一会,跑进来了一个看门人,说有一人前来悼念。一说名字,太师又吐血了。——仇人,楚言风! “莫让此人进来!”袁太师声嘶力竭,双目喷火! “老爷,不妥,此人是帝师.......我们当为丽儿想想……”徐娘半老的夫人轻轻劝慰。 “好,我看看此人是何等嘴脸?”太师稳定心神,挥手。 不一会,进来了一人,清清爽爽,短须飘飘,眼光炯炯,步履稳健。正是楚大儒,楚言风。 他一进来,先在灵柩前上了香,却不拜,直接走到一脸凝霜冷眼而视的太师面前。 “太师、夫人,节哀!——哎呀!太师,你更见身子弱了呀!” “嗯,但本太师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太师想忍住,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咳了起来。 “这就好,您可是国之柱石。为了这大夏,您也要永保安康!” “我会的。我儿死了,有的人也得死,他们不死,我不能死……” “太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这话可不善呀?您想想,太师府这一家子,还得靠着您老护着,若您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子,谁帮你护着呀?我楚言风赤条条无牵挂,倒是可以帮着您一些。当年蔺相如五步可溅血,我楚言风也一样!” 楚言风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背后,太师又咳出了血。——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 深夜,皇宫大内。御书房,灯火明亮,炭火正旺。两人相对而坐,正在手谈,下棋。 右边这位,一身龙袍,天庭饱满,气宇轩昂。一脸谑笑。 左边这位,一身青衫,正襟危坐,凝视棋盘。一脸严肃。 当今皇上李承朝——正德皇帝正与他的授业恩师楚言风下棋。楚言风已输了三局,却依然不认输,死缠烂打,没完没了。 “恩师,你再输,可就没有裤子回家了?” “没事,光着屁股的帝师,走在圣京,回头率肯定不低。” “朕不与你这老无赖下了。小李子,把酒拿上来,让我陪恩师喝两盅。” “有酒?当了皇帝你变小气了,到现在才说酒。”楚言风见坡下驴,把棋一乱,眼巴巴看着李公公抱进来了一坛美酒。 “恩师,朕与你有七八年没有见了。登基之时,你也不进京。这次进京,一定有事。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一定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不是我的小师弟宁庚?” 楚言风本来想伸手去抢李公公怀里的酒,这时手却停在了半空。他回转身,站直,拍打拍打衣袖,缓步跪倒: “草民拜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德皇帝一愣,上前一步,把恩师扶起。柔声说: “恩师,您忘记了吗?朕答应过你,不收回河洲三镇,您上不跪君,下不跪臣。” “皇上,这一跪,草民不为我自己,正是为了这河洲三镇呀!” “哦?” “皇上应该还记得,草民家乡正是河洲三镇的泰恒。二十年前,我大夏兵败丢了三镇,两路人马,一路太师,一路宁王。太师受伤,撤兵数百里,弃宁王孤军抗敌。宁王铁军护住泰恒、河川数十万百姓安全撤回大夏。而太师这边,银宁百姓,被北烟屠戮一空。宁王分兵驰援银宁,中伏,却被乱箭射杀.......”说到此处,楚言风已言语颤抖,泣不成声。 “难道?难道这宁庚是宁王之后?” “银宁本就是宁王属地,兵败,宁王一家只留一儿宁商,被宁王部将宁浩所救。带到南方。宁庚更是宁商之子。” “难怪你今天一早就到太师府,气得太师卧床不起,用膳时,贵妃又狠狠告了你一状呀。” “这个老匹夫,若无太后庇护,岂有今日?” “恩师,那你要朕做什么?要我现在惩处太师,朕可做不到。” “唉,我一介草民,收此徒,也是为了报当年之恩,现在我师徒二人只求平平安安,别无他求。当年宁王战死,却落了个兵败的罪名,小徒也不可能有什么出头之日。但太师现在却又想将他儿子意外身亡之责,安在我徒身上,我只能以命相搏了!” “恩师,此事,你就交给朕处理如何?您是泰恒人,您要报恩。这数十万子民,现在都是朕的子民,朕也要报恩。宁王封号已夺,暂时无法让其继承此封号。我就封他个御弟吧,朕的弟弟,看谁敢动?” “谢主隆恩!........” 当夜,楚言风大醉而归。当李公公将他扶上马车时,他还在一嘴胡话。 马车一路轻跑,顺着皇宫大道,出了宫。 一出宫门,歪倒在马车上的楚大儒立刻坐直了起来。他看了看身边的两坛美酒,又闭上眼睛,慢慢养神。 希望这半真半假的故事,能让太师、太后及贵妃们忌惮几分。当年的宁王不在了,宁王的部下战将现在可有两位大将军。他们再要动手,恐怕也要掂量一二吧? 至于“御弟”称号,就当一个意外之喜吧。 楚言风上马车时,他没有回头看站在台阶上的年轻皇帝。如果他看了,就一定会发现,这位风华正茂、暗藏锋芒的皇帝一直在微笑。 他也一直在想,这小师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让自己的恩师如此费尽心机、满嘴谎言? 不过,平白捡了一个古灵精怪、天纵奇才的“御弟”,也是不错的。 当然,他现在还想不到,就是这个捡来的“御弟”,十几年后为他扛起了半壁江山! 第50章 猛兽 楚言风在御书房投下的这颗石子还是起到了作用。太后将贵妃叫到慈养宫,好好告诫了一番。 太后知道,楚言风上堂那是一介大儒,下堂就是一介泼皮,而进入暗处则是一个恶汉、游侠。此人优雅、文致的外表下,不知藏一颗怎样坚硬、冰冷的心。惹急了他,他可是要杀人的。民间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就是一个光脚的,无所顾忌,而太师府不行,贵妃和太后也不行。 再加上他和皇帝的这一层关系,更不可轻动。 皇帝小时顽皮,多是因先皇疏于管教,父子关系疏远冷淡所致。楚言风的入宫,让小皇帝有久旱逢甘雨的感觉。这个坚定、果敢、出手无情、杀伐决断的男人,让小皇帝着迷又佩服。再加上楚言风常识渊博、机敏灵智,特别是雅俗共赏的行事作风,不拘一格的教学方式,让他耳目一新,极为折服。 楚言风教会了他识人、识物、识根本,知民、知官、知天下。造就了他一双可以轻易看透那些虚假表演的慧眼。 只是楚言风没有想到,他自己的表演虽然精湛,也还是让昔日的弟子一眼识破。 到后来,师生已如父子。这也是后来太后想尽办法将楚言风支走的原因。一个帝师对皇帝的影响太深,这会伤及国本的。 现在又涉及一个让皇宫内外忌讳了二十年的宁王,这事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时之事,若再翻出,太师、太后都难全身而退。当年有皇帝的强势弹压,现在的小皇帝可压不住那些武夫、老臣。而且,小皇帝还不一定向着哪边呢? 太后掰开了揉细了讲给贵妃听,其实就是讲给太师听,讲给太师府听。为了大局,袁华子的事,只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意外”! 至于太师听进去了多少,太后不知道,但她明着告诉贵妃,她这双老眼还不晕花,她会盯着的。 太后看着手中的银针,看着贵妃不情不愿地走了,心底也是长叹一声。 这针是当年小华子从她这要去的,叫销魂针。本是针灸用的,当然也有别的妙用。此针共有一套,她也曾用此针对付过别人,却没想到小华子竟会死在此针之下。这是不是也是报应呢? 她有时觉得自己就是袁家的一个老妈子,管着天管着地,还要管着一家大小的吃喝拉撒、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人际关系,一朝不慎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真是累呀!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是这袁家的一分子。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十六岁小丫头,现在成了人老色丧的老太婆了。可就是这个小丫头,在皇宫大内孤身奋战,过关斩将,其凶险并不亚于他袁家那些披甲征战的子弟。 战场不同,血雨腥风却是一样的。 她拼杀到最后,母仪天下,权势滔天。这袁家也就在她的呵护下,开枝散叶,盘根错杂地茂盛起来。到现在,她都不知袁家这棵树的根有多深,叶有多茂,枝有多长。是否有虫?是否腐烂? 但,不管这树长成什么样,只要它姓袁,她就会一直呵护下去。如母狗护犊,绝不退让!有时可以暂时妥协,但这也是为了日后更凶猛地反扑! 袁华子之死,她也知道不是意外。哪有自己用自己的针扎自己的道理?特别是扎这个地方? 这个孩子她也曾寄予厚望,机灵、乖巧,长得又这么招人疼,突然一下就这么没了,她的心也一样疼、恨!既然不是意外,她自然不会让那些制造这场“意外”的人逍遥自在。 再说了,就是真的意外,她也要让那些面对这场意外无所作为者,付出代价。在她的眼里,这个世间,就没有无辜的人。说你无辜你就无辜,说你不无辜你就有罪! 在太后的授意下,皇帝下旨,岳林书院院长翰林大学士董仕清管理不善,二品降为三品,罚俸一年。湘洲督卫府统领尚德护卫不力,撤职还乡,由副统领林步青暂代统领一职。参与现场护卫的所有护卫,全部恪职查办,打入死牢!本次书院院考名次全部取消! 贵妃终于不再天天梨花带雨地在皇帝面前鼓噪了,太师府也把袁华子的丧事草草了结。 一切似乎都平息了。 楚言风可不相信那穷凶极恶的太师会就此罢手,更不会相信那些暗处的爬虫们会因为冬日没完,蛰伏冬眠,不再动弹。所以他自有自己的打算。 耍些心机手段,这是来文的。要让别人胆寒,还是要来一些武的。不见风雨怎么见彩虹?不见鲜血怎么见狰狞? 文他没输过谁,武他又怕过谁? 离开皇宫,离开圣京。离开这繁花似锦的湟湟之地,那辞旧迎春的气氛终于淡了一些。一路之上,过洲越县,楚言风归心似箭。也无心那冬日风景,只惦记着那小家伙可曾好转。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老母鸡情怀又泛滥了。当年,对那个小皇帝如此,今日对这小恶根也是如此。 还有当年那个家伙……那个不成器的……也不知死哪去了,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个没了形的幽魂,了无影踪。 一路之上,胡思乱想,楚言风也没好好休息。进了湘州府时,已是下半夜。好在大夏国国内太平,城门虽关,却有人值守。一喊门,守门官挑灯在高大城墙上探窗往下一照,认出是鼎鼎大名的楚大儒,当即开门放行。 楚大儒马车驶过城门,还看见大道两边有无数彩灯,这迎春的气氛比城外又浓了不少。只是此时,街道之上,空无一人,显得空广而寂冷。 车夫是经验老到的老手了,跟了他多年,轻车熟路,再加上老马识途,进城后行进得更显轻快,“得得”的清脆马蹄之声,传出老远.......也不知扰没扰了别人的清梦? 马车离开大街,转入书院迎宾路。两边的彩灯渐渐稀落,树木却浓密起来。 拉车的老马打着响鼻,脚步缓慢迟疑起来....... 它嗅到了猛兽的血腥之味....... 第51章 剁瓜 楚言风的马车刚进城,寂静无声的风云别院就“热闹”起来,一群夜行人,将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来这群人是打算来个偷袭的,结果刚靠近别院,就被一群兔子给惊住了。 这群兔子又白又胖,且不怕人,所以当夜行人偷偷摸摸、蹑手蹑脚靠近别院时,这些兔子早就发现了他们,却还是躲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只是当有人踩着了一只兔子后,这些兔子才突然炸窝似的,四散奔逃。 夜行人们之所以受惊,是做梦也没想到,这地方有这么多兔子,所以当兔子们密集地奔跑起来时,他们竟有种无处可躲的窘迫。因为他们的人也不够密集。 于是,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只能冲兔子们发起了。 刀光闪动,一只只肥硕的兔子身首异处,血腥之味顿时在空气中四处弥漫。 偷袭变成了明攻,夜行人索性从暗处走了出来,只见人人带刀,个个含煞,将别院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一人出声。他们围一圈,就像首尾相连的蛇。只是看不出谁是头,谁是尾。 被杀的兔子死了,活着的兔子跑了,别院却一直安安静静,月光下娴静得像个含羞的女子。它在等着别人来蹂躏吗? 夜行人们一身黑,别院在月光下泛着白。这时,别院一间屋的门轻轻打开,有人走了出来。是一个高大如铁塔的汉子,漫不经心,手中拎着一根大棍。铁汉。 铁汉走到门前的宽敞地,面对着一圈的夜行人,举起棍指了指正对面那个。招招手,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不咸不淡。 那人还是一声不吭,只是也像去见一个老朋友一样,不咸不淡地走了出来。来到铁汉跟前,踩定。手中刀泛着寒光。还有几滴兔子血,再滴。 “我看见了,你杀的兔子最多。先生会很生气。”瓮声瓮气,颇为不满。 夜行人举刀看看,点了点头,突然跃起,刀尖前指,直刺铁汉前胸。 用的是刀,使的却是剑招。仙人指路,路开人亡! 铁汉也是举棍一指,同样仙人指路,把棍当枪使,直捣对方前胸。 如果二人都不变招,铁汉赢。因为他的棍长,他可以用棍捣碎对方的肋骨,对方的刀尖却碰不到他的衣襟。 使刀的先变了,他往旁边一撤,躲过棍头,刀式一横,前指变横切,直切铁汉腹部。切上,铁汉将腰斩两节。 铁汉也是棍式一横,前捣变横扫,直扫对方腰腹。仍旧不躲不闪。两伤的打法。你把我砍成两节,我把你打成两段,互不吃亏。 夜行人可不这么认为。他收刀,跃起,旱地拔葱,举刀从上往下,力劈开华山。 夜行人看出来了,这大个子力大反应也快,却脑袋并不灵光,只会拼命和模仿。他这一招跳到空中,往下劈,这铁汉跳不起来,根本就无法模仿,只有挨刀劈的份了。 可他没有看见铁汉嘴角在偷偷乐。这招他确实没法模仿,再说了也没必要模仿呀。一个在地上,一个在空中,谁的腾挪空间更大,当然是地上这个人了。只见铁汉一个撤步,闪开刀光,空中人已是招式用老,他前手抬,后手压,大棍呼地往上一挑,直切夜行人的胯部。 断子绝孙式,力大势猛,空中人惨叫一声,被挑起四五丈高,摔入草丛中,哀嚎翻滚。 有人还听到了蛋破根裂的声音。 小恶根和奇女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打斗,见此情境,也是猛吸了几口冷气,很为那夜行人蛋疼。 挑完,铁汉站定。气不急喘,心不急跳。似乎只是拍走了一只苍蝇。 夜行人们面对同伴的哀嚎,也是无动于衷。连眼睛都没有斜视一下。只是这次走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了铁汉。而且,这二人,一个左手刀,一个右手刀。 配合双打! 二人一上来,也是不说话,抢步上来就是急攻。右边的攻铁汉上部,左边的攻铁汉下部。没出几招,铁汉便手忙脚乱,顾头顾不了尾,险象环生,节节败退。 好在铁汉力大无穷,对方二人顾忌他的棍,不敢触碰,生怕被棍磕飞。因此,二人用招不敢用尽,只是一味在寻找铁汉破绽,想一击得中。 铁汉人憨却并不笨,他把这根大棍舞得车轮一般,护住全身,不求进攻,只求防卫,让对方根本无处下刀,无缝可钻。 但人力终有用尽时,随着他的棍招变慢,气息失衡之时,破绽终于来了。一个不注意,脚下的空档就出来了。攻下盘的左手刀,如狂蛇吐信,刀刃贴着地面,就钻了进来。铁汉再想躲已来不及,只听得咔嚓一声,刀刃正切在脚腕上。 铁汉又笑了。因为这一刀没有切开他的脚踝,只是切开了脚腕上的铁沙袋。这是小恶根每次练功结束后,给铁汉绑上的,他被暗师折磨,他也要折磨铁汉。 铁汉脚起前踢,切开的铁沙飞溅,全打在左手刀身上、脸上。左手刀也是一声惨叫,滚开一边。他的一张脸肯定成了麻子,两只眼睛也报废了。 左手刀受伤,右手刀有些失神。他们本是一对兄弟,配合得天衣无缝,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想到,竟让一憨汉给破了! 右手刀的失神,就是他的失命。铁汉的大棍铺天盖地就砸了下来,右手刀只得举刀向上去挡,却哪里挡得住,刀飞了,手折了,棍落头顶,顿时万朵桃花开,鲜血、脑浆四射,脑袋直接被拍成烂泥。尸体栽倒在地。 这一次夜行人们终于不淡定了,他们相互看看,同时举刀,就要冲了上去。 群狼咬死象,他们打算群殴! 这时,门又开了,又走出来了一位。身材颀长,黑纱蒙面,也是一身黑衣,更是一身冷意。暗师! “一群宵小!”还是说话那么惜字如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 铁汉一见暗师出场,老实巴交地退到一旁,让出位置。他看了看暗师,发现暗师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原来暗师看见兔子们被杀,也生气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兵器,只找到一把菜刀。 他要帮兔子们报仇,他要剁人。 夜行人们也看见了暗师的兵器,不觉一脸鄙视。一个拿菜刀的黑衣人,有什么可怕的?上前砍了他! 刀光再次闪动,如冬日狂雪,扑向暗师。 暗师真的是剁呀。只见他身形闪动,如入无人之境,这些夜行人根本碰触不到他的衣袖,而他就只用一招,举着菜刀,从上往下的剁。每一刀都是剁在脑袋上,切瓜剁菜,这些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个个脑袋就成了两半。 他剁完屋前的,又往屋后转。屋后的早就看见了屋前的惨状,哪里还敢留,一声呼啸,狼狈逃窜........ 二十几人,不到半炷香,全被暗师给剁了! 小恶根与奇女在屋里惊是舌头伸出老长,硬是缩不回去。 太快、太狠、太拉风了!! 第52章 獒战 风云别院血腥之夜,血染满院,残尸遍地。在书院外的迎宾大道上,也在上演鲜血淋淋的一幕。只不过,别院流的是人血,道上流的是兽血。或叫狗血。 獒这种动物到底应该是叫狗,还是兽,楚大儒也有几分不好界定。说它是狗,它比狗更凶狠,记仇,更有野性,也更高大、强壮,扑咬起来,如狼似豹。 说它是兽,它又被人豢养,而且唯喂食者是瞻。它再凶,再狠,却不敢冲自己的主人龇牙,有时也是一副贪食的狗模样。 有人说,它有狗的忠诚,更有兽的凶猛!于是,很多别有用心的人,喜欢精心饲养它,为己所用。用的就是它的愚忠和愚勇! 楚大儒的马车行进到迎宾大道一半时,就被四条高大如牛犊的獒给围住了。前两只,后两只,在夜色下,迈着方步,摇着大头,流着口水,闪着绿眼,悄悄围将上来。蹄爪下没有一丝声音,张着的血红大嘴中,呼呼吐着血腥的热气。 它们,刚刚被人喂食了几口带血的鲜肉……在此之前,它们已经饿了三天.......饿极了之后,只尝到几口美食,那份对肉食的渴望如火如荼地在身体里呼呼燃烧…… 这时出现的一匹马,两个人,是何等的诱人?! 不,应该是诱狗馋兽!! 撕碎这匹马,咬死那两人,这马肉人肉就都是哥几个的。而且,主人那还会有奖赏在等着。何乐不为? 马车停了,这匹健壮的老马在原地打着转,嘴里吐着恐慌的热气,一双眼睛流露出绝望与哀伤。如果它没有拉着身后的马车,它还有纵身一搏逃走的可能,背上驾着辕,它面对这四条獒,根本就没有机会。 而且,这四条獒训练有素,绝非普通的看家护院之獒,而是专门用来杀人劫货的獒。因为它们围上来,根本不叫也不急,眼睛里闪动着狡诈与凶残。皎洁的月光之下,它们黑油油的毛发,泛着白蒙蒙的寒光。 空荡荡的大道上,四獒一车马,面对面,僵持着。 “老罗,你知道,这几只畜生在等什么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不知道。”车夫冷淡地说道。 “我猜可能是等你主动下去。早就听说江湖中有人训这不狗不兽的东西害人。今天让咱们碰上了。你只要一下去,它们就会一起扑过来,吃了你哟。”马车里的声音好像在打着呵欠。 这个时候,他也确实很困。 “可少爷,我不喜欢吃狗肉,咋办?” “这不是狗,比狗肉更难吃。——对了,不要叫我少爷,我都五十多了。该改口吧?” “是,少爷。” “你呀!算了,浪费我口舌。等会儿,你负责打狗,我负责睡觉。麻烦你快点,我还要赶路。也不知那臭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车夫好像笑了笑,把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沧海桑田的老脸。他手中除了一根赶马的鞭子,再无他物。 他要用这细细的鞭子抽獒吗?这对皮糙肉厚的獒来说,可能只能算是融袍搔痒吧? 瘙痒就瘙痒吧,总比赤身空拳好。老罗一骗腿,从马车上跳将下去。 可他的脚刚着地,就猛地一抬头,只听到“嗖”的一声,赫然见一根三尺来长的漆黑弩箭,流星急火一般,擦着他的头顶就扎进了马车,单薄的车厢竟被扎了一个对穿…… “啊!”老罗魂惊天外。刚想飞身上马车查看,身后两阵腥风扑到,两只黑獒已到身后,一只飞身跃起,扑的是他的头顶,血盆大口直切他的脖颈,另一只贴地前蹿,咬的是他的小腿。 老罗头也不回,一鞭抽向身后的空中,马鞭正抽在跃起的黑獒大嘴之上,壮硕的黑獒被抽打得在空中翻滚了几个跟头,才狠狠摔在地上,翻腾了几下,才重新站起来。 挥鞭的同时,他的腿已抬起,一个弹脚,正弹在贴地前蹿的黑獒眼部,黑獒一声惨嚎,浓毛掩饰下的眼部立即塌陷下去,一只眼珠掉出来,血淋淋挂在眼眶之外....... 此时,另两只黑獒也已高高跃起,直扑马车车厢,将脆弱的车厢撞得四分五裂…… 车厢碎了,两只扑到车厢上的黑獒却僵在了空中。似乎突然时间停顿了,它们被凝固在停顿的时空里,无法动弹。一个瘦且挺拔的身影一手一只獒,象拎着两只大猫,站在已没有了车厢的板车上,破口大骂: “他二姨妈的,别以为读书人不会骂人。我置一辆马车,容易吗?浑蛋、王八蛋........有本事出来,派几只畜生来……猪养的.......狗东西!” 楚言风,楚大儒,没完没了,口似悬河,恶言连珠....... 老罗直皱眉,老马直摇头。两只受伤的獒实在听不下去了,跑了。 远处,黑暗里,一人瞪着一对黄豆眼,气得呼呼出粗气,却最终没有胆量出来。他想不明白,这楚言风点穴功夫出神入化,点人可以,连獒也可以点住?这什么鬼? 四只獒,伤了两只,被抓了两只。赔了夫人又折兵。黄豆眼心疼又懊悔。这单生意赔得有点大。他正懊恼着,远远又听到楚言风说了几句话,直气得肚子疼....... “这两条畜生皮肉不错,我们也不想吃。老罗,你今天晚上辛苦点,剥了皮,剔了肉,明天送到集市上,无论如何给我卖个好价钱。这马车总要有钱修好才行吧?” “我这獒一条值百金好不好?老混蛋!”黄豆眼心里骂道。却不敢停留,急匆匆追他受伤的“狗”去了。 第53章 善后 天将放晓,这段时间,最暗,最黑。 苏宅,后院。还是那厢房。很冷。青衣小厮牙齿一直在打颤。 “很冷还是很疼?”苏老很关切地问。 他缩在躺椅里。盖着厚实的绒毛褥,旁边炭火很旺。他不冷也不疼。所以问小厮。 小厮脸本来就白,现在更白。惨白。 “苏老,小的没事,挺得住。” “你现在挺得住,如果一直错下去,你能挺多久?挺几回?你可只有十只手指呀,就算是自己切,留了半截,也不好看不是?而且我不想再提醒你,下次切一定要齐根切……如果十指切完了,那就切另一根……” 苏老慢条斯理地说,眼睛不自觉地往他下面看了一眼。 青衣小厮就觉得大腿根部一阵发凉,下意识地夹紧了几分。后背的汗又流了下来。 冬天流汗,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寒冷呀。 他刚经历一场恐怖,回来后,又在面对新的恐怖。 他亲自看见那铁汉一棒子将人头给砸成了泥,还看见那黑衣蒙面人用一把钝菜刀把二十几个人全给开了瓢........逃出来的那些人,平日杀人不睁眼,舔着血也只会喊甜的家伙,一个个也是吓得面无人色…… 这可是二十几个武艺高强,在人尸肉海中拼杀出来的杀手,就这么被剁了,劈了,砍了。有的人连一招都没来得及挥出,就脑袋一开,凉快了。 就是二十几根木桩,要全劈开也要费不少工夫。可那人,好像根本就没有怎么费事? 如果不是跑得快,如果不是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追,剩下的,包括他自己恐怕都不一定回得来。 不是这些杀手太弱了,而是对方太强了! “你能回来切手指,其实还是蛮幸运的。毕竟你带去的人,大部分被人家切了脑袋。对敌了解不深,又如此轻敌草率,你这些年跟着我长进还是不太呀!我也有责任,老了,慵懒了,总想躲在暗处,歇会,让你施展手脚,结果弄成这样.......” 苏老在躺椅上微微伸直了一些身躯,褥子有些下滑,小厮急忙上前,扶好,盖好。 “是小的无能,让您老操心,失望了。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放心,我还舍不得你死。听说黄皮子也失手了?” “是。四只獒,两只被楚言风当场戮死了。两只受伤,有一只在半道上还是死了。” “这个楚言风还真是一块茅厕的石头呀,又臭又硬。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又是谁?影子盯过几回,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呀?哈哈,看来人家是故意让影子盯的。这猪装的,让我们都看走了眼。” “您说的是。这人速度太快了,下手太狠了,绝对是一个世外高人!”青衣小厮有意将对方说得强大些,这样自己就显得不是那么无用了。 “世外?哪有什么世外?只是你眼界太窄,井底之蛙,见的世面少,遇的高人少而已。” “苏老您说的是。小的,愚钝!” “看来,还得我这把老骨头出面呀。我去请几个让你开开眼的真正高人,只要他们肯来一位两位,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世外高人?” “是,是.......” “请人的事我来,圣京那边,你还得去跑一趟。这楚言风还真是了得呀,难怪人称双绝。也不知他跟小皇帝唠叨了些什么,竟让宫里的宫外的都不敢动了。你得去挑挑事,我就不信,我们把这东西抛出去,这老太师会不动心?” “您真的打算出手?”青衣小厮有些不解。 “舍不得孩子,上哪套狼。上次用它套了小狼,结果狼崽子不中用,死了。咱们接着套,这回套老狼!你可不知道,这老狼当年在北面,可也是威风八面、势不可挡呀!他要再扑出来咬人,楚言风和他那猴崽子,恐怕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回忆往昔,老家伙眼光炯炯,甚是神往。他对这匹老狼的敬佩之情竟溢于言表。 ........ 苏宅那有人一夜未眠,风云别院也是个个清醒。 当太阳在东边露头时,楚言风站在他的别院前,面对一片狼藉,一地残尸,一头愁云。 身后站在一家子,有老有小。赶车的老罗,守门的铁汉,东张西望一脸敬佩的小恶根,还有一个冷冷酷酷的小奇女。 只有那个惹祸又不管事的暗师没有踪影。 “杀这么多人干吗?好看吗?好闻吗?血糊糊的,我这些花,这些草,还有兔子全毁了!” 他回过头,瞪着一大两小,大得铁汉直往后躲。两小的倒是没动。 “你们就不会拦一下,他是疯子,神经病,你们也是?——打跑了不就是了,何必弄成这样?现在怎么处理?尸体往哪藏?我又不会赶尸,你们谁会?” 众人一听,这回都往后躲。只有小恶根一个劲往前靠,因为他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那就是被楚言风扔在地上的两只大獒。 “你别想。这不是给你吃的。老罗,记得,送集市,换钱!” 此时,迎着朝阳,一队州府治安卫带刀携枪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笑眯眯的胖乎乎的校尉。圆脸,圆肚,罗圈脚,一摇三晃地过来了。老远就喊: “楚帝师!楚先生!小可来晚了,来晚了。接到消息就往这赶……啊?啊!啊?!这……这些……都是?......” 胖校尉掩住鼻,跳着脚,在尸体间挑选没有血迹的地方下脚,一蹦一跳地来到跟前。他刚想再说话,楚言风圆睁双目,抢先开口: “孙校尉,你知罪吗?” “我……” “我什么?什么我?这些强盗、土匪、杀手,围着我的别院,自相残杀了半夜,你这个负责此地治安的治安卫长官,竟故意迟迟不来,坐视不管,任其乱为,罪不可赦!罪大恶极!罪不容诛!!”楚言风声嘶力竭,一顿咆哮。 “先生.......”孙校尉开始冒汗。 “先什么生?难道你还要我去州府岳大人那告你一状吗?或是督卫府?圣京?去找当今皇上?” “............”孙校尉开始哆嗦。 “知道这是谁吗?”楚言风一指一脸蒙圈的小恶根。“这是皇上亲封的御弟,就是皇帝的弟弟。你自己看看,他被吓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孙校尉扑通跪下了,一把抱着楚言风的大腿:“帝师救我,帝师救我呀!” “唉,昨晚是不是又去赌博去了?看在你姐夫的份上,我肯定会帮帮你.......你听我的,保证没事……明白吗?”楚言风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孙大校尉点头如母鸡啄米。肥母鸡啄米。 孙大校尉的姐夫,就是董仕清,董大院长。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姐,是董大院长的小妾。 第54章 太子 北烟,国都,燕京。北烟王皇宫,墙高宫深,宫殿巍峨,鳞栉栉比,层层叠叠。虽无大夏皇宫之精美,气势却更显粗犷、雄伟。 北烟王正值春秋鼎盛,却在不久前刚刚确立了太子之位。原因就是前不久发生了一件动荡之事,北烟王之亲弟震王谋逆,竟有意扶持北烟王长子夺位。弄得四野震动。 好在北烟狼骑翼回防及时,将震王兵马尽诛,震王逃匿。大王子被擒,北烟王下令车裂了此子。 也有人说是手裂,即北烟王亲自把王子高高举过头顶,一撕成两半。 后者之说极其血腥、残忍,却极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北烟王之残暴人人尽知,而且极容不得别人窥视他之皇位,兄弟不行,儿子也不行。当年他的老子也是被他给裂了。 现在确立的这位太子,因年幼,极得宠。据闻,他曾多次被高大健硕的北烟王举跨在脖颈之上出猎。北烟王射杀的猛兽的第一块肉,也是切给他吃。 此子名灵,灵王子,是北烟王宠妃林氏所生,与小恶根同岁。 林氏是北烟王从河川抢来的大夏女子。据闻生得极其妩媚,弹得一手好琴,弹奏之时,可引来百灵合鸣。可惜无人得见,无人得听。就是有人私下议论林氏,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北烟王对此子的宠肆无忌惮,毫不遮掩,这造成其他儿子深深的忌恨。这更是大王子造反的主要原因。 此子因长期跟在北烟王身边,性格极其相似,残暴、嗜血、喜怒无常,把杀戮当成儿戏。小小年纪,手上已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简直就是北烟王的翻版,阴冷、血腥,常常发出草原孤狼一样饥饿、狂野、狡诈的光。 可,他长得一点不像他的父亲,这一点是他最大的愤恨。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父王一样高大如山、强壮如熊、五官狰狞、口鼻外翻,让人望而生畏,临而颤抖。 他因从小吃着牛羊,又常常在摔打厮杀中长大,四肢躯体也是强壮结实的,但五官就像盖着大夏人的印章一样,精致秀美,线条柔和。他经常在脸上涂抹油彩,以示遮掩,却仍是于事无补,反而惹得其他王子的讥笑。 每次的讥笑都会换来一场无休止的搏斗。 王子们之间的搏斗,不得动用兵器,手脚齿牙却是可以用的。其他王子从来不动嘴咬人,因为他们视之为不齿。可他会,打不赢就咬。于是他又有一个小狼王的称号。当然,也有人私下叫他小狗王。 王子们之间的搏斗,他们高高在上的父王从不管束,甚至对胜者会有奖激,对败者会有贬责。其他朝臣也多是对胜者仰视,对败者鄙夷。 王子们之间的搏斗,曾经胜得最多的就是大王子,一是他年龄大,力气大,而且气质、长相都极为像北烟王。如果他不造反,百年之后,他应该顺理成章是下一任北烟之主。可他似乎根本没有耐心等,就像当年他的父皇一样。于是,他刚刚成年,就被北烟王给撕了。 王子们之间的搏斗,小狼王谁都挑战过。只有大王子,他面对会生出无力之感。有一回,他从他身边过,猛地被他一只手举过了头顶,硬是在空中像杂耍一样飞旋了半天才狠狠摔在草地上。他刚着地,爬起来就血红着眼向大王子冲去,却因头晕眼花,一头扎倒在地,惹来四周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得知大王子死,他高兴了好几天。 王子们之间的搏斗,他打得最多,却胜少败多。他恨自己血液中流淌着大夏人无力的血液,恨自己大夏人一样不经磨砺的细嫩皮肤,更恨这张没有杀伤力的大夏人的脸........如果没有父王的宠溺,他怀疑自己在这雄伟无边的皇宫中,一天也活不下去。这些丑陋的王子,凶悍的婆姨,奸诈的大臣们早就把自己撕碎给吃了。 王子们之间的搏斗,有时也会作为重大节假日的一个特殊节目上演。在这样的节日参加搏斗,胜利一方不得能得到父王的嘉奖,更能得到群臣们的拥护。因此,能被安排进重大节假日参加王子搏斗的王子,都不是等闲之辈。 这类王子往往背景深厚,身后都有大家族支持,生他们的婆姨也是血脉纯正的北烟贵族。因此,他从来没有这份殊荣。当然,他的自身实力也是不能参加的一个原因。他上去,肯定是丢丑的可能性远远大于获胜的荣耀。 北烟王可能也深知这一点,因此每次节日王子搏斗,他都是坐在北烟王粗壮的大腿上,一边啃着羊肉,一边观看哥哥或弟弟们精彩或狼狈的表演。两边全是满嘴流油、彪悍粗野、乍乍呼呼的北烟朝臣。 可有一次,他坐不住了。 那是一年一次宰活节,北烟虽已占据广袤农田,拥有江山辽阔,但仍以草原人自据。对狩猎、宰杀情有独钟。因此宰活节总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杀羊、宰牛、屠狼;篝火、角力、骑射;吟唱、喝酒、舞蹈……节目不断,人群鼎沸。 所有节目当中,压轴的就是王子搏斗!在宰活节上获得最后胜利的王子,将被冠以本年度“胜王子”称号!即王子之中的王子了,不亚于公鸡之中的“战斗机”之光荣称号之感染力、号召力! 于是,众王子逐之若鹜! 北烟王到底有多少儿子,他自己也说不清。 那一年,报名参加王子搏斗的王子却只有五位,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彪悍凶恶、丑陋无比,体形外貌,尽显北烟王的正统血脉。偏偏这些正统血脉的王子们在地毯上滚翻撕斗时,他这个一脸私生子面孔、野种样十足的“东西”却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 王子们都是搏斗中的好手,搏斗也是精彩纷呈,喝彩声不断。 最后,经过数轮比拼,呼啦左氏推荐的王子壮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位王子喝下父王赐下的奶羊酒之后,也不知是刚才的比拼让他伤了脑袋,还是看着他高坐在父王腿上趾高气扬的样子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他竟梗着青筋暴跳的脖颈,用手一指: “父皇,孩儿要与灵一战!请准!” 灵是北烟王柔软的逆鳞,北烟上下无人不知,壮王子脑袋让门给夹了吗?壮的话刚一出口,北烟王的脸就沉了下来。但装作没听到,继续喝酒。可这位壮王子拿出作死的勇气来了,他竟把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摔,大声喝道: “父皇!孩子要与灵一战!若他真是父皇的种,就请下来一战!” 哗!.......全场众人全吓傻了! 父皇的种?什么叫父皇的种?什么又叫不是父皇的种?......壮王子是要把天捅一个窟窿的节奏呀? 北烟王也是愣了。他还没来得及发怒,怀中的灵王子已经蹿出去了。他是直接从高大的酒桌上蹿出去的,居高临下,借势借力,猛地扑到壮王子的身上。 壮王子虽然强壮,毕竟还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这一撞之下,如何站立得住,两个人便倒在地上,顿时翻滚起来。 北烟王面沉似水,只是盯着看,却未发一言,让全场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壮王子还是比灵强壮得多,几个翻滚,便将灵压在身下。有人不停冲壮王子使眼色,要他让贤让贤,他却一个劲压着灵,让他无法反抗。 只要压住身下人十息,对方无力反抗,便算赢了! 可这场比拼注定没有赢家。因为过了十息之后,两人都没有站起来。 北烟王一看不对劲,他大步绕过酒桌,来到近前,一把拎起壮王子,只见壮王子的胸前插着一把切肉的尖刀........ 事后,实力雄厚的呼啦左氏不干了,拉着一族人天天来吵吵闹闹,北烟王不厌其烦,直接砍了呼啦左氏族长及数名头领的头。 事后,灵王子也被关了禁闭。三日不让食肉,一月不让出门。后来林氏哭晕在宫门前,北烟王才将这小子放了出来。不过,立即给他找了一位师傅,对他严加管教。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被父王寄予厚望极为器重的师傅,竟是一个大夏人!? 正是这个大夏人,惊掉了所有北烟朝臣的下巴,颠覆了所有朝中重臣的信仰,包括北烟王的,让灵最终成了北烟的太子! 第55章 秋先生 “为师只教你两样东西,一是为王之道,一是杀人之法!学会了,你能称霸一方,纵横世间,学不会,你就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秋先生第一天给灵王子上课,语出惊人。 招秋先生给灵王子当老师,是这二十年来,北烟王与林氏达成共识的唯一一次。 林氏被北烟王劫来,刚开始林氏誓死不从。北烟王杀了舍不得,留着碰不得,心急火燎了十年,都快要心灰意冷时,她竟从了他,让北烟王大喜过望。 当然,北烟王也终于答应再不把河洲三镇当狩猎场了,那些被圈养着用来让北烟贵族当活物狩猎的百姓全部放回了家。 即使这样,林氏还是被河洲百姓私底下骂为荡妇、婊子、叛国贼……林氏用自己洁白的身子换来了河洲三镇的安宁,也换来了自己的一世骂名。 成了北烟王的妃子,林氏生下了灵王子。北烟王奉为珍宝,赐名灵。意指神灵恩赐之子。 虽然外人常流传灵王子长相禀异,不像北烟王之子。但北烟王自己知道,这绝对是拓氏血脉。因为,生下当日,即由大祭司滴血确认了。而且当日大祭司确认后十分激动,一张嘴嘟噜着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感谢长生天,给北烟降赐福瑞! 大祭司去世时,专门将北烟王请到塌前,那时已口不能言,只能吐出几个模糊的字,其中有一个字极为清晰,那就是“灵!.......” 在北烟,怀疑别人可以,怀疑自己也可以,但就是没有人怀疑大祭祀! 大祭祀不在了,接任的小祭司和大祭司一样,偶尔会进宫,教灵王子识文断字和一些其他的知识,但从不会教他习武。因此,当有人说要成为他的师傅教他习武时,灵王子刚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但一看是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眉清目秀的大夏人时,颇是不满。 此人姓秋,父皇和母妃都要自己叫他秋先生。 秋先生比父皇矮了两个头,瘦了半个身,一身紫色长袍,不喜盘发,总是长发披散,不喜多语,总是冷脸沉吟。五官端正,鼻直口方,但左脸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形似爬着一条多腿蜈蚣。只是长发披肩之故,平日多看不见。 灵王子唯一喜欢的反而是他脸上的蜈蚣伤疤。因为可怕,所以可敬。 灵王子在燕都皇宫只怕父皇,只敬母妃。后来,这位秋先生来了,一夜之间,他变得最敬怕的就是秋先生! 秋先生可怕,不是像父皇那样看上去可怕,而是他的手段可怕。 刚开始,他根本没有把这瘦削的秋先生放在眼里。他曾三问秋先生,秋先生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你打得过草原上的狼吗?你打得过北烟的狼骑翼吗?你打得过英勇神武的父皇吗?” 秋先生只问一句:“你管得住自己的嘴吗?” 灵王子点头。 于是,拜师的头天晚上,秋先生拎着灵王子,飞檐走壁出了皇宫。在燕都百姓的房顶上漂浮起落,直奔城墙。到了城墙根,单手攀壁,几个起落就到了城头,还没等巡城的士兵发现示警,纵身一跃就出了城,直奔黑沉沉、狼嚎四起的荒原…… 这一路飞驰,灵王子都在秋先生的手中像只受惊的小鸡崽一样被拎着。起初,他还故作姿态蹦腾几下,后来一见秋先生在这皇宫皇城,如履平地、如逛家园时,才知道这偌大皇宫、浩浩皇城在这位爷眼里,根本就是不放防的菜地一般。 自己,更是不值一提。只要空中他一松手,自己就会骨断筋折,丢了小命。 平日,父皇举自己上肩时,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没有几斤重量,现在到了这位秋先生手里,他发现自己还不如一撮羊毛重些。 灵王子常出城,晚上出城,却是第一次。而且到了城外,秋先生把他扔到一土坡之上,就没了踪影。当他从黑暗中,拎着一匹强壮如牦牛的野狼回来时,他才知道,他是抓狼去了。 这匹全身散发着血腥之味的野狼在秋先生手中瑟瑟发抖,连哀嚎都不敢发出。两只蓝晃晃的眼睛,泛着胆怯屈服的光。 这绝对是一只狼王呀! “从此以后,我教你。你教它。” 回城的路,秋先生两手不得空,一手一只,一只是人,一只是狼。 回城的路上,灵王子发现四野的狼嚎声全停了。狼王被擒,无狼敢叫! 回宫的路上,秋先生把灵王子和狼藏在一暗处,自己故意惊动了巡城的骑兵劲卫。六人一组的骑兵劲卫发现有人在皇宫墙根溜达,还蒙着脸,马上人人亮出银月弯刀,默不作声围将上来,一个冲锋,就想将冷眼背手的秋先生砍成肉泥。 秋先生跃身而起,在六人中穿梭,双手飞舞,如同拍蝇扑蝶,随意至极,一个来回,六匹马惊走了,留下六具尸体。无一类外,全部是脖颈断裂,七窍流血而亡。 “狼骑翼,不过如此。” 秋先生来到一角落,将惊得错愕的灵王子和狼拎起,飞身进了皇宫。 “先生,你还要去哪里?” “去试试你英勇神武的父皇呀!” “不用了,不用了。先生,灵儿愿意听从先生的话。绝不敢违逆!” 第56章 比肩 灵王子在秋先生的教导之下,不到一年,脱胎换骨。更高了,更壮了,凌厉之气更甚了。 小恶根参加院考之时,正好是灵王子第一次参加宰活节王子搏斗之时。跟小恶根成长之路的曲曲折折比起来,灵王子可就顺利多了。但血腥暴力程度一点也不逊色。 灵王子第一次正式参加王子搏斗就“出手不俗”,正是他的参与,让参加王子搏斗的五位王子,两位肩膀脱臼,一位硬生生被拽断一只胳膊,还有一位更惨,前胸挨了两拳,当场胸部凹陷,张口吐出块块碎肉,抬下去,不到两个时辰,死了…… 这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二位王子。 上次死了人,关了禁闭,这次因是搏斗“失手”,北烟王只是“哼”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于是,灵王子顺理成章成了“胜王子”。 大王子在震王簇拥下造反失败后,北烟王突然召集群臣商议立灵王子为太子。当时,虽惧于北烟王的威严,没有人在朝堂之上没有发生激烈冲突,但几位权臣却明确表示反对。其他朝臣也是默不作声,无声抵抗。 反对的原因有二,一是灵王子血脉不正,生母是大夏人;二是灵王子年幼,还有好几位年纪比他大、稳重的王子可当太子,为什么要挑一个小的立。 北烟王不是一个喜欢民主的君王,他的商议更像是摆个样子。他提出,给群臣三日考虑,三日后必须有结果。 三日后,朝堂之上,众口一词,立灵王子为太子! 之所以风向变得如此迅速,全是因这三日发生了几件事。一是有三位明确表示反对的权臣不知何故,突然暴病而亡;二是几位年纪比较大的王子纷纷表示,坚决拥护灵王子为太子;三是北烟王的皇后荆鲁氏收灵王子为养子,荆鲁族全族支持灵王子。 权臣之事,是秋先生干的,杀了三个,还打断了几个的腿,几日上不了朝;王子们的事,是灵王子自己干的,他带着他的“狗”(狼王)半夜挨个去拜访了几位哥哥;皇后则是自己醒悟的,能当皇后的女人再怎么又胖又丑也不会真的很蠢。 皇后了解自己的丈夫,年纪大的儿子对他的皇位有威胁,立了太子,他自己没有安全感,前面的大王子就是前车之鉴。小一点的安全,而且灵王子没有母族支持,更是让他放心。大王子如果没有当舅舅的震王,哪敢造次? 而且这个最不像他的儿子,其实骨子里最像他,他是实实在在的宠爱有加。皇后这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看上去却像雪中送炭,北烟王不得不记得她的好。灵王子和林氏也会记得她的好。而她,又不失去什么。她是一只不下蛋的鸡,现在拢一只别人的蛋孵着,也能让肚子底下多几份安稳。 灵王子当了太子的时候,小恶根也当了“御弟”,看辈分,好像小恶根占点优势,可人家灵王子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小恶根这“御弟”更像是一个玩笑。可就是玩笑,“御弟”与王子之间似乎还是叔侄关系。 楚言风扯大旗,用小恶根“御弟”之名号,连哄带吓,压着孙大校尉把风云别院的尸体处理干净。 并上报称岳林书院风云别院进贼人四五人,执刀带械,意欲狂为,危及“御弟”。孙德富校尉亲领书院护卫,奋勇击贼,格杀三人……云云…… 事后,董院长亲自为孙校尉请功,再加上楚大儒暗中使劲,孙校尉获朝廷嘉奖,并晋升副统领一职。 此事风波一过,暗师就不见了,数月不归。 楚言风却日日待在别院,白日依旧教小恶根圣贤文章,并让奇女做了旁听生。因为有奇女在,小恶根的心思就不会乱跑,专注度高些,效果更好。 而且小恶根不专心时,除了楚先生的铁尺,现在又多了奇女的皱眉。小恶根两样都怕。 这次的风波,是小恶根第一次面对真正意义上的杀戮。铁汉的勇猛,暗师的无敌,让他大为震撼。鲜血喷洒,血肉横飞,更让他心悸,又亢奋。他当时也曾跃跃欲试,却被奇女牢牢抓住。 他其实也知道,别看铁汉和暗师对付那些人轻描淡写一般,如果真的自己冲出去,可能根本承受不了人家一合之力。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快些增强实力,否则自保之力都没有,还怎么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楚师、暗师不需要自己保护,可奇女、珠儿呢?上次如果没有奇女舍生相救,自己恐怕也早已入土成泥了吧? 小恶根也慢慢发现,自己似乎是这一切风波的根源。不管是绑架,还是院考,以及这次别院的大规模袭击,对方兵锋所指,都应该是自己。他想破了小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碍着这些人的眼了? 他曾用手势问过奇女,为什么当时要绑架自己?奇女一脸迷茫,显然她还没有回想起从前的事。 小恶根不知道,奇女早就恢复了,只是她也并不知道为什么幕后的那些人要针对小恶根。她只是听命行事。现在看事情越闹越大,她更是茫然。她只能等着,看着,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弄清楚这一切的。 小恶根却不想就这么等着。他要加快成长速度,让自己变得更强。 晚上,暗师没来,但小恶根却没打算放过自己。他按时半夜起身,拉着铁汉,来到杉树林,按照楚师教自己的方法,锻炼身体、吸纳吐气、运行周天........做完这一切,还要求与铁汉对打。 铁汉当然不会与他打,于是,由着他打铁汉。刚开始,他打不动铁汉。到后来,铁汉承受不住了。只能用手格挡。后来一双铁手竟也会被小家伙打得泛红。铁汉内心狂喜! 再后来,奇女也加进来。她主要是陪着他跑。奇女的轻功在暗师的指点下突飞猛进,跑动起来,在林中最能看见一道虚影。小恶根差远了,他根本就跟不上。跑上半个时辰,他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当然,他是腰缠铁索,脚绑铁沙在跑。石筐早就没用了,因为速度一快,石头会掉。 半个月的强化之下,小恶根终于可以跟上奇女了。奇女也是内心暗暗赞叹!她可是有功底的,而这个小家伙可是半年前根本就不知功夫是什么的门外汉。仅仅半年,他已让人刮目相看。这就是一个怪胎呀! 奇女常想,假以时日,他将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小恶根最喜欢练的还是投掷之法,他刚开始也是投掷砖头、石块,后来开始投掷树枝、竹片,当有一天他把一片树叶投掷穿透了奇女晾在外面的一件外衣时,他自己也惊到了。 从此以后,他经常用树叶偷袭铁汉、老罗、奇女。弄得三人手忙脚乱,不厌其烦。特别是晚上奇女带着他跑时,他跑不过,就用树叶打散奇女盘好的长发,然后跟在后面,如痴如醉地闻嗅着她头发上飘散出来的淡淡芳香. 又是一个月暗星稀的深夜,奇女带着他在林中闪躲腾挪。他玩得兴起,又抓起一把树叶,一枚枚打向那窈窕的身影。突觉身后一凛,猛然回首,赫然见一人站立,冰冷如出梢之剑。 他抬手就是一枚树叶,如镖而去,直射那人。 那人只是一抬手,便将树叶凌空抓住,回手一弹,树叶回射如电,且在半路爆裂成数片,如数点冷芒,齐刷刷封住他所有闪躲的方位,等他反应过来,发现一件好端端的衣衫已千疮百孔。 小恶根却是欢快着扑向来人。那人抬手缓缓一掌,将他推出数尺之外,怒斥道: “你以为你还小吗?还要抱?” 小恶根面红耳赤。 小奇女掩嘴而笑。 第57章 清扫 暗师一回来,就提出要搬家。 楚言风竟没有反对,只是说了一句: “清扫清扫院子再走。” ......... ........ 当天夜里凌晨丑时,一行人悄悄离开风云别院。 分两队,夜行衣,蒙面。一队由暗师带着,小恶根、铁汉。另一队由楚言风带着,奇女,老罗。 铁汉还是一根混元大棍,老罗手缠一根铁索鞭。奇女手执两把短刃,背背一张软弓。 小恶根目前也没什么称手的兵刃,拿了一把上次来偷袭别院时,那伙倒霉蛋丢下的横刀。怀里塞了十二把暗器,乌锥三角菱。 这乌锥三角菱是暗师从外面带回来的,入手冰寒,形似树叶,通体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分量极轻,小恶根抖腕发出,三角菱无声无息,二十步之内,可透腕粗树木。在黑暗中使用,无影无痕,是偷袭之利器。 两位师傅,暗师别别扭扭又操起了那把菜刀,楚言风掂量着他的铁尺,便出了门。 小恶根不知道两位师傅带他们去哪,但知道是去杀人。别人总是来挑事,不反手不是师傅们的风格。 一行人出了书院后门,左转右转,来到一个暗黑角落。两位老师点头致意,分道而走,身后跟着之人也一一分开,只有小恶根扯着奇女有些不舍,被奇女狠狠捏了一把耳朵,方才放手。 “孽障!”楚言风回头正好看见,又是一句骂。 楚言风一行人,翻墙越檐,穿街过巷,不多时,来到一宅院墙外。贴耳一听,院里寂静一片。因是冬日,连爬虫夜鸟也是安静的。 三人飞身而上,潜入深宅,悄无声息,直奔一处厢房。 楚言风在前,奇女在中间,老罗垫后。不一会,到了一处厢房门外。 楚言风指指屋顶,奇女翻身上去,蛰伏不动,如一只夜行蝙蝠。他又指指窗台,老罗心领神会,闪身躲在窗外阴影之中,将手中铁索鞭轻轻展开。 楚言风前后看了看,整了整衣袖,发现夜行衣也没什么可整的,抬起脚,“咣当”一声,将门踹倒,中气十足,大喝一声: “快些穿衣物,老朽不杀光屁股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带着寒风扑面而来。楚言风抬起铁尺一拔,羽箭落地,他抬脚刚想进,“咻咻咻”三声,三支羽箭分别奔他的面门、前胸、腹部而来。 楚言风也是一惊,他没想到对方还会三珠连发的绝技。 楚言风张嘴、拧身、跨步,嘴里咬住一箭,胸前捏住一箭,腹部闪过一箭,身形如鬼诡一般已闪进了房内。 只听得屋里乒乓作响,惨叫连连。 突然,窗户一开,一道身影,白晃晃地窜了出来,一落地,爬起就跑。却赫然发现,一条鞭影如影而至,死死缠住了脖颈,只听咔嚓一声,脖颈断裂,尸体瘫倒在地。 几乎同时,屋顶猛然炸开,一道身影,同样是白晃晃的,从屋内蹿出,可刚一露头,一道寒光已射穿了他的头颅。奇女平端着软弓一身寒气。 不一会,楚言风从屋里晃悠悠走出,手中拎着一颗人头。 用铁尺割人头,也不知他是怎么割的?看这脖颈处,还蛮齐整。 他把人头挂在门口的房梁之上。嘴里鄙夷至极地叨唠: “还以为这林步青会三珠连发,让老朽好生敬佩,却原来是三位一体呀。这家伙,还好龙阳之乐。还一次两?.......” 这时房上的奇女才发现,屋外的两具尸体都是赤裸的,是两个年轻男子。她抬腿就是一脚,将卡在屋顶的尸体踹了下去。 待三人出了林府之后,身后才响起惊慌呼喊之声。有人在大喊大叫: “有刺客!林统领让人杀了!” 刚刚升官没多久的林统领在家中被杀了的同时,苏宅也在进行一场杀戮。苏宅的杀戮凶险、血腥程度远胜林府。 ......... ......... 暗师带着小恶根、铁汉到达苏宅时,人家已经在等着了。原来他们一离开风云别院,人家就得到信了。守株待兔,苏宅的人也是没有想到,来的是三只洪天猛兽。应该是一只猛兽,两匹狼更确切些。 深夜,苏宅无人在眠,大门敞开,宅内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但浓浓的杀气,还没到门前,就让人感觉到了。 暗师一个人,拎着那把别扭的菜刀,大大方方地走进了苏宅。 一进门,绕过高大的影墙,后面是一条宽敞的石板路,两边有树,树后是左右厢房,前面是正厅,正厅前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人,高大魁梧,坐着比一般人站着还高。 此人手中拎着两把开山斧,斧面大如磨盘。因天黑,看不清面容。 暗师也没兴趣看清他长什么样,一进门,也不说话,直接就走了过去。 那人好像咧了咧嘴,似乎想说:“来人不过如此,至于.......” 至于“至于”之后的话,他也没时间想了,因为暗师手中的菜刀到了。 暗师的菜刀是飞过来的,人还在几十步开外,这菜刀就被暗师给砸过来了。直奔他的脑门。 这大个子怎么也没想到这架是这样开打的,哪有一见面就把手中兵器当“明器”当面扔过来的?兵器没了,后面怎么打? 他来不及起身,只得把两面开山斧往脑袋上一挡,只听“当”的一声,菜刀结结实实砸斧子上,火星四溅,声音挺大,震得大个子脑袋嗡嗡响。 大个子心想,这家伙有把力气呀。 他挡开了菜刀,双手一分,就想起身,却发现明明还在几十步开外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他的眼前。那菜刀被他挡开竟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又回了这人的手中。他的双斧一分,那人手中的菜刀正好从中间劈了下来,直接就砍在他斗大的脑袋上........ 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这人怎么可能在菜刀还没有落地就到了眼前了?难道他是跟菜刀一起到的吗?他扔的菜刀?谁扔的他呀? 暗师剁了这个守门神,多看一眼都懒得,直接进了大厅。 大厅里更暗,更黑。但他还是感觉到大厅正堂上坐着两人。不过,此时,这两人再也不敢拖大,早已站起,严阵以待。 暗师站在大厅中间,看了看,说了句: “一起来!省时!” 这两人在暗处待得久了,早已熟悉环境,也看得清来人。本来事先想好是乘来人一进来时,眼睛还未适应黑暗,抢先发难,结果被来人淡定的气势压住了,竟没敢先动。 这一迟疑,就落了下乘。但都是刀口上讨饭吃的,狠厉之心一生,立刻就动了。 这二人使的竟是真正的暗器。一人使镖,一人使针。 使镖的是响铃镖,此种镖一发出,在空中会发出振荡铃声,摄人心魄,扰人心境。使针的是乌金针,也是黑的,细长,在空中飞行一样无声无息,只是距离有限,远了就伤不了人了。 这二人定是经常配合的,一个带响的,是明攻,一个无声的,是暗袭。而且此二人在发镖射针时,不断变换身形,交叉换位,让人眼花缭乱,猝不及防。不知何时发来的是镖,何时射来的是针。 暗师这次却是站在原地,一步不移,只是挥舞手中的菜刀,“叮叮当当”格挡那些镖和针。瞬息之间,暗师身边四周已落下镖针数十枚。 二人发现从正面进攻,根本就无法破开暗师的格挡,立刻蓦然分开,一人纵身跃起,直接上了房梁,他打算自上往下攻击暗师头顶。这样方位变了,距离又近,针的威力剧增。另一人则围着暗师转圈,从四面发镖抢攻。 他们根本没打算让暗师近身。 上房梁的那位离暗师近了,离房顶也近了。房顶上正好趴着一个人,那人也是会使暗器的,他就是小恶根。小恶根早已在底下打得热火朝天时,偷偷上了房,揭了几片瓦,居高临下,聚精会神地看着。 当那人突然跃上梁时,吓了小恶根一跳,他还以为被人发现了。结果见他根本没搭理自己,而且眼睛一直盯在暗师身上,顿时有种被极度轻视的受辱感。 他想都没想,扬手就是两支三角菱,直取那人后脑勺。 那人还是发现了,只是有点晚,距离也实在太近了,根本没办法躲开了。还是那句老话,玩了一辈子鹰的,迟早会被鹰啄了眼。这两支三角菱“噗噗”两声,全进了他的后脑,他脑袋一沉,眼睛一黑,掉了下去…… 他再想醒过来,只能是下辈子了。 不过,他掉下去之前,还是回了一下手,两根乌金针也打进了小恶根的胸前。这就是高手,条件反射、回光返照,也一样杀人........ 第58章 女人头 针一入体,小恶根就是一激灵。 他这时才想起暗师说的一句话:“打暗器的人,闪躲换位,千万不要让自己成了别人的靶子。” 他没有实战经验,一到实战,真的成了人家的“靶子”了。 成了“靶子”就是一个死呀! 但,小恶根命大,因为他有奇女,因为他穿着奇女给他做的獒皮内衬小棉袄。 一百金一条的獒的皮还是蛮厚实的,再加上对方回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力量不足,才没有打透这獒皮。小恶根拔出两根乌金针,心里发怵。心想自己跟针真是有缘呀,上次袁国舅用银针扎头,这次又有人用黑针射胸,下次见针还是躲远点。 梁上的掉下来,屋里的就知道要玩完了。他也是心一横,双手如飞花,霍然打出六支镖。这六支镖发出后,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鸣叫之声,震得人心慌意乱,暗师似乎也有一丝愣神。 这人大喜,却看也不看镖是否打中了人,而是脚下一弹,身子倒着就跳向门外,他想跃出大厅,逃之夭夭。他之所以倒着往门外跳,因为他忌惮着毫无破绽的暗师,也防备着屋顶偷下杀手的暗手。 但他没有想到门口一侧还站着一人,手中举着一根混元大棍。当他弹跳出门时,那人手中的大棍正好自门外往里一个横扫。背与棍碰撞在一起,当然是背吃亏一些,只听到“咔吧”一声,脊椎断了,整个人来了一个对折,后脑勺都碰到脚后跟。腹部爆裂,肠肚横飞........ 暗师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小恶根,微微皱眉,他看见了这小子刚才遇险。见这小子在屋上挤眉弄眼,知道没事。穿过大厅,直奔后院。 小恶根急忙跟上。他知道回去又要挨骂了。不过,现在是实战学习的最好时机,他可不想放过一丝一毫。他刚才见暗师在最后时刻似乎愣神了,当时也是紧张万分,以为暗师着道了。见对方借机逃窜,最终被铁汉一棍扫中,才知道这是暗师故意给对方“机会”,否则对方知道暗师身形如此之快,自己根本没有机会逃脱,又哪会轻易外撤? 对方拼死缠斗,毕竟要多费一些功夫,一棍打死,省时省力。而且,这也是暗师在有意给小恶根上实战课。看一堑,长一智。 往后院走,三人仍旧分三条线,一明在地上,一暗在房上,一尾在后随。 到了后院,三人却中了埋伏。 暗师是主动走进了对方的埋伏圈的。这叫艺高人胆大,更是对对手的一种蔑视。 后院有一块很大的花园,现在是冬季,百花凋零,只有几株残梅在黑暗中悄悄绽放。花园两边一溜的厢房,还有廊阁环绕,假山流水镶嵌其中,小桥垂柳相映成趣,就是深夜也能感觉到此处的不俗。 暗师一走进花园,花园的花草似乎都一瞬间凝固了。暗师能感觉到至少有五六股凌厉的杀气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暗师索性迈步走到一空旷处,此处有一张石桌,四周四张小石凳。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石凳上,冲着石桌说道: “有胆,出来!无胆,滚!” “好,有气魄。死到临头,还如此大气,还真是难得一见。我们今天不会与你单打独斗,只要你一直这么坐着,我们也不会动你。我们要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小崽子........” “聒噪!”暗师打断对方话语,抬腿就是一脚,将身前石凳踢上空中,猛地一提身,身子随着石凳一同飞起,在空中一个横扫,腿如重锤,将石凳踢得粉碎,石凳四分五裂,四散飞溅,碎石射向四面八方,“扑扑”穿透之声不绝于耳。 藏匿在四周的数名杀手,纷纷现身,用手中兵器格挡如雨箭般的石子,乒乓之声四起。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小心!”还是刚才那声音,此时却已有了几分失声,再也没有刚才的从容与沉稳。 听音辨位,暗师早已在石凳成粉时消失了身影。 还是一个字,快! 当他扑到第一个人身前时,那人还在跳跃着扑打身前的石子,猛一抬眼,暗师已赫然到了眼前。顿时亡魂大冒,急忙来一个就地十八滚,往左侧一棵树后滚去。 他知道,那里正埋伏着一个同伴,而且已经向自己这边驰援过来。只要自己争取到两个息的时间,就能二人会合,合力抵抗。 他早就听说了此人喜欢用菜刀剁人头,所以他才选择往地上滚。可他这十八滚才滚到一半,屁股上就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身子就腾空而起了。在空中,他看到了一双惊恐的眼睛,那是从树后蹦出来准备援助他的同伴的眼睛。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相对而行,而他又在半途被人踹一脚提了速,同伴再想躲,已失了可能。如同两辆受惊的马车,“当”的一声,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偏偏两人手中还都拎着刀,这一撞头晕目眩,两把刀都进了对方的身体。 好兄弟抱一块,他们撞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时,暗师已从他们空出的空隙闪过,上了廊阁,直扑小恶根所处的屋顶。 暗师经过他们身边时,顺带用菜刀分别在他们的脖颈上剁了一下,瓜熟蒂落,两颗大好头颅落地。 而此时,小恶根已处绝境。 小恶根虽在房上,其实一直离暗师并不远。可进了花园之后,场地突然变宽阔了,特别是中间是花园,厢房在四围,这距离一下就拉大了。当他还在房顶上蹦蹦跳跳时,一张大网已悄悄向他展开。 暗师被围在花园中,那人一开口说话,小恶根就感觉到了身后的风声,他一回头,只看见一团黑云,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罩了过来。 小恶根也是一个就地一滚,想从房顶滚落到地上,却发现房檐处两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正等着自己。他只得急忙止住身形,往前一蹿,想要跳出那黑云笼罩的范围。 这黑云却如同通灵之物,竟跟随着他的蹿跳一同前跃。他再想变幻摆脱已晚了,黑云已经近身,猛的罩上。小恶根只觉全身一紧,连脸都被勒得胀痛,骨架也在咯咯作响。还好他穿得多,否则就要被勒切成一小块了。 他的也不知是什么丝织成的网,又细又硬,还透着锋利。 他动不了了,罩他的人却风一样刮到他眼前。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嘴唇红得像血一样的女人,一个娇艳而吃人的女人。她没有带刀也没有带剑,却带着一双让小恶根毛骨悚然的爪子,一对铁爪,闪着黑色的荧光....... 她一把将小恶根抱过来,脸贴着脸看着小恶根,铁爪却没有一丝停留,直接就朝着他的心脏插了过来。小恶根能感觉到那铁爪的冰冷与锋利,一下进了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衣物和獒皮一点阻碍都没有。反而是网住自己的网丝让这铁爪无法穿透身体。 那女人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她把铁爪呼地拔出小恶根的身体,小恶根胸前五个血洞,射出五条血箭。这女人急忙张口,扑到小恶根身上吸食着他的鲜血。 “可恶!” 小恶根内心一阵狂暴,这已是他第二次被人吸食鲜血了。屈辱、愤恨、不甘、恶心........一股脑涌上心头,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猛的一扭头,咬住了胸前女人的脖颈……女人拼命摆头,竟摆脱不了. 无法摆脱,就无法离开小恶根的身体,两人就一直保持着拥抱一样的近距离,她只得用铁爪不断地在小恶根的背部戳插着,无数血箭在小恶根身后喷射....... 小恶根却越来越清醒,他的手终于挣扎着摸到了怀中的“饮灵”。“饮灵”没有让他失望,这坚韧无比的网丝在“饮灵”面前脆如毛发。 丝断了,网破了,他的手自由了。 手握“饮灵”,他开始疯狂切割。“饮灵”毫无阻力地切开了这女人肥大的臀部,又切开了她婀娜的腰部,再切断了她柔软的颈部....... 当她的身子分成数块瘫跌在屋顶,然后又滚落到地上时,小恶根的嘴里还叼着她的头....... 第59章 我信 暗师赶到时,小恶根已成一个血人。 暗师双手如车轮,在小恶根身上一通乱点,帮他止血。小恶根身子一软,瘫在暗师怀中。暗师一把抱住,背后一点寒光已到。一把长枪宛如一条毒蛇偷袭而至。 暗师脚下一发力,屋顶顿时塌了,他抱着小恶根一起直坠地面。长枪走空。 二人身子还在空中,地上已有一片雪白刀光席卷而来,绞向他们的双腿。 暗师似早料地面会有埋伏,身子往下坠时,就已经单手一探在崩断的屋梁上一按,身子就又从塌陷处弹了出来。同时口中喝了一声: “打!” 小恶根在暗师怀中,两手一扬,两道寒菱直射屋顶偷袭之人。 偷袭之人做梦也没想到被自己逼得跳楼坠落的人会半途又反弹回来,枪再想扎出,就晚了那么一丝,这时小恶根手中的三角菱就到了。 他听到了暗师的“打”,但看不清打的是什么,只得拼命将手中枪抡圆了,枪影如同一个圆形盾牌,挡在他的身前。 “叮当”作响,长枪拔打下数枚暗器。偷袭人暗暗心惊,又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反应快,要不然就被这小恶棍打出几个血洞来。 可他的庆幸刚生,他的不幸就如期而至。因为他没有中小恶根的三角菱,却中了暗师手指弹出的针。三根针,一先两后。第一根刺住他的手,他的手一痛,枪影就散了,后两根针也就到了,一根中了人中,一根中了喉结........ 捏人中和做人工呼吸都没用了。这位枪手,倒下,滚落,掉地。 他死时已经知道,这针是他三哥的,就是不知这三哥什么时候把针送给别人了?他哪知道,暗师袖筒里还有好几根,全是在前厅杀他三哥时得到的。 地下那使刀的见使枪的死了,在下面哇哇乱叫,蹦起来,就想上房,人到一半,一根大棍凭空出现,直接拍在他的脑袋上,万朵桃花开,哇哇叫戛然而止,无头之躯坠落。 铁汉到了。 铁汉在半道上也被人劫住了。也是一使棍的,而且也是一根混元大棍。身材也与铁汉相仿,高大、结实、黝黑,一脸横肉,一对圆眼。 二人一见面,就开始互砸。 这混元棍不是铁的,是木的,砸起来没有金属碰击的火花和“当当”响声,只有“梆梆”沉闷之声,但双方的力量却是货真价实的。每一棍都震得双手发麻,虎口欲裂。 砸来砸去,铁汉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心便开始着急上火。可人家却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除了偶尔因受痛咧嘴之外,表情极为从容。 铁汉是走在最后的,前面发现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屋顶的小恶根,一直在他的视线之内。当他看见小恶根遇险被困时,他慌了。 一慌,手中的棍速度就跟不上了,被人家一棍正抽在左臂上,左臂当场就弯了,双手握棍,变成单手擒棍了。 那人一喜,乘你病,要你命,第二棍又抽向他的左臂。他要直接将他的左臂打烂! 铁汉遂了他的心愿,不躲不避,还将左臂迎向他的大棍。当大棍再次抽在他左臂上时,他的左臂缠在了那棍上........棍抽不回去了,铁汉右手单臂砸来的棍,他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了,只好用脑袋去挡,于是脑袋被砸进了脖颈里、胸腔里,再也伸不出来了....... 砸完人,铁汉大步流星奔到小恶根站立的屋下,正好赶上有人要跳上屋顶,他的棍就力扫千军,直接将那人的脑袋扫碎成渣。 三人会合,暗处的人树倒猢狲散,狼突狗奔,一呼而散! 暗师抱着小恶根跳下房来,将他放在一树下,歪斜在树干上,细细检查。发现这小子虽然伤口众多,止住血后,并不见有多严重。精神仍然饱满,甚至还一脸兴奋。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暗师倒出几颗小药丸,倒进他的嘴里,叮嘱咽下。回身又检查铁汉的手臂,铁汉真的是皮糙肉厚骨头硬,如此打击,手臂竟然没有完全折断。暗师握住他的手臂,一伸一拉,咔咔作响,铁汉疼的龇牙咧嘴,仍然没有发出一声。 叫铁汉守护好小恶根,暗师一个转身,身形模糊,奔向后院一厢房。 这厢房是整个苏宅唯一点着灯的地方,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极为扎眼。 暗师用手一推,门是虚掩着的,应声而开。 房中一人,坐在桌前,桌上酒菜齐全,他正自酌自饮。 “为何不跑?” “跑向哪里?哪里可以容我?还回漠北么?......在这是死,在外也是死。死在你手,家人可活。死在他们手,家人也不得活。你说我干吗要跑?” 那人说着凄凉的话,语气却没有一丝凄苦。他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会有这么一天,甚至是十年前就准备好了,离开漠北家乡时就准备好了吧。 草原的歌再也听不到了,成群的牛羊再也看不到了,那浓烈的酒再也喝不到了.......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南方来,阴冷、潮湿、多雨、泥泞.......而且那火锅真难吃,那臭豆腐真臭....... “他在何处?”冷冰冰的暗师却没有这么好心让他继续遐想联翩。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我说,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信吗?.........” “我信!”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第60章 耍猴 小恶根这是第二次受伤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伤得厉害。 这次受伤,他能保住性命也是让人诧异。 事后,两位老师对坐分析时,纷纷主动做出了深刻的检讨,让众人也是诧异。具体对话如下: 楚:“此次失误,首先责任在我。事先没有摸清对方帮手实力,让你们涉险,险些酿成大错。” 暗:“是我,轻敌。” 楚:“当然,这也是主要原因。满招损,满招损,切记!” 暗:翻翻白眼。 楚:“这乌岭十三鬼,也是成名已久的杀手团了,让你们差一点一祸端,也是大功一件。这十三鬼灭过户,屠过村,罪恶滔天!特别是那女鬼,专掏幼儿心脏下酒,十恶不赦!只是此次,她怎么失手了?” 暗:“庚儿,心脏左移了三寸。” 楚:“心脏遇险自移?怎么可能?他是不是人呀?........不会让我们捡到一个妖吧?” 暗:再次翻翻白眼。 楚:“这小子一身是谜!.......不去想了,反正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大就成。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暗:“抓鬼。” 楚:“对,剩下的四个鬼不能漏了,他们残暴成性,必会反扑。杀之务尽,以绝后患。还有那个苏老,也要追查到底.........” 暗:“拿来。” 楚:“就知道你小家子气,剑马上还你。不过你的杀伐戾气还是太甚,往日之错不可再犯。——对了,帮你保管一年,是不是该给点保管费.......” 楚言风在腰间一摸,缓缓抽出一把如丝带一般光滑柔韧的软剑,软剑泛着青光,剑尖锋利,剑身无刃,剑柄含口,剑身可弯曲成圆,首尾相衔,有卡槽相扣,可位于腰间。 暗师一见剑现,目光痴迷,如见久违之恋人。一把夺过,快速入怀。挺身就走。 “记得,完事了,到凌云阁来。你的女徒弟我可不养。” 想到从此以后要在凌云阁住下,还要交住宿费,他就一阵阵肉疼。 ........ .........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岳林书院开学之时,众学子方发现风云别院已人去楼空。 从此,岳林书院再无楚大儒。 楚言风拖家带口,两辆马车,叮叮当当出了湘州府,一路北上。路过春色正好,小恶根却在马车中静卧。 他的伤口实在太多,一时半会还没有好利索。在奇女的威压之下,只得乖乖躺在马车被褥之中,闭目消食。 楚言风在前面马车,奇女和小恶根在后面马车,老罗和铁汉各驱使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大夏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再加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处处呈现一片富裕祥和之气。过镇驻府,繁花似锦,穿山越水,山清水秀。两辆马车,停停走走,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楚言风本就是一寄情山水之人,这一路行来,自然不求快,而求美。凡是名山大川、美景如画之地,他定要流连忘返,盘桓数日。 只是将一个心如狡兔的小恶根憋出了浑身痒痒,如同生疮长虱。一日不得安生。 那一日,马车进了又一个繁华之地,昆洲。楚言风一大早,带着老罗,从客栈出来,就失了身影。 他去昆洲东湖晓堤观春景、访名胜去了。 小恶根见师傅一走,缠着奇女软磨硬泡,最终奇女心一软,终于同意带着他一块在昆州府逛逛。 于是,这两个小的,在铁汉的护卫下,出了客驿,欢天喜地地奔了昆州府最为繁华热闹之所,通街。 通街又称通街十八铺。是昆洲主要的货物集散地,各地客商都喜欢到此进货出货,交易手中的物品。昆洲因监控昆仑山脉,多是各类奇珍异果,尤以各类干果野味为主。 通街一街十里,两边店铺琳琅满目,店铺内外都是货摊物柜,各地客商汇聚于此,南腔北调,奇装异服,相趣成映。 进了通街,铁汉是看人,人流如涌,奇女是看物,物奇货珍,小恶根还是老嗜好,找吃....... 这回,他没吃着什么肉,各类山果干货,他是尝了一个遍。酸甜苦辣咸,脆硬软糯粘,他是来者不拒,全往嘴里塞。 吃饱喝足,一行三人直到夕阳西下,才恋恋不舍,被奇女扯着往回走。 刚出通街,只见一广场。广场之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一圈人,伸长脖颈,正中,有一黑大汉,在耍猴。 奇女在江湖中长大,对这类营生,早已习以为常,并无兴趣。小恶根却突然迈不动步了,他双耳扇动,双目如电,摆脱奇女,钻进人群,挤了进去。 等奇女和铁汉拨开人群时,却发现小恶根正与那黑大汉纠缠在一起。 原来黑大汉正在用鞭子教训群猴,小恶根不知为何怒目而视,上前劈手就扯着皮鞭,不让动手。黑大汉叽里呱啦一通说,竟是西域梵语,谁也听不懂。你拉我扯,二人僵持不下。 来到近前,奇女方发现,小恶根脚边,躺着一只小猴,通体红毛,骨瘦如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小恶根正是为它发怒。 奇女久在江湖,早就认破此人伎俩。这黑大汉虽胡子拉碴,却明明是粘上去的,一口梵语,也是胡说八道。一看就是当地人假扮外地人,在此玩些把戏,骗些钱财。 果然,黑大汉见奇女和铁汉进来,眼睛一亮,马上结结巴巴用似乎生疏的中原汉语开了腔: “这位尊贵的小姐:您的……朋友无理取闹……影响……鄙人生意……敬请.......离开........” “别说了,这小猴多少钱?”奇女问。 黑大汉眼睛更亮。但话语却故意迟疑: “这……这是……我的孩子……不卖........” “庚儿,放手。我们走。这小猴都快死了。你要干吗?”奇女一边说,一边暗中冲小恶根使眼色。 小恶根看看小猴,看看奇女,只得罢手。转身准备离开。 “慢,慢!——看这位少爷宅心仁厚,定是看此小猴可怜,要不,我们二人一同出钱,买下此猴放生。救猴一命,胜造七层浮屠呀!” 此时,托终于出面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大叔恰逢其时地出现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地上的小猴都快要哭出声了的那种。 “算了,还是你买吧。你心善,我们心狠,我们走。”奇女拉着小恶根就走。 见三位去意已决,黑大汉急了。往前一步,挡住三人,大手一伸: “影响.......我……生意……赔钱!”横眉冷目,开始耍横。 “哦,骗不成,开始抢了吗?”奇女冷笑。 黑大汉脖子一梗,眼皮一抬,装作听不懂。突觉手心一沉,低头一看,一锭白花花的银两正躺在他的手掌之上。 旁边小恶根一把抱起地上的小猴,用“饮灵”割断绳索,抬腿就走。 奇女摇摇头,却也没有作声,只是跟上。 黑大汉还想有所动作,可能是见小恶根如此爽快,想多诈几个银两。却被旁边那胖大叔用眼光止住了。因为他看见这两个小孩身边那铁塔汉子,凶神恶煞一般目露不善。 “庚儿,这猴子根本没事。是装的,等会儿它就会跑掉........”奇女紧跟几步,还是晚了。小恶根怀中刚才还奄奄一息,病入膏肓的小猴,蹿的一声,冲天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屋顶。 小恶根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第61章 教诲 小恶根回到客栈,神情低落,缩回房中,蒙被就睡。晚间饭也不想吃了。 楚师归来,不明所以,奇女一五一十相告。老头沉吟片刻,来到房中,掀开被子,只见小恶根曲成一团,满脸伤感。 “被人耍了觉得委屈?”楚师问。 摇头。 “被猴骗了觉得伤心?”楚师再问。 点头。 “你觉得猴本是一畜生,不应该骗你?”楚师接着问。 小恶根点头,又摇头。他神色沉重,比划着。原来他在人群外就听到了小猴凄惨的叫声,所以才进去制止。 而且他也看见并摸到了小猴身上的伤是真的,他也感觉到了小猴的痛苦、恐惧与绝望.......所以他才要救它。当小猴从他怀里义无反顾地跑了时,他很失落。当他听奇女说,这小猴还会跑回那耍猴人那时,他很难过,也很茫然。 他不信,又不敢回去证实。他希望奇女是错的,这小猴只是为了自由,自己跑了。 楚师看着小恶根,感受着这孩子内心的纠结与挣扎,迷茫与伤感。他抚摸着小恶根的头发,很慎重、很认真地对他说出一番话来。这一课他认为是该给他上了。 “庚儿,你误会它了。它并非不喜欢你,它也并非感觉不到你的好意。只是,它有它的苦衷,它不能跟你走,也不敢跟你走,因为耍猴人的手中,还有它在乎和需要的东西,比如它的亲人、它无法克制的诱惑,甚至它的生命.......” “离开,就可能预示着它要失去亲人、克制嗜瘾、丢掉性命……人且害怕这些,何况一只无助的猴?” “作恶的人用它的痛苦与可怜来骗取钱财,它只是一件工具。你是受骗者,而它是受害者。而且是持续不断的、永无宁日的受害者!” “今日,你面对的是一只猴。他日,你将面对千万百姓。今日,你看见的是被人束缚、奴隶的一只猴。他日,你将看见千百万被人捆绑、虐待的族人!你将怎么办?” “我相信,你肯定会如今日一样,舍弃钱财,甚至自己的一腔热血去帮助他们。可他们也可能会像今日这只猴一样,无视你的帮助,背叛你的忠诚,你又将怎么办?” “是放弃、回避,还是像今日一样,躲进你的被褥里,在暗处自怜自艾?偷偷伤感?........当然,你还可以选择无视,假装这一切你没有看见,这一切并不存在,你的善良犹在,只是盲了双眼而已。面对这样的自己,你又该怎么办呢?我的孩子!” 小恶根从床上爬了起来,目光炯炯,神色凝重。 他在聆听,他在思索,他的心在慢慢变得坚定。他还不是十分理解楚师话中的万千分量,但他已沉重的感觉到了楚师话语背后暗藏着的一些东西,虽还隐隐绰绰,却已在慢慢浮现,渐渐清晰。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已豁然开朗,却也异常艰辛。他,已无路可退,只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以恶制恶,成就至善大美! “庚儿,行善若是为扬善,不妨再善些;作恶若是为除恶,不妨再恶些。至于你自己能否得到认可、回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这颗心,是否执着?” “你是属猴的,我看,这只红毛灵猴定是与你有缘,明日,为师与你一起,去把这只猴接回来。给它一个真正的家,它自然就不会走了!” 小恶根这个开心呀,一跃而起,扑进楚师怀中,紧紧抱住不放。 楚师哈哈大笑,戏谑道: “庚儿呀,你也厚此薄彼呀。在书院常见你搂抱那个木头一样的家伙,这还是头一次抱我呀。而且还是为了一只猴,难道为师比不了那棵木头,还不如这只猴吗?.......” ....... ......... 第二天一早,小恶根急不可赖,吃罢早点,牵着楚师,带着铁汉、老罗、奇女,一行人气势汹汹直奔通街。 到了通街,老远就看见一圈人,听见铜锣之声,耍猴者竟早早到此,开锣唱戏了。 铁汉用簿扇般的大手拨开人群,一行人走进场中,果然,那只小红毛猴就在地上蹲着,歪头斜脑,双目乱转。旁边同样蹲着一圈大小不一的猴子,个个东张西望,抓耳挠腮。 那黑大汉正在敲锣驯猴。一见小恶根和铁汉奇女,就是一怔。 但他并不慌张,又是一通叽里呱啦乱说,指手画脚乱比。根本无视前来兴师问罪的一行人。反而是看热闹的见有人来捣乱,颇是不满,纷纷指责。 这时,楚师开口了,声如洪钟,却也是叽里呱啦的梵语,指手画脚气势比那黑大汉更足上十分。 黑大汉被楚师给说蒙了,竟不知如何接话。张口结舌,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最后竟憋不住蹦出一句流利的汉语: “老家伙,你说的什么?想糊弄谁呀?” 众人大哗。原来是一个假鬼子呀! “哈哈,小家伙。昨天骗我徒弟的钱,今天我这老家伙来找你麻烦了。你今天是老老实实将小猴给我,还是跟我去见官,你自己定。”楚师吹胡子瞪眼,叉腰划手。 “原来你们是来敲诈的呀。出门也不看看皇历,今天是什么日子。兄弟们,敲碎他们几根骨头,看他们还老不老实?”黑大汉把上衣一脱,露出一身腱子肉。 周围不知何时,围上来七八个壮汉。人人手中拧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 “打架不好吧?——庚儿,丫头,你们盯着那猴,别又让它跑了。老罗、铁汉,这些人交给你们了。我这老骨头可不经折腾。”楚师拉过来一张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下了。 围观的人呼啦散开老远。 拿棍子的凶神恶煞地冲上来,铁汉和老罗却赤手空拳。他们可不敢动家伙,怕出人命。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躺了一地的人,个个鬼哭狼嚎,好不可怜。被小恶根牵着的猴子猴孙们,见自己往日趾高气扬、凶神恶煞的主人们全躺在地上打滚,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只有那只红毛小猴,一脸兴奋,叽叽喳喳,好不开心。 当小恶根把一把花生捧给它时,它竟跳到小恶根肩头,啃食花生,喀嘣作响。它已经认出了小恶根,显得十分亲昵。 官府的人姗姗来迟时,楚师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来人又惊又喜。急忙要飞报给州府。被楚师止住了。于是,处理这打架之事,自然是快捷又顺利。 人全给抓了,猴全归了小恶根。小恶根成了猴王! 三日后,在一大山林边,楚师一行人看着小恶根将猴子猴孙全放了。猴归山林,欢声笑语,转眼即逝。只是这只最小最瘦的小红毛猴却主动留下了,它钻进小恶根怀里,哪也不去。 “就叫它小灵猴吧。明日,我们也要进山了!” 楚师一指东南方,一脸崇敬。 第62章 凌云阁 白驹过隙,一晃五年。 ......... 十万山,山十万。重重叠叠,层层如浪。 擎天峰,石柱岭,高耸入云,顶天立地。 断剑岩,剑断崖,幽深无底,暗风呼啸。 冲洲境里,十万深山,凌云涧畔,凌云峰顶,凌云阁数百年凌驾于江湖之外,神秘、崇高,凌然不可侵犯,森然让人敬畏! 江湖传:入凌云阁当为世之奇子,出凌云阁便是世外高人! 很多人说凌云阁只是江湖传说而已,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很少有人真的见过凌云阁的人,更别说登上凌云峰进入凌云阁了。 曾经多少武林中人,怀揣梦想,进入十万山,寻觅凌云峰。只找到高峰无数,座座凌云,却无一座有阁。无功而返,怅然若失,于是流传下来又一句传言: 凌云本无阁,何处有神功? 于是寻凌云阁、存凌云志的人越来越少了。 可楚言风知道凌云阁在,一直都在。他每年霜降前都会进十万山,上凌云峰,进凌云阁,坐藏经洞,访凌云子,听凌云经.......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真正的凌云阁确实没有江湖人心目中想象的大宗大派那样规模宏大的亭台楼阁,甚至连块像样的凌云阁牌匾也是没有的。 凌云峰确实高,却不是十万山中最高的峰。凌云峰确实险,却也不是十万山中最险的峰。但它绝对是十万山中最难找的峰! 因为它被凌云涧环绕,四周为水,水宽涧急,每年除了霜降前数日水缓可渡舟,其他时候水势湍急,暗漩密布,树叶皆会沉底,更别说船舟。根本过不得人。 再加上山中浓雾弥漫,恶嶂丛生,此峰又隐于其他高大山峰之间,不显山不露水,无人引路,如何寻得? 凌云阁也并非在凌云峰顶。而是指的凌云峰自下而上,大大小小数百处的山洞。洞洞不同,高低错置,有的相通,有的独处。有的洞中有洞,洞天福地;有的就是浅浅一洞,只容得一人独居清修。 要上的洞去,除攀峰边青藤,就只能是徒手攀岩了。当然,武功高绝之人也可凌风而上,但一招把握不好,没有找准落脚借力之点,一旦摔下,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因此,凌云阁中弟子,有很多人有脚疾之忧。 严格来说,楚言风并不是凌云阁弟子,他和暗师都只能算是记名弟子。凌云阁对他们有呵护之恩,授业之恩,他们却不必守宗门之规。 因为凌云阁之宗规有云:只出世,不入世,只观世,不涉世.......世世之事,世世了,凌云之人,逍遥心。 楚师和暗师俗事之心未了,凡事之情未清,还入不得凌云阁。 凌云阁的现任阁主凌云子为易行云。凌云阁的阁主都称凌云子,上任凌云子就是楚师与暗师的授业恩师。也是易行云的恩师。楚师、暗师在凌云阁时,易行云还叫逍遥子。 凌云阁的弟子都叫逍遥子。楚师与暗师不够逍遥,所以最终下了凌云峰,真正逍遥的都一直在山峰凄苦地逍遥着。当然实在饿极了,他们这些逍遥子们也要自己飘下峰去,到涧边自耕自犁,自力更生。 于是,听说常有懒惰之逍遥子饿死山洞。 于是,凌云阁一直以来,人丁稀少,宗门不旺。可他们似乎对此根本不在乎,也从不对外公开招待。弟子入门途径只有一个,每五年,宗门派出逍遥子云游四方,寻得有缘者,可入。 有缘无缘只凭两条,一凌云镜前一照,可显影者留;二守宗规者留。 于是,很多显影者也不愿留........苦修一生,不如快活一世呀! 楚师常暗暗担心,担心这传承近百年的凌云阁,迟早有一日要断了香火。 现任凌云子与楚师、暗师有师兄弟之谊,当暗师千里迢迢来到凌云阁,请求让宁庚、奇女入阁修炼时,易行云还是网开一面,勉强同意了。但却严词拒绝了让二人入藏经洞、上磁元台、观凌云镜的要求。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让二人拜入凌云阁的意思,又岂可为他们开方便之门? 因此,五年了,小恶根和奇女虽身在凌云阁,却也只是居住在最底层的山洞中,在楚师的指导下习文练武,甚至连真正的凌云阁的人都没有见过一位。这让好胜要强的小恶根极为不满。 五年一过,小恶根已成了一个英俊少年,眉目之间,英气十足,举手投足,虎虎生风。奇女变化更大,眼如点漆,眉似弯月,腰细如柳,凹凸有致,吐气如兰,过身余香........这就是一朵深山怒放的奇花,常熏得小恶根神不守舍、心猿意马。 楚师两鬓也已添霜,老罗、铁汉也显沧桑。只有暗师,并不在凌云阁常住,只是隔个数月再会来阁,仍旧蒙面,看不到容颜变化,也不知老否,只是气质更显凝练。 只有一个小东西五年了,没有多少变化。就是那只红毛灵猴! 当然,它现在更壮实了,更机灵了,也更聪明伶俐了。而且与小恶根心灵相通,两个家伙之间的交流根本不用动作,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个下意识就够了。 比如,小恶根想看奇女长发披肩、秀发飘飘的样子了,只要他刚萌发了这个心思,这小恶猴就会“奋不顾身”的去拔了奇女头上的银簪。 当然事后,它定是要“伤痕累累,苦不堪言”了。 如今,奇女的身手可不是小恶猴可以匹敌的。她的轻功与速度,越来越接近暗师。有时神出鬼没,比暗师更诡异、突然。 小恶根的功夫也是突飞猛进,现在铁汉再也不敢让他打肚子了,因为他现在一拳,可以裂岩碎石,他一条腿扫,可以断树开桩。他手中的三角菱更是指哪打哪,菱无虚发,穿禽射兽,从无旁落。轻功虽不如奇女快速敏捷,灵巧多变,跳跃却又高又远,势如苍鹰扑食,急如猛虎出林。 兵器方面,奇女学的是双刀,一对雨燕双刀,舞动时如狂风急雨,无孔不入,片片随身,刀刀夺命。同时还善于用弓,手中一把折叠小弓,平时折叠可入怀,用时弹开是劲弓。也不知暗师从哪谋来的,给了他宝贝女徒弟,让她百步之内也可取人性命。 小恶根至今没有称手的兵器,暗师教他常练刀,战兵横刀,马上斩刀,横扫大刀。 楚师言,刀是武器中的大丈夫,霸气、大气、杀气十足!不可不练!不可不熟!不可不精! 偶尔也练枪、戟等。针对他酷爱“饮灵”,特教了他一套短兵相接时的匕首技,割、撩、勾、挑、撂;插、捅、挖、回、绕。招招精妙,式伤敌! 但对于激发他的血脉之力,暗师与楚师都还持慎重态度,不敢轻易尝试。小恶根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身怀的血脉有何奇妙用处。 对于凌云阁的神奇,小恶根却早已按捺不住探秘之心,他一直想尝试着攀上凌云峰更高的山洞,去看看那些所谓的高人,会那些神仙一样的存在。 终于,机会来了。 终于,他又开始闯祸了......... 第63章 臭老头 小恶根和奇女等居住在山洞,山洞深且宽敞,冬暖夏凉,却是一个养生修行的好地方。 平日,暗师多不在,楚师也常高来高去,到上面的洞中去听经说法,与他口中的同道谈古论今。老罗和铁汉则负责伙食,他们要下到峰下耕种瓜果,打些野味,偶尔也会带上这两小的,一同前往。但大部分时间,两小的守家,自行修炼。 这一日,又是只有两小的守家,小恶根百无聊赖,又动了往上爬的心思。可身边有一个小管家一样严防死守的奇女,他稍有异动,定会被她阻拦。 打又舍不得打,跑又跑不过,他知道一旦行动,又将是无功而返。反而事后难免被楚师一顿“毒打”。 思前想后,他竟大白天,倒头便睡。只是睡之前,冲身边叽叽喳喳的小灵猴眨巴眨巴了眼睛。 小灵猴小脸一脸纠结,愁眉紧锁,却发现小主人根本不给他回旋的余地,转身不再理它。 小家伙看看洞口正在缝补衣衫的奇女,又回头看看装睡的小主人,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它慢慢挪动身子,不声不响地靠近奇女。心惊胆战,步步为营。 当它离奇女不足五步时,奇女举起了手中亮闪闪的针头,小灵猴一缩脖,抱住小脑袋,不敢动了。 小恶根在床上气得直跺脚。他回手弹出一颗石子,直射奇女的手腕。奇女头也不回,手中银针一挥,将石子拔落在地。 小恶根双手抡发,四颗石子飞出,却不是射向奇女,而是弹向两边洞壁,借着洞壁岩石的反弹,折射着激射奇女的双肩。 奇女放下手中托盘,手腕一抖,从袖中滑出雪亮的雨燕双刀,雨打芭蕉一样,“哔哔吧吧”将石子尽数打落在地....... 小恶根却“邪恶”地笑了,因为小灵猴已闪电一般扑出,拎起地上的装满针线的托盘,一溜烟地蹿出了洞口,直跳下去……奇女气得柳眉倒竖,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顿时洞口失守。 洞口没人,千载良机,小恶根蹿了出去…… 他俯身在崖壁之上,手脚并用,如同急蹿的壁虎,游动的灵蛇,“嗖嗖”直往上蹿。只是几个呼吸时间,他便隐身于青藤浓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凌云峰高有千丈,各洞之间,最短的距离也有数十丈。小恶根他们居住的洞穴离地面最近,也高近数十丈。当时上来时,他和奇女是被铁汉和老罗背上来的。山风呼啸,云蒸雾罩,那时,二人头晕目眩,根本不敢乱看。 五年过去了,上上下下,他们也已如履平地,早已没有那份恐惧。下峰的路,青藤、沟壑、树木、凸岩,他们都熟记于心,借力使力,轻车熟路,再加上轻功精进,在崖壁上也是灵巧如燕,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可再往上走的路,他可就一点不知了。全凭感觉与胆气。一个不慎,失手摔下,凭他目前的功夫,定是粉身碎骨、尸骨难存。可他还是要上去看看。 上面的人与事,楚师说得不多,但只言片语,也曾让他惊叹、羡慕。同时也有几分不信。说上面有些人不吃不喝,仍活数百岁,出行飞来飞去,御风而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拥有通天彻地之能。这还是人吗? 若真有这样的人,放入世间,那还了得? 今生无缘进来也就罢了,既然进来了,哪有不上去看看的道理?摔死是命不好,没摔死可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他想得简单,做得草率,一经上爬,他才知道,他进退两难了。 山峰下部有雾,雾还不浓,抬眼可见四五丈远。可往上爬了半炷香功夫后,雾浓如墨,伸手却难见五指,更别说其他了。 看不清上面崖壁上是否有青藤、杂树?是否有凹凸、沟槽?没法借力,不敢跳跃,这还怎么爬?难道还真的让自己如壁虎一样吸在这光滑的岩壁上吗? 向上不行,向下也一样不行了。因为下面也是白茫茫一片。 悬在半空之中,小恶根蒙了。 但这家伙是属光棍的。他单手攀在一岩石缝隙中,另一手在身上乱摸,终于摸出了“饮灵”。他试着将“饮灵”插入崖壁,慢慢挖出一个沟槽,探手过去,又向上挖出另一个........一步一步,向着未知的上面,继续攀爬.......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高,离上面的洞还有多远,但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快要用完了。如果把身体的体能形容为井中的水的话,他的井快干了,见底了。 一旦见底,离死就近了! 又过去了一柱烟的功夫,他终于悬挂在崖壁上,动弹不了了。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四肢在痉挛,脑袋在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转。他开始出现幻觉了。 “喂,小家伙,你闯大祸了!” 幻觉中,一个头发乱糟糟、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臭气熏天的老头悬浮在自己一侧,歪着头,看见自己。说话时,嘴里臭烘烘的口水都要喷到他脸上了。 小恶根一阵恶心,心想如果这是真的而不是幻觉,如果这就是上面的神仙一样的存在,那不见也罢。 “不说话。哈哈,是个哑巴?但你弄出这么一条难看的路来,还是要受罚的。”臭老头还有一个硕大的红彤彤的酒糟鼻,说话时还一扇一扇地往外翻。难看的要死。 小恶根实在支撑不住了,手一松,身子便往后倒了下去。 “嘿!还昧罪自杀?岂能让你得逞........” 第64章 吞噬 小恶根耳边呼呼风响,衣领子被人拎着,身不由己,直往上升。 “呼”的一下蹿出浓雾,只觉眼前天地一宽,豁然开朗,阳光刺目,四野清明。只见视野之内万里无云,一座座顶天之峰,巍然而立,一只只搏天之鹰在四野飞旋,一股清新之气在身边缠绕........ 身下是白云滚滚,天上是骄阳如轮,身边是一糟老头,臭气烘烘。 小恶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老头扯进了一山洞之中。 山洞不深,洞口四壁光洁如镜。往洞中数十步,已到尽头,也是一壁,却是黑色,凹凸不平,目视潮湿,表面似有蠕动……十分奇特。 “小家伙,你摸摸。不收钱,不收钱.......”臭老头一脸兴奋与期待,怂恿着小恶根。 小恶根看看老头,心一横,把手按了上去。 发觉这黑色石壁并不坚硬,甚至很糯软,还有些黏稠感,而且也不凉,温热的,如同什么动物的皮肤……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大吃一惊,发现手被吸住了,根本抽不回来,而是一点一点在往内陷........ 吃人的石壁?难道这猥琐的老头是把自己弄来喂食着石壁吗? 回头一看这臭老头,只见其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十分得意。 小恶根双目喷火,双足下沉,全力回撤,却也无济于事。 他心一狠,另一只手一翻,“饮灵”闪现,眼一闭,就朝手臂恶狠狠划去。断臂求生的道理,他可是不止一次听楚师讲过。没想到,这么早自己就要用到。 只听“噗”的一声,刀入血肉,却极为阻塞,也不见疼痛。睁眼一看,切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那臭老头的。这臭老头把手臂探过来挡了这一刀,“饮灵”入臂极深,却不见有一滴鲜血滴落。 “为什么?”老头举着自己的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也不知问谁。回身走到洞口去了。 小恶根哭了,因为“饮灵”也被老头带走了。 壮士没刀,断臂也断不了了。就这么一点一点,上恶根眼睁睁瞅着自己被这黑乎乎的石壁整个给吞噬了....... ....... ........ 小恶根又丢了,奇女自责不已。楚师站在洞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大骂不止。但他内心的不安与焦虑谁都感觉到了。 奇女知道,楚言风对自己一直都有戒心,五年过去了,每回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时常如刀。 楚言风的不待见还好暗师不会有,暗师如师如父,虽表面冰冷,内心却是火热,而楚言风正好相反。这也是为什么小恶根经常会主动亲近暗师,却与楚言风保持距离的原因。 在楚言风眼里、心里,小恶根高于一切,如果为了小恶根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她奇女、老罗、铁汉,甚至他自己。当然这牺牲的次序中,她奇女应该是摆在最前面。 如果不是小恶根对她的依恋,以及她对小恶根真心实意地呵护,楚言风根本就不会让她存活在此,甚至根本就不会让她存活。 也就是说,如果小恶根回不来,她也就没有必要活下去。 小恶根回得来吗?她不知道。楚言风也不知道。 楚言风已经上去找过了,也问过凌云子了。凌云子听说小恶根擅自攀峰,也是十分不快,但还是帮着寻觅了,却一无所获。在崖壁上找到了小恶根攀爬的痕迹,也判断出他很有可能是摔下去了。 但峰下无尸.......再粉身碎骨,也不可能真的尸骨无存。除非他是羽化成仙,升天而去了。 当然,这更不可能。几代凌云子都没有一个飞天的,怎么可能就轮到他了? 那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被护峰使给抓走了。 护峰使到底有几位?修为如何?性情如何?......连凌云子也说不清。他只知道,不当凌云子的那些凌云子都成了护峰使,都是上百岁甚至几百岁的老怪物。 被护峰使用抓住一般只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机缘之下,被护峰使收入门中,从此成了一名逍遥子,再也不得出此山门。 另一种结果就是机缘不够,又让这些半人半仙、喜怒无常的家伙随便找个山洞一扔,从此自生自灭,枯坐等死。 哪一种结果都是楚言风无法接受的。 楚言风在思索自己带着小恶根来此凌云阁避难,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也想找自己的授业恩师帮忙,却根本上不得浓雾之上的高峰。连凌云子要上去,也是要事先禀报,得批准后才能上去。否则上面随便哪位随便来这么一掌,可能就是肉饼一摊。 他们早已超脱世人之外,世人在他们眼里,已是蝼蚁。 两天、三天…… 第四天,楚言风决定了。他也要向上闯一闯! 楚言风曾亲眼见过违逆者在凌云阁的下场,那是魂飞魄散,进入轮回的机会也不会有了的。 可他等不得了。 他在准备的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准备,那就是奇女。 奇女在准备绳索、飞爪.......可楚言风知道,这些东西到了上面根本没用。可他也没有去阻止奇女,亲口掐灭别人的希望之火,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出发之前,楚言风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坛酒,拍开,也不理老罗与铁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光。 奇女也自己倒了半碗,也一口喝了。小脸顿时红透如霞。 楚言风长叹一声,面色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起身拍拍胸襟上的残酒,在老罗和铁汉的目送上,走向洞口。 老罗和铁汉知道自己根本帮上无任何忙,也只能一脸凄苦。 奇女却毅然决然地紧跟上去。楚言风一个侧转身,举手一点,奇女便呆立当场。 “小孩子,捣什么乱?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 话毕,人已不见。 奇女,紧握双手,泪如泉涌....... 第65章 造化 小恶根被石壁吐出来时,全身乏力,瘫倒在地。 臭老头凑过来看着他,用手东捏捏,西捏捏,一脸狐疑。 “不对呀,这凌云镜坏了吗?......对你竟然没用?怎么可能?”臭老头走到那面黑壁之前,用手触摸,黑壁平静无波,根本没有前面的吸食之力。 小恶根在地上躺了半天,这老头摸黑壁摸了半天。神神叨叨,痴痴呆呆,语无伦次。 当小恶根从地上好不容易站起来时,老头似乎才想起这洞中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小家伙,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轻松了?或重了?没有?怪了?真的怪了!......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被它认可又不显影的人……你是一个怪人!......要不就是,它也认不出你?!这可不好,这很不好........” 小恶根一头雾水,却知道这个臭老头深不可测,因此显得特别乖巧,不敢稍动。 他发现,这老头被自己划伤的手臂竟已完好如初,如果不是看见他手臂上的破烂衣衫上那道口子,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划伤过他。 他不知道自己被这黑壁吞进去了多久,但绝对没有长到让一个正常人的手臂从伤到深可见骨好到连痕迹都没有这么久。 因此,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臭老头,绝对不简单! 臭老头跟小恶根说了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又把他给忘了,在原地转着圈,深思冥想。 小恶根看见“饮灵”被老头随手扔在一边,急忙过去捡起。刚想揣起来,却莫名地发现,手中的“饮灵”不见了,正要四处去寻,却赫然发现臭老头傻乎乎的突然出现在面前,手里正拿着“饮灵”....... “让我试试呀,不痛的……” 明明很慢,他却根本躲不开,一刀、两刀、三刀........臭老头在他身上扎了五刀,然后着迷似的看着他流血,看着他痛苦的五官扭曲变形,看着他慢慢晕厥过去。 “倒霉呀,怎么让我碰上这么一个神经病的高人呀?”小恶根晕过去之前在诅咒老天的不公。 当小恶根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洞口外月光如洗,却没有一丝风。时间和空间似乎都静止了。 老头却不在。 小恶根爬起来,摸摸自己,他惊喜地发现,刀伤全好了。就像那个老头一样,连伤口也没有留下。他想,这臭老头不是神医就是神仙吧? 只是一个神经病的神仙! 他很饿,洞里却什么吃得也没有。“饮灵”又被这老头随手扔在了地上。他再一次捡起。这回,没有再莫名地消失了。 他走到洞口,洞外万物寂静,明月皎洁,远处无数高大的山峰耸立,在月光照耀下,明晃晃的,如一个个披着银甲的巨人,肃立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威严肃穆。 往下看,陡崖如削,遥远深幽,隐隐间可见云雾流动。 往上看,山峰仍然遥不可及,通天彻地。 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了,他被遗弃了........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坐着等死,二是纵身一跳,一了百了。 等死就是饿死,他最怕饥饿。所以他不选,他想在自己饿了还不是很饿的情况下,做点事情,也许还会有些改变。 他走回洞里,慢慢走向那面黑壁。 黑壁还是那样湿湿的样子,还是似乎在轻轻蠕动。但这次,他却有一种被黑壁凝视的感觉。 它在看他....... 他想起臭老头说,它也认不出他来。他想再试试,让它再认一次,万一认出来了,是不是就有天大的好处? 就算没有,他记得被吞进去之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除了出来时会脱力,并没有什么不好。 “让我试试,反正也不痛.......”他再一次伸出了手…… 还是那样糯糯的,黏黏的,软软的,暖暖的……慢慢往里陷,一点一点,他被包裹住,拉进去,深陷其中........ 他这次没有惊慌,是主动探索,因此在进入其中时,他充分调整自己的感觉,知觉、触觉、嗅觉.......全面的试探、接触、感知……他感到它是活的,极其敏感,极其智慧,浩瀚无边,又深存戒备,温暖如母,又有一丝阴冷....... 三分接纳,三分排斥,三分犹豫,一分期许…… 当他再被黑壁吐出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一双瞪得溜圆眼睛和一张神情古怪的脸,这脸上的酒糟鼻呼扇呼扇个不停....... “造化!造化!.......这里容不得你,你也别再回来。它给你的,是你的造化,你给它的,又是什么呢?......”老头非笑非怒,还是那样颠三倒四。 看看洞外,天已大亮,又是一个阳光明朗的好天! 小恶根听出来了,不管自己得到了什么,这个老头是打算要放自己走了。他立刻激灵地跪在地上,给老头磕头。老头却一闪,嘟囔道: “别拜我,我可受不起.......既然它认可了你,走之前,你还得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你可要遭点罪,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小恶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意愿,已经被臭老头提着出了洞。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围着山峰在崖壁上转了半个圈,进了一个深洞,深不见底,阵阵阴风刺骨........ “这就是忍忍就好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好不好?!......臭老头,比楚师更不要脸呀!!” .......... ........... “凌云镜,炼魂的;磁云台,炼体的........可惜呀,可惜,没有带你去藏经洞,否则凭你的记忆力,你我师徒可就发大了……” 楚言风一脸遗憾,一嘴口水。 那天,楚言风摆出“壮士一去矣,不复返”的大义凛然的架势,正要出门,小恶根就被人给扔进来了。楚言风一把接住,“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才止着身形。 “师傅!?”......... 楚言风放下一摊烂泥一样的小恶根,倒身就拜。 “小风子,这小子不简单,不简单.......你可小心了.......天地不仁,你我都是刍狗,日月无情,人力总难回天........我不是你的师傅,更当不得他的祖师.......早些离去吧,此处非彼处,彼处在渊.......” 老头飘然而去,留楚言风一脸泪痕。 第66章 募兵 正德十年开春,春暖花开,春泥吐绿,大夏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当今皇帝,韬光养晦十年,终于坐稳了江山,掌握了实权。三边战兵大将军逐一更替,朝内各部首脑人物也多是在新皇继位后陆续上任的新人,只有内阁三位铺国大臣还是老人。 正德皇帝意气风发,雄心勃勃,十年来国内民富国强,国库盈满,让他那颗按捺了十年之久的雄心终于开始躁动起来。他永远记得楚大儒当年的教诲,国无强兵,必有败忧!国富无兵,怀富有罪! 北接北烟如狼,西触西梁如虎,东隔海奴如蛇.......此三国,没有一日不想侵染大夏的锦绣山河,大夏之美,大夏之富,让他们垂涎三尺。再加上周边犬牙交错接壤的各个小国的窥探,大夏之危机无时无刻不在。 但国内安定已久,慵懒之气滋生,畏战之心蔓延,从朝中到民间,崇文贬武,蔚然成风。每次只要皇帝陛下一提到扩军强兵,反对之声总是此起彼伏。 正德十年,皇帝陛下借着十年大庆的机会,由三边大将军上奏折提议,要求扩军。理由是北烟穷兵犊马,时有侵扰,西梁边境屯兵,意为不轨,海奴海犯不断,百姓凄苦,三边战兵数十年没有大的兵员扩充,早已兵员老化,战力下滑,再不提升,后果严重。 兵员、兵械、兵备.......均亟需尽快更新换代、革旧提升。当务之急,先解决兵员不足之困。 由于三边提得恳切,提交的实事报告涉及内容让人动容,特别是北烟与海奴,屠杀边民,洗劫边城、海域时有发生,上报触目惊心。 当兵部尚书严格力在朝堂之上,将柴洲三县军民被北烟骑兵尽数屠虐的奏折,声情并茂地宣读出来之时,正德皇帝当场摔碎了一只御林。吓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这小皇帝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的发起狠来,与他的恩师楚言风一样,又狠又刁,辣手无情。按楚言风的话说,就是对待自己人要像春风一样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当年在竞争皇位时,他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他虽然早已被封为太子,却有两位王子对他威胁极大。 一位是明王。明王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且琴棋诗画,无一不精,素有贤名,颇得朝廷内外文臣儒士的拥护。再加上大夏国一直以来崇文仰儒,明王便有了明君的灿灿光环笼罩。 另一位是成王。成王文武全才,在众王子中,他是唯一一位上阵杀过敌的王子。而且在与北烟、西梁的多次交锋中,成王胜多败少,在军中极有威望,而且被先皇封为大将军王。如果不是有宁王当年留下的那一帮将军与之抗衡,他几乎可以撼动全军。 先王驾崩之时,两位王子奉诏进京,一个带来一帮声名显赫的诗书大儒,一个带来一伙气焰跋扈的武将战兵。 可不到三日,明王病了,成王蹶了.......两位璨若明星的王爷,顷刻间跌落凡尘,从此一蹶不振,慢慢沦为废人。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背后肯定有天大的秘密,这秘密可能流淌着摊摊鲜血和无数尸骨?这背后肯定有太后,肯定有太师,可能还有太子那位嚣张的帝师........ 各种猜测在民间、在暗处流传、行走,但都挡不住这位太子顺顺利利地走上了皇位,也挡不住他上台后慢条斯理地对那些不听使唤的文臣武将进行撤换与杀伐。 当然,他没有让人觉得他是在消除异己,他只是让监察司加大了反贪力度而已。反贪,老百姓总是喜欢的,史官们也是喜欢的。 有了百姓的支持,可以长治久安——就是经常治理那些不听话的,以换得皇位的安稳;有了史官们的喜欢,可以流芳百世——就是用自己的刀让别人流血,而这刀还流芳百世。 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不贪的官?说你贪你就贪,不贪也贪。说你不贪你就不贪,贪也不贪。 于是,常常笑着举着刀的皇帝,谁人不怕? 于是,当皇帝真的生气时,谁人敢不怕? 北烟犯边一事,兵部尚书程格力一唱,马上就有礼部尚书严先烈来和,再加上监察司正领吴清和等一众人的呼应,朝堂之上,顿时群雄激愤。 有了群臣的火上浇油,正德皇帝更是怒火熊熊,在朝堂之上严厉斥责远在边疆的西北边战兵大将军胡尔汉无能,并立即下旨撤销胡尔汉大将军之职,暂为代大将军,连降两级,二品降为四品,罚俸一年! 北边战兵大将军是皇帝陛下刚提拔不到两年的亲信,撤职、降级、罚俸,可谓从未有过的严厉。 同时,皇帝着兵部立即拟草全国募兵方略,国庆之后,立即昭告天下,招募强丁,入伍扩军! 皇帝陛下发火、下令,雷令风行,手段迭出,让这满朝文臣还没有反应过来,扩兵之势已成,强军之令已下,全国惊动!此时,再有人想反对,发现已是螳臂当车,无能为力了。 三位辅国老臣面对此情此景,面面相觑,连连摇头。他们虽老却并不真的已朽,年轻皇帝如奔驰之骏马神驹,这时候,谁挡在前面,谁将被踏为齑粉。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又岂能骗得过他们看似浑浊,实在奸猾的老眼? 撤大将军这是打自己的狗,封别人的嘴,这时如果还有人不识趣多什么嘴,可就不是封嘴这么简单了。 借北烟之祸,皇帝是在搞“亮剑”行动呀! 于是乎,募兵令一下,大夏国从北至南都被搅动起来,那些胸怀报国大志,存有飞黄腾达之心的年轻人,纷纷告别家乡,前往州府募兵营报到。一大批青年才俊就此脱颖而出。 萍洲府上埠镇也有一个壮小伙,收拾整齐,在家人的期盼目光护送下,准备踏上征程。 他就是齐小虎! 第67章 苦练 小恶根在外面折腾,名声大振,传回家乡,受震动最大的就是齐小虎。 齐小虎自小就是骄傲的,他高大、强壮,又有一个威武强势的父亲和赫赫威名的背景——他们家是虎行镖局总镖头齐天下的远亲,他叫齐天下为叔爷。 没有小恶根之前,他是当之无愧的上埠镇孩子之王!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来了小恶根之后,他成了上埠镇孩子们人前人后的一大笑柄,有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出门。只要见有人在小声说话,他就会怀疑又是在说自己,只要听到人又在哈哈大笑,他就会猜疑又是在嘲笑自己....... 他瘦了,变傻了,魔怔了。 齐虎见此情景,一狠心,将他送到了萍州府行武堂,习武强身。没想到,就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本来,按原来齐虎的打算是不打算让儿子走习武这一行的。以武行走天下,在大夏国并不招人待见,也难得出人头地。而且刀口上寻食,危险。古往今来,习武者能有几人能全身而退,全尸入土的? 可面对儿子的萎靡,他只得出此下策。 行武堂是虎行镖局在大夏国各州府开设的习武场所,专门招收一些有潜质的少儿进学习武,为镖局培养优质的后备人才。也培养出一大批有名有望的武术人才。有的甚至后来进入大夏国各边战兵营,成了赫赫有名的将校。 齐小虎来到行武堂,不出半年,便如同换了一个人,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而且个头噌噌直往上蹿,体格呼呼直往外扩,在同龄人中,高出一头,壮出一块,往那一站,鹤立鸡群! 特别是,他在行武堂因有深厚的背景,再加上自身的先天优势,骨骼粗壮,肌肉强劲,筋脉宽畅,是一块万里挑一的习武好材料,深得各位武师的青睐。 同时,齐小虎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心里的郁结也就不存在了,再加上很快得到了新的认可,自信心重新得到爆棚,一切重新开始,锦绣前程缓缓展开,他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他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少年! 习武,他吃苦耐劳,天天比别人早起,比别人晚睡。马步,他能会站到瘫倒;打桩,他能打到拳裂;练体,他能练到骨折....... 而且他天赋惊人,武师们无人不惊! 练拳,一套拳,别人十遍百遍才熟练,他看一遍能打,练一遍就会,不到十遍就已套路纯熟,拳拳到位,步法精通。 练气,凝气之法,别人苦思冥想数年,不得要领,他半月不到,已感觉丹田气动,不到半年,可运气于臂,化气为力,击发自如。 五年来,他年年参加行武堂内部的比武,年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无一败绩。还代表萍州府行武堂参加了一次全国比武,一鸣惊人,以年纪最小,习武最短,在数千人中奋勇杀出,获得少年组第三名! 随后被选入武功少年团,参加了野外历练。 这次历练,他再一次震惊世人! 野外历练选在大夏国平州府的崇山峻岭之中。那里有近千里的山林,山林中野兽横行,恶嶂丛生,再加上沼泽、毒虫之害,让那山林处处充满了危险与陷阱。 把一批没有任何野外生存技能的少年,分成数组,扔到深山老林之中,一人一刀一棍,要熬过七天,七天之内他们必须赶到集结处,方会有人将他们接出。 这七天,他们也并非完全孤立无援,在他们附近不远处会有跟随的护师,都是武艺高强的武者。 历经时,如果他们当中有人熬不住了,或遇到危险自认为应对不了,可以求救,马上就会有人驰来,将人解救。当然,被解救者,也就是淘汰者。 淘汰者出林,被人鄙夷。 坚持者出林,万人敬仰。 而齐小虎出林时,不仅仅是一位坚持者!还是一位救人者!胜利者!更是一位降虎者! 那日,是齐小虎所在小组进林第五日,胜利在望,有人却因为饥饿、伤病熬不住了。这天,他们这组一下淘汰了三位,只剩下四人。 淘汰的三人被跟随的护师救护走了,他们不知道暗处保护他们的护师便全部走开了。护师们走时要他们“原地待命”,可他们根本没有把这话放在心里,争强好胜的少年们直接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继续一往无前,争分夺秒地朝集结点奔去。 这一奔,他们很快迷路了。 历练前,路线和范围是规划好了的,为了确保安全,路线之上,一切凶禽猛兽早已被一清而空。可迷路了,走出了规定路线和范围,那就要面临死亡威胁了。 齐小虎叫小虎,他和他的同伴一脚走进了一只大虎的窝里,这是一只成年的斑斓吊额大虎,也是几日未食,见他们进来,当时就喜滋滋地蛰伏起来,静候佳音了。 当一少年离虎不足数丈时,这只猛虎一声虎啸山林,惊魂摄魄,飞扑而至,将少年扑倒在地,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少年当场颈断脖折,鲜血喷涌,惨叫都难以发出,只剩四肢抽动…… 其他少年吓得呆若木鸡,有一人当场屎尿频出…… “跑呀!”有一人大喝一声,操起手中木棍直取猛虎面部。剩下两人如梦方醒,转身撒腿就跑,头也不敢回,只恨爸妈少生了两条腿。 其实,他们就是生了四条腿也不一定跑得过这只猛虎。他们要想活命,还得指望那打虎的能够支撑几分钟。 他们如愿了,因为虽然听到身后虎啸不断,却并不见猛虎追来。直到他们见到如飞一般奔来的护师,方瘫倒在地,肺如火烧,却口不能言。 几位护师无暇顾及他们,拎刀在手,直奔现场而去。 等他们快到出事地点时,虎啸之声已息。几位护师心里一凛,心想,完了。 到了现场,却一脸疑惑,只见那只斑斓大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有一具少年的尸体,面目全非,脖颈尽断。还有一少年不见踪影。 他们围住猛虎,慢慢靠近。近前一看,猛虎口鼻溢血,气息全无。 正自猜测,赫然发现猛虎腹部一动,惊得一跳,细看底下有人。急忙掀开猛虎,看见一少年一身是血,浑身是伤,躺在虎下,眼珠乱转…… 后来护师们才发现,猛虎腹部多处中刀,且被人用拳头捣烂了内脏。 此人,正是齐小虎! ......... ....... 齐小虎在行武堂扬名立万,他的心却并不在那。因为,他的心里一直包藏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宿敌:宁庚!他童年时期的噩梦! 他要在大夏国扬名立万,威震一方,并最终寻到这该死的小恶根,以雪当年之耻! 因此,当招募令一下,他第一个报了名。 因入了伍,两年不得回家探亲,他决定回家一趟,没想到似乎又见到了这个儿时的噩梦! 第68章 重逢 齐小虎回到上埠镇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他的姑妈和姑父都不在了。 也就是小恶根的亲爹和后妈,都不在了。 也就是玉珠儿的亲爹和亲妈,都不在了....... 其实,不但是宁商和齐氏那日遇害了,连他们家的仆人老妈子也一同遇害了。全家上下,无一活口。全部都是被菜刀给剁了。 杀人的菜刀就是宁家自己的,杀人者是有意这么做的,是想做给某人看的。 那日齐虎赶到现场时,院里院外站满了人,官府的人也来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都被这血腥残忍的现场给惊住了。 上埠镇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一年也难得发生一起打架斗殴的事件,上次发生打斗之事也是发生在宁家,那次来势汹汹一批江湖人,最终被两个怪模怪样的一男一女两道士给吓跑了。后来就再没人上门寻事过。 那年,宁家儿子进了岳林书院,成了帝师楚大儒的关门弟子,变成了当今皇帝的学弟,整个上埠镇都震动了,萍州府都派了人来恭贺。宁家,也是风光一时。 没承想,两年不到,宁家就遭此大难。真的是福祸难料呀! 齐虎在上埠镇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在镖局也曾多次遇到刀口舔血的时候。他到现场一见,他进门前就看到有人在呕吐,进门后,他也是一脸惊惧。 他妹妹和仆女被人破了腹,内脏横流,妹夫宁商则被剁成了一堆肉泥……一把卷了刃的菜刀被丢弃在地上....... 血案发生在深夜,因此并无目击者。还好没有谁目击,根据凶手的凶残程度,谁看见了也难逃一死。 齐虎在现场走了一圈就判断出,这是一伙人做的,而且宁商死之前也应该击杀或击伤了对方的人。 宁商的阴煞掌也不是吃素的。只是他是遭受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遭人暗算,才会落败如此之快,竟连邻里之间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直到第二天清晨,血腥之气飘出院墙,才让人发现。 齐虎判定:此案只能是一个原因,寻仇!起因只能是他,小恶根宁庚! 宁庚就是宁家的祸根! 齐小虎回来听说此事也是这么想的。他暗暗为玉珠儿庆幸,庆幸她不在家。 其实,自小,齐小虎就喜欢自己这个瓷器娃娃一样的小表妹。这圆嘟嘟的脸,一笑两酒窝,迷死人了! 只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实在有些拙劣,那就是喜欢去捏她的小脸蛋。每次行动,他都视为人生的一次冒险。成功了喜不自禁,失败了也满心期待,期待下次的再次“亲近”....... 后来玉珠儿跟着那肮脏丑陋的老道士走了,齐小虎郁闷了好久。慢慢长大,想再次见到玉珠儿的心思如雨后的春笋一样,越钻越高,越长越大。 听父亲说玉珠儿的师傅乃世间奇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玉珠儿跟着他们,长大后定是不弱。于是,这也成了齐小虎拼命练功的原因之一。 长大了,再见玉珠儿,他可不想让玉珠儿看不起,他要成为她眼中的大男人!大丈夫!大英雄! 姑姑和姑父的遇害,玉珠儿若是得知,定是伤心欲绝。他想,作为她的表哥,作为还想与她有进一步发展的男子汉,他应该为她报仇!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齐虎时,齐虎定定地看了他半天,然后说: “你有空去宁家看看,如果你觉得你能打得过用一把菜刀,一刀将一棵腰样粗的枣树砍断的人,你就去为她家报仇.......” 齐小虎无语了。他其实也知道,当年姑父一掌将壮若大山的父亲击倒,却仍然惨死于这伙人刀下,可见这伙人绝对不简单。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当然是以卵击石。可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定可将那伙人斩于刀下! 他想,如果小恶根知道此事,他会怎么办? ....... ........ 小恶根却一直都不知道,因为没人告诉他。如果他不是萌生了想回家看看的念头,楚师还不会告诉他。 乌山十三鬼死了九,还有四。暗中四处追寻,还是让他们逃了。 恶狗的脱逃,必要会咬人。这四只鬼不敢再寻小恶根、楚言风等的麻烦,却在别人的指点下,偷偷摸摸潜入了上埠镇,做下了这件血腥大案。 当时,他们以为杀一个商人和他的家人,手到擒来而已。却不想,竟又折了一人在此。这个看上去文弱的商人,出手阴辣,若不是中了暗器,伤亡还十分难料。 为了泄愤,他们剁碎了他! 暗师追到上埠镇时,来到宁家,已是晚了……看到地上的菜刀,他气得咬碎了钢牙! 这是做给他看的,这是在向他示威! 杀人可以,但不可虐杀。碎人尸身,这是懦夫的表现。暗师一直是如此认为,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他用菜刀杀人,只是一刀,他用剑杀人,只是一剑,从不让人多受罪,他视之为另一种仁慈。四鬼如此做法,让他十分愤怒! 他的愤怒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齐小虎想为玉珠儿报仇,这是少年意气,多是空想。暗中的报复,却成了剩下三鬼的宿命,已无法逃脱,只是早晚而已。 而当小恶根得知此事之后,整个乌山派,终于招来了灭顶之灾! ....... ....... 奇女陪着小恶根回到上埠镇,走进空空荡荡的宁家时,小恶根一脸凝重。 他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后来绕到后院,在一丛因无人管理而显得杂乱的花簇前停留了一会,看着小灵猴在花丛中追逐几只乱飞的蝴蝶,发了一会呆,便出了门,直接上了镇子后面的后山。 山上葬着他的父亲和那个后妈。 对父亲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反而是这个毒害自己的后妈他记忆深刻。但他早已不恨她了。他听父亲说过,后妈是被人骗了,才给他喝的那哑药。他的无声,并不能完全怪她。 但他不恨她与此事关系不大,之所以不恨她,或恨不起来,主要是因为她给了他一个他日思夜想的妹妹,玉姝儿! 她曾是他的天使!他的小仙女!他在寒冷中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与阳光! 父亲和后妈的惨死,让他强烈地萌发了想快些找到她的冲动。他要保护她,给她一生一世的平安与温暖!当然,那些给她以伤害与威胁的人,他一个也不想留下....... 当小恶根和奇女从后山祭拜完走下山时,迎面而来一个少年,壮硕、高大、威武……小恶根微微一愣。 少年看了他们一眼,面对着陌生的一男一女一猴,有些茫然,却也没有停留,手捧烛香,擦肩而过,上山去了。 小恶根回首,见其也是直奔那墓碑而去....... ........ ........ 齐小虎来到姑姑、姑父墓前,见有烛香纸钱还在燃烧未熄,马上回首去寻找刚才那一男一女,却已不见踪影。 第69章 灭族 乌山派在西北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虽然他们中人并不多,但恶名极盛。在西北江湖中有句话,流传极广,那就是“宁惹武当少林,不惹乌山一门”。 这倒不是说乌山比江湖泰斗级的武当少林还厉害,而是因为乌山派够阴够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武当少林下三滥的招式人家是不会干的,可乌山派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 乌山派中名气最大的是“乌岭十三鬼”,但实力最强的却并不是他们。这“十三鬼”来自同一个地方,就是乌山山脉东侧一隅的乌岭黎族。 黎族并非乌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氏,而是从外乡因避战乱迁入乌岭的。刚来时,因过于强势,抢林占地,与本地各族氏时有摩擦。 西北本就民风彪悍,岂得能容一个外族氏族猖狂,于是争斗不止,时有冲突。 黎族本就是从战乱中残存下来的,其凶残与暴厉比当地人更胜,其手法与武器也更先进,与当地人一族一氏之争斗,每每占据上风。短短数年,黎族竟慢慢站住了脚跟,而且势力还在不断壮大,声望日甚。 但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终于遭受了灭顶之灾。 那是前朝吉庆元年,吉庆帝刚登基,大赦天下,与黎族临近的姜族原族长被放回来了。这位族长因参与了西北冲洲二十四族联合抗税一事,被朝廷捕了去。那件事,朝廷派出边军弹压,将领头的三族灭了族,其余各族族长全部被缉拿为人质,关押在冲洲大牢,一关就是五年。 五年之后,新帝登基,吉庆帝为了边陲稳固,笼络民心,将这些族长一一放出。 姜族族长本来就一个火爆脾气的人,关了五年,憋屈了五年,一回来听说来了一个黎族经常在本族人头上拉屎,顿时“婶婶可以忍叔叔不可忍”,于是带着一伙人杀奔黎族。 黎族那天一是没有防备,二是族中强壮男人正好都进山狩猎未归。一群老弱病残孕,如何抵挡得住。刹那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被来势如潮的姜族人揍了个稀里哗啦,粮食财物被洗劫一空。 但毕竟是刚刚坐过牢的人,这五年的“深牢教育”在关键时候还是起了一些作用,那就是姜族在族长的指挥下,只是打砸抢,并没有杀人放火。 西北各族之间,打砸抢是常有的事,偶尔涉及杀戮,也是暗地里为之,并不会真的全族火拼,舍命相搏。特别是各族之间数代居邻,隔岭相望,时有通婚,沾亲带故,更难以起灭族屠邻之心。 可黎族却不同,他们自到西北以来,只有让别人挨打的份,哪有自己吃亏的时候。在外面,他们见多了灭族灭国之事,这灭他人族群之念也就一直盘旋于心。从前机会不多,这回借口来了。 于是,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黎族全族壮丁全副武装,倾巢而出,杀奔姜族。 这是一个血肉横飞的夜晚,更是一个震惊了整个西北各族的夜晚........ 姜族两百余口,除了一个喝醉酒掉在深坑里睡着了的醉汉,其他人无一幸免,上至七旬老者,下至襁褓中儿,全部都在睡梦之中就被屠戮一空。 当醉汉第二天从坑中爬出,发现全族人的惨状,仰天大哭,当时就疯了。他跌跌撞撞跑到附近村落,连哭带拉,将人扯来查看,附近族群不到一日,全部都得知了姜族惨案。 姜族是小族,却也是一个绵延无数代的族氏呀。岂容人说灭就灭了?何况灭姜族的还是一个外来族氏? 西北各族本就对这个蛮横无理的黎族深恶痛绝,现在他们明着动了刀枪,而且犯下灭族之罪,岂能再容他?反击来得极为迅速,残暴。这让黎族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当他们发觉自己族群被围时,周边山山岭岭已全是衣着五颜六色的西北各族。 杀戮是从一个人开始的。 这是一个黎明,一个注定是血气弥漫、血流成河的黎明。 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手持一把砍刀,从包围黎族的各族人群中奔出,血贯瞳仁,满脸狰狞,嘶吼着冲向黎族.......正是那幸免于难的醉汉。 黎族人箭羽如雨,他还没跑到黎族人跟前,就已被射成一只刺猬。可就是这只刺猬,仍旧一路狂嚎,冲杀进了黎族人群之中,冲倒了一片……他倒下了,后面的各族已如山洪一般汹涌而至. 后面的杀戮没有一丝悬念,黎族被洪流一冲即垮,全族被灭。 杀完了人,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三日后,火终于得灭。在火堆中,一块石板被人从地下掀开,慢慢钻出几个小脑袋,十二男一女。全是孩子。大的不足五岁,小的才两三岁。 这些孩子一字排开,在火堆前跪倒,磕头,却无人哭泣,乌黑的脸也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只是有的人嘴角在溢血——这是咬破了嘴唇,咬伤了舌头....... ......... 离乌岭百里乌山山脉深处有一深谷,乌谷。也称鬼谷。此谷中盘踞着一个鬼气森森的门派,乌山派,也叫鬼谷门。 鬼谷门其实就是一个从事暗杀的组织。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名气却不小。这一派有两个特点,一是见钱眼开,只要你付得出价钱,什么人他们都号称敢杀。 当然,敢杀不等于一定杀得了,但这份胆气还是让人敬佩。 二是来者不拒,就是不管你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要入门,只要拎着两颗人头来,来者不拒。这人头就是敲门砖,投名状。 吉庆十三年,鬼谷门山门之前一溜跪着十三个少年,身前一溜摆着二十六颗血淋淋人头,人头旁一群群大头苍蝇嗡嗡盘旋,久驱不去....... 进鬼门容易,出鬼门难。鬼谷门训练杀手简单又残忍。 第一年,基本功,练身体,跌打翻爬滚,吃饱了喝足了,就是这些最原始的练体强身的方式变得的来回折腾; 第二年,杀人技,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刃,随自己挑,挑好了会有专门的老师教; 第三年,内斗淘汰,一季一淘汰。第一季,三人一小组,扔一房里子,赤手空拳,最后活着的那个出来;第二季,五人一组,每人一把自己喜欢的兵器,在一大院子里,最后活着的一个人出来;第三季,十人一组,进乌山老林,一个月,活着回来的,成为正式弟子。 这十三个少年前面两年都没问题,进入淘汰时出麻烦了。因为他们不肯相互淘汰,只肯淘汰别人。这十三人的凶狠毒辣让鬼门内外很是赏识,竟为他们特别改了规则,抽签定组改为他十三人分开进组。前两个季度淘汰赛,这十三个人竟无一伤亡,全部存活,堪称奇迹! 最后一季,他们十三人组成一个组,在猛兽横行的乌山老林自由活动。一个月后,竟失踪了....... 回来时,已是三个月以后,个个带伤,却一脸亢奋....... 第70章 上门 原来,这十三人历练没完,就私自下山了。 他们回到乌岭附近,连屠了三个村,近千口人被他们杀个干净。周边十几个族的族长被杀,终于惊动了官府。 官府历来对这些不服教化的族群之间的相互倾轧是持观望态度,主要是官府并不想这些族群过于强大,他们内斗不止,相互伤害,正符合官府长远利益。 有时,他们之间关系亲近了,官府甚至会晚中故意护持或挑逗他们之间的厮杀。 相互制衡永远是官府与朝廷维持稳定与权威的治边之道。 但一旦涉及成百上千普通老百姓的生死时,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毕竟伤及了民生根本。包括江湖中人也会挺身而出,维护正义。 这十三人屠村杀族,激起公愤,数次遭到官府与其他族请来的江湖中人围堵之后,走投无路,又只得回到鬼谷门避难。 官府人马尾随而至,堵住了山门。 江湖门派一般都不会公开与官府、朝廷作对,鬼谷门也一样。他们平日做的杀手生意,甚至还要靠各级官府明里暗里地默认与支持。于是官兵一到,鬼谷门当家人立即表态,绝不姑息害群之马。 果然,堵山门不出三日,十三颗人头,齐刷刷送到官府领兵将领案前,当然还有一大箱沉甸甸的“罪状”…… 官兵凯旋,乌山乌岭恢复平静。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十三颗人头就是《西游记》八十六回中,“泪撒隐雾山”豹子精“南山大王”用木头变的那唐僧人头一样,是假的。可乌岭各族说是假的,人家官府说是真的,你又能奈何? 不过,这“十三鬼”再也没有在乌岭大开杀戒却是真的。有了官府的威压,以及鬼谷门明着暗着的威胁,各族也只能忍气吞声,就此罢休。 “乌岭十三鬼”一举成名! 成名后的“十三鬼”不知做下多少大案,却无一失手,没承想,这一失手,就差一点断了根。而且还让人杀上门来了。 送上门的就一个人,一个黑衣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一个手执一把菜刀的黑衣人! \\\"乌山十三鬼″这次其实真的是亏大了,出门时浩浩荡荡一行十三人,回来时只剩下惊魂失魄的三只“鬼”。其他的“鬼”就真的做鬼见阎王爷去了。 乌山门藏身于乌山深处,整个门派依山而建,背靠高山陡壁,门前天堑相隔,仅一吊桥可过,再加上城墙高筑,易守难攻。这么多年盘踞冲洲乌山不倒,也确实实力雄厚,绝非等闲。一般江湖中人都是躲着他们,却不想也有被人单人独立堵住山门叫阵的时候。 那天,天气阴沉,稍有些细雨沾衣。黑衣人站在高大巍峨的山门前,显得孤傲又寂寥,低首少言,无一丝杀气。 他似乎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踏青的。 山门一开,走出五人,全都是单刀。也全都是黑衣。一个个面沉似水,目露精光。站定后,率先走出一人,精瘦干枯,面削如刀。拱手施礼: “乌山门,鬼刀有礼。” “将三鬼送出,你免死。”暗师话语平缓,却一点也不礼貌。 “本门并无什么三鬼,乌岭十三鬼很多年前就被本门清理门户时给清理了,首级都送给了官府,你可以去查........” “别说鬼话了。将三鬼送出,你免死。”没人喜欢别人把自己傻子,何况他是暗师。他将手中的菜刀掂了掂,开始有些不耐烦。 这把菜刀是他花银子在上埠镇请人特意打造的。他其实很不喜欢用菜刀剁人,这样显得很粗陋,不好看。他还是喜欢用剑,用他腰间的软剑。轻轻一抖,剑花朵朵,漂亮、灵动、锐不可当....... 而且软剑杀人,轻巧,不费力,流血不多,干净。 “鬼刀”脸部抽动了几下,怒火开始在胸腔升腾。“那就没什么可讲的了。有本事杀了我再说吧……” “好。” “鬼刀”知道山门之上,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想把活做得漂亮点,便准备摆个起刀式。结果他的起刀式还没摆全,那个说“好”的黑衣人就到了面前——好快! “鬼刀”之所以叫“鬼刀”就是因为刀快,神鬼莫测,所以叫“鬼刀”。可遇上黑衣人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快、刀快! 起刀式做不成了,他只得慌忙后撤,他撤,人家却一直贴着他,始终离他很近。两人面对面,咫尺之间,他的刀竟没空间举起来,所有的刀式都无法施展。 他的单刀长,施展不开,人家的菜刀短,剁起来却方便得很。“呼”的一声,那把宽背菜刀就剁向他的脑袋。他拼命往旁边躲。脑袋闪过了,肩膀没闪过,“咔嚓”一声,左半边肩膀被剁了去,鲜血飞溅…… “鬼刀”几乎在同一时间,右手刀从下往上直撩,切向暗师右腰。他知道自己保不住左肩,却想切了对方的肾。可人家却只是轻巧地微微扭了一下腰,单刀贴着衣角就撩空了。这时,菜刀第二刀也到了,这次脑袋没躲开,终于“噗”的一声,瓜开两片,红白两分,尸身倒地。 暗师推开,让血自由地在地上流淌。 “鬼刀”死,剩下四人再也没有兴趣啰唆,挥舞着单刀围了过来。四人两人正面抢攻,两人一左一右偷袭,典型的杀手打法。 抢攻的二人泼水一般的劈砍,而且是同时进,同时劈,一起砍,让你一把刀挡一挡不了二。两个偷袭的则围在左右,时而还跃到身后去,不经意露出刀,一出刀就能致命。 面对这种进攻与偷袭,只有退才有机会。但一旦退了第一步,后面就只能步步退,因为你不敢把后背亮给别人。 可暗师从来就不知道退是什么,他只会进。 攻他的二人在进,他也进。他一进,就整个笼罩在对方的泼刀刀影之下。攻他的二人只看见他左手在腰间一抽,一道亮光扬起,迎向他们二人自上而下的单刀,身形便已钻了进来。其右手的菜刀一横,切向他们的前胸。 二人一惊,只得反退。他们退了,暗师却不追,而是一个急转身,正好碰上背后正要偷袭的一人,那人的刀已经捅过来了,却被一道亮光缠住,往旁边一带,刀飞了,直飞向另一人,吓得那人急忙格挡。 使刀的刀丢了,命也就丢了。还是那把菜刀,还是剁,还是脑袋,一分为二.......当半边脑袋掉下来时,暗师用宽厚的菜刀一拍,这半边脑袋“啪”的一声被拍到那格挡飞刀人的脸上,那人整个就蒙了。嘴里红的白的,全是鲜血和脑浆。 当他再想有所动作,一点银光已穿透了他的脖颈…… 另两人不打了,转身就跑。刚跑出去两三步,就被人追上,“咔嚓”两声,两颗大好的头颅又被开了瓢....... 当暗师杀了第三波人之后,“三鬼”终于从山门中走了出来。 “三鬼”面如死灰,却也是不卑不亢。他们三人走到暗师身前五步,站定,一同举刀,分别砍向同伴。三颗人头几乎同时落地....... 暗师上前,看了几眼,举起菜刀,很冷静的一顿乱剁。片刻工夫,留下三滩肉泥,转身离去。菜刀扔进了天堑深处。 山门内外,一片寂静....... 乌山派上下暗中长出一口气。 却哪想,走了这位大神,另两个小煞星却正在赶来的路上。2 第71章 引诱 乌山派招弟子是不分时候的,但人头却一个不能少,一人两颗,做不得假。小恶根和奇女在进山的之前,就在准备借人头的事。 暗师单挑乌山派的事,他们并不知道。暗师已将剩下的“三鬼”剁成泥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不过,就是知道,小恶根也不会回头,因为当他看到上埠镇宁家那棵被一刀砍成两截的枣树时,他就决定了,乌山派不能留! 杀父灭家之仇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想报的。只是有些人没这个胆,也没这个能力,于是只能将仇恨之心龟缩在自己懦弱的躯壳里,但暗地里的诅咒肯定还是会有的。 当然,如果诅咒可以杀人,这个世上就没有所谓的仇人了。 小恶根有这个胆,至于能力,他想,试试不就知道了。 至于小恶根现在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样,他自己也没个清醒的认识。因为,他这五年只是关在凌云阁的山洞里闷着练,除了偶尔与铁汉、老罗、奇女“友好交流”之外,根本就没有实战过。 没有生死的拼杀,武力值是有水分的。但有些武力附加值小恶根却是清楚的。 自从被凌云阁的凌云镜“吞噬”过,被磁云台“冶炼”过之后,小恶根刚开始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明显变化,至于炼魂炼体,他也是一知半解。楚师也没有多解释,被他缠的烦了,也只是丢下一句话“反正是天大的好处,自己慢慢体会去!” 但有一点,小恶根不用师父解释,他也是体会出来了,那就是他的眼睛与耳朵不对劲了。 他的每次聚精凝神时,他的眼睛会有刺痛感,伴随刺痛感一同出现的就是他视线之内的所有物品,无论白天黑夜,纤毫毕现。远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数里外林中小虫交媾的动作要领....... 耳朵更奇,只要闭目凝神,他就能听见四周所有细微的动静。他曾试着运气于耳,远放聆听,他乐了,远处的鸟鸣如在耳边....... “千里眼、顺风耳”........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师父和奇女。他想,男人嘛,还是要有一点私人秘密得好。其实,他就是想偷看奇女时,奇女不知道,偷听师父时,师父抓不着。哈哈!小男人的小心思而已。 这次回乡,要去报仇,他没想到这“千里眼、顺风耳”竟是保命的“法宝”!制敌的“利器”! 只可惜这“千里眼、顺风耳”用不得长久,时间一长就会头晕眼花,刺痛加重,不能自持。 面对仇恨,小恶根的想法很单一。 别人剁碎了自己的爹,还砍了自家的树,他就只能把他们家的人都杀光,如果有树,也一样砍了。 离开凌云阁,出了十万山,楚言风就带着老罗和铁汉走了,他也没说去哪,只是跟两个小家伙说一年后来圣京魁星阁相聚。至于这一年,就给他们放羊了。按楚大儒的话说,就是自己跳到江湖中去泡泡,试试深浅。 反正五年一过,小恶根和奇女变化都挺大,小恶根变大了,奇女该大的地方也都大了,即使从前的熟人相见,也很难认出他们。 离开楚师,小恶本来是想带奇女回家认认门见见爹的,却没成想,爹没了。不用想,他就知道,定是那几只脱逃的“鬼”作的。 出萍洲,进冲洲,一路打听,风餐露宿,他们就到了乌山山脉附近。 到了乌山地界,他们才知道,这仇不好报。 乌山派,江湖中人也称之为鬼谷门,盘踞深山,山门耸立,天堑相隔,寻上门去,进门都势比登天。再加上门中上上下下,大鬼、中鬼、小鬼,魑魅魍魉数百口,是一个威震西北边陲多年的杀手组织。在周边县镇,甚至冲州府都布满了他们的眼线,与暗道、官府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盘根错节,实力雄厚,高手如云。就凭他们俩小孩,这仇怎么报? “乌岭十三鬼”在鬼谷门还真算不得什么大菜。 了解清楚之后,小恶根终于明白,他所要挑战的不是小鱼小蚜,而是一头身躯庞大的恶鲨!如果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门去,他和其女,只能是送食上门,自投鲨口! 思前想后,他决定智取。 他想起楚师教导他的,杀人不单单是靠刀枪剑戟,更要靠肩膀上顶着的这颗脑袋。于是,他的这颗脑袋告诉他,拥有最坚硬外壳的乌龟,里面是最柔软脆弱的。 鬼谷门不是来者不拒吗,那咱们就拜山入门,深入虎穴,打入敌人内部,卧底寻仇! 想法有了,但实施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第一个问题,就是人头问题。一人两颗人头,向哪要去? 小恶根杀过人,却没有无缘无故杀人,奇女却有办法让别人自己把人头送过来。 离开楚师之后,这两人加一猴为了养活自己,就一路靠卖艺为生。 大夏国富裕,老百姓有钱了,就爱看热闹。小恶根、奇女和小灵猴,三人分工明确,小恶根打拳、碎石、耍枪头,小猴作揖 、爬杆、翻跟头,奇女吆喝、打锣、收钱.......一路之上,收入倒也颇丰,并没有出现断炊的窘状。 一路上,穿洲过县,耍猴打拳,也遇到不少不长眼要收保护费的,多数是保护费没收着,还要倒贴点路费方得以脱身。小恶根心狠手辣,若不是有奇女约束着,这路上还不知有多少人要缺胳膊少腿。 如果只是要钱,小恶根一般稍作惩戒也就罢了,如果对方对身材已显曼妙的奇女起了色心,那就要倒大霉了。轻的回家后大概躺个三五天,重一点的就要请接骨大夫了…… 为了不至于出人命,奇女只得在表演时抹黑了自己的脸。 为了出点人命,奇女只得把自己的脸洗干净了。有了这前凸后翘的玲珑身躯,再加一张要人命的精致小脸,很多色胆包天不要命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出现了。 …… …… 乌山脚下最近的一座城就是乌山城。乌山只之所以取名乌山,全是因为此处盛产一种石头,全身乌黑,坚硬无比,可炼为铁,锻造成兵。是大夏国的重要兵器冶炼原料生产基地。 这些年,正德皇帝有意扩兵强军,军器也在更新强化,这乌石开采量就每日剧增。但因是军事物资,限管极严,这乌山城本地人并没有因这乌石获得太多好处,反而是招惹来不少舍命求财的玩命之徒。 同时,这本就是西北边陲,天高皇帝远,穷山恶水,法理难疏。于是,这乌山城附近,便是恶匪成群。 这里成了恶人的天堂。 进了这恶人的天堂,小恶根要杀人,就只剩下给恶人们一个借口了。而奇女这湘女的美丽容颜,就是最美艳的刀! 当奇女在乌山城摆场子翻跟头时,她翻旋时扭动的绚丽身姿让一群吞咽着口水的恶汉大呼小叫不断。奇女翻累了,香汗淋漓,酥胸微抖,很多如狼的眼神绿光闪动.......当小猴捧着盘子去收钱时,铜板下雨般砸得小灵猴双臂发麻。 表演完了,众人散了。小恶根和奇女带着小猴出了城,几条身影流着口水,远远跟了上来....... 太阳西落,天色渐暗,路上荒凉,人烟稀少。 到一转角偏僻处,那几条身影终于按捺不住,跳将出来,一个个嘻嘻哈哈地围拢过来,却发现那少年不知何时已跑得没影了,只留那个柔软丰润的小姑娘在这东张西望。 “哈哈,小姑娘,等谁呀?等我们吗?” “是的。你们几个,够了.......有人要借你们的东西.......” 小姑娘的声音阴冷阴冷的。 第72章 闯山门 乌山派鬼谷门山门前,两少年,十三四岁,顶着凌厉山风,拜山门。身前,四颗人头,摆得整整齐齐。 鬼谷门却山门紧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开山门迎人。 从日出,到日落。这两少年标枪一样立着,没有动过地方。从日落到日出,这山门纹丝没动,山门上站岗的人换了几拨,却对山门前的二人,如同无视。 这收与不收,竟没个态度。 “哥,咱走吧,这鬼谷门徒有虚名,也不敢收咱俩。”矮一点的少年大声说,因山风大,这声音被吹得四散不清。 大一点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他从小个子的少年背后摘下一张弓,竟是一张铁弓。弯弓搭箭,对准了鬼谷门山门上的一杆旗。 山门上站立的护卫一见,吓了一跳,刚想呵斥,“嗖”的一声,弓响箭发,箭如流星,就射了上来.......“噗”的一声,山门上的护卫哈哈大笑。 这箭偏得过于离谱了些,没射中旗杆,连旗的边也没挨着,竟一头扎进城墙里。但当这些护卫低头看着这篇时,却再也笑不出来。这箭扎在城墙上,直没到箭尾。 小小年纪,力大无穷! 射箭的少年见自己的箭如此不听使唤,也是一阵摇头。那小个子少年更是低头窃笑。 射箭少年却似乎射上了瘾,“啪啪啪”接连三箭,箭箭射在城墙上。城墙上的护卫大怒,恶语呵斥,并纷纷弯弓回射。少年见箭雨奔来,却不退,将弓交于小个少年,自己反而弓身前冲,在跑动中闪躲飞箭,瞬间就到了城墙下。 只见他纵身而起,一跃三四丈高,在空中单手探出抓住他刚才射入城墙的一支羽箭,借力又是一蹿,又是几丈开外,再抓住另一支箭,如此接力借力,眼看着就上了城墙…… 护卫们大惊,抽刀上前,就要砍翻少年。少年滑如泥鳅,在护卫间游走,竟无人能伤到他。好在他并不想伤人,只是一个劲前冲,目标就是那杆大旗。 他要夺旗! 鬼谷门的大旗是黑的,旗上绣着一个骷髅。迎风飘扬,鬼气森森。 眼看少年就要到了旗杆前,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宽背横刀,抬手举刀就砍向大旗……“当”的一声,旗没倒,少年的横刀被另一把刀给挡住了。 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灰布劲衣,面色阴沉,无须少眼——少眼,就是只有一只眼睛,另一边应该有眼睛的地方是平的,显得十分怪异。只是一只眼,眼神反而更显凶厉。 少年一愣,有些犹豫。他在想要不要杀人立威,杀了人是不是后面的戏就不好唱了。 “一只眼”的中年汉子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少年力道如此刚猛,让他双手发麻,险些横刀脱手。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横刀一变,斜着就切向少年手腕。他想要少年弃刀。 少年往回一撤,躲过。“一只眼”往前一进,继续切向少年手腕。还是想少年弃刀。少年再撤,中年人再进,刀快如急风,还是切向手腕........ 少年已无路可退,再退就要掉下城墙了。他眼神一暗,终于选择了弃刀....... “且慢!”一灰白身影从旁边闪身而出,手中竟举着一把铁伞,挡在了中年人身前,几点黑芒“当当”声响,全打在铁伞之上,火星四溅....... “好狡诈的小崽子,我宰了你!”“一只眼”终于知道自己刚才是上当了,这少年故意露怯,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靠近身前,然后用暗器取他性命。若无铁伞抵挡,他此时身上恐怕已是多了好几个洞了。 “独目,门主有令,召见此子。”举着铁伞的灰白人出声制止。“一只眼”只得气鼓鼓地站立一旁,独目中火星乱转。 少年冷冷一笑,也不言语。只是回头看看城墙下的那小个子少年。 灰白人翻了翻白眼,招手叫护卫开山门放城下少年进来。两个少年,跟在灰白人身后,大摇大摆进了鬼谷门。 过了山门,城墙后是一个广场,广场不大,两边狭长,沿着弧形山体,向左右无限延伸开去,足有百丈开外。中间一条石板路,路边是两排矮松,奇形怪状,松叶如针。 小个子少年想去摸摸那些松针,灰白人笑着说:“我劝你别动,一旦让它扎破了皮,可以痒得你脱层皮……” 少年吓得一哆嗦,急忙闪开。 石板路不长,也就三百步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道光滑陡峭的山壁,远看以为没有路,到了跟前才发现路往下去,有台阶。顺着台阶往下,左转右转,听到有激溅奔腾的水声,抬眼一看,眼前挂着一道如帘瀑布,飞花溅玉,颇为壮观。 灰白人打开铁伞,穿瀑而过。两少年急忙跟上,一跨步,过了瀑布,却是脚底一空,险些掉进了山沟里。原来瀑布后是一条宽约一丈的山体裂缝,深不见底,瀑布正好垂落而下,顺着裂缝流向地底深处。 小个子少年反应不及,往前一迈时,身子就如秤砣一样直往下掉。身边大一点的少年一把抱着他的腰,在空中一个拧身,也没见他如何借力,竟硬生生掠过了裂缝。 站在对岸的灰白人见此,眼底寒光微微一闪。 过了裂缝,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宽广阴凉的山洞,山洞高达数十丈,宽及百丈,洞中依洞壁而建有一排木楼,竟有数十间,雕梁画栋,飞檐挂梁,甚至是精致。 小个子少年跃过裂缝后,吓得面色苍白,大一点的少年则是一脸怒气。 显然,灰白人是故意的,如果他们二人反应不及,这要是摔下去,岂有命在?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谷门竟是如此小肚鸡肠,刚才我哥出了手,你们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吗?哥,我们还是走吧。看来,这一趟我们是错了,这里我们也学不到什么?” “放肆!你们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人冷声喝道。不知何时,从两边窜出来一二十人,手中全是劲弩,将两少年团团围住。 “你们来我鬼谷门寻仇,也不打听打听,就凭你们俩,说你们送死都是看得起你们……” 从旁边走过来一人,却是一个女人。一个半老徐娘、鲜艳欲滴的女人,一个一身血红衣衫的女人,连头发也是红艳的女人。 她双目如钩,死死盯着两少年,慢慢靠近。 第73章 被俘 红衣女子一身红,如全身泼满了血,显得那么血腥。胸大臀肥,又显得那么妖艳、诱惑。胸前的衣衫开口很低,那雪白一片,又波涛汹涌。 少年觉得她可能内衣也是血红色的。想到此,他忍不住嘴角带勾。还明目张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你在笑?还是一个小色鬼!”红衣女柳眉一竖,就要发怒。转而又是一脸戏谑。看来,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呀。 “这位大姐,您别见怪。我哥脑子有点问题,而且是个哑巴。只要一见到漂亮女人,他就是这副样子。小时候我爸妈没少打他.......”小个子少年急忙上前解释。 高个子少年直翻白眼,却也没有什么表示。 “放肆!这是红衣护法鬼娘!”灰白人抢前一步,怒斥。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而这个却又沉默寡言,胆大包天,真是一对绝配呀。——是现在老实交代,还是等会儿被擒住扔阴水潭泡一泡再说?扔进阴水潭一泡,你们哥俩这一身细皮嫩肉可就完了.” 灰白人口中的“鬼娘”不搭理说话的小个子少年,只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高个子少年,眼睛里笑意盈盈。 “护法鬼娘大人。我们在大门口就说了,我们是敬州骐云县人,因家中被仇人灭门,走投无路,才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投奔贵门。如果鬼门能帮我们,我们将誓死效忠鬼门!请收下我们吧........” 小个子少年说着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大哭。 “装、装,接着装!........来人,将他们拿下!” “鬼娘”挥了挥嫩笋一样的手指,终于失去了耐心。 周围的人举起手中的劲弩,全部对准了两少年。只要他们手指一松,两少年就会成了两只刺猬。 小个子少年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高个子少年却微微一笑,轻轻将手中的兵器放在了地上。学着小个子少年的样,也趴在了地上。 他的举动让“鬼娘”一愣,本以来他会做困兽之斗,却不想他竟主动缴械投降了。这可不像前面他那嚣张跋扈、无所顾忌的样。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泼皮光棍似的家伙,没想到他也会服软认怂? “绑了!”“鬼娘”一乐。 众人一拥而上,将二人绑了个结结实实,成了两只中秋节的粽子。 搜身后,“鬼娘”叫人将二人推推搡搡带了下去。 “鬼伞,这两小子说是敬洲人,这个说话的小家伙却一口乌山本地人的口音。这个大一点的手中的横刀是昆洲造的流线横刀,刀长,柄也长,我们冲州很少有这种刀。” 搜身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除了一些银两,就是这把横刀了。 “鬼娘”拾起地上高个子少年的横刀,细嫩白皙的手指在刀背上缓缓滑动。 “鬼伞”的眼神被这手指弄得有点发飘。 “特别是这个大一点的家伙功夫不浅,我都有点摸不清他的深浅。我们这些年杀了不少人,仇家遍地,而且刚送走一个瘟神,这两个是不是煞星,需万分谨慎。以防万一,我看还是扔阴水潭化了算了,以绝后患。” “是。只是门主那.......”“鬼伞”有些迟疑不定。 “门主爱才,特别是刚刚一下损失了这么多人,急于扩充实力,我理解。可万一是引狼入室,我们可就.......” “小红,我们鬼谷门什么时候连两只小狼崽子却怕了呀?杯弓蛇影还是草木皆兵?一个黑衣人就让你们吓破了胆?........若不是那人的软剑让我想起了那个人,他岂能在我鬼谷门前撒野?” 一个幽幽如鬼吟的声音突然传来。“鬼娘”和“鬼伞”心底一凛,急忙回身拱手,大气也不敢出。身后靠崖壁的一间阁楼中,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如鬼如魂,时显时无。 这门主什么时候来的,他们竟一点没有察觉。看来,他的功力又见长了。 “门主!请示下,如何处置?”二人垂首,神情肃然。 “阴水潭可以泡一泡,但不得伤了他们的血肉。特别是那个高个子,我能嗅到不一样的气息……谨慎一些是没错的。如果实在有问题,还可以有别的用处.......” 声音渐渐远去,那黑影也慢慢消散在阁楼深处。 ........ 小恶根硬闯进了鬼谷门,奇女和那只蹦蹦跳跳的小灵猴在对面山峰看着。奇女阴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自从跟了暗师之后,神色气质越来越像她那位死气沉沉的师父了。 对小恶根的态度也是外冷内热,越是在乎、担心,在脸面上越是看不出来。 她倒是不担心小恶根应对不了,她是担心叶白会露了马脚。 叶白是他们在乌城边捡来的。 他是小恶根和奇女杀人的“目击证人”。 这个“目击证人”当时埋伏在一棵路边的树上,手中抓着两块砖头,也是准备打劫路人的,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场别人打劫的“好戏”。 当时,围住奇女的共有五个悍匪。奇女孤身面对这几个好色之徒,一脸寒气,却并没打算自己动手。她想起楚师说的,没什么危险时,多让小恶根练练手。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人人一身杀气,手中的刀也是上好乌金打造的宽背好刀。他们想劫色,其实更想劫财。小恶根背上背的那长长的流线横刀早已让他们垂涎三尺。还有奇女腰间鼓鼓的腰包…… 当然,那只红毛奇种的灵猴也一定可以卖不少钱。 当他们围住奇女时,见那少年不见踪影还有些遗憾。心想,这小子倒是个人物,见势不妙,连女人也不要了,自各先跑了。 围住奇女,他们都没打算亮刀。只有其中一个比较猴急的,抢在同伴出手之前,率先跳了上去,只见其瘦骨嶙峋,眼窝深陷,一看就是色中饿鬼。他伸出一双如鸡爪一样枯瘦的双手直奔奇女稍显鼓胀的前胸。 奇女脸露厌恶,却也只是微微一退。闪开了那一双枯爪。 那人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竟能躲开自己的一抓?他听到了身后同伴发出的讥笑之声,很是恼怒。心想,等会儿抓住,一定要好好揉搓、蹂躏一番。 等他再想往前伸爪抓挠时,霍然身前一道亮光一闪,猛地觉得身子一轻、一凉……两股血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啊——!”如同鬼叫。两只枯爪跌落在地。 一少年,手执横刀,含笑而对。 那人还在惨叫,又见刀光一闪,他的头颅冲天而起....... 第74章 叶白 叶白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杀人,可这么怪异的杀人方式还是第一次见。 杀人之前小恶根藏在哪,那几个人都没看见,树上的叶白却是看见的。那是另一棵树的树后阴影处,离他们至少也有四五丈之远。可当小恶根出现时,却显得极突兀。那是因为身形太快,出现的角度太诡异。 小恶根轻描淡写之间削了一颗头颅,当头颅冲天而起时他也纵身而起,将空中的头颅一把抓住,就像接住了一只球。 他是担心头掉地上摔坏了不好看,人家不要。 头抓住了,小恶根抖了抖上面滴滴答答的鲜血,散开其发髻,打个结,挂在腰间。他做这一切时,另外几位一直在看着,却也没有贸然上前,也没有趁机逃走。他们在踌躇,在犹豫,不知是该冲上来还是退走。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杀人的少年早已将他们的头记了账,是必须要带走的。 挂好头,少年回首,仍然一脸温暖的微笑。小恶根一直记得当年那学长袁国舅那阳光般的微笑,因此也一直在模仿,这些年的努力,终于不再那么僵硬,有了几分相似,多了几分温暖。 他这一笑终于惹怒了剩下的几位“好汉”。为非作歹的人也是有原则和尊严的,可杀不可辱。少年的凶他们能忍,少年的笑他们忍不了。 杀就杀吧,你笑什么? 几个人不约而同亮出了自己的刀。相互看了一眼,恶相丛生,扑了上来。 小恶根有些皱眉,他犯难了。这些人一起扑上来,万一失手杀快了,那头颅切坏剁残了怎么办? 他回头看看奇女,发现人家亭亭玉立在一旁,冷冷漠漠的作壁上观。 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就跑。 他一跑,扑上来的这几位乐了,本来还有些心里没底,这下信心爆棚。 小时候被恶狗追过的人都应该有刻骨铭心的记忆,那就是恶狗扑来如果你勇敢面对,甚至向它冲去,它十有八九会认怂卷尾巴跑了,不管它叫得有多凶。当你被它凶恶的样子和狂暴的吼叫吓得逃跑时,它的凶猛就会变本加厉,一场恫吓就会变成真正凶残的撕咬。 现在小恶根一跑,在这几位眼里就是那只恫吓人的恶狗。而在别人眼里小恶根就是那被恶狗吓怕了的可怜的小孩。 这时,躲在树上的叶白就是这么想的。毕竟他被恶狗追的日子实在太多了。他在为少年发出同情的叹息。他似乎已经可以看见少年悲催地结局了。何况追少年的还不是一只“恶狗”,而是几只武装到牙齿的“恶狗”! “凶多吉少”的少年跑得挺快,身后追他的人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追来追去,几位呼得分开身形,一窝蜂地尾随追击变成了分开的围追堵截。 小恶根又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他发现在他前面堵他的只有一个人......... 他反手提刀十分不客气地冲了过去。 那人早早就举起了手中刀,斜着就劈向迎面而来的小恶根。斜劈砍杀的范围大,极不易躲闪,何况对方又是迎面冲上来,想躲更难。此位是位杀人劫货经验丰富的悍匪。 可小恶根却没有躲闪而是习惯性地弹跳而起。斜劈的刀光从他头底划过........ 对,没错,是头底而不是脚底,因为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空中翻,头下脚上,他翻过去时自己的头就要触到对方的头顶了。 头碰头时,电花石火,小恶根轻舒猿臂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横刀顺势一割,血光一泻,人翻过去了,头到手了,无头的那位却仍旧“英武”地站立着,手中刀还在挥动....... 两颗头到手! 连杀两人,小恶根知道这戏没法再演下去了。因为剩下的三位如果还不知道逃命的话,就不是悍,而是憨,是傻了。 天下的土匪都一样,打得赢时蜂拥而上,打不赢时扯幌四散。保命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三个劫匪一见不妙,如此身手的少年,岂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一声呼,三人分三路,立马夺路而走。 这是他们一贯伎俩,分开跑,就看谁的运气好,只要对方不是追自己,自己这条命就有机会保住。 可他们想错了,小恶根一个也没打算放过。跑步是他的长项呀!短跑、长跑,他都没有怕过谁。 第二位没头的尸身还没倒下,他已经回转身,倒拎着长刀,足下生风,就追了上去。 他追的第一个是跑得最快的那位。这让那跑得快的这位很是不解。每次打劫,要跑时,他都是别人不愿追的那个,因为费劲,而且还不一定追得上。 可这次,他发现身后追来得太快了。而且好像也不是很费劲。他只奋力跑出去不到十丈,就感到脖颈后的杀气袭来。 这名悍匪一个前扑,他只想躲过身后那一刀。可他的身子躲过了这一刀,他的头还是没有躲开,他只感觉到脖颈上一凛,视线便飞扬起来,在空中,他看见自己的身子倒在了地上,鲜血喷射出数丈远........ 小恶根一把抓住空中的头颅,一个侧转身,又追向另一个劫匪。 此时那两名劫匪早已如惊弓之鸟。泼了命地奔跑。可毛驴又怎么跑得过骏马。只是几个起跃,小恶根分别追上他们,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五名劫匪,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全是命丧当场。 杀光了劫匪,小恶根颇是得意,回头冲奇女摇头晃脑想邀功。却听得“扑通”一声,从一棵大树上掉下一人来。 此人摔在地上,七魂去了六个,只剩下一个魂,还在发抖。 将此人弄下来的是小灵猴,此时正站在一旁,抓耳挠腮地冲此人龇牙。 小恶根一看,掉下来的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且瘦且矮,一身褴褛,面黄肌瘦,手中却握着两块砖头。摔在地上,脸都擦破了,砖头仍旧舍不得扔。一对眼睛虽惊魂不定,却也是一个劲乱转。 奇女扭头,冷艳孤傲,冷冷地看见。 那人正是惊魂失魄的叶白。敬州府叶家最小的公子,也是唯一一个叶家灭门劫难的幸存者。 他幸存的原因竟是那日调戏家中丫环,被叶家老太爷打将出去,不敢回家,得以活命至今。 第75章 同伙 叶白,奇女不喜欢。 叶白,小恶根喜欢。 见到的第一眼,奇女就不喜欢。她甚至后悔当时没有一刀直接杀了他。 见到的第一眼,小恶根就喜欢。这家伙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一个不会吃亏,能说会道的。小恶根也是一个不能吃亏的,可他无法说话。他想说,却说不出来,经常憋得胃疼。他想通过奇女的口说,可她的口金贵得很,他想说十句,到了她那,往往只剩下几个字。 后来有了小灵猴,倒是心意相通,可也是一个不会说的。不爽,还是憋屈。 这下好了,抓住一个自己上眼,又极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他就有了一个发声器,随身的解释官了。 本来他还是有一点犹豫的,没想到他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这小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比如,他被灵猴从树上弄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满脸是血,一见小恶根过来,立即将手中的砖头扔了,跪在地上就冲小恶根磕头,却不是喊叫饶命之类的蠢话,而是一张口就“语出惊人”: “大侠!我终于找到您了!”说完,扑上来抱住小恶根的大腿,哇哇大哭。 奇女一脸蒙,小恶根一脸喜。 小流氓的心思只有大一点的流氓知道。 果然接下来的剧本正如小恶根所想。 “您年轻有为,武艺高强,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又义拔云天。小生身怀深仇大恨,受高人指点,到此寻那世外高人,今日得见,乃三生有幸,现舍命拜您为师,请一定要收下我呀!........您若不收,我便一头撞死在这位女侠身上.......” 奇女一脸鄙夷,抬腿又要踢,这小子一个骨溜就转到小恶根身后,膏药一样粘在小恶根身上。小恶根乐不可支。 这小子也不管奇女和小恶根愿不愿听,一股脑背台词一样将自己的身世、家仇说得天花乱坠、日月无光。他不是在说,他是在演,那份悲惨、凄凉、痛苦、无助、仇恨.......演得痛彻心扉、惟妙惟肖、感人至深又夸张滑稽........ 但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成功的感动了小奇女,让她没了杀心,反而想起了她曾经的弟弟。 不过,小恶性根对他的表演兴趣不大,自然也就谈不上感动,但他听明白了一件事,这小子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逃难到此,急需有人收留,以解决吃饭问题。以现在小恶根和奇女的能力,养活这么一个小跟班应该问题不大,而且无后顾之忧。 关键是,在听这小子的“哭诉”时,小恶根脑子里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一个进鬼谷门的计划,一个不让奇女与自己一同涉险,又理由充足的计划。 小恶根一点头表示要留下这小子,奇女和小灵猴都表示反对。 奇女反对是她一见这小子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样就有份厌恶,同时也怕他奸滑狡诈再把小恶根给带坏了。其实她就不想想,小恶根的奸滑狡诈与这小子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小灵猴的反对更简单直接,它认为多了一个眼睛和它一样乱转的家伙,会分享小恶根对它的独宠,甚至威胁到它的食物。因此,它一个劲冲着他龇牙示威。 小恶根把奇女拉到一旁,比划着说了自己的计划。 奇女刚开始摇头,甚至气愤。后来沉默不语,最后无奈点头。她也知道这计划确实进可攻,退有援,比较合理。 这鬼谷门就是一龙潭虎穴,进去难,出来更难,何况他们的目的是如何之大?没有外援,就没有了后路,陷死地而不留后手,这是鲁莽,更是愚蠢。而奇女就是小恶根的后援与最后的救命稻草。因此,她必须留在外面。万一小恶根折在里面,奇女还可以去找两个师父。 可奇女就算同意了,这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的事,这半路捡的小子会同意去吗? 小恶根却一乐,摇着手表示,他一定会同意的。 果然,这小子一听小恶根要带他一同拜山门、进鬼谷,立刻满口答应。 他千里迢迢,风餐露宿,跑到这偏远之地来,就是为了进这乌山派鬼谷门。别看他表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可内心的仇恨之火何时灭过? 想当年,锦衣玉食,纨绔过日,何当逍洒自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无依无靠,自己如丧家之犬 ,四处逃窜,何等凄苦?这仇若不想报,他岂是人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让他拜入鬼谷门,学艺有成之后,血刃仇敌就非难事。 他说拜小恶根为师,这是权宜之计而已,一个小小少年,如何当得自己之师。这鬼谷门却是可以的,不但凶名远播,无人敢惹,而且据说高手如云,杀人之技无数,定可让自己脱胎换骨,一鸣惊人,成为一名威震江湖的顶级杀手! 他也听说了拜鬼谷门的门规,正为两颗人头犯愁,没想到天上掉馅包,有人帮他弄好了。他终于信了一句话,当老天一直对你恶恶恶,恶到底时,他就会送一个贵人来帮你。他算是等到这个贵人了。 可他哪知,信誓旦旦要和他一起去拜山门的这个“贵人”,早已“恶名远扬”,他不是要带他去拜师学艺的,他这是要带他去挑山灭门的。这是一个一心要把他带入鬼门关送命的主。 鬼谷门岂是这么好灭的? 叶白就这么喜滋滋,稀里糊涂地成了小恶根的同伙! 当然,他的最终底牌,终极目的也并没有告诉他们! 他们算是各怀\\\"鬼胎″,进了鬼谷。 第76章 阴水潭 小恶根没有骗叶白,他比划来比划去,告诉叶白,他也是为了报仇才要进鬼谷门的。叶白信了,因为这是真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小恶根报仇的对象就是鬼谷门。 叶白也没有完全将自己的仇人是谁告诉小恶根,因为他怕把自己的仇人说出来,小恶根就不带他玩了。 当小恶根用冲击山门的野蛮方式敲开鬼谷门大门时,叶白吓傻了。 这是来拜师学艺?还是踢场子砸摊的? 进了鬼谷门,他又差一点摔死。没有摔死,他又被人绑上,拎着脖颈进了一幽暗的山洞,他听到好像是要把自己扔进什么阴水潭。他想,这回可能要淹死了。 “前辈,我们兄弟是诚心来拜师学艺的,敬仰鬼谷门的威名呀!.......帮我们说说,这阴水潭就不要泡了吧……”叶白被人拎着,嘴里却一直在絮叨个没停。 前面有人举着火把在引路。走在中间的“鬼伞”嘿嘿一笑: “两位小兄弟不要怕,只要你们二人在阴水潭中能泡过一炷香,鬼王说了,立即收你们入门,并纳入亲传弟子。这在鬼谷门,可就一步登天了!.......” “前辈,这登天之前,恐怕小可就要先入地狱吧?......小的我身单体薄,可不可以只泡我哥,我就算了……对贵门不敬的毕竟是我哥不是.再说了,泡了我哥就等于泡了我,我们兄弟同心呀……” 小恶根抬腿去踢叶白,叶白扭捏着躲闪。 “看来你们兄弟感情很深呀。我看还是一起泡好些,分开你们,我实在不忍心。” “鬼伞”很认真的样子。 小恶根很认可地直点头。 叶白直吐舌头。 山洞越走越深,越走越冷,叶白已开始冷得瑟瑟发抖,上牙不时地碰撞下牙,发出咳嗽的响声。他本来就弱,又不会武功,如何抵挡得住? 当押送他们二人的人都有些吃不住冷时,终于到了。 这时的叶白早已出不得声,只剩下牙响了。脸色白得像张纸,眼神也是灰蒙蒙地没了光彩。 这里已是洞底深处,借着火把光亮,可见洞底有一汪宽不及四五丈的黑幽幽的潭水,潭水静默无波,平如镜面,却有着油质一样的厚重感。 “放心,这阴水很深,却淹不死人。你们是自己走下去,还是我们帮忙扔一下.......” 小恶根一抖肩膀,震开两边的人手,自己大步走了下去…… 他发现这水很稠,人走在其中,颇有阻力,双腿竟有迈动不开之感。 当水齐腰时,身子便神奇的漂浮了起来,无论自己如何用力,也是无法保持平衡,一会儿就横躺在了水面上。还好是嘴朝上,要不然岂不是要活活憋死。 叶白吐着白气,到了这一步,却也是脖子一梗,咬着牙叫道: “拜.拜托.推爷.一把.......爷冷.得.迈不.开.步.......” 扑通一声,叶白入水了。 啊!——他妈的太冷了!....... ....... “鬼伞”带着人离开阴水潭,两边的人不时地抖动手臂,运气御寒。 这阴水潭是一潭死水,也是一潭活水。说它死水,是因为它平时阴寒至极,又平静无波。说它是活水,是因为它有时又会咕咕冒泡,涌出热气。 只是数年也难得有一会冒泡,就是冒泡了,持续的日子也不会超过一周,而且时间并不确定,没有规律可循。但只要是冒泡了,这潭就成了鬼谷门上下都要为之疯狂、亢奋的福地了。 此时,泡在潭中练功吐纳,事半功倍,一些天赋极佳者,甚至可以一日千里,脱胎换骨。同时,还可疗伤治病,强筋健骨,好处多多。甚至有人在这潭中一泡,愚钝变得聪慧了,开了心窍。 据说,现任门主曾有一个女儿,又丑又蠢,就是在这阴水潭冒泡时,浸泡了七天,变得聪明伶俐,娇嫩妩媚……只可惜在出嫁前夜,被一仇家所杀。 因此,入阴水潭泡一泡,是鬼谷门的一项刑罚,也是一种奖励。 奖励是千载难逢,因为即使冒泡了,这样的好日子也多是门主、护法们去享受,下面的喽啰们除非是立下天大的功劳,才会轮到一回两回。可刑罚就天天可以有了,哪个不听话,往那一扔,不到半会,就成了冰棍冰尸了。 上次阴水潭冒泡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因此鬼谷门的人对这阴水潭敬而远之,平日根本无人肯来。现在将这二人扔下,众人自然是快快离去。一炷香再回来,十之八九是收尸了。 “鬼伞”他们也不怕这二人自己爬上来,因为只要这二人下了水,身子横在了水面上,手脚绑着了,他们就别想移动分毫,这水黏稠且重,面朝上不影响呼吸,手脚乱动却游不得泳。没有人在岸边用钩耙拉揣,水里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上不来的。 叶白一下水,身子就冷木了,不一会,脑袋也慢慢迟滞起来。 那些人走时,将火根插在了洞壁上。地上还真得点了一根香。 叶白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肯定要活活冷死在这沉甸甸的水中了。他慢慢转动僵硬的脑袋,发现离自己不远躺在水面上的小恶根在伸腿来勾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傻小子是想抱团取暖吗?可这水中,再多人抱在一起也没个屁用。他想回应一下,却发现腿根本不听脑袋的使唤。 慢慢地,他的意识沉入了寒冻入骨的深渊.......眼睛上泛起一层白雾. 第77章 魅惑 叶白苦不堪言,冷得要死。 小恶根却乐在其中,他根本不怕冷,他的血喜寒。他一入这阴水潭,体内的血液运转速度明显加快。那股神秘的力量又在蠢蠢欲动。 热血青年呀! 前面小恶根服软认怂,是因为他“听”到那洞边阁楼里有人,有-他根本对付不了的“高人”。再加上那“鬼伞”“鬼娘”以及一干手拿劲弩的“小鬼”,他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动手那就是送死,何苦白费力气。再加上他在凌云阁又是炼魂又是炼体的,难道还会怕什么阴水潭里泡一泡? 果然,下了阴水潭,那就是一个凉水泡浴而已。 可他一看叶白,却知道这“凉水泡浴”这小子根本就消受不起。只怕不到半炷香,他就得翘了尾巴。 他可不想他死。于是,小恶根拼命往他身边靠。 阴水潭里绑着手游泳,实在是费劲。小恶根往叶白身边靠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的“饮灵”在这小子的鞋子里。 闯山门前,他就想好了,万一出事,鬼谷门的人肯定会仔细搜他的身。可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叶白可能就不会搜得那么严了。 果然,绑他后,那“鬼娘”亲自动手,内外外摸了一个遍,连内裤也没放过,让小恶根的“小恶根”好一阵紧张。 叶白,根本没人理他。这让叶白很是不爽,堂堂叶家大少爷,何时被人轻视如此呀!? 没有存在感的叶白进了洞,被抛进阴水潭,存在感更是秒杀,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就冷晕过去。他连主动向小恶根靠近的机会也没逮着。 费了不少劲,小恶根终于用腿勾住了叶白,将他拉到身边,想用手去够叶白的脚。却总是不成功,反而让叶白的脚在水里转来转去,转到了嘴边。 他心里那个晦气,可也没办法,只得张嘴,小心翼翼咬开叶白的鞋,一股酸臭味直冲鼻梁。小恶根一阵恶心,嘴一松,鞋翻了.........就像一只翻了底的船,“船里”的东西可就掉出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亮闪闪的“饮灵”滑出鞋帮,慢慢滑入水中,沉了下去........ 小恶根急了,这可救命的稻草呀。 他在水中一个翻身,头下脚上,就跟着往下潜。 可这阴水的浮力太大了,根本潜不下去。无论他如何在水里扑腾,还是在水面上打转转。 眼瞅着,“饮灵”在黑漆漆的阴水潭中失去了踪影…… 没有了“饮灵”,就割不开绑绳。割不开绑绳,就上不了岸,也救不了人。救人不成,叶白就得死。叶白一死,他就孤立无援了。后面的所有计划都将成为泡影。 灭别人的门不成,先得了一个灭顶之灾。 小恶根穷途末路了。 他想运气将身上的绳索绷断。试了几次,发现这绳索十分结实,而且被这阴水一泡,这绳索更紧了几分,勒得他一阵阵肉痛。 他低下头想去咬,根本够不着。 他扭头看看水中的叶白,只见这小子脸白如纸,面上泛霜,只怕快要去阎罗殿报到了。 不能让他死! 小恶根一个拧身,钻到叶白的身子底下,将他顶出了水面,让他整个人躺在他的身上。两个男人就这样叠罗汉地叠在一起,暧昧又尴尬。 叶白晕过去之后,意识在虚无中飘荡。四面八方都是阴寒刺骨,鬼气森森,他也只能是无谓的沉浮。正当他生无可恋之时,突然感觉到屁股后尾脊骨处缓缓有一股暖流涌动,并丝丝绕绕侵入他的身体,让他的身子变得暖和温润起来........ 慢慢地他的眼睛睁开了,发现自己看见了光滑湿露的洞顶……然后是不远处闪烁的火把…… 什么东西硬硬的?顶着自己的后背?...... 他猛地一惊,蓦然一个翻滚,在水里看见一双十分邪恶、猥琐的眼睛.......这双眼睛分别在说: “我这是在救你,你信吗?” 叶白呀,欲哭无泪呀! 不过,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松开了。他哪知道,小恶根为了咬断他身上的绳索,糟牙都咬松了。 一离开小恶根的身子,叶白又开始冷得受不了。但要他再去亲近小恶根,他是情愿冷死也不干了。 小恶根一个眼神让他反应过来,急忙给小恶根松绑。 小恶根一得自由,在水里抬腿冲着叶白的屁股就是一脚,将他直接踹到了阴水潭的岸边。 叶白连滚带爬,上了岸。回头想来拉小恶根,却发现他早已借着踹他的机会滑到了另一边,也上了岸。 蓦然间,他发现小恶根抱起潭边一块大石头,扑通又跳进了水里....... 他是泡久了,脑袋进水了吗?好不容易爬出来,又跳进去,还带上一块无辜的石头? 他哪知道,没有这块石头,小恶根根本沉不下去。沉不下去,他的“饮灵”可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特别是,他听到这阴水潭下有声音,断断续续,却真真切切。似在召唤,又似在呼救....... 他就没想过,这会不会是一种魅惑……阴灵的魅惑....... 这阴水潭,可是冷冻过不知多少阴灵冤魂呀........ 第78章 迷失 小恶根沉潭了,水面上连一个水泡也没有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在了黑不见底的潭底。 他当然不会知道,小恶根有一双“神眼”,无论白天黑夜,有光没光,他都能看清事物。在这阴水黑潭中,小恶根如鱼得水,抱着石头,沉下去,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潭的四壁有人工凿雕的痕迹。 他便顺着这痕迹往下沉。 潭水并不深,表面因为水黑,看不清,以为深不可测,可真的沉下去,小恶根才发现,这潭到底也才十来丈。而且底部除了找到先前沉落的“饮灵”,其他就只有一些杂石,再无一物。 他疑惑了。 但这古怪的声音却并没有消失,仍然时强时弱,只是不再是从底部传来,而似乎是来自洞壁。小恶根用手摸潭壁,潭壁冰冷坚硬,无缝无隙。 一口气憋住时间长了,小恶根受不了。他准备上浮。 下潜要借助石头,上浮简单,只要扔掉石头就可以了。可当他扔掉石头时才发现,他错了。身边的水将他包裹住,把他困在了潭底。他浮不上去了。 他上当了,这声音是故意来吸引他下潜,然后借机困住他,向他索命的....... 小恶根脸憋得涨红,手足开始乱舞。越是这样,他的气息流失越快,身体缺氧,大脑开始浑浊。要不了多久,他就要窒息而亡。 “小傻瓜,张口呀.......喝一口就没事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缥缈、魅惑十足。随着这声音清晰起来,小恶根感觉到周围的水温也似乎上升了一些。小恶根在水中四处环顾,却根本没看到有人。 可他不敢张嘴,先不说这水脏不脏,能不能喝,会不会拉肚子,就他是被这声音给诓下来的这样的事来说,就让他对这声音的主人没有信任。而且没听说过在水底喝了一肚子水,还可以活命的。 “你再不喝,脑子可就要憋坏了。真的变成一个傻子,看谁还会要你.........哈哈……”轻笑声妖魅入骨。 小恶根张嘴了……他倒不是因为这声音诱惑了他,而是他想到了奇女。他如果傻了,变得天天流着口水,两眼呆滞,奇女肯定不会和他一起玩了。 一张嘴,他又后悔,这水就像是油,又像是一条光溜溜的蛇,瞬间就滑进了他的嘴里,钻进他的身体,在体内四处乱窜,窜到哪,就将冷寒带到哪。 他全身开始自内向外地颤抖,似被电流穿过一般。寒流的侵入似乎惹怒了他体内的血脉,血液流速猛然加快,一股炽热直扑寒流........ 小恶根惨了,这一冷一热,把他的身体当成了战场,双方展开了一场你追我逐的厮杀。小恶根一会冷一会热,脸就像是戏台上的变脸,赤白交替变幻不停。 “咦.......难怪你这小家伙不怕这阴水寒呀,赤阳血脉,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里面……老鬼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快活死.......”女声这回近在咫尺,好像就在耳边细语,又像是在脑袋某处低吟。 小恶根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他的眼睛仍旧在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此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上浮,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当他的意识又恢复清明时,他发现身体里的争斗竟停止了。那寒流消失了,热血奔涌也停止了。双方偃旗息鼓,也不知是相互妥协和平共处了,还是谁吞噬了谁? 小恶根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又遇到麻烦了。那就是他在水中“迷路”了。 他上浮时不知怎么回事,身子一出水面,“当”的一声额头撞到了岩石,还好不重,但也撞得眼前金星直冒。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条狭长的洞穴里。底下是水,头上是灰色的岩石。水是流动的,速度不快,正缓缓地托着他向前漂去。 他从水底冒上来时,因是横着上来的,不小心就撞在了洞边的岩石上。 他漂浮在了一条地下暗河里。 他使劲吸了几口空气,发现此处的空气清澈、冷凛、潮湿,体内的憋屈一扫而空。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见头顶洞穴顶部有一些银光闪闪的星点,凝神细看,发现是一只只银色的小晶甲虫,散发着寒气逼人的银光。 对这些小晶甲虫,小恶根没来由地感觉到恐怖、害怕、心悸。 他发现洞两边也有不少这种晶甲虫。 他在水里动了动,轻量让自己漂浮到水中央,离这些晶甲虫远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喝了这阴水的缘故,他惊喜地发觉在这阴水中比前面自由多了,这阴水对他已没有丝毫的束缚、阻碍。 小恶根挥动手臂,飞快向前游去。因为他又听到了那声音。而且这声音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是神,是鬼,还是人,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游了不到半刻钟,他看到了光亮。越来越近,这光亮便夺目起来。 到了近前,发现这水流湍急起来。光亮处水面也宽敞了,脚下甚至可以触到水底岩石。但因为水急,竟是站不住。 这光亮是一颗夜明珠,镶嵌在洞壁上,正好照映出洞壁一侧有一个侧洞,侧洞里还有光亮透出,却没有水。 小恶根奋力抵抗着水流向前的牵引,极力向侧洞游去。 到了侧洞旁,他探手去够那洞壁,想攀住岩石,爬过去。手刚触到洞边岩石,蓦然发现洞中冲出一颗硕大光秃的“头颅”,“头颅”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大嘴,嘴中獠牙交错,丑陋又惊悚! 这光滑秃溜的“头颅”大嘴一张,猛地就咬了上来。 小恶根也是心底一惊,但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没慌神。他知道若自己撒手,则要错过这处侧洞,不知又要滑向何处?而这神秘的声音就在这侧洞当中。 小恶根咬过人,也被人咬过,只是不知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但如果咬上肯定不会好过。但他却没打算撒手,反而使劲把手往那嘴里一伸……想咬就让你咬个结实好了! 大嘴一合,将小恶根的手臂咬住,巨力袭来,隐隐作痛。小恶根运气于臂,臂坚硬如铁,大嘴便再也咬不下去。 手进去了,爪子可没有老实,而是一把揣住了里面的舌头,狠劲儿一捏。这舌头黏黏糊糊却并不光滑,反而极为粗糙,上面还有倒刺和肉瘤。这一捏,可碎石裂铁,有些肉瘤就破了,乱七八糟的脓液四溅。 这“头颅”吃痛,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波吹得小恶根的脸都变了形。 大嘴也不咬了,反而极力张开,一张嘴恐怖的龇咧到了脑后,一股腥臭气息扑面而来,那些脓液铺天盖地喷了出来....... 小恶根曾经“怒喷”过萍洲府尹的袁大公子,这回,他也让“人”给“喷”了!而且他比当年的袁公子更惨! 人家袁公子只是弄了一身脏,一身臭,丢人难看而已。可他,不但脏、臭,而且他的手上、脸上、身上只要被喷到了的地方,其皮肤都在慢慢融化……这融化,并没有痛,只有麻麻的感觉。 这是极毒且有麻痹作用的表现。这“头颅”是恨他至极,要一把化了他! 小恶根自从在凌云阁炼魂炼体之后,虽然表面装着没什么获得的样子,其实自己对身体的强化、硬化还是很满意的。平日刀削斧切都未必会留下什么痕迹,没想到这虫子的一口“痰”竟让他的皮肉消融化脓? 他很吃惊,也很愤怒。 “头颅”也很吃惊,它可是用“口水”融化过不少大有来头的人物的,还没有一个可以在它一喷之下站着不倒的。这小子什么怪物?只是皮肉有点化脓而已? 皮肉吃亏了的小恶根恶向胆边生,面对这恐怖的“头颅”,小恶根没有松手,而是使劲一扯,硬是将这舌头从那大嘴中扯出来一尺多长,另一只手寒光一闪,这条恶心的舌头便被切为两段....... “头颅”发现婴儿一样的啼哭与惨叫,猛地缩了回去。 这时,小恶根才发现这颗硕大如南瓜的“头颅”后面还牵着一条长长的身子,足有四五丈长,粗如水桶,白白胖胖,一节一节,一圈一圈,像胖小孩肉乎乎的手臂。 只是这巨大的“手臂”没有一丝可爱,散发的全是惊悚与恐惧。 这是一条巨大的蠕虫! 顺势,小恶根钻进了侧洞。 蠕虫身子突然拱起,它要拼命了! 第79章 大虫小虫 蠕虫要拼命,小恶根也要拼命了。 小恶根想这虫子如果再来一口两口“痰”他可就真的要化为一摊脓水了。所以,一定要在它再喷他之前,了结了它。 可蠕虫却不想再喷了,这里是它的主场,它有的是先进武器对付外来之敌。比如他坚硬的头和庞大的身躯。它庞大,却不笨拙,反而十分灵活。当它拱起身子时,眼前的目标已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它的身子就是巨大的弹簧,压缩并弓起来了的弹簧,猛的释放弹射出去,这速度与力量何其恐怖? 小恶根只看见这“头颅”一缩一伸,“呼”地弹了回来,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拳头,撞在了自己的身上。身后就是洞壁,小恶根被撞在洞壁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头晕目眩,骨架酸痛,五脏六腑都震得挪了位。一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虫子这一撞之后,自己也是撞得七荤八素,一阵头晕。它没有眼睛,全凭感觉,却能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人,并没有变成肉饼或血泥,仍然血气旺盛,活蹦乱跳……它高扬着头,迷茫了.这么坚硬,绝对不是“人”这种物种…… 它在迷茫,小恶根可不想再来一下。他往地上一滚,如一只泥鳅一样,擦着它身侧就滑了过去。手中的“饮灵”寒光闪闪,直接划向它的腹部。 这“头颅”太硬,小恶根就冲它柔软、雪白、丰腴的身子下刀…… 空间太小,虫子撞小恶根,小恶根躲不开,小恶根用刀划虫子,虫子一样躲不开。可人家虫子根本就没打算躲,因为它对自己的这一身皮十分的有信心,别看皮松肉糯的样子,实际皮厚肉实,刀枪难入,一般的兵刃根本别想伤它分毫。 于是,虫子不但没躲,反而仗势倾身狠狠压了过来,它要用这沉重的身子碾碎了他。 撞都撞不坏的小恶根,能被它碾碎吗?答案是否定的。 它的皮很厚很结实,“饮灵”能划破吗?答案是肯定的。 小恶根被压在了它的身下,压力山大,甚至感到窒息,但也没有阻止住他在虫子身下向前冲的步伐,因为他手中的“饮灵”锋利无比,顺利地划开了它厚厚的肚皮,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全浇了下来,小恶根一身脏水。 蠕虫再一次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身子瞬间蜷成一团,飞快地向洞深处滚去。眨眼不见踪影。 小恶根从地上爬起,提鼻闻闻自己,臭不可闻,一脸嫌弃。 他返回到洞口,用手撩起一些阴水,洗刷身上的秽物。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腐烂不堪,脓水四溢。还好伤口没有继续恶化,只是若不及时医治,不知后果会是怎样?如果有了难看的伤疤,是不是还要回一趟凌云阁?又去闯一闯凌云峰?钻一钻凌云镜? 他撕下几块衣布,草草裹上,一跃而起,将洞顶的那颗夜明珠摘下,揣好,继续向洞深处走去。 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得点什么好处,他岂能罢休? 不知为什么,当他伤了那只虫子之后,那声音却消失了。 难道这声音将他唤下来,就是为了喂食这只虫子?那声音发现虫子不但吃不了他,反而他还可以伤了虫子时,那声音也怕了?吓得不敢作声了? 小恶根手握“饮灵”,寻着那前面闪闪亮光,摸索前行。 前行不到二十丈,到了一个转弯口,洞斜着往上,颇陡。小恶根手脚并用,往上爬行了十来丈,又看见了一颗夜明珠。也是镶嵌在洞顶。夜明珠处,是一道石门。已关闭得严严得严严实实。 虫子不见了。 查看地上虫子爬过的痕迹,以及它受伤流下的杂碎,可以判定,这家伙躲在门后去了。 只是一只虫子,它会逃跑,它还会关门吗? 肯定有人帮它。这人,也在门后。 小恶根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四处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有什么机关法门。 看来,想凭聪明才智是开不了这门了,只能是暴力拆除。 小恶根本来想用拳头的,这拳头可裂石开岩,用来砸石门说不定也有用? 可看看受伤的拳头,还是有点不敢。他想,万一打残了,奇女不喜欢残疾人可就糟了。 那就只能依靠无坚不摧的“饮灵”了。 运气于臂,延伸于刃,切割在门,石门上的石块纷纷碎落。只一会,就在厚厚的石门上切出一个半尺的深坑。这时,那声音又在他的脑海中传来。 “小子!你伤了小白,我饶你不死,快快滚蛋!若是进来,定将你抽魂炼魄!碎尸万段!......” 小恶根冲着石门举了举自己受伤的手臂,也不管对方看得见看不见,态度却是明确的。你骗来本少年,还让本少爷受伤了,这事怎能就这么完了,精神和肉体损失费怎么算? “饮灵”飞舞,碎石纷飞,眼看石门就要破洞…… 突然,小恶根听到窸窸窣窣的轻微爬动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在暗处悄悄潜行。 蓦然回首,只见不远处密密麻麻、亮亮晶晶爬来了千千万万只他在阴水暗河中漂浮时看见的洞顶的那些晶甲虫,洞底、洞两边,洞底部,全是这些甲虫。它们在急行军,目标就是他....... 小恶根慌了,他感觉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他再不敢爱惜力气,而是双手握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切划石门。碎石如雪,纷纷掉落,但石门还是厚如磐石。 晶甲虫近了,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这一只只晶甲虫竟振翅飞起,嗡嗡作响,成群结队、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小恶根顾不得再去切划这该死的石门了,他蓄势储力,猛地撞向石门。石门被撞得尘土飞扬,却仍然坚不可摧。反而他被反震得跌倒在地,眼冒金星。 前无去路,后有追虫。小恶根陷入死地! 却只听得“咔嚓”一声响,石门松动,然后是沉闷的摩擦声,厚重的石门终于打开了,里面亮如白昼! 小恶根连滚带爬,蹿了进去。身后石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第80章 鬼女 “快在地上打滚!......”。 声音很大,很尖利,这回不是魅音,而是惊慌失措,紧张万分。 “把衣服脱了!.......裤子上也有,也脱了!!” “用脚踩,别用手,笨蛋!!”声音气急败坏,怒气冲冲。 小恶根蹿进来时,后背、裤腿上已粘上了几只晶甲虫。他在那女声的指挥下,将虫子全抖在地上。一顿乱踩,“吡吡吧吧”死了一地。 有一只飞在空中,被他一把抓住,本想直接捏爆它,却感到手掌一阵钻心的疼,急忙撒手,还是晚了…… 虫子被他捏死了,他也被虫子给咬了。 “你完了,唉。也没用了。”女声很遗憾,还有些泄气。 小恶根将手中虫子的残尸抖掉,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个石台,台上有一个石桶,石桶里坐着一个女人,上半身露在外面,披着一些丝绸类的东西,将人遮得严实,垂到了地上。她头发很长,却是诡异的一半白,一半黑,瀑布一样披散在两边。 女人很美,脸皮很白,眼睛很亮,却没有眼瞳,黑亮亮的像两颗黑宝石。盯人时,很鬼气,被盯得人很不自在。好像要被吸走什么,于是不敢多看。此时,这对“黑宝石”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那只受伤的蠕虫正缠绕在石台上,硕大的“头颅”撒娇似的依在那女人身边,像在外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嘤嘤啼哭。 女人用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在安抚它。 这虫子果然非同凡响,切了舌,开了腹,竟然没事人似的。 小恶根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是一间洞室,洞壁上各种发光的晶石遍布。洞室宽约数十丈,高三四丈。室里乱七八糟,有桌有椅,却全是倒在地上,有的还碎成了碎片。靠右边有一排柜架,这是这间洞室里唯一稍显整齐的地方。柜子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本残破不堪的书........ 这间洞室很奇怪,那就是除了他刚进来的这个洞口,并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小恶根对女人没兴趣,对书籍有兴趣。人家可是读书人。 他走向了柜子。 “你别乱动!”女人尖叫。 小恶根头也不回,只是回手一挥,手中的“饮灵”将一节袭来的丝绸切断在地。 “你.......”女人惊住了。她动不了地,唯一攻击人的就是这挥洒自如的丝绸。这可是天蚕丝织成的。怎么可能切断?小恶根却发现这天蚕丝与当年在苏宅攻击他时,那邪恶女人用的网丝是一样的材料。 “本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全凭这把刀呀!”女人鄙夷出声。 小恶根没理她。如果这也能激怒他,他还怎么好意思说是楚言风的徒弟。 可他还是失望了。因为这些书全是梵文,他根本看不懂。 “哈哈!文盲!看不懂!........”女人摩擦镜子一样的笑声,十分刺耳。 小恶根迷惑了,为什么在水里听到的这声音如此魅惑,现在当面听到却如此难听呢? 他明白了,前面是这个女人要骗自己下来,所以装得极其诱惑、妩魅。现在她发现自己没用了,所以原形毕露,恶声相向。看来,女人呀,要你时,她就是千娇百媚、声如天籁,不要你时,她就是狰狞丑陋、声如恶鬼....... 还是奇女好,你看人家,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样,冷若冰霜,寒冬腊月的。 小恶根将书一本一本全收了起来,塞在了衣服里。这下,女人狂暴了。 “混蛋!小混蛋!这是我的,全给我放下!......你们家全家都是混蛋!强盗!恶棍!........”后面还有好多恶语脏话就像开了闸的水,全从这个女人的嘴里涌了出来。 小恶根回过身,笑嘻嘻地看着她。挥舞着手中的“饮灵”,一步步逼了上来。 “你想干吗?........”女人恐怖了。 石台边的大白蠕虫“呼的”抬起头,又“呼的”缩了回去。那把小小的匕首让它畏惧。小恶根的强悍也让它害怕。 小恶根做了一个扒光衣服的动作,女人脸都绿了。 “你是个男人,男人不应该欺负女人。”女人的声音变小了,变软了,变糯了。 男人天生不就是用来欺负女人的吗?小恶根想把这句话比画出来,可比了半天,还是太复杂,反倒把女人比画乐了。 “哈哈,你是一个小哑巴呀?你听话,我教你传音之法,怎么样?”女人在脸上堆起一个僵硬的媚笑。 小恶根摇头,继续逼近。还是比扒光衣服的动作更简单、明了、直接、有效。 “坏小子、臭小子、流氓.......我下半身却没用了,你脱光我干吗?”女人哭了。这回是真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蹬足捶胸。 小恶根蒙了。他不怕女人无理取闹,还真怕女人伤心痛苦。不管这个女人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 这个女人仔细看,好像年纪也不大。只是不知她为什么要坐在一个石桶里?又为什么被人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一会儿哭,一会笑,女人闹了半天。小恶根懒得理她,又去翻那些瓶瓶罐罐。 “你别乱动,那里有些东西有毒。我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女人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了。正常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情绪很低落,语气很低沉。传达出的是那种生无可恋的心绪与绝望。 “我叫鬼女,姓昆。是鬼王的女儿。只是不是现在这个鬼王。他不配叫鬼王。也不是什么门主。就是他杀了他的哥哥,我的父亲。还害死了我娘,还有我.........” “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拜他所赐!”女人咬牙切齿。眼角竟渗出丝丝血痕。 “我知道你想灭了鬼谷门,想杀了他。我也想!可是现在不行了,因为你快死了……那阴水晶甲虫毒入体,无药可治,只有用寒冰水泡着才不会扩散,就像我这样。只是泡久了,这躯体也就没用了。” “你别想进来,娘为我准备的这桶太小了,装不下两个人。而且这寒冰也化得没多少了,我也快死了。” “你干什么?小混蛋,别乱摸........” 小恶根跳上石台,一脚将想咬他的大白虫踢开,把受伤的手臂插进了石桶……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缓解....... 他下意识地往桶里一看,脸涨得通红,眼睛急忙闭上。 女人的下半身赤条条的,水又清澈,他的眼力又好,白的黑的,看得清清楚楚。 他闭上了眼,女人的眼睛却瞪得溜圆,羞恼得眼睛里火星四溅。 女人黑白色的头发慢慢在四周漂浮起来,张牙舞爪的样子,根根如刺,就要扎向小恶根。 小恶根却脚底一软,\\\"扑通″倒在了石桶边........ 第81章 冒泡 小恶根醒来时,吓得不敢动了。 他除了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虚弱之外,就是全身都僵硬了,而且有一个地方,特别硬。 因为他又泡在了水里,不过不是泡在别的水里,而是石桶的水里。而且石桶里还有一个人,那个极美又极邪气的女人。 石桶本来就小,小恶根身材还健硕。好在那女人小巧,但拥挤却是肯定的。不过那女人很机智,他们不是面对面泡着,而是背靠背泡着。 肌肤相亲,虽然都不动,但女人的柔软还是让人浮想联翩、心生旖旎。 小恶根被挤压着,很不舒服。他情不自禁地转动了身子。 “小恶棍!别乱动!再动,我杀了你!......啊!........”女人要哭了。 小恶根转过了身 ,她也转过了身,面对面了。 两个人都面红耳赤,两个人都呼吸急促,两个人都羞臊不已....... “你别乱动!” “我没有……” “你故意的!” “我.......真没有........求你了,你别乱动呀.......”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小恶根全身紧绷,体内气血翻涌,中气一阵乱窜,禁不住喉咙深处一声嘶吼,四肢内劲外泄.......“咔嚓”一声,石桶四分五裂,桶里的水花四溅,洒了一地。 桶里的女人一身雪白毕现,就往地上软去。小恶根急忙一手抱住,软玉温香,入手极滑。女人一双手臂,早已吊在他的脖颈之上。 小恶根三下五除二,扯下自己的衣衫,将女人裹住。 女人吊在他的身上,他只能抱着。地上全是水,也确实没地方可以安放她。小恶根开始烦恼起来。女人一开口,更是让他的烦恼瞬间升级到了恐惧级。 “你要对我负责!”没有妩媚,没有诱惑,没有柔情,只有威胁。 “别想讹我,隔着裤子呢?”小恶根怒目而视。 “隔着裤子也算!”女人针锋相对。 “无耻!”小恶根恶言以对。 “无赖!?”女人反唇相讥。 小恶根猛然惊醒,自己怎么会与人交谈了?明明没有出声呀? \\\"这是传音,笨蛋!″ 小恶根无语了。 他想,这事如果让奇女知道了,怎么了得?她会不会像她师父一样,剁了自己呀? “奇女是谁?”女人突然问道。黑幽幽的眼睛里鬼火一闪。 “你怎么可以听到我心里的想法?” “因为我是鬼女。鬼女无所不知!别想骗我!......奇女到底是谁?”女人美丽的面孔开始变得有几分扭曲。 “懒得理你。”小恶根把头扭开一旁。往洞门处看去。他发现洞室里的温度在快速上升,洞门处甚至有热气从门缝间渗透进来。 “你运气真好。你死不了了。阴水潭要冒泡了.......”女人的声音似喜似忧,或喜忧参半。 “把我放在石台上吧,小白要靠着我,要不然它会死的。它怕热。” 小恶根这才发现,那蠕虫不知何时,早已躲在石台后面,蜷成一团,一动不动,僵死一般。随着温度的上升,它似乎被蒸发了,身子也缩小了不少。 小恶根把女人抱到台上,放在蠕虫身边。 女人坐下,伸手去抚慰那僵死的虫子,蠕虫感受到她的到来,竟又活泛了过来,只见其缓缓展开蜷曲的身子,把女人拢进去,围在中间,只露出上半身。 远远看去,这画面十分怪诞。一条白虫缠绕,两个头,一个是狰狞的虫头,一个是美丽的女人头....... “别傻愣着了,去柜子上,左三右二,拍开那蜡封的小瓶,黄三黑二,吞下。然后去那石门边,右边有一凹槽,按下,石门会开.......放心,那阴水晶甲虫怕热,早跑了。” 小恶根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到柜子上按女人说的拿了药丸,一口吞下。然后去开石门。 女人看见小恶根如此,心里微微一动。她以为这个小男人肯定会担心自己会再害他,最少也应该会有一丝犹豫。万一那药丸有毒,或是她故意用来控制他的手段怎么办? 将心比心,换成是她,她是绝对不会轻易吞下这些药丸的。 可他没有,却是如此果敢地信任了她。 小恶根不是没想过她会害他。但他想,被她害是死,没有她的帮助,自己根本就出不去,留在这里也是死。还不如相信她,说不定就有活路了。 而且对这个女人来说,自己可能也是她唯一能活着出去的机会,她会轻易放弃吗? 至于被其控制,到了外面,还不知谁控制谁呢?走一步看一步,想多了也没用。 更可怕的是她会读心呀。自己的迟疑与犹豫,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苦恼呀,今后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他都不敢乱想什么了呀!摆脱她,只有摆脱她,自己才有自由,才有真正的活路。 想到这些,小恶根又紧张了,他怕这些想法也会让她知道。头也不敢回,赶紧去打开了石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小恶根身心俱爽,体内的气血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快步跑出洞门,滑下陡坡,奔向洞口。远远地他就听到有咕咕的水声,好像前面有一口烧沸的大锅。 来到洞口,他看见了一条奔涌的咕咕冒泡的、沸腾的暗河......... 他用手试了试水温,看似烧开了一样的水其实并不是很烫。 他“扑通”跳进水里,欢快地游了起来.......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泡温泉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 石室里,女人轻轻斜靠在小白身上,手中衣袖一挥,一条白线,径直打在石门边的凹槽上,石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第82章 喝奶 小恶根在温水里一泡,就舍不得上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体内外极其舒坦,每个毛发都舒展开来,五脏六腑都发出了酣畅的呻吟....... 这是一种被自然融化、升华的感觉。妙不可言。 这温水水温合适,浮力合适。他一泡便忘记了时辰,竟在水面上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感觉好极了。 那时在凌云阁被凌云镜吞噬时,他感觉到身体内的一些杂质被抽离了,又注入了一些新的元素。这应该就是提纯与淬炼吧。结果就是他的身体强横了,力量提升了。 这次,冒泡的温水里一泡,他发现自己的肌肉没有这么紧绷了,放松之后反而更加坚韧。手脚的灵活性更强了,速度应该更快了。皮肤下的每根小血管似乎都在吐纳呼吸,灵气摄入快如流水,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运气于臂,似可开山断河。 而且“千里眼”“顺风耳”又上了一个层次,凝神静气之下,眼睛能看透石壁,可以看到石壁深处地躲藏着的那些晶甲虫。耳朵更是神奇了,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声....... 他再一次被大自然给改造了。 当他回到石室门前时,发现洞门又关上了。这回他不想叫门了,而是直接用拳头轰,一拳轰上,石门震裂,两拳轰上,石门破碎....... 当小恶根再一次出现在石室时,那女人又哭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呀?”小恶根撇着嘴,拨开大白虫,一把将女人抱起。 “你还知道回来呀?”女人骂道,抹去泪水,满脸带笑,笑中悲喜。 “别以为我是因为你,我是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小恶根恶狠狠地瞪着她。瞪了一会,还是收回了眼光,因为这女人真的很美。看久了,中毒,上瘾。 奇女的美,冷傲,纯净;她的美,邪气,妖惑。 “这温水对我确实有用,但作用不是很大。你泡了三个时辰,再泡也不需要了。——你别总是歪着头,你不看着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用冰凉凉的手,把小恶根的头扭正过来。 小恶根鬼鬼地笑了。他抱着女人滑下陡坡,走出山洞,来到水边。轻轻把她放在温水里。 “被你知道了也无所谓。男人的心越捆跑得越快,我可不是属藤绳的。对了,你没有抱过她吗?没有跟她那个吗?”女人一脸戏弄。在水里还挤眉弄眼。 “大小姐,我才十五岁好不好!没你早熟!”小恶根扭头,不再看她。她却在水里呵呵直笑。 “十五,有人早当爹了。十五,你刚才不是一样乱顶么?看来,我是老牛吃嫩草了哟。哈哈!”女人故意把水划得哗哗响,吸引他来看她。 水中的女人又是另一种虚幻般的美。 小恶根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心里一阵燥热。这女人在身边真是要命。 “小色鬼。”女人发嗔。 “女流氓。”小恶根发傻。 “出了山洞,我就把你扔山涧里去。免得你烦我。”小恶根恶声恶气,吐舌弄眉。 “我是女鬼,鬼女,已经死了的,不会再死了。所以,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甩都甩不掉了。” 小恶根沉默了。 一个时辰后,小恶根把湿淋淋的“鬼女”从水里捞了上来,这回他不想抱,想背。可“鬼女”不同意,死磨硬泡,还是让小恶根抱着,她仍然那么吊着。 洞里的温度很高,衣衫一会竟干了。小恶根把自己的衣衫脱下来,给“鬼女”裹上。想把她原来的丝绸扔了,她不让,这是她的“武器”。岂能不要。 又回到石室,小恶根瞅着得意洋洋的““鬼女””,用心问: “告诉我,另一个洞口在哪?” “鬼女” 嘴一乐。“你怎么知道还有洞口?” 小恶根指指一屋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回,“鬼女”沉默了。 小恶根一摸胸口的那些书,发现早已不见。知道是她收回去藏起来了,也懒得去问。见“鬼女”还在沉默,他转身出了洞门。 “你去哪?这边上不去的!”“鬼女”喊,小恶根却头也没回,很快消失在了洞门之外。 “鬼女”蒙了。她发现这个小男人,不好掌控呀。 不一会,她听到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她笑了。这个小男人,好鬼、好坏呀! 当小恶根灰头灰脸跑回石室时,“鬼女”笑嘻嘻地骂道:“你可真够笨的,把洞轰塌堵上,自己不会洗干净了回来?” 小恶根却没时间多说,一把把她抱起。她这才发现,紧跟在他身后,水流涌了进来。 往阴水潭涌的水道被小恶根轰塌堵上了,这水就只能跟着他往石室里涌了。他们再不走,就会被活活淹死在这。 “鬼女”衣袖一挥,直接打向室顶的那颗夜明珠,夜明珠一暗,石室顶部咔咔之响,缓缓打开一个天窗。小恶根抱着“鬼女”纵身而上。上面也是一个石室,只是更大一些。 “不能把小白留下。”“鬼女”回身把衣袖打回地下石室,缠住那只无精打采动弹不得的蠕虫,就想往上拉。却动也动弹不了。 小恶根一皱眉,又跳了下去。他在下面将蠕虫挪到天窗下面,用她的丝绸衣袖缠住虫子的大脑袋,大白虫子也感觉到了危险,扭来扭去。一个在上拉,一个在下推。大白虫终于慢慢从天窗爬了上去。 虫子得救了,“鬼女”抱住它,却发现水已经涌到了天窗口。可小恶根却没有上来。 “鬼女”慌了,她拼命把衣袖往水下扔,大喊大叫。天窗的水咕咕直往上冒,热气腾腾,却依旧不见小男人的影。她疯了一般往天窗边爬,就要往下跳....... 水花一响,水面一鼓,一个黑乎乎的人头冒了出来,一口水全喷在““鬼女””精致的脸上。 “鬼女”一把抱住,哇的又哭了........ 小恶根急忙将她从怀里推开,看着她黑咕隆咚的眼睛:“大小姐,快把天窗关上,否则,我们还要是被淹死的!” 天窗关上了,涌水堵住了。小恶根把““鬼女””和小白全部弄到一石桌之上。这间石室比下面那间大很多,有很多石桌石凳,却仍然没有门。 “门也在顶上,但现在上面有人,不能上去。要到晚上。”““鬼女””轻声示意。她爬了几步,躺进小恶根的怀里。 这个大女人,赖上这个小男人温暖地怀抱了。小恶根推了几下,没推动,也就算了。只是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唤了几声。他饿了。 “这大白虫子在底下吃什么?”小恶根用眼睛问。 “它吃那些小晶甲虫。它们是对头,平时,它吃它们。它虚弱受伤时,它们就会来吃了它.......它叫小白,不叫大白虫子。” 说完,她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这时的他只有一条薄裤衩缠着下面,被她的身体拱来拱去,很是尴尬。 “那你吃什么?”小恶根急于让自己想点别的。 “嗯........”“鬼女”指指大白虫子。脸微微一红。 小恶根猛地把“鬼女”一推,扑了过去........ 大白虫子扭动着,想摆脱这个可恶的小男人。却因被蒸汽熏得浑身没力气,没有成功。 第83章 脱困 “鬼女”会读心和传音,这让小恶根很是羡慕。 可她告诉他,读心他学不了,因为她是天生的无瞳黑眼,可以看透人心,甚至可以远距离透视。这比小恶根的千里眼可厉害多了。 传音她可以教给他。 “鬼女”告诉小恶根,鬼谷门除了培养杀手之外,就是核心人员可以习练“鬼术”。包括“鬼影”,“鬼目”,“鬼火”,“传音”,“变身”,“魅惑术”,“读心术”等。很多“鬼术”已失传。因为上辈人留下的那些秘籍残缺不全,而且又全是梵文,识此文者不多。 小恶根问,是不是就是那些书籍。“鬼女”点头。但她没有告诉小恶根她在小恶根晕倒时,又把那些书籍搜出,藏起来了。 当然,小恶根也懒得问,问了她也不会说。只是他也不会告诉她,他虽然不认识那些字,但那些字他全部记在了脑海中了。因为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梵文他不认识,不等于常识渊博的楚大师不认识。 当得知现在的门主昆离会“鬼影”,“鬼火”,变身等,功力深厚,神出鬼没,绝非等闲之辈时,小恶根直挠头。看来要杀了这“老鬼”不易呀! 因为一时半会上不去,“鬼女”便传授小恶根传音之法。传音之法说玄妙也玄妙,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用意念进行交流。要想学会传音之法,关键是要修炼念力。 小恶根是经过凌云阁的炼魂考验的人,他的神魂控力极强,练习念力,得天独厚。经“鬼女”传授口诀,不到三个时辰,他竟已感觉到脑海中有念力浮动。 “鬼女”十分吃惊。她可是从小修炼,到十岁时才感觉到念力浮动,十三岁时才运用自如的。 小恶根大喜过望。他不会说话,有了这传音之话,等于就是开了“金口”了。与奇女、楚师等人交流再无障碍。他终于看到摆脱心有千言成语,面对却是“哑口无言”窘态的希望了。 当“鬼女”告诉他,只要长期修炼,定可实现传音自由时,对“鬼女”的好感,更是猛增。不过,传音也是有一定范围和距离的。全看念力强弱了。 小恶根还在修炼,“鬼女”却告诉他,他们可以出去了。 只见大白虫托起“鬼女”,“鬼女”如坐莲一般盘膝坐在大白虫背上,神色肃穆,表情凝重,挥动双手,手中的丝绸如匹练,不停地击打在石室顶部的一些特殊方位上。看上去好像是打出了北斗七星阵形图案。 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她就像一个在编织云彩的仙女,玉手舞动,衣衫翻飞,手法灵动,动作优美,再加上黑白长发飞舞,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小恶根竟看得痴了。 当她最后一个动作停止时,竟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石室却半天没有一丝动静。似乎她是白忙乎了。 “鬼女”也是一脸愕然。她闭上双目,似乎在感应什么。终于听到左边石壁后面传来丝丝拉动的声音,一条不规则的缝隙在石壁上缓缓浮现,随着缝隙越拉越大,一道石门就此打开........一阵阴风吹来,让室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大白虫却异常兴奋。它发出一声音欢愉的呼噜声,托着“鬼女”就爬了出去。 小恶根紧随其后。 石门后是一条曲曲折折的石洞,时宽时窄,时高时低,有些地方还有怪石突立,浅水漫足。而且这洞分叉极多,没人指路,极易迷失。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的大白虫停了下来。“鬼女”从它身上滑了下来,坐在一块圆石上。只见她把手放在大白虫的头上,嘴唇颤抖,似在低语什么。 大白虫发出呜呜的声音,很是不舍。但最终还是摇头摆尾,游进了一条分叉洞穴,消失无影。 “小白不是我的宠物,而是我的伙伴。到了地面上,它会不适应,而且后面的路对你我都十分危险,它属于地下,属于它自己,不属于我……” “鬼女”在小恶根的脑海中传音解释,又似在给自己解释。 小恶根却有一点遗憾。这可是一大战力呀。就这么放走了,实在可惜。但他也没有表示什么,自己应该面对的还是应该自己来,借助他人,哪怕是虫子或动物,也确实不太光明。 小恶根还在惆怅,“鬼女”却已伸出一双柔荑,求抱抱。小恶根又是一阵白眼乱翻。却也无可奈何。背,她不肯,不抱,怎么行走? 软玉温香入怀,小恶根又是一群兔子乱窜。不敢抬头的地方,又要抬头昂首了。 好在洞中阴暗,四周又没有旁人。尴尬也是自己的事。 小恶根在“鬼女”的导航下,快步前行,深一脚浅一脚,左绕右绕,如陷迷局。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走进了一条直洞,再无分叉。 小恶根运动提速,飞驰向前。前面却似无穷无尽,无限延伸。好在小恶根力量足,再加上少年血气旺,抱得又是这么一个小娇娘,并不觉得累。只是不时会想到奇女,心里会一阵阵发虚。 在一个转角处,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时有时无的鬼啸之声。小恶根停下脚步,低头询问。却发现“鬼女”似在小憩。小嘴微闭,玉腮轻拢,秀目含羞,一副甜相。 小恶根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前面就快到了........”“鬼女”似在梦中喃语,声音慵懒软糯,撩人心扉。 害人的妖精呀!——小恶根仰天长叹。小男人,摊上大事情了! 走过转角,眼前豁然开阔,二人来到一宽敞的洞穹之下。 洞穹高达数十丈,宽二十余丈。从顶上垂下无数根须,有的粗若手臂,直插地面,有的细若游丝,悬于空中。一阵东风吹来,根须摆动,怪声如啸,如有群魔在舞,甚是吓人。 小恶根仰首上望,愕然发现,这洞穹顶部竟是一棵大树的根部,只见上面根筋错综复杂,如无数大蟒缠绕纠结,攀延上行,颇为壮观。 “鬼女”用一根如笋玉指指指上面,意思是爬上去就行了。 小恶根一把将“鬼女”甩在背上,用她的丝绸将她捆在自家身上,在胸前打个结,抖动几下,发现紧急,不会掉不下来,挥臂抓住一根结实粗壮的根筋,扯揣几下,然后一个纵身,如灵猴窜天,直飞而起........ 他们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第84章 突变 几个上蹿,小恶根就到了大树根部。近了才发现,根部远看根筋紧密,其实根筋之间存在很大的缝隙。有一处缝隙颇大,能容两人通过,且光滑,应是常有人爬上爬下所致。 攀着树根又往上爬了数步,竟看见了外面点点繁星闪烁的星空。 再往上爬,缝隙变狭窄,只能过一人。 小恶根将“鬼女”从背上解下,放置在一条横生的树根上,用一条丝绸一头绑在“鬼女”腰间,另一头他自己牵在手上。他打算自己先爬出去,到了外面,再将“鬼女”慢慢拉上去。 背上没了“鬼女”的牵绊,小恶根身形灵敏了许多,几个腾挪,他便已半个身子探出了洞外。正当他一只手按在地面,另一只手还在小心牵扯那丝绸时,霍然一张网迎面罩来,蒙头盖面将他笼了个结结实实。 他刚想挣扎,蓦然发现周边早已站了几个黑衣壮汉,人人手中一根绳索,扑将上来,将他死死缠住,生拉硬拽,将他硬生生从地里拔萝卜一样给拔了出来。 不远处,站着一片红。正是那红衣姑娘,嘻嘻地在一旁看着。 “小子,跟我那外甥女卿卿我我的,还舍得钻出来呀?” 小恶根一脸苦笑,他知道自己被人家给算计了。那女人一定是在地下时,就已经传音给地面的人做好了圈套,就等着他来钻了。 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可以与地面传音,为什么不叫地面的人下来救她脱身。看她的样子,应该在地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快把他腰间的匕首给下了,小心又让他脱了身。”尖利的女人声音从身下的洞中传出。“鬼女”被人拉了上来。 “我现在不但活着,还重见天日。鬼娘,你是不是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鬼女”一上来,就两个女人上前伺候,并穿着衣衫,细心打扮一番。一切安妥之后,又将她小心翼翼安放在一软轿上,四个壮汉战战兢兢将她抬起。 这些人对“鬼女”充满了敬畏,甚至是恐惧。 “放心,我一定帮你杀了他。不过,你的承诺有什么时候兑现?”红衣鬼娘一见“鬼女”,也是立即收起嘻嘻哈哈的模样,一脸凝重,显得极为小心、谨慎。对这个小小的“鬼女”也很是忌惮。 “事成之后,立即兑现。否则,大家一起赴死好了。”“鬼女”声如鬼厉,阴森冷酷。 小恶根一脸懵呀,这个女人真是多变呀。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看来,地面上这些人对她也不是特别欢迎,说不定根本就不希望她“重见天日”。她只得凭自己的“本事”上来才行。她的“本事”就是逮着一个他,然后由这个他,心甘情愿地将她背出来。 他还以为是骗他下去是因为大白虫子要进食,看来,他是冤枉人家大白虫子了。 他发现这两个女人关系也复杂,但情感似乎更不和谐,目前也只是相互利用、牵制而已。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一同刺杀鬼谷门门主昆离。 “这个小子你已经利用完了,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红衣鬼娘走到小恶根跟前,伸手想去摸小恶根的脸蛋。 “放肆!”“鬼女”手腕一抖,一道白光闪电一般射向红衣鬼娘。鬼娘慌忙躲闪,对那射来的丝绸竟不敢触碰。 小恶根又是一怔,那丝绸他可是经常触碰呀,除了坚韧难断之外,也没见它有什么特别的呀?鬼娘怕什么? “这些年来,你送下来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就这个有用,你还想收回去?.......他是我的了,你就不要打他的注意了.......” “鬼女”一挥手,四个壮汉抬着她,缓步前行。 “红衣鬼娘”气得咬牙切齿,脸色刷白,却也不敢吱声。她只得叫人将小恶根扔在一匹马上,跟在了后面。 这时,小恶根被人绑着,坐在马上才细细观察。 这竟是半山腰的一个平台,平台空旷荒凉,除了一些怪石嶙峋,就是一丛丛的矮树,东一堆西一堆的杂乱长着。刚才他爬上来的洞口就掩饰在那丛丛矮树下。 本来他以为,地下有那么多粗壮的树根、根须,地面一定会有一棵甚至数棵参天大树。却没想到,全是矮树。矮树不高,树干弯曲遒劲,树叶尖刺如针。 他对这些矮树总觉有些眼熟,猛然想起,刚进鬼谷门时,在进山门的石板路两边种植的就是这种树,那“铁伞”好像称之为“鬼松”,并告诫当时好奇想去触摸的叶白,说被这树的针叶扎伤,将奇痒无比,痛苦不堪。 想到这样,小恶根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不小心碰触到它们。 走出平台,他们开始下山。 这时,小恶根发现山脚下有黑黝黝的一排排瓦屋,高低错落,层楼飞檐,竟是一片。只是没有灯光,也不闻人声。他们行进时,这些人也尽量小心,马匹也都被用布裹了蹄。 再远看,数里之外城墙高耸,灯光闪亮,那应该就是那鬼谷门城堡。 此处,俨然是鬼谷门的后山内院。 一行人,不紧不慢,鬼鬼祟祟行进在山道上,没有一个人出声,四周寂静一片。前进的方向正是前面不远处的瓦房。 眼看就到了瓦房跟前,突然前面轿子上的“鬼女”一声怪叫,腾空而起,黑白长发披散,双手将丝绸衣袖挥舞,形成一个圆桶状,围在她身边旋转,将她护在正中,风雨不透。无数羽箭从暗处射出,全射在那丝绸衣袖之上,“扑扑”之声不绝。 刹那间,四周灯光通明! “鬼女”在用衣袖护身之时,在空中如同滑翔之大鸟,同后飘,飘向小恶根身边。 小恶根又是一脸苦笑,他只得浑身运气,双手一绷,只听得绳索呻吟,身上的绳索尽断....... 绳索一断,小恶根刚一恢复自由,她就到了,并且毫不客气,又钻入他的怀里。 “往左,别走石板路,上草地.......”脑海中全是“鬼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她似乎又回到了地下的那个状态。 小恶根一拉马缰,侧身疾驰。 他发现身边竟无一人前来拦阻,那些壮汉包括“红衣鬼娘”都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哀嚎。 第85章 突围 无人阻挡,小恶根带着“鬼女”顺着一条下坡路就冲了出去....... 身后马嘶人欢,火把簇簇,不少人尾随追来。 “鬼女”在小恶根怀中做了一件事,让小恶根心情稍好。她把从他身上搜去的“饮灵”又放回了他的腰间........ “我就是你利用的一件工具吗?”小恶根在心里恶狠狠地问。 “你见过一个女孩子躺在一件工具的怀里吗?”“鬼女”语气竟有几分俏皮与挑逗。 “那为什么骗我?” “好玩算不算一个理由?”“鬼女”翘嘴嘟囔。 小恶根无语。 “你为什么看不透他们?” “因为他们见到我时,什么也没想,只有恐惧。”“鬼女”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二人在无声交谈中,已穿过一片树林,拐上一条山道,前方已是一片黑暗。 小恶根能夜视,前方的情景尽收眼底,不觉心底一凛。不远处,树下、草丛中,到处都埋伏着杀手。杀气浓郁! 继续往前冲,那叫自投罗网。身后追兵逼近,也是无路可退。往两边一看,小恶根退吸一口凉气。这条道一侧是陡壁,一侧是悬崖,宽不及丈,哪有回旋之所? 这女人是慌不择路,胡乱指挥吗? “一直往前冲就是,相信我!”“鬼女”听到了他的心声,竟冷静了几分,急促催他。 小恶根也是无有选择,索性一提缰绳,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眼看就要到了杀手埋伏处,小恶根怀中的“鬼女”突然挺身,又是一声尖利长啸,听得小恶根浑身直发麻,却奇怪的并没有其他痛苦的感觉。看来,她的“鬼啸”攻击是有方向性的。 可这次攻击失效了,因为那些杀手毫不为所动,反而纷纷扣动了手中的劲弩,一支支寒光闪闪的弩箭嗖嗖飞来........ “混蛋,竟塞住了耳朵!” 小恶根单手在马背上一按,身子腾空跃起,如雨的弩箭全部落空,身下的马匹被射成刺猬。可他们人在空中,第二拨弩箭应声射来,此刻再想二次腾空已是妄想。 怀中的“鬼女”玉手一挥,一道白练冲天而起,缠住了右侧陡壁上的一棵枯树,二人轻身一荡,如一对羽燕,竟荡上了悬崖。 二人还未在悬崖上站稳,迎面就是一片如潮水般涌来的刀光,正是那“鬼目”的横刀劈到。 “鬼目”那日吃了小恶根一个暗亏,耿耿于怀,今日得见,恨不得一刀劈他两半。于是这横刀,一刀快似一刀,刀刀夺命。 单打独斗,小恶根并不惧他,可抱着一个女人和他打,而且还是赤手空拳,怎么打?他只能又是退,可身后就是悬崖....... 小恶根只能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正当小恶根险象环生之时,怀中的“鬼女”猛的一掌,击在小恶根的胸前,她的身子借力反向弹向“鬼目”。 “鬼目”大惊,急忙收刀躲避。但还是慢了,这一刀划开了“鬼女”的右肩,鲜血飘洒,如一片细雨,激射向近在咫尺的“鬼目”。“鬼目”拼了命地向后疾退,却也是迟了。 只听得“鬼目”一声惨叫,全身竟腾起一片雾气,瞬间有“滋滋”声传来,一阵焦煳的臭味四散.......他脸上被溅上数滴鲜血,特别是那只仅存的“独目”也被鲜血射中,于是脸皮与“独目”都在融化........ 小恶根大愕,“鬼女”的血竟有腐朽酸化他人肌肤的作用。他想如果在地下,“鬼女”用此等手段对付自己,自己是不是早已成了一堆烂肉? “鬼女”落地,却依然恨意难消,手中丝绸已缠上在地上翻滚的“鬼目”脖颈,瞬间拉紧,“鬼目”一阵手脚乱蹬,眼看活不成了。突然,从暗处飞出一把旋转的铁伞,直切向“鬼女”的头颅。 小恶根本已被“鬼女”一掌推到了悬崖边上,此时只来得及扬手一挥,一道银光,打向那铁伞.......只听“当”的一声,那银光竟将铁伞打飞,铁伞方向一歪,切在了地上,入地三分,泥土翻转。止住时,只离“鬼女”玉足不到三寸。 好险!好险!再往前一点,“鬼女”就成无脚女了! 小恶根一边想,一边往前冲,身形快如疾风,当他到铁伞前时,铁伞的主人也已将地上的受伤的“独目”扛起,转身就跑。小恶根岂能让他如意。他抬腿就踢,踢的却是那把铁伞。铁伞应声飞起,又旋转着飞了回去,目标就是那逃跑的两人。 扛着人当然跑不过飞旋的铁伞。铁伞主人可是知道这铁伞的厉害,那伞的边沿可全是钢刃,切金断玉呀,它可不认识谁是主人谁是客人,切在谁身上,却要一刀两断。 壮士断腕需要无限勇气,但如果是断别人的身子,似乎就简单得多了。 那人眼见铁伞飞来,自知无力硬扛,便将刚扛上肩的“独目”抛了出去。 兄弟情深,“独目”在空中挡住了飞旋的铁伞,只听见又是一声惨叫,“独目”身子从腰部开始,一分为二,肚子里的杂七杂八抛撒一地。鲜血飞洒,湿了好大一片地方。 扔了人,挡了伞,那人就跑了。那份决绝,让人钦佩。 小恶根找到地上自己扔出来的“饮灵”,回身想去看看“鬼女”的伤,却蓦然发现,“鬼女”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一身鬼气,面目模糊,身影细看之下,竟有重影叠闪........ 这是什么功夫?这是什么人? 第86章 门主 到了近前,小恶根才看清,这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目清癯,双目如电,下三缕短须。一身黑色长袍,双手藏于袖中。 刚才看他面目模糊是因为他在动,现在如山如松地站着,给人如临深渊的紧张感。 小恶根不用问,此人定是鬼谷门门主昆离。 他此行的目标人物。 可真正面对此人时,小恶根萌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曾经面对暗师和楚师时也有过。打不过呀。 可打不过就不打了吗?切,不打了就不是小恶根了。杀父之仇,灭家之恨岂能罢休? 他在看昆离,昆离也在看他。 看了半天 ,昆离也是啧啧称奇。好一个精钢铁骨的好苗子呀。 这时候最奇怪的是“鬼女”,只见她怒目圆睁,却站在那如被冰冻了一般,一动不动。她的传音都给冻住了,只能挤眉弄眼,却无计可施。 可小恶根还是感动了,他看出来了,她在叫他跑。 打不过就跑是对的。可对的小恶根也不会这么做。他开始发起了冲锋。 只见他足底发狠,全身紧绷,手执饮灵,不管不顾地撞了过来。 昆离没躲,也没见他扬手,反而向前一跨步,就到了小恶根身前。 也够快呀,这身法恐怕只有他师傅暗师可比拟。 可小恶根是不会躲的,于是二人撞上了。可又没撞上,因为昆离只是一道影子,从他身边滑身而过。 只是二人错位时,昆离指出一指,轻轻在小恶根的后背上戳了一下,一股刺骨的冰寒透体而入。 小恶根没有如期倒下,反而速度猛的挺升,向前扑去。一把抱着如冰雕一样的“鬼女”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 原来这小子根本不是真的要找昆离拼命,而是要救“鬼女”。 待昆离转过身来再想擒住他时,他和“鬼女”已掉下悬崖。 昆离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狡诈如狐,又决绝如狼。 “鬼女”被小恶根抱住那一刹那,她就已经脱困了。可她的双手和身子全被这小子牢牢抱住,往下落时,想有所动作也做不出来。急得哇哇直叫。 小恶根这时体里寒气升腾,已封住他的七经八脉,他也已经动弹不得。 两个人如果就这样摔下去,那肯定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粉身碎骨了。 奇人自有天相,他们摔在了一棵树上。惊得树上几只大鸟腾空而起,惊恐逃匿。 他们摔得地方还是一只巨大的鸟窝,窝中还有几枚硕大的鸟蛋。 这一跤,直接让鸟爸鸟妈没了后,鸟蛋全碎了。 天空中,那一对大鸟悲凉的怒吼响彻山涧。 这一跤二人都晕过去了。醒来时,天过已是霞光万道,姹紫嫣红。 小恶根率先醒来,他首先就是自省自身,发现自己中了那一招之后的寒气已消融殆尽。现在全身上下,毫毛无损,体内也是一切正常。 他经历的怪事太多,这事他也没有觉得有多么神奇。 反而急忙去看那娇滴滴的“鬼女”,生怕把她摔散架了。 只见这个丫头除了一些擦伤,倒也无大碍。主要是在空中,小恶根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让她在上,他在下,他成了她的肉垫,所以摔下来,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小恶根觉得背上湿乎乎,黏糊糊的,一摸,全是碎了的鸟蛋。 这时,他也感觉饿了,捧起几把蛋清蛋黄,嗞溜溜一阵猛吸。 他吃了好几口,还不忘捧一把,喂给“鬼女”吃。 “鬼女”紧闭双唇,他又想起那个老办法,捏住琼鼻,“鬼女”无法呼吸,自然而然就张开了樱桃小嘴,那蛋汁就这么脏不拉叽地灌也下去。 “鬼女”觉得一股腥臭自嘴中流入,顺喉而下,猛的惊醒。正好看见小恶根正在恶心地灌自己喝不明不白的黄白液体,吓得芳心碎了一地,翻身而起,哇哇呕吐。 小恶根一脸无辜。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阵粉拳已劈头盖脸而来。 这一闹,本就不结实的鸟窝一阵摇晃,哗哗正往下掉。小恶根急忙抱住她,按在树杈上,动也不敢动了。 她也终于看清了形势,小脸也是一阵煞白。 往上看,悬崖陡峭,不知有多高。往下看,云海茫茫,不知有多深。 不上不下,这如何是好? 二人不闹了,养好精神,决定爬上去。因为上面的距离怎么也比往下的距离短。往上知道上面是平台,往下,还不知下面是什么? 小恶根重新用绸带将“鬼女”牢牢捆在背上,一步一爬向上攀爬而上。 他曾经爬过凌云峰,有过经验。可那是一个人爬,这回是两个人,难度翻了一倍。 爬着爬着,“鬼女”在背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差一点没有吓得小恶根双手一松。 他回头望去,不觉一阵苦笑。这下真的要玩完呀。 两声尖利的鸟鸣,摄人心魄,两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那两只被毁了家砸了蛋的大鸟,回来报仇了。 只见它们长长的,锋利的尖喙,就像巨大的箭头,直射而来。 两个人攀爬在悬崖之上,就像一只臃肿的壁虎,根本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这要是被它们喙上,二人身上定是两个大洞,小命不保,还得成了鸟食。 在这千 一发之即,小恶根脑海中突然传来“鬼女”的传音:“快,击打岩壁!” 小恶根真是听话的宝宝,毫不犹豫双掌用力,猛的击打崖壁。 可这坚硬如铁的崖壁如小蚁撼树,纹丝不动。 “再击!” 小恶根这次把全身的力气全部聚于两掌,猛的按去……只听轰隆一声,裂开一个大洞,二人坠入洞。只见大洞中摇头摆尾,“大白”赫然在里。 原来“大白”在地下感应到了他们有难,急速赶来,一路急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这时,那两对大鸟也到了。可它们身躯太大,根本进不得洞。 其实它们这时进来,小恶根他们也不怕它们了。 可这对大鸟盘亘不肯离去,小恶根捡起两块石头,就要击杀它们。他用石头击打目标,可是百发百中的。 “鬼女”拉住了他的手,传音: “不可,是我们害死了它们的孩子。它们报仇并没有什么错。放过它们吧?” “大白”不喜欢光亮,早已急速退去。二人顺着“大白”挖出的洞,又回到了地下。 这次,他们熟门熟路,很快又回到了地面。 他们从后山出来,小恶根背着“鬼女”来到一山岭之上,却看见鬼谷堡烈焰滔天,人声鼎沸,两伙人打在一起。 第87章 外敌 远了看不真切,近了些才发现,鬼谷门的一众人,正被一群武林中人和几个奇装异服外乡人围着杀得热火朝天。 而真正下死手,攻得最猛的就是这几个外乡人。 这几个外乡人普遍个不高,又矮又锉 ,罗圈脚,绳绑腿,头扎辨,亮脑壳,怪模怪样,叽里呱啦,手执长刀,上蹦下跳,刀法凌厉,凶悍无比。 被围攻的有红衣鬼娘和她的一群手下,而站在一旁观战的竟是鬼谷门门主昆离以及他的一干亲信。 昆离眼看着红衣鬼娘的手下,被外乡人劈砍在地,他竟无动于衷。这让在战团之中的红衣鬼娘忍不住破口大骂: “昆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知道你图谋不轨,没想到,你竟真的引外族来侵!” 昆离听见红衣鬼娘的辱骂,充耳不闻,只是一直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昆离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是个胖大和尚。如果有那日在上埠镇宁家门前待过的人,就会认出,这个和尚就是带人曾围攻宁府的和尚空清。 空清正在与昆离低语着什么。这让昆离的眉头越皱越紧。 眼看着红衣鬼娘及其手下就将被屠杀殆尽,小恶根背上的“鬼女”又是一声长啸,吓得小恶根差一点没有把他给扔了。 按着小恶根的心思,他是准备看着这场鬼打鬼的战斗打完再说。他反正不急。而且他还发现,红衣鬼娘看上去穷途末路,其实还有一战之力,并没有到拼命的时候。 她肯定还有最后搏命的招式没有使出来。如果她拼命一搏,说不定能拼个鱼死网破,哪怕能伤着昆离一爪两爪的也好呀。 可他背上的“鬼女”却不给他机会,硬是提前暴露了。 果然,这声长啸,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边。小恶棍只能光棍地背着“鬼女”“气宇轩昂”地走了出来。 昆离一见是他们俩,眉头顿时舒展,嘴角竟带出了笑。 空清却是一皱眉,他是现场最不想有节外生枝的人。 这些小矮人也纷纷住手,他们竟全听从昆离的号令。 小恶根背着“鬼女”几个纵跃,就到了打斗现场。这让昆离身后的一干亲信不自然地退后了数步。 他们都是当年“鬼女”父亲手下的亲信干将,鬼谷门改朝换代之后,才被逼迫站在了昆离的旗下。现在见“鬼女”重现,想起老门主,他们心中多少有些芥蒂。 而且更关键的是,“鬼女”身上有他们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这个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却睚眦必报,心肠毒辣,又狡诈异常,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到时生不如死,谁都忌惮三分。 昆离也感受到了现场气氛的变化,却毫不在意。他有两百个自信,要拿下这两个小家伙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他不能让他们死,特别是“鬼女”不能死。她要是死了,那些东西可就别指望到手了。 他轻轻一摆手,所有的“小矮人”全部放过“红衣鬼娘”和她的手下,将小恶根及“鬼女”团团围住。 小恶根把“鬼女”放下,他知道这个女人,别看行动不便,其实自保能力一点不弱。他背着她是个累赘,实在是拳脚施展不开。放下她,她好发挥,他也好发挥。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恶根摇头。 “倭人。生活在东边海上的岛上,听说喜欢茹毛饮血,甚至生吃活人。他们智力比较低下,却凶恶至极,贪 成性。应该是昆离引来的。目的肯定是鬼谷门的鬼术秘 。” 小恶根回头看向“鬼女”,意思是,你要暴露的,现在怎么弄? “打呀。把他们打出屎来。至于那个老鬼,我来就行。” 有了“旨义”,小恶根又开始了老办法,冲锋! 他瞅准了一个又矮又胖,一脸横肉的家伙冲了过去。这家伙见小恶根率先向他冲来,气得哇哇叫。这明显是看不起他呀。 他把手中长刀举起,迈着罗圈脚就过来了。朝着小恶根的头顶,从上往下就劈了下来。他想给小恶根来个一分为二。 面对长刀劈砍,一般人会躲或退,可小恶根从来就不是“一班”的,他是“二班”的,“二”得出奇。他竟不躲也不退,顶着刀就到了,只是右手横着举在头顶之上。 他是要用手臂去挡刀吗? “红衣鬼娘”心里就是一凉。她可是知道这些倭人手中长刀的厉害,不得锋利无比,而且无坚不摧,她手下很多人手中的兵器都被这些 刀给劈成两截,连带着人也被劈成两半。 矮胖的倭人也是一脸狞笑,心想,这家伙怎么比我还笨呀。你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送你归西。 长刀如虹,直劈脑门。只听到“当”的一声,火花四 ,长刀劈在头上,却一寸也下不去了。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倭人心里明白,那家伙手中有东西,而且这东西坚硬至极。 这是一把小匕首,被小恶棍平放在头顶上,挡了这一刀。 可远一点的旁人看不明白,还以为小恶根有金刚臂,刀枪不入呀。 倭人反应极快,往后退身,想抽刀变劈为刺。却发现,他退一步,人家进一步,他退得快,人家进得也快,两个人就像在跳舞,形影不离,同进同退。 这是什么鬼? 倭人再变,抽刀变横削,直切小恶根手指。 小恶根不玩了,他用匕首往上一弹,长刀弹起。倭人只觉虎口一震,长刀险些脱手。一愣一下,小恶根的拳头到了,是横摆拳,砸太阳穴。结结实实砸在太阳穴上,很多人听到了西瓜被砸爆的声音…… 万朵桃花开! 脑袋一碎,屎尿皆出,臭气熏天。 “八嘎!”两个小矮子倭人一起蹦了出来,手中长刀一个横劈上部,一个由下往上直撩下身。 这是在逼小恶根跳起,只要小恶根一起跳,人在空中,没有着力点,他们的长刀变化万千,足以将他在空中分尸。 小恶根果然着了道,他足尖一点,纵身而起,就往后飘。 倭人岂能让他逃脱,两人几乎是同时启动,往前跳,长刀一左一右,横切,让小恶根无从落地。 可怜的小恶根手中只有一把寸许长的小匕首,不能挡,不能拔,眼看着两条腿就要废掉。如果运气不好,第三条腿也难保住。 人在空中,无路而逃,他却扬手一挥,数点黑点激射。扑扑之声不绝于耳。 “啊呀呀”一片,两个倭人手抚脖颈,倒在地上抽搐。口中鲜血狂喷。 是石子。 这是小恶根在悬崖边临时补充的“弹药”,他的暗器“乌锥三角菱”被“红衣鬼娘”收了后,就没有还回来。 可他用石子打人,也早已炉火纯青。 不到一会,连死三人,倭人们恨意滔天,不等昆离有什么指示,全围了过来。 这下,小恶根不敢托大,转身就跑。 “又来了。” 不远处一棵树上藏着一人,别着嘴,嘟囔了一句。 第88章 刺昆离 树上藏着的正是叶白,叶大公子。叶公子好像很喜欢爬树。 叶白这些天在“红衣鬼娘”的照顾下,没有遭罪也没有受苦,反而白胖了不少。只是那猥琐样仍然如故。 他在“红衣鬼娘”察觉到有外敌入侵那时起,就给放出来了。 他没有跑,反而跟在后面一直在看热闹。而且那把火就是他放的。这火烧得昆离与“红衣鬼娘”都莫名其妙。都以为是对方干的,更是相互恨得牙痛。 叶白的想法很明确,仇人不死,他是不会走的。虽明知自己没有能力手刃仇敌,却也不能苟活于世。 再说,他坚信小恶根不会死。何况还有那暗处的奇女一直不见踪迹,肯定还有后手。 而且他一直示弱于人前,其实他也是有后手的,只是不到最后,他也不会出手。 他见小恶根又开始跑了,就忍不住想笑。他知道这家伙表面憨厚,实在恶不可恕。他的恶招不断,招招要人命的。这些矮子们定讨不到好呀。 小恶根不知道有人在腹议他,只是撒了泼的在跑,跑圈儿。 在跑之前,他早已用腿勾起一把倭人的长刀,提在手上。这刀长且扁平,柄也长,绑有布,是双手握的,单手使用起来有些别扭,特别是很轻,不压手,不得劲。 可自己的流线横刀还在“红衣鬼娘”手上,只能将就着用了。 本来倭人是将他围在中间,因为连死了三,这包围圈就散了,再加上他这么一跑,所有的倭人全变成了跟着他跑。 和尚空清看着真咧嘴,心想这些倭人确实他妈的蠢,就不会前堵后追么。有心指点一下,又怕落个里通外族的名声。 虽然他们现在好像是与这些外族站在一起,可打起来时,还是各自为战,多数武林中人甚至是出人不出力的。如果这些倭人都死了,他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倭人腿短,其实速度并不慢,但毕竟有快有慢的,跑下来两三圈,有的人就冒尖了,离得小恶根近了。特别是一个小个子,又瘦又精的样子,跑得贼快。 他眼瞅着自己就要碰到小恶根的衣袖了,举起长刀,就是一个前捅。 捅上,就是一个对穿。可惜歪了一点。前面这个小子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他一捅时,他竟身子一扭,转弯了。他抽回再捅,又歪了。 他憋着一口气连捅数下,没捅上,终于泄气了。一口气没缓上来,前面的那个一直跑的家伙,突然一个回旋刀就到了眼前。刀到头掉,小个子没头的身子往前 了几步,倒了。 后面的人哇哇叫又追了上来。 小恶根也是跑累了,杀了小个子后,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两柄长刀从两侧又扫了过来。他这回没有加速往前蹿,却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这两柄长刀从他的身侧就滑了过去,两个想扫他的倭人瞬间与他齐头并起,一前两后,变成排排坐了。 这次他没有用长刀,而是饮灵,在两个倭人的腰间一划,哗啦啦掉下来两大堆的零碎。他帮他们切了腹。 切了这两个,小恶根回过身来直面后面来的三个。他又冲锋了。 这次是他劈,力劈华山。一个倭人举刀相格,两柄刀一接触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这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格挡不住,刀飞了,长刀劈过肩头、胸口,歪斜着他就倒了。 后面两个一见,终于怕了,转身就逃。可还是慢了,被小恶根赶上,一脚踹在腰间,人飞起来了,正好撞在前面那人的背上,两个人一起双双扑倒在地。 还没等他们爬起,小恶根倒了,一柄长刀从上而下,直挺挺的插入,将两人钉在地上,就像两只癞蛤蟆,在不停地扭动,哀嚎。 小恶根的虐杀震撼住了全场所有人。虽然这些人都是刀口上舔食的货色,可这样手段各异,怪招不断地杀人方式还是不多见。 特别是这小子年纪轻轻,杀人如切菜,闲田信步一般,这份心智与淡定,在场的没几个人敢说比他更强。 昆离一直在看着,这时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恶根的杀人方式让他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那天前来索要“三鬼”的黑衣人。 一样的狠厉,冷静,决绝。如果这小子与那人有关系,那就真的麻烦了。那柄软剑,在江湖中就是一个传奇,也是一个噩梦。 杀光了倭人,小恶根回到“鬼女”身边。站在那,不言不语。好像是一个乖巧的护卫。 这时,“红衣鬼娘”和她的手下,早已围拢在“鬼女”的身后。 那天偷袭并不是“红衣鬼娘”布置的,而是昆离。当时双方虽撕破了脸,昆离却并没有为难她,而是等到帮手到齐后,才发动攻击。 攻击的目的其实也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想逼“红衣鬼娘”说出“鬼谷门密笈”的藏匿之地。 虽然人人都说藏匿之地只有前门主女儿“鬼女”知道,但“红衣鬼娘”也是谷中老人了,她总应该知道一些眉目才对。 可没想到,杀了这么多人,“红衣鬼娘”就是不降,也不说。让昆离很是烦躁。再加上又有一个空清在边上鼓噪,让他更是不爽。 现在见“鬼女”没死,他心里踏实了不少。特别是这些该死的倭人也全部被小恶根给杀了,让他爽快很多。这些人看上去是他手下,实则是监视他的人。 这种入他身后肯定还有,只是不知是谁?这些倭人在明,身后的倭人在暗,他至今没有查清。 他们,都是冲着秘籍来的。 倭人要秘籍是为了武功,他要秘籍是为了保命。当年那“最亲近”的兄长故意让他练鬼术了,让他走火入魔,月月发病,每次痛彻骨髓。现在是病入膏肓,再不找到正法,只能死路一条。 这次一定要抓住“鬼女”,逼问出秘籍。 可她身边一个是老奸巨猾的“红衣鬼娘”,一个是鬼灵精怪的小恶根,现在又是白天,要一举抓住“鬼女”谈何容易? 他回头看向空清。 “老和尚,我的人都死光了,该你的人上了吧?” “你不是还有那这么手下吗,老衲带的这些人,三教九流,难堪大用呀。” “他们?.......”昆离回头看看鬼谷门的人,笑了。“他们现在与我是貌合神离了。上去了,也只是敷衍。当然,如果你不急,我也无所谓。大不了,我再回到海上打鱼去。” “昆门主,你和我可是一根线上的。还是要合力才好。这样,老衲和我的人来牵扯住那红衣,那两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如何?” “甚好。” 二人一分,空清带着一群武林中人,分两边包围上来。与“红衣鬼娘”的手下战在了一起。 鬼谷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做上了壁上观。“红衣鬼娘”一见,大喊: “鬼谷门的弟子,你们真的要助外人灭自己的家门吗?昆离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勾结外人,敌通倭人,已违反门规,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还在等什么?一起清理门户,重振鬼谷神威!” 这一喊,站在昆离身后的鬼谷门弟子,包括“鬼伞”都纷纷通避三舍。 这时,空清和尚和这些武林中人已杀到眼前。 突然人群一阵大乱,昆离境杀入鬼谷门众弟子当,一举擒住“鬼伞”,一掌印在他的胸前,“鬼伞”瞬间一脸霜白,冻在了原地。 众人吓得一哄而散。很多人径直跑向这边,昆离在后紧追不舍,一边跑一边双掌挥动,定住了一干子弟。众人吓得魂飞天外,怪吓连连。 在人群跑动中,昆离突然不见了。小恶根心底一紧,转身抱起“鬼女”就跑,可还是慢了。 一道鬼影在他身侧浮现,一掌带着寒风袭来。小恶根全身都打起寒战, 定在了原地。 昆离一伸手,扣住了“鬼女”的手腕。 “鬼女”嘴一张,又是一声长啸,震得身边左右的人纷纷倒地。可昆离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动作微微有点迟滞。 有这点迟滞就够了,小恶根手底一翻,“饮灵”“呼”的一声扎进了昆离的心口。 昆离一低头,大惊失色,撒开“鬼女”,双掌一起击在小恶根胸前,小恶根在地上一连数个翻滚,口中鲜血狂吐。 小恶根刚想站起,昆离如鬼魅一样跟上来,一脚踩住他,探手将他拎起,另一只手变掌为爪,直插小恶根的心中: “小子,拿命来!” 第89章 离别 小恶根此时浑身酸软,像块破布被人家给拎着,毫无反抗之力。 眼看着枯干的爪子就要挖了小恶根的心,一丝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一只漆黑的小箭凭空出现,直射昆离后脑。 他若不停手,小恶根死,他也亡。 无奈之下,昆离收爪回探,竟在脑后将小箭一把抓住。并就此将箭头插入小恶根胸前。 小恶根一声闷哼,又是一口血。 这口血他却没有浪费,而是直接喷向近在咫尺的昆离面部。昆离一晃头,却没能全部躲开,半边脸上鲜血淋漓,顿时变得如恶鬼一般狰狞。 也正是这口血,也让昆离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这时箭头终于又也到了,这是两支无声暗箭,“扑”的一声分别扎进昆离的双眼。 一声惨叫,昆离撒开小恶根,双手伸向受伤的双眼,抓住两支小箭,一使劲,连箭带眼珠全拔了出来。 古怪的是,并不见有鲜血流出。 包括刚才小恶根扎的那一刀,伤口也不见半滴鲜血。 昆离简直就不是人,是一只怪物。 趁人病,要人命。这是小恶根一贯的作风,他也是一个小怪物,受这么重的伤,竟立即就恢复了几分力气。 小恶根手中饮灵一阵狂捅。 昆离一腿将他踢翻。小恶根摔倒在一棵鬼松旁。他灵机一动,挥饮灵斩下一节鬼松,猛的扬起,无数松针扎向昆离。 昆离双目失明,根本不会躲闪,鬼松痒针扎满全身。极痒难耐,昆离开始发狂。 只见昆离如一只洪荒狂兽,四处冲撞,敌友不分,逮住就是血肉横飞。众人吓得落荒而逃,谁也不敢上前。 正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缠缠绵绵,似多情女子在倾诉,又似男女在一起共叙美好时光。 随着这笛声的响起,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跌出,踉踉跄跄半天才站稳。正是一脸苍白、双目空洞的昆离。 “玉儿?......你是谁?” 昆离形如厉鬼,声却凄凉。他向着笛声响起的方向奔去,笛声却突然停了。 昆离跌跌撞撞,一脸茫然。他身体里的劲气开始肆无忌惮的狂窜起来。大脑开始变得混沌。可有一个身影却随着那悠扬的笛声,不时在脑海中闪现。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深秋。在敬州临海的闽县,有一个浑身恶臭的男人倒在路旁,全身腐烂,命在弹息。 正好一辆马车经过,那男人奋起拦车,大叫救命。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子,秀美、娴静,如一朵池中玉莲,款款走向那男子。她看向那男子,毫不嫌弃。还叫随从把男人带上马车,带回了府中。 那女子是叶家大小姐叶玉。她是回闽县老宅小住省亲。 男子在叶家医治后,身体逐渐康复,只是后来竟不辞而别了。 半月后,叶家老太爷也到了闽县。叶家是敬州商贾大户,经营瓷器、药材等,富甲一方。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当夜一群海盗夜袭了叶家老宅,谁都知道那是冲叶老爷子去的。 可不知为何,那群海盗凶恶恶来,却最终灰溜溜的走了。只是撤走时,不心甘,顺路打劫了几家商户。 第二天被打劫的商户没能力找那来去无影的海盗,竟把叶家告到了官府。说他叶家勾结海盗,血洗商家。 叶家家大业大,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岂是几个县城小商小户能告倒的。何况无凭无据,官府根本没有搭理。 但叶家老太爷却心里明镜似的,这事还真的和他叶家有关。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那个人站在叶府门前,叶府及他本人,可能都要遭了毒手。正是有了他,叶家没事,那些商家才倒了霉。 事后,叶老太爷亲自把那人请到府上,请他做了叶家老宅的护院。却不成想,这才是真的引狼入室,给叶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老太爷有一儿一女,儿子不成器,整日逗猫遛狗,只有女儿天资聪慧,又孝敬听话,被老太爷视为掌上明珠。可当有人告诉他女儿竟暗地里与那护院在老宅私会时,当场差点闭过气去。 那护院自己说是冲州人士,姓李名立。这些日子,老爷子也发现,此人确实不错,可再不错,也没到让他把心头肉、掌中宝送给他的地步呀? 一气之下,老爷子亲自赶到闽县,将那护院狠狠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并把女儿带回了敬州,关进了闺楼。 本以为此事了了,可短短半个月女儿竟瘦成了皮包骨。遍请名医,可人家治得她的身子,治不了她的心。眼瞅着就奄奄一息了。 那日,有人来报,那李护院在大门口长跪不起,求见小姐一面。 叶老太爷怒不可遏,放出狠话:“就是让女儿死了,你们也别想再见!” 当日,叶玉在闺楼上吹笛,悠悠扬扬,半夜方休...... 第二日,李护院听说小姐已死,当场晕死在门前。 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有人潜入叶府,血洗当场。最后一把大火,将叶府烧成一堆瓦砾。只有叶家小姐的闺楼,安然无详。 那日,只有叶家小儿因外出未归,逃过此劫。 叶白回到家后,大哭了一场,散尽家财,四处打听,竟让他寻根找源,找到了这鬼谷门。 那李立即昆离。 只是一介书生的他,又能拿这神鬼莫测的昆离如何? 只是不死心,他便留在了这乌山地界,竟等来了志同道合的小恶根和奇女。这也算是老天开了眼呀。 他知道,没人可以杀掉了昆离,但有一物可以诛他的心,那就是姐姐叶玉的笛声悠扬。 第90章 疯了 昆离在时有时无的笛声中失了神智。奇女可没有等他清醒的意思。 她如一片柳叶,无声无息地飘到昆离身后,柳叶双刀泼风骤雨般向他攻去。 昆离已神志不清,却身形仍然灵敏。二人就此战在一起。一高一矮,一壮一细,在空中的下,刮起了两股旋风。时而交叉,又是分开。伴随着那时而有,时而无的笛声,让这场拼杀多了几分诡异。 “红衣鬼娘”和空清也战在一起。双方人马也混战一团,原来想跑的鬼谷门弟子终于又回归本门,与“红衣鬼娘”一道围攻起那些武林中人来。 这下,空清开始叫苦不迭。他想跑,却又哪里脱得了身。 当然,关键还是昆离那边,只要昆离杀了那黑衣女子,空清他们照样可以翻盘。 “那女子是谁?”“鬼女”挪到小恶根身边,从口袋中掏出几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满口醋味地问道。 小恶根晃着脑袋装糊涂,眼睛里却全是光。 突然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有人在拧他的大腿根,下狠手的那种。 小恶根想躲开,全身又寒又软还痛,根本躲不开“鬼女”的纠缠。 远远看去,现在他俩的姿势是“鬼女”环抱着他,他“舒服”地靠在“鬼女”饱满的胸前。 他也开始叫苦不迭。他知道,这个姿势让那个女子看到,他恐怕就不是拧大腿那么简单了。 还真别说,“鬼女”给他喂得乱七八糟的丸子还真管用,不一会,他也不吐血了,身上也不疼了,气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他猛地站起,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冲向了战场。 气得“鬼女”秀目圆睁,却也无可奈何。 小恶根这么快恢复有药丸的作用,其实主要还是他自身强大而古怪的自愈能力。 他没有去帮奇女,因为他看出来了,昆离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如果奇女不攻击他,他根本就是无公害的,人畜无害。换句话说,他已经被自身的伤,以及那要命的笛声给搅乱了神智。 他,疯了。 小恶根不用想都知道,这笛声是叶白吹的。一定是当年他姐姐教他的。也是他姐姐曾经多次吹给昆离听的。 昆离练功走火入魔时,是这笛声让他保持了清明。更是玉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倾心全意地爱意,让他保持了清醒。 今天这一战,他受伤极重,却又极力压制,却不承想,这笛声一起,他的心理、身体的防御全部崩溃。一股热血上涌,终于沉沦不清了。 他彻底废了。 面对一个疯子,一个废人,还有一个可怕的,随时可能会空出手来揍他的奇女。他认为打那些武林中人更为安全而且有趣些。 他这一插手,空清这边的人可就倒大晦了。 也不知道是谁将他那把又重又厚的流线横刀给他找来了,他如虎添翼,挥舞着横刀如虎入狼群,左冲右突,杀得这些平时欺善怕恶的武林败类哭爹喊娘。 不一会,这些人就扛不住了,有一个人带头跑,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当三分之一的人都在跑时,谁也压不住阵脚了。空清一看,完了。跑吧。 他大袍一抖,打出一串佛珠,“吡里吧啦”打向“红衣鬼娘”,自己转身就跑。只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红衣鬼娘”也无意去追。她深知这些人,墙头草,狗皮膏,却也不能得罪过深,鬼知道他们身后还有些什么鬼势力。见好就收最好。 空清一跑,没人再坚持了。所有的武林中人都在跑。鬼谷门的人见“红衣鬼娘”住了手,也都住了手。 只有一个人还在杀人。那就是小恶根。 他嫉恶如仇,平生最讨厌那些恃强凌弱、见利忘义之人。追杀逃窜之敌,让很多人死在了逃跑的路上。也永远记住了这个一脸憨厚,还不时带笑的少年不死不休的恶杀。 他,成了武林败类们抹不去的梦魇。 当他浑身是血,回到原地时,看到了一幕怪异的场景。 昆离坐在地上,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奇女站在一旁,肩头蹲着一只火红的猴,饶有兴趣地看着。 不远处,“红衣鬼娘”和一干手下,围在“鬼女”身边,远远看着,也不过来,也不离去。 叶白也从树上爬下来了,竟拎了一把刀,红白着脸,气鼓鼓地想上前,又不时被奇女用冰冷的眼神给吓住。 小恶根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奇女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小恶根竟没躲开,“啪”的一声脆响,传出老远老远。 这个耳光并没有打灭小恶根一脸的嬉皮笑脸,却打得另一个女人怒火中烧,醋味冲天。若没有“红衣鬼娘”拦着,她恐怕就要冲上来找人家拼命了。 “给你一炷香,擦净屁股。” 依然没有回头,奇女迈着方步,带着那只幸灾乐祸、挤眉弄眼的猴走了。临走时,只一眼,就让心不甘情不愿的叶白老老实实跟有身后,也走了。 小恶根一脸无趣走到“鬼女”身前,刚想说话,“啪”又是一个耳光。 这次他是有防备的,没让耳光直接扇到脸上,而是扇到了扬起的手臂上。 那对秀目含泪又喷火,却又百般柔情,万般苦涩。 “你如果还是要杀他,就去杀吧,他其实是我的生父。只是我不认而已。” 小恶根摇了摇头。奇女都没杀,他也不会杀了。他看清昆离在地上画的画了,是一个人,一个吹笛的女人…… 一个瞎了的疯子,随手画下的竟是一个女人,可想而知,这个女人是刻入他的骨髓与灵魂了。 “你要走了吗?”鬼女问。 小恶根点了点头。 “鬼谷门的秘籍你要不要?要,我给你。” “鬼女”的话让“红衣鬼娘”和所有的手下大惊失色,却又不敢言语。 小恶根笑了笑,又摇头。 “最后抱抱我吧,行吗?” 小恶根不敢笑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两行清泪,从“鬼女”眼中流下。 第91章 黄沙帮 鬼谷门经此一战,元气大伤。 小恶根也终于知道\\\"十三鬼\\\"己全部被诛,罪魁昆离也瞎了,疯了,大仇得报,他们也该走了。 他们一走,鬼女和鬼娘带着残兵败将,弃了鬼谷,躲入更深处,从此不知所踪。让很多想落井下石的寻仇人失了目标。直至天下大乱后,她们才重现江湖。 小恶根一行离开鬼谷门,出了乌山,准备北上,去圣京。 这是师傅楚大儒早就定下的路线。 本来凌云阁之后,楚言风也是有意让弟子到江湖中历练一二。这报仇之事也是在计划之中。暗师在前,小恶根在后,鬼谷门也是命中有此一劫。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毛都没长齐的弟子,竟会在鬼谷门中又结下一段孽缘。同时,又得罪了这世上另一段暗中的势力。 这些势力来自海外,更显邪恶与无耻。那就是倭族。 此次倭胁迫昆离并不仅仅是为了鬼谷门秘籍,还有更长远的谋划。只是没承想,在小小的鬼谷门一个九人小队竟全玉碎了。队长井原那天并没有在现场,他带着两名手下在敬州谈生意。 当他得到这个消息时,小恶根已离开。当他带人遇到败逃的空清,重新组织人马围追堵截时,却发现,这两男一女一猴没了踪迹。 官道上没有,河道上也没有。难道他们从天上飞走了? 当然不可能。只是没人会想到,万恶不离口欲的小恶根会因为要吃一碗金城县的拉面而误了行程。 那天金城县最有名的拉面馆前来了一队客人,两男一女一猴,男女皆是少年模样。女子娇小清秀,只是冷脸冷容的,让人不敢亲近。两个男子,一个话多,一个无话。一个背长刀,一个手执玉笛。 三人文不文,武不武的,让人看不透。 那只猴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趴在一男子肩膀上,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摔下来,惊得围观的顽童们一阵阵惊呼。 那时已是午后,拉面馆里并没有什么人。因为午餐已过,晚餐时辰还早,这时来人叫人很是诧异。小伙伴睁着迷糊的双眼,跑过来招待,其实心里很是不爽。 “几位,要吃点什么?” “来五碗你们这最地道的拉面,多放肉。” “不好意思,没有。” “没有像话吗?你这可是拉面馆!” 一少年小眼睛当场就瞪起了来,另一少年也瞪眼了,却是一对小灯泡一样的大眼。这小眼瞪大眼,却并没有吓住伙计。他见的客人多了,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也是见过的。 现加上身后的老板腰板硬,他在这小小的金城县还真没怕过什么人。 “三人.不,四位,这个时辰小店只有凉拌盘,豆腐丝、凉瓜片、咸菜.......” 还没等伙计说完,那小灯泡一样大眼的少年提溜两下鼻子,也不知是闻着什么味了,竟径直进了一间包间。 “嗯!你这人怎么擅闯包间呀?”伙计想拦没拦住,少年就已经推开房门,前腿就进了那包间了。 只是他一探头,马上又缩了回来,还主动将门关上,面臊耳红,直往后躲。 那少女一见有些奇怪,也要去看,被少年拦住了。另一少年更是好奇,手也快,一下把门推开了,这下惹事了。屋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赤条条的汉子,其中还有两个女子,也是赤条条卧在其中。 显然都是醉了,一开门,酒味冲鼻。 伙计早已吓得脸刷白,急忙将门关上。显然他也没想到里面是这幅情景。这里可是拉面馆,不是青楼呀。 “几位爷,快些走吧。刚才是小的得罪。我们这拉面只有饭点才有,这会真没有。你们快些走,如果他们待会醒了,知道你们进去过,你们的命难保,小的我,也会是一死!” 伙计这会一个劲作揖,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 “你这会死不了,我们也死不了,可他们,却是真的已经死了!” 那个小眼睛的少年掩着鼻,指着里面,对伙计说道。 “死了?”伙计这下傻眼了。 “不信,你进去确认下。” 伙计迟疑了一下,大声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叫了过来。有个胆大的,哆哆嗦嗦推开门,进去了。立即就退了回来,脸都青了。 “全死了!” 这下炸了膛了,整个拉面馆瞬间沸腾,所有的人做鸟兽状,全跑到了大街上。 那三个少年也退了出来,少女一使眼色,带着两个少年就想消失在人群中去,却不想从拉面馆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掌柜,在伙计的指认下,大喊大叫: “就是他们,不要让他们走了!” 三人就是一惊,也没有理会那掌柜,转身就走,却迎面撞上了一队身着皀衣的治安卫。只见这些治安保卫人人手执钢刀,早已亮出武器,逼了上来。 这三个少年当然就是小恶根、奇女和叶白了。 叶白一阵白眼乱翻,心想,这治安保卫什么时候出动如此迅速了?这难道是专门针对他们设下的一个陷阱吗? 可又有谁会知道他们当中会有一个馋虫转世的小恶根,为了吃一口所谓最正宗的金城拉面而不远数十里弯路到这来的? 要不就是这个陷阱根本不是为他们设的,而他们运气好,自己撞进来了的。 打肯定是不能打的,动手打了治安卫可就是跟官府作对了。这一路,路途遥远,得罪了官府,这通牒一发,将寸步难行。 那就跑吧。可跑得了别人,叶白跑不了。这小子除了嘴上的骗、忽悠厉害,手上和脚上的功夫都不行。 三个骑虎难下,就这样尬在了当场。 “黄沙帮........恶……恶贯满盈..........你们三个.....是他们........什么人?”这时拉面馆胖掌柜和一个身着校尉服的小胡子来到他们面前。 小胡子嘴有些歪,说话又有点漏风,还结巴。一出声,听得人难受。 奇女没动,小恶根歪着头,也没作声。猴子还在打瞌睡,更不会作声。 叶白又翻了一阵白眼,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 “黄沙帮我们不认识,不过有一个人,我们却很熟。你想不想知道?” “谁?” “黄宗瑶!” 众人一愣,小胡子更是一愣。黄宗瑶是谁? “黄什么........妖........是不是黄沙帮.......帮……匪首?叫他……他滚出来?”小胡子吹胡子瞪眼,很是大义凛然。 “大人……”小胡子旁边一个小吏使劲扯他衣袖,他莫名其妙地回头。“干嘛.......扯我?” “黄宗瑶是你姑父!”小吏轻声提醒。 “姑父?.......不是叫.......黄……黄子.......子章吗?”小胡子不解。 “那是名,这是子。子宗瑶。” “啊?......哦!......这小子耍我!”小胡子火了,把刀一横,就架在了叶白的脖子上。 “大人,我们真的跟黄大人熟,特别是这位。”他一指小恶根。 小恶根一愣。我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姓黄的。 这时,小恶根肩上的红毛灵猴突然睁开了眼,小恶根一把抓住叶白的衣领,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就将他扔进了旁边一间杂货铺中。当他摔得七荤八素从一堆杂物中爬起时,外面已打成一锅粥。 从四面八方,冲进来一群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人人带刀,凶神恶煞般,杀将进来。 在他们杀将过来之前,一阵箭雨,已射倒了一干治安卫。 第92章 宝物 这些人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治安卫平时只是弹压个地面,维护一下治安,哪见过这阵仗。 特别是见被射伤的同僚在地上翻滚哀嚎,前面无辜百姓被砍得人头乱飞时,他们当中立即有人尿意难禁,湿了裤子。 却有一个人出人意料地兴奋异常,一个人大喊着率先冲向了那些匪徒。他手中刀上下翻飞,凭一已之力硬是挡住了五六名悍匪,难进一步。 他个头不高,却灵活异常,手中刀迅猛不已,不到一会,力战多人,还砍翻了数人,自己竟毫发无损。 众匪见之,大怒,纷纷围了上去。特别是其中有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手执一杆狼牙棒,势大力沉,呼呼带风,恨不得一下把他砸扁,砸成肉泥。可每次大棒落下,他总能及时躲开,让大汉气得哇哇乱叫。 而还有一名尖嘴猴腮的匪首手使两把短刀,也杀了上去。 这名匪首一加入战团,那人便有些左支右绌起来,身上被划出数道口子,鲜血立刻染红了尉袍。 “过……过……过瘾!”这人受伤却不退,竟在忙乱中撕碎了缠身的尉袍,也露出一身硬梆梆强劲的肌肉,继续勇猛前冲。 冲进来的匪徒至少有二十来人,被那人砍倒了四五人,其他人则将那些治安卫追得满地跑。 小恶根和奇女一直躲在那杂货铺前的摊位后,摊位下摊主抱着头趴在地上在念佛。 有几个没长眼的匪徒冲到杂货铺前,一眼就看到了奇女和小恶根,一个冲上来照着小恶根就砍,另一个上前就来搂抱奇女。 这下小恶根也高兴了,抽出横刀,一刀将面前匪徒的脑袋给切了。回首又把扑向奇女的匪徒给开了膛。 他跳到街道当中,一上来就挡住了数名匪徒,横刀如泼墨,匪徒触着就死,碰着就伤。转眼就杀到小胡子身后,成了小胡子背后最牢固的一道防线。 其实,匪徒一出现,小恶根就想冲出去,被奇女给拉住了。他很是不解,却也不敢违抗。直到匪徒自己找上门来,他才大开杀戒。 小胡子回头见他刀法凌厉,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禁不住心生敬佩。 “别缠斗,快去把东西取出来!”那尖嘴的匪首见事不妙,尖着嗓子喊。 有几名匪徒转身就奔拉面馆跑去。 眼看着几个匪徒冲进了拉面馆,只得到“嗖嗖”声响起。不一会,拉面馆里就没了声响。 匪徒一愣,又冲进去几人,又是一阵“嗖嗖”之声…… “不好!” 尖嘴猴腮那位嘴里不知含了什么,发出一声啸响,转身就跑。那大汉和其他人也没有一丝停留,分四个方向开始逃窜。 可已经晚了,从屋顶上,店铺里冲出无数手执劲弩的府卫。一阵齐射,让这些大汉纷纷倒地,人人都变成了带刺的豪猪。 只有那尖嘴猴腮的匪首,在那手执狼牙棒汉子的掩护下,得以逃脱。 那条大汉虽身中无数弩箭,却依然站立不倒,将几名冲上前去的府卫直接给砸翻在地。到后来,竟无人敢于上前。 有人还要射他,却被人给阻止了。 “慢!.......士可.......可杀.......不可……辱……”是那浑身是血的治安卫校尉小胡子。他竟执刀站在那大汉身前,挡住了府卫们的弓弩。 “胡敢!尔敢勾结匪党!杀无赦!” “滚你妈犊子……我……就……就不让你们杀……乍的?” “你呀!”一个一身亮甲的督卫府统领从人群中骑着一头高头大马走了出来,一脸得意地笑。他可能觉得自己很威风,别人看他却只有滑稽好笑。 这人一张大扁脸,再加上五官小且离散得很厉害,看上去以为是一张大饼,上面撒了几颗黄豆。 “这些人,死的活的没什么区别。你要,你就留着吧。” 那位叫胡敢的治安卫校尉一拱手,回过头来看向那名还站在原地,一直一动不动,浑身咕咕冒血的匪首。 “你……你,还是……降了吧?”小胡子冲着大汉言道。 “谢了!可我黄沙帮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来世有机会,我想和你做个朋友……”话音刚落,大汉举起手中狼牙棒,砸在了自己脑袋上。 “啪”的一声,脑袋碎了。可尸身仍然还那么站着。半天没倒。 “我说了没用吧,你非要留着。一场空吧。” 胡敢看着眼前的尸身,微微皱眉,神情落寞。 小恶根也在皱眉。他看出来了,这场局是那姓刘的统领布置的。为的就是诱杀黄沙帮的匪徒。 对匪徒杀伐决断他没有意见,可这个姓刘的显然没有把普通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甚至对治安卫的死活也是漠不关心。他的目的达到了,可这条街的摊贩却死伤无数,遭此横祸。 而那个胡敢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被人当了炮灰还不自知。 但此人忠义,是条汉子。可交。 “别管这些了,来人,去拉面馆里把东西给我取出来,要是那宝贝丢了,你们和我的脑袋可都保不住。” 几名府卫领命,走进了拉面馆。却半天不见出来。 “怎么回事?”姓刘的统领脸色大变。 胡敢也发现不对劲,他抬腿就要向拉面馆走去。这时旁边一闪,过来一人,拉住了他。 “干……干吗?” 那人正是小恶根,冲他直摇头,叫他别去。 “你又是谁?”姓刘的统领一眼看见小恶根,特别是他手上的长刀,让他心生警惕。 府卫们也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所有的弓弩全对准了他。 奇女气得不行,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闪身出来,挡在了他的前面。 “他……他说……认识黄宗瑶.......州府大人……”胡敢不知为什么,不希望小恶根他们有事,急忙分辨。 刘统领一对小黄豆眼一阵乱转,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小恶根却在众人的眼前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用双手轻轻地掩盖住了身前奇女的双耳。 奇女挣扎了几下竟也没有挣扎开。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天崩地裂,整个拉面馆被炸得四分五裂,很多碎木烂条飞射到四面八方,离得近的府卫不是被炸得飞起,就是被碎木所伤,倒地不起。 刘统领也被爆炸的气浪从马上掀翻,栽倒在地,脸先着地,这下脸更大更扁更平了,还呛了一口的泥沙。 在爆炸响起的同时,小恶根已将奇女拥入了怀中。所有的飞沙走石全打在他的身上,奇女没有伤着分毫。 待气浪过去,灰尘荡尽,街道上一片狼藉,而那矗立的拉面馆已荡然无存。 刘统领脸无人色从地上爬起,吐出几口泥沙,竟奋不顾身地扑向那不存在了的拉面馆。 “这下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呀!”一脸悲凄,如丧考妣。 他精心布置的局,被这一声巨响,全给炸没了。他不但牺牲了两名美貌的歌妓,还把作诱饵的那东西给丢了。 当时本来也想以假换真、偷梁换柱的,想到黄沙帮的狡诈,还是冒险把真东西放了进去。现在可好,别说东西了,连盒子都不见了。 刘统领可不是傻子,他的心思精细如丝,他在废墟中仔细查找,最后长出一口气。东西没毁,只是被人盗走了。 这爆炸是轰天雷造成的。整个敬州府只有火攻营有轰天雷,这种级别的轰天雷更是稀少。不难查。 而且,那个小子他在爆炸前举止怪异,明显是事先知道会发生爆炸。 他就是知情人。抓住他定能问出一个子丑寅卯。 当刘统领回过头来找小恶根时,才发现人家早已没影了。 第93章 诡林 小恶根还真不是逃跑。他是在追人。 追谁?追那个拉面馆的胖掌柜。 小恶根自从凌云阁下来之后,再到鬼谷阴水潭浸泡一下,听觉、视觉和嗅觉都异于常人。 前面,他去推那包厢门,就是嗅到了硝黄之物的辛辣之味,出于强烈的好奇,想去一探究竟,结果看到了一幕人间春剧。 他退出来之后,一直心存疑惑。 当街头匪人入侵,官匪打成一团时,他一直在看戏,也在听戏,嗅戏。他看见那胖掌柜自从官兵与匪徒打起来之后,就退回了拉面馆,门却一直虚掩着。 让他吃惊的是,不管是匪徒还是官兵,只要进了那拉面馆,都是有进无出。 他当时以为拉面馆里埋伏的是官兵,胖掌柜肯定也是官府的人,可后来见官兵进去也是有去无回,他就很不解了。 战斗结束后,他听到了有火绳燃烧的细微声响,又嗅到了火药味渐浓,他知道有事要发生。这肯定是师父常说的爆裂之物。 为此,他掩住了奇女的耳朵。 一声巨响,浓烟滚滚,他却看见有一人身形极快,一闪上了不远的房顶,竟是那胖乎乎的掌柜。而且怀中抱着一物,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当刘统领和他的手下奔向拉面馆废墟时,他早已拧身追那胖掌柜去了。 奇女也是尾随其后,一同追去。只留下那吓得不轻的猴和叶白,躲进了杂货铺,从后门潜逃了。 小恶根没想到掌柜虽胖,身形却也灵敏得很。几个起落,就出了县城。当然,他要甩掉身后的小恶根和奇女也是不可能的。 小恶根和奇女有意不让他发现,只是远远吊着。 胖掌柜出了城,进了一片树林。突然人不见了。 树林并不大,小恶根和奇女进入后,却再也找不到胖掌柜的身影。他竟凭空消失了。 当二人转了半天找不到人,只好回身准备出树林时,却发现,自己出不来了。 不管他们是往东还是往西,总是会转回原地。他们遇到“鬼打墙”了。可小恶根从来就不信鬼神,哪怕见了凌云阁那个能在空中悬浮的老怪物,他也不认为他是神,而只是觉得他比自己厉害罢了。 在一个地方出不去,当年在药谷中小恶根就遇到过,知道这叫阵,迷幻阵。只要找到阵眼或阵脚,破坏它,阵就破了。 他和奇女比划一下,二人分开一左一右向着相反的方向走。结果第一次,他们最终竟又回到原地,头碰头碰上了。他们不信邪,再次分开,这次麻烦了,他们再也找不到对方了。 树林中刚开始还不时有鸟叫,甚至地下还动不动有被惊起的小动物四散奔逃。后来,慢慢沉寂也下来。到最后,整个树林一片死寂。 奇女手握双刀,有些慌神。 她叫了几声,声音在树林中回旋,却不见小恶根任何回应。 她跳上树梢,不觉大惊,这片小小的树林四周浓雾弥漫,根本看不远。而且那浓雾如有生命一般,正滚滚而来,张牙舞爪之下,正将整片树林逐渐吞噬。 随着浓雾的逼近,头上的蓝天也在缩小,亮光与气温骤降。奇女开始打起了寒战。她急忙运功抵御寒冷。可她明白,时间一长,肯定难以抵挡。 西南的天气旱多且干躁,天气多以晴天为主,象这种无缘无故的浓雾和寒冷却是极少。 难道是有人在操纵么? 奇女站在树梢之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她凝神四望,眼看着这片天地就要被浓雾整个笼罩了。她抽出身后的轻弓,弯弓搭箭冲着东方,嗖的一声射出一支响箭。声音撕裂空气,声音尖利而致远。 响箭之所以会响,是因为箭尾绑有一个两头空的小竹筒,小竹筒在空中穿梭时,空气从小竹筒中穿过,就会发出啸声。 响箭一般是用来报警或传递消息用的。小恶根若听到啸响,定会寻过来。 可这次,奇女没有等到小恶根寻来的身影,却真的跟见了鬼一样,差一点没有惊得从树上掉下去。 虽说奇女艺高人胆大,从小又在千奇帮中长大,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刚开始只见响箭越飞越远,直到射入不远处的浓雾当中,没有消息。她的眼神也一直朝那个方向看去,因为那是小恶根跑去的方向。如果他要回来,按理也应该是从那边过来。 可她没有等到小恶根,却猛得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尖利啸声。 一回头,亡魂大冒,只见那只响箭竟从身后穿透浓雾,笔直的朝她射来。如果这不是一只响箭,而是其他的箭,在无防备之下,这一箭可能要将她当场射杀。 如果自己把自己给射死了,这冤仇可就真的没法找人报了。 她赶紧一低头,响箭嗖的一声飞过,又远去了。 这回,奇女再也不敢大意,急忙往旁边的一棵树上跳去,眼睛侧看向另一边。 果然,不一会,那箭又飞了回来。 真的是见鬼了。 只是这次它飞回来已是强弩之末,速度大减。被奇女一把抓住。 奇女知道自己的软弓射距最远只能射出一百二十步左右。在三四十步之内,她可以百发百中,再远就有点困难了。象那种百步穿杨,必须是大弓、硬弓,也就是战兵所用的弓。 战兵弓的力量一般为三力半到九力,可射到近两百步远。 按奇女软弓的射程距离来算,这箭飞了两个来回,也就是说它到前面约三十步远的地方,就回头了。可就算浓雾逼近,这视线看去,也不只三十步呀。 而且这响声明明都消失在了远方,又怎么可能跑到了身后? 这方天地有着极大的古怪,甚至可能颠倒了乾坤。难怪那胖掌柜会突然消失,小恶根也会不见了身影。 奇女顿时束手无策了。 而正在此时,树下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一大群细小的东西正在树下运动。 借着逐渐暗下来的微光,奇女往下一瞅,吓得花容失色,平生第一次尖叫起来....... 第94章 破阵 奇女往树下看,只看见密密麻麻全是老鼠,正在前扑后继的疯狂攀爬,眼瞅着就要到了脚下。而且周围所有的树上,都有老鼠在攀爬。 女人天生怕老鼠,奇女也不例外。 何况这是一群老鼠,而且个个嘶牙咧嘴,怪叫连连。奇女的脚都软了,浑身抖成了一团。 她在骂一个人,如果那个小混蛋在身边,他天不怕地不怕,肯定能对付这些丑陋、恶心的死老鼠。 可现在,是她一个人,怎么办?躲没处躲,逃没处逃,干着急,没办法。眼泪不争气的哗哗直往下流。 这时,她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响,一棵大树轰然倒地。吓得脚下那些老鼠也是一阵慌乱。紧接着又是一棵大树倒下,一棵一棵又一棵,有人在不辞辛苦的伐木。 奇女笑了,她一拧身,脚踏树梢,如一只灵燕,朝着那大树倒下的地方展翅飞去。 确实是小恶根在伐木。只见这小子挥舞着横刀,滚滚向前,一路之上,树木乱飞,一棵又一棵大树根本难挡其锋,纷纷被他砍断,倾倒。不一会的功夫,让他硬生生伐出一片空地。 奇女被困住的时候,他也被困住了。他没有奇女这么多心思,见自己走不出去,就开始用最笨的办法,那就是砍树。他认为,造成自己迷路的肯定是这些树。 要不这些树会动,要不这些树挡住了一些什么他看不见,看不透的东西。砍了就是,让树后的东西无处遁形。 他其实听到了奇女的响箭声,但也正是这响箭让他迷糊了一下。因为明明响箭在前面响起,却又突然跑到后面去了,让他丈二和尚没摸着头脑。 老鼠他也看见了,可他不怕,挥舞横刀砍就是了。大树且挡他不住,那几只老鼠有何可惧? 可他错了,大树确实挡不住他,可老鼠却给他添了麻烦。 这些老鼠铺天盖地,一棵树倒下,树上树下全是老鼠,他的刀影再如何密不透风,却无法挡住脚下的地面,以及地面下的老鼠洞。当他感觉到脚上有老鼠的嘶咬时,就已经晚了。 两条腿,从脚面到大腿,到腰,不知何时已全是黑油油的老鼠,一只只硕大、凶残,正在肆无忌惮的啃食他的血肉。 他怀疑不要一刻钟,这些老鼠就可以将他啃成一堆白骨。 这时,他看见奇女如飞燕一样飞来,更是叫苦不已。自己已陷入绝境,可不能让她也陷进来。 他一咬牙,全身一紧,猛得一抖,一身劲气外放,身上、脚上的老鼠如下锅的饺子,噼噼叭叭掉落一地。 可旧的刚去,新的又扑上来了。他似乎是一块充满无比诱惑的奶 ,引得老鼠们不要命的蜂涌而来。 此时,头顶的浓雾也渐渐合围过来,蔚蓝的天空越来越远,越来越少了。一旦浓雾全部笼罩,视线全无,他们二人更将插翅难逃。 奇女终于到了身前,小恶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往地上一躺,就地十八滚,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磨盘与碾石,将这丈余空间的老鼠全部碾成了饼。 空出一块地之后,容奇女落下,他再操起一棵断树,开始清扫。这可能是世上最大的扫帚了,被他挥动着,将这块空间又扩大了几倍。老鼠与断木齐飞,碎肉与残枝四射。 空间大了,小恶根的坏心又起,他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点燃自己的衣服,围着奇女走了一圈,点燃四周的杂木。火势顿时汹涌起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小恶根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抱住奇女,将她压在身下。他就象一只老母鸡一样的将她护在身子底下。 地面有湿度,火的热度伤害最小,同时浓烟是往上走的,奇女在他身下也熏不着。 他这一顿操作把布阵的人也给惊呆了。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破这迷幻阵的。 刚开始伐木就已经让他吃惊了,后来的滚地,扫地,更是让他觉得不可思义。最后竟点起了火,这根本就不是常人思维呀。谁见过为了破阵,先把自己烧死的呀? 空出这么一小块地方,怎么可能让他俩在这场大火中全身而退? 可浓烟一起,天上的浓雾就散了。大火一起,迷幻阵的阵脚、阵旗全毁了,阵也就破了。一个时辰后,大火熄灭了。 那人不死心,带着数人走进火场,四处查看。此刻树林已是一片焦土。成百上千只死老鼠被烧得焦黑,一踩上去,当场碎成了渣。 生不见人,死总要见个尸吧? 众人在焦土中翻找。根本没有看到有人的尸骨。 难道他们土遁了不成? 布阵的是一个一头焦黄头发的老者,胖掌柜就站在他的身侧,一脸恭敬。 四个身穿黑衣劲衣的手下正在林中来回查看。 烧完之后才会发现,这片林子根本不大,最多方圆四十丈。这老者竟能在这么小的树林布下这玄机满布的迷幻阵,看来定是布阵方面的高人。 只是不知他这阵是专为小恶根布的,还是误打误撞让小恶根给撞上了的。但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老者显然很是生气。这不讲道理的破阵之法,简单、粗暴,偏偏有用,让他颜面尽失。 这也是他固执的一定要找出人来的原因。 按那掌柜的意思,早就该跑路了。东西到手了,追来的人被困住了,没必要节外生枝。而且这场火一定会引起官府的注意,他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可不想再被抓住。 可他不敢违逆老者,只能心惊胆颤,忐忑不安的站在一侧东张四望。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老者仍不死心,竟亲自走进林中,仔细察看。胖掌柜不情不愿,也只有跟上。 老者看得很认真,特别是中间那块没什么火烧痕迹的地方,他竟用树枝去敲打地面。 敲来敲去,发现有一块地方有些软。 他俯下身用手去扒,这一扒,地面上的土松了,突然拱了起来,一只黑不溜秋的手闪电般捏住了他的喉咙..... 旁边胖掌柜如惊弓之鸟,转身就跑,却也晚了,一只脚突然一凉,低头一看,惨叫一声,不知何时腿已短了一节,鲜血喷了一地。 他再也跳不起来了。 胖掌柜的惨叫惊动了那四个护卫,他们纷纷举刀杀了过来。却不料一阵箭雨袭来,四人全成了刺猬。 第95章 闯祸 得意洋洋的刘统领带着府卫赶到了,将这片山林围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他下令放箭可是无差别攻击的,攻击对象是林中所有人。 好在这个时候小恶根和奇女还在地下土里埋着,弓弩射程有限,力量有限,他们并没有受伤。 只是小恶根手中的老者和只剩下一条腿还没有倒下的胖掌柜也没能幸免,全给当场射杀。 这些府卫一轮射杀之后,并没有做好第二轮射杀的准备,这时小恶根和奇女从地下翻身而起,如两只灵猴一样,扑向两边靠得近的府卫。 他二人之所以没有被烧死,一是小恶根提前清理了一块空地,主要还是他把奇女按在身下时,双手就没有停,一直在刨土,并将土覆盖在自己身上。 当火烧过来时,地面上可燃物少,火自然也小。再加上他们二人身上的土,伤害就更小了。 还有就是小恶根皮糙肉厚,经过凌云阁的炼体和鬼谷阴水潭的浸泡,他的肉体已无比坚硬,而且复原能力惊人。 这场大火一过,他背上也被燎去了一层皮,痛得他咬牙切齿,却不敢动窝。直到火熄人来,他才突然发难,制住了者。 本来想得挺好,用老者为人质,顺利夺宝并逃脱。却没想到官兵来得这么快,竟又被围住了。 那宝到底是什么,小恶根不知,但少年心境,哪有见好东西不动心的道理。而且这么多人拼了命的抢,肯定价值连城。抢了献给师父,多好的事。 这些官兵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可师傅早有交待,不得杀官兵,因此动起手来,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打官兵。而且他一出手,哪有不伤人的道理。 这些府卫也算是府卫中的精兵了,可平时跟着刘统领耀武扬威惯了,也并没有把两个小家伙放在眼里。所以端着驽弓也没有放,而是收了起来,抽出腰刀迎了上来。 “小心!”刘统领慧眼识人,他可不认为这两小家伙好对付。见手下轻敌,马上出言提醒。可已经晚了。 这两条身影因为藏在地下,又被火给燎过,黑糊糊、脏兮兮,还一股焦味,迎面扑来,府卫们一脸嫌弃,举刀就砍。 可没成想,这二人比泥鳅还滑,到了眼前,身形一晃,刀都砍空了。再换招,人都过去了一半。回身去削,小恶根不乐意了,回首就是两拳,左右开弓,将身边两人击出数丈,倒地翻滚再也爬不起。 那个女孩子更是身影快如疾风,只一个照面,就到了挡他路的府卫身后。府卫刚想回头,人家头都没回,只是一个侧摆,肘击后脑,府卫栽倒在地。 “截住他们!” 刘统领一声令下,又有数人从外围围了过来。他今天带了数百人,早已将这内三层外三层围个瓷实,连一只苍蝇都别想跑出去。 他自己却远远的看着,并不上前。他知道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上去添堵了。 可人多并不等于就无懈可击。这两少年左冲右突,身影诡异,身法极快,这些府卫根本摸不到他们的边。反而人仰马翻的倒了一地。 刘统领有些后悔了,没有把那个家伙带来。 那个家伙可是能打,而且好忽悠的主。 刘统领心一横,喊到:“给我射死他们!不留活口!” 本来他还是想抓住这两个少年审一审,问一问的。虽然他已经发现他们根本不是黄沙帮一起的,还是想弄清他们的来龙去脉。 特别是关系到这宝物,他有理由怀疑他们也是知情人。 可见手下无能根本抓不住人,就没了耐心。杀了算了,一了百了。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他这一声喊,他把自己的命给喊没了。 本来小恶根是真的不想杀官兵的,他怕师傅知道后秋后算账。可现在人家喊出来要杀他,特别是要杀奇女,他可就不乐意了。 他抽出身后的横刀,纵身一跃,跳上空中,象只大雁一样直扑刘统领。 刘统领一见,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 他单打独斗确实差点意思,可带兵围歼还是懂些门道的。他见小恶根纵身跳上空中,这就是一个大号的空中飞禽呀。正好发挥弩弓的优势。 “给我射!射他下来!” 有的府卫早已张弩搭箭,一同举弩,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纷纷射向空中的小恶根。 小恶根无从躲避,也没打算躲避,将横刀挥舞成轮,护住自己的周身,从天而降滚向官兵。 官兵们见弩箭竟伤不了他,又上来数人,举起长枪,捅向滚来的少年身体。如果捅上,他定是百瘩百孔。 小恶根在空中足底一点枪尖,借力反冲,瞬间到了刘统领身前,探手就抓。 刘统领吓得脸色苍白,就地一滚,小恶根竟没抓住他。 旁边府卫及时赶到,刀枪齐出,挡在小恶根身前。 小恶根杀心已起,他的横刀奋力横切,将身前的刀枪全部击开,数人躲避不及,腹部中刀,肚破肠出,鲜血泼洒一地。 刘统领已面无人色,爬起来就跑。小恶根杀数人,一脚将他踢翻,踩在脚下。 所有的人全停住了手,无一人敢上前。 奇女这时也飞奔过来,用手挡住小恶根的横刀,轻轻摇头。 已经杀了数名官兵,这祸已经闯下了。如果再杀了一名府卫统领,这祸可就闯大了。 这时不远处急匆匆又赶来了一群人,正是那些治安卫。 那位结巴校尉胡敢也赶到了。他一看小恶根将堂堂刘统领踩在脚下,脸上就是一阵抽搐。 “少......少侠,手下留情......请放了.......刘.......刘大统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被踩在脚下的刘统领顿时觉得颜面全无。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丢过这个人呀。 特别是让胡敢和他的一干手下看到了,那今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刘大统领在脚下一阵挣扎,扬声喊道: “小贼寇,有种杀了你刘爷爷,我若皱了半个眉头,就是你孙子!” 小恶根一皱眉。胡敢也是一皱眉。 “没种就放了我,我定留你和你的小婊子一个全尸......” 胡敢一听,知道完了。 果然,小恶根嘻嘻一笑,横刀往下一切,将刘统领切成两半。 腰斩。 刘统领的大扁脸看着自己被切成两半的身子,仰面惨叫。 声震环宇。 第96章 逃跑 小恶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刘大统领给腰斩了,这事想隐瞒也没法隐瞒了。 奇女有点犯难,那位胡校尉则一脸纠结。 只有小恶根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而身边左右那些治安卫,特别是刘统领带来的府卫们,一个个吓得脸都绿了。 他们眼看着刘统领被杀,如果不能拿下凶手,回到府衙,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他们也看得明白,凭他们的身手要上前去,单打独斗,都只能是送人头。这少年狠辣凶残,且胆大包天,现场无人可挡其锋。 “给我围了他们,乱箭射死!”一名副统领不知何时跳着出来,指挥人马围了上来。 打不赢你,一轮轮弩箭射死你。 众官兵抬手正准备射箭,只见一人却率先拎着刀杀了上去。正是小胡子胡敢大人。 只听到他结结巴巴怒吼道:“小……小混蛋!.......拿.......拿命来!” 他一边冲,一边冲小恶根挤那一对小眼睛。 小恶根一看,也就不客气了,举起横刀也杀了上来。两人顿时战在一起,十分的热闹。 只有奇女瞬间在原地失去了身影,她奔入人群,用双刀刀背,一阵乱砸,将那一群举着弓弩想发又不敢发的府卫打得东倒西歪。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几个人受伤,但手中的弓弩却被砸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府卫人手一弩,砸坏一把,就少一把。可两三百人,也不是那么好砸的。 前面的人发现那少女身影奇快,根本无法阻挡,后排的人就退了,他们想拉开距离,再来激射。 可这一退,包围圈就松散了。而且那位指挥官兵的副统领身边的人也就少了。 奇女砸弩是一个目的,更大的目的,还是想擒下那副统领,由他做盾,掩护小恶根逃跑。当那副统领身边人一空,她突然一个折返跑,就到了那副统领的身前,两柄柳叶刀一左一右直袭他的脖颈。 按照惯例,那副统领定会后撤,或用手中刀格挡。可无论他如何反应,他都不可能快过奇女暗中的弹腿。只要一记弹腿弹中了,那副统领定是倒地丧失战斗力,奇女的刀就可以架上他的脖颈,叫他乖乖就范。 可她忘了,府卫平时做得就是勾人捕犯的活,也许上阵杀敌他们并不专业,排兵布阵也很业余,但诱捕设陷确有很多门道。 奇女一到身前,那副统领根本没动。他早已料定奇女并不想杀他,只是想扣他当人质,好借机逃跑。 所以当奇女杀到时,他没动,只是突然往地上一蹲,一张网从他身后呼的一声,罩了过来。这是捕人天网,是府卫们捕捉犯人的标配。 这张网可不是当年十三鬼对付小恶根的小网,这张网罩天笼地,方圆至少也有数丈宽,由四名精干的府卫操纵,罩过来根本就没有死角。 奇女反应也是灵敏,见势不妙,就地一躺,想来个就地十八滚,滚出网域。 可身子刚一触地,就知上当了。地下不知何时竟埋下了数十根捆绑绳,在她身子一落地时,纷纷弹起,缠向她的身体和四肢。 奇女在空中风车般转动,用手中柳叶刀切割那绳索。数根绳索被她切断,但仍有数根绳索缠住了她的手足。左右一扯,奇女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众府卫一看这小女子终于被缠倒在地,个个心中大喜。谁都想第一个扑上去将她拿住,这头功一件,刘统领之死自己就可以少了责罚,甚至还有奖赏也未可知。 于是人人如狼似虎,争先恐后地扑来。 先别说奇女被抓住之后肯定不会好过,单单就让这些壮汉集体一扑,她小小的身子恐怕也要集体散架。 奇女这边险象环生,小恶根和小胡子那边却只是热闹非凡而已。 小恶根知道小胡子这是在帮他挡箭,所以心存感激,那打打杀杀的戏份就演得格外卖力。 当他用传音之法突然在小胡子的脑海中传出一句:“老兄,把我往那边赶.......”时,着实把小胡子吓得不轻。 小胡子看妖怪一样地看着小恶根,看了半天,见这小子根本没动嘴,却还在他脑海中说话时,手中的刀都差一点没掉地上。 “你.......你.......” “雕虫小技而已,叫传音。不用吃惊。”小恶根见小胡子吓成这样,心里直乐。脸上表情那叫一个丰富。 他说的那边,也就是奇女想抓副统领的那边。他了解奇女的心思,又担心她吃亏,所以急着靠近她一些,以防万一。 小胡子人好听话,竟真的配合他上蹿下跳,往那边“杀”了过去。 这时,正好奇女上当被地上的捆绑绳给缠住了,头上的天网又罩了下来,她已是插翅难飞了。小恶根到了。 小恶根前面杀了人,特别是切了那嘴贱的刘统领之后,心里也是有了一些懊悔。本不想再杀人了。可见奇女倒在地上,那些官兵又如狼似虎地往上扑,他终于再一次压不住自己了。 如果说小恶根有什么逆鳞别人触碰不得,那就是奇女了。 “对不住了,兄弟!” 小胡子一愣。小恶根传音一完,那横刀突然加快,横着就拍过来了。这是小恶根把刀当铁铲用,将小胡子连人带刀拍飞出去。小胡子也借势借力,把身后的一干府卫撞了个人仰马翻。 可当他再爬起来时,直接吓傻了。呆呆立在原地,双脚发抖,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只是小胡子在地上一个翻滚的时间,小恶根已是一身带血,如一尊杀神一般,站在那里,身边左右,已无一个活人。 离他远一些的府卫、治安卫早已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离他近一些的五十余名府卫精兵,包括那名副统领,全部碎尸当场。 小胡子猛然惊醒,如果这小子想杀,恐怕这几百号人都未必会有活口。 这还是人吗? “少侠,手下留情!千万别再杀了!”一紧张,小胡子竟不结巴了。 “你们,快走吧,我来善后。” 小恶根掀开奇女身上的天网,斩断捆绑绳,把奇女从地上扶起。回头看向小胡子,脸上一片红潮涌动,狰狞而充满杀气。 小胡子竟被那杀气逼得连退了好几步。 “林外……有……马.......后会有期!” 小胡子一拱手,又结巴了。 小恶根脸上的红润慢慢消退,换上的是一脸苦笑。也只能回了一个拱手,揽上奇女的细腰,一拧身,飞奔而去。 “我叫宁庚,后会有期!”这是传音,更是留下姓名,不想小胡子为他背黑锅。 小胡子看看地上的尸体,看看远去的那两人,心里一阵烦躁和后怕。 他想,自己这校尉恐怕是当到头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这事被上头知道之后,人家不单是要撤了他的职,更想要了他的命。 连他姑父州府府尹黄子章也险些丢官罢职。 第97章 谋划 小恶根小时候对宝物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长大后才知道宝物的可贵。如手中的饮灵,无坚不摧。如暗师的软剑,柔软又坚韧。 当他听到那刘统领说什么宝物时,他就想到回圣京见师傅无礼可送,正好夺来送师傅。 也正是有了这份心思,他才穷追不舍。 他的心思奇女也明白,也就配合他一起上。只是不知这夺宝,竟最终酿成这滔天大祸。 关键是,那宝物到底是什么?至今没有弄清楚,而且弄了半天,宝物也并没有找到。他们杀那老者和掌柜时,就搜了身,一无所获。宝物没捞着,还杀官兵与朝廷命官,真的是得不偿失,倒霉透顶。 在正德年间,天下太平,法治严厉。无故杀一平民都要以命相抵,这杀官兵,诛一州府卫正副统领,这绝对是大罪。而且这刘统领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太师当年麾下大将刘正魁的儿子。 而刘正魁,西北边军黑旗军大将军。也正是当今皇帝倚重的四位大将军之一。 而这宝物,正是冲州府送太师的寿礼之一。正德五月初八,太师七十大寿。贵妃已请得圣意,同意好好为太师操办一下。却没想到,太师期待已久的头号寿礼,竟半路让人夺了去。 这马蜂窝捅得,让在圣京魁星阁看星星的楚言风连打了数个呵欠。他知道,他的宝贝徒弟又闹祸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这祸会有这么大。 小恶根骑上马,带着奇女一路狂奔,半路上找到叶白和灵猴,四人一路往北,直奔圣京。 可针对他们的围捕,有人早已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四个人,要逃避追捕,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形象特征太过明显。一是小恶根的流线横刀,长且稀少,谁见了印象都深。其次就是那只招人眼球的灵猴,一身红毛,流光溢彩,只要见过的人,无不惊骇。 再加上奇女漂亮得出众,叶白猥琐得出奇,小恶根又是一个哑巴,这三人行,到哪都是独特的风景。 官府海捕公文一下,天下皆知。 黄土岭黄风岗,岭幽林深,怪石纵横。黄沙帮大寨,藏匿其间。 帮主黄四海大热的天,缩在一虎皮大氅之中,只露出一颗光灿灿的光头,正阴森森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一人。 他的光头不光头上没有一根毛发,连眉毛也没有一根,而且白得亮眼,还有一点软塌塌的感觉。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个被剥了皮的大号荔枝。 两边落座着数人,个个虎背熊腰,五官凶恶,恶煞一般,再加上身后站着的一干悍匪,映衬着这光线隐绰的大殿如同阴间阎罗森殿。 台阶下跪着的那人正在禀告: “禀帮主,秦老和刘魁等都死在了那小子的刀下,就连府卫统领刘大脸都被他给杀了。手下回寨时已查明,此子来头不小,非属下可敌,只得回寨求援!” 跪着的人尖嘴猴腮,正是那在金城县逃脱的匪首。 此时,他虽心颤如筛糠,却不敢有一丝外露,硬是要装着一副硬骨头的样子,腰杆挺直,一脸无畏,语气铿锵,直视黄四海。 他知道,只要自己显露出一丝胆怯与懦弱,小命就没了。黄四海的眼里,只有硬汉,没有懦夫。 黄四海眼神如刀,却默不作声。 “小七,你说说,他都有什么来头。”黄四海的旁边坐着一个小个子的侏儒,头大如斗,身小如童,声音如同瓮声。 叫小七的匪首不敢有丝毫轻视,转首看向侏儒,拱手回话。 “师爷,你老一定听说过一个人。” “谁?” “当今帝师楚言风!” “此子与楚言风什么关系?”侏儒一惊,黄四海也是眉头一皱。 “他就是楚言风的关门弟子宁庚!” 侏儒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有言语。 楚言风的背景太吓人了,黑白两道谁都不敢说不惧他三分。这家伙背后有政府,是帝师。更可怕的是,身后还有一个让人神鬼莫测的凌云阁。 同时,听说,这家伙手底下功夫也十分了得,而且为人狡诈多变,做事不讲江湖规律,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吃不得一点亏,极为护短。 据说他手上还养着一帮暗士,神出鬼没,绝非等闲。最可怕的是他有一个异母同胞的弟弟,此人最是可怕。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单单就是他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小小年纪,早已名扬天下。打过府尹的儿子,杀过贵妃的弟弟,听说也拜入了凌云阁的门下,练就了金刚不坏之体,万死难灭的肉身。 作为练武之人,杀人无数,当然不会信什么金刚不坏,万死难灭之说。但盛名之下无虚士,此子绝对不好对付绝对是真的。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讲。” “此子夺宝之前,还到乌山去了一趟,把鬼谷门给灭了。” “胡说!他就是天神下凡,又能捏几颗钉?鬼谷门岂是如此好灭的?” 黄四海一脚将名叫小七的匪首踢出四五丈远。 小七爬起来,噔噔噔跪走过来,仍然腰杆笔直,语气不软。“此事,属下是听空清和尚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现在鬼谷门虽没有全灭,但门主已疯,整个门派躲入深山绝无虚言!” 黄四海脸上阴晴不定,双目也是难得地出现了几分疑惑。 “此子是不是还有一个恶名,叫恶根?其祖母是不是叫疯婆婆?其姨祖母是不是叫玉婆婆?” 侏儒沉吟片刻,再问道。 “属下不知。” “你下去了,夺宝之事与你无关了。” “是。”小七站起,退出大殿,在殿外偷偷吐出一口污血。 …… …… 摈退左右,偌大的殿中最剩下黄四海与侏儒师爷。 “帮主,依我看,此事要慎重。”侏儒站起,在黄四海跟前恭敬地开口道。 “我明白师爷的意思。可此事,我却非做不可呀。此子必杀,此宝必夺!” “这.......”侏儒疑惑。 “我知道要诛杀此子,我帮必要损失惨重,而且后患无穷。楚言风此人可不是什么善类。但我儿之仇未报,早已如鲠在喉,现在那贼婆娘的外甥已到门前,怎能放过?” 黄四海双目如电,怒火熊熊。 “而更为重要的是,那宝物我绝不能有失。这关系到我黄沙帮的荣辱存亡!百年大计!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明白吗?” “只是,我担心,报仇不成,夺宝有失,我黄沙帮的百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呀!” “哈哈!我黄四海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宝贵险中求。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好事呀?现在此子身边无人,对我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等他那老奸巨猾的师傅来了,我们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而且,现在知道此物作用的人并不多,一旦知道的人多了,我们还有机会吗?那些世外怪物,随便拎出一个,一口气就能灭我们呀……” 当黄四海说出“世外怪物”四个字,侏儒师爷吓得一缩脖,小眼睛四望,似乎那“怪物”就在身边一样。 \\\"帮主,万一此物有假,又如何?侏儒依旧有些挣扎。 “你觉得楚言风连自己的关门弟子都派出来了,还会有假?” “你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如何谋划一个万全之策,夺下此宝!最好是既能杀人越货,又不让人想到我黄沙帮……” “那就来一个瞒天过海,借刀杀人好了。”侏儒偷偷一乐。 第98章 黑旗 当今天子李承乾曾问过兵部尚书程格力,四路边军,哪一路更强些? 程格力沉吟半刻说道:“若论山地陆战,当属西北黑旗最强!” 陆战,就是步兵。山地就是西北。 西北多山地,沟壑密布,林深野茂,骑马行车不易,打起仗来,很难做到大兵团驰骋纵横,多是小团队围猎搏杀。攀爬跳跃,袭扰侵捕,这八个字就是西北黑旗的看家本领。 于是,谁都知道,在山林遇见到黑旗,基本上就是遇到死神了。 黑旗不动,动则杀人。 小恶根一行被一小队黑旗堵在了一个山坳之中。 黑旗军从外部形象很好辨认。个不高,皮肤黝黑,头有盔,身披黑色皮甲,背插狼式黑旗,手执一刀一梭(标枪),背背一张短弓。 黑旗军最可怕的不是刀也不是弓,而是手中的梭。投梭,是黑旗军最恐怖的杀敌方式。 三十丈之内,他们的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曾有无数悍将在他们的一投之下丧命西北。 小恶根早就听师傅说过黑旗军,没想到竟让自己给遇上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黑旗军与被他腰斩的刘统领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自己杀了人,官府和朝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是黑旗出动。 调动边军,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看来,自己闯下的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小恶根自从杀人之后,就和奇女他们分开了。 由奇女和叶白一路,小恶根和灵猴一路,分道扬镳。小恶根清楚,围追堵截的主要目标就是他,只有他不在奇女叶白身边,他们才是安全的。 而且他一个人,更为灵活,没有束缚,逃脱起来也更为迅捷。 本来灵猴他也不想带,可这只猴子上次进鬼谷门没带上他,就记仇了,趴在他头上,扯着头发,死活不肯分开。 没办法,只好带上。也免得一个人孤单。但为了不惹人耳目,他把这只红色的灵猴给染成了黑色,惹得灵猴气的叽叽直叫,骂了好几天。 翻山越岭,小恶根专挑奇险弯曲的小路,没想到还是让人家给堵住了。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一队小队,其实并不是黑旗的主力,而是斥候。而斥候往往都是百战精兵。 黑旗一小队为五人,队中一名小队长,一名副队,三名基兵。 此时,挡在小恶根身前的是三名斥候,道路一边一人,中间一人,神情冷漠。还有两人,不知所踪。不用问,定是在自己身后某处蛰伏着。 小恶根觉得自己像是被狼群盯住的孤羊,四处危机,无处可逃了。 黑旗不是土匪,黑旗不是那草菅人命的刘统领,而是保家卫国的边军,他可真的下不去手了。 可黑旗一出手,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这如何是好? 看来只能是跑了。 小恶根把背上的横刀摘下,拎在手中,目露凶光,突然往前就冲,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看这架势就打算拼命。 道路上三人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小小少年不言不语,上来就打。很是不讲武德呀。 那也好,迎上去开打就是。 三人几乎同时启动,分三路包操上来。 此外山坳一边为岭,陡峭山崖,一边为涧,幽深阴暗。这是他们特意选好的伏击之地。除非对方会飞,否则别想逃脱。 哪承想,对面这小子竟真的会“飞”。只见他跑着跑着,突然用手中横刀一 地,身子借力竟飞腾起来,而飞腾的方向并不是三人袭来的方向,而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他想跳涧自杀吗? 当然不是。原来小恶根早就看见有一处山涧稍窄,且对面山壁横着长出一棵苍松,就像是山体横伸一臂。他的目标就是“飞”过山涧,抓住对面的苍松,逃出生天。 他的算计是好的,也是对的。三名黑旗根本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奇思妙想。可他们也并没有眼睁睁看着他就此逃脱。否则他们也就不配称之为黑旗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尽量生擒,实在无法生擒方能斩杀之。 小恶根顺利“飞”过山涧,刚一回头,吓得一激灵。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如影相随,竟也在身后“飞”了过来。甚至比他速度更快,来势更猛。 而且“飞来”一人后,身后还有一人也“飞”了过来。 这回,他看清了,原来那个头高些的黑旗将手中梭枪撑在地上,折成弯弓,一人站在枪上,一弹,人就飞过来了。 这也行?果然是黑旗,名不虚传呀。 小恶根不敢怠慢,抓住苍松,使劲一荡,荡向另一棵小一些的苍松。 足尖一点,竟又荡向另一棵,同时回首一刀,竟将那棵苍松齐根削断。 跟过来的两名黑旗一看,傻眼了。这小子太滑了,竟断了他们的道路。 其中一人心一狠,举起了手中的梭枪。 小恶根心底就是一寒,他可是知道这梭枪的厉害,扎上就是一个大洞呀。 可自己吊在半空中,如何躲得掉? 梭枪“嗖”的一声刺破寒空,却扎入了崖壁之中,竟入壁达一尺有余,枪尾在崖壁上颤动不已,发出瓮声,可见其力气之大。 几乎在梭枪投出的同时,另一人已经腾空而起,足尖踏上崖壁上的梭枪,杀了过来。 手中刀寒光闪闪,掌中梭冷气逼人,就到了眼前。 小恶根看到那杀来的黑旗,一对眸子冷静无波,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这样的兵,无刀无枪,本身就是杀人利器。 小恶根眼看无处可逃,竟撒开了手,身子悬空,直往下掉。 小恶根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头上的灵猴早已不知哪去了。 那小家伙在小恶根带它飞过山涧之后,就消失了。它个子,灵活,随便往哪一藏,都让人难以察寻。再说,它也不是人家的目标,根本没人管它。 小恶根往下掉的时候,又有两根梭枪扎来,却不是扎他的人,而是将他的衣袖扎在了崖壁之上,让他在崖壁上动弹不得。 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梭枪,他定死无疑。 黑旗并不想杀他,见他已被定住。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从身后抽出一根黑绳,就准备荡过来将他捆绑。 正在此时,一只羽箭从暗处射来,却不是射向小恶根,而是那名要绑他的黑旗。 黑旗一见箭来,急忙用梭枪去拨打羽箭。却不想一起射来的是双羽箭。一前一后,黑旗拔了前一支箭,后一支射进了他的小腿之上。他在崖壁的树上站着,本就不稳,小腿一受伤,再也站不住了,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不远处看着同伴掉下山涧的黑旗发出一声怒吼,举起梭枪猛的投向小恶根的胸口。 他要一梭扎透这可恶的小子,为同泽报仇。 可他忘记了,还有一只猴不知藏在哪呢。这只猴,此时就藏在他的身侧。他刚想投梭,猴子就动手了。它的一只利爪,猛的抓向他的脸。 此人根本没想到身边会有暗手,想躲已是不及,脸部被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手中的梭也就失去了准星,呼的一声,掉进了山涧。 这时,小恶根终于摆脱了被扎在岩壁上的衣袖,赤裸上身,跳向远处的一棵树藤,几个跳跃,消失在山涧深处。 小灵猴一声呼啸,也追随而去。空留山涧回声。 射杀黑旗的当然不是奇女,而是另有其人。可黑旗却将这笔账,全记在了小恶根的头上。 从此,黑旗与小恶根,不死不休。 第99章 应募 小恶根甩开黑旗,却再也不敢走陆路了。他改为水陆。 初夏的临江王庄码头,热闹非凡。各路客商南来北往,在此汇聚。 圣京大聚贤船队正在码头招募船员,不少人排着队在应募。 大聚贤是圣京有名的商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通达八州。福利好,报酬高,但招募也严。 年纪小的不要,年纪大的不要,个子矮的不要,身子弱的不要……现场扛不起一百五十斤包得不要…… 现场应募的至少有近百人,可招募的名额只有十名。十里挑一,船头今天格外严谨。原来对长相是没有要求了,今天长相不合他意的,也不要了。 眼瞅着名额就快要招满了,后面还有几十号人没有排到号。这些人便开始聒噪起来。几个彪形大汉本来还畏于大聚贤的盛名,不敢造次。现在一看马上就没机会了,他们就不安分了。 一个黄脸的大汉一使眼色,带头把他前面的人一拔,挥舞着豆沙包一般大的拳头,冲前面的人凶巴巴地低吼道:“滚!” 其他几个大汉也一同前挤,前面的人一阵大乱,纷纷被他们给推到了两边。 有人不服气,刚想呵斥,发现这些人人凶恶,个个带煞,只得自认晦气,闪在一旁。 偏偏前面有一个高个子少年模样的傻子,背背一个长条包裹,傻不愣叽挡在前面,推了两下,竟没有推动。 大汉有些火大,也是极坏,他抬腿就踢向那少年的腿弯处,这要是踢实了,少年就得跪下,甚至摔个狗啃泥。 少年前面还有不少人,这一脚下去,大汉也是收着了点力气,他可不想踢断了对方的腿,惹出麻烦。 可这一脚下去,还是惹出了意想不到的后果。那就是前面排队的十几个人排山倒海式的全倒了。 大汉惊得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踢到那少年,那少年就已经势不可挡地倒了地倒了下去,而且还猛的往前一扑,把前面的人,扑倒了一大片。 前面的人一到,他就露出来了。他本就高大,惹眼,前面的人一倒,他完全赤裸裸地暴露地暴露了。更为尴尬的是,他抬起踢人的腿根本来不及放下,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这少年他妈的太坏了,比自己还坏呀! 大汉脸部一阵抽搐,包括他身边的那些人也是一脸鄙视。心想,你他妈的也太二了吧?就这,谁都知道你是恶人、恶棍了?人家还会要你? 果然,倒在地上的人还没爬起来,大聚贤的船帮护卫就已经围了过来。这些人可不是善类,都是在河道上讨饭吃的好手,手中虽无刀枪,但碗口粗的棍棒可不少。 其实船舱中也是暗藏有刀枪弓弩的,只是不到紧要关头,不显于人前罢了。 大聚贤能在这大夏国纵横四野,靠得可不仅仅是诚信赢天下,和气通四海,还有膀大腰圆的财气,黑白通吃得霸气。 船帮护卫们平时好吃好喝,又没什么事,也是闲得蛋痛,巴不得出点小乱子,开心一下,也好在主顾面前露露身手,显显能耐。所以一上来,手底下就没有露什么情面。 棍棍带风,棒棒实成,全招呼上来了。黄脸大汉一看,也不敢硬扛,只得连连倒退。身边那些人也跟着倒霉,个个抱头鼠窜,被打得狼狈不堪。 一头是包的黄脸大汉和他的一帮难兄难弟跑了。护卫们好不得意。个个哈哈大笑,趾高气扬。 但在船头一直注视着这边的船头老刘头却一脸凝重。他招呼护卫们不要去追,见好就收。一转身进了船舱,上了船楼。 在船楼上,坐着一个锦衣公子,面目硬朗,举止爽利。正在伏案看着运货清单。 “二少爷,此趟行程恐怕有变呀?” “哦?”锦衣公子抬头看向老刘头。老刘头是大聚贤的老人了,行船经验丰富,对大聚贤忠心不二。 “刚才有一群人来应幕,个个剽悍,绝不是普通船夫。而且闹事之后,护卫们一上去,他们进退有序,我怀疑有问题。” “你担心他们是河匪?湖帮?”锦衣公子脸色一变。 “是的。这些年官兵虽打压得厉害,河匪、湖帮早已没有从前嚣张,但袭击商船的事还是时有发生。不得不防呀!” “你的意思是?” “晚几天出船,等昆州三少的船队来了一同出发。这样人多势众,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不行。太师的寿诞将至,现在就是紧赶慢赶恐怕也会误了时辰,怎敢耽 ?” “那就求助官府,凭我们和官家的关系,请求他们派人随船应该问题不大?” “也不可。这船里的有些东西可见不得光。万一被官府察觉,你我都无法交代。” “那如何是好?” 金衣公子沉吟片刻,把老刘头叫到近前,悄悄说了一通。 老刘头犹豫片刻,只得点头答应。 老刘头是大掌柜安排在二少爷身边的人,这些年,老刘头是看着二少爷成长起来的。他发现二少爷有能力、有魄力,对他们这些手下也恭敬有度,礼遇有加,是个很不错的东家。 只是他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风险与劫难,不知这次,他能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正在此时,船外又传来一阵喧哗。这次却是一阵阵喝彩之声。 金衣公子和老刘头一惊,一起走到船窗前,往外一看,只见有一少年,身量修长,挺拔如松,肩上扛起四包货物,依旧轻松如常,不时赢得阵阵叫好。 原来少年在应募,应募的人嫌他年纪小,不想要他。他竟不声不响,扛起了四大包货物,在原地来回溜达。 弄得负责应募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刘叔,你去,把这个少年留下。”锦衣公子眼前一亮。 “我担心这小子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别人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这小子绝对没问题。” 第100章 内贼 大聚贤的船队很快招募齐了人员,当天晌午一过,就扬帆起航了。 小恶根是平生第一次乘坐大帆船。一上船,他就感觉到脚底没根,心中没底。而且他还不会水。 他在鬼谷门中被阴水潭泡过,也在仙女湖翠玉岛上学过几天狗刨。但那根本算不上会水,只有到了大江大河中,他才发现,这滚滚之水,浑浊而湍急,似乎可以吞噬万物,实在不是什么好亲近的东西。 船一开,他就开始吐了。 当年乘坐小船上翠玉岛,那仙女湖的水碧绿平静,船行其上,风平浪静,摇摇晃晃十分舒服。 现在到了这大河之上,又是雨季风急,河宽水急,这大船行进起来,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遇到浪及时,甚至还会将偌大的船身抛将起来,让船上的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别人在船上都安然无恙,只有他不时趴在船帮呕吐不止。 刘老头看着这个少年那副熊样,就懊恼不已。而且他还带着一只黑不溜秋,举止乖张的猴,在船上闹得乌烟瘴气。 他恨不得把他和猴都直接给扔河里去。他实在想不明白,二少爷干嘛非要留这么一个废物在船上。 这次在码头招了十个人,个个精明强干,一看就是常年在船上行走的行家内手,只有这个小子,除了一身莽力,一无是处。 别说划船主桨,拉纤扬帆,连打个船上索都不会。而且从开船起,他就趴在船帮上狂吐,不带泄气的。他怀疑这小子,不要到下一站,在中途就会吐死去。 大多数船夫见他如此,都是哈哈大笑。只有一人,拿着一个酒囊,凑到小恶根身边。这是一个又黑又壮的船夫,脸上笑嘻嘻的,手上骨节粗大有力。 “傻小子,没坐过船还来做船夫,你是不要命了?喝几口,你就会好受一些。” 小恶根记得这人和他是一起在码头被招募的。 小恶根肩膀上的灵猴呲牙咧嘴冲着来人直瞪眼,小恶根一把将他拨到一边,伸手接过酒囊,猛灌了几口。 这酒烈,入口如火,小恶根却喝得过瘾。还想多喝几口,人家马上夺了回去。 “臭小子,你这样喝,老哥我这点酒可不经你灌。下了船,你得赔我酒。这酒叫西风烈,记住了。” 小恶根直点头。他发现,喝了酒确实舒服多了。 “我在家排行老六,不嫌弃,你叫我六哥就行。” 老六拎着酒囊走了,小恶根终于不再吐了,而是瘫软在船板上,昏昏入睡,不一会,竟真的睡着了。看来,这酒不但烈,后劲还十足。 在河上走了半天,傍晚时分到了一个池源,这是一个中途休息的小码头,船队停靠。刘船头不许人下船,只是派人上岸,采购了一些饭食,搬到船上。 用餐时,二少爷特意叮嘱刘叔给小恶根送去了一只烧鸡,他也是看到他一路吐得厉害,恐怕肚子里早没货了。 小恶根接过烧鸡,大喜过望,也来不及表示感谢,手撕狼吞就干了起来。急得边上的灵猴抓耳挠腮,伸手就抢,二人就此在船上抢夺起来。 小灵猴爪快,一把抓住半只鸡腿,一扯就跑。小恶根也是吐得没了力气,脚底发软,硬是没追上,吱溜,它钻到船上吃饭的众人堆中不见了踪影。 酒足饭饱,船上的船员就地躺下,合身而卧,不时,四处鼾声骤起。只有几个船上护卫举着火把在船上不时走动。 不远处,岸上小码头也是星星点点火光,忽明忽暗地闪动。 船队共有三条商船,一大两小。大船长有三四丈,还有船楼,底下有地仓。地仓中还有暗仓。真正好东西,贵重的东西都在暗仓中。 此时,船楼上二少爷端坐在桌前,身边放着一把劲弩,还有一把长约两尺的宝剑。正神色肃穆地肃穆地看着那河面。 一旁,老刘头也操着一根木棍,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 他们知道,若有河匪作乱,定在今晚。只要过了今晚,明日天明,再扬帆启程,前面就出了西北境,进入河北境,河宽水急,一日千里,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夜色浓重,时间过得很慢。过了子时,河面上开始起了薄雾。头上淡淡的月光也被云层遮掩。 二少爷听到水面传来浪花翻动的异响。 他知道,河匪们来了。 果然,几条小船,如同几支水面上飞驰的利箭,从河道暗黑处射出,直逼三条商船。 商船上的人还在呼呼大睡之中,似乎无一人惊觉。 小船靠近中间那条最大的商船,几个身影如同夜色下狸猫,飞爪抓船帮,拧身上船沿,悄无声息,瞬间就到了船上。 船上的护卫不知什么时候,全部躺倒在地,早已被人割了喉咙,鲜血咕咕直冒。 一个蒙面的黑衣大汉上船之后,两手一分,一部分人进了船舱,一部分人随着他上了船楼。 到了船楼之上,只见老刘头手执宝剑,正压在二少爷的脖颈之上,目露凶光。 二少爷咬碎钢牙,双目圆睁,却毫无办法。右手鲜血滴淌,两节小指早已被人切断。 原来,他刚才想去拿弩弓,被老刘头一剑削去了两根手指。 二少爷痛得浑身发抖,却一声也不敢吱。 “老六他们已经去底仓了,其他人都迷倒了,全部杀了扔河里吧。岸上埋伏的虎行镖局的人,也都被米酒放倒,不必理会.......” 老刘头意气风发,开始喝五喝六,跟蒙面汉子亲热交谈起来。 “老刘头这次你头功一件,帮主定有重赏。兄弟我先给恭喜你了!” 蒙面汉子扬手作揖,老刘头喜形于色。 蒙面汉子拿起桌上的劲弩,啧啧称奇。“这大聚贤果然实力雄厚呀,连这等劲弩都有,只是不知其杀人是否顺当?” 他举起已上了弩的弩弓,对准二少爷。二少爷眼一闭,心想,这一生到此结束了。 只听到“嗖”的一声轻响,“扑通”一声,有人栽倒在地。 第101章 赶尽杀绝 栽倒在地的是老刘头,只见他一脸愕然,用手捂住呼呼冒血的脖颈,一脸不可置信。 “兄弟,对不住呀。这趟活军师有令,不得有活口,也不得有破绽。你不死,大聚贤查起来,对你的家人,对你的上下线都不好办呀。” “不过,你放心,抚慰金绝不会少你的。” 老刘头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听着,张口结舌,应该是在骂人,却含糊不清,没人听到了。渐渐没了动静。 回过头,蒙面人重新上好弩箭,这回对准了二少爷。他并不急着杀人。这回他带的人并不多,加上早就上了船的老六等人,也不到十人。 要把整个三条船上的人杀个干净,哪怕那些人都被酒水迷倒动弹不得,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何况等会儿还要搬东西,有得忙了。好在,那些日常货物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只要底仓的那些奇珍异宝到了手,就成。 不过,底仓也不是那么好下的。因为上面压着货物,要把所有货物搬开,才能找到底仓。如果不是事先有老刘头交底,那底仓也是很难找的。因它是暗仓,在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蒙面大汉看着二少爷,见他竟没有多少恐慌,也禁不住有了几分钦佩。 “早就听说卢家二少是人中龙凤,面对生死,如此淡定,确实难得。本来你至少也值十万两,可惜这次不能留活口,遗憾了。” “你们是什么人?劫我大聚贤的货,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如果人都死绝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昭昭,你们跑得掉吗?” “哈哈,这就不容二少担心了。” 二人闲聊间,不时听到有人掉水里的声音。应该是那些人在把死尸扔水里吧。 只是只一会,就没了声音。 这么快吗? 蒙面大汉有些诧异,他把的一指,身边的一名随从拎着刀下去了。不一会,又听到一声水响。 “怎么回事?”大汉有些恼怒。这时有人上楼,脚步很是小心,沉重,应该是手下听到他发怒,有些紧张,正在上楼,前来禀报。 门一开,一个手下,一身黑衣走了进来,低着头。 蒙面大汉目光一凛,抬手就发,手中弓弦一响,一支弩箭激射而去。由于距离近,弩箭透体而过,射向了夜空。 可怪异的是,那黑衣人并没有倒下,反而向蒙面大汉扑来。只是动作有些僵硬。 蒙面大汉反应迅速,抬腿就是一脚,正蹬在黑衣人的腹部,按照他的力度,这一脚足以将来人蹬飞出去。可他的脚刚一触到那黑衣人的身体,大脑深处警铃骤响,他一身寒毛倒竖,全力收腿,往后就倒。 一片刀光,横着扫来,把眼前的黑衣人拦腰切断,刀锋直逼蒙面大汉。 他刚才只要收腿慢那么一丁点,一条腿可能就只剩半节了。 面前的黑衣人一分为二,身后闪出一少年,手执横刀,正三分懊恼,一分遗憾地看着他。少年脸上笑意盈盈。手中刀却没有一丝停留,直接捅了过来。 蒙面大汉不敢有丝毫大意,闪身一旁,将手中无箭的弩弓砸向来人。 他心想,这弩弓虽不重,但砸在身上肯定也不好受,来人定要闪躲才是。只要有这一息功夫,他就可以跳出窗外。到了外面,空间大了,机会就多了。 可这少年根本不懂躲闪,面对砸来的弓弩,不闪不避,手中横刀也没有半点迟滞,快如惊鸿,一个直捅落空,紧接就是横推。 这船楼上本来空间就小,少年一下来,占了先机,手中横刀又极为霸道,这一扫、一捅、一推,蒙面大汉就没有机会跳窗了,只能往一边躲闪。可这刀如附身之蛆,哪里躲得开。 大汉只得猛地发力,撞向船壁,刀随人转,大汉撞破船壁,横刀也随他一同破壁而出。在空中,只得到咔嚓一声,血雨飞洒,蒙面大汉惨叫一声,分成两节,掉入水中。 从一开始到大汉被分尸,那锦衣公子二少爷一直在桌边坐着。别看他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甚至尿意浓浓。 特别是一连看到两次分尸,那血腥味在船楼之上浓烈至极,令人作呕。 上楼杀人的当然是小恶根,那被他一切横断的大汉也正是那排队不讲规矩,暗算过他的彪形大汉。 他刚上楼时,就是用刀挑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上来的,所在脚步才如此沉重、小心,生怕不小心掉了。 可大汉显然也绝非等闲之辈,仅听脚步声就判断出来人不对,所以先下手为强,抢先发出一弩箭。这一弩箭虽没有射中小恶根,也吓得他小心脏一阵乱颤。 这箭可是透体而出的,擦着他的脸颊就飞出去了。若不是运气好,半边脸可能就要报废了。 如果自己这个哑巴又破了相,真不知道本来就嫌弃他的奇女会如何待他? 这也是他要如此决绝杀了这大汉的原因之一,打人不打脸,破事不破相好吧? 杀了大汉,他回头看向那位一直端坐着一动不动的二少爷。 其实二少爷是想动动不了。吓木了都。 小恶根不会说话,也懒得说,转身下了楼。 船上的河匪早已让他一个一个给砍了。但有一个人,他没砍。那就是那个老六。 他记得他那一口酒。 说来说去,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如果小恶根不上这趟\"顺风船\",这趟劫活百分之百成功。 外有强援,内有接应,而且二少心旁最贴心的老刘头也是内贼,防不胜防,甚至也是无法可防。 二少不可谓不精明。当老刘头跟他说可能有匪时,他就叫老刘联系了虎行镖局。镖局与大聚贤一直有合作,立即派出了最强的队伍,埋伏在了小码头上。 只要河上有点风吹草低,这些专门负责河运护镖的镖师将乘舟杀出,将劫匪绞杀在河道之上。 可叹老刘头用一招打草惊蛇套出二少的底牌,再用釜底抽薪在饭食酒水中下蒙汗药放倒所有人,包括岸上的镖师,断了二少所有的后路,这打劫商船就成了轻而易举之事。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半路杀出一个小恶棍,百毒不侵,更别说小小蒙汗药了的小恶根。 还有那只坏透了的灵猴,借着与小恶根打闹的机会,把借应募之名提前上船匪徒暗藏的匕首全给偷了。 于是,打斗时,赤手空拳的匪徒没有一个逃脱小恶根的一刀之狠,全挂了。当船下的匪徒摸上来时,他还在船舱杀人。匪徒摸进船舱又给他送了人头。 为了把船楼上的人吸引下来,他又故意抛尸…… 河匪全都死了,只留老六。老六被小恶根卸了四肢关节和下巴,动不得喊不得。 老六混江湖多年,如此心狠手辣的少年杀神还是第一次遇见。 当小恶根把他的四肢与下巴复原后,他还是没动,只是从腰间摘下酒囊,一扬手抛向了小恶根。 \"小兄弟,好手段。英雄出少年呀!这酒别浪费了,送你了!″ 他捡起地上一把利刃,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鲜血如箭飙射,脸上一直带着苦笑,瘫倒在地。 小恶根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呆呆看着,一脸苦涩。 他们上船那天他就知道他们是匪人,只是没想到老六见他吐得难受,会送上西风烈。 老六的自绝他似乎理解了。当年师父教他“看见身前事,多想身后难”。他不相信老六是因为忠于匪帮,那天那个勇猛的大汉自裁于金山县说的话他也是不信的。 但他知道,他们肯定有比自己的死更可怕的事让他们不得不死,有比他们自己的命更珍贵的东西让他们不得不以命相换。 他想,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师父、奇女、玉珠儿的命相逼,他可能也会毫不犹豫放弃自己的生命吧? 小恶根的猜测是对的,老六也有一个会晕船的儿子,此时正被养在匪窝中,天天训练、挨打。 第102章 招揽 这场劫难,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了。 大聚贤除了死了六名护卫、一名船头,货物没有任何损失。其他人全部被匪人用药迷翻,反而因祸得福,并无死伤。 本来那六名护卫也是可以不死的,但匪徒残忍,将他们在睡梦中给杀了。只有刘船头英勇护船,在与匪徒搏斗时,不幸殉职。 二少爷脖子上也受了一点轻伤。 至于匪徒,在二少爷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之下,由虎行镖局的好汉们一网打尽,无一漏网。 报官之后,官兵到了现场,逐一查验,形成公文,上报府尹。船队于当天晌午过后,乘风扬帆,破浪而去。 这次行动,最爽的是虎行镖局的人,吃了一顿饭,喝了几碗酒,睡了一觉,得了一大包银两,什么事也没干。开开心心地来,平平安安地回。 当然,机灵的人事后其实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这些河匪他们可是看了的,个个一身劲衣,武器精良,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不知是被什么高手给收拾了。 如果没有二少爷暗中布下的这些高手,他们恐怕也早已命丧黄泉。 当有人问二少爷到底是哪路高人救了他们时,二少爷显得神秘莫测,欲言又止,大家也就不好多说了。 只是二少爷一再叮嘱,此事千万保密,只说是虎行镖局暗中伸出援手,击杀了河匪,切不可说是另有其人。 船重新上路,在二少爷的船楼上,二少爷摆上酒席,宴请大英雄小恶根。 陪席的还有两位。不,应该是三位,分别是女扮男装的奇女,秀才打扮的叶白,以及一身乌黑的小灵猴。 这三位是晌午时分才赶到的。 在这叫池源小码头重聚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只是奇女他们按时到来,并没有赶上晚上那场劫杀。 但奇女和叶白却带来了一个消息,让小恶根很是意外。 二少爷是大聚贤大掌柜卢员外的二儿子,目前主要负责货运。 卢员外一生风流,自己都搞不清楚有多少儿子,但目前帮他运作生意的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主政圣京,二儿子负责货运。 两兄弟虽不是一母同生,但表面看关系却很好。一个稳重,一个灵活,相得益彰,卢员外颇为得意。 特别是二儿子,对上孝敬,对兄恭敬,对下随和,对外圆通,这些年,在生意场上表现可圈可点。 可卢员外又哪里知道,暗地里,二少爷偷偷笼络了一帮人马,养精蓄锐,待机而发,只要哪一天卢员外一命归西,他将顷刻时,置老大于死地,并取而代之。 他虽负责货运,平时其实很少亲自押货。千金之躯不至于危樯之下,可这次不同,他必须亲临才放心。 出来时,他就特意低调,并没有带多少人,怕人多眼杂,树大招风。哪知道身边最亲近的人竟是匪帮的卧底,险些让他丢了性命。 他怀疑,在大聚贤,这样的卧底肯定还有不少。难怪有时一些货物丢得莫名其妙,又无迹可查。 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好好筛查一下。特别是身边的亲近之人,如果还有这种人,自己岂不是天天睡在危床之上,时时都有性命之忧? 就算这种人不通匪,心有异,将他这些年的谋划告诉老大或老家伙,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二少身边人不少,可能打能杀,忠贞无二,又后台铁硬的可没几个。现在眼前一下来了三,他乐坏了。 叶白,敬州叶家的少当家。虽然叶家早些年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焦土,可叶家当年可是家大业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系还在,一些产业也还在,由一个叔叔伯伯操持而已。 如果叶家卢家联合,今后在敬州地界,将如虎添翼。 至于这位小恶根宁庚,别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的。 大聚贤,商业通天下,消息也是灵通达四海。这位小爷当年在湘州岳林书院人间奇皅式的惊艳表现,给很多有心人留下了刻骨的记忆。 偏偏当年那场武考,卢家二少还是现场观赛者之一。这位小爷“射鸟杀人”他可是当面得见。那份血腥与残暴,不愧于他“小恶棍”之名。 同时,那“大恶棍”帝师楚大儒当场发飙,一出场就把“欺负”宁庚的府卫副统领林步青,摔得满地打滚,卢家二少也是记忆犹新。 事后,他还得知林府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林步青赤条条地被挂在了自家房梁上。 虽然官府最终结案是北烟暗手团所为,但二少却嗅到了这一对师徒的味道。 同样的不择手段,同样的睚眦必报,同样的血腥残暴。 还有这个小姑娘,他也是认识的。这就是那舍命救宁庚的婢女。没想到,长大后,竟出落得如此清秀,迷人。特别是一身男装,更显英姿妩媚。 只是冷若冰霜,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这三人,若能一并收入自己的门下,那对他而言,可就赚大发了。 关于这三位最近的事迹,他也是早有耳闻,甚至官府的通牒公示他也是看了的。 杀了府卫官兵,切了府卫统领,通匪潜逃,十恶不赦。 前面两条他信,后来那条他一点都不带信的。 他知道这位小爷,背后有帝师,又被当今陛下亲口戏封为“御弟”,杀几个不长眼的官兵,诛杀个把子嚣张的统领,不奇怪。 但要说他通匪,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哪里的匪能让他看上眼去通呀? 那天招募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小恶根,当时就是一阵大喜。本想带到圣京之后,再好好与他亲近亲近。没承想,半路杀出一帮河匪,若没有这位小爷在,他的小命早就丢在这条河里了。 因此,他是真心感激,也是诚心想拉他入伙。 他不是完全不在乎官府的通牒,但凭着大聚贤的能量,把这几位平平安安带到圣京应该问题不大。即使事后被人发现,花些钱财也能把事抹平。 退一万步说,实在摆不平了,也可以说是被他和同伙“武力相逼”,无奈之举就是了。 何况,这位小爷身后的人神通广大,自有办法帮他脱身。 而且,就算此次拉他入伙不成,这份人情总是交下了的,这生意也是稳赚不亏。 他记得这位小爷是个哑巴,但听人说话没问题。于是他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就开始说道了。他举起酒杯: “宁少侠,这两位公子,在下卢青云。昨晚之事,感恩涕零,今日同行,甚是荣幸。此行回京,一路之上,诸事由我负责,只管好好休息,保准一路顺风!” 小恶根笑嘻嘻地也举地也举起杯,还有叶白,三人一口干了。 只有小奇女,一言不发,只是吃菜。还有那只猴,不时伸爪偷抢几块牛骨头,啃得卡巴作响。 “卢大掌柜,客气了。昨晚这事,早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小事一件,不足挂齿。” 叶白干了酒,开始胡咧。弄得小恶根直翻白眼。 “我们跟踪他们多日了,前不久那杀官兵的就是这伙匪人。现在官府有些人是非不分,还诬陷我等,实在可恶。不过,到了圣京,自有人还我等清白。这一路上,有我们相护,料那匪人早已望风而逃,不敢造次了。” 切。这一番话下来,把卢二少硬生生给怼回去了。意思是,不是这一路有你我们才顺风,正是因为有我们,你才安全。 卢二少也是没想到,看这小小秀才一样的猥琐少年,竟比宁庚更为圆滑难搞。 卢二少还想说点什么,这位爷却把手一挡,语气突变:“只是卢大掌柜,你做人还是有些不地道呀。” “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你昨晚死里逃生,今晨却给那虎行镖局那无功之人一大包银两,而我们这些为你出生入死,护你周全的人,却只是这二两薄酒,实在让人心酸呀!” 小恶根一听,嚼着肉,瞪着眼,两眼放光,心想,知我者叶白呀! 卢二少一听,胃里一阵泛酸。好吗,这原来是一伙贪财的小恶棍呀。 “哈哈,叶公子言之有理。我卢某绝非忘恩负义之人,这大恩大德等到了圣京定有厚谢。在这,我诚心相邀,请各位到了圣京,就安置在我卢家,如何?” “好说,好说。来干!” 客主,皆大欢喜。却不知,前方不远处,一场大劫难正在等着他们。 第104章 反杀 井原和他的手下在村里的祠堂杀人,刘二扛着大米正飞快的走向湖边的一片沼泽地。 这是一片芦苇荡。 刘二来到芦苇荡旁,他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他找到一条破烂的小船,把大米扔在小船上,就进了芦苇荡。 跟在他身后的倭寇并没有跟进去,而是躲在暗处,等着。 不一会,小船又回来了,船上多了一个少年。那少年也是一身黝黑,只是个头更高一些,也更瘦些。 二人叽叽喳喳在船上说着什么,使劲的划船,生怕晚了赶不上发大米。 小船还没靠岸,两个少年就跳了下来,在水里一路狂跑,向村里奔去。 这下把那埋伏在岸边的倭寇给晾着了,只得在身后也急忙追来。 他这一追,终于让前面的少年发觉了。 两少年一回头,看见一个又矮又驼的外乡人,迈着罗圈脚,一摇三晃的在身后追来,就是一惊。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他手中拎着明晃晃的长刀时,他们傻了。 别看这倭寇人矮脚短,可跑起来速度却极快,睁眼间就快到眼前了。目光凶恶,长刀逼人。两少年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两个人一对眼神,撒腿就跑。 他们俩经常在村里惹事生非,没少被人追着打。每次他们跑时,都会分开跑,让追他们的人无从选择。这能大大的减少他们被团灭的机率。 这次他们下意识的又选择了分开跑。 这一跑,还真让这倭寇有了片刻的犹豫,不知该追哪个更好。 但他也只是犹豫片刻而已,立马就作出了选择,那就是先杀了这个小个子,然后再杀那个高个子。 倭寇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脱,因为这个村子唯一可以出去的路,早已被他们堵死。现在所有的船应该也到手了,这半大孩子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 先易后难,这就是他们杀人的规律。 小个子就是刘二。 刘二一回头,发现那倭人追的是自己,心里一阵叫屈。他从来就跑不过刘豆,那家伙比泥鳅还滑,比水鸭还贼,如果倭人去追他,十有八九追不上,他也能没事。 这下人家根本不追刘豆,只追自己,自己小命休矣。 刘二心一横,心想,刘豆,是哥们,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我可是为他给你拿大米才被人追杀呀。他还不知道,正是他把死神给人家刘豆引过来的。 “豆哥,救命呀!豆哥!.......” 刘豆听到刘二的呼喊,回头一瞅,知道坏了。 这刘二根本就是旱鸭子下水,根本蹦踏不了几下。眼瞅着那倭人的长刀就要抵到他的后背了。 只要追上,刘二就会被削了脑袋。 刘豆回身追了上来,一边追还一边在后面骂。 倭寇听不懂刘豆骂的是他祖宗十八代,但骂人他还是明白的。当时就火了,撇下刘二不追了,回头就来追刘豆。 刘豆一看目的达到了,转身就跑。 倭寇可不是一般村民,平时这两小子一跑,村民追几下,追不上,也就骂骂咧咧算了。可这回,他们遇到的是杀人的恶魔,岂非放过他们。 刘豆确实比刘二强不少,在湖边草地上跑是飞快。可还是比不了那常年累月追人杀人倭寇的速度。 眼瞅着,刘豆也要让人家给追上了。追上也是一个死呀。 这时按着膝盖呼呼喘气的刘二终于缓过来了,他见刘豆危极,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呼的一声就砸了过来。 这扔石头砸移动目标,平时扔十块能砸中一块就算不错了,这次,一砸就中。啪的一声,正砸在那倭寇光滑滑的后脑上。鲜血呼啦就下来了。 倭寇嚎的一声火了。他用手一摸后脑勺,全是血。 他气得一转身,又来追刘二。 刘二一看,妈呀,跑吧! 可三下五除二,眼瞅着眼冒火光的倭寇就要追上他了。“啪”的又是一块石头,又砸中了倭寇。而且好巧不巧,还是老地方见。 这一下,老伤新伤一块伤,血呼呼的直往外冒。 倭寇气极,嚎嚎直叫,转身又来追刘豆。 刘豆又开始跑。这会又轮到刘二扔石头了.......竟然还是那么准...... 倭寇这回不干了,一门心思的追刘豆,不死不休。 刘二跟在身后不断的扔石头,终于砸不中了。 而刘逗终于快跑不动了,而久经沙场的倭寇速度不减反增。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一刀劈那这可恶的小子。 刘豆似乎慌了手脚,竟转身向湖里跑去。湖里全是沼泽和泥泞,这一入湖,速度更慢了,深一脚浅一脚,根本跑不快。 倭寇可不怕水。他没有一丝犹豫,也跳进了泥泞当中,就象一只青蛙,蹦跳着,继续追向刘逗。 刘逗在泥里挣扎着,摔倒了。全身倒在了泥泞里,四肢扑腾着,半天动不了地方。 倭寇终于追到了近前,他顶着血呼呼的脑袋,狞笑着举起了长刀,照着刘逗就劈。 没成想,一直在泥泞里翻来滚去动弹不得的刘逗,突然身体一拧,象一只泥里的水蛇,呼的就窜了出去。 这一刀,劈空了。 倭寇一愣,更是有种被戏耍的恼怒。他心一横,继续在泥里突进,绝不轻意放弃这小子。 可再往前走,他发现脚下的泥吸力变大了,泥也变软了,身子直往下沉。 本来他就矮,这一下,泥水一下就到了胸口。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少年是故意引自己下湖的,这片泥泞有古怪。他再想转身回岸上,已经很难了。 他看到不远处,那少年躺在泥面上,转头冲自己笑。他却已无力追上去杀他了。 不一会,泥水淹没了他的头顶,一连串水泡从泥水下冒出。 刘二站在岸上,大口喘气。他冲泥里的刘逗真招手,叫他快些上来。 刘逗在泥面上爬着,慢慢靠近刚才倭寇沉下去的地方。 他想把那把刀捞上来。那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把好刀呀。 他爬到近处,伸手下去......突然手被人死死给抓住了,猛得往下一拉,他也沉了下去...... 第103章 屠村 船队穿州过县,不日就到了平湖。 平湖是大夏国北方平原最大的内陆湖,有千岛湖之称。也是南来北往的汇聚转运地。 湖水浩荡,碧波千顷,也是大夏国盛产鲜鱼湖蟹的胜地。 当然,当年大夏建国之初,这里也曾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水上主战场之一。湖底至今还沉埋着无数战船与冤魂。 大夏国现在虽太平和谐,可这湖广船稀之地,还是暗藏着不少水上势力,不时冒出来扰民劫商。虽没成大气,终究还是一个结在大夏国内陆运输动脉上的一颗恶瘤。 平湖东岸有一渔村刘家村,村民都姓刘,人口不多,林林总总不到三十户,一百来号人,都是以打渔为生。 刘家村三面环水,一面接陆,贫瘠且偏僻,平时很少有陌生人来此地。那天,突然涌进来了十几个外乡人。 这些外乡人都是乘坐马车来的。当他们从车上下来时,刘家村的人都很吃惊,因为他们个都不高,且黑、粗、驼,一身大袍,个个面露凶光。除了赶车的说的是中原话,其他人都叽哩呱啦,没人听得懂。 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和尚,光头独耳,一脸油脂。一个硕大的光头上,只有一只扇风大耳,实在是滑稽。 和尚长得怪,人倒还和气,他找到村长,偷偷给了二两银子,说是想租渔船去湖里捞东西,这是定金。村长当时脸都乐歪了。 前些年,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这湖里捞东西,但出手如此大方的却从来没有过。 为了表示诚意,和尚还要村长把村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村祠堂,说要给大家人手一袋大米。来人把一百多袋大米全部堆积在祠堂,像一座小山。看得村民们直咽口水。 村长见和尚出手大方,脚板不落地,跑前跑后,通知村民。 村民听说有东西分,不到半个时辰,纷纷来到祠堂,熙熙攘攘象过年。 和尚说,老老少少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个人,都不给分东西。 村长极其负责,亲自点名,全村一百多口,全都到位。只有一户,他没通知,那是刘麻子的儿子刘豆。这小子自刘麻子死后,就没人管,也没人管得住。 这会又不知跑到哪偷鸡摸狗去了,实在找不到。他只好少报一人。少报一人,就少了一袋香喷喷的大米,村长也是一脸肉疼。 可和尚好像不好骗。 “刘村长,人数好象不对吧。你要骗我,这东西可没得发。”和尚晃着大光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村长的眼睛。 村长心里一阵发慌,却也是瓜老藤韧,说谎眼睛都不带眨的。 “就135口,连出去打渔的都叫回来了。您瞅,那八十岁的刘老太太都抬来了。” “真的?如果有假,后果老僧可不承担哟?” “绝对没有少人,如果有假,您把米全收走!”村长一脸媚笑,语气却十分坚定。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大袍,头上扎着立 的一个外乡人走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哟唏,人得不少,大大的好。开始吧!” 和尚狡诈的一笑,回过头来,冲着村民们说: “大家听好了,这大米人人有份,可我知道村长说谎了,还有人没回来,谁告诉我,还有谁没回来,并把没回来人的叫回来,我就给谁多发一袋大米。” 村民一阵躁动。村长一慌,刚想说话,和尚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他一下,村长张口结舌顿时说不出话来。 有人看看那大米,又看看傻了一样站在那张着嘴不说话的村长,还是忍住了。 为了一袋大米,得罪这土皇帝一样的村长,划不来。 “大家不说实话,我可就把大米抬走了.......来人,搬米。” 和尚一扬手,过来两个车夫,扛起米就走。 “别......我知道!” 一个十五六岁的黝黑少年,走了出来。他比村长小好几轮,但论辈份,他比村长还大,村长得叫他叔。关键是,这家伙一直以来在村里就横,是个楞头青,村长也拿他没办法。 “你叫什么?” “刘二。” “好,刘二,还有谁没回来呀?” “我朋友,刘豆。” “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当然知道。我去找。但你说话要算数。” “贫僧不打诳语。” “不过,我得先扛一袋米走,要不,我不去找。” “可以。”和尚笑了。那在一旁穿灰色大袍的外乡人也笑了。 刘二,扛起一袋米,一溜烟似的跑了。 灰色大袍的外乡人冲旁边一个外乡人一撸嘴,那人点头,跟了上去。 “你的,大大的聪明。村民,大大的不诚实呀。”灰色大袍的人低低冲和尚说道。 “井原君,你是不知道大夏刁民之狡诈,我们不得不防呀。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和尚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长叹一声。 “大和尚,现在总可以开始了吧?”井原一对小眼睛珠乱转,一脸戏谑。 “让我出去,我看不得这个,你们随便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迈着方步走出了祠堂。 村民见和尚走了,都慌了。有人要跟上去问,什么时候发大米。被人给拦住了。 “不是要发大米么?” “发,马上的发,通通的发。可是,你们说谎了,说谎,是要受到处罚的,明白?” “是村长说了谎了,不是我们呀.......” “好,先惩罚村长。”井原转身,有人递给他一把长刀。 村民们一阵慌乱。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井原的长刀已经劈了过去,村长人头落地,颈腔中鲜血如同喷泉...... 尖叫起响起,那些外乡人纷纷如露出獠牙的野兽,举起长刀扑向了村民...... 一场屠杀,就此展开。 第105章 搏杀 刘逗为他的贪心付出了代价,那个倭寇根本没死,他是故意藏在泥里装死,等他上钩呢。 这个倭寇在海上讨生活,几乎天天要泡在水里,那憋气的能力自然远超于常人。 他沉入泥中,一动不动,就等着刘逗过来。果然,小孩子性情,还是上当了。 这一被倭寇抓住手腕,再想挣脱,难于上青天了。 刘逗就感觉手腕像被一把钢钳给钳住了,手腕骨头都一阵阵生痛。 他刚想挣扎,被那倭寇一揽,直接揽到了身前,二人就此在泥里抱在了一起。 好在泥中长刀无法挥动,倭寇只能松了长刀,用手死死勒住刘逗的脖颈,他想将他活活勒死在这泥泞之中。 刘逗被勒得直翻白眼,但他浑身是泥,脖颈上也是泥,滑不溜湫,倭寇有点使不上劲。二人只能在这泥泞中纠缠,翻滚,一时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岸上刘二急得大喊大叫。却也毫无办法。他几次想下水来帮刘逗,踌躇半天,还是没敢下来。 可他没发现,他的大喊大叫,已把远处的人招来了。有人倒拖着寒光闪闪的长刀,正向他急速跑来。 泥里的刘逗毕竟是个少年,哪有成年倭寇的耐力和力气,不一会,他已无力挣扎。最终终于不动了,软哒哒的慢慢向泥泞深处滑去。 倭寇经过一番搏斗也累得够呛,他见这少年没了动静,便放开手,回身去摸自己的长刀。 他还是不放心,也不解气,准备摸到长刀,将这少年捅几下放解心头之恨。 当他在泥里找到长刀,回过身想用刀来捅那少年时,猛得发现,刚才还死鱼一样的少年,不见了。 见了鬼了。 倭寇浮出大脑袋,在泥水上四处张望,那少年踪迹全无。 他猜想那少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是条鱼,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肯定就在周围的泥里藏着呢。 他举起长刀,在自己的身边左右一阵乱捅。 一刀,两刀,三刀.......捅到第五下时,他明显感觉到刀锋上有了一些刺入肉体的迟滞感,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他每次捅人时的触感。 他大喜,可当他想把刀拔出,再捅时,却拔不动,好像被什么给缠住了。 他一咬牙,大吼一声,变拔为挑,猛得将长刀挑起,一道身影随着出泥的长刀,“呼”的从泥中跃出,就象一只泥猴,竟窜上了空中,泥水四溅,张牙舞爪...... 可就算被倭寇挑起在空中,刘逗也没有放开手中死死抓住的长刀。 那长刀已扎透他的一条手臂,他不知何时用破烂的衣袖缠住了长刀,死死攥在手中,就象一只愤怒的小牛犊,瞪着一双牛眼,狠狠的瞪着那丑陋凶残的倭寇。 倭寇“呀呀”叫着,双手举着长刀,一顿乱甩,想把刘逗甩出去,硬是没甩动。鲜血顺着刀刃,合着泥水直往下流。 倭寇还在甩,身体却突然往下沉去了。原来他把刘逗用刀挑在空中,这重量全压在了他的身上,这泥本来就软,这一压,这泥可就承重不住了。 倭寇慌了。前面他沉下去,那是他装的,这回可是真的。 他一慌,手就松了。手一松,长刀和刘逗一起被甩在了泥面上,“啪”的一声,砸出一个大泥坑。 泥坑一分一合,刘逗又不见了。他整个人被泥水给吞没了。 倭寇拼命往泥面上爬,他也知道只有自己平躺在泥面上,才不会被泥给吸下去。 当他终于平躺在泥面上时,一阵刺痛从底下直贯脑门。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一个刀尖已从他的嘴中吐出...... 该死,有人用他的长刀,从他的肛门插入,贯穿全身,直接从嘴里探出了刀尖。 眼前的天空慢慢暗淡下去,他再也回不了他的樱花巷了。 刘逗把这倭寇给穿了膛,又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长刀一寸寸又给拔了出来。 他累得全身虚脱,却兴奋异常。 他躺在泥面上,转身看向岸边的小伙伴刘二。 刘二见他没死,还夺了长刀,也是兴奋的哇哇直叫。 可刘逗却吓得张嘴半天没有喊出声来,因为他看见另一个倭寇正站在刘二身后,举起长长的长刀,呼的一声劈向刘二瘦长的脖颈。刘二的人头就此窜上了天空,血雨喷洒....... 刘二的人头在空中飞翔时,他还在笑着。 倭寇一脚将刘二的尸体踢翻在地,又向泥地里冲来。不远处,还有几条小船,正飞速的划来,船上坐满了一身血气的一群杀人狂魔。 刘逗在泥地上弓身弯背,如同前面一样,把自己变成了一条泥中的水蛇,窜窜的直往那芦苇深处逃去...... 此时,刘家祠堂早已血流成河。一百三十余口村民,全部被倭寇砍杀在此。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闻而作呕。 可那些杀人的倭寇却哈哈大笑,指着倒在血波中的村民,指指点点,说他们贪心不足,丢了小命。 最为可怜的是,那些还在怀中的幼童,也惨遭毒手。 空清和尚假模假样的在祠堂外念了几声佛,不知听到他念佛的佛祖作何感想。 他见那追少年的倭寇迟迟未归,颇有些担心。回头刚想问井原。 井原正一脸得意,毫不在意的说:“大和尚,你的莫急,我的人,能力大大的有,他们逃不掉的。” “说得是,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派人过去看看保险一些。” 井原点头赞成,他也发现,这个一只耳的和尚好象在想问题方面,比自己好象是更要狡猾那么一点点。 可当派出的人回来告诉他,他的人被一个小孩子给捅了后门,直接给捅死了,气得他哇哇直叫。而且,那个被捅死的人,还是他的亲弟弟,他更是恨意涛天。 他抽出长刀,返回祠堂,照着那些死去的村民,又是一阵狂疯的劈砍。 半天后,一个血呼呼的血人,吐着粗气,瞪着双眼,从里面走了出来。 空清和那些赶马车的大夏江湖人,虽也是刀口舔血的货,此刻一个个却也是不忍直视。 第106章 天火 船队到了平湖,卢家二少心就稳了。 平湖是有大夏水军的,就驻扎在平湖郡。大夏水军分内陆水军和外海水军。若论战略强悍,内陆比外海要强些。 主要原因还是当年大夏建国时,发生过多起内陆水军之战。最有名的当属这平湖之战。 大夏开国皇帝庆元帝曾率十万水军,在此迎战当年最大的一股水匪,号称五十万水军。 苦战近三个月,最后凭借一把天火,将水匪一举歼灭。 据传,这天火是庆元帝八拜九叩求来的。具体情况后人众说纷纭,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当然,最有名的一个传闻是这样的,也是最让人 异所思的。 据说当年,苦战三月有余,庆元帝已弹尽粮绝,被对方团团围困于这平湖之上,仅占据了三座孤岛。兵力也已消耗了三分之一。 一支军队若兵损达三分之一,就离崩溃不远了。 庆元帝是以陆战起家的,在陆地平原,那就是一个纵横无敌的强主,可到了这水上,他就是一只岸上的雄鸡,打个鸣都难。可偏偏他又不信邪,非要与人家在水上决一雌雄。 庆元帝跟小恶根的得一比,听说刚上船那一会,也是吐了一整天。后来慢慢好了些,但站在船上,还是脚底没根,走路发飘,脑袋发晕。 好在他手下这些年还是攒下不少南方水军,各路将领也还不俗。不过,当听说庆元帝要在这平湖与水匪一战时,几乎所有将领都不赞成。 因为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那时水匪势大,自己这边水军初建,战力不足。 其实要战胜这些水匪有更划算更稳健的办法,那就是围而不歼,断了他们上岸的路,时间一长,藏在这平湖千岛之上的水匪自然粮尽人亡,不战而溃。 而庆元帝不听,反而在一天夜里将所有的将领关在一间房子里,讲了一件事,第二天,所有的将领都打了鸡血一样,跟着他嗷嗷直叫,杀进了这万波平湖。 可一进来,他们就被人家给包了饺子,再想出去,门都没有。 连战连败,最后一退再退,退到三座相离不远的孤岛之上,内无强军,外无救兵,眼看着就是等死的节奏。 好在这些水匪来自各方势力,内部也并不团结,甚至到了关键时候还会相互拆台。给了他们以喘息之机。 最后,水匪们围而不攻,反而天天开会吵架,吵着打胜了之后,如何瓜分这大好河山。 三座孤岛之上,兵困马乏,将领们天天去找一身疲惫、焦头烂额的庆元帝询问他许诺的事情,什么时候兑现。 庆元帝刚开始还胡编乱造几句哄哄大家,后来实在哄不下去了,就闭门不出,把自己关在岛上的一座破烂不堪、四处漏风的寺庙里,谁也不见。 直到后来,开始出现逃兵。 最初只是单个的,后来是成伙成群的,最终竟有成建制的兵,被一些下级将领鼓动下,一起投敌。 几乎是几天时间,庆元帝的兵又少了三分之一。 奇怪的是,跟着庆元帝的高级将领天天骂爹恨娘,却没有一个叛乱的。 当终于有一天,庆元帝骨瘦如柴从寺庙里走出来时,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这个一身威武、霸气十足的男人,变成了一个一阵小风就有可能会被吹跑的纸片人了。 可就是这个纸片人,却一脸兴奋,两眼放光。 有人说这是回光返照,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又被他给鼓噪了起来。因为他在嘴里念叨一个词:“天火!” 当然,听到庆元帝念叨的只是这些高级将领和他的近卫。底下的人并不知道。 但那天晚上,所有的士兵都分到了粮食,虽然不能饱腹,但肚子里有了粮,力气和精神都回来了。 特别是他们听到了军令:今夜破匪,明日凯旋! 大家一致认为,肯定是外援到了。 可正当大家兴致勃勃、摩拳擦掌之时,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将整个平湖淋了个湿透,湖水也猛得上涨,三座孤岛本来就小,这一下更是水涨岛悬,无处立足了。 伴随着大雨的还有闪电、雷鸣和狂暴的大风。 大风直接推翻了好几艘大船,船上的士兵被掀翻到水里,死伤无数。更可怕的是那闪电,如火蛇狂舞,在天空肆意纵横,把夜空一次次撕裂、照亮。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猛得击中了那寺庙一座高塔,高塔应声倒地,又砸塌了寺庙大殿。寺庙本来就小,在大殿中的庆元帝和他的将领们灰头灰脸从土堆中爬出。 众人发现,庆元帝一脸死灰。众将领及所有的兵士无不惊骇。 他们想,这下真的要完了。这是天要灭亡我等呀。 雨直下到了后半夜,突然停了。停得极为古怪,是那种突然骤停的停。 就好象天空中有一双遮天蔽日的大手,突然一下把所有的雨水都给兜走了,一滴一粒也没有留下。 大雨停了,平湖一片死寂。连波涛声似乎都被凝固了。 士兵们全都傻愣了,一个个不知所措。突然有人听到一个声音在嘶哑着怒吼:“上船!” 然后是无数的声音一起响应:“上船!” 士兵们木偶一样走向自己的船只,纷纷上船。 不知是谁先看到了亮光。 这亮光来自天上,来自那漆黑、深邃、遥远而阴冷的夜空。 亮光慢慢被拉长,变成了一道飞驰的红光,划破天际,划破了所有人的心神。 红光在半道上爆裂了,变成了漫天的星火,扑天盖地,向这平湖倾泻而来。 “天火!这是天火!!”有人在大声喊叫,众人无不惊恐。 也就在此时,一阵阵滚滚如雷鸣的声音方自远而近的传来。这天火纷纷落入平湖,顿时燃起涛天大火,瞬间点燃了夜空,亮如白昼。 可奇怪的是,竟无一点天火落入这三座孤岛及周边水域。 将士们正目瞪口呆之时,又有人传令:“伏卧!” 全体将士,全部趴伏在船上。任何人不敢站起,走动。 不一会,湖水开始沸腾,一排排巨浪排山倒海而来,声势浩大,须臾将三座孤岛淹没。大型船只在巨浪托举下,上下起伏,发出“喀吱吱”似乎要被撕裂的恐怖声响。船上的将士更是惊得面无人色。 一些小一些的船只则被直接掀翻在水里,船上的人员片刻不见了踪影。 巨浪来势汹涌,去势也极为迅速。不一会,孤岛又在水退去后露出了水淋淋的狼狈模样,湖水慢慢恢复平静。 “起帆!” “起帆!”....... 第107章 分道 这一战,天火赢。庆元帝的威名从此远播四野,无人敢挡其锋。 很多年后,在一次醉酒时,庆元帝一时嘴快,说了半句:“天火,神人助呀......” 建国后,庆元帝再没来过平湖。听说,那是因为他当年见到天火之后,那平湖之上,浮尸满布,四野焦糊。战后,他手下的兵士别的事没干,就捞那些半熟半焦的尸体就忙了近半个月。 从此,他信起了佛,不肯食肉。 信了佛,便恋起了神仙。于是,他曾三次东游,直至东海角,寻仙不遇,立碑记憾。却不成想,那块碑没立几天,突然有人发现,竟被人用剑削去了半个角。 那可是坚硬如铁,又高达数丈的石碑,何人有此神力?又有此神兵? 定是神人矣! 只是神人干嘛要削此碑呢?...... 不过,自此以后,庆元帝再也不提寻仙问神之事。可,那东海角寻神碑却驰名天下,这平湖天火地却无人问津。 如今,这天火三岛却成了一伙水匪聚集之地。 天刚蒙蒙亮,一伙奇装异服的外乡人登上了天火岛。当中引见之人是一个一只耳的大和尚,体大腰圆,煞是扎眼。 ...... ...... 小恶根一行在船上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吃喝不愁,行船顺畅。再加上两岸山峦叠嶂,风景秀丽,每日吃吃喝喝,看看风景,风轻云淡,很是惬意。 可奇女却一直愁眉不展。她和没心没肺的小恶根不同,她心思缜密,做事严谨。她知道他们做下的事可不是小事,特别是当她得知有一名黑旗在捕捉小恶根而丧命时,她的心事更重了。 黑旗极为护短,那黑旗大将军刘正魁为人也正也邪,平日说一不二,嚣张至极,且心胸狭窄,是个典型的“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主。 偏偏此人战力又极强,在黑旗的威望无人可及。 当今皇帝夺帝时,刘正魁率先表态并坚决站队,是正德皇帝李承朝的铁腰之一。 现在小恶根杀了他的侄子,害了他的兵,这仇即使算不上仇深似海,但比一般的江湖是要深得多了。 还有那黄沙帮,号称江湖第一大匪帮,朝廷屡 屡败,现在有明显做大之势。小恶根坏了他们的事,诛杀了他们的人,这梁子绝对是不死不休。 同时,在鬼谷门小恶根明目张胆的杀了这么多武林中人,还有那些倭人,这些人在暗处,肯定对他们也是恨得牙痒,岂非善罢干休? 离开凌云阁不到半年,这小恶根就把天下的势力都得罪光了。可真是一个惹事生非的大恶棍呀。 叶白其实也有心事,他离开鬼谷门时并没有选择离开,就已经决定要跟随小恶根了。 叶白看上去少不更事,其实看人极准,且智慧超人。他已认定这小恶根绝非凡辈,将来可能就是一方雄主。跟随他,水涨船高,前途无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也确实没地可去。 别看他顶着一个敬州叶家大少爷的头衔,其实叶家上下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特别是自他家被一把火灭了门之后,没了叶家老太爷的背靠,没了叶家大小姐的宠溺,他空有叶家少爷之名,叶家的产业却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叔伯们瓜分了一个干净。 回敬州,他饿可能是饿不死,但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日子肯定是有的。那样的日子,心高气傲的他,恐怕一天也过不下去。 他想明白了,要想回敬州,就必须是衣锦还乡。而这衣锦目前来看,只有眼前这个哑巴少年可以给他。 这些日子,他已将这少年的底细摸得七七八八了,帝师之徒、皇帝之弟(虽然是虚的),凌云阁学艺、出身高贵且神秘(这出身是他目前感觉最扑朔迷离的地方)...... 跟着这样的人,今生想不发达都难。 可跟着小恶根这几个月来,他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这个家伙是个软硬不吃,肆意妄为的主。什么人都敢惹,什么人都敢杀。惹了事,杀了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能让人气死。 这完全就是一个不知深浅、无畏无惧的愣头青。 跟着这样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给连累着给害死了。 现在大聚贤的二少爷在明里暗里的想招揽他,他的小心思也有了几份活跃。 他也在权衡,是继续跟着小恶根去搏一下大富贵呢?还是调转船头,跟着大聚贤二少想办法杀回敬州,夺回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有了这个想法,他也就开心不起来。也显得心事重重。 只有小恶根和那只猴,最是快乐。 但终于有一天,小恶根不快乐了,因为奇女又要走了。 原因是这乘船看上去顺几顺水,其实河道九曲十八弯,绕来绕去,兜兜转转速度根本不快。 奇女心急如焚,她必须提前赶到到圣京,将这一路上的事情一五一事禀告楚大儒,由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以保小恶根到了圣京之后的安全。 她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可她相信,没有楚言风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年死了一个大国舅,楚言风也是兵不血刃就把事给按下了,现在这些事,他一样可以处理得风调雨顺。 只是,她必须要给他时间进行谋划和准备。现在,楚言风对他这个恶徒的“恶行”还一无所知,你叫他如何谋划和准备? 而且这水路之上,虽有大聚贤这块招牌在前面挡着,却也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奇女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这几方势力,随便哪一方出全力,都不是她和小恶根可以抵挡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谓蠢。这是楚言风常骂小恶根的话,小恶根有没有听进去,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听进去了。 于是,她决定弃船上岸,挑快马,极速返京。 小恶根也要上岸,被奇女给骂回去了。他这副尊容,现在这一路上,无人不识,只有躲在船仓里才保险。 一人一骑,凭她的身手,要拦下她的人还真的不多。 于是,船队进平湖之前,奇女继续女扮男装,消失在了茫茫山水之间。 她这一走,险些成了决别。 因为她根本不会想到,在平湖,黑旗、倭人、湖匪和黄沙帮等各大势力,竟合起伙来,堵劫小恶根。 她也没想到,在她的前面,已有人已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她来钻。 第108章 卖刀 奇女一上岸就被人给盯上了,可她竟然没有发现。 奇女自小就在江湖上混,当年在千奇帮,她这个“帮主千金”可不是浪得虚名。盯梢、跟踪、设坑、仙人跳,可以说坑蒙拐骗,行行精通。 这些年,跟了楚氏兄弟这一对师傅,这些江湖套路活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所以,她对自己很有自信。却不料,这次被人盯得死死的,竟然茫然不知。 她下船上岸时其实是发现有人跟了上来,她并没有急着甩掉对方。她无法判断是大聚贤的人还是匪帮的人,所以也没打算贸然出手。 她仍然穿着男人装,大摇大摆进了平湖郡,还故意到了一家青楼逛了逛,听了半支小曲,给那小妞几两银子,叫她小曲别停,自己则换成青楼女子的衣着,从后窗户溜了。 那青楼女子以为她是躲仇家,还很是用心的帮她打起了掩护。她走后,愣是唱了半天的小曲,直到口干舌燥才停。 在此期间还真有人借醉酒误闯为由进来看了一下。见房中无人,那人脸色一变,急匆匆走了。 奇女出了青楼,左转右绕,进了一贫民区。用三个馒头和这一身衣服,换了一身又脏又臭的乞丐装。把头发弄乱,把脸抹糊,混在一群小乞丐中,她足足待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她故意和人打了一架,乞丐打架都是用泥巴甚至粪便攻击的,不一会她便一脸污血,全身臭气。 这时就是小恶根站在她的身前,恐怕也要认半天才能认出她来。 在配合小乞丐们偷一个有钱人的钱袋子时,她“不小心”失手了,被人追着打出半里地去。那些小乞丐也一哄而散,只留下她一个挨打。 挨完打,她吐掉口中的污血与乱泥,再也不敢耽误了。转身潜入驿站,盯着一出站送信的驿卒,半道上将其击晕,换上他的衣服,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直奔圣京而去。 驿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速度快,耐力强。平湖离圣京已经很近了,不出意外,一天足矣。 可奇女不知为何,越靠近圣京,她越觉得危险重重。 因此上了马之后,她可就没有心思心疼这匹马了,一路跑,一路鞭,恨不得让它插上双翅,立即飞到楚言风身边,把这位无所不能的师傅搬到小恶根身边来。 可越急,越容易出事。出了平湖郡,就是一座十三孔的长长石桥,平日行人如梭,车水马龙。可当奇女上了桥之后,桥头就被人给堵了。桥尾也站着一个人。 奇女一看,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一拉缰绳,骑着马,纵身跳入桥下滚滚浑流之中。 桥尾之人一皱眉,平身而起,也如一支轻燕,飞入水中...... ...... ...... 三日后的傍晚时分,西边残霞如血,圣京被这晚霞映照得金黄一片。 西北角的十里闹市有一楼阁,巍峨挺拔,如一位威武的将军,俯视这南来北往的众生。 阁上一匾,上书三个大字,古扑庄正:魁星阁。 此时三楼靠窗雅座,楚言风正在与人下棋,与他对弈的是一位一头青丝,披发至腰的半老徐娘。 这位女子年纪与楚言风相仿,却脸色洁玉,眉目如画,衣着扑素,略施粉黛。 此时正伸着一只玉手,轻轻将一粒棋子落下。却不是落在棋盘中,而是直接落入楚言风的茶杯中,溅起几圈涟漪。 “你这人今日甚是无趣,人在这与奴家下棋,魂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嗔怒嗔怪,声如碎玉落盘,清脆悦耳。 楚言风一愣,不禁也是哑然失笑。 “风娘子见笑了,老朽确实是在想一个人呀。只是不知这人是否也象老朽那样想他否?” “哈哈,堂堂楚家大少爷,风流一生,也会朝思暮想一个人?而且还不知人家是否想你?” 这个叫风娘子的女子一阵轻笑,言语中却带着一丝幽怨。 楚言风老神在在的样子,却不再多言,只是凝神去看了棋局。 其实,他已经输了,只是依他的性子,又岂会轻意认输。他正要耍赖弄混,看能否乱中取胜,挽回几份颓势,却听到楼下大街有人在喊卖刀。 平日这楼下闹市南来北往的商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自然卖刀的也不少。可开价十万两的却还从来没有过。 此时,就有人在喊:“柳叶双刀,十万两,一分不能少,有意者从速。过了今日,此刀就不卖了!” 卖刀的是一个街上的混混,平日就常在这一带耍横,诈些小钱,混口贱饭。他卖刀,实在是盘古开天,头一回。 而且还是这么个叫卖法,惹来四面八方一阵讥笑。 这两柄柳叶刀一看就不是凡品,寒光闪闪,确实是好刀。但行家一看也知道,这绝对值不了十万两。 可这小子一脸得意,浑不在乎,依然干劲十足的叫卖着。 楚言风放下棋子,来到窗前,双目就是一紧。两道寒光乍现,一脸杀气瞬间凝固。 风娘子心里就是一凛。 楚言风她太熟悉了,这个看上去浑浑噩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男人,其实心里软润如玉,又坚硬如铁。 而且杀心极重!若有人碰了他的底线,追杀千里,灭门诛户他也是做得出来的。 这卖刀的她也认得,就是一个平常混混而已,何至让他如此? 那一定是那刀有问题! “你认得此刀?” “何只认得。风娘子,抱谦,请借我十万两,我现在就要去买下此刀。” 楚言风语气尽量平缓,架势却有几份咄咄逼人。 风娘子二话没说,随手从衣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十万两。 随随便便就能从衣袖中抽出十万两银两的人,在整个圣京恐怕也没有几位。可她正好是其中之一。 看来,今日执意要卖刀的人,也早已将她算计在内了。 楚言风拿着银票,一分一秒也不敢耽误,转身就下了魁星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街市上。 “卖刀的,这刀我要了!” 楚言风一出声,那些发出讥笑声的人全愣住了。他们还真没想到,竟真的有这样的傻子,出巨资买下这两柄柳叶弯刀。 小混混却笑了,他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买他的刀。 “你买?”小混混转动着一对老鼠眼,戏谑的问。 “我买。”楚言风死死盯着这两柄刀,他知道人群中一定有人也在死死得盯着他。 “对不起,别人买只要十万两,你老要买,一百万两,不讲价!” 旁边吃瓜的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好,给我一个时辰,我去筹钱。” 楚言风竟没有还价,一口答应了。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不行,要买就现在,过一刻钟后,就又不是这个价了。”混混噘着一副欠揍的嘴脸。 这时再笨的人也知道此事绝非卖刀这么简单了,看热闹的人纷纷往两边躲开。 楚言风不怒,反而笑了。 从来都是他跟别人耍横不讲理,没想到比他更不讲理的人也有。 第109章 耍横 不一会,众人躲开,闪出一块空地,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十个人。清一色的黑衣短袖,个个个不高,人人皮肤黑。 也难怪楚言风刚才没看到他们,站在人后,他们根本显现不出来。 十个人,都没带兵器,却人人浑身上下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气。 这是十个悍卒,死士。楚言风的脸色也禁不住凝重了起来。 他想不通,这个该死的小混蛋怎么惹事惹到他们身上去了。 从这十个悍卒的身后,又慢慢踱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脸上皱皮罗列,如同万壑重山,在这重山之间,眯缝着一双小眼,目光如电,灼人肌肤。 此人最让人一眼就忘不了的是他长有一双长可到膝的长手。 这双手,手臂粗壮如老藤,手掌宽大如羽扇。也是一身黑衣裹身,个不高,却挺立如山。他慢慢走出来,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如山压顶般的威慑与压力。 很多人甚至都不敢去看他。可楚言风却反而变得风轻云淡起来,又恢复了那副死猪不怕烫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时他的内心有多紧张。 “老将军好大的胆子呀!” “哦?帝师是要教训老夫么?” “那是自然。你今天在这出现,已犯下三条死罪!罪不容诛!”楚言风朗声扬言,故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认出来了,这就是四大边军之一北漠边军黑旗军统帅大将军刘正魁。 “愿闻其详。”刘正魁不怒不喜,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一,擅离职守。作为黑旗大将军,置北漠万千将士于不顾,置大夏北漠千里疆防于不顾,是不是死罪?” “是死罪。” “其二,无诏进京。先帝有旨,国家有制,四大边军无诏不得有一兵一卒入京。你带众兵入京,是不是死罪?” “众兵?何为众兵?” “一人为独,二人为行,三人为众。你这有十人,算不算得众?” “好。算。” “带众兵入京,是不是死罪?” “是死罪。” “其三,最为恶劣。” “哦?” “你竟敢煽动无知民众,贩卖刀枪,意欲何为,想造反吗?这算不算得死罪?” “放你娘的狗屁!”刘大将军终于忍无可忍了,破口大骂。 刘正魁一开口骂人,楚言风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想,只要这老小子一骂人,说明此事还有机会。那两个小家伙应该没事,至少没死。 哪怕缺胳臂少脚,只要还活着,就比死了强。没到不死不休,凭我楚言风的能赖,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太师七十大寿,是当今圣上知老夫与太师有八拜之交,特宣老夫进京的,哪有撤离职守、无诏进京之说?” “煽动民众,贩卖刀枪,更是胡说八道。这柳叶弯刀与我何干?你当众买刀,才是购置刀枪,图谋不鬼.......而且你纵徒行凶,杀官兵,伤黑旗,你才是想造反吧?” 楚言风一听,心里咯咚一下。果然,那混蛋小子闯下了大祸呀。 还没等楚言风再说话,刘正魁脚底生风,就到了眼前,一对小眼睛怒火狂射,直盯着楚言风的双眼。 “你那恶徒,让老夫断子绝孙,你说他该不该死?” 楚言风一脸惊骇,低头去看刘大将军的下面。刘大将军气得一蹦,指着楚言风的鼻子: “不是这里,是他把老夫唯一的侄子给杀了!你应该知道,其实那就是老夫的儿子!你说,他该不该死?” 现场一阵骚乱。原来传闻是真的。 据说刘正魁与他的嫂子有染,生下一子,一直不肯承认。没想到,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大厅广众之下,自己说出来了。 果然是大将军呀,胆气惊人,与众不同。 可只有楚言风明白老将军的心思,他是要用自己的脸面,来换儿子一个名份呀。 “该死!” 楚言风昂扬着的头,终于低了下来,他整个人也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他知道,这下真的麻烦了。 人有两大恶做不得,掘人祖坟,断人子孙。这小恶根把堂堂大将军的后给绝了,他岂肯善罢干休? 这事就是闹到皇帝那里去,恐怕也难善终。 楚言风一阵阵摇头叹息,他心想,这小混蛋难道有这癖好吗,就是喜欢去绝人后? 当年把太师家风华绝代的二少给绝了。好在太师还有一个大儿子,虽然愚蠢如牛,毕竟还是可以传宗接代。 现在又把刘大将军的儿子给绝了,大将军也七十了,再生是不可能了,这宗与代叫人家怎么传? “大将军,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呀?” 楚言风只得先服个软。 “误会个屁!这个女娃在我手上,你把你那恶徒交出来,我把女娃还你。我把那小恶棍剁了喂狗,此事一笔勾销!” “否则,你就是口吐莲花,说出大天来,也休想叫我放人!” “好!此等恶徒,我也早就看不惯了!剁了也好!只是他真的还没回来......” “真的?” “若有半句假言,天打雷劈!” 楚言风大义凛然,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正在此时,人群又是一群大乱,一只灵猴呼的窜了出来,瞬间窜上了楚言风的肩头,抓耳挠腮,好不快活。 人群一分,走出两个少年,领头一人俊朗挺拔,高大健硕,背背一把横刀,大模大样的走了出来,一脸笑意。 不是小恶根,又是哪个? 第110章 好友 平湖之战开始的有点莫名其妙。因为是一场遭遇战。 湖匪与倭寇们是策划了很久,而且暗棋明棋也布了不少,可最终打起来却乱成了一锅粥。 这全是因为有一个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小恶跟宁庚。 奇女一走,小恶根顿时变得萎靡不振。为了给他调节情绪,叶白特意陪着他到平湖郡逛了逛。 平湖郡虽算不得大城大县,却也因地处鱼米之乡,水陆交通发达而汇聚了不少商户,甚是热闹。 小恶根被叶白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一脸焦黄的渔民小子。他和叶白在城里搜寻到不少吃货,吃得肚胀腰肥之后,才回到船上。 此次上岸,他们还与人打了一架,竟没分出胜负,却结交了一个朋友。于是,吃东西的钱都是人家出的。 朋友都是用来利用和出卖的,第二天,他们就把人家给卖了。 奇女离开后小恶跟宁庚的表现,卢二少一一看在眼里。这让卢二少很是诧异,又很是开心。 诧异是这看上去油盐不进的邪恶少年竟好女色? 开心是他知道好色的男人他都有办法轻易控制。 于是在平湖郡停留了一天,他没敢带他下船去找女人,却安排人去岸上找了几个绝色女子上了船。 当天晚上他就把这几个女子安排进了小恶跟宁庚的船舱,当天夜间就热闹了。后来更是直接把船舱给拆了。 打起来了! 上船的一共有三个女子,当场就被小恶根给格杀了两个,其中一个穿粉衣的女子光着“膀子”逃出了船舱,因船离岸边近,她几个起落就上了岸。 她一跑,身后一身血污的小恶跟宁庚拧身就追。这一追一逃,转眼不见了身影。 叶白和卢二少走进破烂的船舱,看着血泊中两个半裸的女子,连连摇头叹息。一个是摇头这下要赔不少银子,一个是叹息可惜了这两副好皮囊 呀。 卢二少立即叫人加强了戒备,同时通知了岸上的水军督尉。 平湖一万水军,有一名统领,四名督尉。平日与大聚贤关系都十分密切。再加上朝廷对大聚贤这样的巨商一直都有意呵护,这些年南来北往,只要到了平湖,定是万无一失。 此次大聚贤的货物特殊,早已暗中打了招呼,水军统领不敢怠慢,船队一到,就安排一名督尉带五艘战船,率五百水军到了码头进行护卫。 这时,卢家另一位公子三少也从昆州到了平湖。船队一下扩大了一倍。人多力量大,人多眼也杂。这不,花重金请来的女人竟是水匪假扮的,竟无人察觉? 其实一起上船的女子并不只这三个女子,却好巧不巧这三个全给了小恶根。如果卢家两位公子留了一位给自己,说不定小命都要交待了。 不过,两位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立即将所有上船的女子全部严刑拷打了一番,还真问出了一些信息。 于是第二天清晨一早,码头的平湖水军猛增到了三千人,而且统领大人亲自到现场。 这位统领可不是普通人,他姓李名卫,本是当今皇上的一位远亲,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关键是,此人年青有为,又特别求上进。 这些年,平湖水军在他的调教下,战力狂涨,已将为祸多年的水匪、湖帮打压得喘不过气来,赢得了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据传,当今皇上还要重用他,近期可能就要升迁了。 为此这位李大人决定收网,力求一举歼灭水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契机竟来得这么快。 歼灭水寇最难的就是找到水寇。这些水匪、湖帮居无定所,狡兔三窟,又来去如风,极难找寻。 这次,他们为了劫这批货,竟倾窠出动,实在让他又惊又喜。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水寇。 一是在人数上,他低估了,以为最多不过千人。三打一,他自认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这次他遇到的水寇联军多大一万有余。 二是战力上,他低估了,以为不过是一些流民渔夫混杂的草莽之徒,乌合之众。却没想到,这次面对的水寇中竟有百战精兵、海上悍匪。 正是这近百精兵与悍匪,险些让李大人折戟沉湖,大败而归。 这是后话,先说小恶根追着那女子上了岸,却也不急,只是不远不近的吊在身后。 他显然想顺藤摸瓜,通过这女子找到幕后之人。 那女子因为受了伤,跑得并不快,躲躲停停,穿村过户,就进了一片山林。身后之人也不紧不慢,偷偷尾随而去。 山林之中,有一道观,极为幽静。女人一闪进了道观,没了声息。身后跟随之人来到道观外,围着道观细细观察,走了三圈。却不进去,转身就走,这下让暗中观察之人大为不满。 他不进观,观中的所有布置就全没了价值。 而且跟随的人走得还极快,快到那些人想追上来都十分费劲。 在观中打埋伏的众人无奈之下,只能分头急追。他们可不能让这小魔头再返回船上去。否则这定下的调虎离船之计就泡了汤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山坳之地,将这小子给劫住了,数十人将少年围在了当中。 此时,那女子已经换了一身青衣,手执一把渔叉,恶眉恶眼的瞪着眼前的蒙面少年。 少年见这些匪人将他团团围住,竟毫无惧色。而是慢慢将面巾扯下,一张俊脸寒气逼人,剑眉冷目,一身正气。 他将手中的钢刀收起,从背后抽出两节银色的短枪,一头一尾对接接上,变成了一杆锃亮银制长枪。 “虎行镖局银枪将郑龙!”女子吃惊又恼火。显然她是中了人家的调包计了。 “认得小爷就好。你们是弃械投降?还是要负隅顽抗?投降饶儿等不死,顽抗就只能做枪下之鬼了!” 女子和手下虽有些慌乱,但四处张望之后见再无他人,不禁也是一阵好笑。 出生牛犊不畏虎呀,就凭一人一枪,就敢硬抗数十名刀口舔血多年的水匪,狂妄! 这郑龙自然就是小恶根和叶白在平湖郡新交的“好友”了。 “郑龙,我们与虎行镖局井水不犯湖水,各行其道。此事与你无关。原谅你少儿不更事,速速退去!”女子压着怒火,劝诫道。 没有诱出宁庚,惹出一个郑龙,她这趟差事可不好交待了。 虎行镖局也是江湖大鳄,没到万不得以,水匪们也不想与其为敌,而且听说此郑龙在虎行镖局身份可不一般。 匪人在王庄码头只是用药酒迷翻镖局的人,而没有痛下杀手也是这个原因。 “胡说,你们是贼,人人得而诛之。而且本人已报名参军,是大夏一将,岂能容你们为非作歹?良言难劝该死鬼,鬼门难进自来投,拿命来就是!”少年抬枪就刺。 “不知好歹!戳了他!”女子退后几步。身边左右之人,纷纷从背上抽出一把钢叉,奋力投向少年。 这些人都是在湖上叉鱼捕猎的好手,钢叉飞舞,少年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少年武艺精湛,临敌经验却显不足。看来他能和小恶根打成平手,十有八九是着了小恶根的“道”了。 女子眼底寒光一闪,手腕一翻,一支毒镖在手......她在等,等少年力乏,露出破绽。 可她等来的却是一阵无风而起的箭雨,箭雨来自四面八方,众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全部被射翻栽倒。女子本就受了点轻伤,这次也没能逃脱,一箭穿喉,气绝而亡。 箭雨一停,无数黑影从山坡上飞驰而下,面对沟沟坑坑,他们竟如履平地。 “黑旗?” 少年大惊失色。 第111章 冒牌 郑龙是虎行镖局大当家齐天下的亲外甥。 齐天下已至耄耋之年,一个亲外甥却才十五。主要是他最小的妹妹齐天凤生得晚,又骄纵难嫁。 齐天凤打打杀杀到了三十出头了,也没人敢要。终于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意中人。 那意中人是一个穷秀才,姓郑,以教书为生,不知怎么就被齐大小姐给看上了。死活要下嫁。 那穷秀才东躲西藏,最终还是没有逃出齐大小姐的“魔掌”。 二人成婚后,一直无子。直到了不惑之年,才喜得一子,取名郑龙。 夫妻二人如获至宝,齐天下也喜欢得不得了。这小子自小聪明伶俐,只是不好文章,好武艺。这让郑秀才很是郁闷,也很无奈。 郑龙长大后,厮混于镖局之中,因为能打,后台又硬,再加上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在江湖上名气飙升。一杆银枪,硬生生闯出诺大名头。 据说,齐天下有意将他的“老枪头”传给郑龙。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镖局上下都把他当“小当家”看待。可他偏偏喜欢独来独往,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平湖。 说来也是孽缘。 那天,小恶跟宁庚和叶白二人下了船,进了平湖郡。 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上瞎逛,二人看见很多美食,却无从下口。因为口袋比脸还干净,没钱。 奇女临走时再三叮嘱,不许离船。可两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哪里听得进去。可上了岸才想起,奇女并没给他们留下银两,就是防着他们上岸惹事。 他们二人又拉不下脸皮找卢二少要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别说,还真让他们看到了赚钱的门道。 在一热闹处,有人在“卖打”。一个英俊少年,在大街上公开叫卖,打一拳一步一两银子! 惹来无数好奇者驻足观望。该少年一身白袍,旁边杵着一杆银枪。 地上,他用石灰白粉写了几行字: 打一拳,没动地,付十文。若移动,退一步,倒付一两! 这位小爷就是郑龙,他和小恶根一样,没钱了。 本来他是想“卖艺不卖身”的,可在这耍了半天枪,只有喝彩,没人赏钱。实在饿得不行,才想此下策。 没想到,还真好使,不到一会,已赚下四十文。正准备见好就收的,小恶根宁庚和叶白到了。 小恶根一看到郑龙和他地下字和钱,就乐了。二话不说,分开人群就进来了。 看热闹的一看又有人来“打人”了,吆喝声四起。 郑龙一看小恶根,当时心里就犯起了嘀咕。他见这人怪模怪样,却龙行虎步,就知道不是善类。 练武的一看同行,马上心里就有数,知道这家伙不好惹。可骑虎难下,总不能转身走吧。 小恶根来到他近前,叶白一脸戏谑站在身后看热闹。 小恶根举起一根手指,意思是就打一下。 可偏偏他举得是中指,这就污辱性很强了。 其实小恶根真没有恶意,他甚至不知道举中指和举别的指头有什么不同,可见过大风大浪的郑龙懂,身后曾在风尘中几度起伏的叶白更懂。 那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更懂。 于是,全场哄堂大笑。甚至有口哨此起彼伏的响起。 郑龙当时脸腾得就红了,一对眼珠子也瞪了起来。 只有小恶根有些莫名其妙。 “好,你有种!来吧!”郑龙一撩衣,马步一扎,运气凝神,等着。 小恶根也没多想,往前一步,举手就是一拳,真捣郑龙腹部。 他并没有用全力,想得只是逼他退一步就好。 一拳打上,柔软无骨,绵软如泥,力道竟被全部化解。 好功夫!小恶根也是禁不住暗道一声彩。 当他想撤拳时,才发现,拳头竟撤不回来。被吸住了。 郑龙一脸得意,旁边的众人一片叫好。 可他得意早了些,小恶根可不是那么好吸得呀。只见他嘴角一抿,露出一丝鬼笑。笑得郑龙后背一阵发凉。 果然,他不撤反进,拳头往上一顶,竟将郑龙硬生生举了起来。 郑龙大惊,全力往下沉,可哪能沉得下去。瞬间被小恶根举过头顶。 郑龙使的是他娘教他的柔术绵功,可内力也可吸物,是她齐家的一门秘功。可他功夫还没学到家,运用得并不得心应手,只是气急了,想让眼前人出丑,才使了出来。没成想,弄巧成拙了。 此时,郑龙屏着一口气,用内力吸住小恶根的拳头,这时想撤气离身也是不行了。 小恶根举着他,在原地打转转,就是不撤手。郑龙又气又羞,一口气没上来,竟当场晕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斜靠在一酒楼的窗户边,对面就坐着那怪模怪样的家伙和他的同伙。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面前的酒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 不打不相识,三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就此结成死党。 于是,在叶白的谋划下,他们定下了这招偷梁换柱。只是事先说好了,郑龙只要见对方中计,立即回身,不得恋战。 可郑少不服,认为几个毛贼,他一人足以对付。所以才故意在山坳留下,想一举诛杀这些贼人。 结果手忙脚乱之后,贼人是被诛杀了,只是与他无关,反而引来了一彪黑旗。 这彪黑旗也是上当了的,他们的目标本也是小恶根,本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只是没成想,这螳螂也是假的。 黑旗并无取小恶根命的意思,但活擒他,甚至打残都是可以的。 当黑旗冲下,将小郑龙围住,才发现这小子是个冒牌的。 领头的气不打一处来,下令绑了。可郑龙好歹也叫银枪将,岂是这么好绑的。 双方一言不合,打将起来。 不可杀小恶根宁庚,黑旗可没有接到命令说不可杀其他人。于是这一动手,黑旗就下了死手。 黑旗例来护短又彪悍,吃不得亏。这次出来,在路上被小恶根戏耍,伤了两人。一人伤在脸上,是猴挠的。一人中箭摔下悬崖,多亏身手了得,没有摔死,却也折了一条胳膊。 这仇他们必报。 抓不到小恶根宁庚,打死他的朋友郑龙也一样可以出气。 黑旗一围,立即展开必杀三人阵。三人冲出,一左一右一中,三把刀,围杀上来。 一交上手,郑龙就感觉到压力山大。因为这三人招招致命,简单直接,而且悍不怕死。你用枪扎他们,他们根本不躲,顶着枪尖也上。 你就算扎上,他们的刀快,也要将你给劈了。而且黑旗人人内衬有黑藤甲,普通刀枪根本伤不了他们。这也是那名中箭黑旗没有死的原因。 郑龙还没经历过这种拼命的打法,面对的又是黑旗,投鼠忌器,不到一会,就落入了下风。顿时险相环生。 “傻小子,你再不动杀招,你就没命了。”不知何时,有人在路边的山石上朗声说道。 第112章 挖墙角 这是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也是一身黑。一双又长又大的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却精光闪闪。 也不知这老头什么时候来的,旁边的黑旗对其熟视无睹,见老头出声,黑旗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看见、没听见他一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郑龙心想,自己再这样畏首畏尾,最终死在这,也是毫无价值。杀伤几名黑旗,保住了自己的命,才会有其他回旋机会呀。 郑龙前面见黑旗射杀了匪人,还有些不爽,觉得他们是多管闲事。结果人家一上来,直接把他又给围了。 围了也不说话,直接又开打了。一打就是搏命的打法。 郑龙心想自己与他们无怨无仇,干嘛要打呀。 他前面一边打还一边问:“我不是匪,干嘛围攻在下呀?.......你们通匪吗?” 可没人理他,反而一刀比一刀凌厉。 郑龙被逼得连连倒退,章法全无。老头一张口,郑龙醒了,终于也拼命了。 郑龙的枪法得齐天下真传,这一抖开了,枪头灿若如花,枪身滑若如蛇,终于将三把刀的攻势给遏住了。他把周身护得滴水不透,枪头还不时如蟒蛇吐信,刺向三名黑旗。 “这才算是有点意思吗,齐家枪还是有点料的。”老头有点唠叨。 三名黑旗攻势一缓,突得分开。身后有人一扬手,三面藤盾旋转着飞来,三人一一接住,一人一盾,分三个方向猛得前冲。 郑龙的枪击打在藤盾上,如雨打枇杷,“嘭嘭”作响。可三人的包围圈却一下缩小了。三面盾牌眼瞅着就将他给挤压成了一团,手中的枪再也都耍不开了。 “枪法不错,可惜脑子不灵光。枪只能扎人么?不会跳吗?” 郑龙脸一红,枪尖一点地,借力腾身而起,跳出包围圈。可不一会,三名黑旗故技重施,又把他给围住了。 如此反复,他身上终于见了伤了。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郑龙快绝望了。 “还真是一只雏鸟呀。你打不过三,不会打一个吗?”老头在叹息。 郑龙脑子飞快地旋转。一道亮光在脑海深处炸亮。他大喜过望。 当他再次跳出包围圈时,转身就跑。 三名黑旗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只得追了上去。山坳狭长,三人一追,尘土飞扬,其他黑旗却也无人上前阻拦。 三名追击的黑旗又是一分,两名黑旗跳上山梁,操近路,从上面包操上去,打算在前面劫住他。 郑龙眼角余光扫过,心头一喜。猛得回身,一记回头枪,枪走如龙,席卷而来,将身后的那名黑旗宠罩于枪头之下。 那名黑旗久经沙场,并不慌乱,将藤盾护住身前,身子往地上一蹲,刀走下盘,直扫郑龙双腿。 郑龙没有了另两名黑旗的缠斗,已无顾忌,脚尖一点,再次腾身,挺身而起,双手握枪,从上往下,改刺为砸,“啪”的一声,枪杆砸在藤盾上。 那名黑旗被直接砸翻在地。 得势不饶人,枪抽回,变招为挑。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此时黑旗的刀伤不了他,他却可以伤黑旗。 枪尖挑得不是人,而是那面藤盾。 他想起小时候挑乌龟,只是挑了它的壳,它就完了。 枪尖一挑上,郑龙双臂一用力,藤盾飞天而起。可地上却没有人,郑龙一惊,才发现那黑旗竟跟着藤盾一起飞上了天。 他举枪刺向空中,只看到那黑旗把藤盾斜着对着枪尖就滑了下来。枪尖在藤盾上一路滑过,一条深深的沟糟,却并没有刺破藤盾。 等他再想抽回长枪,那黑旗在半空中竟探出握刀的单臂,夹住了长枪。 长枪回不来了。那黑旗已到头顶,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一对眸子冰冷如刀。 近了身,黑旗就有一百种方法将你致之死地。 郑龙要不撒手弃枪,要不被那黑旗直接给压倒在地,引颈待刀。 郑龙少年凶性也终于被激发了,他手腕一拧,长枪变双枪。这是齐家枪法的绝妙之处,接上是长枪,拆开是双短枪。 弃了一节枪,单手握枪,直刺黑旗前胸。单枪虽短,却利于近身搏杀。这一刺,黑旗再想躲开,已是万难。 那名黑旗只是将手臂横在胸前,枪尖刺入,另一只手举起盾牌朝着郑龙的头顶就砸。 黑旗没躲开郑龙的短枪,郑龙照样躲不开黑旗的盾牌。 好在盾牌是藤条编织的,要是铁的,这一下足以让郑龙脑浆崩裂。 可就是藤盾,也一样将他砸得头晕脑胀,瘫倒在地。 几名黑旗抢将上来,三下五余二,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枪尖刺得并不深,看来那黑旗手臂上也缠有护甲。他拔出短枪,血都没出,只是冷冷得看着郑龙,却露出几分欣赏。 “怎么?看上了?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呀?” 那黑衣老头垂着一双长臂,慢悠悠走到近前,对那黑旗说道。 郑龙被这一砸半天没有缓过来,看到老头这样说话,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一伙的,不觉十分气恼。 “不服呀。小子,他们三个真要杀你,你早死了。” “不过,你是上当了。他们三个是故意分开的,这样你才以为有机会。却不知,这时你就已经输了。没有了防守的进攻,那就是一个屁!” 郑龙气得直翻白眼,心想都是你老小子设的套。 “你看他们悍不畏死,那是因为他们有这百年老藤织的藤甲护体。你有什么?皮糙皮厚么?” 郑龙盯着那老头,慢慢的心里终于想起一个人来,禁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起出门到外闯荡时外公跟自己说的那个人,那是一个让人高山仰止的人物,又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他一直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有机会见到这种大人物呢? 没想到,还竟真的让自己给碰上了。 “跟着我怎么样?我给你一个校尉当当!”老头眯着眼,也不笑,显得很真诚。 “可是有人答应给我一个将军呀!” “谁这么大的权力?” “皇帝的弟弟.......”郑龙很认真的说道。 第113章 画饼 平湖水军统领李卫大人为了剿灭湖匪,早就在水匪中安插了内线。 当倭人上岛时,内线就将相关情况传递给了李卫。可那时匪人还没有汇聚完成。当人员汇聚后,内线再想传递消息,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李卫大人带着他三千水军,在平湖货仓码头布下天罗地网,自以为万无一失,可当水匪大军兵分两路,水陆齐进,浩浩荡荡杀到时,他也傻眼了。 只见陆地上,杂旗飘扬,各色匪徒,蜂拥而至,漫山遍野。湖面上,大小船只,杂乱无章,遍布湖面,水泄不通。 本以为匪人来袭,应该是在晚上,却没想到人家人多势众,选择了大白天,倾巢而出,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显然想凭规模优势,一举拿下平湖货运码头。 平湖货运码头离平湖郡有数十里路程,也有水路相连。此时这唯一的水路救命线已被水匪切断。官兵再想回郡调集援兵,除非有人长了翅膀。 看来,匪帮虽杂,却也有统一的谋划与指挥。而且谋划指挥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被围在码头的船队并非只有大聚贤,还有数十家商家的船队也一同被围。大家在码头上乱作一团。 别人可以乱,李卫不能乱。 李卫收拢麾下水军,将战船一字排开,呈于码头商船之前,又调一千水军上岸,列阵于码头之上。刀锋冷冽,战甲凝重。李卫亲率他的苍龙舰,列于最前方。 苍龙舰是大夏国水军最大的战舰,可载两百人。前有一铁铸龙头,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冲锋时可以撞破敌舰。两边各有五张床驽强弓,可齐发标枪强弓,无坚不摧。 船头船尾还有两架投石机,远可投石,近可投雷。 特别是大夏的轰天雷,可是威风八面,一旦炸响,天崩地裂,威力无比。只可惜量不多。舰上总共才十枚。 这轰天雷制作极难,原料极贵,而且保存更难。沾不得水,受不得潮,一不小心,就报废了。 还有储存温度过高也不行,特别是夏天,一个不注意,就会自炸。 这样的事故经常发生,造成很多州府、军队都不愿配置这种武器。 目前,配置有轰天雷的也只有各州府的火攻营及四大边军的风雷营。 李卫水军本来是没有资格配置轰天雷的,全仗着他身份特殊,硬是从州府火攻营借了二十枚。这次出来,一狠心,带了十枚。 结果还是少了。战后,李卫才知道,如果没有这十枚轰天雷,他可能就要全军覆没了。 李卫为自己的轻敌而感到十分懊恼。 李卫面对水匪的规模如此之大吓了一跳,其实水匪们面对李卫的三千水军和数十艘战船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道这码头有五百水军而已,其他都是商船。没想到一下涌出这么多战船和官兵。 这仗怎么打? 再一看那苍龙舰,很多水匪腿肚子就开始转筋了。他们可都认得,那是李卫的主力战舰。 李卫是谁?那可是这几年撵着他们的屁股后面,打得他们没有反手之力的强人。此人手段有些时候比水匪还狠。 他曾将俘获的水匪用渔勾挂在那苍龙舰上,数十日不让放下,直到活活风干致死。 那哭嚎之声,惨绝人寰,听之魂惊魄散。 面对李卫,每多水匪未战已怯。 官兵这一列阵,来势汹汹的水匪大军无论是陆地还是水上,都停了下来。 一群首领钻进一艘大船船楼,七嘴八舌争吵不休。 船楼中,坐着三个人,最亮眼的当然是那个一只耳的和尚。光头,无毛,一只耳,不是c位也是c位。 另两人,一个是个又矮又黑的倭人,眼着一对三角眼,面对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群一脸鄙视。 还有一个人最矮,却坐在当中。椅子应该是垫高了,否则头可能都沉到桌子下面去了。他一脸笑意,却显得阴森森的瘆人。 面对大家的喧哗,那个矮子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顿时就安静了。 大家安静了,他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旁边的和尚一晃脑袋,大声开了口: “各位大当家,稍安勿燥。面前的官兵根本不足为虑!” “据我们的探报,官兵加起来也不足两千,战船能战的不足十艘。而我们呢,陆上有五千余众,水上近万人,各类船只上千只。还怕打不过他们吗?” 他眼光扫过众人,见大家都竖起耳朵在听,很是得意,接着又说: “而且这位,黄沙帮的军师,早已在码头布下暗手,一旦发动,他们必定内部大乱。到时,我们一拥而上,何怕官兵不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眼睛明显比前面更有了亮光。为了把这些眼睛点得更亮,和尚抛出了最大的“彩球”: “大家都知道此次聚义取财,取得是各路富商、官府给京中袁太师的寿礼。据说,这些寿礼可是金银财宝、奇珍异宝,数不尽数,价值连城!得之百分之一,也是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们早先商议过分财方案,现在加一条,哪路好汉第一个突破官兵防线,杀入商船的,可任意多选两箱财宝!” 果然,所有人的眼睛都刹那间亮了! 重赏之下,必有赴死鬼。真的是一点都没错呀。 众人又开始鼓噪起来,这会已不是说什么官兵可怕,李卫可怕了,而是争先恐后的问,什么时候开始发起进攻。 这时那个矮子终于站了起来。他是站在椅子上的,高度也只是与大家一般高。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 只见他不怒自威,虽仍然笑意盈盈,却有一种极大的压迫感,横扫全场。连狂妄至极的倭人井原也有了几份拘谨和不安。 这就是强者之威。这威可仅仅因为他是黄沙帮的军师,更多来自他自身深不可测的战力。 “我只说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打起来,哪路人马临阵脱逃,我黄沙帮必定将诛他满门,鸡犬不留!” 这群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匪首,听之无不变色。 第114章 灭口 若论水战,在这群人中,井原如果说二,还真没有人敢说一。 他的这些倭人可是在海里拼杀出来的,这小小的平湖,他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对面那些大船,别的水匪一见,胆战心惊,他见之平常而已。大夏国水军在东海上,除有苍龙舰之外,还有更大的青龙舰,甚至巨龙舰。那才是水上霸主。 而倭人自己更多的是仿苍龙舰的飞龙舰。速度快,灵活性高。 井原此次来平湖自然不可能带飞龙舰来,却改造了一批渔船,在速度和灵活性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 特别是他手底下那几十号从海浪里搏杀过来的海寇,更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井原最怕的还是大夏水军手中有那大杀器。他可是吃过那家伙的大亏的。 把匪首赶出船楼后,空清、井原和军师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井原率先开口:“二位,大夏水军之轰天雷地,可想好对策?” 空清没吱声,看向军师。 侏儒军师微微一笑:“放心,那小玩意,我叫它变成哑巴.” 三人在密谋之时,真正的哑巴小恶根宁庚正在忙得不亦乐乎。 宁庚在与郑龙错身而过之后,一个追敌,一个就偷偷又回到了商船上。 有人要调他走,小恶根就偏要留下。 这一留下他还真发现商船里外,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生面孔。他就偷偷摸摸地跟上去。结果发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刚开始,他跟的是一个给船上送酒水的小哥。 之所以跟上他,是因为他发现,这家伙根本不是岸上酒店的伙计,而是假扮的。 因为酒店的伙计上船绝对不可能一次捧两缸酒,在跳板上如履平地。 更不可能敢与船上的船工们一起大口喝酒吃肉。 当那个伙计从船上满脸红光地下来,转身就进了岸上临时的军营时,宁庚乐了。 看来钓到了一条大鱼。 小恶根砸晕了一名兵卒,换上他的衣服也进了军营。 李卫治军其实挺严的,但百密还是难免一疏。这座军营盘查就松得多。 可一进军营,小恶跟宁庚还是愣住了。 所有的人穿的兵服都是一样的,那名伙计装扮的兵卒一进军营,可就无法分辨了。而且每座帐篷除了有大小的分别,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好在他有“顺风耳”。 凝神聚精,他一边在军营中走动,一边聆听每座帐篷中的说话声。 来到一座帐篷前,他站住了。连对面走来了一队军卒也没有注意到。 帐篷中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就是那小伙计,另一个人声音浑厚,很是威严。小恶根虽只听了一言半句,但他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转身就要走,这时才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军卒已到眼前。 “干什么的?”领头的是一名校尉,瞪圆双目,盯着他问。 之所以有此一问,一是小恶根在这神情有异,让人生疑。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天生的气质与这军服严重不符。 小恶根一愣,咧嘴一笑,转身就跑。 他知道自己耽误不得,要赶紧回到商船上,找到卢家二少,由他传话给水军高层,否则要出大事。 可这是军营,不是菜市场,哪这么容易跑得出去。 身后的军卒见其跑,立即吹响了警笛。这下炸了营了,四面八方全是兵卒,个个亮出刀枪,围攻上来。 小恶根在外面一闹,营帐中的人也听到了。二人以为他们的事暴露了,也是大惊失色。 操起身边的刀枪,就冲了出来。 本来没有人理他们,他们自己乱了方寸一出来,很多兵卒就不自觉地将他们也给围住了。 小恶根一看,有门,一个转身,跑到了他们二人的身边,装出一副同伙的样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接受,擅自做主就站在了他们的身侧,恶模恶样的冲着军卒。 二人一见他,有些懵,却也没有拒绝。此事,多一个同伙,就多一分生机。再说,他们也不知道这军营中还有多少同伙。 这二人一个是中年汉子,一身校尉服,满脸络腮胡,二目放光,一脸凶相。另一个就是那小伙计,此时也是一脸凶恶。 二人手中都拎着刀。 小恶根两手空空,顺手从地上操起一根长木棍,掂了掂,分量还行,砸人足够了。 二人见这小子不捡刀不捡枪,操了一根木棍,很是惊讶。心想,这样低智商的人是哪个王八蛋派来做卧底的? “王宁,你这王二蛋,原来也是水匪!”领兵的校尉破口大骂。 被称之为王宁的络腮胡一脸抽搐,也不搭话,挥舞着手中刀就冲了上来。他知道夜长梦多,来的人一多,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就更渺茫渺茫了。 那小伙计也不含糊,紧随其后。 于是,小恶根也举起了手中的木棍,跟在他们身后,然后恶狠狠地砸了下去。 砸一下,倒了一个。 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木棍就倒了,又倒了。 在场所有人,全懵。 小恶根一棍一个,将那小伙计和络腮胡校尉全给放倒在地。 领兵的校尉一看,也是一头雾水,但带兵打仗的人,反应还是很快的。一声令下,将二人就地捆了个结实。 他本来就没打算杀死二人,他知道,这军中肯定还有他们的同伙。杀了就可惜了。而且,此二人口中肯定还有料可值深挖。 当然,他也没有打算放了小恶根宁庚。 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小恶根宁庚也乖巧,砸了人,主动将木棍放下,自己光棍似的趴在了地上。 三人被绑好,那二位被用冷水泼醒,押往中军大帐。 这是岸上的中军大账,管事的是一名副统领。也姓李,是李卫的远房侄子,叫李唐。长得五大三粗,说话瓮声瓮气。 大帐简洁干净,当首一张长桌,两边分有三张藤椅。藤椅后有兵器架,刀枪剑戟,样样齐全。 李副统领待人一押进大帐,便将无关人等呵退。留下几名心腹,开始审问三人。 他的审问也是简单明了,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刀,来到三人面前。那络腮胡刚想说话,他已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血箭喷涌。 那小伙计刚想喊,捂嘴一刀,穿心而过。当场气绝。 面对副统领杀人,旁边的数人神色自若,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 小恶根却傻了。他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杀人灭口呀。 下一个,就是他了吧? 李唐杀了两人,面色如常,慢慢走向宁庚。宁庚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李唐一愣,门外传来传号兵的声音: “统领大人到!” 第115章 李卫 李卫早就怀疑身边有鬼,可一直不知道有多少鬼,哪些人是鬼。 这些年,剿匪刚开始还是挺顺利的。在李卫的带领下,打了几个漂亮仗。也抓了不少人。 可后来,竟莫名其妙地跑掉几个。 再后来要逮住水匪就越来越难了。几乎每次出战,都会扑空。 李卫就知道,这身边是有人通了匪了,而且级别不低。甚至可能是副统领级的。 可这四个副统领,两个是他上任时带来的,另两个也是到任后,自己提拔的。都有过命的交情,怎会把自己给卖了? 当然四个人中,最让自己信任的就是这个远房侄子了。 其实这个侄子年纪与李卫相仿,只是辈分低而已。做事精明强干,还曾为李卫挡过刀。胸口至今还留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这次出战,岸上他就交给了他。因为轰天雷怕水,所以开战之前,十颗轰天雷也暂由他负责保管。 现在临战在即,李卫打算把轰天雷带到战船上去。 他这是找李唐来调轰天雷的。 本来也用不着他自己来,但轰天雷事关重大,他放心不下,这就亲自来了。 没承想,正好赶上李唐在杀人灭口。 传号兵这一声喊,把帐中所有人都吓得魂飞天外。他们可都知道李卫的为人的,别看年纪不大,眼睛里却容不得一点沙子。而且做事老辣,果敢,杀人如麻。 刚到平湖时,仅一天之内就砍了一百五十多颗脑袋,全是帐下水军,其中还有三名校尉。就是一件事:通匪! 这里面不乏冤死者,可他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甚至有人传闻,他曾屠过一个渔村,就是因为他怀疑这个渔村的渔民与匪有勾结。 查无实证,他就要杀人。若有实证,他岂能放过? 传号兵声音刚落,一个大汉就闯进了大帐。 此人高人两头,虎背熊腰,环眼狮鼻,赤裸上身,光着一双大脚,背上背着一把劈风弯月大刀。只是头发弯曲,脸色蜡黄,竟是一个昆仑奴。 这大刀一看就知道,分量轻不了。因为大汉背着刀,竟有些吃力而弯腰。 李唐一见,一声断呵:“杀了他!” 自己转身用刀破开帐篷,从后面就冲出了出去。 可他没料到帐篷后早就站了人,也是一个昆仑奴,一样的高人两头,一样的虎背熊腰,环眼狮鼻,只是一个母的。 这个母的昆仑奴抬腿就是一脚,李唐用刀格挡,脚正蹬在刀背上,边人带刀给 了出回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李唐用手一摸,地上全是血。回头一看,帐篷里横七竖八,全是死人。 那的昆仑奴咧着嘴,喘着粗气,正在点人头。唯一一个还是站着的,就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小恶根宁庚,正站在一旁看热闹。 李唐也不含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又想破开帐篷从别的地方突出去。结果有人喊住了他。 “唐儿,站住。把所有的人,所有人的事都告诉叔,叔不剁碎你喂狗。” 话音一落,一个瘦脸、长袍的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真牵着一条狗。此人清风儒雅,仙里仙气。 他手里牵的狗是一条常见的土狗,黄毛,矮小,流着涎水....... 李唐扑通跪倒在地。冲着来人咣咣磕头。 小恶根宁庚想上前,却被那两个昆仑奴给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他挣了几个,硬是挣不开,就像压着两座山。 那时来人终于也看到了他,一眼扫来,寒光如电。 小恶根要传音必须要看到别人的眼睛,而且那人的意志力必须不如自己,或自愿接受自己的传音,否则成功不了。 这回,他的传音就受阻了。对方的意志力超强,他的意识传音如撞上了一堵墙,全给反弹了回来。 对方一皱眉。正要走来过,猛的觉得地上的李唐不对劲。回身再看时,李唐的刀从下往上,一直捅了过来。 这么近,他再想躲闪,已经是晚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以武力见长的,要不然也不会收下这两个武力超群的昆仑奴了。 此时,最害怕的不是李卫自己,而是那两个昆仑奴。如果李卫死了,他们将面临千刀万剐。 可此时,他们在控制这个躁动不安的少年。根本来不及援手。 他们不知道的,这个少年已经爆发了。 两个昆仑奴力大无穷,可宁庚又岂是这么容易给控制住的。 当他看到李唐跪倒在地时,就已经运气于臂,将手腕上的绳索崩断。 跟随楚言风这些岁月,再加上自己在江湖上的历练。他太知道人性的狡诈与险恶了。 李唐,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通匪之事,要不就是贪财成性,要不就是有要命的把柄在对方手上。 这种人,又岂会轻易服软。 按理说李卫也不是那么容易轻信于人的人,可这个李唐实在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才有如此疏忽。 普通人疏忽可能会丢了财,丢了人,一个带兵之人,为将之人疏忽可能就要丢了命,害了国。 李唐这一刀是发了全力的,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留任何后手。实实在在的拼死一搏。他明白,杀了李卫,他才有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刀到,也有一物也到了。那是一枚三棱镖,正击打在李唐的刀上。 李唐也是为将者,全力出手,力道惊人呀。可双手握着的刀竟被那枚飞来的三棱镖给打得偏离了轨道。 捅还是捅进去了,只是没有捅到人肉,贴着李卫的内衣,血糊糊的刀就进去了。 李唐再想抽刀再捅,手已经软了。另一枚三棱镖已扎进他的手腕,李卫大人就势一滚,滚在一旁,脱离了危险。 待他再站起时,全身血污,狼狈不堪,仙气荡然无存。 小恶根崩断绳索,发镖后又摆脱了两昆仑奴,可当他来到李唐跟前时,李唐已成了一个死人。 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气绝而亡。服毒了。 小恶根连连摇头。李唐死了,他身边还有什么鬼?还有什么布置?都无从知晓了。 小恶根又回头去看李卫,李大人。只见这位大人已不知何时坐在了案桌后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我认得你!” 小恶根心底一沉。真的是人的名树的影呀,自己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 “杀了他!” 两名昆仑奴两把大刀,呼啸而至。 第116章 灵猴 小恶根宁庚此时可是赤手空拳,只能闪躲。 可这帐篷空间狭小,躲来躲去,就没地方可躲了。 奇怪的是,小恶根发现这两昆仑奴哇哇乱叫,好像很拼命的样子,其实刀却并不快,而是慢腾腾的扫来扫去,而且还不时的冲他挤眉弄眼。 终于小恶根明白了,人家是叫他快跑。 可小恶根并不想跑,他还有事要和这李大人说呀。而且十万火急。 小恶根火了,也不躲了,迎着两柄大刀就走向李卫。两名昆仑奴吓得手足无措,举着大刀,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别看李卫刚开始说“杀了他”,其实眼神已经告诉他们,做做样子就成,把他逼走。这真杀与假杀之间的猫腻,他们主仆之间早已玩得炉火纯青。 李卫大马金刀坐在那,一言不发。 小恶根瞪着他,来到案桌前,操起案上的一根毛笔,在桌面上直接写了三个字:轰天雷! 李卫脑袋轰的一下,这才想起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抓内奸的。 他急忙站起,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是说了一句:“你跟着我,快!”人已冲出了帐篷。 帐篷外站了一队精兵,一看就是李卫的亲卫。 里面打得这么热闹,无李卫之令,这些精兵无一人进帐,可见李卫带兵之严。 李卫是知道轰天雷存放之地的,在一小山坡上。可当李卫要往哪去去时,却被小恶根一把拉住,手往一处地势低洼之地一指。 李卫的脑袋又是一阵轰鸣。那可是一处接近水域的湖边暗道。若是轰天雷到了那里,李唐的用意不言而明了。 他要不是想把轰天雷偷运盗匪,要不是就是已经沉入水中,轰天雷全变哑巴了。 “你不会说话吗?你是哑巴呀?——哦,对了,你确实是个哑巴!” 李卫一头汗,一脸恼,跌跌撞撞推开众人,就往那边跑。半路还摔了一跤,本来就一身血污,这下又沾了一身泥。 一代儒将,风采全无。 小恶根和两个昆仑奴的速度可是比李卫快多了,特别是小恶根,已经没时间藏拙了,身形一动,快如疾风,很多人甚至只看到他一道残影。 小恶根赶到水边时,那里果然藏着一艘船。只是此时,船上早已乱作一团。 小恶根却乐了,他反而不急着上船了,在岸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看着船上的鸡飞狗跳,等李卫大人的到来。 两个昆仑奴到了跟前,刚想上船,被小恶根一把揣住,按在身边的大石头上,一左一右坐下了。 两名昆仑奴大惊失色。不是因为船上的热闹,而是小恶根这轻描淡写的一按。 两名昆仑奴一直执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天生神力,前面在帐篷控制小恶根,觉得这小子也就稀松平常。 可此时这少年一手一人一按,两人竟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就这么乖乖坐下了。想再起身,竟起不来,肩膀上沉甸甸的似有千斤。 两人这时再看向这少年的眼神都不对了,满是敬畏。只得老实坐着,一动不动。 李卫是被亲卫给架过来了,他的腿肚子都软了。如果那十枚轰天雷真的毁了,他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弄得好,全军溃败,他逃出生天,回到圣京,砍头谢罪。 弄不好,全军覆没,全死这。 当李卫赶到水边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他的两名忠心耿耿的昆仑奴,此时正一左一右坐在小恶根宁庚的身边,三人傻呵呵地看着面前的一艘船,一动不动。 那艘船上已没有了人,人全在水里泡着呢。船上只有一只猴,站在船桅杆上,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只见它通体红色,就像像一团火,红艳夺目。 李卫想起来了,传闻中这“无恶不作”的小恶棍,确实有一只跟他一样“无恶不作”的灵猴。 李卫大手一挥,精兵侍卫急速上船。 李卫自己却凑到小恶根身前,把一旁的昆仑奴挤到一边,自己坐下了。 不一会,有一名亲卫从船上跑下来,跑到李卫跟前,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卫眉开眼笑,一脸愁云散去。 “臭小子,你立了大功了。本大人一定为你请功!” 小恶根一脸不屑。 “你刚才这身法,可否教教我,万一此战败了,我也好逃跑呀.......” 小恶根回头瞅着李卫,笑了。拍拍李卫的肩膀,李卫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两个字:“好说!” 李卫吓一哆嗦。这小子竟会进入别人的脑袋说话? 这小子还有多少神通呀?果然是帝师的弟子呀,不同凡响。 李卫当然不会知道,以他的意志力,若是像像前面那样全身戒备,小恶根的传音之法,根本无机可乘。 而此时李卫大人却已浮想联翩,他想到当今圣上也是帝师的弟子,难道他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神通? 难怪圣上知人善用,他肯定也可以钻到别人的脑袋中去看个究竟吧?若真如此,谁奸谁忠,他岂会不知? 想到此,李卫又是一身冷汗。当年,他在面圣时,内心可是想法多多呀。岂不早被圣上看了个透彻? 李卫再想多了解一下这进入脑袋说话的神通时,小恶根起身就走。 李卫很是不爽,堂堂水军统领,他竟没放在眼里。可他忘记了,另一个堂堂统领,还被他一刀给切了哟。 那只灵猴不知何时,已跳到小数点恶根肩头,随他一同远去。只是在李卫的眼中,总觉得他们走的姿势有点问题。 后来,他才知道,这问题出在哪? 李恶根没有见到灵猴前,他的慌张一点不比李卫少。 轰天雷的威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呀。如果此物落入水匪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这东西一响,神仙恐怕也会灰飞烟灭。 他在跟着那小伙计进入军营后,耳力全开,终于在那军帐外听到那校尉和小伙计的对话。 “偷雷、毁雷、沉船........” 虽只是只言片语,但轰天雷三个字还是让他惊魂大冒。 他没想到水军有这大杀器,更没想到水匪也知道有此物,还设下内奸,冲此物下手。 这仗怎么打?他管不了,也没能力管。这是官兵的事,是那个叫李卫的统领的事。可轰天雷不能落入水匪手中,这是他的事,责无旁贷。 追出商船时,他是暗中唤了灵猴的。他与灵猴早已心灵相通。好在这猴是公的,要不然奇女都要吃醋了。 而且他们可以远距离传音。灵猴极其聪明,一点就透。 小恶根追出来之后,他和郑龙半路上狸猫换了太子,郑龙去追女人,小恶根来查内鬼。小灵猴暗中相随。 进了军营,小恶根发现情况不对,就偷偷要小灵猴去找那有硝黄辛辣 之味的轰天雷。 小灵猴的鼻子比小恶根灵之百倍,它嗅出轰天雷在那水边船上,来不及通知小恶根,自己就在树林之间飞蹿而去。 这些年,小恶根和奇女的战斗力猛涨,这小灵猴在楚言风的教导下,在小恶根和奇女的操练下,战力值也是飞速上窜。 特别是那转变身形的速度,已经隐隐胜了二人一筹。它若动起来,虎狼不能近身,飞禽也不及其一二。 而它的猴拳、猴爪,快如闪电,掏档、挖眼……这些招式,尽得楚言风之精髓。 到了船上,那些兵卒可就倒了大霉了,大部分都成了盲人,一小部分只来得及捂着档跳到水里避难,根本不敢冒头。 李卫如何安排人员运送轰天雷?审问那些水中的“残疾人”?如何排兵布阵对付水匪?他不管,他现在想的是,这鬼猴子胆子也太大了,这玩意也偷? 送回去?他也有点舍不得。 可留着,也不知咋用呀?万一炸了,可就见姥姥了。 第117章 水战一 侏儒军师李奇以为李卫会先打岸上,打通后路,解决后顾之忧。 没想到,李卫不按常理出牌,率先在水上开战了。 不过,这样更好,水匪的精锐还是在水上的。 井原见李卫没头没脑地率水军冲来,顿时觉得对面是一个草包将军。 本来水匪围官兵,虽人多势众,其实人心不稳,又良莠不齐,只要官兵多点耐心,耗上几日,水匪自乱。 若水匪擅自进攻,以官兵的实力,守而不攻,水匪很难占到便宜。时间一长,也将是自乱阵脚,不战自溃。 偏偏官兵心浮气躁,擅自来攻,自取死路。 只有空清对打仗一无所知,见己方势大,便认定官兵难胜。 他们三人各怀鬼胎。 李奇要夺宝,他早已知道那宝物就在大聚贤的商船之上。 井原要杀人,他不杀小恶根誓不为人,同时小恶根有鬼谷门的秘密,他也要拿到。 只有空清可为可不为。杀小恶根是他的目的,可笼络江湖势力,为主人成就一番大事业方是他的最终理想。 他甚至希望此战大败,只有大败了,这些草莽之人才会听他的忽悠。若胜了,势力做大,他们本就桀骜不驯,将更加气焰难服。 当他看到官兵气势汹汹杀来,他早已心情复杂地退到后面去了。 侏儒军师没有命令全体水匪一拥而上,而是让三支水匪分左右中,分头迎了上去。 官兵采用的锥字头攻击阵形,三支水匪攻的就是锥字头的头舰。 水匪都是小船,却速度奇快。近百只小船,不一会就到了头舰周围。水匪们甩钩绳攀船帮,纷纷上船,竟没有遭到太大的抵抗。 见首战如此顺利,没有接到命令攻击的水匪嗷嗷直叫,生怕这头攻就这么失去了。 李奇却脸色阴沉。 果不其然,不一会爬上船头的水匪被突然从船舱中冲出的官兵一一砍翻,尸体被纷纷抛入水中。 同时,那攻击舰的后侧船只突然飞来一阵密集的箭雨,将水匪的所有攻击小船全部笼罩其下。 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多水匪跳入水中逃命。却只见从大船身后,疾驰出数十艘小船,小船上的官兵左手执盾,右手执长长的钩镰枪。 这钩镰枪长有数丈,枪头带钩,是李卫专用来勾水中落匪的。 还没等李奇下令,已有人大叫着率船冲出去救自家兄弟。数十艘匪船冲出,却在半道上被从官兵舰上平射来的强弩一一射穿,船毁人亡。那帮水匪的头目也被强弩钉死在船上。 很多人突吸一口凉气。那是床驽,射的不是箭,是驽枪,可破船而过,射人身上就是一个大洞。 首战,官兵胜,水匪退避三里。官兵欢声雷动。 一战而胜,首舰校尉到乌龙船上领功。 “报统领,末将得胜而归,交令!” 李卫脸色一沉:“拉出去,砍了!” 众人一愣,不解。那校尉更是一头雾水。 “出战时,我可说过,床驽慎用?尔不听号令,擅用床驽,该杀!” “统领,当时事急,末将.......” “事急个屁!区区数十艘小船,你就射出去近百支床驽。你可知我们总共才一千支床驽。你这么大方,后面这仗还怎么打?” “啊?......末将不知呀!”校尉扑通跪倒在地。 众人也纷纷上将劝解,说战前斩杀自家将领,不祥。 李卫不动声色,微微点头:“起来吧。明天还由你带头舰,继续打。继续用床驽,一百发。” “末将不敢!”校尉差一点又要跪下。 “这次没事。今天你射出去一百发,对方若知我只有一千发,定是大喜。明天肯定还来诱你发射床驽。若你不发了,他们就知道你没多少床驽,必将大举攻上。若你还是这么大方,他们就摸不清我方的实底了,反而怕了。” 众人听之,无人不服。 次日,官兵依旧摆出锥形攻击阵形,攻向水匪。水匪果然又出近百小船围将上来。 这回他们不轻易上船了,而是每条小船上备有油毡、茅草之物,围将上来,将这些物品堆积在官船四周,点燃之后,跳水撤退。 顿时水面上浓烟滚滚。 官船之上箭雨不断,可浓烟一起,就看不清了。箭也就失去了作用。 此时,船上官兵听到船底有凿船板之声。 原来水匪派出“水鬼”,趁着浓烟,潜入水下,探入船底,想凿穿船板,凿沉战船。 船上校尉听声,却毫不慌张。只是指挥官兵,用船上“水龙”冲击燃烧的油毡、茅草之物,驱散浓烟。 然后令人备下带铁钩的大网,用长长的长杆探出水面,时时准备着捕捉出水的“水鬼”。 不一会,在水下操作半天的“水鬼”们无功而返,纷纷探出水面,不料一张张扑天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一个个捕个正着。 这网上锋利的钩子,勾入皮肉,撕心裂肺的疼。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夏的战船船底都包有铁皮,日常上油保养防锈,岂是人工可以凿破的? 能当“水鬼”的都是水匪中的精悍之人,被捕在网中,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更可气的是,那官兵并不急着收网,而只是这么吊着被捕获的“水鬼”,悬在空中,让他们的惨叫传遍四野,惨状昭于人前。 水匪们见之,无不气愤,又是数百只水匪小船扑向战船。 此时,侏儒李奇和井原都站在主船的船楼上,用“千里眼”不时眺望。 他们已准备好五百快船,五千精兵,就等号令,一拥而上,采用蚁海战术,咬死那一支官兵船队。 前面这些人马都是用来试探的,只是他们现在心里也还是没底。不知那床驽是不是如情报所言仅一千发?那轰天雷是不是仅十枚,且已遭毁坏? 果不其然,那后续的百只水匪船只刚冲到半道上,官兵的床驽又发了,而且连续击发,密不透风,水匪船被这一支支力量强劲的床驽,击打得支离破碎,人仰船翻。 匪船无不骇然,再不敢上前半步。 李奇长叹一声,传令撤退。看来情报有误,人家的床驽储备丰厚,连发不断呀。 水匪又退三里。 再战再捷,官兵士气大振。 第118章 水战二 水匪连退六里水域,这就退到湖面宽敞地带了。 宽敞地带,水深域宽,更适合大型船只纵横、冲撞,于水匪小船极为不利。很多水匪不禁心中惶恐。 现在面对这官兵的大型战船,攻,攻不上,凿,凿不动,水匪们确实开始犯难了。 可只有侏儒军师李奇却暗中大喜。他早就定下引官兵战船出码头的计谋,只是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诱敌,官兵自己先杀出来了。 夜晚,面对满天繁星,浩渺湖水,他站在船楼之上,心想,他们该动手了吧。 夜色降临时,官兵也不敢深入追敌。正准备在湖上抛锚定位,开餐用饭之时,却接到一纸命令:子时,全体撤兵,回码头。 子时,天黑如墨。官兵战船静悄悄地调头回归码头。 仅一半个时辰,战船全部回到码头,仍旧一字排开,挡在码头商船之前。而且船上的官兵却陆续偷偷上岸,与岸上的官兵汇合,突然冲岸上的匪帮发起了进攻。 待湖面上的水匪看见岸上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时,才知岸上匪帮遭遇了攻击。 李奇一夜没睡,一直在等消息。可当消息传来,他大惊失色。 这根本就不是他布下的暗手引发的动静,而是官兵有预谋的佯攻水上实攻陆匪的计谋。 他心里明白,一旦让官兵打溃了岸上的匪帮,就等于打通了与平湖郡的通道。只要派出数骑到平湖郡,就可调来大量水军和府卫。到时,他们就将大难临头了。 与他一样一直没有休息的还有井原件及他手下的精悍海盗。诱官兵进湖的计划井原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一样在等消息。 当他来到李奇身前时,李奇已经下令,所有水匪,不分先后,全部出击,直攻码头。 井原抢先一步,提出要冲在最前面。 李奇乐见其成,没有反对。就这一个布置,险些让水匪得手。 井圆自己的倭人不多,仅五十余人,加上他收拢的一些大夏海盗,也仅百人。可就是这百人的战斗力,却能抵千名水匪。 他们划着从王庄渔民手中夺得渔船,经过改装后,速度快,进行稳,在湖面上一马当先,冲在所有攻击水匪的前面。 别的水匪为造声势,都打起了火把,摇旗呐喊,只有井原的十只小船悄无声息,而且船身漆黑,船上的人也是一身黑衣水靠,人人嘴里咬着刀,不声不响,快如飞箭。 不一会儿,他们已远远脱离了水匪大军。 井原站立船头,右手一挥,十条小船应声转向,转向右边,绕开正面,在夜色的掩护下,从侧面就斜插了过来。 此时,官兵战船早已看到汹涌而来的水匪大军。却并不慌张,镇定迎敌。因为李卫早有布置,只等敌来。 水匪们个个争先,人人恐后,船只飞速靠近。 可刚接近码头,前面就传来一阵阵“嘭嘭”的撞击之声,随着声音传来的还有船只破裂的“咔嚓”声,以及水匪们的惨叫声。 原来官兵早已在湖面上布满了浮栏。 浮栏就是巨大的圆木削尖了一头,用绳索相连,横浮在水面上。只要船只撞上去,定是船破人亡。 水匪船快,天又黑,根本没看见水面上这些要人命的浮栏圆木,这一撞之下,损失惨重。 特别是前面撞沉了,后面的船只控制不住依旧涌上去,发生了连环撞。 数百只船只损失殆尽。无数水匪骨断筋折,落水而亡。 水匪攻势为之一滞。 李奇大怒,命令手下精锐执刀开路,用长枪将破碎的船只撑开,用长刀将落水纠缠的水匪砍死在水中。 同时,数百水鬼入水,将浮栏圆木绳索砍断,清理水面,率领水匪大军继续前进。 他心急如焚。面对岸上那冲天火光,他只能祈祷那些匪帮能多撑一会。 水匪大军终于又恢复攻击阵形,向官兵船只扑来。 已远远能看到官兵船只上的人影了。李奇用千里眼一看,他发现战船上人员稀少,肯定都被调到岸上去了。 他大声告诉身边的水匪,由他们快速传送下去:“船上官兵空虚,此战必胜!” 水绯闻之,气势大涨,进攻的速度已快了几分。 终于前面的水匪船只离官兵战船不足百步之遥了。水匪们纷纷撑起手中的盾牌或木板之类,挡在头顶之上。 按惯例,这时官兵要放箭了。当然,他们最怕的床驽一直没有射来,让他们胆气增加了不少。 床驽一般是打击百步以外的目标,近了百步之内,床驽反而不好攻击。因为床驽体型较大,是固定在船上的,仰角决定了它无法攻击近距离的目标。 目标近在咫尺,官兵们还没有一丝动作。李奇心生不安。 突然一阵夜风吹来,李奇鼻子一痒,吓了一激灵。 他大喊一声:“别上船!” 他身边左右的人是听到了,可冲在最前面的水匪们可听不到。 这次因为事急,他是打算拼命的,把自己手下一千精锐全派出去了,就冲有最前面。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率先登船的肯定是他的手下。 果然,“嗷嗷”直叫率先上船的全是李奇从黄沙帮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悍卒。 这些人,手脚利索,动作灵敏,口衔利刃,抛钩上船,如履平地。不到一刻钟,最前面的三艘战船上已站满了水匪。 而船上的官兵,一个也没找到。只在船头上找到几个身穿官兵服的草人。 水匪们站在船上,正茫然无措时,有人发现脚底打滑粘脚,鼻子也闻到有一股怪味。没忍住,用手中的火把去看。 于是,火把一沾船板,“轰”的一声,火光四溅,火蛇乱窜……顷刻间,船上一片火海…… 船上全是黑油,沾火就燃!遇火则焚! 于是,远远的李奇只看到三条船上,自己的兄弟们在火光中跳舞,在跳舞中惨叫,在惨叫中跳水....... 一千精兵,竟折一半。 李奇脑袋疼,他不知道回到黄沙帮,帮主将如何对待自己。 此战若胜还好,若败,他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急忙下令:“绕开三艘着火的战船,从两边攻进去!” 可要绕过去,谈何容易。这三艘战船人家是有意挡在这儿的。此处为进出码头的狭窄地带,三艘战船一挡,两边空间就小了很多。水匪们只能赖着性子,依次进入。 这样一来,进去的船只就有限了。 李奇马上看出端倪,急忙命令停止进入,先把三艘大船拖走。 可命令还是晚了,前面突然凭空升起无数焰火,把湖面照得响如白昼。李奇清晰地听到阵阵箭雨升空的声音。 这些箭雨覆盖的面积不大,就是三艘官船的两边水域,那里正拥挤着无数水匪的船只。 箭雨过后,手中没有盾牌、木板的水匪已无一人站立。船上的人死伤大半,仅剩下的人,手慌脚乱,已无法正常控制船只。 所有进入这狭窄地段的船只,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人家杀人不是目的,堵路才是正题。 李奇急得两眼冒火,却也只能看着不远处的岸上那逐渐暗淡的大火,毫无办法。 此时,岸上的官兵应该已经攻破匪帮大营,只要再过半个时辰,匪帮就该溃败四散了,官兵就将携得胜之势,反杀回水上了。 这时,右边不远处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轰天雷! 井原得手了!李奇大喜! 第119章 水战三 井原得手了吗?还真得手了! 井原带着他的倭人小队以及海盗悍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所有水匪之前,率先从三艘战船一侧绕过,突入码头。 绕过三艘战船时,井原就觉得有异,因为战船上的官兵对他们的突进,毫无反应。 但他也没时间和机会给后面的人传递消息,他的目标可不是这三艘战船。进了码头,终于发现,三艘战船只是第一道防线,真正防备森严的是第二道防线。 和第二道防线一样的是战船一字排开,中间有大船,两边只小型战船。 他的目标,就是旁边的小型战船。只要夺下小型战船,然后驾船横冲直撞,官兵的战队必乱,大势可成。 井原的队员靠近第二道防线时,第一道防线正好燃成了大火。火光映红了整个湖面,也吸引了第二道防线船上官兵的注意力。 井原手下的倭人最擅长的就是偷袭。他们到了官船附近时,纷纷入水。潜入水下,从船底游过,到了战船的另一侧。然后飞爪攀越而上,悄无声息,已到了官兵的背后。 这时,船上的官兵大多都在朝向第一道防线那一侧观看熊熊大火,哪里注意到有人已从背后杀到。 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家的利刃已到了脖子上。 一条战船原配置官兵五十人,抽调大部分上岸剿匪后,已不足二十人。 倭人身形奇快,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连夺两条战船。四十余名水军官兵被他们无声无息地割破了喉咙。 终于在夺第三条船时,出了意外,遇到了一只猴。 换在往常,小恶根和他的猴想要上官兵战船几乎是不可能的。可现在不同了,大部分官兵被抽调上岸剿匪了,官兵的防御重点又在对外,对内就松了。 特别是上次发生内奸之事后,李卫用雷霆手段,将官兵自上而下, 理头发上的跳蚤一样,仔细 理了一遍,将所有可疑人员,全部拿下。 李奇在官兵中布下的暗手,被一扫而空。 没了内忧,官兵对内地戒备就松了不少。再说了,就算官兵戒备森严,要限制住小恶根也是不太可能的。 只是这小子怕水,所以上船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不敢造次。 晚上官兵大张旗鼓进攻岸上匪帮,他没有参与,偷偷带着灵猴,划着一条小船就想上官船。 本来他的目标是中间那艘大船,可实在是划船的水平有限,在水面上左绕右绕,偏航太多,来到一侧的战船。 来到船侧,见没有人阻拦,他背着灵猴,窜上战船。 一上船,见官兵都在一侧看火光,他就猫进了船舱。 根据他的判断,水匪今夜肯定会猛攻水路官兵,如果岸上战斗不能及时结束,官兵不能及时回援,此防线危险。 当然,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种成千上万人的战斗,凭一个人的力气,是很难扭转战局的。但,他还是想尽一份力,成不成,看天意好了。 何况他手上还有一件“宝贝”。 这“宝贝”就是灵猴在上次的清剿内鬼时,偷的那一枚轰天雷。 本来小恶根以为轰天雷肯定是一些大家伙,却没想到只有香瓜大。黑乎乎、沉甸甸的,压手。 上面还有一个小尾巴。他知道这叫引绳,是用来燃爆轰天雷的。 其实,他不知道,这个轰天雷是小型的,还有大型的比这个大得多。灵猴抱不动,就偷了一个小的。 李卫一共调了十枚轰天雷,其中小型的有三颗。他也发现少了一颗,可他没有时间去细查了。只是没想到落到了小恶根宁庚的手上。 宁庚是见“宝”就收的主,上次在鬼谷门顺了几颗夜明珠,想讨好奇女。结果奇女以为是鬼女送给宁庚的,一气之下,全给扔河里了。 于是,宁庚决定今后再弄到好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得了。 这轰天雷他就这么揣怀里了。揣怀里他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这玩意一不小心发了“脾气”,轰的一声,把他给炸成碴。 所以在战船上一坐下,他就把轰天雷给放边上了。他把背上的横刀摘下,拎在手里,目不转睛看着不远处那冲到的火光,耳力全开,聆听四面八方的声音。 有风声,水声,远处岸上的喊杀声....... 灵猴趴在一旁,无所事事,就拨弄那轰天雷。滚过来,滚过去。 小恶根一回头,吓了一哆嗦,心想,你别拔弄响了,咱爷俩都得完蛋。 于是就瞪了它一眼,意思是:你别弄了! 小灵猴一瞅,不乐意了,心想,这玩意本来就是我弄来的。你当成一个宝,藏在怀里,爷还不高兴呢?你还瞪我? 于是,小灵猴一把操起轰天雷就跑出了船舱,一溜烟上了桅杆。 这下小恶根傻眼了,急忙追了出来。官兵们终于发现了不对,纷纷调头来看他。 一看,炸了窝了。一个年轻人,手拎一把明晃晃的横刀,横刀立马的样子,突然出现在船上,这什么意思? 官兵们立刻抽刀围了上来,有人在大声叱呵:“什么人?” 小恶根想答,答不了。只能指手画脚的解释,越解释越乱。 官兵也发现这是一个哑巴,却也没有放松警惕,示意他放下横刀。 小恶根可不会轻易放下刀的。他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他听到旁边的战船上传来异动。急忙转头去看。旁边的战船离得不远,又有火把照耀,仔细一看,终于发现问题。 他急忙用手一指,官兵们也有人回头去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有人刚想去发出警报,身后已跳上来无数黑乎乎、湿淋淋的身影,人人带刀,个个狰狞。还没等他们动作,人家已人到刀起,杀倒一片。 小恶根转身就走,他倒不是逃跑,而是发现小灵猴抱着轰天雷顺着连接船之间的绳索,已跳向了另一条船。 倭寇与上船的匪人也没人理他,只是追杀官兵。 小恶根追到船边,站住了,他怕水,根本不敢过去,只能眼睁睁看成着小灵猴上了另一条船。 此时,那条船上,井原正在安排人员断开绳索,扬起风帆,准备开动大船去撞击其他大船。突然看到从不远处跑来一只猴。 他不明所以,已有人上前驱赶。 那是一名倭寇,他用的是手中的火把驱赶灵猴。 可灵猴根本不怕人,反而转着那倭寇转起了圈。还不时用手中那圆鼓咙咚的东西抵挡他的火把。 不一会,灵猴近了,井原终于发现了他手中那圆鼓咙咚的东西是什么了。而且这一物件还在冒着火花。 原来,倭寇在驱赶灵猴时,一不小心点燃了灵猴手中轰天雷的引线。 井原大叫一声,转身就跑。灵猴一见他跑,立刻甩开那倭寇,转身就追着他跑。 所有的动物都有这个特性,喜欢追逃跑的人。你越跑得快,它越追得欢。 于是,这一人一猴,在战船上开始兜圈。 井原回头一看,那引线已经越来越短了,魂都吓没了。再也顾不得了,跃起一跳,“扑通”跳进了水里,拼了命地往远处游。 其他的倭人和水匪根本没有弄清状况,见井原就这么被一只猴给吓得跳水逃跑了,他们全愣住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嗷”的一声,拎着刀就奔灵猴来了。其他人也纷纷加入围剿灵猴的行列。 小灵猴一看这些人全冲自己来了,不禁慌了神。它想,他们肯定是要想他手中的东西,那就给他们好了。 于是,它就把东西给抛了出去。 自己转身跑了。 倭寇和水匪们没有人见过这玩意,又是晚上,见他冒着火花,很是好奇全围了上来。 水中的井原看不到船上的情景,却也猜到了几分。他在水中大喊大叫,可没有听得到他的声音。 当一声音巨响传来,井原一口血喷出老远。这不是被炸的,而是心疼他的这些手下呀,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呀。 也是他这次进入大夏最大的依仗呀。 第120章 水战四 一声巨响,惊醒了所有的官兵。无数小型船只,纷纷围拢上来。船上的倭寇和水匪插翅难飞了。这是李卫专为第二条防线布下的机动队。 这时,小恶根却被炸哭了。他以为灵猴没了。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回头冲那些登船的倭人和水匪大开杀戒。 本来第三条船上的官兵被倭人和水匪打了个措手不及,已杀得无还手之力,眼看着要全军覆没。却不承想,那横刀少年回身杀到,切瓜剁菜一般,根本无人能挡其一招半式。 不一会,船上的倭人和水匪已倒下一片。 他一看情况不妙,只得跳水逃生。又引来官兵的一阵箭射,多数葬身水底。 第二条船被轰天雷炸了一个大洞,船上倭人和水匪死伤大半。其他没死的也震得晕头转向。 不一会,船也沉了。 第一条船上的倭人和水匪无人指挥,乱成一团,被赶到的官兵一阵箭射,倒了一片。剩下的也跳湖了。 一场偷袭,就此消停。可小恶根显然还没有杀够。 杀光了船上的恶匪,官兵们终于知道这个横刀少年是友非敌。这时一名校尉来到他的身边,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没有小恶根的杀出,这条船就被水匪给夺了。按照李卫的军规,船一旦被夺,哪怕校尉当场没死,事后也是要被斩首的。 于是,他视小恶根为救命恩人。另外两条船一毁,一收回,有惊无险。 可他们都知道,危险并没有过去,因为更多的水匪已如溃洪的洪水一样,从第一条防线两侧涌进了码头,直逼第二防线。 第一防线被烧毁的三条船也已被推开,更多的水匪船只倾巢而来。 如果岸上的官兵再晚点回援,码头危矣。 小恶根看看他所在船只上的官兵,加上后来登船上来的士卒,也不足五十人。 这是一艘轻型的战船,缺点是船身小,船帮不高,易于水匪登船。优点是速度快,机动性强,而且船身坚硬,不怕水匪的冲撞。 面对不远处密密麻麻扑来的水匪大小船只,官兵们刚刚收复战船的喜悦已荡然无存。 本来所有战船是被用粗如碗口的绳索给连接在了一起,现在小恶根所在的战船早已被倭人给断开了,成了一只孤零零飘在水面的孤船,左右都失去了依仗。 那名校尉心直往下沉,他已看出,只要水匪一到眼前,他这艘孤船必将首当其冲,陷入四面围攻之势。 他没有指望这名少年有什么回天之术,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看向这名少年。他发现,此人好像有股天生的对他人的号召力。 他看着少年,少年也正好看向他。他震惊了,因为他脑海中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我们杀出去!只有杀出去,才有机会!你敢不敢和我一试?” 少年目光如电,身形如山,神情肃穆,一脸坚毅。 “好,杀出去!” 校尉回身冲身后的官兵大吼: “兄弟们,现在是杀匪立功的好时候!封官扬名在此一举!此战之后,将再无水匪,尔等再想立功,恐无机会!” “三十年前,庆元帝在此一战封百将,今日轮到你我了!敢不敢与我一同杀出去!诛匪首!?” “敢!敢!敢!”众人热血沸腾。 于是,一只孤船,就此冲出阵线,直杀向如蚁而来的水匪大军。 此时,李奇已指挥水匪进入了码头水域。他被那巨响鼓舞,信心大增,传令下去,说已有人夺了官船,官兵已溃。 水匪们本来被那巨响吓了一跳,后来得知是自己人在官兵战船上炸船毁营,也是大喜过望。于是,进攻势头一发不可收拾,全线出击,唯恐人后。 只是,谁也没想到,此时会有官兵战船突然出击杀出。而且就一只孤船。 水匪的船员是铺开的全面进攻,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对面战船的进攻路线,自然也就谈不上有效的阻击与阻挡了。 于是,一接触,这艘战船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片,直接切进了这块水匪大军组成的大饼,将大饼从中间给切开了。 水匪的小船挡不住官兵战船的冲击,一路冲来,小船“咔嚓”作响,纷纷碎裂,如摧腐拉朽,竟无一条船只能挡其锋。 如果此时,有人指挥水匪船只围住这艘战船,众水匪奋勇登船,此船上的五十人,不消片刻,定将全军尽没。 小恶根再能打,也将力遏而亡。 可偏偏水匪们都在向前冲,对身边擦肩而过的孤军战船视而不见,或就是看见了,也不想打。 因为它没有油水,真正的肥肉在前方。大家都在想,反正后面还有人,让他们打吧。 就这样,小恶根所在的战船,一路冲,一路战,竟杀透了水匪大军。 待他们发现身边左右已无水匪船只时,大伙都愣了。 校尉也愣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又习惯性地回身看向那一身血污,战意昂扬的少年。 “请问兄台贵姓?”小恶根终于又露出他标志性的邪恶微笑。又开始脑海传音。 “免贵姓李。李小风。”李校尉这是第二次接到他的传音,已没有初始的震惊了。 “李校尉,好样的,现在一桩天大的富贵在等着你。你要也不要?” “富贵何在?” “你瞧,那是什么?” 李校尉一看,远处有一艘高大的水匪船只,灯光通明,这是水匪为数不多的拥有船楼的大型船只。看上去,像是用商船改造的。周围簇拥着不少水匪船只,在一旁护卫,游弋。 “这定是水匪指挥船,水匪所有头目定在其上,你看?.......” “那还等什么?杀光他们!大功可成!”李校尉热血上涌,他回身冲跟官兵一说,众官兵的眼睛全红了。 这要是真的成了,可就真的要封将荫子,一世富贵了! 刚才冲锋时遇到的阻挡并不多,一点人数,伤亡不到十人。可就是这样,船上也不到四十人了。 可这四十人却全疯了,没有一人退后畏缩。他们可能不知道,他们都是被这少年给蛊惑了。 因为他刚才已经给这四十来号人全部传音了。很多人热血上头,已分不清这声音来自哪里。 战船调转船头,偷偷从后面,向那只水匪船只冲了过去。 待战船离那楼船近到百步时,水匪护卫船只终于发现了他们。李校尉不待他们围将上来,一声令下,船上的床驽齐发,三十余只劲驽齐射,直射那楼船。 百步之内,是床驽发威的最好距离,又是深夜,船上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三十余只劲驽标枪,顷刻间将那楼船射得千疮百孔,四处漏风。 还没等那护怀的水匪到达近前,李校尉又抛出第二个手段,抛石机。 每艘战船上都安装有小型抛石机。机关一响,抛石机场臂抛石,一块块如西瓜大小的石头狠狠砸向水匪船只。 抛石机准头不是很好,可李校尉运气好。 抛出第三块石头时,直接命中了船楼,将船楼“轰”的一声给砸塌了。大船一阵摇晃,险些倾翻。船上死伤一片,鬼哭狼嚎。 “冲上去!”李校尉手中刀一挥,官兵战船加速前冲,瞬间冲进了水匪船队之中。 本以为大船一毁,这些护卫的水匪将溃。结果人家根本没退,反而凶猛地扑了上来。一场恶战就此展开。 这些担任护卫的都是黄沙帮的精锐,楼船上就是他们的军师李奇。 此时,李奇生死不知,但如果他们拿不下这只偷袭的官兵战船,他们必死无疑。 第121章 水战五 战船与水匪船只绞在了一起,终于寸步难进了。 那些水匪在船只间跳跃,个个身形矫健,不一会,官兵战船前后左右爬满了水匪。 官兵们举着长枪,将一个个跳上来的水匪捅穿。可这些水匪战力强悍,很多人被捅穿了肩膀仍然抓紧长枪不退,甚至舍命夺枪,揣住官兵,一同掉进那湖水之中。 只见,船上,船下,水中,到处都在厮杀。鲜血四溅,喊杀震天。 水匪人多,当有第一个水匪在船上站稳脚跟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官兵虽拼死相搏,但还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眼瞅着官兵越拼越少,水匪却越来越多。 此时,那校尉已成一个血人。突然有一名精瘦的水匪一刀砍向他的脖颈,他只来不及稍微侧身,刀狠狠劈在肩膀上。 校尉是着了软甲的,这一刀虽没有劈开他的甲胄,但那条胳膊已失去了知觉。 大夏水军在水上作战,只着轻便的软甲。软甲是用老牛皮风干,双层叠加,内衬竹片。大夏黑旗擅长山地战,使着灵活的黑藤甲,是百年老藤浸油增筋,编织而成。其他边军着铁甲或连锁重甲。都可挡刀枪。 有甲护身,这也是大夏官兵的优势之一。 而装备简陋的水匪就没有了,他们拼的就是一条命。 可甲胄再好,也不可能护住全身。特别是在重力的打击下,什么甲胄都是浮云。 象边军的连锁甲重骑,刀枪不入,可碰到重锤或狼牙棒之类的重武器,一样歇菜。 李校尉有软甲护身,人没死,一条胳膊废了。可另一只手上的刀还是狠狠捅进了那水匪的肚子里。往外一带,水货硬货流了一地。 他还没有完全摆脱那具狰狞的尸体,另一名高大的水匪又是一刀劈在他的背上。 他往前一扑,摔倒在船板上,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回头一看,那水匪嘶吼着已到眼前,手中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搂头盖脸就劈了下来。 李校尉眼睛一闭,心想,这条小命就此交代了。什么封将荫子,都是黄粱一梦了。 可刀没等到刀落下,一具沉重的尸体却扑倒在了他的身上,热气腾腾的鲜血整个浇在他的脸上。 睁眼一看,一具无头尸身,正“亲密”地与他拥抱在一起。看这身材,正是那准备劈砍他的水匪大汉。只是头颅已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当他好不容易从那尸体下钻出来,重新爬起来时,看见眼前站立着一个杀神,正是那哑巴少年。只见他挥舞着手中横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刀刀见血,刀刀夺命。 战船上仅剩的十来名官兵已聚在他的身侧,个个都成了血人,却依旧“嗷嗷”如野兽般直叫,奋力拼杀,全力撕咬。 李校尉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又豪气重生。 这些平日正规正矩,谨小慎微的手下官兵,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杀四方,立马横刀了? 全都是因为这个少年! 水匪虽强悍,却难战胜这些残兵。半条战船已失手,但还有半条船在官兵手中。 当那少年又将一名悍匪劈成两半,其他人惊骇之下,稍有退畏时,李校尉凑到他的身侧,喘着粗气说:“我也有一枚.......就在船舱!” 李小风与李卫也有沾亲带故的,而且是本家,所以此次防守第二防线,他的战船也分到了一颗轰天雷。 小恶根宁庚正在厮杀,一听,大喜。他转头一看,船舱已被水匪占据,官兵根本过不去。 他横刀一指,带着官兵就冲杀过去。 水匪们岂能让他们轻易得手,层层叠叠的水匪潮水般涌上来,杀退一波,又上一波。 小恶根心一横,脚底一用力,身形拔地而起,蹿了出来,从空中像像只大雁,飞跃到了水匪的头顶。 水匪们大赅,举刀上劈。 只见他脚底生风,竟踩着那如林刀锋,踏步而去。无数水匪被他踩踏倒地,乱成一团。 趁着那股敌机,他几步到了船舱边,砍翻数人,“呼的”钻进了船舱。 好几个水匪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李校尉大吼一声:“兄弟们,杀过去,护卫宁兄弟!” 官兵们见小恶根如此勇猛,也是大受鼓舞,士气飙升,一路冲杀,竟将水匪逼得节节败退。 正在厮杀之时,突然船舱一侧传来一声惨叫,一个水匪被人用横刀挑在刀上,砸破船舱木板,摔在船板之上。 那少年怀抱一物,单手擎横刀,冲将出来。 水匪们纷纷退避。 水匪们也发现,此少年简直就不是人,杀了这么久,不见力竭,不见刀慢,战意浓烈,杀伐果决,根本无人可挡。杀到哪,哪就是一地残尸。 这些杀人无数,刀口舔血的水匪悍卒,也终于感受到了阵阵寒意。 当官兵再次回到小恶根宁庚身边时,已只剩下六人,而且人人带伤。 他们自知,这次出来,是回不去了。但面对那满船的水匪死尸,他们都觉得值了。 “我去炸那水匪指挥船,水匪必乱!” 小恶根传音给李校尉,转身就跳下战船。战船下是无数挤得密密麻麻的水匪小船。 小船上此时水匪反而不多了,大多数已登上了官兵战船。 小恶根宁庚如煞星降临,一路碾杀而去,在那一条条小船上穿梭而行。 目标:那艘灯火通明,已破烂不堪的水匪大船。 他的目的性太强了,所有的水匪一下都看出来了,大喊着:拦住他! 全部追杀了上去。 小恶根这时也不怕水了,一路驰骋,如入无人之境,片刻工夫就到了大船一侧。 纵身一跃,上了大船。刚刚站定,心底一凛,急忙后撤,可还是晚了些,手中横刀竟被人给夹住了。 一只白乎乎的手掌慢腾腾地向他脑门印来,他只觉得脑袋深处一阵刺痛,神魂都有些守舍不住了。 小恶根使尽全力拼命躲闪,却躲闪不开。 只得心一横,弃横刀,翻手腕,饮灵在手,刺向那白色手掌。 那手掌竟也不让,还是自信而霸道地迎了上来。 果然,饮灵没有让他失望。这把来历不明的小匕首,又一次显了神通。当年它可以让半仙一样的凌云阁老头受伤,这次也没有让那白色手掌好受。 一刺之下,破布之声传来,手掌从中间被刺出一个洞。 一声尖利地惨叫,黑暗中一人退出老远。 是个只有齐人半腰高的侏儒,正一脸愕然的看着小恶根手中的匕首,呆呆发愣。 小恶根却如临大敌,全身汗毛倒竖。他只一眼就掂量出,这个侏儒不是他可以敌的。 第122章 水战六 小恶根之所以能活这么长,除了主角光环之外,更主要的是他光棍思维。 那就是打不赢,就跑,绝不恋战。 他没等那侏儒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可那人比鬼还快,一闪身就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另一只冷冰冰的手,抓向他的后脖颈。 小恶根这时出人意料的来了一个大转身,猛得与半空中的侏儒来了个脸对脸。 他伸手就把怀中黑乎乎、沉甸甸的“宝贝”递了过去。 这个“宝贝”可比灵猴偷的那个大多了,像是个中号的南瓜。 这个“南瓜”还被小恶根用布给它裹上了。于是,他偷偷点燃的引线在里面燃烧,在外面竟看不出来。 侏儒下意识地接过了“宝贝”,双手没空,只得一腿,将小恶根蹬飞了出去。 小恶根如一只受惊的蝉,在空中翻滚着掉进了湖中。 侏儒觉得自己虽然力气不小,可这小子翻滚着似乎也有些过于夸张了。 可他这一脚之威,还是让那些追上来的水匪惊叹不已。 他们从没见过军师出手,没想到,一出脚竟有如此之威? 那少年他们可是交过手的,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而且力大无穷,战力滔天呀。 只一脚,就蹬飞了,而且飞得那么高?摔的那么远?生死不知。 这军师战力到底有多高呀? 众人还在陶醉于军师的神威,军师却猛地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妈呀!” 将手中的“宝贝”往空中一扔,也顾不得形象了,就地翻滚,全力压低身子,像只蛤蟆一样趴在船板上,抱着头,一动不敢动。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山崩地裂,整个夜空都被炸裂了…… 显然侏儒李奇还是错估了这“小南瓜”的巨大威力了。 一声巨响之后,指挥船四分五裂,整个船楼被削平不见。 爆炸是在空中发生的,可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所有船只,无一幸免,全部炸碎,成了浮在湖面的木屑、碎片。船上的人,无一存活。 就是离得远一些的水匪船只,也被巨大的气浪给掀翻。人员给震得双耳失聪,口鼻流血。 就连官兵战船上的所有人,也被震翻在地。 这种无差别的攻击,神鬼莫测。 可怜侏儒李奇,一世威名,一身武功,在这巨大的爆炸声中,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同他一起遭难的还有船上数十名各帮各派的匪帮首领、头目,以及此次黄沙帮的精锐团队,几乎被团灭了。 这一声音巨响,似乎是一个信号,紧接着远处码头那边,接二连三发出巨响,一团团亮眼的火团不时在夜空中炸开,将天地震得瑟瑟发抖。 那是第二防线的官兵战船终于也纷纷抛出了这杀手锏,大杀器。 不用猜想,水匪大军肯定遭受了灭顶之灾。 小恶根宁庚是被人从水里给捞上来的,这位少年战神级的人物,落了水之后就是一只落汤鸡。 此时,水匪们已如丧家之犬一样,四散而逃了。 小恶根和李校尉,以及剩下的六名伤兵,相互搀扶,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码头上的火光和震天的呐喊声,一脸凝重。他们知道,官兵胜了。可他们也失去了四十余名兄弟。 相信,第二防线也一定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小恶根他们的突击其实对整个战局影响并不大。但对后来的影响才是深远而巨大的。 当他们乘风破浪杀向敌寇时,第二防线才真正承受起了巨大的压力。 官兵们这次再也不用爱惜床驽了,战船上的床驽一起激射,千箭齐发,就像一把巨大的剃头刀,齐刷刷地横切过来,湖面上,瞬间掀翻一大片水匪船只。 船只上的水匪被强大的床驽射得支离破碎,死伤一片。 床驽一过,又是抛石机开始怒吼,无数石头,从天而降,如同天罚,落下就是一场灾难。 因为水匪船只太多,布满了湖面,随便石头落在哪,都是人仰船翻,死伤无数。 可官兵的抛石与床驽毕竟有限,当两轮打击过后,水匪终于到了近前,一轮恐怖的登船恶战就此展开。 水匪们并没有被前面的打击吓破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到了战船前,不用指挥,纷纷使用出十八般能力,抢登战船。 远看一只只战船就像是像是一头头大象,而那些密密麻麻攀登而上的水匪就像是一群群蚂蚁。 蚂蚁多了也是要咬死象的。而且后续的水匪还源源不断涌来。战船上的官兵死伤无数,岌岌可危。 当官兵所有的后备力量压上来时,也只是勉强支撑。可显然长久不了。 此时,小恶根他们这边的巨响传来,吓得水匪们纷纷回头观望,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 这时,第二防线也抛出了绝杀:用抛石机抛投轰天雷!直接切断水匪的后援。 原来轰天雷是这么用的呀! 把轰天雷放在抛石机上,点燃引绳,抛向空中。一道道美丽的抛物弧线,就像彩虹,划过夜空,落在水匪的头顶。在空中,轰天雷猛烈炸开,万紫千红,美艳至极,也恐怖至极! 在爆炸方圆十丈湖面,巨大的威力,横扫一切,就像是像是一把巨大的火燃扫帚,清空了一片片湖面。 爆炸过后,一片狼藉,破船残肢,遍布水面,刺鼻的火药味,呛人心肺。 水匪们无不惊恐! 而此时,岸上的战争已经结束,官兵陆续回援,水匪大败。 如果没有这轰天雷之威,没有官兵的回援,此战官兵必败。 水匪败了,虽然与小恶根他们突进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们的“斩首行动”,让整个水匪大军群龙无首,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了。 甚至连逃亡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这让官兵在追剿中,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有很多水匪从前面跑回来,发现家里老大都没有了,只好乖乖投降了事。 而最郁闷的是空清大和尚和井原大队长。 这二位,一个吓破了胆,带着几个逃兵,扮成乞丐,一路逃亡,逃回海上去了,再也不敢回大夏看了看。 另一位本来还想着战后收揽众位“好汉”为其主子效命,结果发现,全给炸死了。尸骨无存。 而他的全身而退,也让黄沙帮和众多江湖人士怀疑,怀疑他与官府有勾结,否则怎么可以别人都死得那么干净、壮烈?他活得那么齐全、滋润? 于是,江湖追杀令,让大和尚一下在江湖中失去了忽悠能力,最终也被主子抛弃,只能逃亡去了北燕,苟延残喘。 第123章 孽缘 大夏国以文治国,以武定邦。 文有四大“文胆”,武有四大“武柱”。 四大“武柱”,当然是四位边军大将军了。 北漠黑旗大将军刘正魁、西北黄旗大将军胡尔汉、西南绿旗大将军姜风、东南红旗大将军易秋水。 后来还有一位后起之秀,水军大将军李卫。这是后话了。 四大“文胆”则分别是当朝内阁首辅诸葛锦、翰林大学士胡一多、礼部尚书严先列、太子少傅内章行走李柏林。 其他三位“文胆”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唯独这李柏林名气最大,也最为怪异。此人文盖天下,诗横四宇,偏偏桀骜不驯,又嫉恶如仇。 在圣京,流传一句话,惹谁都可以,千万不要惹文胆李柏林。 听说,楚言风谁也不服,在文章诗文这块,独服李柏。 李柏林少年成名,现也才三十出头,在这大夏,他的诗文,已独领风骚近二十载。 说他是太子太傅,却很少给当今小太子授业解惑,反而经常见他挎着一把秀才剑,拎着一把酒鬼壶,整日醉醺醺的招摇过市,夜卧街头。 那天,他遇到两个少年,在圣京街头斗殴。一时好奇,上前调解,发现两个都是哑巴。两人根本无法正常交流,偏偏还打得不可开交。 李柏林诗文天下无双,那武功剑术那就不堪一用了,何况还喝了酒。 可他还是拔剑上前,一剑定了乾坤,把二人给降住了。 当时这一剑之威,把他自己都给吓住了。这两少年可不是等闲之辈呀。 事后才知,一位是大儒楚言风的关门大徒子,当今天皇帝亲赐的御弟宁庚。另一位更可怕,北燕此次出使大夏的正使,北燕太子灵。 此次,太子灵还有一项重要任务,给当今袁太师祝寿。 太子灵全名呼延灵,是北烟王呼延虎和大夏河洲林氏所生。 小恶根宁庚和北燕太子灵能在圣京的大街上撞上,就是前世的因,今世的缘。 小恶根宁庚在平湖一战,协助李卫剿了水匪,立下奇功,却不敢前去领功。李卫也不好给他颂什么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由他跟着大聚贤的船队继续北上,去了圣京。 离开时,李卫倒也大方,请他在平湖郡最好的酒楼,带着李小风,以及跟着他冲锋陷阵活下来的六个水军士卒,一起吃了一个大餐,好好醉了一场。 事后,李卫将李小风提升为副统领,接了李唐的位置。并报兵部,走流程后,不久就将正式升职了。 其他六人全部提拔为校尉,都成了大夏水军的基层将领了。 临行前,李卫倒没说什么,只是归还了一件兵器给宁庚。就是他失落在平湖的流线横刀。让宁庚很是感激。 反而是李小风和那六个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对他依依不舍。 这是小恶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兄弟,来自团队的情感与依恋。这种感情与他和师傅、奇女的感情又不一样,显得更加浓烈、炽热又深重如山。 李卫也看出来,这七个人对小恶根特殊的情义,大方的说道,如果有一日,宁庚需要,这七个人随时可以调走,归他调遣。 七人大喜,当时由李卫提意,他们八人沐浴焚香,天地为证,跪倒在地,八拜结交,成为了异性兄弟。 结果一报生辰八字,小恶根宁庚最小,成为了老八。赵明最大,其次为钱良、孙子章、李小风、周连根、吴庆、郑强。 当然,当时谁也没想到,这八人,后来个个都是大杀四方的大夏悍将。人人都演义出一部属于自己的风云史。 小恶根宁庚来到圣京,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师傅楚言风。 叶白则暂时留在大聚贤,协助卢二少处理一些商业上的事情。 其实主要是,这小子心思活了,觉得跟着小恶根实在是朝不保夕,还是跟着卢二少妥当。 可叶白也绝想不到,有些事,由不得他。他的命运,注定和小恶根宁庚死死捆在了一起。 没了叶白这个拖油瓶,小恶根背着猴,反而轻松了不少。 进了圣京,在大聚贤没呆满一个时辰,他就跑了出来,带着一张叶白写的问路条,一路找向魁星阁。 他做梦也没想到,圣京这么大?圣京的人这么多?圣京的好吃这么丰富? 只见这圣京,酒楼林立,层姿梯比,人欢马叫,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磨肩擦背。 而且南来北往的人等,南腔北调,还有不少胡人,参杂其间,果然是大夏国都,不同凡响呀。 至于那吃的,更不要说了。好在卢二少大方,给了他不少银两,让他吃得畅快,吃得逍遥,吃得他都差一点忘记找师傅一事了。 可吃着吃着,他就得意忘形了,忘记奇女教导的,不可露白之事。 当他吃完一种叫肉芽烧烤的小吃之后,一摸口袋,钱没了。正犯愁时,一看,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也坐着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也在啃吃着这玩艺。 这少年锦衣玉石的,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长着一张清秀得出水的脸,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小恶根对男色倒没兴趣,他对他有钱有兴趣。于是上前搭讪。 他不敢使用传音,而是用手比画。比来比去,人家也看懂了,没钱,想找他借钱。 少年一见他,背背大刀,身材挺拔,莫名得就生出几分好感。只是可惜他是一个哑巴。 那少年也没说话,也是比画了几下,意思是一样的,我也没钱。 原来他的钱包也被人偷了,正在这也犯愁。又不好意思起身跑,就一直赖在这不停得吃,直吃得肚胀腰圆,充目结舌。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二人也真是天生的心有灵犀,一回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人,腰背秀才剑,手拎儒生壶,一边灌着酒,一边吟着诗,摇摇晃晃的走来。 就是他了! 二人一蹦而起,也不说话,冲着对方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刚开始,二人还是假打,一招一式,慢慢腾腾,试试探探,生怕伤了对方。 可一交上手,二人都愣了,也乐了。于是,放开手脚,大打出手。 一个拳头如风,一个脚底生雷,只打得疾风骤起,灰尘飞扬。而且双方发现,对方的拳路竟跟自己有几份相似。 打着打着,二人越打越上瘾,拳脚已满足不了二位的兴致,但动刀枪又觉不妥。 这大夏国有明令,严禁在圣京动用刀枪。于是,二人从旁边的柴火垛上抽出两根棍棒,呼呼招呼上了。 这棍棒一上手,可就热闹多了。只见棍走如龙,棒飞如虎,龙虎相争,风雷炸裂。 这一打,把摊贩们给打傻了。也不知这二位爷因何起了争执,又不知该不该报官。 正好有人看到了那拎酒壶的儒生,偏偏还有人认识。就大叫:“李大人,此事你得管管呀?” 嫉恶如仇的李柏林大人,这才抽出纤细的秀才剑,上前调解,一招制敌! 第124章 结拜 李柏林大人年轻时还真练过几天剑术,只是从来没有与人真正交流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实力如何。 本来今天也不想管什么闲事,因为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那袁太师的寿辰。李柏林嫉恶如仇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对袁家,甚至是太后都极为不满。 这一家子,专横跋扈,太后和那贵妃又屡次插手朝政,朝中清流早有不满,只是少有人敢言。 可李柏林不怕。一是他孤家寡人,没有牵绊,二是他本性纯良,眼里揉不得沙了。 一个过气的太师寿辰,大操大办,广收财礼,大肆敛财,败坏朝纲,实在是可恶。 偏偏当今天陛下还下旨令礼部户部联合办理此事,并广邀四方邻邦前来贺寿,成何体统? 为此,言官们装哑巴不作声,他这个闲臣却上起了折子。也就是这折子,惹来了板子。太后震怒,贵妃震怒,皇上震怒。在大夏国,得罪了这三位,那还有好? 一顿乱鞭子,把这个糊里糊涂的李大才子、李大官人给从朝堂上打将出来。罚俸一年。更可气的是,皇帝还下了一道惩罚令: 李柏林,一年不得写诗! 李柏林可以不当官,但不能不写诗呀。这下惨了。所以已连续七天醉卧街头。 这日正好是第七天醉意朦胧在街上逛,偏遇上了两恶少打架。本不想管,却架不住旁人怂勇鼓噪。 于是义愤填膺的李大人挺身而出,仗剑上前。 别人不敢在圣京动刀剑,李大人不怕。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武功竟有如此之高,一剑出手,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如火如荼的二恶少,猛得分开,跌出数步开外,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其中有一人可能是被无形剑气所伤,竟咳得似要吐血,其状可怜至极,最终还晕了过去。 另一人见那人咳得如此凄惨,爬起来之后,又颤颤巍巍倒下了,似乎是要晕,可又不好意思晕。只好在晕与不晕之间憋着,躺在地上抽搐。 在一旁的众人全吓傻了,他们平日只见李大人喝酒吟诗,也从没见过他出剑伤人,这一出手,威力之大,实在是骇人呀。 特别是那卖小吃的小贩,都快要哭了。 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两恶少,一个锦衣玉食,定是富贵子弟,一个身背横刀,定是江湖中人,哪一个都不是他这个平头百姓招惹得起的。 现在两人一伤一瘫,虽不是他出的手,却是在他摊位上出的事,他也脱不得干系呀。 他不敢惹那两恶少,却知道那李大人好说话,为人善,只得上前拉扯住李大人的衣袖。 “李大人,这事,您可得为小民做主,这事与我小摊无关呀。吃小吃可吃不死人,您老一出手,死了人,您得担着呀......” 李柏林这时酒也醒了一大半,左右一瞅,马上就明白了。他举着手中纤细的秀才剑,迈着方步,走向地上那背横刀的恶少。一边走,一边说着: “摊主莫慌,此事皆于我起。我先看看他死没死,如果没死,我好补上一剑。” 李大人来到那恶少跟前,眯着眼:“小家伙,你可想好了,我可真刺了。第一剑,肚脐眼,第二剑,两腿间,第三剑......” 地上的恶少一个翻滚爬起来,一脸嘻笑,拱手施礼。 另一恶少也乐哈哈爬起来,也是一脸坏笑,拱手施礼。 “是不是没钱付账,想诃我买单?” 两人又是一礼到地,十分诚恳,实在。 “行了,我又没死,用不着拜个没完。你们俩都不说话,都是哑巴吗?” 李大人颇为好奇。 这时看热闹的众人见二人根本没事,都是在演戏, 堂大笑后,纷纷散开了。 小恶根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确实是哑巴。 另一个没好意思继续装聋作哑,笑着说道: “小可只是见这位这兄台不言不语,也就懒得作声而已。” 只是他的口音不似圣京人士,甚至都不是大夏中原口音,而似是燕北河州那边的人。 “你小子没钱也就罢了,看来也不象有钱人。你一个公子模样,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为何也落到要坑蒙拐骗了?” 李大人为知为何,竟对二子颇有好感,不怒反喜,拉着二人又重新在摊位前坐下,拉起了家常。 小恶根宁庚真翻白眼,那小子也是一脸无奈。 “钱袋被人偷了?哈哈。这个可以投诉庭卫府。告诉我丢了多少钱,我帮你们找庭卫府要他们赔!” 三人哈哈一笑,竟在小摊前又摆上了酒杯,喝了起来。 李柏林发现这二子,一个气宇轩昂,气度不凡,一个气质内敛,藏而不露。一个长相俊朗,五官分明,一个清秀出玉,肤白赛雪。 且每每说话,这个说,这个听,言达语至,心眼相通。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一个心思猛得在他心中诞生,他当场抓住二人手腕: “你们二人,以我看,定是今生来世之缘,否则如何能如此默契、和谐?不如,听我一言?” 二人一愣,不解,看向他。 “结为兄弟如何?” 二人又是一愣,看向对方,脸上皆是喜色。刚才打斗,二人已是心生好感,坐下之后,更感亲切。此时李柏林一提,心中之愿更显强烈,再也不容多想,拉起手来,就要结拜。 一报生辰,二人更是惊喜交加,同年同月同日生,千里得遇,百年难合呀。 李柏林也是又意外,又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二人要结拜,又看向李柏林。李大人还在迟疑,二人一把拉住他的手,倒头便拜。 李柏林虽老气横秋,其实年纪并不大,也才而立之年。 在大夏,而立之年,任太子太傅,章上行走,仅此一人,几乎是前无古人,后来也难有来者了。 李柏林高兴得“老泪纵横”,拉住两位“贤弟”,三人一同,跪倒在地,无香无案,在这大夏闹市,就此结为兄弟! 这是小恶根宁庚第二次与人结拜为兄弟。 只是无人知道,就此一拜,世间纷争又添几份异彩!人族命运,更多几份生机! 第125章 庭断 结拜完了之后,三人才互通姓名、名讳。 这一报,三人顿时有了些尴尬。 背背横刀者,当然是小恶根宁庚,楚言风之关门弟子,当今圣上之御弟。 锦衣玉石这位可就麻烦了,竟是北燕太子呼延灵。 北燕现在虽不是敌国,但也绝非友邻。几十年来的宿怨,近些年来的大小冲突,都表明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特别是河州三镇之争,那可是死结。 这一拜,拜出一个内通外国了。 好在李柏林和小恶根都非常人,不敢说完全不把此事当回事,也谈不上谈北燕太子色变。 只有这北燕太子灵实在有些让人看不懂,明知自己身份特殊,不言不语就跟二人结拜了。这不是把二人架火上烤么? 不过,人家也解释了。如果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你们会和我交谈甚欢吗?你们会和我结拜吗?将心比心,肯定不会呀。 所以说,为了兄弟情谊,这太子身份是万万说不得的。 一个头磕到地,天地为证,日月为昭,当无反悔之理。 二人一听,哈哈大笑,也终于释怀。算一下时辰,小恶根比灵早出生一会,为兄。三人李柏林最长,大哥,宁庚为二,灵为三。 三人身份一确认,亲热程度又有不同。换到一家酒楼,开怀畅饮,直至四人皆倒。 “四人”,因为还有一只猴。 这只猴,主人没钱的时候,它不在,主人打架的时候,它也不在。主人结拜后,上酒楼吃大餐,它来了。 而且喝酒吃菜,一点不比主人少到哪去。结果,三人醉,它也醉了。 第二日,由李柏林指路,带二人一猴就找到了魁星阁。 刚一到魁星阁楼下,就看见楚言风在买刀。 李柏林一见楚言风和大将军刘正魁纠缠不清,笑而止步。只是两少年忍不住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楚言风正在大言不惭,言之凿凿要严惩自己的恶徒,结果当场打脸,恶徒就自投罗网来了。 楚言风一见小恶根出现,悲喜交加。喜是这小子平安无事。悲是这该如何收场? 刘正魁这下满意了,一声令下,十名黑旗将两少年一猴给围上了。 北燕太子灵一言不发,神情冷漠,泰然处之。他的微笑与话多似乎只是针对李柏林和宁庚的,对别人,永远都是这副冰傲的样子。 楚言风一见太子灵,眉头就是一皱。他似乎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又不敢确定。 楚言风在看太子灵,太子灵也在看楚言风。一看之下,也是只皱眉。觉得此人一副放浪赖皮的样,实在不象高风亮节、学富五车的大儒。 等楚言风一张口,他更是大跌眼睛。 “混账小子,气死老夫了!惹事生非,作恶多端,今天为师就来清理门户......” 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揽起袖子,抽出一把铁尺,疯疯癫癫,泼妇骂街似的就冲了上来。 灵猴一见,吓得一资溜,没影了。 小恶根一脸嘻笑,看着恩师,不躲不逃,眼瞅着那铁尺就敲脑门上了。 “你跑呀?吃了称砣,跑不动了吗?” 楚言风当然舍不得真打,揪着小恶根的衣领就想把他给扔出包围圈。 可小恶根一招千斤坠,楚言风竟然一下没扔动。 楚言风又是一喜,这臭小子功夫见涨呀。 楚言风一记扫蹚腿,直切他下盘。千斤坠就怕下盘移,一移就破了。 小恶根身子一沉,马步一扎,结结实实挨了师傅一腿。 小恶根还是小看了师傅那横扫上撩的厉害。楚言风看似轻巧,实在四两拔千斤 ,一下就把小恶根给扫得飞起。手上再一使劲,人就要飞出场外了。 这时凭空多出一只手来,沉甸甸的搭在了楚言风的胳膊上,楚言风再想扔人,已是不可能了。 楚言风目光一凌,刚才那泼皮气质荡然无存,凌厉的杀气骤然而生。 放开小恶根,改抓为掌,吐气而出,将小恶根推出数丈。另一只手直捣对方胸部,拳风如迅雷。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刘正魁。 刘正魁一身硬功,天下无双。他也不躲,挺胸受拳,两只大手双风贯耳,大开大合,直击楚言风两边太阳穴。 楚言风不敢硬抗,矮身偏头,脚就起来了,直撩刘正魁下阴。 楚言风打架从来不走寻常路,只要能赢,怎么打,怎么来。 刘正魁也不敢托大,双膝一弯,直夹楚言风的单腿。双手变拍为砸,自上而下,砸向楚言风的双肩。 若要砸上,楚言风这两条胳膊得残。 两位大夏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这样,毫无气度的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而且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别看二人招式老旧,却拳拳到肉,脚脚夺命,快如急电,迅如闷雷。直看得小恶根和太子灵直呼过瘾。 这时,太子灵才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大夏国真的不容小觑呀。就这两老头,上阵定是万人敌。 “住手!” 突然一个尖利如鸭子叫的声音凭空出现,两位老家伙只得分开,气鼓鼓的,意犹未尽的看着对方。就象两只争斗未完的公鸡。 看热闹的众人齐刷刷跪倒一片。 不知何时,场外来了一支彩旗飘扬的奇异队伍,还有一驾皇辇。雕龙画凤,十分华丽。 没有卫队,只有两列太监跟随。 皇辇一挑,走出一人,一身黄袍,目若朗星,皇家气度,面沉似水。竟是当今大夏第一人,正德皇帝李承朝。 所有人都跪倒了,只有四人没跪。楚言风,刘正魁,小恶根,太子灵。 跟在正德皇帝身边的正是大太监李公公。 刚才那一嗓子就是李公公喊的。 “一帝师,一大将军,在闹市斗殴,成何体统?要打架,就到联的正德殿上去打,别扰了联的臣民!” 听众们听出来了,这是李公公代皇帝陛下在训斥人。 正德皇帝比较亲民,喜欢被小太监们推着,在这圣京瞎逛,方便百姓告御状。 这可苦了庭卫府和政法三司,言官们也上了不少折子,没用。大家不满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皇帝本人的安全性,二是各级官吏的安全性。 正德皇帝则反驳两点: 一是一个皇帝连在自己的圣京都不敢上街,这个国家的百姓还能有安全感?二是各级官吏怕百姓告御状,说明你们心虚! 此时,北燕太子灵看着近在咫尺的正德皇帝就在寻思,如果自己突然暴起,有几分把握可以手刃了这个大夏皇帝? 可看看身前左右的这一二哥,两老头,想想还是算了吧。就自己那点功夫,二哥这就过不去,更别提那两个高深莫测的老家伙。 “两位大爷,二位小爷,请随我进宫吧?在这大街上,你们的身份......着实不合适。” 李公公走到楚言风和大将军面前,拱手施礼。 这时正德皇帝已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又回到皇辇当中去了。 一群小太监推着,渐渐远去。 “李公公,我这事,如何定夺?” “大将军,您可别为难我这个没根的人,跟我进宫吧。听陛下的意思,你们的官司要庭断!”李公公说完,转身就走。 “至于吗,小小纠纷还要庭断?” 楚言风大惊。 大将军则迈着一双小短腿,甩开大步,气昂昂跟随而去。 第126章 义子 在大夏国,喜欢收义子的大将军,当属西北黄旗大将军胡尔汉。 胡尔汉麾下有十子,也叫十虎,个个勇冠三军。也是当今天下抵御北燕的主力干将。 这十虎中,有一小虎,三年将被胡尔汉收下的,原只有九虎,这下十虎齐了。 据说此子,曾手裂猛虎,万人军中夺敌帅旗。而且更为可贵的是,他智勇双全,曾孤身一人,深入北燕,探测敌情,绘制了北燕五百里山河图。 小恶根若一听名字定是一惊,因为他叫齐小虎。他的发小,宿敌。 他曾让人家破了身。 现在,在正德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和当今皇帝的面,北漠大将军刘正魁也要收义子,收的竟是杀子仇人宁庚,顿时成了一桩奇事。 谁都知道刘正魁此人亦正亦邪,有时喜怒无常,而且心胸狭窄。他名为侄子实为儿子的冲州统领刘福,被宁庚一刀给切了。现在他不计前嫌,还主动提出要收他为干儿子。 这事怎么听,怎么显得诡异。 刘正魁一张口,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楚言风。 楚言风根本不信刘正魁会安什么好心。 楚言风在大殿上,大骂刘正魁不要脸,竟敢抢宁王的孙子。 关于宁庚是宁王的孙子之说,百官只是听说,被楚言风在大殿上这么一公开,让很多人变了脸色。 庭断是开国皇帝正德皇帝定的一个最高裁决模式。顾名思义,就是在朝廷上当场裁断事情。 庭断往往是针对国家大事,或针对国家重臣进行的。第一个被庭断废掉毁掉的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宁王。 当年,河洲三镇丢了,大夏国损兵折将,生灵涂炭,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吧。 明眼人都知道是太师袁明德贪生怕死,带兵突然后撤,造成宁王孤军作战,最终丢了国土损失了宁王一派精兵。 宁王死战不退,就是为了护卫三镇百姓逃生而归,用他的三军将士的命,保住了五十万百姓的性命。 可宁王战死,在朝廷几乎没人敢为他说话。而庭断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少数服从多数。 一个是死了的宁王,一个是活着的太师,再加上太师党羽众多,一边倒的裁定,宁王成了那个一意孤行,孤军深入,耽误战机,不服调遣,将十万精兵和河洲三镇就此葬送的千古罪人。 于是,圣旨一下,削去爵位,收回封地,遣散家人。在太师一党的操纵下,还定下一条,宁王后人永不重用。 当年裁定宁王有罪还在位的朝臣已经不多了,但他们的后人学生却依旧众多。何况现在袁太师春秋鼎盛,又深得当今皇帝厚爱,哪会有人为一个宁王后人再说什么话。 于是,不管楚言风在朝堂上如何发疯,最终庭断又是一边倒,宁庚有罪,斩立决! 宁庚是没有资格上朝堂上听审的,他被人看守在大殿之外的阶下。 陪着他的只有呼延灵和李柏林。李柏林想进大殿,被赶了出来。那只怕死的灵猴又不知跑哪去了。 呼延灵和李柏林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都为宁庚担忧,只有宁庚自己,反而泰然自若。来时的路上,楚言风已告诉他,奇女落在了大将军刘正魁的手上,万无一失。 说宁庚有什么心病,奇女就是最大的心病。现在这个心病没事,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当裁定结果一出来,楚言风暴跳如雷,大将军刘正魁却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沉吟不语,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毕竟他是“苦主”,皇帝还是要问问他的最终意见。 于是,当正德皇帝李承朝面无表情地问刘正魁:“大将军,你的意见是杀还是留呀?” 刘正魁来了一句:“我没有儿子了,要一个儿子。让他做我的干儿子,跟我到北漠为国效力吧!” 全场哗然,连楚言风刚开始都愣住了。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刘正魁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只有李承朝仍旧面沉似水。 刘正魁的儿子刘福是个什么东西,李承朝早有耳闻,按楚言风的说法,是死有余辜。这小子仗着大将军的势,在当地为非作歹,凌官欺民,无法无天。 刘正魁其实也知道这些,可这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又是他与嫂子一个不小心生下来的糊涂儿子,想狠心惩治一下,也是屡屡下不去手。 现在这个来路不正的儿子死了,反而去了他一块心病,只是年迈的嫂子不肯罢休,让他也是一阵阵头痛。 他提出要收宁庚为干儿子的想法还真的是一时起意。按原来的想法,他还是打算杀了了事。 到了他这个年纪,位高权重,又是孤身一人,他还真没怕过谁。 楚言风算什么,就是当今皇帝若是惹急了他,他也可以 挑子一走了之。 可在魁星阁下一见这小子,不知为何,打心眼里就是喜欢。 当年的宁王他是见过的,那可是一代武王。带着数十骑,宁王就敢冲北燕十万重骑发起冲锋。 这是何等胆魄与武力? 河洲一战他没有参加,可事后也略有了解。以一万残兵,硬是让北燕数十万骑兵整整一个月难越雷池一步,眼睁睁看着五十万百姓慢悠悠撤回大夏。 若没有宁王的阻击,太师也别想全身而退。 宁王战死,却将北燕蛮王杀得绝了后。据说是宁王一人单骑突进到了蛮王帐前,险些将蛮王斩于马下。 好在蛮王的三个儿子,数十名战将拼死阻挡,却还是被他当场斩杀了十人,其中就有蛮王三个儿子。 所以见到宁庚时,刘正魁的眼前已浮现了当年宁王的绝世风采。 用一个该死的尴尬之子,换一个宁王之后,值呀! 可他这些想法楚言风不知道,但当今皇帝李承朝看出来了。 李承朝也是第一次看到宁庚。在见到这小子之前,他对这个素有恶名的小恶根宁庚就极有兴趣。 这兴趣一来自自己的老师,他不知道是何等人物,会让老师如此器重?二来自不同版本的传闻。 如李公公说宁庚机灵古怪,又胸藏锦绣,大学士胡一多说他乖张放浪,桀骜不驯,而且小小年纪,嗜杀成性。 可一见到这家伙,李承朝也如刘正魁一样,颇是喜欢。他发现此少年桀骜不羁,却极为忠孝。 为什么楚言风逼他走,他不走,因为他不想让恩师为自己挡祸。 而且远远一看,一身正气,一脸干净,举手投足,大开大合,极有气势,假以时日,不知当成长为何等人物? 既然喜欢,他就绝不会让他死,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要他死,他也不会让他死。 所以当刘正魁提出要收为干子时,他内心也是一喜。 只是恩师楚言风关心则乱,还在这大喊大叫,让他气恼。只得脸色一沉,威严地出言道: “楚爱卿,刘卿之言,正合朕意,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 拂袖而起,退朝。把个楚言风给晾在了当场。 稀里糊涂给人当了儿子的宁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稀里糊涂地给带往了偏殿。 呼延灵和李柏林也被人带了出去。二人见宁庚没什么事,也只好退下。 到了偏殿,宁庚正要被小太监领进门,就听得里面传出一个欢快的声音: “联的御弟到了,先别让他进来。给他一把刀,我马上出来,让他陪我练练,看看谁的刀快?.......” 第127章 "天火" 宁庚在皇宫中的遭遇,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跟人讲。 因为他被虐待了。 正德皇帝李承朝在静心殿外,硬是逼着小恶根宁庚与他对刀,而且还是真刀。 这让宁庚十分得难受。 宁庚别看表面上憨傻的样,其实绝顶聪明。他被带到这皇宫之中之时起,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所以当正德皇帝一身甲胄威风凛凛从静心殿出来,他一眼看去,立即就跪下了。 正德皇帝手扛着一把造型古怪而刀身丑陋的横刀,大模大样地就出来了。 横刀是大夏国西北边军的常用佩刀。柄长,刀阔,分量重。 大夏边军的横刀分下中上三品,最好的当数昆州流线横刀。就是现在小恶根手中的那种。 可正德皇帝手中的丑陋横刀却是仙品,是当年元庆帝留下来的仙品。 据说是那年平湖之战后,寻到的一块天火残存的天外流石打造,刀刃发黑,刀体泛青,坚不可摧,又无坚不摧。 元庆帝给它取名就叫“天火”。 之所以说它古怪又丑陋,是因为“天火”刀体并不光滑,而是凹凸不平,就像一张长歪又长烂了的脸。就连刀刃也是七拐八弯。 当年大夏最好的铁匠也没有办法将它打造得平整,在打造刀刃时,铁匠们更是屡次受挫。根本无法开刃铸锋。 最后,铁匠们一直认为锻造无法实现,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磨。 这一磨就是十年。十年磨一刀。一经磨成,这刀就锋利无比。 那一年寻仙岛上的碑石被人劈了一角,庆元帝声都没有吭一声,而且再也不敢提寻仙之事。 因为他发现,“天火”那天失踪了一天。当天火重新出现在他的静心殿刀架上时,刀刃上竟然沾有一些石粉。 从圣京到东海寻仙岛有万里之遥,这“天火”来去只用一天。 这仙还用得着寻吗?仙就在身边,只是他不让人见而已,哪怕你是皇帝。 所以当正德皇帝扛着这把“天火”走出静心殿时,小恶根宁庚跪了。 正德帝以为他跪的是他,其实人家跪的是刀。 正德帝其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平时稳重如山的自己,见到这小子之后,就是想显摆一下。竟 着良心,把丑陋不堪的“天火”给请出来了。 结果,最终他悔恨终身。 这刀黑刃青身,内敛沉静。正德帝用它并不趁手,可他还是硬扛着出来了。 正德帝的战力并不弱,上阵杀敌也许一辈子也轮不到他,可普通将士要近他的身也不容易。 平日他也常与人操练,可他知道,被他打得满地找牙的禁卫并不能真正说明他的能力。 而这小子,才是最好的试金石。 因为,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他这个皇帝。 之所以把“天火”扛出来,可能在正德的内心,他也是担心自己这个师兄可能真的打不过这个“御弟”。 他知道宁庚是个哑巴,所以也不打算听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小师弟,今天师兄也不白欺负你。只要你打赢了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如果你打输了,那从今往后,你都得听我的。我叫你揍师傅老人家,你也得照做,不得后悔!” 正德一本正经的笑,小恶根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嬉皮笑脸的笑,像极了楚言风。 这也是正德突然冒出要小恶根揍师傅话的原因。 他实在是有点怕这个井市赖皮,又深不可测的师傅,如果能忽悠这个小师弟揍师傅一顿,那就太解气了。 他可他不知道,这个小师弟天不怕地不怕,跟他一样,就怕这个师傅呀。 正德笑是在幻想着徒弟打师傅,宁庚笑是在笑如果那把横刀归自己该有多美。 可要打赢手握这把横刀的正德皇帝,谈何容易。 正德皇帝执刀一亮相,四周空气顿时一凛。不少禁卫静悄悄在明里暗里现身当场。 小恶根吃惊的发现,竟有人将他的流线横刀给送过来了。 一个平民,一个皇帝,要用真刀真枪,在这皇宫大内,搏命拼杀,换谁谁会信? 可偏偏就发生了。 按大夏律,在皇帝面前执刀可是死罪。可宁庚不懂,他也没想这么多,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赢下那把横刀。 可一交上手,他才发现,赢此刀,势比登天。 宁庚站起,执刀在手,看着眼前这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身皇家气度的师兄,暗暗也是赞叹。 果然是一代明君,气度不凡,霸气十足。再加上一身黄金甲胄的加值,特别是当护脸头盔罩下,威风八面,杀气沸腾,其气势不亚于战神回归。 他这才想起曾有人说,楚言风的弟子没有俗手! 可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师兄会有这么强,那把刀会有这么不讲理。 宁庚并没有要求着甲,他还没有习惯那玩意儿,所以当人送上甲胄时,他拒绝了。 他弟,皇帝是兄,他采取了守势。 可当正德皇帝战力爆棚冲上来,刀劈华山,刀如狂,席卷而来时,他想躲竟躲不开。 正德的速度很快,但还不至于快到宁庚不能躲。宁庚躲不了,是因为那诡异的刀。他被定住了。 不能躲,他只能举刀相抗,从下往上,直接撩向他的刀锋。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小恶根大惊失色,这把陪着他走南闯北的流线横刀,就此腰斩而断,刀头飞出老远。 也正在此时,他的身形可以动了,趁着这电光火花的一瞬,他滚出了正德刀势笼罩的范围。 其实宁庚大惊,正德也吃了一惊。 他根本收不住刀势,这刀似乎自有灵性,追着小恶根就上去了。 小恶根刚想从地上爬起,就见头顶刀光又到了。只得又多滚几圈,才一身泥土,狼狈站起。 正德着重甲,刀又重,实在是追不上。否则宁庚性命堪忧。 宁庚站起,心头狂跳。这不是吓得,而是惊喜。 此刀不夺,世不为人! 第128章 夺刀 小恶根宁庚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都红了。 他看了看手中只剩半节的横刀,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他要舍命夺刀。 宁庚这一冲,周围的空气又是一紧,好几条身影在不远处就要欺身而来,却被正德一挥手,给制住了。 正德皇帝心中暗暗赞许,这少年果然胆气过人。 面对自己,明知是当今皇帝,不卑不亢,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一点不怯。 面对宝刀,明知不可为,不畏不惧,还是照样冲锋,舍命相搏,一死不退。 这份心性,假以时日,那还了得?定是大夏国栋梁之才呀! 顿时好感倍增。 好感归好感,正德可没打算让着他。当然也不想就此劈了他,再使刀时,他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比如不再照着他的头劈了,而是专劈他手中半节的横刀。 这一打,可就好看了。 小恶根只要一个不留神,手中的半节横刀就要被削去一节。打来打去,最终宁庚的手中横刀只剩下一个刀柄了,也就是半节木头。 围在四周的禁卫也终于算是放下心来,只要小恶根宁庚手中没了刀,一根木棍危险性就少了很多。 他们早就知道“天火”的威名,却也是第一次见这横刀削别的刀,如同切豆腐一样的轻松自在。 同时,皇帝陛下的武力值之高,也让这些禁卫大吃一惊。 按场上的局面看,就算皇帝陛下没有这宝刀,也应该不会处于下风。 禁卫吃惊,宁庚更惊讶。 宁庚自己的能耐,自己清楚。虽说对方手中有宝刀碰不得触不得,可凭自己的身手,一般的对手,他完全可以做到不触碰对方的兵器,一样将他拿下。 可对面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帝师哥,一把横刀耍起来,刀刀见风,招招近身,而且攻防得当,进退有序,自己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 而且只要自己一个不注意,被他的刀咬上,手中的横刀就成了短刀,最终成了短棍。 他也看出来了,对方并没有全力相拼,也没有冲自己要害下手,如其不然,说不定自己已经着彩了。 唯一让他奇怪的是,刚开始他面对此刀时那份失神与定身不能动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如果每次都被这刀给定住,他八条命恐怕也没有了。 这也是他束手束脚的原因,后来见这刀不再定他,宁庚终于胆子大了起来。 皇帝师哥有宝刀,宁庚也有宝刀呀。只是短小了很多而已。要想赢,宁庚只有一条,那就是近身肉搏。 只有近身了,才能彻底化解那横刀横扫一切的威力。 正德刀法纯熟,但毕竟实战不足。当宁庚借助一个翻滚,偷偷将“饮灵”从脚底抽出,握在手中时,这场拼斗,终于要见真章了。 这趟翻滚宁庚看似是躲闪正德的刀锋,实在是请出“救兵”,藏在了左手袖中。 他单手擒棍,另一手执刀,欺身而上。 正德打了半天,并不觉累,反而越打越兴奋。见小恶根宁庚又连滚带爬的杀上来,甚是高兴,刀锋一卷,横着切向他的腰部。 按正德的猜想,这小子肯定又是滚开或直接趴下,避开刀锋。 可这回,他猜错了,只见宁庚把左手横在腰间,直冲了过来。右手那半节木棍,势如狂龙,直捣他的前胸。 正德大愕,想收刀退身,已是不及。只得全力收力,但“天火”还是直直的切在了宁庚挡在腰间的左手上。 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这无坚不断的“天火”出人意料的卡在了宁庚的腰部,分寸未进。 “饮灵”果然没有让宁庚失望,如果失望,他可就要腰斩了。 也只有这家伙敢于如此搏命。上次用饮灵挡刀,挡得是倭人的长刀,这次他竟用来挡“天火”。 楚言风若知道,定要把他屁股打开了花。 “饮灵”挡住了“天火”,皇帝陛下的前胸可就没什么可挡的了。只剩下这身昂贵的甲胄。 好在这甲胄也是宝甲,一般的刀枪难进。可挡不住宁庚是直捣前胸,用的是捅劲呀。 这一捅,结结实实捅在正德的胸口上,正德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辆奔驰的马车给撞上了,一股巨力袭来,自己胸口一闷,口中一咸,就飞了出去。 手中的横刀也握不住了,仰面朝天,摔出一丈开外。 宁庚也是使了全力,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不得不拼呀。 可他这一拼,皇帝正德师兄可就惨了。当场晕了过去。 宁庚吓傻了,四周的禁卫也全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抽出兵刃,狂叫着杀了上来。 这时的宁庚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皇帝师兄,自己还陷在痴呆状态之中。这时如果禁卫上前,一顿乱砍,他定将会被砍成肉泥。 几乎是在同时,两道身影,快如闪电,抢在众禁卫动手之前,挡在了宁庚的身前。 二人一高一矮,一左一右,双掌翻飞,将一众大内高手挡在了身外。 这二人正是楚言风和刘正魁。 “住手!” 有人悠悠断呵,正是慢慢从地上艰难爬起的皇帝正德。 “好你个楚言风,好你个大将军,竟敢协助此子袭击联!” “陛下息怒!” 二人双双跪倒。 “好你个小恶棍,竟敢夺联的天火!” 第129章 逆鳞 正德皇帝一醒来,就看见自己的“天火”正被那臭小子喜滋滋地抱在怀中,又惊又怒。 小恶棍赢了,可他还没有傻到真的敢把“天火”据为己有。 可将“天火”还给正德皇帝时,那眼睛里都能拉出丝来的贪婪谁都看见了。 正德也看见了,目光中怒火忽隐忽现。 “陛下,此子不知轻重,伤了陛下,请让我教训教训这个逆徒,为陛下出气!” 楚言风一跃而起,抬腿就踢。 两个老头跪倒时,小恶棍就已经提前跪下了,一听这话,当场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是我干儿子,伤了陛下,我也有份,我也来打!”刘正魁也举起了砂锅大的拳头,呼呼砸了上来。 打徒弟要趁早,打干儿子也要趁早呀。 两老头一左一右,打得不亦乐乎。 刚开始小恶棍还胆战心惊,后来发现这落在身上的拳头和腿绵软有序,落点精准,一股股暖洋洋的气流随着这二老的“攻击”不断涌入体内,让他舒服得快喊出声来。 好在他是一个哑巴,喊不出来。 正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目而视”: “行了,别演了,二位还是歇歇吧。真当朕是昏君呀,连这也看不出来?” 两位老脸一红,只好停下这按摩式的攻击。转身又跪下了。 这二老其实也是正德请进来的,否则擅闯后宫这可是大罪。 楚言风本来对刘正魁没什么好感,一是此人风评不好,二是平日也没什么交集,可当他反应过来他要收小恶根为干儿子是为了保这小子的命时,心里就认同了这老小子。 同时,在魁星阁一战,二人实力相当,也生出了几分惜惜之心。 心想,自己这不成器的徒弟,有了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靠山,并被带去北漠锤炼一番,对日后的大计也将大有益处,便满心欢喜起来。 在进宫的途中,二人已经又见了面。楚言风无拘无束,没脸没皮,主动跟大将军套近乎。 大将军虽表面木讷,却实际也是老奸巨猾,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要想达成,也离不开这位帝师的成全,于是也就顺坡下驴,交好起来。 这不,一见小恶根有难,这二老竟拼了老命出手相挡。 但这行为实则极为凶险,特别是在当今皇帝面前,若这小皇帝真的要计较起来,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所以二老转身,就又老老实实跪下了。 正德皇帝看着跪在身前的三个人,缓了缓气息。接过旁边太监端来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 小恶根这一捅,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气息乱了,胸口发闷。好在有宝甲护体,否则自己就真的要惨了。 这种被人扁的亏还是少年时吃过,那还是被面前这个半百老头扁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竟又让他的小徒弟,自己的小师弟给扁了。 心里很是不爽呀。 “二位爱卿,朕被这小子给欺负了,你们怎么看?” 殴打当今皇帝,大逆呀! “陛下,大喜呀!”刘大将军的话一出口,正德皇帝一口茶水差一点没有全喷出来。 连一直自诩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楚言风都愣在了当场。 “好,好……大将军,你说说,喜从何来?” 刘正魁挺直了腰杆,义正词严: “有三喜呀!” “哦?哪三喜?” “第一喜:为陛下正名。” “臣从北漠一路过来,听了一路关于此子的流言。说此子徒有虚名,全靠借着陛下的赐名,招摇撞骗。若真如此,对陛下之威名极为不利呀。今日见之,方知陛下目光如炬,早已识珠!” “第二喜:为国家选才。” “天下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陛下招贤若渴。陛下曾说过,若非身系天下,定当亲征四野。此子一是陛下亲封的御弟,又是陛下亲自出手鉴定之人,正好可代陛下出征,开疆扩土,为国出力!” “这第三喜,才是真正的大喜呀!” 正德一愣,楚言风却心底一凛。大叫不好,刚要说话,已经来不及了。 “臣曾听先帝说过,天火之刃,不在锋利,而在摄魂,天火之威,不在杀敌,而在认主.......” “大胆!好你个逆臣贼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楚言风挺身而起,指着刘正魁的鼻子,破口大骂。 “陛下,此老匹夫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楚言风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场把这不知死活的刘正魁给掐死。 此时的正德皇帝早已脸色铁青,面沉似水。 可刘正魁竟然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挥舞天火是戴了天蚕护手吧,否则天火定会反噬,哪怕贵为天子,它也是不认得……” 听到此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恶根心里就是一沉。刚才他击倒正德皇帝之后,第一时间就捡起了地上的“天火”。 只觉此刀握之沉重如山,触之却又亲切无比,光滑细腻,湿润如玉,似是故人相见。 但他也发现,正德皇帝使刀时,似有几分别扭,好像不是人在使刀,而是刀在使人。 如果真的正德皇帝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十个小恶根也是白给的。 特别是那一刀切在腰间,虽然有饮灵护体,如果这刀真的使实了,他觉得自己虽不致死,但肯定是要被横扫出去,根本无力回击的。 看来,正德皇帝没有使全力,这刀也是有意放水了呀。 难道自己真的与这刀有什么前世今缘?可师父干嘛这么紧张? “好个联的大将军,这是想逼朕将天火易主呀!”正德内心深处的火苗终于被引动了,冷冷地说道。 “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正德不等他们再多言,拂手而去。大太监李德一也是轻轻摇头,叹息着走远了。 一帮众人,纷纷跟上,不一会,偌大个院子,只留下二老一子,在风中凌乱。 这下尴尬了,皇帝既没有叫他们留下,也没有叫他们走。他们只能待在原地,无所适从。 楚言风指着刘正魁的鼻子,鼓了半天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起来。 好好的气氛,全给这老小子给搅了。 刘正魁其实有点蒙,他知道皇帝可能会不舍“天火”,可能会生气,但绝对没想到皇帝陛下竟会如此恼怒。 当然最懵的是小恶根。 他见四下无人了,爬起来,凑到师傅面前来,刚想指手画脚问个明白。 没想到,楚言风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出几个翻滚。 小恶根傻了,因为他发现师傅竟动了真怒,如果不是他翻滚得快,可能真要受伤了。 “都是你这个小混蛋,贪什么不好,贪恋这件妖物!你这回,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130章 还有一句 “至于吗,不就是一把刀吗?” 刘大将军从地上爬起来,挺了挺腰。 “你知道个屁!”楚言风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只说了先帝说的前半句话,你知道还有后半句吗?” “还有一句?说的是什么?” 楚言风正要说,一个尖利的嗓音突然响起: “陛下口谕:几位都累了,就别赖在这耍无赖了,都回去吧!” 李大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传完口谕,停也没停就急匆匆走了。 看来,人家也不敢亲近这几个惹祸的精了。 楚言风只能欲言又止,起身,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刘正魁紧跟几步,又问:“还有一句到底是什么?” 小恶根也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竖起耳朵也想听个明白。 楚言风回过头来,看着刘正魁,看得老将军心里直发毛。 “这下一句,说不得,说了你这干儿子就得死。你真想知道,还是去找你那亲密无间的老友问问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老友?” “对,我们敬爱的太师,袁明德。当年,他就是用这句话坑死了一代武王宁王,现在你也可以用这句话坑死你的干儿子,宁王唯一的血脉,这个小混蛋!” 楚言风指指宁庚,一脸凄然。 楚言风回头凝视这森严的皇宫,他怀疑他那弟子,现在的皇帝可能也在远处凝视着他。 这个弟子,他从来就没敢小看,但只有到了今天,他才真正感觉到他的深不可测。 看似漫不经心,看似鲁莽粗放,实则思绪缜密,步步精细。 连他这个自誉奸老如狐的老江湖也在不知不觉中着了他的道。 在魁星阁等自己的关门弟子,此事刘正魁这个来自北漠的大将军怎么会知道?堵着门抓人? 刚开始,他怀疑是太师的党羽通风报信。现在看来,这事应该与那老小子无关。 当时,如果楚言风真的疯起来,刘大将军就算再厉害,也绝对拦不住他和小恶根全身而退。 可好巧不巧,皇帝亲自碰上了,这就没法跑路了。 这也太巧了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碰巧的事,多数都是有人希望你碰巧而已。 把小恶根引入后宫比试,还把自己和刘正魁两个证人叫上,这位皇帝只有两个目的: 验证一个实事!敲打两位巨鳄! 一箭双雕,他的目的达到了,而现在这三个人应该如履薄冰才是。 而这一切的根都在那把刀上:天火! 当年,如果没有“天火”,宁王单人独骑根本杀不到莽王的坐骑之前,更不可能将他的三个儿子一一斩杀。 当然,如果没有“天火”,宁王也不会宁愿战死,也不回撤。因为,从手握“天火”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而“天火”是谁给他的? 正是太师袁明德。 而袁明德又是怎么得到“天火”的?无人知晓。 据闻,太师袁明德得到“天火”之后,根本无法近其身,更不要说使用它了。 因为“天火”天生脾气不好,不是它认定的人,只是一靠近它,必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如果强行触握,触之,轻则如针扎,重则如遭火燎雷击。 太师不能用,就派人送于宁王。刚开始,他以为宁王也用不了,偏偏宁王能用,还用得得心应手。 宁王得了“天火”,喜不自禁。更奇的是,他近之无碍,握之如亲,挥舞之如神助。 本来就无敌般存在的宁王,如虎添翼,刀锋所指,人头滚滚。 有人说,当时宁王并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火”,所以才肆无忌惮地使用它。 也有人说,当时宁王一见就知是“天火”,可一介武者,能得到如此神物的认主,又岂能弃它于不顾?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人生得一“天火”也足矣呀! 宁王战死后,“天火”有段时间不知所踪。 不知后来,又怎么回到了大夏,重回了皇宫。 正德皇帝用“天火”试出了小恶根确实是宁王血脉,也试出了“天火”之传言非虚——这世上,唯有宁王一脉可驱“天火”。 现在就看楚言风怎么办了?就看刘正魁这位北漠大将军怎么办了? 刘正魁是个急性子,平生最恨弯弯绕绕。离开皇宫,马不停蹄连夜砸开了太师府的大门。 他一定在知道,这关于“天火”的传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 太师府亭台楼阁,坐落有致,由于太师寿辰将至,府内张灯结彩,喜气连连。 但守卫依旧森严,闲人难入。 可刘正魁来这如进自家后院一般方便。 刘正魁与太师有旧,第一天到圣京就住在太师府。后来才搬到兵部安排的驿馆。 重来太师府,无人敢拦。直接就被请到了书房。 平日在人前装模作样一副病恹样子的太师,在刘正魁面前,精神抖擞,气定神闲。 一见刘大将军,太师先叫人弄来酒菜,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询。 直到见刘大将军实在急火攻心一般,才悠悠道来: “大将军,你收此子为义子,是想与他一同赴死吗?他的身份与当今天子可是不共戴天呀!” 见刘正魁不解。太师只得细说: “人人都说我当年故意陷宁王于死地,其实真的是诬陷老夫了。宁王断后,让老夫脱险,于老夫有恩,让百姓脱危,于社稷有义,如此有恩有义之人,老夫害他作甚?” “宁王之死,完全是他自己想死,因为他除了有恩义,还有忠孝。对先帝的忠孝!” “此事与先帝有关?” “当然,否则老夫纵有千般胆量,也断断不敢弃三镇于不顾,弃三军于不顾,临阵脱逃,背上这一世骂名呀!” “老哥哥,你就别绕了,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就得了,急死我了!” “唉,本来这事我是要带进棺材时也不会说的,可你一再逼问,为你好,也为这锦绣江山好,我就全告诉你吧。宁庚你必须得让他死,否则这天下必乱,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 听完太师的一番细说,已是深夜。 刘正魁龙行虎步,迈出太师府,来到大街上。圣京严禁骑马,一行护卫只得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圣京一片安宁,天上繁星点点,大街小巷寂静无声,街上偶有行人,安静而祥和。 刘正魁却觉后背脊发凉,心底丝丝寒意翻滚。 “宁王之后不可留呀!”这是离开时太师一直在唠叨的话。 正思量之时,突然西北角一支响箭腾空而起,在空中炸裂出万朵彩花,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刘正魁大叫不好,有八百里急报!边关告急! 而且方位正是他镇守的西北方向! 第131章 风起 北漠,荒凉之地,又是生机勃勃之地。 一道麒麟山脉,泾渭分明,一边是绵绵群山,一边是荒原戈壁。 群山南边是大夏,荒原北边是南越。 这千里戈壁就是隔断两国的天然屏障。 在大夏崛起之前,南越之乱也是时有发生。经常有南越之兵越过戈壁,翻越麒麟,来到中原之地侵扰掠夺。 自大夏建国之后,也发生过几场战斗,双方各有伤亡。其中最大的一场战争发生在三十年前,正是大将军刘正魁镇守北漠之初。 当时,南越新主刚立,雄心万丈,加上跟周边几个小部落打了几次小架,打得顺风顺水,自然信心就更没边了。 于是,他瞅着大夏这边风调雨顺,鱼美猪肥,就打起了主意。竟御驾亲征,发兵十万,突袭大夏边境。 结果翻山越岭,不远千里来看大夏,进来就回不去了。被刘正魁逮住就不放,十万人来,只剩不到三千人逃回南越。 偏偏刘正魁还是蛮不讲理的,本来就牛脾气不好,你还来惹,于是撵着这三千人,长驱直入,直接杀到南越国都南城。 如果不是先帝一道金牌令,叫他回来,他就要灭了南越。 他得胜而归之前据说执行了一道先帝的密旨,将比车轮高的南城男丁全部杀尽。 而实际上,他却在执行时,将车轮放平了…… 于是,南越靠近大夏这边的半边国土上,几乎没了男人。 从此,南越一蹶不振,闻大夏而丧胆。 至于先帝为什么不让灭了南越,有数个版本的传闻。 传闻一,有人收买了太师,太师说动了先帝,说南越莽荒之地,不值得拥有。 一旦占有,还要派人派兵据守,而且中间还隔着千里戈壁,有什么好东西也很难拿回来,实为不智。 传闻二,先帝得一梦,梦中一仙人指点,南越不可灭,若灭南越,大夏也危矣。 唇亡齿寒,难道南越之后还有什么更大的威胁? 可就算有,连这懦弱如此的南越都挡得住,大夏又有何惧?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反正最终刘大将军只能听话照做,带着自己的兵凯旋。 从此,北漠安宁。 没想到三十年后,南越竟然又兴兵来犯。难道他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 在大殿之上,正德皇帝大怒。钦点刘正魁为讨伐大将军,即刻返回北漠,主持大局。 同时,责令兵部、户部做好一切兵源、后勤工作,确保此次讨伐万无一失,一战而定。 在大殿上,正德皇帝还下了一旨,叫很多人不解,甚至愤怒。 那就是加封一介布衣的宁庚从五品偏将,随刘正魁出征。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虽然正德帝说出了平湖水军统领李卫上的奏折,上面陈列了宁庚平水匪的功绩。 但这显然还不足以说明这小小的少年能有资格胜任从五品偏将。 可一想到这小子是楚言风的弟子,刘正魁的干儿子,当今皇帝的“御弟”,似乎又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这等不公之事,总有耿直如铁的言官要跳出来的。 可当有人跳出来 时,本以来一贯公正无私的大才子李柏林也会跳出来,结果一看,人家在大殿之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后来才知,这是人家的结拜二弟,他才不管呢。 当听说,李柏林还有一个更不像话的三弟时,很多人要参他了。当然这是后话。 当小恶根谢完恩出宫之时,在宫门外被李柏林给拉住,又到了那天的那个小酒楼。 楼上,早有一人,玉树临风地在等着。正是北燕太子灵。 三兄弟一见,气氛却有些凝重。 太子灵要走了,南越一起兵,北燕也是朝野震动,家里来信,务必速归。 李柏林一言说破:“南越起兵,北燕可能要坐收渔翁之利,太子还待在圣京就不完全了。” 太子灵也不避讳:“兄长所言极时,但国与国之间是国事,我们是兄弟,是家事。此生,灵可逆国,定不负兄弟!” 李柏林急忙掩其嘴,叫他别胡说。因为楼下就守着太子灵的护卫。 这话如果传回北燕,传到北燕王的耳朵里,可不是小事。 李柏林早就听闻这北燕王残暴至极,凶狠起来,屠孙灭子的事也是常干的。 太子灵在北燕根基并不稳当,一是因为他还年幼,朝中军中党羽极少,二是他有大夏血缘,母亲是大夏人,难免上下都有几分猜忌。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若让北燕人听了去,定有大罪。 小恶根宁庚却抓住太子灵的手,无声地哈哈大笑。 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三人顿时无言。 李柏林看懂了,太子灵也看懂了。 这就是:大夏与北燕,必有一战呀! 若战,这兄弟在战场上相见,国仇家恨,又该如何自处?...... 当日,三人皆醉。 这三人在酒楼宿醉时,楚言风早已回到了魁星阁。 在阁楼后面一间密室中,他面无表情坐着。对面挺身而坐,一袭黑衣,冷若冰霜的正是暗师。 “去北漠也好,这圣京,危机四伏。北漠,正好磨砺一二。”暗师人冷话也冷。 “你认为这刘正魁真的会护他长大吗?这老鬼心思如渊,不好猜呀。” “总好过这帝心如海。” “也是。只是这奇女没找到,这小子六神无主,行事蛮撞,在北漠更叫人不放心。” “我找黑旗要人。” “我早问过了,人不在黑旗。当前,此事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那件事。你准备如何了?” “就是今夜。” “好,我今夜入宫,去守住这小皇帝,别让他节外生枝。同时带上此子,也好有个不在场的铁证。” “甚好。” “不过,你可不能大意,我曾试探过,那边高手不少,特别是那老小子装病作假,实则深不可测,千万别着了道。” “放心,万无一失。”暗师说狠话,也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却又寒气逼人。 “这圣京,很多年没有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很多人以为我们这一脉已经绝了,闹一闹也好,让他们知道,这仇你们可以不记得,但不代表不要还血债……” 说这话时,两人眼底深处的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第132章 刺杀 楚言风和暗师想杀的人就是当今太师袁明德。 当天晚上,楚言风带着小恶根求见正德皇帝,获准后早早来到了宫门外等候。 这一对师徒在宫门之外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东倒西歪地靠在宫门外的下马石上。 一闻,还一身酒气。 去见皇帝陛下,还喝了酒。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这两个人会这样,敢这样了。 出来传话的小太监出来一看这两人这样,也是直皱眉,可又不敢说什么。 他早就听说了,这两位都不是一般人。他惹不起。 守在宫门边的禁卫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两人东倒西歪地进了宫,一夜未归。 后来听说,楚言风是陪陛下了一晚上的棋。而且酒后下棋棋力见涨,竟赢了陛下数局。 至于小恶根,据说就在陛下御书房外的长椅上醉卧了一夜,还吐了。惹得宫里小太监、小宫女嫌弃得不得了。 当然,没人知道楚言风那晚一见到正德皇帝,立马就跪下了。只是小恶根实在是醉得不行,趴在了地上。 这二人之所以醉,竟是因为宁王。 那天,是宁王的忌日。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就是为将的宿命。可宁王战死后,竟被北燕人马踏尸身,直接踩成了肉泥。 一代战神,被如此凌辱,是大夏之耻。 小恶根宁庚对这个别人口中的爷爷一直没什么印象,直到楚言风在他与正德帝比试之后,一五一十给他讲了爷爷的事,他才深有感触。 他心情复杂,五味杂陈。于是陪着师傅一喝,就醉了。 偏偏醉了,师傅还拉着他去见皇帝师哥,让他不解,也懒得问。就来了。 正德帝却知道自己这位老师的心思,所以楚言风一跪倒,他先自己开了口: “天火认主,天下归一。这是不是后一句呀?老师?” “陛下千万不可被这妄语所误,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一把刀,兵器而已,归不归一,与它何干?”楚言风俯身在地。 “天火乃上天所赐之神物,不可不信呀!”正德意味深长地说道。 “若真如此,当年宁王执天火连个北燕莽王都没能斩杀,这归一之说,岂不是笑话?” 正德若有所思,未语。 “再说了,天火认主,天下归一。可没说这归一,就是归这天火之主呀。就算宁庚是天火之主,陛下更是宁庚之主,天下之主,这归一也是归我大夏,归陛下呀!” “老师说得有理!”正德笑了。 “老师起来吧,地板硬,跪久了脚痛。联根本就不信此类胡言乱语,只信这天下归一,也是归于圣君明主,归于得民心者。若我是昏君,失了民心,这天下有没有天火,都不会归于我。” “陛下圣明!老朽愚钝!不及陛下千万分之一呀!” “别拍马屁了,您不擅长这个。” 楚言风一听,嬉皮笑脸地爬了起来。“谢陛下!” “后面那个,你也给我滚起来,要睡觉滚外面睡去,别弄脏我的地板。捅我之仇,今生一定要报!” 小恶根一骨碌爬起来,跑出了御书房。 到了门外,看见一张长凳,就势躺下,不一会,呼噜声就起来了。 他打呼噜,其实耳朵却是竖着的。 刚才他仔细看了御书房,没有看到魂牵梦萦的“天火”。 可刚躺下,就听到皇帝师哥提到了“天火”。 “天火是天下第一利器,本该用来斩将夺旗,为我大夏开疆拓土。它在我这就是废铁一块,现在它既然认了主,就让宁庚带它去北漠吧……” 宁庚听之,心底一阵火热。差一点跳将起来了,却听到老师一番话,顿时心里又凉了半截。 “陛下,千万不可!天火之传言,陛下不信,我也不信,但天下很多人信呀。人言可畏,如若让此子得了天火,这天下就乱了!” 楚言风心想,当年宁王得了天火,只求速死,若宁庚得了天火,死得更快。 正德沉吟后言道:“也罢,这小子也还年幼,确实得此刀不妥。等他在北漠立了大功,我再赏赐给他就是了。” “陛下圣明!” 小恶根老实睡下了,看来这天火对他而言,还是黄粱一梦而已。 屋里一对师徒终于铺开棋盘,打杀起来。顿时这御书房,风声鹤唳,杀气腾腾。 而此时,太师府后院高墙之外,一个人影一闪,如一只轻燕,消失不见。 一人一剑,暗师竟然一个人单挑整个太师府。 暗师进了太师府,找了一间无人的偏房,无声无息地猫了起来,他在等,等夜深人静,更等一个响声。 在太师府深处,有一阁楼,雕梁画栋,上书一匾“静得楼”,三字遒劲有力。 若是楚言风到此,定然识得,这是先帝所书。 楼内茶桌前一东一西,坐着两人,一袭白色长衫的是太师袁明德。 另一人一袭青衣,蒙面,异常高瘦,如一柄长剑,杀气外溢。 二人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清茶,茶香在室里弥漫。 一开口,青衣人话语极为生硬,竟不似大夏人氏。 “你确定,他们今夜定来?” “今日不来,明天刘正魁就要携此子北上了,他们就没有机会来杀我了。何况今天,是宁王的忌日,杀老夫祭宁王,机会难得呀!” “可你不是说,楚言风和此子去了皇宫吗?” “当今这位,这几年走马换将,将老夫的棋子拔得差不多了。也该冲老夫下手了吧?他借此次给老夫做寿之机,又将老夫的底摸了个七七八八,也该要收网了……” 二人正聊着,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一道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静得楼也被震得离地三尺,桌上茶杯点心倒了一地。 “好大手笔,连这等凶物都用上了,老夫还真没有看走眼呀!哈哈,来得正好!!” 太师一撩长袍,大步流星跃出静得楼,站在楼前空地上,豪气万丈,虎目圆睁,须发无风自动。 一个黑衣人,静悄悄从树下阴影处,踱着方步走了过来。 “太师,此人交给我如何?” “不必了,你和你的人,守住别处,这人,交给我就行了。老夫这老胳膊老腿也该动动了,要不然,人家还真把我当病猫了!” “你病不病猫,我不知,但今天,是你的忌日,却是铁定的。” 暗师难得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第133章 着道 暗师出门时,楚言风问他: “你此次刺杀这老家伙有没有把握?” 暗师回:“没把握。” 气得楚言风直翻白眼。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把握也得上。 可当暗师真的面对袁太师时,心里还是一沉。 果然威名之下无虚士呀。人的名,树的影,这袁大师当年也是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一名悍将。 特别是这些年韬光养晦,为人更加圆滑,功力更加深厚。一双眸子,在夜光下闪着寒光。 看来,当年他受的伤应该早就好了。这些年,一直瞒着天下人呢。 想想也是,这太师坐拥天下奇珍异宝,还不知吃了多少灵丹妙药,岂有不好之理? 袁太师嘴角微微带笑,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把长剑。竟是木的,黑铁木,通体漆黑,蛰伏如虎。 暗师也握着剑,正是他的软剑,无影玉带蚕丝剑,银光闪闪,如灵蛇吐信,在夜色下跳跃如幽灵。 青衫男子并没有跟出来,不知潜伏到何处去了。 前院刚才爆炸之后,早已一片沸腾,人欢马叫,混乱不堪。 只是这后院,偌大一个院子,似乎就他们俩,安静对峙。 “那楚言风为何不来?” “杀鸡岂用牛刀。” “把老夫比成鸡的,你恐怕也是这天下第一人了。”袁太师一阵自嘲,又禁不住直摇头。 “你错了。” “哦?” “你,鸡狗不如。” “小辈,此等伎俩想激怒本太师,没用呀。”袁太师眉头微皱,看来他说得没用,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只是暗师根本就没打算激怒他,他只是在陈述一下实事。 “河洲三镇百姓的冤魂,宁王麾下将士的英灵,都在骂你鸡狗不如。” 暗师骂人,也依旧语气平缓,不带情绪变化。 袁太师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当年之耻,之辱,如一副梏链,锁了他几十年。可只要他不死,这梏链还将锁着他。甚至死了也不得解脱。遗臭万年呀! “无知小辈,你知道什么?当年若不退,丢的何止三镇?亡的何止十万?......老夫无愧于天地!有功于大夏!......” “莫趁口舌,拿命来!” 暗师话止,人到剑到,灵蛇三吐,上中下,三剑。 袁太师也不再说话,木剑一横,身形一动,往后急退。 三剑落空,暗师如影相随,还是三剑,依旧上中下,位置、速度,招式一模一样。 袁太师再退。 暗师再进。还是三剑…… 袁太师若再退,就要退回阁楼了。他只得身形一拧,往一旁闪去。 木剑横扫,拍向暗师软剑。 软剑似有灵性,呼的一下缠上了木剑,剑尖滑过木剑剑身,直刺袁太师腹部。 “来得好!” 袁太师再想躲已是不可能了。他直接扬手弃剑,剑一离手,将暗师的软剑也带离身旁。 再看袁太师,单手化掌,乘势近身,一掌印向暗师前胸。 这时暗师才想起楚言风所说,袁太师真正厉害的不是兵刃,而是一双铁掌。 当年,就是凭这一双铁掌与燕莽王万马军中,拼了你死我活,他劈了莽王一掌,莽王给了他一拳。 二人双双重伤,被双方人马抢回。 这一拳让他失去了战斗力,直接卧床吐血。本以为莽王也够呛,没想到,第二日莽王竟亲自率精骑杀来。 袁太师此时胆已怯,再加上三军气势已夺,再也无力一战了。 更重要的是,这时有一重要的人物在军中,也已负伤,必须立即回圣京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大夏大军一撤,北燕精骑一追,如山洪溃堤,一发不可收拾,一溃千里,溃不成军。 如果不是宁王及时赶到,也许北燕就要直捣圣京了。 事后,袁太师才知道自己上当了。那莽王实际与自己一样,中掌后卧床不起,元气大伤。 但他叫自己的大儿子假扮自己,打着莽王旗号,冲锋陷阵,杀了大夏一个惊惶失措,落荒而逃。 后来莽王也就是因这一掌,再也没能恢复过来,又被宁王一个突击,险些丧命,还死了三个儿子,气急攻心,从此一蹶不振。 现在面对暗师的攻击,袁太师弃木剑,看似落了下乘,实则不然。 他的掌比剑更锋利。 而且更可怕的,暗师发现,自己的软剑缠上那黑漆漆的木剑后,根本甩不下来,被粘住了。 原来这诡异的木剑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黏人兵器。也许后者才是它真正的杀招吧? 软剑一被粘住,不但伤不了人,还成了累赘。 而袁太师的掌法凌厉又密不透风,还带着一股赤热之气,一近身,让人浑身炽热,血液翻涌。 “赤阳掌!”暗师暗暗赞叹一声。 暗师只得也弃了软剑,凭着灵活如鬼魅的身形左右闪躲。 可年过七旬的袁太师竟然也是身法敏捷,竟不落下风。 一个不留神,暗师被袁太师的掌印撩到了手臂,顿时手臂火烧火燎起来,一股热浪沿着手臂脉络迅速袭向全身,全身血液开始如开水般沸腾。 “你完了。” 袁太师停下身形,缓缓将地上的木剑捡起。 暗师此时也不敢乱动,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运功或走动,这血液沸腾得更快。 前院的喧闹不知何时开始,已安静下来。 一轮皓月当空,静静照着这深幽的院落府第。 “你们在前院的折腾恐怕也消停了。说实话,在这圣京,除非上面那位调来禁卫,否则要攻破我这小小的太师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暗师一直不说话,其实他也说不了话了,嗓子在冒烟。 袁太师举起手中的黑木剑,也不知他怎么弄了一下,软剑咣当一声从木剑上滑落了下来。 他又捡起软剑,啧啧称奇。 “我这木剑又名摄魂,其实它也摄不了魂,只是可以吸住别人的兵器罢了。你这软剑却是奇兵呀,竟软若如带……” 话音没落,他反手两抖,软剑快如闪芒,刺穿了暗师的左右肩。 “想暗算本太师,你还嫩了点。” “别人中了我的赤阳掌必定热汗滚滚,你虽然面红耳赤,却没有半点汗水,说明你有什么奇门功法可压制。既然可以压制,就还有还手之力,只是在等机会吧。哈哈!” 袁太师大笑不止。可不知为什么,这一笑,竟停不下来。 而且越笑越不可抑制,到后来笑得嘴角歪斜,五官都错位了,可还是停不下来。 袁太师笑得失态,心思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着道了。 可怎么知道的呢? 他想到了青衣人。还有那南越送来的清茶。 难道他们与南越人也有勾结?这怎么可能呀。 他在自己身上连点数下,封住穴位,这难抑的笑终于止住了。但身体内翻涌的气流,还是让他跌坐在地上。 这下,他不能动了。 这时,从暗处走出一人,像是一个太师府的婢女。只见她身量苗条,气质如流,一双明眸,寒气逼人。 暗师认出来了,正是自己的女徒弟,奇女。 太师也认出来了,正是给自己倒茶的婢女。 第134章 换人 袁太师生性多疑,可他竟没有怀疑过这个婢女。 因为她是刘正魁送过来的。 刘正魁,曾救过他的命。他也为他挡过刀。 他们是过命的交情。甚至刘正魁这个大将军,都是他给的。 当年平南越,刘正魁擅自把车轮放平,把半个南越杀了个鸡犬不宁。先帝大怒,认为这有伤天和,要撤了他。 是他,太师保了他。 没想到,最终他栽在他的手中。 安排奇女进太师府是楚言风和刘正魁一起安排的。 他们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并同流合污的没人知道。但这一招瞒过了所有人,却是真的。包括小恶根宁庚。 暗师也只知道有内应,却也不知道是奇女。 对于这一点,他颇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一直以来,冲锋陷阵是他,运筹帷幄都是楚言风。 此时,他不能动,太师也不能动,可奇女可以动。 奇女可以动,她就可以杀人。 只是她也不敢动,因为这时,那个青衣人出现了。 奇女的兵器都没有在手上,她却早已捡起了师傅的软剑。 这软剑是师傅的宝贝,从来不让她们碰。今天师傅没用了,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看见奇女捡起自己的剑,暗师一阵皱眉。 他没教过她使用软剑,如果使用不当,不但伤不了敌人,还会伤了自己。 奇女捡起了软剑,青衣人竟也捡起了太师的黑木剑。 太师也是一皱眉,他的宝贝他也是不喜欢别人碰的。 可现在,他也没办法,只能任别人胡来了。 “南越人?” “是。” 奇女再也不想多说一句,拧身前冲,抖剑就刺。 奇女深得暗师真传,这身形步伐,诡异多变,又快如幽灵。 可使用软剑的方法,却一抬手就错了。这一抖,本来直直的软剑竟突然软了,前刺就是一个空。而且剑尖还倒卷回来,直刺自己的小腹。 把奇女吓一哆嗦,差一点没把剑给扔了。 她一哆嗦,那青衣人一样吓一跳。 本来见这女人身法极快,朝自己刺来,他是准备用木剑去挑对方的剑的。 可一挑发现,根本没有剑来。挑了一个空。 当时就以为是一个陷阱,吓得慌忙后撤。 奇女反应极快,见剑尖倒卷,急忙拧身右闪,躲开剑锋,手腕一翻,顺势一个回身,剑尖又向前刺去。 这回剑直了,快似流星,眨眼就到了眼前。 青衣人用剑抖了一个剑花,两人战在一起。 同样是木剑,可青衣人却不知如何使用这粘剑之术。所以两人打起,这软剑动不动缠绕上木剑,让双方都别扭。 但青衣人清瘦高大,手长脚长,挥舞开来之后,将小小的奇女整个给笼罩在了剑影之下。 时间一长,奇女开始险象环生。 暗师暗暗叫苦。 刚才袁太师的两剑,封了他的双肩,一时半会根本冲不开。再加上体内的热浪要压制,更是苦不堪言。 好在袁太师也好不到哪去,也不知中了什么鬼毒,奇痒无比。此时用内力压制也是十分辛苦。 当然他可能没有听说过痒松。这是鬼谷门的“特产”,是奇女从西北带回来的。 下到太师的茶中,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毒,所以见多闻广的太师也没有喝出来。 而且,青衣人也喝了的。 这东西下到肚中,你不运动,也许就没事,这一运功,就要出事。 就一个字:痒! 青衣人感觉到体内发痒后,就开始和太师一样咧嘴乐了。 当然他的笑声如鬼吟一样难听。 趁人病,要人命。这是奇女和小恶根一贯的作风。 而且这软剑她不会使用,她突然想到这剑软不拉叽的,不就是鞭么。 剑法她不会,鞭法她可是会的。 于是,她以剑为鞭,抽向青衣人。 青衣人这一笑个不停,手法和身法都迟滞了不少。一个没注意,被奇女的剑鞭啪的一声,抽在腰上。 青衣人大惊失色,一个翻滚,低头一看,腰间被锋利的剑鞭抽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衣。 这是他躲得快,如果再晚一点,这腰子就要断成两截了。 “唏啦咕哩”他也不知叫了些什么,竟压住了笑声,同时把手中不趁手的木剑一扔,从背后抽出一把弯刀,冲了上来。 奇女一招得手,信心倍增。 可见那青衣人弯刀如滚动的刀轮,滚滚而来,也是脸色一变。 她可不敢用这小小的软剑去抵抗这刀轮,万一剑伤了,师傅会要了她的命。 她只得把软剑往腰间一缠,双手在背后一摸,十二把无影飞刀在手。 身形晃动,围着青衣人转起了圈。这十二把无影飞刀见缝插针,不时飞向青衣人。 青衣人终于无法压制内心的痒意,一声长啸,身法全乱了。一把飞刀趁机扎入他的腹部。 他瘫倒在地。 奇女欺身向前,扬手就想一刀结束他的性命。 “快闪!” 暗师不知何时已经动了,可还是晚了。刚刚示警,奇女已落入太师的掌中。 太师一手擒住奇女的脖颈,一手印在她的后背。 “别动,一动,我就烧焦了她。” 奇女浑身热辣滚烫,大汗淋漓,一张小脸赤红如阳,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堂堂太师欺负一个小姑娘,算哪门子本事?” 太师回头,看见楚言风到了。在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年,一袭劲衣,手执横刀,怒目圆睁。 正是小恶根宁庚。 小恶根看到奇女,又惊又喜。见她落入敌手,更是紧张万分。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乱动,面前那个老家伙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可没人知道,此时太师的心已沉到了谷底。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知道的,这太师府中,他豢养了多少死士、高手?而且还有南越暗探。 可现在打了半天,除了青衣人,竟没有来一个帮手。 反而对方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特别是前面那一声巨响,整个圣京都惊动了吧,可圣京的督卫呢?连个巡防都没有看见? 这盘棋看来真的不是眼前这几个人下的,他们也只是棋子罢了。 “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 “你认为我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女子放了你,做梦吧!” 楚言风身影一闪,就到了青衣人眼前,手中戒尺一挥,“啪”的一声,脑门崩裂,死尸栽倒在地,他却一脸讥笑。 楚言风这一言一出,暗师一皱眉,太师心一凉,小恶根一脸惊恐。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傅什么德性,牺牲个奇女,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他知道,要救下奇女,只有自己冒险了。 若问这世上有谁会让楚言风真正紧张,那恐怕只有自己了。 他不等别人动手,已先冲了出去。他要用自己把奇女给换回来。 “小杂种,来得正好!” 第135章 仇人 楚言风大惊失色,又气得牙根痒痒。可他再想动作,也是晚了。 小恶根冲出去之前,已使用心术传音于太师,说要用自己换他手中的奇女。 太师大喜。他也知道,单单靠手中这个小女子,想脱困,势比登天。如果换成宁庚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宁庚一冲出来,他毫不犹豫也是一个前冲,将手中的奇女甩向楚言风,一把扣住宁庚的肩膀。 宁庚只觉得肩胛骨一阵火热,半个身体都麻木了。 楚言风接住奇女,顺势一推。奇女跌向暗师一侧,暗师身形一动,单手托住。 奇女就势坐下,暗师急忙用掌帮她运气调理,将热气导出。 晚了她就废了。 “孽障!”楚言风恨铁不成钢,一双冷目此时都要喷出火来。 袁太师擒住宁庚,心里太定。一抬手,地上的黑木剑竟飞回他的手中。 “楚言风,放我走。我保证不伤他分毫。” “你的保证这天下恐怕都没人信吧。不过,我姑且信你一次。你走吧。” 楚言风鼓了半天劲,终于还是软了下来,闪身让开。 “那些暗伏的人你也叫他们退后。” “放心,我都不敢动手,他们更不敢。”楚言风苦笑了一下。 “可我不会放你走,老哥哥。”一个矮蹬蹬的人影从树影下缓缓走出。 袁太师的眼眉挑起,嘴角开始抽搐。 这人正是北漠大将军刘正魁。 难怪前庭会有巨响,这“轰天雷”可不是谁都拿得到的,但刘正魁可以呀。 刘正魁手中拎着一把大刀,柄长三尺,刀长六尺,他单手拎刀,一副轻描淡写的样。 可天下无人不知,这刀重百斤,挥舞起来,力压千钧。 这刀有一个外号,叫“镇麒麟”。听说是用麒麟山上的铁石打造而成的。 当年这把刀,让南越人闻名丧胆,成了南越人止孩啼之用。 “你也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老哥哥,你做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通南越呀!当年,我一家老小死得只剩一下嫂子,你是知道的,全是南越人杀的。” “全天下人都笑我通奸嫂子,只有你知道,这孩子真的与我无干,只是他是我刘家唯一血脉。所以我才如此纵容他,若真是我儿子,我早剁了他。” “我一直不明白,你富可敌国了,何必还去通敌卖国呀?” 袁太师低头不语。心想,看来今日是真的走不了了。 “因为南越人有血粒子,这血粒子可让这老小子功力全复,听说还能养精聚气,让他老来得子呀!”楚言风冷言冷语。 袁太师浑身一震,对楚言风怒目而视,心中怒火如狂潮般涌来。 “好!好!好!今天老夫不走了,先毙了这小子!” “你敢!你看看她们都是谁?” 一阵哭声传来,从树后走出一排黑衣人,人人手上押着一个女人,个个穿红着绿,貌美如花,胆战心惊,哭哭啼啼。 袁太师一看,全是自己新近纳的妾。 “你放了我徒弟,我放了她们。她们可是个个有孕在身哟!你辛苦了大半年,可不想功亏一篑吧?” “你言而有信?”袁太师咬牙切齿。 “我不是你,背信弃义。本人历来一言九鼎!”楚言风大言不惭,暗师听了也只是低下了头。 “我不信你,大将军,你可愿做保?” 袁太师厉声问道。 “可以,我做保。”刘正魁昂首向前。 楚言风一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我要见陛下。”袁太师将小恶根往前一推,自己倒背双手,束手就擒。 “只怕陛下未必会见你。”刘正魁轻轻一声叹息。 楚言风一招手,两名黑衣人上前,将袁太师捆上。 “大将军,你且过来。老夫有话要说。” “好。”刘正魁上前两步,来到近前。袁太师刚要张口,头顶狂风突起,“镇麒麟”刀光一闪,铺天盖地而来,力辟华山。 袁太师双手已缚,竟然还能拧身闪躲,就地一滚,还将身边两名黑衣人带倒。 袁太师自己滚出了刀锋范围,这两黑衣人却没能躲开,“咔嚓”一声,双双断为两截。 好个袁太师,在地上一个旋转,直奔暗师和奇女而来。同时,双臂一用力,“咔嚓”将手中绳索挣断。 他看出来了,此时的薄弱一环只有这受伤的一对师徒了。 可他人还没到,一把横刀已经狂风一般扫到。竟是小恶根杀到了。 小恶根宁庚是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他也要打的。 何况此人与他有血海深仇。 小恶根杀到袁太师很是惊讶,这小子刚才一直被自己擒住,这狂热之气可没少灌入他的体内,他竟还如此活蹦乱跳?找死吗? 要说全场他最恨的人是谁,首先就是这个小王八蛋。就是他害死了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呀。 前面抓住了他之后,他就暗中下了死手。所以在他的眼中,这个小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二个恨的就是刘正魁。 这一生,他背叛过很多人,却自誉待刘正魁不薄。没想到,到头来,他竟然也来害自己。 所以他想诓刘正魁近前,因为远战,他没把握,那把大刀实在是吓人。可只要近身了,他胜算就大多了。 他根本就不信楚言风的话,也不信刘正魁的话。他只信自己了。 杀出重围,一切皆有可能。 没想到,刘正魁也是奸猾之辈,根本不给自己机会。 那就拿这个小子先开祭吧。 小恶根一刀扫来,袁太师单掌撑地,弹跳而起,刀扫空。 在空中,袁太师一个转身,双掌齐出,如一只苍鹰直扑小恶根。 小恶根从来都是光棍打架不计死活的,挺身而上,刀锋转动砍向他的双手。 刀到了,双掌也到了。横刀直接砍在太师手臂上,竟发出金属碰撞之声。毫发无损。 难道他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吗?小恶根大愕。 他还没想明白,人家的掌已到胸前。他想退,可力已怯,身已木,退不了了。 他撒刀,回手,双手扣住太师的双臂。双脚弹起,尽量让自己身体扬起来,少受些掌气。 二人就此纠缠在一起了。 按理来说,小恶根根本不可能是太师的对手。 主要还是太师一运功,体内的痒劲又上来了,让他缩手缩脚,咧嘴歪腮,根本没办法全力赴敌。 楚言风站在一旁,拎着戒尺,看热闹。 刘正魁不解,上前想问为什么楚言风不动手。 “宁王的仇,还得宁王的后人来报。”楚言风冷冷地说。 “对了,你刚才杀了我两个人,这个仇,我也会报的。” 刘正魁心一凉,急忙退后几步。 “把这几个女人杀了吧,让这老小子心更乱一点……” 第136章 发配 楚言风是故意这么大声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袁太师气得血液翻涌,气血大乱。这掌法身法都乱了。 他一掌拍开小恶根,转身就走。 小恶根哪里会让他脱身,撵在身后就砍。直砍他的双腿。 小恶根已经发现,这太师双臂应该是缠了内甲,而且这内甲坚不可摧。 但双腿应该没吧。 所以,他专攻下盘。 太师却发现,这小混蛋根本不惧他的赤阳掌。每次拍在他身上,都会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让他极不自在。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股阴寒之气是鬼谷门“鬼女”的“奶娘”,那条大虫子“大白”给的。 因为小恶根听过它的奶。 这架没法打了。偏偏此时,又有一人加入了战团。 奇女。 奇女被暗师一顿调理后,得到师傅的同意,手握软剑又杀回来了。 暗师对奇女也是暗暗称奇。这才多久一会,只是指点几句,这小丫头竟把一柄软剑使得出神入化。 她本就身形快,腰身又软,再加上软剑,真的是无孔不入,见缝插针了。 一个大开大合,刚猛无比,一个轻巧为刃,阴柔并进,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代太师终于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而这个时候,楚言风真的开始杀人了。 在场的都是狠人,但要杀手无寸铁的妇嬬之人,多数还是下不去手的。 可楚言风亦正亦邪,他经常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当第一个女人的人头砸向袁太师时,袁太师的眼睛都红了。 当第三个女人的人头砸向袁太师时,袁太师鬼哭狼嚎一样,不管不顾身边的小恶根和奇女,直接冲向楚言风。 小恶根的横刀顺势砍断了他的右腿,奇女的软剑也绞碎了他的左脚。 袁太师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但喉咙深处的怒吼还是滚滚如雷骂向楚言风。 “聒噪!”楚言风举着戒尺就要上前结果了他,却被小恶根抢先了一步。横刀一挥,血喷如泉,人头落地。 楚言风回头看向那些黑衣人,黑衣人们举刀就砍,那些穿红着绿的女子无一活命。 小恶根一皱眉。被楚言风一瞪,急忙低头。 “妇人之仁,只能害人害己。内通敌国,诛九族。这点算什么?” 刘正魁看也没看这对师徒,拎着大刀,转身就走。 “大将军,这外围和收尾的事就靠你了!” “聒噪!” …… 太师府一夜之间,被匪人杀了个鸡犬不留,朝野震动。后宫那位哭得死去活来。 皇帝陛下也摔碎了好几个御杯。 京庭卫、巡防等督尉,甚至统领被撤了好几位。 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头出!皇帝责令内监司、政务司、督察司三司联合查案。 结果一查,发现竟是南越奸细所为。 这下让整个圣京人人自危。想想看,大夏的国都禁地,天子脚下,竟有南越人在作乱?这是一件多么可怕又奇怪的事? 可为什么这些人谁都不杀,只灭太师的满门呢。 市井传闻,都是因为太师近期病体即将痊愈,很有可能披挂上阵,讨伐南越来犯。 南越人不怕刘正魁,最怕足智多谋又威武神勇的太师。 当年太师凭一己之力挡住了北燕百万雄师,这南越野蛮之师更是不在话下。 陛下追封袁太师“忠义正国公”,举国葬。 袁太师的大儿子袁诚子那夜夜宿烟花之地,竟躲过了一劫。事后披麻戴孝,竟被封了侯爵,逍遥侯。 这位逍遥侯听说哭得很伤心。其实,最开心的人就是他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管他了。 可乐极生悲,这位第一次上殿面君的逍遥侯,在大殿之上,当场就差点尿了裤子。 因为正德皇帝当场宣布,这位逍遥侯,要代父从军,跟随北漠大将军,北上抗击南越之敌。 手无缚鸡之力,身子虚弱如灯,走路都打晃的逍遥侯,他怀疑自己走不到北漠可能就要挂了。 可当着文武百官,面对皇帝那威严的目光,他又不敢反抗,只能服从。 本来还要找妹妹贵妃求个情,结果妹妹病了,见也不见他。 他知道,这是被发配北漠了。 但出了大殿,他却交了一个朋友,让他心稍有安定。 他打听了一下,此人姓宁,叫宁庚,竟是特意在殿外等他的。 这人他也听说过,是当代大儒楚言风的关门弟子,当今皇帝的师弟。北漠大将军刘正魁的干儿子。 还是从五品将军。 当然跟自己这个侯爷比,他是没法比的。 不过,此人长相俊朗,身材挺拔,而且笑嘻嘻的,人畜无害的样子,挺不错的一个人。 只是不会说话,有些可惜。但比比划划也能交流。 关键是,听说他也可怜地被皇帝发配到北漠了,要与自己同行。而且皇帝陛下还特意说明,他是来保护他的。 出发前,皇帝正德还真的把楚言风和宁庚叫到了后宫,叮嘱了几句。 意思是,这袁诚子无知无识也无害,没必要把事做绝,给袁家留一条根吧。 让他北上是因为袁太师一死,他的余党余孽并未肃清,难保这些人不会找上袁诚子,把他当棋子耍。 一是为了保护他,让他离开这是非地。二也是希望给他一些历练,凯旋归来后,也好做个真正让人看得起的逍遥侯。 看来,这正德皇帝对宫里那位贵妃用情还是蛮深的。 楚言风也没说什么,这个袁诚子他曾亲手打过,知道就是一个混混而已,人并不坏。这顺水人情还是要做的。 小恶根则心思有些怪。 他对袁家其实没有多少恨意。包括对袁太师。 爷爷的死对他一直是个模糊的概念。当年,父亲和家人的死,他是真的恨,所以灭了鬼谷门。 杀袁太师纯粹是出于师命,同时那一刀下去,内心本来还想保那些女人的。可后来他也明白,其实,他谁也保不了。 第一次见到袁诚子让他想起了那个比女人更漂亮的袁华子。 当年对袁华子时,他还小。也没有明显的爱恨情仇,只是本能上的不喜欢。 可见到这个胖乎乎,傻乎乎的袁华子,别人都对他一脸鄙视,甚至是压都压不住地讨厌。可他没有。 他甚至有几分喜欢。 因为他发现,这人,纯粹的贪玩。仅此而已。 他喜欢纯粹的人,哪怕是个坏人。 比如大哥李柏林,纯粹的文人。比如楚师和暗师,纯粹的邪和狠。包括灵…… 所以当皇帝说你要保护他时,他就真的决定要保护他。哪怕有一天,他会反戈一击为他爹报仇,他也一样会保护他。 因此,当刘正魁先走一步,他和奇女带着这个混混沌沌的侯爷出圣京后,一路上,他和奇女就真的规规矩矩当起了侯爷的跟班,保镖。 三人行,一胖,一高,一瘦。奇女这回女扮男装,竟也没有违和感。 本以为侯爷是个纨绔子弟,不会骑马。没想到人家天天在马场骑马赌马,马术惊人。 出了圣京,到了官道,侯爷意气风发,一扬鞭,一骑绝尘,让小恶根二人吃了一嘴的扬尘,瞬间没了人影。 当二人辛苦追上之后,只见袁大侯爷早已被人掀翻在地,头上还踩着一只脚。 第137章 埋伏 小恶根一到近前,一看,大喜。 因为踩着袁诚子头的人他认识。 周边还围着一群人,他也认识。 这些人一见他,高兴得孩子似的,欢呼雀跃。 那人赶紧把昏头昏脑的侯爷给扶起来,嘴里说着:“莫怪,莫怪,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哈哈!” 扶侯爷的这位,一袭银袍,手握银枪,面如冠玉,少年英才。 不是别人正是银枪将郑龙。 郑龙是刘正魁特意安排在半路上等他的。 其他那些人此时早已单膝跪地,给小恶根见礼:“参见将军!” 这些人劲衣打扮,而且人人带刀,一身杀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他们正是跟小恶根在平湖上出生入死,后来结拜的兄弟:平湖七兄弟。赵明、钱良、孙子章、李小风、周连根、吴庆、郑强。 见到这些人,小恶根乐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 这可是一起共过生死,闯过鬼门关的人,有他们在,小恶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小恶根急忙将这些兄弟们一个个拉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些家伙抱完小恶根,见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娇小依人的“小哥”,又想来抱那“小哥”。 “小哥”粉脸一沉,目露凶光。吓得小恶根赶紧阻止。 他可不想刚见面的兄弟,在这折了几位。 这几位是在李卫那听说小恶根升了从五品将军,还奉旨去北漠抗敌,急需自己的亲兵,便主动要求追随面来。 李卫也够意思,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他们现在可人人都是校尉级的人物了,却自愿降级来当亲兵,这让小恶根很是感动。 他们在半途上遇到了银枪将,结果一通名,都认识小恶根宁庚,瞬间成了好友。 大家正在这等从五品将军呢,没想到突然冲出来一匹狂马,直冲众人冲来。 众人此时都或站或坐在路边,只有银枪将郑龙心急,在路中间眺望。 结果这马就到了眼前,他想躲都躲不开。 好在是他郑龙,若换个普通百姓,这一冲非出人命不可。 其实这时袁大侯爷也早已吓蒙了。 他马术不错也确实不错,可平日都是在马场跑跑,在官场上跑,这是第一次。撒开了欢,他就收不住了。 他也看见了人,脸都吓白了,一阵狂呼乱叫,也不顶用,只能直撞上去。 好个郑龙,马步一扎,银枪往地上一戳,双臂一伸,勒住马颈,往边上一带,竟将狂马定在了原地。 马定了,马上的人可定不了。侯爷也没有安全带呀,一个前扑,人就飞出去了。 好在是泥地,否则这口牙是保不住了。 侯爷还没等爬起来,恼怒的“银枪将”大步流星就到了眼前,一脚踩在他头上,让他动弹不得。 侯爷也是属光棍的,动弹不得,就懒得动。反正他后面还有两位杀神级的“保镖”呢。 结果“保镖”一到,他们认识。 这“踩头之仇”是没法报了,他也无所谓。甚至还主动拍着郑龙的肩膀说:“好小子,算你认相,本侯爷不怪你。好身手!” 还点了一个赞。 郑龙一听这位爷是个侯爷,也吓得不轻。本以为小恶根从五品将军已经是大官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位胖侯爷同行? 可见这位侯爷还真的没有什么架子,大大咧咧,不一会就同大家打闹成一片,心才真的安定下来。 大家带来了一些酒水菜 ,就在路边,啃将起来。 小恶根和奇女都骑了马,加上侯爷的马,有三匹马,都拴在路边。众人离着有些远,吃喝得欢。也没想到,会有人有这么大胆来偷马。 偏偏就来了这么一位。 最先发现他的是小恶根,因为他耳朵最好使。 可他也没想到他是来偷马的。 这是一个小叫花子,一身破破烂烂,脸上全是泥,都看不清五官了。 小胳膊小腿,走路一瘸一拐。 后来,才知道他是装的。 他从众人身边经过时,面对这么一群杀气腾腾的汉子,竟没有一丝畏惧,这让小恶根当时就有了几分惊讶。 他与奇女对视了一下,奇女也有些警觉。但见其身量瘦小,年纪也弱小,又没有兵器物件,实在想不到他若发难,又能干些什么? 而且这是官道,又是白天,还是面对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他又能如何? 结果人家还真的就兵出奇招。 当他走到马身边时,那些战马奇怪地看着这个小叫花子。 战马可不是普通的马,也是识人的。 只见这小叫花子,小手一扬,一片红雾腾起,三匹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长嘶一声,挣脱了缰绳,分三个方向跑了出去。 这小叫花子,一个翻身,跳上其中一匹战马,疯了般往北就奔了下去。 众人全傻了。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一人早已飞身而起,追了出去。那就是身轻如燕的奇女。 紧跟着小恶根和银枪将也追了出去,只是方向不同而已。 其他人则留在原地,保护侯爷。 不一会,小恶根和郑龙回来了,马也找回来了。 可奇女没有回来。 小恶根二话没说,骑上马,顺着北面又追了下去。 小恶根 马扬鞭,一边跑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来说,奇女身法最快,她追上那小叫花子应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为什么偏偏她没有回来? 难道是中埋伏了? 可单单伏击奇女干什么? 追了一段,前面出现一片稻田。中间一条小道,马蹄印十分清晰,一路向前,进入了稻田深处。 小恶根心急也没多想, 马就进了小道。 小道泥泞,不到半里,变得难行起来。小恶根正在踯躅之时,突然一道绑马索从泥泞中弹起,战马一声长嘶,翻滚在地。 小恶根在空中一个侧翻,落在稻田之中。 数道身影从稻田中杀出,刀光剑影,将他团团围住。 小恶根横刀在手,临危不惧,朝着一个方向杀将出去。 他记得楚师说过,被人围攻切记不可恋战,朝着一个点猛冲就是,杀透一点,包围自破。 你选择的突破点是一个一脸凶相的老者。按理来说,面对敌人,老者、女人和小孩最为棘手。 这三类人没有一些特别手段是不可能在江湖立足的。 可小恶根不信这个邪,谁难打,他打谁。 老者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少年竟会选择他为突破口,他是这伙人的头,战力也是最强的,自然也是不惧。 可对上这个少年,他才知道,自己这下完了。 第138章 伏击 老者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他知道困兽犹斗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拼命。 他更知道围攻是怎么回事,就是不给困兽拼命的机会。 他见小恶根朝他扑来,他微微一笑,手中长刀一横,不进反退,但退而有方。 当兵刃相碰时,他抵力相阻,对方换式之时,又寻机出击。反正就是一个缠斗,你进我退,你退我缠。 对方想从他这跳出包围圈,那是痴心妄想。 他知道只要自己抵挡一二,被困之人身后的人就到了。这时,好汉难敌四手,能打也挡不住刀多。这人就死定了。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小恶根是你退他进,你出击他也进。 小恶根横刀一指,仙人指路。老者大刀一横,兵来刀挡,挡住刀锋,缓步后撤。 小恶根刀式已老,横刀一收,就要变招。老者借势大刀一斜,长虹贯日,拦腰一斩,直切小恶根小腹。 按常规,小恶根要不回身躲闪,要不横刀一竖,挡住大刀。但无论他如何应对,步伐都得先止住。 可他是谁?他是小恶棍,打架从来没有常规的。 他既不挡也不躲,更不停,反而腿下生风,又猛地往前一冲。他本来就快,这下更是快若猛虎,“呼”的一声就扑到老者眼前。 这下老者傻了,他想撤刀来不及了,想躲也来不及了。 但如果他也像小恶根那样不惜命,大刀继续横切,小恶根非死即伤。他也会命丧当场。 可他惜命呀。这辈子历经这么多,好不容易攒下一些东西和这条老命,他可不舍就这么丢了。 于是,他选择了就地一滚。刀也丢了,人也滚在泥地里了。 当他狼狈不堪从泥地里爬起来时,小恶根早已杀出重围,将外围几个人砍翻在地。 老者老脸一红,一身一脸泥浆,捡起刀,他又追了上去。 这一追他就后悔了。 老了老了,干嘛要为了一张老脸又去逞强呢?不追多好。偏偏这一追,人家又杀回来了。 原来人家根本没打算跑,就等着他呢。 老者追到近前,举刀就砍,因为有些恼怒和羞臊,这距离就追得近了些。 这一刀是冲着那少年的脑袋去的,力辟华山,砍上就是一刀两半。 刀到,少年却提前倒了。“扑腾”一声倒在泥地里。大刀走空了。 老者大叫一声“不好”,回身想跑,泥地里一柄横刀挑起,他只觉裤裆一凉,半边身子没了。 老者一条单腿还向后蹦了好几步,才散了架一样,倒在泥地里,一地污血染地。 他的惨叫声吓得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小恶根从泥地里爬起来,也是一身一脸泥水,如同厉鬼。 这一瞬间,他至少已砍杀了四五人。 他缓步向前,踏住老者还在翻滚的身体,手中横刀缓缓插入。 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这场埋伏是冲着他来的。 那就多留下几个吧。身形一动,他又扑了过去。 老者一死,其他人斗志全无,作鸟兽散。 可这些人刚跑出几步,又纷纷栽倒在地。竟无一人逃脱,都被人射死了。 小恶根一回头,正好看见奇女骑着马拎着弓,从远处过来。 奇女追上了马,抢回了战马,回来了。她见小恶根一身泥水,微微皱眉。 她一看现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下马,走到一具尸体跟前,翻开衣服一看,又是一皱眉。 她发现这些人表面穿着黑麻劲衣,里面却衬着细密内甲。这可不是普通人能配得起的。 一看身材,个个身强力壮,皮肤白皙,五官方正,根本不像普通江湖人士黝黑粗糙的模样。 再一看他们手中的大刀,竟是统一的大夏兵士佩刀,而且刀柄处都雕刻有一个方正的“禁”字。禁卫? 难怪这些人敢在圣京郊外就设伏,人家是禁卫,有什么可怕的。 之所以把他们引入到稻田,可能也是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帮手。不得已而为之。 小恶根宁庚用手势问,那个小乞丐呢? 奇女没好气地说,跑了。 跑了? 宁庚也是一愣,他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乞丐怎么可能从身手敏捷的奇女手上跑掉的。 说不定,那人才是这场埋伏的主谋。 只是奇女的一个猜想,还是让宁庚有些惊讶。 她说,那小乞丐也是一个女的。 他们二人这时都想到了一个人,只是都没有说透而已。 二人上马,不一会就回到了官道上,抬头一看,二人就是一惊。 只见不远处,黑压压数排铁骑肃立,约有百人,黑衣黑甲,长枪林立,寂静无声,杀气森森。 竟是护卫圣京的黑骑! 小恶根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想到他的那些弟兄。因为这些黑骑站立的地方,就在他的那些生死弟兄刚才休息处。 有这些黑骑挡着,他看不到他们现在如何了? 看来宫里那位,为了杀他,真的是下了血本呀。 暗杀不成,还有明杀。 看来这血海深仇还真的是让她理智都丧失了。 当然,如果可以将他们杀个干净,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机会。 万千宠爱于一身,死个假“御弟”又能如何? 她下一步还要杀楚言风,杀刘正魁,杀很多人。 奇女和小恶根这还是第一次面对正规骑兵,这叫他们二人心里都是一沉。 小恶根曾和北漠黑旗交过手,其强悍至今难忘。单挑,他不怕任何战兵,但这一排排的骑兵,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才好。 奇女也曾与黑旗交过手,但那不算真的对打。因为自己在水里,还没弄明白,就被人家给擒了。 那人好像叫什么“无面阎罗”,水性好,身法怪,蒙着脸,鬼里鬼气的,没有暗师那样一身凛然之气。 骑兵,她也第一次遇上。 奇女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这是楚言风教她的,打不赢没把握就跑。 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 可小恶根不肯跑,他的那些弟兄全在那呢,还不知死活呀。 那就打吧。可怎么打? 他们俩还在犯傻,可人家已经启动了。 二人距这些骑兵约有百步。他们都戴着面甲,看不到他们脸,更觉肃杀冷峻。 骑兵先是慢跑,长枪指天,步伐一致,如山移动。大概十来步之后,长枪前指,开始加速,顿时如狂浪奔来…… 二人心凛,身下战马也在战栗。 第139章 造反 第139章 造反 铁骑加速,转瞬即到。突然一声断喝,如惊雷: “你们想造反吗?” 一道身影,仙气飘飘,挡在了小恶根和奇女身前。 此人一手执酒壶,一手摇羽扇,三缕长须,一身长袍,却是浩然正气,临危不惧。 “止!” 黑骑猛得止步,扬起一阵尘沙,将那人弄了个灰头土脸。 黑骑的枪尖都快碰到那人的鼻尖了,可人家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退!” 黑骑齐刷刷将枪竖起,缓步后退,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真乃大夏精兵呀! “宋将军,别来无恙呀!” “李大人,您这是何意?” 李柏林,大夏四大文胆,宁庚的结拜大哥到了。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黑骑冲锋。 他也是第一次见黑骑冲锋,这气势着实恐怖呀。但为了自己的小老弟,他也是豁出去了。 人的名,树的影,在这大夏,现在杀了宁庚可能真的没事,可要是马踏了这李柏林,这天可要塌一半。 大夏是文管武卫,这文管还是排在武卫前面的。说得明白点,这文官的社会地位,名望影响,还在武将的前面。 特别是这些年,天下太平,武将无用武之地,治理天下,可全靠这些书生。 何况这李柏林是谁?天下无人不知的大诗人,大才子,大夏“四大文胆”。 这位带兵出来的将军也是从五品禁卫将军,姓宋。他能不认识李柏林吗?他也知道这人可万万杀不得。 所以,他只能下令,止退。 宋将军这一趟当然也是奉命行事,而且上面的命令说得很清楚,“击杀匪人,护卫逍遥侯”。 意思就是,有人得到密报,有人要刺杀“逍遥侯”,你们去把那些人杀了。 那为什么要调禁卫黑骑而不是普通的府卫、庭卫或三司督察呢,因为今天正好这彪黑骑在这附近演练,突然接到飞鸽传书,这才赶上。 当然,这种巧合没有人有意设局,鬼都不信。 黑骑两边一分,一身护甲的宋将军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从后面缓缓走出。 他把护脸罩已推上去了,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其实他见这文弱的李柏林竟然面对自己的黑骑一丝不惧,挺身而出,内心也是一阵赞叹。 看来人说大夏文人铁骨铮铮也并非虚言。 “宋将军,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李柏林,故作潇洒地吮了一口酒。语气平缓地问。其实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刚才着实有点吓人。 “匪人!” “胡扯!——这位,从五品将军,楚大儒关门大弟子,当今皇帝陛下的御弟,宁王之孙,宁庚是也!” 李柏林的声音清亮高远,路边草丛中趴着的数人听后,悄悄撤身,转眼消失不见。 他们知道,此事败了。 “末将,不知,不识。”宋将军依然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心想,妈的,这是要害死自己呀。 宁庚到圣京不久,可他闹出来的事早已传遍圣京,宋将军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真的不知道面前这小小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宁庚。 “不知,不识,不等于无罪。他可是奉命北上抗击南越,你这带兵阻拦,还什么也不问,上来就击杀,是对圣上不满?是想造反吗?” 李柏林这会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这下,宋将军终于坐不住了,急忙翻身下马。他再傻也知道,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李大人,这事末将真的冤枉。都是误会!”拱手施礼。 “我也知道,宋将军是有令在身,否则岂敢调兵?”见对方先软了,李柏林也躬身回礼。他可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呀。 “那,这没事,我可就先撤了?” “不送。” 黑骑一转身,如风卷地般走了。 小恶根和奇女一直站在李柏林身后,不言不语。 这会见黑骑散去,这才急忙上前见礼。 “你这臭小子呀,还真的不叫人省心呀。楚言风诓我来,我还不信,看来这老小子真的是神机妙算呀。” 奇女一撇嘴,心想,老奸巨猾才对。自己不来,叫个书生来,万一挡不住怎么办? 刚才面对这黑骑冲锋,他们可真的是两难,打,一怕打不过,二怕打赢了,斩杀了黑骑,那也是死罪呀。 小恶根却是无心无肺地咧嘴直笑。 他是真的挺喜欢这位大哥的,大方,有趣,没想到,胆子还大。一个人,就敢阻这一彪黑骑! 前面,自己都有点腿肚子转筋,他却一副清风拂面,水淡云轻的样子。 同时,他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呀。 如果真的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面对那排山倒海的重骑,如果自己这心理素质不提升,能力不提升,恐怕很难在战场上活下来。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将会给同伴,给袍泽带来灭顶之灾。 李柏林似乎猜得到了宁庚的心思,只是轻轻地拍拍小老弟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向前。 那边地上还躺着一地人呢。 看来这姓宋的将军也并不如看上去那么鲁莽。他带兵将这些人围了之后,亮明身份。 众人虽然很是惊诧,但还是老老实实缴了械。这还是圣京地界,这禁卫黑骑就代表皇权,代表皇上,谁敢违抗? 他们不解,想解释。可人家说了,等事了后自然没事。 当然,郑龙也好,包括这葫芦“七兄弟”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如果宁庚和奇女真的被当场击杀,他们照样一个也活不了。 没人会真的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的。 可李柏林来了,这事就由不得他们了。 小恶根和奇女抢先一步,上前将地上众人的绑绳给割了。并一一扶起。 众人骂骂咧咧起身,见小恶根和奇女没事,倒也有惊无险。 刚才他们也见识了这位李大人的胆量与气魄,纷纷上前见礼。 这位可是偶像级的大人物,平日他们这些兵痞、大老粗,识字不到一勺,上哪结识这等风流人物? 李大人倒也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只是脸色比较急。 他在找人,找一个人,结果那个人他没找到。 他回头问众人:“逍遥侯呢?” 众人大愕,逍遥侯不见了! 第140章 失踪 逍遥侯没了,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这一队人还得掉脑袋。 来的时候,楚言风特意叮嘱李柏林,一定要看住这逍遥侯。 结果,人失踪了。 郑龙告诉李柏林,刚才兵慌马乱的,还真没注意逍遥侯。但之前丢马的时候,他一定是在的。 难道是黑骑把逍遥侯劫走了? 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来保护逍遥侯的吗? 李柏林长叹一声,说:“行了,没了逍遥侯,我陪你们走一段,到了平州郡再说。” 李柏林对楚言风的佩服又增添了几分。这老小子真的是智谋如妖呀。 他早就算到有人会半路劫走这逍遥侯。 因为,这逍遥侯本来就是他和皇帝给小恶根加的一道护身符。 只要逍遥侯在,别人就得投鼠忌器。现在逍遥侯失踪了,那些人动起手来,可就无所顾忌了。 甚至袁太师会亲自动手也未可知。 因为,那天在太师府伏诛的根本不是太师本人,而是他的替身,亲弟弟,袁明恩。 这兄弟二人本来就像,再加上哪天是晚上,袁明恩又化了妆,连楚言风也被骗了。 可骗得了楚言风,骗不了刘正魁,更骗不了当今皇上。袁贵妃假希希的眼泪也出卖了她。 验明正身时,更是印证了袁太师根本没死。 皇帝怒而不发,反而将错就错,宣布太师的死亡,从此太师就算活着,也只能活在阴暗处,再也不能在明面上上蹦下跳了。 太师没死,其党羽自然更没有伤到根基。只是朝堂之上,他的势力还是大大地削弱了。 楚言风的目的没有达到,皇帝的目的却达到了。 楚言风也只能暗自伤怀,这小皇帝真的是长大了,玩他玩得那叫一个溜呀。 当然,楚言风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那就是无论干什么,小恶根宁庚必须万无一失。 这才有了逍遥侯出京一事。 但逍遥侯一走,楚言风还是不放心,这第二步棋他紧接着就下了,李柏林也出京了。 如果说这逍遥侯是张护身符,这李柏林就是一把安全伞。 李柏林出京还真不是擅离职守,私自出京,而是奉旨游学,四野采风。 因为皇帝早就给这位平日无所事事的大才子,大诗人以特权,可以游走四方。 其实,就是有时看着他就烦,让他到处跑,免得动不动上殿面君提意见。 这下好,一行人,又多了一个风流倜傥的李柏林,文武齐了。 而且李柏林还有钱,这一路吃喝玩乐就不用愁了。 其实,有李柏林在根本就不用花钱。 走出不远,来到一小镇上,镇上人听说是大才子,“四大文胆”李柏林出来了,纷纷上街迎接。 好几家酒楼为了将李大人请进楼,差一点打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李大人挥笔泼墨,写下店名,全镇沸腾。 就这样,走一路,吃一路,写一路。数日后,就到了平州郡。 进平州郡时,万人空巷,全是来看李柏林的。 特别是李大人那首“床头白月光,好是地上霜。举头瞅弯月,低头静思伤。”让无数情思绵绵的愁男怨女,感伤三秋。 现在见到真人了,这偶像的力量,让他们疯狂! 如果不是有府卫贴身护卫,李大人的一身衣衫,甚至内裤都会被人给撕扯光。 平州本来就是一个商贾云集,富甲一方,又文化气息极其深厚之地。前不久的平湖闹匪对平州有些影响,但影响不大。 后来平湖大捷,让平州再一次享誉九州,不少人都升迁了,外地的游客、商户又增多了。繁华再上一个档次。 当然,居功至伟还是那水军统领李卫李大人。 可小恶根他们进了平州郡,却没有见到李卫。 原来李卫已被圣上一纸调令,调福州水军升任海防水军都督。 西北南越一闹事,那东边海上的倭寇也开始兴风作乱。 李卫大人年轻有为,又刚刚平了平湖水匪,圣上大悦,这一步升迁,让他直接成了除四大边军大将军之外,最为耀眼的大夏将星。 李卫不在,小恶根宁庚等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特别是大哥李柏林不能再跟下去了,让他们倍感感伤。 李柏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通晓天文地理。这一路上,妙语连珠,正史野史故事不断,让这些乡村野夫,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特别是当他们发现,这位仙气飘飘的大人,就凭着几个字,几笔画,不但能骗吃骗喝,还能让那些小媳妇、俊姑娘怪叫连连,眼波流光,他们真的是心动不已。 于是,这些大老粗,竟开始装模作样,一有空就缠着李大人练起字来。 就连一身傲气,两袖冷风的奇女,对这位大帅哥,大才子,也开始毕恭毕敬起来。甚至还主动上前,问东问西。 这让喜欢吃醋的小恶根很是不爽。又无可奈何。 说实话,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被这位大才子给折服了。恨不得天天粘在他身边,听他授课解惑,沾沾他的“仙气”。 小恶根和奇女更是不离他左右。 可到了平州,李柏林的应酬实在是太多了。小恶根,奇女,甚至郑龙都没办法时刻跟在他的身边。 再说,小恶根宁庚自己的事也多了。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兵。而且是五千精兵。 这一路,李柏林是小恶根的安全伞,小恶根又何尝不是把这位大哥哥保护得无微不至? 他们二人都以为,到了平州了,都安全了。结果,他们错了。 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最危险。 到了平州,新的平州郡督卫统领亲自接待了这位从五品将军。并按宁庚带的兵部令牌,当即拨给精兵五千。 在大夏从五品将军最高限额带兵就是五千。 这已经是皇上给的顶额待遇了。一个从来没有带过兵的从五品将军,一上来就给五千精兵,这在大夏仅此一位。 在兵营,接管五千精兵时,这些精兵早就听闻了这位哑巴将军就是不久前独闯水匪大阵,在万船悍匪当中,一人炸翻匪船,让一众匪首团灭的少年英雄,顿时欢呼声震天。 军人就是崇拜强者,崇拜英雄! 宁庚接管了兵,却没有要一名官。他把所有校尉以上的官全还给了平州郡统领。 他要自己选定带兵的校尉军官。消息一出,全军震动,五千士卒,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还没等他动手调兵遣将,一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 李柏林失踪了。 第141章 练兵 在半道上把逍遥侯丢了,李柏林到驿站后上报了朝廷。 大家紧张了几天,以为上面会责罚。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有下来。 这里面透着诡异,可细想想,又正常。 说明那逍遥侯真的没事,只是在别处逍遥去了。上面也就懒得过问。 可现在李柏林丢了,这可不好办了。 前面逍遥侯明显是被禁卫黑骑给“请”走的,这李柏林哪去了? 李柏林是参加平州诗社的活动时,失踪的。 同去的还有郑龙。可银枪将郑龙酒量有限,被一帮文人骚客围着,三杯酒入肚就倒了。 据现场的众人说,李柏林千杯不倒,可还是压不住要中途“放水”。 正是去“放水”后久久不见归来。众人寻去,踪迹皆无。 李大才子被人劫了去,刚开始有很多推测。 主要还是怀疑他是被仰慕者,或某商家“劫”去了。后来,一查,根本不是。 因为无论是谁,要“劫”走李柏林这个大名人,都不可能做到毫无蛛丝马迹。 偏偏对方做到了。 小恶根火大,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交给平州府去查,去找。 好在,责任也不要他来担。 可这是结义大哥,他又怎么放得下?而且隐隐约约中,他总怀疑此事还是因自己而起。 但他当务之急的事却不是找寻这位大哥,而是练兵。 朝廷只给了他五天的时间在平州整顿好兵务,即刻就要出发。 看来,边关告急了。 将所有校尉全部送归平州府后,第二件事就是选拔。一选兵,二选官。 选兵,他定了三个项目:负重跑,骑射,投标。 三项一过,直接淘汰一千四又全部还给平州郡。 剩下三千六,他选了一百为亲卫。由郑龙率领。其余三千五分为七旗,七个兄弟每人率一旗,一旗五百兵。 七兄弟刚开始都不同意,大家都要当他的亲卫。被他严词拒绝了。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告诉大家,他现在谁都不信,只信他们。这些兵,他们不带着,他不放心。 同时,他给每旗配两名副手。这副手就从普通士兵中选拔。 选官,选拔也很简单,就是打。 设下七个擂台,人人都可以上去打。穿上简单的护甲,木刀木枪,打赢的就是校尉。 两天后,十四个鼻青脸肿的校尉,喜气洋洋地到了小恶根的跟前。 他们没想到,这最后一项,还是打。 可是这次和他们对打的竟是这位从五品将军本人。 当兵的从来都耳听为虚,动手为实。他们早就听说这位少年将军能打,现在一听可以直接上手较量一下,心都痒痒了。 这些人都想,如果能把将军揍趴下,自己可就扬名立万了。 可一上手,他们才发现,差得太远了。 刚开始,一对一,根本没有人能过得了一招半式。 后来,三对一,还是充不过半炷香。最后,剩下的人全上。围殴。 一炷香之后,所有的人全部趴在了地上。 当他们再次爬起,眼神里已不仅仅是尊敬,更多是敬畏与恐惧。 将军太强了!而且体力惊人,根本看不出他有累的时候。 这还是对练式的,如果到了战场搏命,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说可以在将军面前过上一招。 打服了,心服了,这后面的练兵就好办多了。 “平湖七兄弟”,赵明、钱良、孙子章、李小风、周连根、吴庆、郑强,分率七旗。 一旗为骑兵,五百人。他交给了骑术最好,也是最为老练的老大赵明。 二旗为斥候,五百人。他交给了个子最小,却是最为精明的老二钱良。 其他人各率一旗。 这么一折腾,时间就过去三天了,最后两天,他让这些兄弟自己去整顿自己的兵。 结果这些兄弟们个个学他的样,全员对打,选拔伍长、营长。大夏兵十人为一伍,百人为一营。 五天后,这支“伤兵满营”的队伍斗志昂扬地出发了。 出发前,小恶根接待了一人一猴,终于让他一直绷着的脸有了一些笑意。 灵猴回来了。 一上来,冲着小恶根就是一顿抓耳挠腮。它可是真的恨这个主人呀,竟然离京了也不带它。实在是不识抬举。 小恶根与它一顿“对打”,惊喜地发现,这小家伙速度又见长了,而且招式更显古怪、毒辣。 看来,楚言风和暗师没少下功夫。 除了这一猴,还有一位,“玉树临风”,一脸风尘,一见面就是一礼到地。 奇女一看是他,就是一脸嫌弃。 这位正是叶白大公子。 奇女不喜欢此人身上的市井之气,更讨厌他附拥权势,见风使舵的为人作派。 可小恶根却无所谓。 他认为,世人皆非完人,只要有可取之处就可。特别是那种目的性极强,又执着之人,更可取。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类人。 想那时,叶白为了报仇,孤身一人深入大山,进入九死一生的鬼谷。而且还是一介书生,这份勇气与胆魄,让小恶根也是敬佩不已的。 同过生死,共过危难,这份情更可贵。 特别是此人,精于人事,熟读兵书,胸有韬略,更是现在小恶根急需的人才。 再加上楚言风把他送过来的,小恶根更是没有理由不接纳。 经过了楚言风的“毒眼”,这货绝对差不了。 叶白其实也是斗争了很久才决定跟随小恶根宁庚的。 他离开小恶根之后,到了大聚贤,跟着二少卢青云,凭着自己的精明与干练,很快在大聚贤站住了脚跟。 可一卷入这大家族的内部纷争,让他很是不爽。 他不乏计谋,但更喜欢快意恩仇。这婆婆妈妈的勾心斗角,实在是屈才了。 后来听说宁庚官拜从五品将军,圣上还给他拔了五千精兵北上抗敌。这心就压不住了。 驰骋疆场,纵横天下,不正是自己的梦想吗? 于是,他拎着大包小包,找到魁星阁,求见帝师楚言风。 刚开始楚言风根本不见他。 他也没能力打开楚言风的门。 他剑走偏锋,找到那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风娘子”,通过她终于找到了楚言风在圣京的“静休”之地,一片雅竹林。 楚言风有了红颜知己“风娘子”的推荐,不得不见了。 他也听小恶根说过此人。他本来也不喜欢这类摇摆不定的人。 可见了面,一交谈。楚言风暗喜。 他可是知道自己那个恶徒现在最缺什么?就是缺一个这样会算计,通人情,懂兵法,善治军的“狗头军师”呀。 于是一拍即合,他还把灵猴交给他,一并送到平州来了。 人员齐整,这就要出发了。 奇女却要走了。 因为,李柏林有消息了。 第142章 三关 小恶根宁庚这几天在练兵,奇女却一直在寻人。 奇女一直女扮男装,跟在小恶根身旁。大才子李柏林失踪后,她也在暗中找人。 后来楚言风派叶白过来,也带来了几个江湖帮手。奇女带着这帮人,便全身心寻找李柏林。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可小恶根和他的兵要出发了,她只得留下。 分开时,奇女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叫他出发后看。 小恶根恋恋不舍,带着兵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平州郡。 刚一出城,骑在马上的小恶根就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你给我小心点,远离女子!” 小恶根一缩脖,旁边郑龙不解,探头来看。被小恶根一掌推出,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叶白在一旁哈哈大笑。 兵贵神速,小恶根一彪人马日夜兼程,不敢停歇。 可还在半道上,就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北漠三关”已丢,北漠大将军刘正魁阵亡! 刘正魁可是一代传奇,也是四大边军中资格最老的大将军。没想到,南越侵入,半个月不到,大将军就阵亡了? 小恶根可是刘正魁名义上的“义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后人。 本来还想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下凉了。 小恶根宁庚听到消息时,也是惊愕不已。 他可是知道这位老将军的实力的,带兵如神,自己也是勇冠三军。何人能让老将军阵亡? 自己还没到北漠,先把个“爹”给死了。宁庚也真的是无语到家了。 接到传书,也不知详情。皇上的圣旨却到了。 着五路精兵,火速增援北漠。先到北漠者官升三级,首战得胜者封冠军侯! 看来北漠战事已到崩溃极限。 小恶根同时还收到一封密信,是楚言风着人送来的。就八个字:“不惜一切,抢先到达!” 小恶根对刘正魁感情并不深,但好感却是有的。这个精瘦精瘦的老者让他很是钦佩。 为他报仇他也是一定要做的。 楚言风这个例来无利不起早的,要他“不惜一切,抢先到达”多少让他有些不解。 圣旨可以怠慢,但师命不敢违,小恶根当即把“平湖七兄弟”叫来,兄弟几个一商议,由他和赵明率一骑五百骑兵,先行驰援,其他人马随后跟进。 五百骑兵卷地而起,消失在茫茫暮色当中。 行不到数日,小恶根还觉得慢。又从五百骑兵中选出一百精骑,丢弃重甲长枪,一人双骑,由他带领,再次出发。 十日后,天蒙蒙亮时,他们风尘仆仆,到了一个山谷,据前卫来报,前面不远处就是北漠边军大营所在地凉州。 出了山谷,天地一宽。一大片草原横卧眼前,一座大城耸立其上。 小恶根挑眉前望,只见凉州城雄伟高大,城高楼阔。城上白幌素裹,一片肃杀之气,四处弥漫。此时,正有无数大夏军队正在出出进进。 小恶根宁庚凝神看了几眼,策马扬鞭,率骑兵绕城而走,直往北驰。 凉州城上的兵士早已看到他们,也为所有来援的人马都准备了粮草。可见这队人马根本没有进城,很是诧异。 城上一位将军,方鼻阔口,一脸胡须。见这不足百人,绕城而去,也是微微皱眉。 他心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百人骑兵,连重甲长枪都没有,还不要命地绕城奔赴前线,除了徒增伤亡,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北漠三关”又号称三道雄关,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势。 再加上这些年在刘正魁的操持下,打造得坚如磐石,易守难攻。可偏偏刘正魁不在时,南越来袭。 第一关,又叫麒麟关。处于两座大山之间。是北漠戈壁进入大夏的第一关,也是唯一入口。 两山山高千尺,两边悬崖陡峭如刀削斧切。麒麟山脉连绵万里,中间险关一阻,内外两个世界。 外面戈壁风沙卷天,关内绿树成荫春意盎然。 麒麟关并不是被人攻破的,而是被人骗破的。 那日来了一队商队,领头的守关兵士都认识,是常来常往的客商。平日里没少给这些兵士带来一些关外的奇异水果点心。 见是熟人,也没细查,吃着喝着对方的酒水点心,不一会,就全倒了。 麒麟关官兵不多,人家早就摸清了一切。城门一被夺,南城人蜂拥而至。 关里并无百姓。关卡被夺,两百名士卒竟无一人脱逃。 第二关叫凉水关。是建在凉河的桥上。凉水河深水冷,河面又宽,河水看似平缓,其实暗流极多,不易行船。 刘正魁正是看中这点,修了一座大桥,叫凉水桥,在桥中间建了桥楼,上下三层,上设高台眺窗,箭垛防梁。 守兵两百,每日轮岗。 还是这支商队,照样是酒水点心开路,守关的兵士全倒。待岸边官兵发现不对劲时,人家已到眼前。 这些人身形极快,全用的袖箭,且浸毒,见血封喉。 南越人突入后,抢先把所有的战马给抢了。 守关士兵无马可逃,身后又是草原平地,一览无余,南越人一阵追杀,凉水关也无一人逃出。 第三关又叫岭南关。关后是岭南镇,关卡有守卫,镇上有驻兵。镇内有百姓,上千户,人口上万。也算是北漠大镇了。 此处有一千守兵。这一千守兵是刚刚换防从凉州大营来的。带兵的将军姓阮,也是从五品。 这一镇根本就没战,因为人家直接就降了。 原来这姓阮的将军就是人家南越数十年来培养的内奸。而且这一彪人马,多数都被人策反了。没有策反的,当场就被人给杀了。 至于对方给了这些人什么好处,让他们叛国投敌,还无人知晓。 南越人悄悄过了关进了镇,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当天夜里五更一到,南越人突然发难,将一镇百姓全部屠杀在睡梦中。 但岭南必须人口上万,南越大军又还没到,这屠杀还是走漏了风声。 几名猎户连夜逃出了镇子。 南越人一路追杀,当他们把最后一名猎户的人头砍下回身后,却不知草丛泥泞中,伏着一少年。少年在父辈们用生命的掩护下,最终得以逃脱。 当少年一身泥泞,来到凉州城时,却被守城的兵士给拦住了。 少年刚想说话,只见守城的一名守卫猛地抽刀,直切他的脖颈。 第143章 初战 凉州城门守卫一向强悍,但这样动手就杀人还是很罕见的。 何况还是针对一个孩子。 少年也是没想到,才从死人堆里逃出来,到了凉州还会被自己人杀。 所以他根本没有反应,眼瞅着刀就到了脖颈。 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不知何处飞来一支羽箭,直接将守卫手中的刀给击飞了。 守卫一惊,却毫不犹豫右手一抬,一支袖箭迎面射向少年。 这么短的距离,别人再想救,已是不可能。 “扑滋”一声,袖箭扎入少年右肩,少年应声倒地。 这时已有其他守卫赶到近前,却只见杀人的守卫反手将袖箭对准自己的下巴,“扑滋”一声,袖箭穿脑而过,倒在了地上,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他竟自杀了。 一名年轻校尉,手中提着一把长弓,从城上飞奔而下,转眼就到了城门。 他眉头紧锁,看到地上的少年,还没断气,急忙上前。他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已是脸色大变。 “南越.......蛮人........入关.......杀人........” 校尉急忙上报守城统领。统领来不及上报大营,当即派出三队斥候,前往三关探查。 当夜,仅回来一人一骑,血染战衣。 三关已破。 南越人破“三关”后却并没有急于进军,而是在岭南镇南安营扎寨,静候他们的大军到来。 此时,北漠大营一边上报朝廷,一边派精兵五千,由一名五品将军带队,挡在了凉州城前。 五日后,大将军归来。 刘正魁一到,军心大振,民心安定。 刘正魁当夜亲临一线。当夜,大夏黑旗突袭南越大营,大将军旗在夜色下威风八面,所向披靡。 “断麒麟”再现战场,南越人退避三舍。 一战,南越军退十里。 二战,南越军再退二十里。 可还没等到捷报传回,一个噩耗传来:大将军战死! 大将军死得极其蹊跷,他不是死在冲锋陷阵之中,而是被谋杀于归来的途中。 杀他的竟是他身边的亲卫。这名亲卫跟了大将军十年。 大将军毕竟老了,七旬老将,别人早已儿孙绕膝,他还在征战沙场。连战连捷,他确也身心疲惫。并且他心里也清楚,这只是小胜。 对方退而未溃,并没伤到筋骨。这一退再退,也只是避我锋芒而已。 可大将军太需要这一场胜利了,哪怕只是小胜,也足以安定边防,安定朝廷,安定天下。 两战目的达到,他在归途中已在思量下一步的大战。 骑在马上,大将军尽量不让自己显现疲惫之色。有人小声提醒,要大将军下马乘车。被大将军拒绝了。 刘正魁其实很是自责。这些年,南越安安静静,他也曾不断派出斥候深入南越探查,得到的消息也都是相安无事。 现在看来,他是被人给蒙蔽了。 “三关”之险,他最是清楚,如此容易就被易手了,没有内应,断断不可能。 凉州城前守门士卒杀报信的少年,事后发现,此人入伍五年了,却没有家眷,孤身一人。 事后,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这根本不合理。 而且当日正好他当值,太巧合了吧?他真的没有同党? 北漠精兵五万,辅兵五万。这十来万人,有多少南越奸细?他越想越怕。 思绪多了,身体又累,骑在马上就有些摇晃。 这时,一名亲卫策马来到近前,不远处的士卒们只见他微微靠近大将军,低语了几句。 大将军微微点头。原来他是在劝大将军卸下重甲。 他和另一名亲卫一起,帮大将军卸甲。甲胄一除,大将军只觉全身一轻,却猛地一转身,单手擒住那亲卫的脖颈,一脸不信。 那亲卫一脸凄苦,却再一次将袖中的五支袖箭全部打入大将军胸前。 大将军拧断了那人的脖颈,自己也轰然倒地。 临死前,大将军留言:“断麒麟……传我儿.......宁庚!” ....... 大将军之死的真相是保密的,怕乱了军心。现在如果大规模查内奸,人心乱,相互疑,对战事极为不利。 可有人却将消息传给了宁庚。 派人给他传消息的叫“无面阎罗”,此人是刘正魁的暗卫头目,也是刘正魁被刺杀的头号“嫌疑犯”。 因为刺杀刘正魁的那名亲卫,就是他安排在大将军身边的。 大将军一死,他也跑了。 传信人告诉小恶根宁庚,现在北漠大军中,谁也不可信。 在传信人的领路下,宁庚才会到了凉州,绕城而走,直扑前线。 前线有北漠大夏强军:黑旗! 大将军刘正魁死了,但黑旗并没有乱。 只是大将军的近卫三百人,全部被人射杀。下这个命令的是黑旗骠骑将军常山。 常山也已经六旬了,却显得比大将军刘正魁还老,须发全白,还有些矮驼。 背后有人叫他“老驼子”。 北漠军中有“三最”,“最威风大将军”,“最阴险无面阎罗”,“最狠毒老驼子”。 现在军中,常山是最大的官了。从二品骠骑将军。大将军是正二品镇边大将军。 可现在,这位最大的官,却指挥不了黑旗。 因为大将军临死前说了,“断麒麟”传给“我儿宁庚”。 常山杀光了大将军的亲卫,这没有任何人有反对意见。因为大夏军中有铁律,主将死,亲卫随。 如果不是“无面阎罗”跑得快,他也得死。 但常山想凭自己的资历上位,调动黑旗,不可能。因为北漠黑旗只认两样: 一是大将军令。现在大将军没了,大将军令自然也没有了。 二是大将军刀,那就是“断麒麟”。而“断麒麟”的新主人,还在路上。 常山在等,黑旗在等,南越也在等。 他们都在等那个传说中的小哑巴,小恶根,宁庚。 可宁庚却迷路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他被人算计了。 从凉州到岭南镇有两百多里,多是平原与山林。中途偶有几处丘陵。 前线大营离凉州约百里,虽然小恶根一行已人困马乏,但百里路,正常跑也用不了一个时辰。 可两个时辰过去了,前方大营还杳无踪迹。现在可是大白天,大白天见鬼了吗? 更诡异的是,带路的人跑着跑着,不见了。 小恶根要去追,身边的叶白止住了他。 叶白一路跟随,竟没有掉队,让小恶根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将军,不可。” 小恶根宁庚直皱眉。 他见叶白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心想,浑小子,可以呀,还有这一手。 可一见罗盘上的指针一阵乱转,又是一阵泄气。 叶白却说:“果然有人施了障眼法呀!此等雕虫小技竟有人会用?” 小恶根一翻白眼。传音问:“会不会破?” 叶白微微一笑:“将军是要杀人还是杀马?此法见血自破。” “不用了,希望尔等别辜负了大将军。”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凭空传来。 第144章 飞渡 随着声音一落,从不远处的树林中,零零散散显露出几人身影,却隐在树荫下,个个蒙面,一身漆黑。鬼气森森。 “何人?”银枪将郑龙挺枪上前,一声断喝。 “无面阎罗”。声音自对面传来,却不知是何人出声。 小恶根宁庚却将头转向右边最边上一人。 “将军好耳力。麾下无面,拜见将军。” “无面阎罗”是大将军刘正魁的人,自称“麾下”,说明他还是承认宁庚这个大将军“义子”的。 但明明说“拜见”,却没见他腰哪怕弯一点点。说明,他心里对这个少主,还是存有几分疑虑的。 宁庚微微一笑,驱马慢行,缓缓走向那人。 离那位不足五步时,宁庚突然加速,反手出刀,快如闪电,一刀横扫。 那人一惊,闪身躲过,双手一晃,从背后抽出双刀。 宁庚没有给他喘息之机,刀如狂风,回头斩,直切那人头顶。 那人再想躲已是慢了,只得双刀举起,挡在头顶。 双刀相撞,火花四溅。那人根本招架不住,一条腿“扑通”跪倒在地。 那人闷哼一声,还想较劲,小恶根手腕一压,那人只觉如有泰山压顶,终于支撑不住,另一条腿也跪下了。 小恶根撤回横刀,那人全身一松,大汗淋漓。眼中尽是惊恐。 “多谢少将军手下留情!”一个老者缓缓从林中走出,也是一身黑衣,只是没有蒙面。短须,白面,目光柔和。 他一现身,其他黑衣人都自觉地后撤一小步。 “你才是无面阎罗?” 小恶根直接传音询问。 老者一惊,又是一喜。“少将军果然天纵之才,竟会传音之术?” 小恶根也是一惊一喜,这老者竟也会传音? 这时,小恶根也不敢托大了,跳下马,拱手施礼。 他可是听刘正魁说过,他与这“无面阎罗”是同袍,更是兄弟。论辈分,他要尊称人家一声“叔”。 他刚才是气别人耍他,也是立威。可这位老者,却让他有种面对暗师般的恐怖感。 这一老一小凑在一起,后面的人只见这二人挤眉弄眼,都不出声,甚是怪异。却也无人敢上前。 一袋烟的工夫,老者和他的人隐入树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人。就是刚才被小恶根打趴下的那位。 那位爬起来后,双手一直酸麻不已。他是“无面阎罗”留给小恶根的向导。 小恶根对这位也是极为看重,能挡住自己一刀不倒,已是强悍了。 问他姓氏,人家只说:“暗七”。 队伍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干粮,立即又出发了。这回有了暗七带路,小恶根众人的速度明显提升。 半个时辰后,叶白带着郑龙等十个人,进了北漠前线大营。而小恶根宁庚一行却不见人影。 三日后,大夏前线大营后撤三十里。南越人大喜,轻轻松松又夺回丢失的三十里地盘。 这一进一退,南越损失不大,大夏却折了一位大将军。“四大武柱”,从此缺了一角。 此消彼长,南越兵锋更盛,又两日后,南越突然发起进攻。 大夏兵不敌,再退二十里。再退,可就要退回凉州城了。 而此时,小恶根他们已经潜伏到了麒麟关外。 这五日,小恶根他们做了两件事,一是打探军情。他们没敢去骚扰南越的大营,怕打草惊蛇。 专挑对方后勤辎重人员下手,日伏夜出,抓了几个俘虏。好在暗七懂南越语,审问之下,基本摸清了此次南越的用兵情况。 此次带兵的竟是南越王的侄子,叫阮元雄。又称南厉王。 据说此人能征善战,只是长得奇丑无比,见不得人,所以一年四季蒙面,少有人见其真容。 而且平日不骑马,只乘车。喜欢扎在女人堆中行事。 此次出兵十万,其中精锐五万,都是南厉王的兵。 南厉王也是刚征伐了南越周边几个小国之后,还没来得及休整,又杀入了大夏。只是侵入大夏的目的,下层士卒不清楚。 南厉王连下三关后,均派出重兵把守。这是南越人的退路,他们绝不会掉以轻心。 而小恶根的目标是麒麟关,可要过岭南关和凉水关他就不容易。 第三关麒麟关可以攻,前面两关却务必人不知鬼不觉的通过才行。否则一旦惊动了南越人,这前后一夹击,小恶根他们可就成了饺子了,插翅难飞。 但好在有暗七。再加上小恶根的人马不足百人,人少行踪便于隐藏。过岭南时,暗七带着人马走了一条暗道。穿山越岭,无声无息,无惊无险,过了岭南关。 到了凉水江边,面对这滚滚江水,却寸步难行了。 小恶根想带人游过去。暗七摇头。 在平湖一战,小恶根也是因祸得福,学会了戏水。 其实他并不怕水,原来在鬼谷的时候,就没少在水里泡。一般的水根本淹不死他。 只是他不怕水,并不等于他会游,他一入水只能原地打转转。 在平湖战中,为了保命,无师自通,狗刨是没有问题了。如果有人牵着他,游也是可行的。 而他手下这一百兵,可是个个都是水中好手。 可要游过凉水江,暗七却说凉水的水游不得。 因为凉,也就是冷。凉水的水来自麒麟最高峰雪峰。这都是千百年沉冰融化成的水,透骨的冷。人一下水,用不了一刻钟,就冻僵了。 那怎么过? 暗七说:“我们可以飞过去。” 小恶根众人一听,大眼瞪小眼。这江宽百米,怎么飞? 暗七不紧不慢,说凉水江有一处叫暗水滩,南岸是高百丈的悬崖,北岸就是暗滩沼泽。一高一低,形成落差。 从南岸的悬崖上往北岸的暗滩上飞,是可行的。 可真的爬上暗水滩的悬崖后,小恶根宁庚和一众将士个个头晕目眩。江宽崖高,崖高风疾,临崖一站,且心惊胆战,如何飞的? 暗七说:“我们曾飞过,莫怕。跟随我就行。” 原来“无面阎罗”手下暗卫有数百人,暗七是其中一头目,曾带人在此处“飞渡”过凉水江。 暗七带着众人在林中找到一棵巨大的铁蕉木。铁蕉是岭南山上的特殊物种。树高数十丈,叶宽如门扇,叶面坚韧,放在水上象一叶小舟,绑于手臂,如添双翅。 暗七一招一式教大家捆绑蕉叶,瞬间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巨鸟。 他告诉大家,在悬崖上跳下去,要御风而行。在空中,手臂四肢不可乱动,转弯时,只需稍微倾斜即可。 特别是,在空中不能闭目。飞翔时,若闭目,必死。 有人轻声问:“不要练习一二吗?” 小恶根却把手一挥,率先动手给自己绑了起来。他的意思,没时间了。生死在此一举。 暗七暗暗赞叹,此小将军果然非常人也。 因为他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是没办法练习的,因为谁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练好。当所有人都练不好时,人人都将失去信心,那时谁还敢上天飞渡? 众人忐忑不安,但见将军且如此决绝,他们又有何惧? 怀着必死之心,纷纷装扮起来。等候到黄昏时分,风向偏北了,暗七率先跃出了悬崖,如一只大鹏,展翅而去。 紧随其后的就是小恶根宁庚,摇摇晃晃,却义无反顾地跃下…… 众人依次跃出,九死一生,却无一人后退。 只见,金灿灿的夕阳光照下,蔚蓝色的天空,飞出一排排大鹏,直跃九霄! 群山静默! 第145章 神迹 什么叫神迹? 当年先帝在平湖借天火天雷一战定国,是神迹。 现在,小恶根宁庚带着一群“笨鸟”飞渡凉水江,也是神迹! 更神的是,竟无一伤亡! 当所有人在北岸泥泞中爬出,一个个泥娃娃似的,却一脸兴奋时,从来不笑的暗七哭了。 他是笑着哭的。 他是最清楚这一“飞”有多凶险的。 他最多一次飞过二十人,可完好无损落地的不到十人,这还是多次训练后的结果。他的手下,有七人,拆在了这冰冷的江中,再也回不来了。 他当时搞不懂,为什么要练这个。现在他才知道,大将军深谋远虑,非常人可揣测的。 到了北岸,小恶根平生第一次狠狠地拥抱了这么多男人。 大家无不为自己自豪,更为这位小将军折服。 他们在心里已经深深地认为,这位小将军,肯定是上天派来的“神人”。 几十年后,幸存者告诉后人,那日飞渡,天上是有彩虹的。 “神人”自有神佑,这“神迹”也就不断了。 这回没了马,小恶根这支百人团,跑着直奔麒麟关。 来到麒麟关前,已是深夜。天上繁星点点,四野孤狼独嚎。 暗七问:“将军,这关怎么夺?” 小恶根传音:“睡觉,明日,我一人夺关!” 这几日这百人就是铁,这会也到了极限。听将军一说,全部趴倒,呼呼睡去。 第二天天一放亮,众兵士大吃一惊,小将军宁庚不见了。 暗七在身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我去夺关,速来!” 此时,麒麟关前,早已敞开大门,不时有人员车辆进出,全是南越人的运粮车辆。 因为当时修关卡时,大夏故意为之,仅能容一骑一车通行。造成南越运粮车在此多处堵塞。 此时,守关的将领叫阮元明,正在城楼之上,焦头烂额。 南厉王已传令,三日之内,必须将一万担粮草送到凉州前线,否则斩立决。 他可是知道南厉王的凶残的。他的前任,尸身剥皮充草还挂在楼城之上。就因为粮草过关误了一天行程。 这时,从不远处跑来一名年轻的兵丁,慌慌张张的。一看就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又不知惹了什么事端? 只见他穿着皮甲,松松垮垮,戴着尖型斗笠,歪头歪脑,身材精瘦矮小,长相尖嘴猴腮,一脸恐慌,指手画脚却不出声。 更奇怪的是,他竟倒拖着一把大夏人才有的战兵横刀。由于力气小,这刀他根本拎不起来,一直在地上拖。 阮元明先是一惊,以为是大夏兵追来了。可往他身后一看,根本没有一个兵丁,就他自己弱不禁风地跑着。 这小兵一跑一冲,把运粮队的人马挤成了一团。 阮元明在城楼火冒三丈,上大喝一声,吓得这个小兵一屁股坐在地上。 惹得城下守卫一阵大笑。 小兵被人拨拉到一边,他比画半天,大家终于搞明白了。他在关下捡到了这把横刀,想献给将军。 阮元明稍定心神,叫人把小兵和横刀一起招了上来。 看到横刀,阮元明也是眼前一亮。 这肯定是大夏兵留下的,而且一定是大夏将官留下的。因为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横刀,而是精钢打造的流线横刀。 南越缺铁,更少钢,这样的横刀,在南越军中,也是极其稀少。 可他不解,当时破麒麟关时,他们也得了不少兵器,其中也有横刀,可这等级别的横刀怎么会流落在关外? 这时,他才想起要去打量这个小兵。定睛一看,甚是面生。 “你是何人手下?” 小兵一脸茫然,显然他听不懂阮二说的是什么。 阮元明拨开身边的兵丁,来到小兵近前,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就想把他给拎起来。 却使了半天劲,动不了。 他愣了一下,急忙撒手后撤。自己的衣领却已被人家给抓住了,而且自己的身子也被人家给举了起来。 阮元明手舞足蹈,一脸惊恐。只见眼前的小兵慢慢的变了容貌,尖嘴猴腮的五官,眼瞅着散开了,瞬间变得眉目分明。而且身材也在疯长,甚至能听到“嘎叭”的骨节生长之声。 见鬼了! 他当然识不得宁庚的缩骨变容之术。 还没等他进一步反应,此人已将他挥舞起来,把他的肉身当成了铁锤,将身边左右的兵丁全部砸翻在地。 兵丁们砸死一地,阮元明也变得破烂不堪,早已七窍流血而亡。 小恶根扔了阮元明的尸体,拎起横刀,大开杀戒。 这些守关的兵丁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夺关。 而且是一人一刀来夺关。顿时被杀了个手忙脚乱。 麒麟关不大,宽不及二十丈,平日也驻不了很多兵。顷刻之间,被小恶根砍翻十来人。 关前的马车更是乱成一锅粥。很多运粮的兵只能推翻粮车,杀上城楼来。 却又被小恶根砍了回来。 这时,有人叽叽哇哇大叫:“大夏兵来了!” 一百大夏兵,从关下冲了上来。 有人想去关城门,却发现粮车早已将城门堵死,根本关不上。 好不容易将粮车推开,这时城楼上的小恶根宁庚一身是胆,已经杀到。 南越兵也是强悍,死战不退。数人围住小恶根,刀枪齐上,拼死相搏。 “放箭!” 小恶根以为南越人围攻他一人,远处的人不敢放箭。因为若是箭如雨下,他们自己人也要伤及。 可他想错了。 这一声之后,四处箭如流芒,几乎每个方向都有箭射来,而且是全方位全覆盖的。 只听到一声声惨叫,无数南越兵丁被射倒在地。而小恶根宁庚也是身中数箭。 好在他身穿内甲,加上皮糙肉厚,也没伤到要害,手中的刀仍旧翻滚如飞,杀得南越人哭爹喊娘。 关下的暗七等人已冲到一半。 可他们同样面对如雨的羽箭,手上又没有盾牌,竟被压制在半途,进退不得。 已有好几人被射翻在地。而南越兵却越聚越多,个个上蹿下跳,眼冒绿光,如同野兽狂狼。 南越兵身材矮小,却异常灵活,而且凶残至极,悍不怕死。 这让小恶根想起那一队倭兵。 小恶根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小看南越人了。 本以为杀了守关的将官,其人必乱,结果人家根本没为其所动。 本以为杀了数十人,其兵必溃,结果人家反而凶性大发。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咣当”! 麒麟关重达千斤的重闸门轰然关上。 这下,小恶根成了瓮中之鳖了。 第146章 死战 小恶根宁庚失陷麒麟关,暗七和还在关道上趴着的大夏兵丁们吓傻了。 如果宁庚战死,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暗七大喊一声:“冲!” 他抱起一具南越人的尸体,挡在身前,疯了一般往上冲。其他兵士纷纷学他的样,用南越人的尸体为盾,冲了上去。 可南越人的箭术惊人,他们力量不足以射穿这些尸体,却能见缝插针一般,透过空隙,射向大夏兵的腿部和肩膀。 而且距离越近,射中的比例越高。再加上路窄坡陡,这让冲锋的大夏兵苦不堪言。又有几人倒在了途中。 可就是如此,也无一人退后。 终于暗七等人杀到了关前,可到了关前,他们还是傻眼了。 这重闸落下,城门密不透风,连只蚂蚁都钻不进去。他们想进去,更是痴心妄想。 他们数人用手中的刀枪去撬,这重闸重达千斤,纹丝不动。 他们心急如焚,将耳朵贴在城墙之上,只能听到关内传来一阵阵喊杀与惨叫之声。 也不知是因为角度的关系还是南越人觉得关下的大夏兵不足不惧,射箭的渐渐少了。 到最后,竟无一人再射箭。直接将关下的大夏兵士晾在那,无人问津。 关里有多少南越人,暗七等人一概不知。但在关道上,他们至少也屠杀了近百人。 自己也折损了二十余人。 暗七在担心关内的这位从五品小将军之外,也在想,如果刚才屠杀这些运粮兵时,若有遗漏,只要有一人跑脱,跑到前面的南越大营去报个信,不到半个时辰,南越兵大队人马准会杀到。 到时,他们这几十号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他正想着,却听到关内的喊杀声竟慢慢少了,熄了。他心想,这下完了。小将军可能已经阵亡了。 这时,突然“呲哩吧啦”有几具南越人的尸体被人从城楼上扔了下来,就像下饺子一样,落在关前的关道之上,摔得七零八落。 暗七等人抬头上望,只见城楼之上,有一人拎着一把血淋淋的横刀,咧着嘴,坐在城垛之上,正冲他们笑得狰狞。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是发出发狂般的欢呼! 暗七等人顺着小恶根宁庚抛下的绳索爬上城关,在城楼上一看,只见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南越人的尸身,个个四肢不全,血肉模糊。 很多躲在暗堡射窗后的兵丁也被人用横刀给一一捅死。 大家清点后发现,死在小恶根宁庚刀下的南越人竟高达一百零五人。 一个人杀百人,自己只是受了一些小伤。 这小将军真的是神人呀! 等暗七等人全部上了城楼。小恶根抱着横刀,不见了。 待众人打扫清理完,再去找他,才发现,这位小将军正在呼呼大睡。 暗七叫人莫要打扰,而是抓紧时间开火做饭。 结果到厨房一看,大伙全乐了。 只见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一大锅羊肉诱馋得大伙口水直流。 可怜的南越兵,这早饭还没开席,就让人给端了锅。 暗七拿个大碗,满满盛了一碗,一蹓小跑。还没跑到小恶根睡觉的地方,这位从五品小将军如雷般的打鼾声戛然而止。 待暗七到了近前,这位将军大人早已瞪大了双眼。一看这碗羊肉,眼中绿光直冒。 他也早就饿了。 一把抢过大碗,也不管羊肉烫嘴,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可香喷喷的羊肉刚到嘴边,关外就传来如滚雷般的金戈之声。 小恶根宁庚一愣,暗七却脸色大变。 “将军,这是南越的滚石车到了!” 小恶根一皱眉,他和暗七等人来到城楼之上,往外眺望,众人无不惊愕。 只见关外荒沙滚滚,热浪涛天,人欢马叫,旌旗飘扬。漫山遍野的南越人,占据了整个关外。 最让人惊恐的就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列巨兽,四蹄如柱,长鼻巨牙,吼声震天,杀气腾腾。 在它们宽厚的背上,坐着一个南越兵,身侧两个筐,筐中装满石头。中间一架投石器。 他可是听说过南越的滚石车的。其实就是小型的投石车。可看到实物,还是十分震慑。 大夏的投石车是装在车轮之上,由人和马拖着行走,高十余丈,可投百斤巨石。 南越人却不是,他们是将投石器安装在这种叫大象的巨兽背上,一边走一边投。看上去应该更灵活,机动。 这大象看上去高大威猛,身披重甲,头上有长牙,长牙上绑有利刃,若让其横冲直撞起来,定将无坚不摧,势不可当。 远远望去,这巨兽约有上百,这兵马足有数万。 现在进关了的人马就达五万,这又来数万,难道这南越人倾巢而出了吗? 这些南越人走得不急不缓,看来他们还不知道麒麟关已经易主。因为麒麟关前路窄坡陡,不利于大队人马行进,他们便在关前不远处停了下。 看他们忙碌的样子,似乎是要安营扎寨,就地休息了。 暗七眼尖,他用手一指大象队后,有数列精骑,其中有一乘马车,八马拖拉,彩旗环绕,一顶皇冠盖于其上。 “南越皇庭华盖!”暗七倒吸一口凉气。 小恶根疑惑,扭头看向暗七。 暗七吞咽了几口苦涩的口水。解释道: “南越皇庭华盖,只有南越王可用。他们这不是来扰边的,是搬家来了。这是为什么呀?” “南越王?”小恶根宁庚却是眉头一扬。 擒贼先擒王,如果擒住这南越王,是不是特别酷呀? 暗七弄明白小恶根的想法后,差一点没气趴下。 就这一百人不到?就这小小麒麟关?就想擒人家的南越王?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水进脑子了。 只要人家的滚石车一动,这成千上万的滚石铺天盖地而来,这麒麟关就会被砸得千疮百孔,彻底倒塌。 而他们这不足百人,肯定也会成为肉饼。 众人正在惶恐之时,小恶根却一边啃咬着嘴中的羊肉,一边传音。 于是,众人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又把这些汉子吓了一跳: “各位兄长,人生在世,死不足惜!” “而今日是你我之大幸也!” “大夏雄兵百万,又有几人能与南越王对决?唯你我而已!” “立不世之功,扬齐天之志,就在今夜!” 众人豪气顿生! 第147章 南越王 深夜很快来临。 北漠的夜,天高夜黑,寒风刺骨。 小恶根宁庚等人却热血沸腾。 他们找到南越兵丁的衣物,穿戴整齐,趁着夜色,稍稍溜出了麒麟关。 南越人远道而来,应该是疲惫了,再加上他们以为麒麟关在自己人手中,根本没有严密防备。 各类帐篷、哨卡设立得极为松散。 漫山遍野的兵营,很多士兵席地而卧,战马也是四处散养。巡逻兵丁更是散兵游勇,无序而随意。 宁庚等人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在这不设防的大营中任意穿梭。 偶尔有人上前询问,也被熟悉南越话的暗七轻松应付而过。 不一会,他们已深入大营腹地,前面一座高大的帐篷,里面灯光闪烁,外面兵甲严密,那辆皇盖华车就停在帐外。 南越王的中军大帐就在此处了。 小恶根一咧自己干裂的嘴唇,二目圆睁,抽出背后的横刀,大步流星就走了过去。 在南越,像小恶根这样高大的兵士不多,前面他使了缩骨易容之术,倒也不显眼。 缩骨易容之术虽好,但打斗起来,却极不方便。 到了帐前,他也就放开了,一阵骨骼声响,他恢复原面貌,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迎着南越兵就过去了。 这里的南越兵却不好 弄,他们见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还手执一把不常见的长刀,警惕心立即就起来了。 两个兵丁抽刀在手,一左一右横着挡在了宁庚的身前。 “叽里呱啦”一顿喊,小恶根宁庚也听不懂,却一个劲作揖。脚下却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就到了近前。 然后横刀一挥,力扫千军,拦腰扫玉带,直扫二人腰部。 二人大惊,却已是躲闪不及,只听“咔嚓”两声,二人断为四截,栽倒在地,血洒一大片。 其他南越兵一见,就是一阵大乱。 这时,却只听“卟卟”之声不绝于耳,宁庚身后的众将士早已火力全开,手中的劲驽连番齐射,将大帐前的南越兵,全射翻在地。 南越人善袖箭,大夏兵却常配劲驽。 袖箭隐蔽,防不胜防,但射程短,杀伤力有限。可南越人善用毒,箭镞泛毒,见血封喉。 劲驽强劲,穿透力强,可连发,近距离更是百发百中,无人可挡。 不到片刻,大帐前的南越兵丁,就被一扫而空。 宁庚大步上前,横刀一挑,将帐门挑飞,刚想进身,里面一阵箭雨,迎面而来。 宁庚没有躲,只要他一躲,身后的兄弟就会遭殃。 横刀飞舞,拨打羽箭,主要是护住头脸。身上连中数箭,却是不退,飞身而入。 宁庚有天蚕软甲护身,他是不怕的。 暗七等众兄弟就在宁庚身后,急火火就想跟着冲进去。却不料,刚进去的宁庚,竟然没有半刻停留,头都没回,闭着眼就反冲了回来。 将身后的暗七等人撞了个人仰马翻。 好在暗七等人收刀快,要不然就要将手中刀插入他们将军的后背了。 “小将军,这么猴急,是要看本王洗澡吗?” 婉转如银铃,悦耳似天音,一个女子的声音将所有人惊退。 暗七借着点点暗光,透过被将军挑飞的帐门,直勾勾地看见了帐里数具女人的玉体,正在翩翩起舞。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家已经玉足如飞,轻盈如燕,杀将出来。 大夏这不足百人惊愕当场,连连后退,不知所措。 这些女子在透骨寒的夜风中竟然全部赤裸,身无寸缕。 只见她们个个小巧玲珑,却胸大翘臀,肤白如雪,众人不敢直视。直视则头晕眼眩,浑身酥麻。 中计了! 小恶根宁庚此时,早已双眼紧闭,如临大敌。浑身上下,汗如浆出。 小恶根是可以听音判位的,可手下众兄弟就惨了。睁眼也不是,闭眼又不舍。再说了,闭眼了还怎么打? 这香艳一幕,明显有暗招在里面,那就是中毒了,否则他们不至于如此。 小恶根是第一个进去的,中毒最深的就是他了。 好在他血脉特殊,又曾在药王谷被药厢子用百药浸泡过,一般的毒,对他并无作用。 可这回的毒,明显不是凡品。 无色,无味,配之女色为药引,是个男人就得着道。 不一会,众人全部倒在了地上,全身酸软无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站着,就像一根风中的独苗。那就是宁庚了。 宁庚此时也不好受,腹部热辣翻滚,肺部气急鼓胀,一股邪火在体内乱窜,气息全乱了。 但好在大脑还是一片清明。 “咦,小将军果然不同凡响。中了我的女人艳毒还能站立不倒?” “这样,你若能睁眼看我而不倒,我便放他们离去,如何?” 小恶根宁庚没动,他实在没把握,不知自己睁眼之后会发生什么? 此时此刻,你拼命用另一个女人的身影来压制心中的邪火,那就是奇女。 可偏偏奇女没有冒出来,鬼谷门的鬼女那香艳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涌现。 于是,他心中的邪火更旺盛了。 “你竟然还在想别的女人,哈哈,来,看看我,你就不会想别人了。” 女子嬉笑之声让小恶根宁庚心又是一沉。这女人竟也会读心术。 宁庚把横刀平举,心想,看来今日是不得善终了。 “你再不睁眼,我可就把他们全部扔到大象蹄下,踏成肉泥!” 这女人的声音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娇滴滴的,这会已是尖利如刀。 从始至终,宁庚只听到这一个女人的声音,其他人全部肃穆无言。看来,此女的威望极高。 难道她真的是南越王? 南越王不是阮灵威吗,是个男的呀。 “你们大夏的消息太落后了,我哥早死了。我叫阮灵玉,现在的南越王。” 宁庚睁开了眼。 此时,周围早已灯火通明,兵丁如林。 面前的女人们也已经全部穿上了衣物,她们簇拥着一个身着黄灿艳服的女子,众星捧月一般。 此女子身高不及五尺,五官精致如画,身材美妙如仙,明眸如水,肤脂赛玉。 一投足一动手,百样风流,万种风情。 此女手中执有一根权杖,权杖顶部镶有一颗小孩拳头大的碧绿色玉石,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此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恶根的心开始狂跳,如同战鼓急骤,万马齐驰。 小恶根一口鲜血喷出,他硬是没有倒下。 “你叫宁庚,大夏宁王之后,我要的就是你。其他人可以走了……” 第148章 逼婚 “开玩笑!这绝对不可能!” 小恶根宁庚在内心狂叫。可毫无用处,因为他根本动不了。 眼前这个自称为南越王的女人,虽长得美艳如仙,但给宁庚极为危险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感觉只有当年跟疯婆婆在万山丛林中时,他遇到的一种蝴蝶相似。 那种蝴蝶个不大,飞行速度却极快,最为奇特的是这种蝴蝶身体是透明的,晶莹如玉,常隐身于花丛之中。 却一身剧毒,展翅一飞,一股奇香入鼻,就是身大如蛮牛也会倒地不起。 疯婆婆叫它“玉蝶”。 宁庚曾吃过一次亏,小小“玉蝶”让他昏睡了一天。 看来,这阮灵玉就是一只“玉蝶”。 而现在面前这只人形“玉蝶”却大言不惭,厚颜无耻,当众逼婚,宣布要娶他,让他成为她后宫的“男宠”。 宁庚不知这位不知羞耻的“南越女王”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反正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可人家好像根本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只是告知而已。 她的臣民及部下,对此也没什么异常反应,不喜不悲,似乎习以为常。 看来,这位“南越女王”应该“男宠”不少,而且经常干这种欺男霸男之事。 小恶棍宁庚这样直挺挺杵着,被人扛进了这座大帐之中。 为什么暗七他们软塌塌的,只有他一个人硬邦邦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暗七等人被冷水浇头后,一一爬起,被人家一顿棍棒打将出去。 暗七他们怎么样了,宁庚无暇顾及,他现在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进了大帐,他才发现大帐当中,有一个大木桶,此时正热气腾腾,看来刚才人家确实在“洗澡”。 只是这“洗澡”是专为他们到来才“洗”的,还是凑巧碰上了,就不得而知了。 宁庚还在疑惑,兵丁们一撤,那些女人们嬉笑着拥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将他剥了个精光。 更可恶的是,这些女人剥衣物时,上下齐手,没一个老实的。 这下春光全露了,让小恶根宁庚羞臊不已。 这些女人可不管这些,不容分说,“扑通”一声将他扔进了木桶,水花四溅,众人哄堂大笑。 一入水,宁庚沉入水底,慢慢手足能动了,他缩成一团,憋气不动。 水温很烫,但对他而言,这根本没法与当年药厢子的药桶温度高。反而有种奇异的舒适感与亲切感。 众人的嬉笑声慢慢远去,她们应该都出了大帐。 后面的事,她们当然不好参与。 小恶根宁庚在水底等着,他等那“南越女王”近前,一发而击,一招制敌。 只要擒着这“女王”,大事当定。 可左等不见动静,右等没有声音,这“南越女王”似乎把他这个“娇嫩嫩”的“新男宠”给忘了。 “南越女王”可以忘事,小恶根宁庚可没办法长时间憋气。 实在憋不住了,他只能悄悄将鼻子探出水面,刚想吸气,鼻子却被人给捏住了。 吸不了气,他只能站起,却发现腿脚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头还被人给按住了。 “咕咕噜噜”几口水入肚,宁庚血脉偾张,一股蛮力顿生,单手一举,一把抓住按头的那只玉手,顺势一带,“扑通”那人被他拉入水中。 木桶很大,同时入水两三人也不挤。 可宁庚身材高大,岂是南越人可比的。 那人一入水,二人就贴在了一起。 这时宁庚的头也探出了水面,终于又看见了这张精致如画的小脸。 这么近,他更发现,这女人美艳得不像话。 奇女也美,五官清秀,却高冷。 鬼女也美,五官性感,却娇嫩。 这女人更美,五官似精雕细刻,而且妖艳无比。 更可怕的是,这女人也是赤裸全身,二人一贴上,饱满与圆滑,让小恶根方寸大乱,心志全失。 女人一入桶,如鱼入水,而且是八爪鱼,四肢缠绕,整个人如藤一般攀爬在了宁庚的身上。 宁庚急忙又把眼睛闭上,双手用力,就想把这美娇娘给推开。 可手一触上对方的身体,入手如沾脂,掌握似杨柳,娇喘生兰气,火燎心海生…… 这推就变成抱了。 一个是不设防的敞门迎劲客,一个是急匆匆的闯关夺寨篷。这一关如何挡得? 正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帐外传来一声尖利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小恶根怀中人猛地跃起,就像一条脱逃的泥鳅,瞬间没了踪影。 小恶根宁庚只觉怀中一空,心中也是一空。在他怅然若失之间,帐外已经乱成一团。 宁庚跌跌撞撞爬出水桶,胡乱找来几件衣物,披在身上,遮住要紧部位,走出了大帐。 被冰寒的夜风一吹,头脑更加清明,四肢也不再僵硬无力。 他看见“南越女王”和他一样,也是胡乱披着几件衣物,一举手一动足,春光外泄。此时,她站在高处,正在和南越一众将领说着什么。 这些男人们看她的目光中,绿光闪动。 无数兵丁正在快速地移动,整个南越大营都在动。 小恶根耳朵灵,听得远,也听得清,可他听不懂“南越女王”在说什么。 但从她紧急的语气中,他可以判断,南越人遇到大麻烦了。 此时,没有人管小恶根宁庚,他想逃应该是可以逃脱的。 但他没动。宁庚在思索。 此时,大夏的兵马远在三关之外,他带来的不足百人,就算暗七等人得以脱身,再杀回来,也只能是羊入狼群,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更不可能引起如此大的骚乱。 那他们的麻烦是谁带来的? 其实自进入南越大营之后,小恶根就发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那就是这大营之中,兵民混杂,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是来逃荒的。 虽然早就听说,南越人全民皆兵,但妇孺老幼总不应该上阵杀敌吧? 而且锅碗瓢盆、鸡鸭羊狗都带着,更是不合理。 他还在糊涂之际,北边天空再次传来一声尖利哨响,一支穿云响箭,在半空中炸开,照亮了半个夜空。 他远远看见“南越女王”脸色大变,手下众人更是一脸惊恐。 北边,那可是他们的后方。后方就是他们家的方向,那里会有什么危胁吗? 此时,一排大象被人驱使着来到近前。 只见“南越女王”在女兵的协助下,迅速穿戴好战甲,飞身上了一头高达数丈的巨象,手中权杖一挥,带领众人冲向了后方。 穿上战甲的“女王”气质大变,英姿飒爽,威风八面。特别是那股舍我其谁,一往无前的气概,让小恶根宁庚暗暗赞叹。 他还在发愣,一个脸上有些小雀斑的女兵,冷冷地走了过来。手中正拎着他的流线横刀。 “女王叫我给你的,快滚吧!” 小恶根不知道这个女兵刚才有没有看他的“春光”,反正现在他见到哪个南越女人都觉得脸上发烫。 女兵说完转身就走。这时有人牵来一匹战马,女兵翻身上马。她显然是要追随“南越女王”而去了。 小恶根宁庚上前一步,挡在了马前。立即启动传音之术: “给我一匹战马,我也去。” 传音并没有让女兵吃惊,她意外的是这个大夏人竟然也要追随“女王”。 不过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 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被“女王”给征服了。想想也是,这个世上,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了“女王”的征服? 她微微一笑,招手叫人牵来一匹战马。 “你应该骑象,这马太小了。”见小恶根骑在马上有点晃,女兵直皱眉。南越的战马不如大夏的战马高大。 突然,北边天空,又是一声炸响。 女兵脸色刷白,一扬鞭,战马嘶鸣,发狂一般向前奔去。 宁庚只得赶紧跟上。 第149章 战狼 宁庚跟在这名女兵身后,一路疾驰。 穿过一座座营帐,出了大营,远远只见前面灯火一片,足有上万人马挡在营前。 均是骑兵。 女兵来到近前,一声娇喝。众人纷纷让开,女兵和宁庚穿阵而过。 南越兵将见女王的女近卫带着一个大夏人进入兵阵,深感奇怪,却也无人上前阻拦。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他们来到了阵前。 宁庚借着兵丁手中的火把,抬眼一看,发现大阵一字排开,最前面的是大象阵,应有上千头大象,严阵以待。 大象阵后是长枪步兵,人人手执长枪,枪长达三四丈。 兵丁齐举枪,枪森如林。 步兵阵后隐藏着弓箭手。弓箭手后才是骑兵。 往两侧看,还有大小战车,压住两翼阵脚。 观排兵布阵便知这南越王带兵颇有章法。 只是不知他们如临大敌,到底在防谁? 宁庚随着女兵来到南越女王身边。 女王见宁庚到来,先是一愣。然后扭头与女兵交流了几句。 微微点头。 对宁庚投来赞许的目光。 宁庚没敢近前,只是传音问女兵:“你们的敌人是谁?″ 女兵脸露一丝惧色,答道:“狼兵!″ 狼兵?以狼为兵! 看来南越那边的人擅长豢养野兽,并训练成兵。 像这大象,像那群狼。 可听说狼是极难驯服的野兽,有的狼情愿饿死,也不食人给的食物。 三弟灵就有一匹草原狼王,只听他一人驱使,凶猛无比。 不知南越人面对的狼兵又是什么模样? 南越人兵营中给人感觉乱糟糟的,但阵前列阵却一片寂静、森严。 宁庚能明显感觉所有人的紧张甚至畏惧。 这也是宁庚第一次参与大规模对阵。没想到不是在大夏阵中,而是在南越人阵中。 此事若传回大夏,朝堂上又将是一番什么景象? 口水也会淹死他吧。 他现在还想不了这些,只是觉得南越人有点紧张过度,气氛有些不正常。列阵时间不长,但人人都觉得异常漫长。 小恶根宁庚甚是不解,狼兵再凶恶,也毕竟只是野兽,难道还真能与这训练有素的沙场将士相抗衡? 这时东方已经破晓,一缕金色的阳光射来,瞬间洒成一片。 天地金灿灿地亮了。 远处,地平线,突然跃出一条黑线。黑线渐渐变粗,拉宽,片刻后成了一片。 大地也开始震动,千军万马就在眼前。 宁庚眼力极好,看着眼前漫山遍野潮水般涌来的队伍,顿时惊傻了! 这就是狼兵? 只见对面跑来的全是赤身裸体的彪形大汉,一个个肌肉强劲,健步如飞,却个个赤手空拳。 这是什么鬼? 还没等宁庚明白过来,这些人已到五百步开外。让宁庚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这些赤身裸体的彪形大汉,纷纷昂首嚎叫,五官瞬间魔化,变成了一颗颗狰狞恐怖的狼头,浑身上下顿时黑扎扎狼毛突现。 呰牙咧嘴,獠牙外露,他们振臂俯身,已化身为一匹匹彪悍的凶狼,朝他们猛地冲了过来。 这就是狼兵? 狼兵速度极快,飞沙走石,不一会就到了三百步之外。 众人甚至都能闻到狼兵嘴中浓浓的腥臭之味了。 大象阵一动不动,身后的骑兵有些战马却在发出不安的嘶鸣之声。 宁庚侧目看向大象背上的南越女王,只见此女面沉似水,屹然不动。 这时,南越女王身边一个女兵举起了一面小旗,旗上大象图案栩栩如生。 女兵一挥小旗,大象阵中,呼的一声,上千块巨石腾空而起,呼啸着飞向了天空。 一道道优美的 线,划过天际,在金灿灿的晨光中,狠狠地砸向那如潮奔来的狼群。 只听得轰轰作响,大地震动,泥土翻涌,血肉横飞,无数凶狼被砸翻在地,骨断筋散。 群狼之间,一下砸出一片血红之地,群狼奔涌之势为之一滞。 南越兵丁发出一阵阵怒吼。 但还是有一些凶狼顶着如雨的巨石,冲到了眼前。 这时,女兵的第二面旗又挥动了。 身后的弓弦齐响,弓箭手弯弓放箭,一阵密不透风的箭雨又“篷”的一声,射入天空。 箭雨落下,狼群又是一阵翻滚,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阵巨石,一阵箭雨,但狼群滚滚,无边无际,不一会,就扑到了近前。 女兵的第三面小旗也举了起来。大象阵交错分开,一排排长枪从身后鱼贯而出,士兵们迅速在阵前结成长枪阵。 他们把枪尾扎入地下,双手抱紧枪杆,枪头朝外,枪头如林,对准了前面疯狂冲来的狼群。 这些凶狼真的是凶悍至极,面对这寒光闪闪的枪头,竟没有一只退缩,全部直挺挺地撞了上来。 长枪穿透狼身,狼头甚至逼到了长枪士兵的脸上。仍在四爪乱挥,嚎叫不止,让人听之不寒而栗。 有的一杆长枪片刻工夫,已经穿透了好几匹凶狼。 还有的长枪直接被凶狼撞断,凶狼扑进了枪阵之中,獠牙狂咬,利爪狂挥,不少兵士当断被撕成了碎片。 这场人与狼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长枪阵抵挡了约半柱烟的功夫,两侧的战车启动了,战车如滚雷,拖着一根根巨木,横扫而来,将狼群拦腰切断。 这时,宁庚看到南越女王举起一杆长枪,发出一声呐喊,驱动座下大象,冲向了狼群。 其他大象纷纷响应,全体出击。 只见大象狂踩,女王长枪乱飞,一声声骨断之声传来,狼群哀嚎一片。 宁庚看得热血沸腾。他也抽出背后横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宁庚本来就比南越兵丁要高大许多,又是第一个骑马冲出去的,煞是显眼。 再加上他威猛无比,一把横刀,上下翻飞,如入狼群的猛虎狂龙,冲杀之处,一片血雨。 本来战马就比大象速度要快一些,这宁庚打杀起来,又不知退后,一味冲杀,渐渐就超过了女王,也超过了所有南越兵丁,一人一骑陷入了群狼之中。 南越女王拼杀之间,猛然抬头,便看见陷入狼群的宁庚。 只见这宁庚,身材魁梧,一身是胆,在群狼之中,大杀四方。一颗颗狼头在他的横刀之下飞起,一匹匹凶狼在屠杀下也惊得不敢上前。 晨光灿烂,横刀如闪,战意汹涌,英姿爽天。 南越女王竟看得痴了。 不光是他,几乎所有在他身后的南越人都看呆了。 很多南越骑兵本来还踌躇不敢向前,此时全部嗷嗷狂叫,向着宁庚的方向冲来。 自从两侧的战车切断了狼群之后,狼群就陷入了死境。 又有了宁庚的狂杀,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南越骑兵也全部杀了上来。 狼群终于溃败了。 也不知何时,狼群背后传来一声冲霄而起的狼嚎,狼群如潮水般退去了。 丢下了一地的狼尸。 站在狼尸之间,宁庚披着晨光,一脸畅快。 南越人的欢呼声响彻天地! 第150章 封王 狼群退去,南越凯旋收兵。 回到大帐,群雄激昂。 但南越女王并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她知道,今日之战,只是对方的先锋部队。 如果大军不能及时入关,下次再战,后果难料。 宁庚因其英勇表现,获得了南越人的极度认同,回账后,不知被谁拉去喝酒去了。 南越女王派人四处找寻,终于将他又拉回了女王大帐。 一身酒气,宁庚进屋后就趴在案上,不省人事。 女王也没客气,拎来一桶凉水,“哗啦”一下,全倒在他头上。 宁庚跳起,湿淋淋的,一时晕头转向。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宁庚一脸尴尬。 “我知道你是谁?现在有件事通知你,我准备封你为南越王,我禅位于你,我为后……” 宁庚一听,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帐门一开,涌进了一群女兵,虎视眈眈,将他围在当中。 跑是跑不掉了。 他一转身,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摘下一把弯刀,架在女王粉嫩粉嫩的脖颈上。 他的横刀不知什么时候,早被人收走了。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你的人了,随你处置!\" 宁庚这回彻底傻了。把刀一扔,拱手求饶。 他摆手希望女兵们退出。 女王一挥手,女兵退去。她笑盈盈看着宁庚,宁庚只觉得心底发毛,脚底发虚。 他这才想起,奇女跟他分开时留下的话:“远离女人”。 当年在鬼谷遇“鬼女”,奇女就大发肝火,很长一段时间不搭理他。 那还只是“暧昧”,现在这位直接要强嫁强娶,如何了得? 而且是敌国之女王,就算奇女这关过得去,楚言风及皇帝那一关又何过得去? 南越女王却不容他多想,一屁股靠近他坐下,一五一十将此次南侵的原因说了个明白。 听完后,小恶根宁庚大惊失色。 他这才知道,此事不仅仅是南越之祸,也是大夏之祸,甚至是全天下人族之祸。 他这时才想起,为什么楚言风叫他不顾一切,尽快赶到北漠,难道他早就有所知晓? 一年前,南越西边边境,突然遭遇不明势力袭击。一个月不到,已丢了十余座城池。 由于对方是灭绝式的进攻,南越朝庭知道情况后,已经不可收拾了。 特别是当他们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半兽半人的“狼人”时,举国震惊。 人类士兵天生畏狼,再加上对方异常凶残,行动迅猛,南越人几乎每战必败。 南越人从前只从老辈人的口中,听过关于“狼人”的传说。 说“狼人”生于西边一个叫梅英色斯的地方。 据说,最早的“狼人”是梅英色斯的女人不守妇道,与狼私通,生下狼儿。 为什么女人会与狼私通,主要原因是那个地方连年内战,打着宗教、人权、自由等等幌子,你杀我,我杀你,把男人都杀光了。 女人们没了男人,又耐不住寂寞,也是为了种族延续,就只好与兽私通了。 女人们陆续生下猪儿、狗儿、牛儿、马儿之类,可最终遗传了人族灵智的,只有这“狼儿” 于是,他们就大举生育,“狼儿”成片。“狼儿”长成大人,就成了“狼人”。 而且这“狼人”最大的优势是,平时为人,战时化身为“狼”,凶猛无比。 短短数二十年,丧天天良,无恶不作的“狼人”称霸西方世界。 “狼人”天生狼子野心,想独霸这天下,这才兴兵来犯,攻入南越,染指大夏。 南越王无奈之下,御驾亲征,带领南越精锐数十万,与“狼人”一场血战。 结果不到半个月,全军覆没。南越王和几位亲王全部壮烈战死。 南越女王是南越王的亲妹妹,只能仓促上位,成了危难中南越人的希望。 为了避难,南越人只能南侵大夏。 好在他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在大夏边关早已布下暗雷,终于一举拿下“三关”。 五万精兵率先进入大夏。 南越女王亲率国人,一路跑,一路逃,来到此地。 一路上,南越女王也曾布下很多后手,堵劫“狼人”,没想到,根本没起什么作用,人家很快就到了眼前。 在此之前,她已经带着自己的兵与“狼兵”交手数次,因为对方人数不多,都是先锋,还是让她给挡住了。 像今天这样大规模的对抗,她也是第一次。 若无宁庚那英勇无畏的突击,她甚至怀疑,今日一战,南越剩下的这点家底就要全部交待在这。 说完之后,宁庚和南越女王都陷入了沉思。 宁庚今天是亲自上阵了的,他明白,以这些“狼兵”的战斗力,就是换上大夏精兵,也难以取胜。 今日之胜,胜在南越女王指挥得当,胜在他的突击让对方意想不到,更主要还是对方并没有投入重兵,更多还是试探。 如果过几日,对方的大队到来,全线进攻,这点南越兵,必将全没。 南越兵一完,大夏的兵还远在“三关”之外。 没了南越兵,“狼兵”必将踏碎“三关”,攻入大夏,到时,南越亡,大夏也危矣。 怎么办? 宁庚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当了这南越王,亲自指挥这些南越兵士,特别是退到关上,借助这有利地形,以守为攻,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要牢牢守住这“三关”,八百里急报朝廷增兵,这大势可稳。 可想是这么想,这南越人真的会听自己的吗? 这娇艳的南越女王会不会只是利用自己,到时进了关之后,小脸一翻,不认账,占据大夏之地,甚至放任“狼人”入侵,自己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 越想越乱,小恶根宁庚一时没了主张。 见小恶根宁庚长时没有表态,南越女王已经不耐烦了。 在她的意识中,只要是男人,只要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成了裙下之宾,一定会言听计从。 于是,她毫不客气,开始脱衣解带,不到一会,就将自己脱得光溜溜的。 宁庚思想在溜号,根本没注意到她那边的情况。 等他发现情况不对,已经春光一片,耀眼夺目了。 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呆若木鸡。 “不要脸!” 一声弓弦之声响起,一支羽箭穿透帐门,射向光着身子的南越女王。 女王大惊,一个飞身,堪堪躲过。 可没等她身子落在地上,又是三支羽箭分上中下,直奔女王三处要害。 女王也是不简单,就在空中,一个拧身,将自己平展成一条线,三支箭全部射空。 这时,帐门一掀,进来两人。都是一袭黑衣,一脸杀气。 宁庚脑袋“轰”的一声,差一点没有跪倒在地。 走在前面的是暗师,后面银牙紧咬的是奇女,手中弓还在颤微微的发抖。 宁庚还没反应过来,奇女已上前,一记耳光,扇得宁庚脑袋嗡嗡直响。 他只能张大嘴,却不知如何分辨。 南越女王不知何时已围上了一条细纱,对闯入之人,大为光火。 特别是见来人上来就打人,更是火大。 她不管不顾,抢先一步,抬起白花花的腿,照着奇女就是一记扫脚。 两个女人就此打在一起。 暗师却不闻不问,只是找来一张椅子坐下,把宁庚揣过来,说了一句: “小子,这南越王你一定要当,这个南越女人你要不要,我说了就不算了......” ....... ....... 三日后,暗七打开麒麟关大门,南越军民全部入关。 待南越最后一兵一卒过了麒麟关之后,站在麒麟关上的数人极目远眺。 不远处,尘烟滚滚,无数狼兵铺天盖地而来。狼嚎之声,此起彼伏。 麒麟关上,站在最前面的是楚言风,在他身边的有暗师、李柏林、宁庚、奇女、叶白、暗七等。 唯独不见南越女王的身影。 不远处有一张藤椅,上面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脏不拉叽的,正在啃食一只烧鸡。 别人不认识,楚言风、暗师、宁庚认识。 这位,就是凌云阁上的凌云子之一,世外仙人。大夏的护卫者。 “这些狼崽子,只是一小部分呀,他们身后还有更恐怖的存在。唉,几百年了,也该我们这些老家伙动动手脚了......” 人族与狼人之战,仙人与魔兽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人世间的滔天浩劫,终于来了! (完) 作品扑街,匆匆完结了事。 \"哑王\"传奇只能作罢。 开新书《反骨吟》。 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