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在下,我为师尊》 第1页 《魔尊在下,我为师尊》作者:芥末鱼糕【完结+番外】 文案: 温染:论养成一个仙界之主有多难? 系统:从拉起彼此的一根红线做起=v= cp:在仙尊与魔尊之间反覆横跳的冰山脸魔尊攻x受到四面八方宠爱的靓仔小仙君受 仙界掌管姻缘的小仙君温染接收了天帝送来的一个冰山脸的半仙之人,天帝告诉他:你要把他培养成仙界的下一代尊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他,但为了不辜负天帝的期待,温染还是摩拳擦掌列出了一系列培养计划。 然而没过多久,温染就哭唧唧地沖向了天帝所在的元和殿。 他抱住天帝的大腿哀嘆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这个冰山脸上辈子是初代魔尊?怎么可能把他培养成仙界之主啊?!qaq 天帝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所以我选中了你啊。 温染一脸认真道:现在断绝师徒关系还来得及吗? 原本安安静静的徒弟忽然睁开殷红的眸子,一把拉住了自家师父:你想和我断绝关系? 求生欲爆棚的温染:……爱徒你听错了!=。= 然后扭头再问天帝:可是未来的仙界之主总不能天天往外冒魔气啊! 天帝:听说过人参果吗? 温染:当然。 天帝:人参果好吃吗? 温染:好吃! 天帝:你给你徒弟当个人参果补补仙气吧。 温染:…… 后来,在自己尽心竭力的培养下,他终于是把自己「培」进去了。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染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上谁下还不好说 立意:教你天界真善美 第1章 收徒01 「我不活了——!」 看起来有二十来尺的巨石上,有一裙带飘飘的女仙正伫立在上面,不时冲着下面又哭又喊。 仔细看去,她身旁还飘浮着两片白白的云朵。 那女仙容貌虽不是多么美艷动人,但毕竟修炼了千年,气质自然不同凡俗女子,眼下哭得肝肠寸断,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而就在那巨石之下,月老座下唯一的徒弟温染小仙,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她。 干这一行的都知道,姻缘这种事儿自古以来都是劝和不劝分的。 老话怎么说来着?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云婆,你别哭啦,我帮你算过了,锦鲤大仙只不过是照常下凡出个外务,你没有必要这么担心。」 被唤作云婆的女仙闻言,忽然止住了哭声,往下瞥了一眼道:「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再走?定然是哪个人界的小妖精勾搭了他!」 「……」温染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 是啊,你说你出个外务,跟老婆说实话不就完了吗? 见温染没了声,云婆又一副跃跃欲跳的架势,哭得比刚才还惨烈。 温染劝得嗓子都要冒烟儿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终于是眯了起来,他悄摸拉住了身旁的小童子清风,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咱们干脆就让她跳了吧?」 小童子顿时惊恐道:「这……不好吧?万一摔出个三长两短……」 温染指了指面前的巨石,问道:「你有听说过毒蛇被毒毒死的吗?」 清风摇了摇头,就见自家少爷幽幽道:「那一个修炼了上千年的神仙从一块才二十来尺的石头上跳下来,能把自己摔死吗?」 「……」小童子沉默了。 许是发现了温染和小童子一直在底下嘀嘀咕咕,巨石上的云婆抻着脖子瞅了两眼,忽然道:「你怎么不劝了?」 温染正要回话,就见身后不远处一个隶属元和殿的小文仙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忙着吶?」小文仙行了个礼,说明了来意,「天帝有事召你过去。」 「天帝?」温染一脸茫然应了下来,先让自家小童子回了月老阁。 见小文仙又慢悠悠地飘远了,温染仰着脑袋对云婆喊道:「云婆——小文仙刚才告诉我,瑶池里的锦鲤们饿得在跳水,你赶紧下来餵鱼吧!」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那女仙火烧火燎地轻盈落了地,只往家里跑去了。 丈夫可以回来再收拾,小鱼崽子们可不能饿死了。 温染一副诡计得逞的笑眯眯模样,转身便往天帝所在的元和殿走去。 平时这里除了有仙君过来议事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很安静的。 温染从小算是天帝和月老养大的,关系素来亲密,这会儿没有外人,他也没打算避嫌,跟守门的仙将打了招唿,便连跑带颠地冲进了殿里。 「天帝——」温染一头扎进了天帝的怀里,蹭了蹭,「找我有什么事呀?」 天帝却不似往常那般一脸慈爱,反而颇有些尴尬地假咳了几声。 「怎么了?」温染还没闹明白状况,就见天帝用眼神往他边上暗示了一下。 温染一转头,这才发现原来殿里除了天帝之外还有个人在。 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一身黑色锦衣。 暗金色的流纹绣在上面波纹流转,熠熠生辉。 长发如墨一般散落在衣衫上,顺着往上看去,整张脸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眼眸,深邃而幽红不见底。
第2页 一双冰眸冷冽慑人,仿佛轻而易举地就能贯穿人心,却偏偏又不屑于去做,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五官勾勒得也极为好看,恰如暗夜之上的孤高星辰,可望而不可即。 这样一副俊逸脱俗的天人之姿倒是让温染当场看呆了。 只可惜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大概只余下那冷似寒冰的精芒。 「此人名为白哲,大铭恩府人士。自小天赋异禀,在家乡有「一步登仙」的美名,我便把他带上来了。」天帝正了正神色,介绍道。 温染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又仔细瞧了瞧这人,问道:「这是半仙?」 「不错。」天帝对他的机敏颇为满意,「眼下他距离成仙也只是一步之遥了,你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这下可把温染给整懵了,他一个掌管姻缘的小仙君罢了,还能助人成仙? 「天帝,让我助他成仙似乎有些困难。」 温染很有自知之明,他因为从小身体差,虽然算是个仙二代吧,但是一点优良资质都没继承下来,学到现在,仙术也是平平。 「不过或许我可以助他成亲?」提到老本行,温染立马喜笑颜开。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天帝嘆了口气:「谁让你助他成亲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收他为徒。」 温染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然后,把他培养成下一代的仙界之主。」天帝语气深沉,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温染转头看了看那个冰山脸的半仙,又转回来看了看天帝。 「天帝,咱们仙界上一代能纵横联合三山一海五处的仙界之主已经不知道陨落了多少年了!」温染觉得这是自己对仙界歷史记忆最深刻的一回。 的确,正如温染所言,自上一代仙界之主陨落之后,整个仙界便进入了势力割据的状态。 所谓仙界之主,正是能够纵横联合整个仙界各方势力的盟主。 天帝名为天帝,实际上所管辖的只是仙界内庭这一片区域,更何况如今的内庭早已步入神火殿和暗月宫两大势力分庭抗礼的时代了。 这两大势力纷争不休,大概就像他们分别象徵的日与月一样,彼此永远相隔,堪称水火不容。 从小在内庭长大的温染自然知道这个目标有多么宏大而不切实际。 「你还年轻嘛,就要敢想敢做。」天帝却不容他分说,只是忙着劝他答应,「白哲资质惊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旁边的小桌下面掏出了两个提前准备好的点心匣子来,天帝把匣子一股脑儿全塞到了温染的怀中,「赶紧抱上,带上你家徒弟回去吃点心去吧!」 此言一出便是要送客了,生怕温染再说出什么婉拒的话来。 温染瞅了眼怀里的点心匣子,他是喜欢吃点心没错,可是这—— 天帝一抬手,就把他轰到了殿外。 他连掩护的理由都替他想好了:「对外就说是我为了月老阁传承送给你的徒弟。」 反正以温染那点仙术水平,月老阁再加十个帮手怕是都不会招来怀疑。 「你记得低调培养啊!除了月老阁的人之外,保密!」 温染茫然地看着身旁白捡来的徒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回月老阁的路上,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脑袋还是懵的,他还是不太明白,为啥要把这么宏大的任务交託给他一个小月老。 吹了好一阵风,温染才慢慢回过神来。 「徒弟?」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身旁的白哲。 然而白哲一脸冷漠,虽然跟着他走,但是却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白哲?」于是他换了个称唿。 可惜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温染盯了一会儿自家徒弟俊逸的侧脸,又收回了视线。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徒弟根本不理他。 琢磨了一阵,温染开始挑战用不同的话题来拉近双方的距离。 「徒弟,我们先回月老阁吧?你师祖最近出去云游了,目前月老阁只有我和童子清风两个——」 迳自说了半天,温染看着对方冷漠的侧颜,无奈地换了个话题:「你在人界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我可以做给你吃。」 白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乎对于这个温染是什么人,他们又要去哪儿,都不甚在意。 温染小声嘆了口气,暗自苦恼起来。 这徒弟不会是哑巴吧?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愿意搭理他。 这样天差地别的性子,他真的能教好对方吗? 只顾着忧心忡忡的温染根本没好好看路,兀自照着原先的方向走了半天。 忽然手臂被人用力一拉,温染整个人被带着往后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新文也拜託大家多多支持啦~ 第2章 收徒02 就在温染即将撞入身后之人的怀里时,对方偏偏又反过来挡了一下。 似乎有意要保持距离。 温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没好好看路,方才眼看迎面就要撞上一根纯白玉柱—— …… 到了月老阁,童子清风正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等他。 「少爷,你回来了!哎?这是哪位啊?」他看见白哲,起身奇怪地问道。
第3页 温染便赶紧介绍道:「这位是天帝刚推荐我收下的徒弟——白哲。」 「……徒弟?!」清风脸上写满了震惊。 自家少爷这点三脚猫的仙术,他还是知道的,主上出去云游之前,千叮万嘱说要照顾好他。 没想到扭头就收了个徒弟? 清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位传说中的徒弟,一时不知该从何感慨起。 想感慨的实在太多了。 温染不理会他,带着白哲在月老阁大致熘达了一圈,算是认路。白哲一路上表情都冷冷淡淡,唯独到了最后一刻,目光停留在了院子正中央的那株姻缘树上。 这是一株上了年纪的老树了,枝叶茂密,虽然无花无果,却散发着阵阵清香,枝干上系满了各色的彩条,看着五彩斑斓的,象徵着姻缘美满。 白哲的脚步驻留在了姻缘树下。 温染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对它起了兴趣,便没敢打扰他,只放任他去看。 他悄悄找了清风,为白哲在他附近准备出来一间干净的屋子。 看着清风抱来的新床褥,居然还是黑红相间的。 乍一眼看过去,还挺喜庆。 温染双手用力一抖,铺着被褥,不禁想道:这怎么感觉要送入洞房似的? 没过多久,白哲便从院子里回来了,脚下无声无息的。 他看见温染正在铺床褥,也没说话,温染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他回来了,吓得赶紧挺直了身子道:「你回来啦。」 白哲眸色清冷,见温染在床边,便找了窗台上侧身坐下。 天色已暗,从月老阁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古老的银河,相传那是王母娘娘用头上金簪划出来的。 虽然牛郎织女星已然陨落了,但是银河却保留了下来。 星光闪烁,格外静谧。 到了这时,温染算是彻底看清了白哲的性子,知道他不喜说话,也不去烦他。 正所谓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幸好他早有准备。 他取出来一张白纸,还有笔墨,将纸张铺平放在桌子上,打算好好琢磨一下仙界之主的养成计划。 该教徒弟些什么好呢? 温染一脸专注地在纸上涂涂写写起来。 只要清静,白哲倒是不在意这个师父是否要留在这里。 温染这一写就是两个多时辰。 当他终于完成了养成计划的初稿后,他顾不上腰酸背痛,兴奋地举起了这张写满字的纸,带着它跑到了自家徒弟面前。 「徒弟,看!这是我为你定制的养成计划,你看看怎么样。」 这回白哲还算给面子,总算是愿意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眼神。 温染看着对方疏离的目光,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计划纸对摺,再对摺,再再对摺,直到折成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块。 「……我还是再润色一下吧……」温染攥着小豆腐块,郁闷地回了座位。 重新又开始写了起来。 这回用的时间更久。 过了不知多久,坐在窗边望景的白哲忽然听到「邦」的一声,就看到温染脑门撞上了桌面,已然在位子上困得睡着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清风敲了敲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抓住温染的胳膊就把他往外背。 白哲静默地看着他把人送出了房间,没有说话。 床榻上,崭新的床褥已经被人铺得整整齐齐。 黑红相间。 …… 夜色凉如水。 温染被清风背回了房间,半路上他便醒了。 「你怎么背着我呢?」他恍恍惚惚地问道。 清风没好气道:「你在白哲房间睡着了,我可不得把你背出来。」 「我徒弟睡了吗?」 「不知道,他这么大个人还能把自己困死吗?」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温染新收这徒弟不是个贴心人,清风就没闹明白天帝为什么要给自家少爷推荐这么个徒弟过来。 温染被送回房里,仰躺在自己的床褥上,脑子里却全是他的新徒弟。 仙界之主啊……天帝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温染正要翻身把脑袋一蒙,忽然听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铃铛声。 这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像是在回应温染的困惑一样,这个神奇的系统很快有了回应—— 系统:宿主你好,为了帮助你顺利执行天帝交託的仙界之主养成任务,本系统即日起,将协助你共同完成这一宏大目标。 温染虽然闹不明白对方所说的系统是何物,但是他听到了天帝交给他的那个任务,对方莫非真是来帮他的? 「你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能够在仙界之中藏匿身形的,绝非等闲之辈了。 系统:我没有身形,你自然看不到我。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来协助你的,明天见了你徒弟,你就会发现我的妙用了。 说完这段话,这个什么系统的声音就消失了。 温染一度怀疑自己其实是在做梦,但是掐了自己一下,好像又是真实的。 如果真是真实的,那么这个系统到底能有什么妙用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温染翻了几个身后,终于是睡着了。
第4页 第二天一早,童子清风正打扫着院子,经过温染的房门,发现大门紧闭,不禁奇怪:难道还没有醒? 没想到敲了门后才知道,温染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正奇怪着,就见温染抱着一厚摞书进了院子。 姻缘树下,白哲正在此处静静打坐。 听到动静后,他缓缓睁开了殷红的眸子。 「少爷,你这是干嘛去了?」清风看着他堆在地上的书问道。 「借书去了啊,我特意跑了一趟书阁。」温染自己仙术不行,便想着借书来教总可以吧? 堂堂仙界之主,若连基本的仙术都不会怎么行呢? 温染看了一眼自家徒弟,抽出提前选好的两本书,献宝似的送到白哲面前。 「一本是雷神咒,一本是雷神阵,我们先从基础学起,打好根基。」 不得不说,温染虽然仙术修行不怎么样,但是养徒弟的理念还是很正确的,目标很远大,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要慢慢来。 温染打开那本单体仙术《雷神咒》,认真地瞧了一会儿,这个他其实是学过的,毕竟是基础仙术。 然而就在他打算亲自给徒弟示范一下的时候,面前的白哲已然掐了个手诀,召出了一道神雷来。 雷电当即噼到了旁边的假山上,最上方的位置立马滑落下来好几块碎石。 原本在一旁强势围观的清风见此情景,忽然心痛地大喊一声:「上个月刚买的假山!」 随即捻着手指头算了算价钱,顿时更加心痛了,清风却只能拿起扫把,走到假山边上去扫碎石块。 温染顾不上算钱,看到徒弟自学成才,激动地拍起手来。 这时候,他听到了昨天夜里的那个铃铛声。 【徒弟学会新的仙术,仙格增进一格。】 【强大的仙格是成为仙界之主的必要条件】 温染错愕地听着来自系统的提示话语,终于理解了它昨晚那番话的意思。 通过获取的仙格,来判定培养仙界之主的进度。 温染当即决定继续往下试试看。 「既然这个你会了,那我们再学一下《雷神阵》吧,攻击目标大于两个。」温染伸出手指摆出了一个「二」来。 这回可把他自己难住了,群体仙术一直是他最头痛的东西,本来以为看着书应该没问题,可手诀是摆出来了,雷却没出来啊。 温染脸颊开始渐渐发热起来,身为师父,在徒弟面前连个仙术都使不出来,实在有些丢人。 白哲就那么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不断翻着手诀,奈何怎么翻都是错误的。 他冷冷垂眸,抬手往刚才的方向一挥,这回便是两道神雷噼了过来。 一道照旧噼在假山上,一道则噼在了正在旁边扫地的清风身上。 【徒弟学会新的仙术,仙格增进一格。】 而清风则眼前一黑,只觉自己头顶冒了烟儿,再看了一眼挨着的假山,随即倒了下去。 「清风!」温染吓得赶紧过去救他。 干了坏事的白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招来神雷的那只手。 他虽有「一步登仙」的名号,但是毕竟还未成仙,过去他在人界所修炼的仍然是凡世法术,今日确实是他第一次正经使用仙术。 只是看了一眼温染手捧的书页,便过目不忘,触类旁通罢了。然而第一次难免有些失误,准头上出了点问题。 温染背着清风进了屋,还特意对白哲道;「没事你接着练啊!」 此刻的清风苦着一张脸,脸上被噼得有些发黑,躺在床上神情痛苦。 温染以为他是哪儿疼了,见清风似乎有话要说,他便赶紧凑到床边上。 「少……少爷!」清风满含痛苦的喊道。 「有何吩咐!」温染郑重地握住了伤员伸出来的手。 清风眼中含泪,越想越亏:「上……上个月刚买的假山……!」 温染:「……」 好不容易哄好了清风,温染出了屋就看到白哲正坐在姻缘树下安静看着他之前抱回来的书。 怪不得师父都喜欢听话的徒弟,实在太省心了啊! 温染不禁感慨,看来他的培养计划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了。 如果让清风听到了一定会大喊一声:「你徒弟哪里听话了?!」 下午,清风早就没什么事了,正在想办法復原那个假山,温染便进了姻缘室,开始检查每一道姻缘线,顺带不时透过窗户看一看院子里看书的白哲。 姻缘线是月老监察人界姻缘状况的重要媒介,一丝一缕都代表着不同的男男女女之间的姻缘。 整个姻缘室里红线缠绕,有的红线顺直绵长,有的则缠上大大小小的结。 如今师父不在,这里便交由温染来管理了。按说是不必每日检查的,但温染不放心,还是基本每天都会过来熘达一圈,甚至还发明了一种奇妙的小仙术。 人界有弹棉花的说法,温染就把这检查红线的小仙术称作弹红线。 不过弹着弹着,他眼睛就忍不住往窗外飘。 午后的日光正是充足,经过树枝的遮挡,照在地上的影子却是斑斑驳驳。 一缕日光照在白哲身上,衬得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许是因为温染的视线过于灼热,过了一段时间,白哲「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第5页 让温染意外的是,对方竟然主动找了过来。 温染弹红线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了,毕竟是老本行,白哲盯着他手指,难得有了想要关注的事物。 「要试试吗?我发明的哦。」温染歪头看着他问道。 反正姻缘线也不会轻易受外力而断,让白哲弹两下是无伤大雅的。 教雷神咒什么的,实在太伤他自尊了,这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小仙术他倒是擅长得很。 白哲虽然还是没说话,但是好歹摇了摇头。 他和这些东西素来无缘,还是不要让他的手脏了它们。 温染想起了什么,忽然一脸严肃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教你弹红线,虽然这可能是我能教你的唯一一点东西了。不过你将来可是要做仙界之主的,可不能歪到当月老去!」 仙界之主和月老,这俩相差得实在是有些许大。 天帝交託给他的任务他还是很重视的,而且也要对自己徒弟负责呀。 白哲听了,眼眸中流光闪动,竟然第一次开口道:「做月老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做仙界之主? 温染一脸惊喜,他之前都真要以为徒弟是个哑巴了。 徒弟的声音比他想像中还要好听。 「倒不是不好……」温染就挺喜欢当月老的,多有意思啊,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理由,「你这么聪明,当月老太屈才了!」 白哲静静听他说完,轻声回了句:「知道了。」 说完,他就出去继续看书了。 院子里姻缘树上的彩条照常在清风中悠悠飘荡。 温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徒弟的背影有一点点落寞。 …… 不过短短几日的工夫,白哲便已经把入门和中级的仙术学了一个遍。 虽然威力还有待增强,但毕竟是初学嘛。 温染已经很满足了。 随着徒弟习得的仙术越来越多,系统提示的仙格值也在不断增加。 这天,温染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着天帝送的点心,欣赏着徒弟看书的身影,悠哉的不得了。 然而他也没闲暇多久,外面便有小文仙过来请他去一趟元和殿。 温染以为是天帝打算了解下他养徒弟的进程,刚好清风闲着无事,他便带着清风同去。 到了元和殿门口,就听到里面已然吵成了一团。 「什么神仙美眷——我看你们是不自量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仙君正撸起袖子,指着对面的另一个仙君嚷嚷道。 这老仙君名号「文殊大仙」,是内庭中暗月宫一派的有力支持者。 被嚷的仙君则隶属于神火殿一派,他也不甘示弱:「我们焰绯大人不论是容貌、谋略还是修为,放眼仙界都是百里挑一、出类拔萃!一旦结亲,自然是神仙美眷!」 「一派胡言!其它的先不论,就单说这第一样容貌,我们卯月大人才是如今仙界第一美人——」文殊大仙年纪虽高,战斗力却十分彪悍,当即跳起来反驳道。 旁边几个仙君纷纷插嘴道:「卯月大人的确容貌不凡,但是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号,若真论起来,小温染也是不虚的!」 「温染才几岁?你拿个孩子来和我比划!」文殊当即只想扑过去捶对方脑壳。 此时元和殿门口的温染:「……」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突然吵到了他的头上。 紧接着就是一个破了的鸡蛋壳冲着他脑袋砸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小剧场: 被雷噼了的清风:少…少爷,我怕是不行了……还有咱们上个月刚买的假山,它就这么去了! 温染一脸凝重:我看到了,下个月……再买个新的叭。 清风:那岂不是要花更多的小钱钱?!(突然正色)要不,还是由我来修一下吧。 温染:可是你都这样了? 清风:(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3章 收徒03 「……」 温染抬眼往上瞅了瞅砸在脑袋上的鸡蛋壳,一脸幽怨地对清风道:「为什么这地方会有鸡蛋壳?」 而且天帝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前些天他来找天帝时,这里明明还一片宁静。 清风帮他把鸡蛋壳处理掉,然后回道:「估计是青华大仙又下凡纳供去了吧。」 「纳供?」 「青华大仙不是最喜欢去人界熘达吗?偏偏下面的信众还真不少,经常给他供奉点果子啊、鸡蛋之类的东西。他每次去自己的仙庙,那都是连吃带拿啊,估计这些鸡蛋又是刚带回来的吧。」清风解释道。 众仙下凡纳供,算是仙界的灰色地带,偶尔赚点信众的外快,倒也无伤大雅。一般他们拿完供品还会顺带显个灵什么的,也是对虔诚的信众有个交待。 「这样算来,青华大仙一个月吃喝上能省下不少呢!」清风捻着手指头算了算,「咱们月老阁也应该学习一下才是。」 温染抬了抬眼皮,问道:「清风,你脑子除了如何省钱之外还有什么其它东西吗?」 清风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当然有。」 「如何赚钱。」 温染:「……」 原本正吵着架的众仙终于有谁第一个发现了温染的到来,他一把拉过温染,指着他的脸蛋,继续道:「你睁大了眼睛给我好好瞅瞅,我们小温染长得如何……」
第6页 话说当年温染刚出生时就失去了双亲,被月老抱回月老阁的时候才是个小糰子。 有喜欢凑热闹仙君特意跑来评论道:「这小糰子将来长大了必然是个绝色美女。」 月老只得尴尬地扯了扯温染的襁褓,说道:「是男孩!」 仙君:「……」 不过那仙君有一点倒是说的不错,温染长大了的确是容貌愈发艷丽。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面如白玉,仍似少年模样的瞳仁格外灵动,像漂在银河水里的沉玉一般清澈透明。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淡淡的,不张扬却又有朝气。 曾经有仙君说温染的眉眼颇有几分像当年仙界的第一美人暮云烟,后来可能是考虑到孩子还小,又非女子,后来便不怎么提了。 被阻挡了视线的文殊大仙这时才见到温染的身影,当即说道:「温染来得正好!你师父不在,这仙界里的姻缘之事就该轮到你来说说意见。」 几个仙君纷纷拉住温染一通争抢,温染果然在众仙君中发现了清风所提的青华大仙的身影。 清风在旁边左拦右挡,终于是救出了自家少爷。 「……所以你们到底是在吵什么啊?」温染理了理稍乱的头髮问道。 没听说仙界要举办什么选美大赛啊。 虽然神火殿和暗月宫隔三差五地掐个架已是常态,但吵也要有个主题吧。 「你还不知道呢?女娲宫那边的天岚公主已经决定回阁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启程了。」神火殿那边的青华大仙立马解释道,「这次回阁,就是要在内庭定居的意思了,因此天帝要为她选一位夫君照顾她才好啊。」 温染自然听过女娲宫和天岚公主的大名。 如今整个仙界可划分为三山、一海、五处几大势力,歷史悠久的女娲宫正是五处之一,而且地位崇高。 只不过它位居西南方向,距离元和殿太远,不属内庭的管辖范围。而天岚公主正是女娲宫现任主人姑射仙子的侄女,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你快说说看,咱们仙界谁最有资格与天岚公主结亲?」旁边的仙君见温染半天没说话,急忙催促道。 「月老阁管的是人界姻缘,算仙界算不准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温染无奈地解释道。 况且,正主都不在此处,吵啥子嘛。 然而这些傢伙各为其主,吵得如此不可开交,怎会轻易罢休,坚持要让他表下态。 温染没办法,想了一圈,若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话,大概只有—— 「焰绯和卯月?」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有了小月老的肯定,神火殿和暗月宫的众仙又是一阵群情激昂,仿佛远在天边的天岚公主明日就要嫁入自家阵营了一般。 温染搞不明白这些弯弯绕,却又被催着要在这二位中再选出一位更合适的,便一时犯了难。 焰绯和卯月如今在内庭可谓权势滔天,分别掌管着神火殿和暗月宫,论地位自然不虚那位天岚公主,可真要让他选一个出来的话—— 「你们不该先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吗?」温染忽然奇怪道。 众仙立马安静了。 不知是谁冒出来一句:「这拉煤牵线之事,我等实在不擅长。」 「不错,说起此事,那还是要看咱们月老阁啊。」 「你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温染就这么看着刚才还吵翻了天的两边突然就开始温和有礼地互贊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帮领头的老头子已经把说亲的任务派到了他脑门儿上。 温染看着小文仙「及时」送来的天帝旨意,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天帝坑了。 …… 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神火殿。 温染想了想,觉得反正已经把任务接下来了,干脆顺路就去问问看吧,清风则先回去看看白哲那边的情况。 神火殿守门的仙将对温染可太熟悉了,行了礼便直接请他进去了,连个招唿都不必往里打的。 这里堪称整个仙界最温暖舒适的地方,毕竟神火殿的主人焰绯是火工祝融的后裔。 也正因如此,一进院子便能看到里面各处的花草树木都是一派生机勃勃,长势甚好。 温染从小就跟在焰绯后边玩,长大了,成了小月老,就开始惦记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哪家办喜事不得准备点好看的花草呢? 他一通拔,焰绯就派人跟在后面一通种。 因而整个院子才能维持现在这副美好景象。 神火殿内。 焰绯正忙着处理手下送过来的文折,近日因为天岚公主回阁的事,方方面面的杂事都愈发的多了,早上宗辰送来的时候便是整整两大摞。 就在他专心致志地在文折上写字回復的时候,温染已经来到殿门口敲响了本就敞开的大门。 「温染?」焰绯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 温染笑眯眯地凑过去,在他桌案的对面坐下:「顺路来看看你。」 焰绯眉眼都有了笑意,「最近你都成了神火殿的稀客了。」 与温染这样的小仙不同,身为神火殿的掌权人,焰绯着一件华丽锦袍,上面还镶着细緻的金边,一双眉眼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都自带着一种贵气。黑色的长髮中还混有几缕赤红,金冠玉带,更显光彩照人。 焰绯放下手中的笔,把文折收起来先放到一边。
第7页 他的桌案上除了文折和必要的书写工具,一般还会摆放几碟小点心、蜜饯和干果之类的零嘴。 常出入神火殿的仙君都知道他的习惯。 顺手把桌案上的小碟子往温染那边推了下,温染当即很自然地拿起一块蜜饯塞到嘴里。 「师父最近不在,我也很忙的嘛。」温染想了想,努力想了个理由出来。 其实他也想来找焰绯玩,毕竟小时候经常追在他身后。 可是焰绯太忙了,而且随着温染年龄的增长,对方的权势也水涨船高,最后忙到一向厚脸皮的温染也终于不好意思再频频过来打扰他了。 焰绯又把盛着点心的小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嘴上道:「是吗?」 「当然了!」温染心说焰绯果然不好煳弄,「对了,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想法。听说天岚公主马上要回阁了,元和殿那边把给她选亲的事交给我了——」 温染故意沖他挑了下眉毛,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透着光,但是话还是含蓄的,「所以我想问问,你对此事有想法吗?」 见焰绯只听不开口,温染懒懒地把下巴搭在桌案上,「和你认识这么久了,你连个传言的对象对没有,不如……天岚公主了解一下?」 焰绯静静地把温染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过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不该蹚这个浑水。」 女娲宫虽位置偏远,这些年来和内庭往来并不太多,但因为曾经对仙界尤其是内庭有恩,所以地位十分超然,连带着天岚公主也愈发尊贵起来。 而天岚公主的生母本是内庭的仙子,回来倒也正常。只是这次回阁,事关各大势力的平衡,必然会生出许多是非来。 提起这个,温染可就有一肚子苦水了:「我也是没办法的嘛,今天我被叫去了元和殿,你不知道,那帮老爷子群情激昂地给你和卯月说亲,非要争出个高下来。我都要以为他们是在给自己说亲了。」 而且天帝旨意已下,姻缘之事确实又是月老阁的主业,他就算不同意也没辙啊。 焰绯低低笑了一声,对于底下这些手下的情况他其实一直心里有数,天帝这次没露面,自然就是早知会如此,想躲个清静。 只不过把傻傻的温染给坑了。 「听说天帝送了个徒弟给你?」 温染想了想,还是老实回道:「是啊,已经传出去了?」 「宗辰偶然撞见了。」焰绯怕他吃噎着了,拿过旁边的茶壶,就给他倒了杯茶,「有机会让我也见见。」 「知道啦。」温染接过茶杯,乖巧答应。 虽然他也很想跟焰绯分享自己初为师父的感受,甚至想问问该怎么教好徒弟,可是碍于天帝要隐瞒仙界之主一事的要求,他只好暂时压下了。 其实不论是焰绯还是白哲,他们谁当上仙界之主,他大概都会很高兴。 只要不是卯月那个傢伙。 这样想着就出了神,焰绯适时打断了他:「之前你不是看上了一盆玉芙蓉吗?我已经叫人弄来种子了。」 温染一听玉芙蓉的事,不由惊奇道:「你还真弄来了?」 玉芙蓉是死对头暗月宫一派的仙子所掌管的事物,焰绯想搞来并不容易。 「自然费了些周折。」焰绯倒是坦然,「等开了花就送到你那里去。」 温染一时高兴得差点把来访的初衷给忘记了,好在他还算清醒。 「哎不对——你还没告诉我你对天岚公主那事的想法呢?」 焰绯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小月老,心说还挺敬业,他兜了半天的圈子居然又让他给兜回来了。 于是焰绯又开始挑起其它话题。 兜了几圈下来,温染终于意识到,对方就是有意和他打太极。 凭他的本事,自然是很难撬开对方的嘴的,最后温染只能是无功而返。 回去的路上,温染不由深刻反思刚才的自己。 唉,吃多了。 还带走了两盒。 他大概和连吃带拿的青华大仙也没什么区别啊。 既然焰绯这边暂时是没戏了,那卯月那边……? 温染想起那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暗月宫的地界,心里却在犹豫是否要进去,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眼看暗月宫已经近在眼前了,温染盯着那偌大的玉石牌匾,脚下却没有动。 这里还是一贯的冷冷清清,和神火殿不同,门口竟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据说是因为卯月精通阵法,凡是来捣乱的通常连门都进不去就被打出去了。 独自在门口站了半天,温染正打算硬着头皮进去,结果就听门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此处还要站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魔镜魔镜告诉我,辣个才是仙界第一美人? 第4章 选亲01 温染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身子条件发射地一僵,抬头便看到自暗月宫大门内走出来的鹤鸣。 鹤鸣是卯月手下第一心腹,算是暗月宫的二把手,认真说起来他有时候比卯月还要忙。 所以温染更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出来。 见温染呆呆地站在那里无甚回应,鹤鸣阴着一张脸走近了些,又说道:「主上最厌恶外人在宫殿附近流连,你若无事,赶紧离开。」 温染暗暗撇了撇嘴,卯月那鸡毛性子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带变。他只是在门口发了会儿呆而已啊,这就要被赶走了。
第8页 可是眼瞅着鹤鸣的眼神愈来愈冷了,他还真不敢惹对方。毕竟鹤鸣在仙界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除了卯月,他掌管的仙镣庭更是刑罚狠绝。 温染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怕是不适宜说亲,于是也没说什么就灰熘熘地跑走了。 鹤鸣眼神颇有些阴鸷,确定温染真的离开了,才转身回了殿里。 话说温染一路回了月老阁,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清风。前两天他给白哲又借了一门心法供他稳住根基,眼下便迫切地想知道自家徒弟自主修炼得如何了。 清风用下巴点了点姻缘树的方向,回道:「一天了,就没离开过地儿。少爷,我觉得他这不是要做什么仙界之主,是要入定成佛啊!」 之前温染偷偷把天帝的委託告知了清风,虽然对方也觉得十分惊奇,但毕竟是月老阁的老人了,对于此事自然全力支持。 恰好就在这时,白哲的修炼有所突破,温染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徒弟心法修炼小有所成,仙格增进十格。】 温染知道白哲天资卓越,却没想到进展比他想像中还要快,当即拉着清风道:「我徒弟如此聪慧又好学,为师深感欣慰,为了鼓励他,我决定——」 清风的眼皮忽然一跳。 「今晚亲自下厨!」 于是紧接着,温染就一身是胆地杀进了厨房。 不知多了多久,一直闭目修炼的白哲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他停止修炼的直接原因在于整个月老阁的院子不知从何时起便瀰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 他倒是可以容忍,只是这强烈的味道已经到了让他不禁怀疑他那位月老师父可能已经中毒倒地的地步了。 尽管对温染的所作所为无甚兴趣,但是想起之前天帝一直对着他千叮万嘱,要他一定收敛心性,好好跟着温染,切勿再入魔道,便还是起了身,前去确认下。 这味道的源头正是月老阁的厨房。 白哲过去的时候看到清风正好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神情鬼祟,脸上还蒙着一条白巾。 清风正暗自欣喜于温染这次没有拉他过去试吃,一扭头看到了白哲,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白哲:「……」 清风:「别误会,我没干什么坏事。」 白哲微微蹙了蹙眉:「他在做什么?」 清风凑到厨房的门帘边上,神秘道:「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的温染突然「嗷」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跑了出来。 手里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出锅啦——!」 清风隔着白巾都能闻到那股诡异的味道,他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做的这是什么啊?」 温染献宝似的抬了抬盘子,「鱼啊!炸鱼没吃过吗?这我还是从人界学来的手法呢。」 说完,他就端着盘子去找了自家徒弟。 「徒弟,为了嘉奖你的勤勉修炼,我特意为你做了一道滋补的大菜。」他一脸期待地盯着白哲。 白哲垂眸看了一眼盘子的东西,通体发黑,质地坚硬,补不补的没看出来,倒是从上到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吃了会凉的气息。 他看了看夜空中那一轮偌大的弯月,幽幽道:「比起它的味道,我更想知道,什么鱼能让你炸上半个晚上还不炸锅的?」 说到这个,清风也是一拍脑门:「对啊,少爷,你哪儿来的鱼啊!」 温染压低了声音道:「当然是锦鲤大仙的鲤中霸王啦!徒弟——我对你好不好?」 清风立时眼前一黑:「完了,大仙的锦鲤值姥姥钱了,要是让他知道你偷拿了他的崽子……这个月月老阁又要入不敷出了!」 温染推了他一把,说道:「不是啦!我特意去托他身边童子花钱买的人界品种,但是毕竟在瑶池泡过啊,那味道肯定不一般啦。」 清风一言难尽地瞧向盘子里的神秘物体,喃喃道:「确实不太一般。」 温染本来还急着让徒弟先品尝一下,但是勐然想起了没拿筷子啊,于是又跑回去拿筷子。 三人坐在客堂中的桌子边坐下。 温染拿起筷子想去帮徒弟夹鱼,然而戳了半天,愣是没戳动分毫。 小月老终于意识到他这道菜做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执着地想让徒弟吃上自己做的菜,温染奋力一叉—— 瞬间,鱼飞了。 眼看着那神秘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落地,还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染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以后还有机会,以后还有机会!」清风最后连哄带骗地把他哄回了房间睡觉。 手里捧着那浑身僵硬的炸鱼,清风忽然灵机一动:「正好下个月要採买新的饰物,这鱼不如就留下来当个摆件吧!」 白哲看着他欢天喜地地抱着炸鱼回房去做处理,忽然觉得心累。 翌日清晨,温染早早起了床。 昨日虽然出师不利,但是天帝交託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温染决定振作精神,再去一趟暗月宫。 顺便还带了自家徒弟壮胆。 临出门时,他偶然瞥见了院子里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这不是自己昨天做的炸鱼嘛。 「清风!你这是要干嘛?」他奇怪道。
第9页 清风掀开帘子出来:「咸鱼干听说过吗?现在还处于风干阶段。」 温染:「……」 碍于时间关系,温染顾不上再研究那什么鱼干了,得先带着白哲去暗月宫走一圈。 今日的暗月宫依旧是冷冷清清。 温染指着上方的牌匾介绍道:「这里就是暗月宫了,它和神火殿是现在内庭中最庞大的两大势力了。」 正说着,昨日出现过的鹤鸣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鹤鸣先是看向温染,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他旁边的白哲身上,「主上已经在等你了,快些进去吧。」 二人随着鹤鸣一同进了院子。 由于暗月宫麾下有专侍弄花草的芙蓉仙子在,因而整个宫殿都被打扮得十分雅致。不像神火宫那样刻意弄得花团锦簇,但是自有一份幽然。 温染看着那一片花开得绚烂的玉芙蓉,都快馋哭了。 鹤鸣不耐烦地回身看了他一眼:「别让主上久等。」 此时的暗月宫大殿内。 甫一进去便能闻到一阵自燃烧着的香炉中弥散出来的幽幽香气。 沉静、幽深,带着一丝一缕的圣洁,恰如月光静静披洒在庭院中的感觉。 顺着这焚香的源头一眼望去,殿中正对着一个软榻,上面靠着一个一身雪衣的美人,姿容清冷。 披散着的银色长髮在发尾处轻轻束住,恰似一块美玉,经由月光的映照,散发着淡淡华彩。 这便是暗月宫的主人卯月。 卯月的精神似乎不太好,纤长的手指轻执一卷书,却神情懒懒。 「来了?」 温染见对方先开口了,顺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他来就是为了打探下卯月对于天岚公主选亲一事的想法的。 卯月却把视线放在了站在温染身后的白哲身上:「此人是谁?」 温染愣了下才回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白哲。」 卯月皱了皱眉,眼神中颇有几分不信。 温染:「……」你这眼神也太明显了好吗? 我们月老就不能收徒弟了咩?! 不过很快卯月的注意力就挪到了别处。 得知此人名为白哲后,卯月其实是吃了一惊的,按着书卷手指一紧,只是面上不显。 他对天岚公主之事也兴趣寥寥,直言道:「这种事你个月老来问我做什么?」 温染无辜道:「这还不是为了考虑你们的想法,本月老还是很开明的好吗。」 卯月按了按眉心,觉得有点头疼,「我看你是在焰绯那里无功而返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吧?」 温小染坚持不承认自己昨天刚和焰绯打了一套「太极」:「你好歹也表个态啊,对人家有没有意思啊……」 鹤鸣见卯月面色不好,便靠过去凑身询问。 最后干脆一抬手就要把温染他们赶出去。 鹤鸣习惯了像拎小猫一样去抓温染,但是这次不巧—— 手刚刚伸向温染,便被突然闪身过来的白哲挡了一下。 鹤鸣见他区区一个半仙,竟也敢和他对上,不由冷笑一声:「自不量力!」 「鹤鸣。」 好在卯月还是个拎得清的,他知道鹤鸣护主心切,但是也没必要如此,便找了个台阶下,让鹤鸣收手了。 顺势还派人塞了一盒子干果给温染。 温染茫然地抱着大大的礼盒,心里有许多问号。 为什么他现在走到哪里就被投餵到哪里? 他是月老,不是食神好吗! 温染看出来卯月对天岚公主的事也没什么想法了,只好顺坡下驴,带着白哲先行回了月老阁。 抱着礼盒出了暗月宫,温染想起方才徒弟维护自己的那一幕,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徒弟,以后还是不要和那个鹤鸣对上啦,那傢伙不好惹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得面对现实:「咱俩打不过他们qaq。」 温染委屈巴巴地抱着礼盒转身而去。 身后的白哲却转身又看了一眼那静静挂在上面的「暗月宫」的牌匾。 …… 温染进了自家院子,没想到清风居然不在,出门前还挂在院子里的那条炸鱼干也摔地上了。 他莫名觉得有点心疼,跑过去捡了起来。 「清风怎么不在呢?」他在院子里兜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人影。 还是白哲在客堂的桌上发现了清风留下的一张字条,上面说他被锦鲤大仙抓去帮忙餵鱼了,还未卜先知地提醒白哲帮忙哄着点温染,他从暗月宫回来肯定是一肚子气,没准儿又抱了盒点心回来。还有神火殿的人送了一盆玉芙蓉来,已经放在院子里了。 清风虽然有点絮叨,但是字里行间倒是对温染颇多照顾,而且早就想到一定是白哲先发现字条。 白哲收了字条,告知了温染。 温染摸了摸怀里的炸鱼干,心说锦鲤大仙八成是发现少鱼的事了,可那也是他花钱买回来的啊,只是可怜了清风。 等他回来,他再做顿好的补偿他好了。 托着腮坐在客堂里,手边是卯月送的那盒子干果,温染觉得自己今天此行和吃了闭门羹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两边阵营哄抢了半天天岚公主,可参与选亲的两位正主却是完全不配合。 这叫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10页 越想越生气,温染哗啦一下拆开了礼盒,打开一包松子就开始勐磕。 客堂里立马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 白哲刚去院子里帮他把玉芙蓉端过来,进屋就看见温染跟只松鼠似的坐在那儿磕松子吃。 见白哲过来了,温染丢过去一把松子给他,「卯月给的,不吃白不吃!」 说完,他咬牙切齿地抓起一把磕好的松子仁一股脑儿全灌进了嘴里。 吃完了,又看了看焰绯送来的玉芙蓉。 还是焰绯对他好!虽然对选亲之事也不太坦诚吧。 这玉芙蓉花色洁白,带有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在月光下放着是最好看的时候。 然而温染连赏花的心情都没有了。 两边都毫无头绪,这下岂不是要砸了师父月老阁的招牌? 温染又开始磕起松子来,这样好歹能缓解一下他的焦虑。 眼看着他越吃越多,桌子上已然摊了一大松子壳,一直站在旁边的白哲想起了清风留的字条。 「别吃了。」他不会安慰人,想了想后,只是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温染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听,小嘴叭叭的不带停的。 白哲直接扣住了装松子的袋子,手往上一抬,坐着的温染自然就够不到了。 温染一时着急,伸手强行去够,结果碰掉了炸鱼干,还一脚踩了上去。 不知道昨天晚上清风往鱼上面抹了什么东西,如今已是滑熘熘的,温染踩上去的那一刻瞬间身体前倾,当即朝面前的徒弟扑了过去。 白哲本来可以往后躲过去,但是仅仅一瞬的时间里,他想到了些什么,无奈之下停滞了脚步。 于是温染就整个人栽倒了对方怀里,顺势把他往下一压。 白哲手掌一撑,虽然还是被带得摔到了地上,但是有了缓冲并不疼。 温染的脸却撞上了白哲坚实的胸膛。 两人的衣摆和袖子也随即纠缠到了一起。 温染吃痛地摸了摸鼻尖,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有点痛。 忽然听到一声提示: 【徒弟魔格增进十格。】 温染:??? 就在温染一头雾水的时候,清风正好回来了,推开房门就是一句:「我回来——」 「……了。」清风看着地上摞在一起的两人,还有那相互纠缠的衣衫,喉咙顿时一哽,过了两秒才吞出一个「了」字。 温染还在纠结那突然出现的什么「魔格」,根本没注意自己和白哲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直到身下忽然一轻。 他被白哲直挺挺地抱了起来,然后放在地上站好,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清风简直已经没眼看了。 「你们师徒两个居然趁我不在——」 白哲殷红的眸子冷冷地射过去一道视线,清风瞬间闭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染看了手中的叉子和飞出去的鱼,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 上辈子我莫不是叫闰土? 第5章 选亲02 温染低着脑袋,扯了扯自己的衣摆,算是整理。 方才压在徒弟身上好半天,怪不好意思的。 白哲对此事倒是并不挂心。 温染乐得快点把这尴尬的一幕揭过去,于是问起了清风被抓走的事。 提起这个,清风就一肚子苦水。 原来锦鲤大仙回家后发现瑶池里的锦鲤少了一条,一番调查后,当初卖给温染锦鲤的那个小童子就把温染卖了个干净。 锦鲤大仙生气地上门来讨说法,偏偏温染不在,他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锦鲤小宝贝正被清风晒成了鱼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怜的清风就被抓去当苦劳力了。 清风被抓走时还在奋力辩驳着:「大仙!不是晒成了鱼干!它是被油炸死的——」 然而锦鲤大仙这下更心痛了,于是清风就在瑶池那里餵了半天的鱼。 说罢此事,温染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有些困了,说打算回去补个觉,临走还特意叫上了白哲。 正打算把玉芙蓉抱回院子的清风一脸问号:??? 补觉你叫上白哲干嘛?补觉难道还需要两个人吗? 温染拉着白哲快快回了房间,然后鬼鬼祟祟地四处观望了下,确定清风没跟来,便赶紧把房门关上。 还上了锁。 白哲一脸平静地注视着温染,进了月老阁也有些天了,他早已经习惯了温染的不按套路出牌。 然而温染锁上门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炸鱼干放在了桌上,然后便凑到白哲身边,围着他开始转起圈来。 左看右看,神情中带着几分奇怪和担忧。 白哲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开口问道:「看什么?」 忽然的出声让温染吓了一跳,他尴尬地小声回了句:「没什么。」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自徒弟入门以来,心法和仙术均有所成,这些天来仙格值已然增加了不少,可今日怎么突然加起了魔格呢? 都说仙魔势不两立。 六千多年前初代仙界的仙魔大战,打得那可谓是昏天黑地,一片混沌啊,当年连天都被捅了个窟窿来。 从小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温染自然也会对带魔字的事物心存几分畏惧。 温染又凑近了些,用鼻子在白哲的墨色衣衫上努力嗅了嗅,没发现有魔气啊?
第11页 还是他修为太浅,察觉不出来? 关键这破系统还不告诉他为什么会增加魔格,眼下连个原因都查不出来。 见温染像只小狗一样在他旁边嗅来嗅去,白哲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脑门。 温染这才罢休。 可终究是没开口说些什么。 他担心此事说出来会影响徒弟修行的心性,不是说修仙之人最忌讳心志动摇吗?他是个仙二代,自然没经歷过修仙之人的艰难,但总归是听说过的。 这样想着,温染终于琢磨出个办法来:「徒弟,明天开始,你每天去瑶池那边帮忙餵鱼吧?还有书阁那边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总之多做些好事,一定有助于你成仙!」 多做些好事,或许能够消除魔格也说不定? 白哲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什么细微的变化,但并没有否决温染的提议,只是轻轻回了句:「好。」 他若想让他去做,他便去做。 温染看着自家徒弟这沉静如水的模样,实在不觉得对方有往魔道发展的势头,便又放下心来。 「你也去休息叭,今天跟我一起跑了大半天。」温染的情绪转换得很快,他还要瞒着徒弟做一些神秘的事情。 白哲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温染现在也越来越习惯对方这副爱答不理的冰山脸了。 见徒弟走远了,他才关上门,拿起桌上的那条炸鱼干。 …… 远在西南一带的女娲宫。 正是日落之时,女娲宫的掌权人姑射仙子正躺在殿中的榻上歇息,两名侍女在旁边伺候着。 一名为她按着太阳穴,一名跪在榻边为她捶着腿。 「主上,这些时日您为了天岚公主真是受累了。」侍女小心地揉按着主上的太阳穴,轻声说道。 姑射仙子嘆了口气:「还不是为了让咱们家天岚莫受了委屈!毕竟往后就要住在内庭了。」 在仙界,尽管女娲宫地位超然,可这些年要真论起发展势头来,却远远不及内庭的神火殿和暗月宫。 若让天岚一辈子偏居一隅,她也不落忍,倒不如送去内庭联姻,当个主母也算风光。 这时殿外的侍女进殿来通报说天岚公主到了。 不一会儿,便见天岚带着自家侍女婉儿一同上了殿。 天岚公主喜爱桃红色,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粉嫩衣裙,一头乌黑长髮及腰,头上几支金钗装点得甚是精緻,加上那白里透红的双颊,确是如今仙界中排得上名号的美人。 见她装扮光鲜亮丽,又轻挪脚步,身姿款款,姑射仙子暂时挥下了身边的侍女,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岚,你来了。」姑射仙子眼中含笑地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如今是愈髮漂亮了,也越来越有个待嫁女子的模样了。」 天岚自小跟着姑姑同住,本就关系亲密,听了这番赞美,心里更是喜不自胜。 「姑姑您又笑话我!」 姑射仙子道:「这哪里是笑话你,就该有这么个样子,去了内庭,才不会招人看轻你。」 虽然内庭也没什么重男轻女的传统吧,可向来是看谁修为本事高。如今仙界的女仙往往都喜欢去干布云啊、弄花啊之类的休闲事务,因而女仙总体的地位和影响力确实相对低了些。 天岚并不认同这说法:「咱们女娲宫多少年来地位超然,我倒要看看内庭谁敢轻视咱们!」 姑射仙子又细细为她说了内庭眼下的局势,这才派侍女送她离了殿。 天岚身边的侍女婉儿跟在自家公主身边,见离远了才开口道:「公主,咱们再过几日就要动身了,今日回去,您再看看还有什么是您想带过去的吧?」 恰好这时候旁边有个小仙路过,恭敬地朝着天岚行了个礼,还道了声「恭喜」。 天岚听了很是受用,但也只是神情颇为高傲地点了下头。 「那就回去再看看吧!若是早日收拾好了,能早点出发便好了。」天岚一心想着姑姑所说的内庭。 婉儿却面露难色:「日子已经跟内庭那边定好了,提前怕是不太可能了。」 天岚其实也知道此事不太实际,但心里对内庭的繁华早已是嚮往了许久,一时忘却罢了。 她转头微斥道:「我也只是一说,还要你来教我?」 「奴婢不敢!」婉儿知道自家公主的脾气,自然赶紧低头认错。 天岚倒也没打算真跟她动气。 只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去内庭了,便心中雀跃起来,连带着步子也比往日轻快了。 早就听闻如今内庭已是神火殿和暗月宫的天下,它们的掌权人也是仙界翘楚,风华照人。 刚才听了姑姑的意见,她也愈发明白了:此次回阁,她一定要扎稳脚跟,争得一个配得上她的如意郎君才是,决不能让人看轻了她。 三日后。 天岚公主的天鹤车驾如约而至。 天帝甚是重视此事,亲自带领众仙前去迎接。 温染作为月老阁代表,自然也身在其中。 这次女娲宫派了不少人马过来,其中一部分是为了路上护卫安全,还有一部分则是要跟随天岚公主留居此处,负责照顾她的。 三只身形庞大的天鹤拉动着车驾慢慢停了下来,一名侍女先下了车,随后扶着一身华衣的天岚公主慢慢了踩上一片云朵,再跟着下了车。
第12页 天岚心中早有打算,缓缓颔首,露出纤白的脖颈,定要来个令内庭众仙印象深刻的亮相。 然而没想到,刚一抬头,入眼所见的便是一个身形修长,同样一身锦袍的仙君。 这仙君眉眼间自带一股英气,眼眸中蕴含着锐利而磅礴的气势,身姿挺拔好似苍松,恰如天上炙热的骄阳一般令人嚮往而又生畏。 天岚公主往日偏居西南,女娲宫里又仙君甚少,只就一瞬间就被对方的容貌与气势震慑住了,原先设想的那些套路通通顾不上实施了,只是有些呆然地直盯着对方瞧。 焰绯对这样炙热的视线不喜也不恼,率先郑重地行了一礼,「在下神火殿焰绯,受天帝之命,引领公主回阁。」 天岚公主这才注意到对方黑髮中的那几缕红髮,那是焰绯最标志性的特徵。 她在婉儿的提醒下,匆忙回了神,忙遮掩住脸颊上的一片绯红,跟着焰绯往天帝的方向去了。 待走近了,温染才得以看清对方的容貌。 这天岚公主的确很是漂亮,就是刚才看着她和焰绯对话时怎么有些呆呆的? 当晚,天帝大摆筵席,为女娲宫一行人接风洗尘。 天帝请天岚也居上座,敬酒道:「三日后,内庭还将为公主举行更盛大的回阁仪式,这几日公主可先暂且休息,多在内庭四处走走看看。」 天岚公主笑着应下,借着喝酒时抬起的衣袖,她的眼睛时不时地往神火殿的焰绯那边望去,可真看到了,却又像着了火一般急着收回视线。 另一边的暗月宫卯月虽然同样超凡脱俗,可神情实在过于清冷,天岚虽喜对方的容颜,可终究不愿请回来个冰坨子。 这时天帝又提起了姑射仙子拜託他的选亲之事:「还有一事也十分重要。公主独居内庭,始终不便,不如趁此机会觅得合适的郎君,也算是喜上加喜。」 温染本来在边上的座位埋头苦吃,结果就听天帝忽然唤了他的名字。 「温染啊,你出来。」天帝温和地介绍道,「这位是月老的大弟子温染,月老有事在外,暂时不能归来,此次选亲之事我便交由温染来负责了。」 天岚公主握着酒杯,看着一个少年人模样的小仙匆匆离开席间,来到中心的空地处谦恭地行了个礼。 原本天岚也就那么一听,没把这小月老当回事,然而等那温染抬了头,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好一个月老大弟子。 这容貌虽说还有几分少年气息,可是眉眼处却在无意间显露出几分娇俏来。只是并不娇俏得让人觉得张扬跋扈,反倒是和那身干净的月白色衣衫浑然一体,两只眸子格外清亮,更显得可爱动人。 要不是先听了天帝的介绍,她恐怕要以为这小仙是哪里来的小妖精呢! 天岚公主见他只是一个小小月老,容貌却隐隐有了压过她的势头,便有些看轻,当众道:「天帝,我知晓您的好意。只是……若交给他个小月老负责,我姑姑怕是有些忧心吧?」 言下之意就是看不上温染这小仙的身份,如何能担得起给她说亲的重任? 此言一出,在座的不少宾客脸色都变了。 有的宾客顾念起女娲宫当年对内庭的帮助,也开始怀疑起资歷尚浅的温染是否可行了。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比如和月老素来交好的锦鲤大仙。 锦鲤大仙脾气直,张口就道:「温染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就跟在月老身边了,由他负责,我觉得完全担得起!」 身旁的云婆当即在桌下给了他一肘子,暗示他当着女娲宫的面儿说话注意着些。 作为目前仙界吵得最火热的选亲人选,卯月却是神色淡然,好似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而焰绯则看了看身旁天帝的脸色,正欲开口为温染说话,不料对方自己竟然先开口了。 温染站在众仙的视线之中,难免也会紧张,一时有些侷促,那公主说他可以,但是若关系到他师父的月老阁了,他可不会轻易退让了。 「师父教养我多年,我自然会努力为公主选得良缘,不会砸了月老阁的招牌。」温染目光坚定地看向天岚公主。 天岚公主还打算反驳他,可一直未说话的天帝却忽然发话道:「不错,月老阁是内庭五处之一,渊源悠久,温染作为月老的大徒弟自然会对此事更加上心的,我也会从旁协助,请公主放心吧。」 这样一来,天岚即便还想阻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宴会总算是继续进行,直到了结束。 天帝留下了焰绯、卯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温染本打算先从天岚这位准新娘入手,打探一下对方的想法,结果天岚老远看见了他,扭头就带着侍女退了席。 温染迈到一半的步子终是又收了回去。 看来这说亲的事儿比想像中还要困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锅给我作证,这鱼绝对不是被我晒死的! 申榜了,有点点紧张! 第6章 选亲03 温染趁着夜色,独自回了月老阁,进了门却发现清风的身影,而自家徒弟也罕见地没有在修炼,而是立在院子一角,认真地观察着什么。 「徒弟?」温染走过去叫他。 白哲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温染这才看到原来他刚才看的是焰绯送来的玉芙蓉。
第13页 「清风怎么不在呀?」他看了一眼,没觉得花有什么问题就没放在心上,转而问起清风去处。 「被锦鲤大仙的童子叫走了。」白哲面无表情地回道。 温染:「早上你不是才过去帮了忙,难道锦鲤也有食慾旺盛的时期吗?」 这些天徒弟一边勤恳修炼,一边按照他的要求四处去帮忙,虽然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降低魔格,可至少心里会觉得踏实些。 温染找了院子里的石桌凳子坐下,回想着今日宴会时的情景,不由一声嘆息。 这种两边碰壁是月老最怕见到的局面,这让他怎么撮合啊? 温染髮着愁,一坐就是半个多时辰。 许是因为天岚公主的到来,内庭这几日的风都变多了,之前听说公主最擅长的便是风系的仙术。 等温染起身的时候,竟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恐怕是着凉了。 为了不传给还是半仙的徒弟,温染匆匆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钻回被窝的温染,刚在枕头上倒下,就感觉到了枕头下面一块硬硬的东西,他顺势摸出了一个包裹,才想起来这里面是他之前藏起来的那条炸鱼干。 清风对炸鱼干表面进行了一系列的处理,涂抹了许多特制的药剂和香料,现在鱼干不仅没有了奇怪的味道,还通体光滑,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而他则在清风的基础上又对它进行了二次加工,想把它磨得短小一些,再加上一点好看的颜料。 之所以会着凉应该也跟他这几日经常熬夜做小鱼干有点关系,否则以他的身体倒也不至于弱成这样。 忽然,房间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温染还以为是清风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白哲。 他匆忙把鱼干裹好再次藏了起来。 原来白哲见他行色匆匆地跑回了屋子,正好自己也打算回房,便顺路过来看一眼。 免得清风回来了又要絮叨他要照顾好少爷云云。 温染才从被窝里慢吞吞地出来,就看到白哲快步走到床边,用手掌贴上了他的额头。 温染不知道自己此刻已是烧得脸上发红,还不解地歪头看着对方:「干嘛呀?」 徒弟难得主动来房间找他呢。 白哲试了下温度,回道:「你烧得厉害。」 「哎呀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什么大病没见过,这点小毛病算什么——」温染哪会轻易向生病低头,当即说道,可看神色却是愈发迷煳了。 白哲不理会他的话,直接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塞回了被窝里。 温染还张牙舞爪地想要探出来。 「老实点。」白哲无情地对着自家师父说道。 温染多怂啊,立马老实了。 其实白哲没照顾过人,语气冰冷也只是吓唬一下罢了,没想到对方还真老实了。 好在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回忆了下人界的做法,便出去了。 回来时手里还拿着一条沾湿的手帕。 白哲把手帕敷在了温染的额头上,还用指腹再次确认了下他身体的温度。 温染可能是觉得舒服些了,迷迷煳煳地眼看就要睡着了,忽然就被系统的铃铛声惊醒了。 【徒弟魔格增进十格。】 温染立即惊坐了起来:「怎么又涨了啊……?」 白哲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正要把他重新塞回被窝里,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陡然又增加了。 其实来仙界后不久,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身魔格的觉醒,他虽然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和力量,但是碍于和天帝的约定以及自身体内那个极为棘手的东西,便一直封存着这股力量。 可是自入了月老阁后,不知为何,他身上的魔气总会时不时地在体内晃悠两圈,不过倒是没有擅自出来。 而且天帝帮他施了遮掩之法,轻易不会被人发现什么。 然而最令他困惑的还不是这个。 此刻,他静静注视着重新躺好的温染,方才触碰过他身体的手掌中,一丝一缕的魔气竟悠然地窜了出来,甚至大着胆子朝温染的方向靠近。 像是受到了本能的吸引,他的魔气和温染的仙气随即开始相互缠绕。 白哲赫然想起了之前温染摔倒时的景象,一如那时候他们彼此相缠的衣摆。 他认真想了想,恐怕是因为体内那个东西的缘故……它果然还是喜欢更为纯净的仙气。 就在他思索着原因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温染轻启嘴唇,喃喃地在自语着什么。 白哲轻靠过去听了听。 他说的是「好冷」。 正打算去别的屋子再取一床被子来,结果他刚要起身,手臂刚好蹭过了温染的枕头。 一个硬邦邦的包裹悄悄露了出来。 白哲看着里面的东西有几分眼熟,这模样像是—— 一条鱼? 这俨然就是那一日温染给他做的炸鱼干的缩小版,而且上面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不仅表面光滑,而且还染上了一层水蓝色。 颜色淡淡,倒显得这鱼干一下子变得雅致而可爱起来。 白哲不经意间勾了勾唇角,然后便把它重新包好塞回了枕头底下。 可身上的魔气却已经和温染的仙气纠缠不清了。 似乎是怕他离开,魔气甚至还主动打了个结,大有要绑死在一起的架势。
第14页 白哲见状,随即打消了去找被子的打算。 他伸出手臂,将温染的头揽在了怀里。 随着灵力的输入,环绕在他身旁的魔气竟渐渐有了温热的感觉,顺着温染的仙气便传递给了温染。 温染有些发抖的身体终于是停了下来,还往白哲的怀里蹭了蹭,看来温度正好。 白哲低头看了他一阵,抬起一只手来,翻了翻掌心。 魔气似乎有被抑制下去的趋势了……? 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已然昏睡对这一切还浑然未知的温染突然又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徒弟魔格倒退一格。】 系统的铃铛声太清脆,温染再次被吵醒了。 也许是因为经过了短暂的休息,这一次他是彻底清醒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徒弟那双殷红的眸子,只不过是倒着的。 他不顾脑袋的昏沉,立马又坐了起来。 「徒弟,你的……!」他本来想说你的魔格终于下降了,然而又想到对方可能会听不懂,所以最后一刻又卡住了。 而白哲则在冷静地观察着温染的神情变化。 魔族,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他们总是在黑暗的角落里潜伏,以待最好的时机给予对方的弱点最致命的一击。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温染小心地掩藏着自己情绪的同时,白哲忽然开口道:「你感受到我身上有什么变化吗?」 温染闻言就是一惊。 其实他根本看不到对方有什么变化,之所以会发现白哲的异样,全是因为有那个奇怪的系统在提示他。 白哲的眼眸仿佛有穿透力一般,正仔细观察着的温染一举一动,他在给温染下套,等他主动说出来。 他这个师父不知道是靠什么办法,似乎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魔格,但是又不像是能看到他魔气的样子。 这猜的已是八九不离十了,白哲的眸色也渐深起来。 温染闻言怕他动摇心志,连忙说道:「徒弟,你可是要做仙界之主的,可不能入魔啊!我只能感受到你似乎产生了魔格……」 见对方一副快急哭了的模样,白哲的脑海中刚才掉出来的那条鱼干不知为什么又浮现了出来。 白哲确定了对方的心思后,忽然生起一丝逗弄他的想法。 他拉了温染一把,让他整个人都埋在了自己怀里。 魔的本质便是作恶,作他人之恶。 魔族骨子里就是一群喜好内斗作乱的坏傢伙,偶尔生出这样的念头似乎也不为过? 温染本来挣扎着要动,却被对方的手按住了。 「徒……徒弟,你的魔格会不会被发现啊……?」他犹豫地问道。 他虽然对此道不太了解,但也有些常识,仙人魔三界各有自己所追求的道,仙界追求的是天道,人界追求的是仙道,魔界追求的却是魔道。 在他看来,白哲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小心产生了入魔的轻微迹象,毕竟现在魔格还远远低于仙格值呢。 耳旁是徒弟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好似在撩拨着什么,温染只觉得自己身体更热了。 「你在我身上有看到魔气吗?」 温染急着回道:「没有啊!」 「你看不到,自然就不会。」白哲在他耳旁轻语。 外界判定对方是人是魔的标准便是探试其身上的魔气。 但他自知他的魔气伪装得很好。 安静了一会儿后。 「你感受到了吗?」白哲忽然又问道。 「……什么?」温染话音刚落,他就听到系统又发出了声响—— 【徒弟魔格倒退一格。】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像是为了确认似的,尽管白哲按住他的手已经松开了,可温染却没有再挣扎着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贴白哲贴得更紧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染都以为是自己想错了,正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再次听到了那句—— 【徒弟魔格倒退一格。】 温染急忙离开自家徒弟的身体,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就这么互看了好半天,温染终于憋不住说道:「我……好像能抑制你的魔格?」 白哲的声音很平静:「你要帮我吗?」 他其实并没有让温染帮他的打算,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临时起意想要逗他罢了,他也不认为对方会愿意「牺牲」自己来帮他抑制魔气。 要知道,仙魔不两立,没有哪个神仙会做这样的傻事—— 然而第一个会这样做的傻子偏偏就这么出现了。 「……我帮!」温染的眼眸纯净得不带有一丝杂质,他仅仅是停顿了短短两秒的工夫,便答应了下来。 温染的想法很单纯,天大地大,徒弟最大。 徒弟有难,当师父的怎么能撒手不管呢! 白哲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那一脸坚定的神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得把温染的脑袋又塞回了被窝里。 看着温染悄摸露出来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他低声道:「你先休息。」 说罢,他便去旁边找了一处地方打坐。 温染看了看闭目凝神的徒弟,终是抵不住困意,慢慢又把露出来的眼睛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採访间:
第15页 清风:(递话筒)对你来说,少爷是个怎样的存在? 白哲:(稍作思忖)受气包、大傻子、厨房杀手、人形充电宝……闰土。 清风:……还真是丰富多彩呢。 温染:??我只是一只小猫咪=。=,放过我好吗? 第7章 选亲04 神火殿。 最近由于天岚公主的到来,带起了内庭的一阵风,不少仙君都为此感到不适应。 瑶池里的锦鲤不爱出来了,芙蓉仙子的花也被吹坏了几株,暗月宫里更是又阴冷了几分。 唯有神火殿,在祝融后人的守护下,依然是一副温暖舒适的景况。 宗辰刚收到手下送来的礼品清单,带着清单正要向主上汇报。 「主上。」宗辰恭敬地行了礼。 焰绯照旧在处理着厚厚的文折,桌案上摆放着几个装着零嘴的小碟子,只是满满当当的,似乎无人动过。 见宗辰来了,焰绯放下了手中的笔,先问道:「听说温染生病了?」 宗辰微微一愣,随后才回道:「是,想来是因为最近风大。」 像他和主上这样的仙君寻常小病根本不会找上他们,也只有温染那个小病秧子会不时得些病。 焰绯却嘱咐道:「还是送些药过去吧。」 「是。」宗辰立即应道,「主上,随天岚公主一同送来的女娲宫的礼品也已经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焰绯接过递来的清单,大致扫了一遍,「这个女娲灵石倒是有点意思,月老阁那边有吗?」 「……没有。」 「不是送了两块吗?取出一块送去给温染玩吧。」 虽然主上这番举动宗辰早已习惯了,可一想到那是当年女娲娘娘补天所用的灵石遗物,便不禁有些肉疼。 「大人,属下知道您对他好,可他那点灵力,留着也没用啊?」 实在是暴殄天物。 焰绯瞅了他一眼,过了半晌才说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宗辰:「……」 焰绯挥了下手:「连同药一起,赶紧送去吧。」 宗辰只好应道:「是。」 跟在焰绯身边多年,他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可靠的,领了命令便去库房取出了要送的东西,亲自赶去了月老阁。 月老阁虽是内庭五处之一,但因为所管辖的业务主要在人界,加上月老本人也时常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所以往日来这里办事的仙君几乎是没有。 然而宗辰送完了东西后,正从月老阁的大门出来时,却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鹤车碰巧停了下来。 会用鹤车的大概只有女娲宫那边的天岚公主了,宗辰当即猜到了车中人的身份。 很快,天岚公主便在婉儿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车。 桃红色的衣衫实在颇为扎眼。 天岚公主下了车后,眼神几乎是立刻瞟向了另一边的宗辰。 旁边的婉儿立马大声道:「咦!那不是焰绯大人身边的宗辰大人吗?」 天岚公主眼中像是十分惊讶一般,连忙又跟着细看了几眼:「啊,果然是。」 说着,二人便迈着小碎步朝宗辰的方向走去。 宗辰虽然不耐在此久留,可毕竟撞上了,只得硬着头皮行了礼:「公主。」 「宗辰大人不必多礼,这风和日丽的,可真是巧啊!」天岚公主笑盈盈地问候道。 宗辰抬头看了看身旁近日早已被大风吹散了的云朵:「……」 天岚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打脸,赶忙强行揭过这一章:「自打来了内庭,也没什么能跟我说话的朋友,我今日无事就出来走走,没想到碰到了宗辰大人。这些天一直没见到焰绯大人,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宗辰面无表情地回道:「焰绯大人很好,公主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了。」 「哎,宗——」 话还没说完,宗辰已经行了礼转身潇洒离开。 眼瞅着宗辰迅速远去的身影,天岚公主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婉儿只好安抚道:「公主,听说他平日事情很多的,应该是太忙了。」 天岚揪着自己的衣袖一角,不悦道:「再忙连说几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吗?而且他不是还有工夫出来吗?」 婉儿听了,也跟着奇怪道:「是啊,宗辰大人这是出来做什么——」 她转身一看,「这不是那个月老阁吗?」 她们听说焰绯的手下出了神火殿往这边方向来了,便紧急收拾一番赶了出来,就是为了在半路上堵住他。 一时情急,她们也没注意到底是把人堵在了何处,这时才反应过来。 天岚当即回想起那日宴席上,从酒桌上后面缓缓走出来的那个小月老。 乍一看,唇红齿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 「你还提那个小月老,自打天帝把选亲这事交给他后,我就没看他有什么动作,否则宗辰怎么会跑得这么快?还要我亲自盯着,跑出来堵人。」 自初见了焰绯之后,天岚便一颗心悬在了对方身上,这几日闲下来便时不时会想起,可惜焰绯实在太忙了,平日里出殿的机会也少,根本碰不上。 婉儿想了想,忽然有了想法:「公主,咱们既然都来了,不如进去看望一下,也好把选亲早日提上日程。」 天岚却不太乐意:「这样我未免也太屈尊了……」
第16页 婉儿又劝了一阵,天岚这才同意进去了。 不过她来的时间很不凑巧,因为温染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 出来迎接的竟是一个叫清风的小童子。 天岚顿时觉得自己受了怠慢,就说了这个小子不靠谱! 婉儿见状也心里不高兴起来,她们在女娲宫中可是享受无限尊宠的,怎么到了内庭,一个小小的月老也要骑到她们头上来? 「你们那个叫什么温染的,要是不行就早点告诉天帝换人,拖着我们公主算怎么回事?未免太失礼了!」婉儿还不算笨,知道往温染身上盖个失礼的名头。 清风一看这怎么突然就急眼了,连忙想办法安抚她们。 此时月老阁后院,温染因为刚才和宗辰说话,正好是清醒的,他顺势就拜託白哲帮他拟一封书信。 本来他计划是在宴会后就先和天岚公主简单攀谈几句,算是摸摸底,结果不知道哪里惹了对方,公主看他要过来,扭头就走了。 虽然有些尴尬,但是温染毕竟还是有责任心的,他原想着今天早上要是好点了就直接去找一趟天岚公主,没想到反而又加重了,只能出此下策,让徒弟帮忙跑一趟,看天岚公主是愿意当面说说还是回封书信了。 一想到徒弟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结果一转身就要变成临时上岗的小月老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刚咧开嘴就咳嗽了好几声,白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温染立马缩回了被窝。 白哲拿着书信正往前院走,结果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尖声嚷着什么。 出来一看,清风还在艰难地劝着对方。 「公主,您这是何必呢?」清风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恨不能抄起笤帚把她们赶出去了。 亏他之前听说女娲宫的公主要回来了,他还跟着激动了一阵,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形象幻灭了。 幸好这时候白哲也出来了。 白哲冷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尖着嗓子乱嚎的丫头片子,又看向她身后那个一身华衣,满脸都写着纵容的女子,大概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婉儿本来在清风面前吵得正带劲,势要把温染给吵出来不可,结果没想到面前忽然换人了。 来了个面色冷峻的陌生仙君。 婉儿想了半天,确定自己那天没在宴会上看到此人,否则只凭此人这副清冷矜贵的气质和俊逸非凡的容貌,她断不会不记得。 因为她可是趁着宴会的时候,帮自家公主观察了好一阵内庭的那些仙君呢。 许是被白哲的气质震慑住了,婉儿一时住了口,而她身后的天岚公主看过去的眼神也已然发直了。 此人不知是何处来的仙君,容貌气度竟不输神火殿的焰绯。 天岚公主脸上一红,立马拉了拉前面的婉儿,故作矜持地收敛了起来。 白哲的身形修长,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也没说话。 倒是清风拍了他一下:「白哲,你怎么出来了?」 白哲随即取出温染交託给他的那封书信,往那侍女面前一塞。 「信送到了。」 婉儿:??? 就在天岚公主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哲瞬时挥起了衣袖,捲起了一阵风来,将她们二人赶出了大门。 「哎呦公主!」婉儿一边挡着风,一边匆忙去扶自家公主。 天岚一个不小心当场栽在了地上。 「你——!」婉儿生气地瞪着白哲,「你可知道我们家公主是谁?」 「女娲宫天岚。」白哲面不改色地答道。 随即又对身旁的清风道:「风大了,关门吧。」 清风也是傻傻地看了半天,经他一说,又赶紧了拉上了大门。 外面的婉儿把狼狈的天岚扶了起来,心中又气又怨:「这月老阁也太过分了,居然把咱们赶了出来!公主,我们去找天帝告状!」 「告什么?!」天岚也生气,可是通晓风系仙术的她此刻头脑还是清醒的,「这些天内庭到处都是我带来的风,你让我现在去跟天帝说,我被一个无名的仙君用风吹倒在地,你觉得他会信吗?!」 婉儿自知说错了话,可她也是为了公主啊,心里更是委屈了。 她把刚才收到的书信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温染送出来的。 天岚只看了一眼温染的名字,便夺过来撕了个粉碎。 …… 此时的暗月宫。 卯月仍在软榻上翻着书。 心腹鹤鸣入殿来禀报:「主上,咱们的人发现天岚公主进了月老阁,似乎在门口有了口角。」 卯月轻轻抬眸,问道:「现在如何了?」 「被温染那个新收的徒弟用风系仙术赶走了。」 卯月轻笑一声:「他倒是聪明。」 「天帝为何突然塞给温染一个徒弟?」鹤鸣始终不解。 卯月却遏止了对方的深思:「天帝的指示也没必要花费太多心思去猜。对了,温染不是生病了吗,送一盒芙蓉亲手做的点心过去吧。」 鹤鸣难得反问了句:「这点心能当药吗?」主上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卯月按了按眉心,回道:「对他而言大概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风儿有些喧嚣。 第8章 选亲05 温染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17页 又在床上闷头睡了一觉后,温染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舒坦多了。 看了一圈房间,明明昨晚闭眼前徒弟还在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在了。 出门正好碰到清风在附近打扫院子。 「清风,天岚公主有回信了吗?」他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清风停下手中的扫把,「没有啊。」 那天白哲几乎是直接把天岚公主给赶出去了,要是能回就怪了,他考虑到温染生病当时也没告诉他。 眼下再瞒肯定是不可能了,只好主动说了实话。 温染听了:??? 我徒弟就是这么把信送出去的? 温染眼前一黑,真想倒回自己的小床,这是把新娘子得罪完了啊。 看了一眼不远处静坐在姻缘树下的自家徒弟,他还一脸云淡风轻,浑然不觉的样子。 「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吧。」温染趁着今日天气还不错,赶紧出发了,「徒弟,今天别忘了出门做好事哦!」 临走前,他还不忘了叮嘱一下自家徒弟。 消除魔格什么的,自然要师徒二人通力合作才是,好在后来暂时没再听到系统提示他有何异样。 他俩一个为了消除内在的魔格,一个为了抑制外在的魔气,虽然过程不太一样,可终究目的是一致的,于是就这么达成了奇妙的合作关系。 话说温染一路赶去了天岚公主的暂居之地,天帝是打算给她修建一座专门的住所的,只不过才刚刚开工,毕竟要听听她本人的想法。 可惜,温染这回却是吃了闭门羹。 他独立在天岚公主的小院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明明能听到里面有动静,可就是没人应门和开门,一时有些尴尬。 之前和焰绯他们好歹还是打太极,这次却是干脆吃了闭门羹。 温染:我太难了qaq。 虽然知道徒弟把天岚赶出去是惹了祸,可是温染站在原地,心里想着想着居然有点甜了。 毕竟是天岚公主她们失礼在前的,徒弟的做法也算是维护了月老阁。 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温染敲了几次门无果后,终于是原路返回了,路上想着在内庭多年来地位超然的女娲宫,一时有点幻灭。 女娲宫的仙子们也未必是十全十美的呀。 而此时的大门之内。 一直跟在天岚公主身旁侍奉的几个侍女在婉儿的指引下,正躲在门后面偷笑个不停。 「叫你欺负我们家公主!」说话的是天岚手下的另一名心腹侍女,名为珠儿。 婉儿本来还犹豫着是否要开门,但生性泼辣的珠儿可不会答应。 她那日虽然不在公主身边,但后来也听说了一些,她当即嘲讽婉儿道:「若是她陪在公主身边,定要和那个小月老大闹一通!」 婉儿知道珠儿强势惯了,也不好与她争,只能憋着气不说话。 眼看着这门是开不了了,无功而返的温染只好回了月老阁。 他想起来之前还未彻底完成的那条鱼干,便把它摸了出来。 只差一点点了,之前因为生病,白哲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边上,面色冷峻,他都不敢乱动。 趁着光亮正好,温染抓紧把它完工了。 高高举起手中这条经过无数道加工程序后才完成的淡蓝色小鱼干,温染真是成就感满满! 他又跑去了库房里。 虽然他名义上是月老的徒弟,但其实一直以来月老都是把他当作儿子养的,库房里的东西自然是随他动的,只不过前几日他还是先给师父递了张千里符,好歹告知一声。 毕竟这次翻出来的可不是太小的傢伙。 温染跑进库房里,一通翻找,终于抱出来一个盖着土的长条盒子来。 「嘿嘿,这么多年了,还保存得不错嘛。」 他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抱着盒子去找了白哲。 白哲正好从外面回来,温染听到动静跑去接他时,居然还看到他身后远远尾随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仙子。 温染当即用难以置信的表情迎接徒弟进了门。 行啊你徒弟,居然都能靠着这张冰山脸勾仙子回来了! 白哲见他表情丰富地变来变去,不知道他又抽了哪门子疯,也没说话,只是路过时伸手在温染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见徒弟像阵风一样地和自己擦肩而过,温染赶忙叫住了他。 「等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温染神秘兮兮地把白哲拉到了自己房间里。 只见一个木制的长条盒子正静静地躺在中间的桌子上,看起来颇不起眼的陈年旧物。 但是白哲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来自盒子内的那抹灵力。 盒中定然不是凡物。 温染笑着帮他打开了盒子,露出一把长剑来。 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看着虽单薄,可是剑刃却是锋利无比,好似秋霜一般惹人生出阵阵寒意。 然而白哲的视线最终居然落到了……剑柄的位置。 温染见他发现了,立马抬起剑柄处摆了个特写给他看。 「你看!」温染兴奋得不得了,「我亲手做的剑穗,这把剑就送给你啦!」 白哲:「……」突然有种不太想要了的感觉。 「什么好东西啊?」路过的清风也探进来一个脑袋。
第18页 结果就看到一柄长剑还有上面挂着的一条小鱼干。 「……我为什么看着这条鱼干会觉得有些眼熟?」清风陷入了迷惘。 「就是我之前炸过的那条啊,你还把它放在院子里晒来着。」只不过后来被锦鲤大仙看见了还把他抓取当苦力后,清风他就再也不想看到这条鱼干了。 清风走近了,指着那条鱼干道:「你确定要在如此帅气的一把剑上别上这么一条风骚的小鱼干?」 温染瞪着大眼睛回道:「不好吗?至少走在街上不会撞剑!」 即将正式成为剑主子的白哲:「……」 清风受不了地退了出去。 自家少爷永远有说不完的歪理。 而白哲看着面前的这柄长剑,又看了看上面挂着的那条小鱼干,终于还是谢过了自家师父。 温染高高兴兴:「你师祖说这把剑无名,不如就由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白哲取出长剑,在空中翻了个花,随即就听到剑身发出一阵尖利的长吟,这是要认主了。 思忖片刻后,白哲终是将它取名为「寒殇」。 温染想了想「殇」的意义,觉得寓意不太好,可是看了眼徒弟,又觉得剑已经赠予他了,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只好问道:「徒弟,你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啊?」 白哲戳了戳剑柄挂着的小鱼干,没说话。 温染之前听天帝说,白哲在人界的家应该还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大家族呢,难道过得一般?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下凡去跑一趟看看,徒弟总是不爱说话,虽然现在比前两日那时好了许多吧,可他还是想再多了解一点他。 …… 很快,内庭为天岚公主举办的回阁仪式终于要开始了。 天帝亲自主持了仪式,以示对女娲宫的尊重,也好让那边的姑射仙子放心。天岚公主也自觉受万众瞩目,脸上有光,因而心情十分愉悦。 文殊大仙见宴席上其乐融融,开口奉承道:「天帝真是待公主极上心的了,眼瞅着已然办过两次大宴了,真到了公主定亲大典之时,不知道还要有多么热闹!」 天岚本来还挺高兴,可一听人提起定亲大典,心里又开始堵得慌。 这都好些时日了,她可连自己的如意郎君的影儿还没见着呢! 天帝笑问天岚可有心仪之人,并告诉她天岚居已经在修缮了,过不了多久便可以搬进去。 天岚面上娇羞,故意方才就观察了一圈宾客,见月老阁那个一身墨衣的白哲仍然没出现在宴会上,便知道他恐怕地位不高,于是提了焰绯的名字。 「内庭众仙都待我很好,尤其是听说焰绯大人的神火殿负责修建天岚居一事,对我颇为照顾。」 天帝一脸欣慰地听着天岚说话,仿佛已经看到一桩美事就快成了。 然而正主焰绯却只顾着慢慢喝酒,并未回应。 天岚公主见他无甚反应,心里一紧,便顺势道:「可惜,我始终没什么机会拜会内庭众仙……」 这时候珠儿立刻行了一礼跟道:「天帝,恕小的无礼,您交託的那位小月老,这些天对公主不闻不问的,哪有这么选亲的?」 天帝闻言,脸色自然暗了下来。 旁边本来吃着菜的温染急忙抬头看了过去。 他哪里不闻不问了啊? 原本一直安静着的焰绯却出言维护道:「温染那日宴会结束后就生了病,病了自然该好好休息,他打小体弱,内庭的人都知晓。之所以生病想来也是和近日风大有些关系。」 在座的众仙都知道最近的风是谁带来的,焰绯此言一出着实让天岚公主那边有些下不来台。 珠儿见开口的是焰绯,她家公主眼下最心仪的那位,自然不敢多说话了,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 天帝正要赶紧当和事佬,不料忽然有个小仙上殿。 那小仙向天帝报告说,有人给外面的守卫留了字条,上面竟写着:元和殿附近发现了魔气,似有魔物作祟。 天帝目光一沉,没有立即回应,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正准备指示那小仙去派元和殿的守卫出去探查一番,结果一直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卯月突然开口道:「天帝,此事应归仙镣庭负责。」 不待天帝答应,他便转头看向了身旁侍奉的鹤鸣,鹤鸣当即领命离了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温染:徒弟你要去做好人好事了? 白哲:▼-▼ 温染:(举起某物)带上这个吧。 白哲:…… 温染:带上这条鱼,你就是整个内庭最靓的崽!> < 第9章 消失的魔气 甫一出殿,鹤鸣便感受到了一阵魔气,只是这魔气很刁钻,似有若无,不知道追踪到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消失。 鹤鸣将人马分散开来,命令谁一旦有发现就通知他。 可他心里却不禁感到奇怪—— 魔界几乎是和仙界同时产生而存在的,都说仙魔不两立,当一方存在时,另一方的出现也成为了必然。 那时候,仙魔两界都以无组织的状态存在了一段时间,仙界还以散仙居多,根本没有所谓的天帝和五处这样的设置,而魔界的无组织状态则要比仙界的时间还要长久些。 仙界也是慢慢集合了众散仙之力,尤其是蓬莱三山等地的散仙,才慢慢形成了仙界第一代的仙者,例如西王母,只不过这些仙者大多都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消逝陨落了。
第19页 到了温染这一代已是仙界的第三代仙者了。 但是魔界却在后来的时日里突然发力,以白氏一族为主,势力逐渐庞大。 甚至出现了初代魔尊的弟弟白渊破天叫阵的局面。 那大概是仙界歷史中最耻辱的一段时期。 不过后来…… 鹤鸣正想到此处,忽然神色一变,他仅仅是站在原地便察觉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方向有了魔气积聚的情况。 他立刻带人赶过去,却没想到魔气徘徊的地方竟是五处之一的月老阁。 鹤鸣观察了一下月老阁周围的情况,几乎毫不犹豫地指示手下们将此处团团围住。 魔界已经自我封锁了许多年,他断不会允许他们再捲土重来。 这时还留在月老阁的童子清风也听到了动静,他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一看这阵仗,自然知道出事了。 「鹤鸣大人?」清风惊讶地看了看这一众人马,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您不是应该在参加宴会吗?」 鹤鸣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这就要问你们月老阁了。」 「问我们?」清风睁大了眼睛,更懵了。 「进去搜!」鹤鸣当即一声令下。 「哎哎哎——您怎么直接让手下冲进来了呢?」清风下意识地想要拦住他们,可就他那小身板如何拦得住仙镣庭的人呢。 鹤鸣身为卯月的左膀右臂,更是仙镣庭的负责人,他看在月老的面子上解释了句:「我们发现月老阁附近有魔气,怀疑有妖魔在此处潜藏,事关重大,得罪了!」 说罢,他干脆也绕过清风,直接沖了进去。 由于温染他们都不在,此刻的月老阁里空空荡荡。 鹤鸣走到那株巨大的姻缘树下,确定此处果然有残留的魔气。 然而等他的人马重新在院子中心聚集的时候,他得到的报告却是查无所获。 已经跑了? 鹤鸣紧皱眉头,不死心地又看了一圈整个院子。 魔气竟在这院子里断掉了。 …… 在刚听到报告说内庭有魔气出现的时候,温染的嵴背一下子就绷直了,因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白哲出事了? 自那日发现他可以帮助白哲抑制魔格后,他俩便经常有意无意地凑在一起,似乎还真对于压制白哲的魔格有了一定帮助。 可没想到今天就打脸了。 宴席上的宾客们开始不住地议论起此事。 而此时卯月的心腹鹤鸣正按照自家主上的吩咐,带着人马出殿查探魔气的行踪,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温染其实本来是不太担心的,因为白哲的半人半仙之资是天帝也认可了的,天帝总不会亲自领个魔界妖魔回来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里却开始打起了鼓。 万一真是白哲,他该怎么解释呢? 天帝拜託他之前,还是个好好的半仙,自从拜他为师后,就往魔道发展了? 温染的手心紧张得渗出一层薄汗来,他忍不住看向天帝,见天帝面色凝重,却没有其他反应了,又看看旁边的卯月,卯月居然立刻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随即转头过来。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卯月的目光始终冷得吓人,温染本来就有些怕他,这下更是吓得赶紧收回了视线。 难道他也发现了什么? 担惊受怕的温染终于熬到了鹤鸣归来的时候。 没想到鹤鸣刚一入殿,第一眼看向的不是自家主上,而是小月老温染。 温染心里咯噔一声。 「查得如何了?」卯月见天帝没有开口之意,他便担起了问话的职责。 鹤鸣俯身行了一礼,回道:「我们分开调查魔气的行踪,这魔气十分诡异而狡猾,时有时无,隐蔽得非常好。不过我们最后还是发现了它最后的踪迹——」 宴席上的众仙纷纷注视着鹤鸣的方向,等候他的报告。 「是在月老阁。」 这下子宴席上可是更加热闹了。 大家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温染身上,口中更是议论不止。 魔界虽然销声匿迹已久,但它曾经带给仙界的苦难却令在场的不少老仙君也感到后怕。 此事关系到仙界的安危,更关系到仙界的尊严。 感受到众仙灼热的视线,温染藏在桌案下面的手蜷缩了一下。 天帝听完了仙镣庭的报告,沉思片刻后问道:「鹤鸣,你可确认清楚了?魔界已经销声匿迹了多年,偶尔有些踪迹也往往是出现在了人界。」 鹤鸣笃定地回道:「回天帝,那缕魔气千真万确地残留在了月老阁中,我们一路所查,魔气仅停留在了元和殿和月老阁两处。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再去查看。」 此话一出便是堵上仙镣庭的尊严了。元和殿众仙齐聚,魔物肯定是不敢真混进来的,这样的话…… 虽然鹤鸣说了可派人再去查看,可天帝知道,就凭鹤鸣那执着的性子,是断不会胡乱说话的,这话说出来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锦鲤大仙听了半天,忍不住奇怪道:「天帝,月老阁不问世事已久,月老他人都不在此处,怎么会闹出魔气来?」 「温染,你最近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幸好温染大概已经猜到自己会被点名了,表现还不算过于反常,可问题是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事才好。
第20页 不待他回应,暗月宫一派的文殊大仙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鬍子道:「鹤鸣大人一向严谨,看来月老阁的确有些问题。」 文殊大仙的一贯宗旨就是:暗月宫所支持的,他就全力支持,这事既然是仙镣庭牵头,那他必然得说上两句。 「你不要因为月老不在,就欺负人家小温染啊!」青华大仙憋了半天,插嘴道。 焰绯手指敲了敲桌案上的青玉酒杯,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道:「今日是为天岚公主举行回阁仪式的日子,巡逻上难免会有些疏忽。天帝,接下来这几天,不如就让仙镣庭再仔细查探一番。至于月老阁……温染灵力并不超然,若真有魔物潜入,藏在那里也实属正常。」 这话还没说完,鹤鸣一记眼刀就飞了过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 责备他们仙镣庭戒备有失? 鹤鸣刚要回击,就听自家主上忽然道:「筹备宴会是你神火殿的职责,如今宴会周边出现魔气,你也难逃其咎。」 卯月的声音实在冷冽,就像冬日里山涧的泉水,几近刺骨。 焰绯和卯月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闹得天帝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如今神火殿和暗月宫两家做大,他这个天帝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啊。 「焰绯说得有些道理,温染总不至于故意招引魔物进内庭,说不定还得算是个受害者。」天帝附和着焰绯的意见说道。 卯月转向天帝:「天帝这是要帮月老阁解围了?」 天帝:「……」 「天帝,兹事体大,既然魔气断在了月老阁,这便是眼下最大的线索。不论温染是否与此相关,总归要细细盘问。」 一旁安静当鹌鹑的温染不禁吞了下口水。 完蛋了…… 他就知道卯月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天帝凝重道:「你的意思是……?」 「将温染带入仙镣庭问话。」 焰绯闻言眯起了眼睛,周遭的温度陡然上升:「卯月,你不要太过分。」 「天帝,我等远离内庭已久,没想到时隔多年,内庭仍然受到魔界的困扰……」这回说话的竟是天岚公主,只见她神情凝重,似又有些担心和害怕。 天帝见状,想起了远在西南的女娲宫,只得重重嘆了口气道:「都别说了。若要查清此事,温染的确责无旁贷,卯月素来公正,就依卯月所说去办吧!」 天岚公主听了,衣袖半挡着面容,藏住了下面得逞似的的暗笑。 「卯月,温染毕竟是月老的爱徒,你也要知轻重。」 天帝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卯月一句,算是两边各打四十大板。 其实他并不想如此大张旗鼓去查,可此事偏巧是发生在天岚公主的回阁宴上,当年女娲宫为了和魔界对抗,着实牺牲了不少,若是搪塞过去,怕是要寒了女娲宫的心啊。 只是苦了温染。 温染当即两眼一翻,就差当场晕过去了。 仙镣庭那是什么地方啊! 「天帝,还有一人也该进仙镣庭。」鹤鸣突然又说道。 天帝原本要拿起酒杯向天岚公主致歉了,结果手上的动作一滞,改为捋了捋自己的鬍鬚。 鹤鸣看着天帝,面不改色道:「温染的徒弟,白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小剧场,咕。 第10章 仙镣庭01 「等一下!」温染这回是真坐不住了,「我可以跟你们去调查,不过我徒弟才刚来不久,什么事都不懂,你们叫他去也没什么用啊!」 鹤鸣笑了一声,道:「是啊,才刚来不久,内庭就出现了魔气。」 「……」温染被噎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他只是个半仙,还在修炼中……」 这样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看天帝。 天帝脸色深沉,却没有再继续为月老阁说些什么了。 温染不由想起之前天帝找说这件事的情景,他似乎有些急切,更关键的是还要求他一定要守住培养仙界之主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原本想找天帝的念头立时被打消了。 天帝是看着他长大的,温染还是个小豆丁时就很依赖对方了。 他相信如果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天帝应该不会故意欺他才对。 鹤鸣见温染底气愈发不足,当即指示仙镣庭的手下,先将温染带走。 大殿之上一时间少了不少人,顿时清静了不少。 天帝静静打量了一圈在场的众仙,忽然抬起酒杯,声音洪亮如钟:「宴会继续。」 温染被鹤鸣亲自督着,连推带搡地离开了元和殿。 回身看了眼身边的人马,温染心里担心白哲,可眼神上却又止不住幽怨地盯着旁边鹤鸣的侧脸瞧。 鹤鸣察觉到了他幽怨的眼神,转头过来道:「怎么?想自己坦白了?」 「……」温染气鼓鼓地撇开了脑袋。 我是不会出卖天帝和徒弟的! 「你不说话也无妨,进了仙镣庭你总会说的。对了,现在就去拿你那徒弟。」鹤鸣气定神闲,嘴巴照旧毒得很,着实给温染添了不少堵。 「你真要去抓我徒弟啊?」温染还想再争取一下。 可惜鹤鸣只是朝他笑了笑,这回干脆都不回他了。 一行人正往月老阁去,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要找的人。
第21页 白哲一身墨衣,独自伫立在路口处,正注视着温染这边的方向。 温染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心说徒弟你怎么自投罗网了! 可转念又一想,这话说得又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然而他看着白哲的神情,云淡风轻得似乎完全还在状况外,只得丧气道:「徒弟你怎么不在月老阁里好好待着啊,这下是真的要跟我一起吃牢饭了。」 鹤鸣抱胸而立,对于白哲会如何回答倒是颇有点兴趣。 白哲听完了温染的话,却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好。」 气得温染真想嗷嗷叫唤:你还回个「好」?! 温染和白哲成功凑到了一起,并排而走,他赶紧向徒弟科普:「我们要去的可是仙镣庭,那里很恐怖的——」 然而白哲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对于他即将踏入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并不在乎。 温染还想说点什么,可立马就被鹤鸣打断了。 温染和白哲被直接带入了仙镣庭。 仙镣庭作为五处之一,负责的是内庭惩戒方面的事务,素来以六亲不认着称,这里关押了不少仙界的罪犯。 常年在内庭混的众仙都知道,进了仙镣庭,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也难怪连天帝都不好站出来作保。 仙镣庭的地牢常年阴湿,见不得阳光——毕竟是暗月宫的地盘。 温染刚走下几个往下的石阶,就感到一股湿寒之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地牢深处传来的阵阵鬼哭狼嚎,他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很快,他就被地牢的狱卒推向了昏暗处的一个方向,而白哲则被推向了另一边。 鹤鸣常年审讯犯人,自然知道如何才能让犯人开口,尤其……是这种成双成对进来的。 温染频频回头看着白哲渐渐远去的背影,却也没有办法。 难道鹤鸣要亲自审白哲吗? 他一路都在担心自家徒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推入了一间空旷的屋子。 和大多数牢房都不太一样,这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几道散落在地上的锁链和干茅草,再无其它。 温染只顾着看那地上的锁链,一回身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卯月竟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温染哭的心都有了。 刚才他还担心徒弟会被鹤鸣亲自审,结果他自己是被卯月亲自审吗? 温染小心地和卯月保持了一段距离。 卯月的神情一如既往地高傲而清冷,银色圣洁的长髮与这阴冷潮湿的地牢相搭,竟然不会使人感到奇怪。 「温染。」卯月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在。」温染往后退了两步。 「那魔气为何会在月老阁出现?」卯月自往前进一步。 温染哆嗦了一下,再次后退着回道:「我,我怎么知道啊。」 然而这回温染的嵴背完全贴到了墙壁上,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就在这时候,卯月忽然靠近了温染的身体,温染只觉下巴一凉,是对方冷冰冰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温染,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总该知道,骗我没有任何好处。」 卯月的手指十分纤长好看,可惜温染此刻没有心情去欣赏它们。 「这样下去总是要吃些苦头的,看在天帝的面子上,我只能保证不碰其中一个——」卯月给了他两个选项,「你,或者你的徒弟。」 月老阁里总共只有四人,月老不在,清风是家养的童子,根本谈不上有何修为,纵然有心招引魔物也无力办到,剩下的便只有温染和白哲。 温染虽然一贯害怕卯月,好在脑袋还在努力运转着,「我徒弟是天帝认可的半仙之资,他都要成仙了,自然不会再和魔界有瓜葛。」 见卯月目光渐深,温染实在忍不住地缩了缩肩膀,硬着头皮道:「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哪里有可能和魔界有关系嘛……」 温染如此努力而认真想出了这样的回答着实不易,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双方之间的距离就被极限地缩小—— 卯月凑到了他的脖颈边上,在这附近轻轻嗅了嗅。 温染抬着脑袋,只觉得脸有点发热。 「你,你干嘛?」 话说出口了,他才猜到对方应该是想找他身上是否有魔气的残余。 很快,卯月就重新抬起了头。 温染暗自松了口气,看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卯月作为暗月宫的掌权人,他的手段自然不会这么简单,虽然对温染不好下手,但是这并不意味对白哲同样。 「你知道你徒弟现在如何了吗?」卯月问道。 温染摇了摇头。 卯月随即招出一面月镜来,镜面十分干净光滑,这让温染一眼就看到了镜子里面的白哲。 「徒弟……!」 月镜所照之处显然正是白哲所在的另一个屋子。 那屋子和温染这处十分相近,然而白哲的境遇明显要比他糟得多。 镜中的鹤鸣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竟将白哲压制得单膝在地,尽管脸色已然发白,但他嵴背依然挺直不肯弯下。 鹤鸣手执惯用的长鞭,正用它指着白哲道:「你,或者温染。」 同样的,鹤鸣也像卯月刚才一样给了两个选项。
第22页 温染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只听白哲神色不变地吐出两个字来—— 「温染。」 这是温染第一次听到自家徒弟这样直接喊他的名字。 温染一时忘了唿吸,直到鹤鸣的长鞭挥向白哲的时候,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几声鞭响后,卯月手中月镜被收了起来。 温染顿时红了眼眶:「卯月,你不能这样!」 「为了仙界和内庭,我为何不能?」卯月无动于衷。 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 更何况,是他们师徒两个隐瞒在先。 魔界当年封闭之前,妖魔丛生,初代魔尊更是长眠不醒,也因此而衍生出了一个新的界域——妖界。 如今没了那人的统领,只会愈发混乱。 当年魔界白渊破天的耻辱,绝对不能再次发生了。 而此时的温染想向对方解释自家徒弟平日里有多么安静,多么勤于修炼,还去帮锦鲤大仙餵鱼崽子,听话地做了好多好事。 可是话到了嘴边,想起白哲那偶然出现的魔气,竟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但这样的纠结仅仅困扰了他一瞬的时间。 当温染想起天帝的嘱託还有白哲方才为了保护他而做出的选择,他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我徒弟是人界大铭恩府人士,自幼有『一步登仙』的美名,距离成仙仅有一步之遥,你可以说他是人,是仙,可他并不是妖魔!你不认识他,不懂得他,可是我是他师父,我都知道!」 卯月垂下眼眸,静静地看了面前的温染一会儿,许久没说话。 …… 另一边。 长鞭似钩,白哲墨色的衣衫也因它而染上一层血色。 从外面看便已是血迹斑斑,衣服下的皮肤恐怕早已皮开肉绽,只是这一切都被遮掩住了。 「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温染扛到这个地步。」鹤鸣冷笑道。 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下了。 他看似是在审问对方,其实也是在逼迫对方出手。 只要对方出手,自然有迹可查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白哲居然扛到了现在,除了方才的「温染」二字外,一字未说。 这时候,身后的大门忽然敲响。 鹤鸣的手下开了门。 闪身进来的竟是焰绯的心腹宗辰。 「你来做什么?」鹤鸣没好气地问道。 宗辰冷哼一声:「自然是有了线索,我看你们仙镣庭也不过如此。」 「线索?」鹤鸣皱了皱眉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周,感谢大噶支持~今天吃了原麦山丘,好次。 第11章 仙镣庭02 鹤鸣的审问终究是被神火殿打断了。 宗辰作为他的老对头,特地赶来绝对不是口头上一句阻拦罢了,更带来了神火殿搜集到的最新线索。 「你说魔气出现在了月老阁,或许的确不错,但若要说魔气只落在了元和殿和月老阁便是大错特错了。」宗辰看了眼旁边的白哲,才对鹤鸣说道。 「此话怎讲?」鹤鸣不露声色地听他继续说。 宗辰当即回道:「有一蓬莱老散仙正好路过内庭,在南天门附近也感知到了一缕魔气一闪而过,并且时间晚于你,这说明魔气最终消失的地方并非你所说的月老阁,而是在南天门外,可温染和白哲一直在内庭中并未去过南天门。」 说到此处,宗辰还不忘藉机嘲讽一句:「莫不是你的感知力出了问题,还要遮丑硬说是在月老阁消失的吧?」 「……」鹤鸣听到这番嘲讽,竟是气极反笑,「那老散仙在哪里?」 他要亲自查问才可放心。 不等宗辰答话,房门就被谁大力地推开了。 「徒弟!」 刚推开门的温染看着单膝在地的白哲,立马心疼地沖了过去。 鹤鸣正要质问他是被谁放出来的,就见到自温染身后跟上的焰绯。 「宗辰应该已经跟你说清了,我要带温染他们走。」焰绯的语气不容拒绝,之前在大殿上让步已是给了天帝和女娲宫面子,眼下再无可能了。 「你们说的老散仙还未查清,如何能放——」 话音还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鹤鸣,让他们走。」 听到熟悉的自家主上的声音,鹤鸣自然无法再阻拦,只得忿忿地转过身去。 温染本想扶着自家徒弟起来了,但是如今鹤鸣的限制已撤,白哲起身并不是什么难事了。 眼看着白哲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往前走着,温染暗自懊恼:徒弟太坚强,倒让他这当师父的连个关心照顾的机会都没有了。 温染他们离开仙镣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在地牢里的时间过得格外难熬,总是不易让人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仙界起初是没有昼夜循环的,但是为了保持和人界的联繫,进而更好地管理地人界,因而他们将时间与天气的变化调节成了和人界一致的境况。 焰绯亲自把温染送到了月老阁的门口。 此时童子清风正坐在门槛上干着急,一看自家少爷被送回来了,赶紧直起了身。 停下脚步后,焰绯仔细瞧了瞧温染的身上,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卯月真的没对你怎样?」 温染看向身旁的白哲,说道:「没有,是鹤鸣对我徒弟动手了,不过要是没有我徒弟在,还真说不好的……」
第23页 焰绯深深看了白哲一眼,沉默半晌。 卯月做事一板一眼,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会一条路走到底,这些年来他执掌暗月宫,就因为这性子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仙君。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和卯月性情截然不同的自己才会与他这样水火不容吧。 「南天门的魔气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焰绯向他许诺道。 焰绯因还要赶着回去向天帝禀报此事,不可久留,因而说完这话便匆匆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身边没了旁人,宗辰才终于开口道:「主上,温染这徒弟倒是有副铁骨。」 鹤鸣的鞭子可不是什么人物都扛得住的。 关键挨了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般,也是个能忍的。 焰绯脚步不停,眼睛直视着前方,「的确。温染收了个好徒弟。」 跟在焰绯身边许久的宗辰很快便意识到主上话中有话。 之前主上还和温染提过这个徒弟的事。 「主上,您可是对那人有所顾虑?」宗辰试探地问道。 焰绯面色不变:「无妨。反正……玉芙蓉已经送过去了。」 …… 另一边的月老阁。 温染本来是打算陪着白哲一起回房间给他上药的,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随着大门的撞上,温染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徒弟轰出来了。 「我去打盆水!」清风见状,决定先去干点实际的,至于破门这种技术活儿自然还是交给少爷去办吧。 虽然徒弟无情地关上了门,可温染会就此放弃吗? 当然不会! 「徒弟……你让我看一下你伤口啊。」温染趴在门板上,冲着里面说道。 白哲大概还不知道温染已经知道他代他受刑的事。 温染见里面没有动静,又说道:「我这里有你师祖珍藏的好药,有伤总要好好敷药呀!」 然而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这时清风的水都打回来了。 「你把水给我就行了。」温染接过水盆,不让清风跟着苦等了。 清风走后,温染开始冲着自家徒弟各种死缠烂打,一定要进去看看才肯罢休。 许是因为被缠得烦了,房门终于重新被打开了。 温染急忙沖了进去,看到白哲正静静在床榻上打坐。 嵴背依旧挺直,如同没受过伤一般。 可是温染可从月镜里都看到了,而且白哲身上的血气总是掩不住的。 他凑到床边挨着白哲坐了下来,同时也是试探性对方的底线。 好不容易被批准进来了,总不能再被赶出去啊。 他这个师父可太卑微了qaq。 温染悄悄扯住了对方衣袖的一个角,问道:「我,帮你看下伤口啊?」 白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用。」 温染干脆抱住他的胳膊在床上撒气泼来:「啊啊啊,我不管!我都知道了!你是因为我受的伤!」 白哲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有些惊讶于温染知道了此事。 温染见他看着自己,此事有门,又继续嚷嚷道:「这伤是替我受的,就应该由我来治好它!」 听了一阵嗷嗷叫唤后,白哲只觉自己耳边从未如此聒噪过。 他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按住了温染动来动去的脑袋:「别闹。」 「让我给你看伤口我就不闹了。」温染立马道。 白哲将他先推到一边,然后才缓缓解开了自己墨色的衣衫。 墨色之下的伤口比温染想像中还要狰狞可怖。 鹤鸣未必是针对于白哲,只是他惯用的本事自然下手是极狠的,鞭鞭至骨,光滑而结实的嵴背上,十余道殷红的血痕清晰可见,血沫牵连着已经被浸透的衣衫,看起来尤为可怕。 温染看了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你怎么都不知道喊疼的啊……」 就像第一天来到月老阁那日一样,怎么也不肯说话。 白哲虽听着温染的训话,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副「我知错了但是并不打算改」的模样。 「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很疼!」温染又生气道。 白哲任由对方拿着手帕轻轻地为他清洁伤口,思绪却已经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多少岁月。 他只记得那时候他时常会独自踏上那片熟悉荒原,荒原的尽头便是那断壁残崖。 而在那残崖之上,可以看到魔界最着名的醉黄昏。 火红色的夕阳照耀着魔界大地,整个天空就像烈火燃烧一般,点亮了苍茫无际的荒原大地。 凄清、空旷与苍凉,笼罩在这片巨大的穹隆下。 纵然这里是天上地下最阴暗的角落之一,太阳却依旧会每日在这里升起和落下。 可即便身上被日光所温暖,心中却始终凉薄。 那些时日他常常带着一身伤,独自坐在此处,远远望着那夕阳终于落下。 思绪回到现在,白哲转过头看向了在他身后兀自忙活着的温染。 温染翻出了一大堆药瓶,把它们通通堆在了床上,正在冥思苦想。 他虽然会生病,可没怎么受过伤啊!一时还真不知道该用哪个药好。 「该用哪个啊……?」温染终于还是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自家徒弟,宛如一个傻子。
第24页 徒弟比他靠谱多了,问他总不会错。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徒弟微微勾起的嘴角。 「……徒弟,你笑了?」温染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白哲闻言,也是微微一愣,嘴角的弧度随即回復了最正常的状态。 【徒弟魔格增进十格。】 许久未有声响的系统竟然在此时忽然响了起来。 温染:??? 「你的魔格怎么又涨了啊?」温染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药瓶当场丢了出去。 相较之下,白哲本人倒是淡定得多,他低头审视了下自己身上的魔气。 果然有魔气在翻涌。 「我也不知。」白哲对原因也只是有隐约的猜测,并不算完全笃定,倒也不算说谎,「月老阁的魔气并不是我。」 他的魔气虽然渐有增长之势,但却不会随意外泄,毕竟有他和天帝双管齐下的伪装之法,这一点他很确定。 目前看虽不至暴露身份,可一直这样冲撞,却也着实有些头疼。 听到徒弟这样的回覆,温染反而放心了许多,不是他就好,他之前还颇有些心虚。 「可是,总不能放任下去啊——」温染想起这个就觉得发愁,好好的徒弟可不能真往魔道发展啊。 白哲眸光闪动了一瞬。 气氛一时陷入了停滞。 温染勐然想了他发烧的那一日,他是如何压制白哲的魔气的。 低头纠结了一小会儿,温染突然闷声道:「……你看看该用哪个药呀?」 白哲垂眸看了一眼,很快就拿起了一个瓶子给他。 温染打开闻了闻,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急着给徒弟上药。 白哲的后背肌肉线条是极漂亮的,看起来结实而匀称,肌肉下面蕴藏着惊人的能量。 小心地上过药后,温染总算松了口气。 「先别急着穿衣服啊。」温染温吞吞地叮嘱了一句。 白哲闻言,转过身来朝向温染,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温染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忽然就贴了过去。 看着径直往自己怀里钻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白哲开口道:「你……」 「你受伤了就不要张嘴!」温染闷着脑袋道。 白哲:「……」 难道后背受伤和嘴有什么关系?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来自温染的仙气。 在温染看不到的视野中,二者的气息又在相互缠绕。 白哲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抱住了对方的腰身。 「其实,比起这样,还有更快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12章 仙镣庭03 内庭的暗月宫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即便是天上的仙君,也难以触碰到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如果选择的角度巧妙的话,倒是可以假装自己坐在月亮之上。 此刻站在暗月宫的窗边,抬起头,夜空中尚有几颗零丁的星星,还有一层淡淡的云,使得原本就不明亮的夜空显得更加迷濛。 卯月在一旁看了一阵书,却始终心神不宁,这才放下书捲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景色。 悄然守在一旁许久的鹤鸣终于找到了机会和主上说话。 「主上,您可是还在思虑月老阁的魔气一事?」 卯月静静望着窗外,过了半晌才回道:「你在仙镣庭处理后续事务时,我去了一趟元和殿。」 「去找天帝?」鹤鸣问道。 「天帝连夜去了西王母宫。」 鹤鸣听了不由大惊,西王母已经归隐许久,天帝为何这时候连夜去找她? 「你也觉得奇怪吧?」卯月忽然笑道,只是目光依旧透着寒意,「也许是想躲我也不一定。」 天帝恐怕不想把此事挖得过深。 「罢了,都快天亮了,我书也看不下去了,都回去休息吧。」卯月转身要去书柜那里放书。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本惯常去读的野史杂记。 「我来吧。」鹤鸣当即过去要接手。 鹤鸣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这本书,按主上的性格他应该对这些野史轶闻没什么兴趣太对,可是偏偏对这本情有独钟。 卯月也没太在意,便转交给了他。 「主上已经将此书看了不知多少遍,为何今日又翻起了它?」他忍不住问道。 卯月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看的不是书,是人。」 「人?」鹤鸣自然知晓对方说的人并不一定是指人界之人。 「这本书里记载着当年魔界白渊破天之后的故事。」卯月说到此处,又情不自禁地靠近了窗外的明月,「很多年前,曾经有一个人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魔界于生死存亡之际——」 鹤鸣面色变得急切,「主上慎言!」 当年的事,仙界众仙大多以此为耻,因而提的也少了些。 「无妨。」卯月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并不是要评定当年谁对谁错,只是对他这样一个英雄的结局感到惋惜。如果他还在——」 鹤鸣见卯月越说越大胆,当即单膝跪地阻拦道:「主上,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卯月却无动于衷:「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他孤傲一世,却唯独断在了亲情之上。」 註定亲情凉薄。
第25页 鹤鸣在边上干着急,所幸卯月说完这段话终于不再继续「大逆不道」了。 「不说了,休息吧。」卯月久久地注视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 翌日清晨。 月老阁里静悄悄。 一般都会早早起来打扫庭院的童子清风这会儿正蹑手蹑脚地扒着门缝。 说来奇怪,他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把院子里的假山彻底修復好了,本想顺路去跟温染报告一声,顺便和他说说不要让白哲再破坏院子的事,结果他敲了半天,居然无人回应。 清风心里还纳闷呢:他出去了?总不能起得比他还早吧? 回忆了昨晚最后见到温染的情景,当时他好像是在白哲房里照顾白哲。 难道……?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清风扒着白哲房间的门缝小心地往里偷窥着。 结果刚扒了没一会儿,门豁然被拉开,清风当即往前一栽,摔在了地上。 清风一声「哎呦」,这才抬头看到出来的人是白哲。 他赶紧往他身后的方向探了探。 咦?温染不在? 偷窥还被人家逮了个正着,清风不好意思地干笑了笑:「……你伤好点了没?温染不在你房里?」 白哲反问道:「为何他要在我房里?」 清风被问住了。 其实温染昨晚还真在他房里。 只不过一大早温染就悄摸跑路了,白哲当然是知晓的,但是看他一副做贼模样,便没有去说破他。 那么温染到底去了哪里呢? 此时的温染正在从元和殿回来的半路上。 之所以会去元和殿一方面是因为急着去找天帝问问他徒弟魔格的事,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不想早上醒来和白哲碰上。 一提起这事,他就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夜里的情景。 白哲的魔格总是莫名增加,昨夜给他上完药后,便说起了抑制他魔格的事来。 【其实,比起这样,还有更快的方法。】 那傢伙当时说了这样一番话,亏他还激动半天,连着追问对方是什么办法。 结果这傢伙凑到他耳边,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来。 温染听了当时整个人都炸了,一张脸就像刚从灶上炙烤过一般,红的要命。 他忽然意识到,自家徒弟的性情可能并不只是沉默寡言那么简单。 白哲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看着外表人模狗样的,其实根本就是故意捉弄他! 他,他怎么可能跟他…… 想到这里,走在路上的温染窘迫得就差头顶冒烟了。 然而对方却是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看你心急,告诉你有这么个方法。」 说得倒像是个正人君子,还要怪他自己想歪了不成? 温染越想越生气,心说他可要给白哲上几节道德修身课才行了,于是顺路又去了趟书阁。 因而当温染回到月老阁时,白哲见到的便是又抱了一摞书回来的他。 白哲已然坐在树下开始了修炼。 「……你怎么跑出来了?」温染一看白哲跑到院子里来了,立马忘了刚才有多生气的事了,只顾着沖了过去。 白哲抬眸看向他,「修炼。」 「……」温染听了只想捶他,「你一身伤还没好,修什么炼啊!」 白哲却没回应他的话,只是又低头看了眼他怀里的书,问道:「给我的?」 温染愣了一下,回道:「对啊。」 说着把书堆在了旁边的台子上。 白哲一眼扫过去,什么《修生养德》《静心本章》,抱回来的全是和修身养性有关系的书籍。 温染那点小九九,他一眼就能看透了。 「不对,你怎么岔开话题了,你现在得回去好好休息!」温染把书丢在了一边,拉起徒弟的手就把他往房间里带。 清风听到动静也过来了,随手翻了翻温染借来的新书,「少爷,您这是要改修佛道吗?」 「我这是给白哲准备的!」温染丢下这么一句,就关起门来教训徒弟了。 温染用手指戳了戳白哲的胸口位置,「你说说你,受了伤还不老实。」 白哲想了想,回道:「我没事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温染指了指床铺,示意他坐上去,他要再检查下伤口。 白哲其实心里还在回味方才指尖被牵住的温度,但还是照做了。 衣衫之下,虽然有了药物的帮助,但白哲后背的伤口仍然狰狞骇人,毕竟是半仙,鹤鸣的鞭子又那么厉害,估计还得再休养一阵子才行。 「这几天,你就在房里看书叭,不要跑出去了。」温染趁热打铁,教育自家徒弟道。 「看什么?看那些?」白哲嗤笑一声,神情冷漠。 温染:「对啊,正好帮你修身养德!」 要成为仙界之主可不能光是修为高深啊。 白哲颇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温染,心说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半睡半醒间扒在我怀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还到处乱拱的。 温染被他打量得有点不好意思。 自从昨晚和徒弟同床了一夜后,他一被对方这么盯着瞧就会莫名心跳加快。 白哲瞧了他一阵,还算好心,勉为其难地放过了他。 「你今天出去就借了那堆书?」他问道。
第26页 「啊对了!」温染经他这么一说想起正事来了,「我本来是去找天帝的,想问问你的事,总不能让你白白受冤啊!可是天帝昨天夜里突然去了西王母宫。走之前他拖小文仙给我留了封信,我还没来得及看。」 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那封信来,也不避讳徒弟,就这么拆开来看。 只见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 大铭恩府。 「大铭恩府?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温染奇怪道。 白哲慢慢道:「我生在此处。」 「怪不得,这是你家乡啊。」温染恍然大悟。 可天帝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几个字呢? 天帝一定有他的用意才对,而且必然能猜到他过来一定是为了月老阁魔气和白哲的事。 白哲也看了看这封书信,虽然他心里是不愿的,可他终究还是看明白了天帝的意思,「他希望你和我去一趟大铭恩府。」 「去大铭恩府?」温染不由惊讶道。 反覆思量了半天,温染忽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下凡去一趟大铭恩府!你也好见见从前的家人啊。」 一举两得,温染对此非常满意。 温染对这事还是动了脑筋的,他其实本该去找天岚公主说选亲的事,但是他可没忘记当时在宴席上,天岚公主是怎么向天帝添油加醋的。 虽然此事不完全是她的错,可是温染一想起白哲后背的伤,还有之前她们主僕在门口叫骂的事来,心里还是气不过,干脆借着天帝让他去大铭恩府的机会晾她一晾。 白哲沉默着,似乎是默认了。 刚好这时候清风过来敲门,说是暗月宫派人来了。 温染吓了一跳,才从仙镣庭放出来,怎么对方又杀上门了? 然而清风却安抚道:「应该没什么大事,送了一大车子东西来。」 温染没让他俩露面,独自出了大门,果然看到了清风所说的一车子东西。 暗月宫这次派了两辆车来,其中一辆看着像是礼车。 见温染自己出来了,领头的鹤鸣主动过来行了一礼,难得放低了身段:「之前月老阁魔气一事,是我唐突了,今日特来赔罪。」 说完,他招手示意手下将车子推过来,里面都是给温染送来的好吃的,当然也有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草,这还是特意让芙蓉仙子帮忙准备的。 温染见鹤鸣这样对自己说话,只觉真是十分罕见,虽然心里还是怨他,可见他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又知道他始终是为了卯月,为了暗月宫。 其实鹤鸣也不是针对白哲,若换成其他的什么人来,估计他也会同样对待。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顺势原谅,还是拒不接受? 今日也没能见到天帝,温染只好暂时默不作声。 鹤鸣始终俯身低着头,像是在等温染的回覆。 然而温染许久没作声,他便只好这样僵持着。 为了主上,这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有人并不会放任局面继续这样僵持下去。 旁边的车子被掀开了帘子,一头银色的长髮倾泻下来,走下来的正是暗月宫的主人卯月。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用上这更好更快的法子呢?敬请关注清风小记者后续报导。 第13章 大铭恩府01 温染没想到卯月会亲自过来。 只见卯月迳自朝着他走来,直到站在了他的面前。 半路上鹤鸣反应过来急忙阻拦道:「主上,您怎么出来了?说好了由我……」 「这次是我们暗月宫没有调查清楚,你徒弟也因此而受伤,今日送来的赔礼中有芙蓉仙子准备的良药,请你收下吧。」 温染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反应。 却听卯月又继续道:「抱歉。」 他完全没想到卯月会亲自来,还会亲口向他道歉。 这回对方态度这么诚恳,温染若是再拖着不肯答应,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更何况暗月宫的势力又那么大,他也不想给不在家的师父找麻烦。 「……好了,我知道了。」温染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东西我们就收下了,我徒弟的伤也还没好,正用得上。」 他也算给了暗月宫一个台阶。 旁边一直看着的鹤鸣顿时如释重负。 让主上如此放低身段来亲自道歉,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所幸温染没有继续僵持着不答应。 他安排手下将赔礼送了进去。 卯月亲眼看着,最终才转身上了车子。 很快,鹤鸣也回到了卯月车驾的旁边。 绣纹精緻的帘子后面坐着的正是自家主上,鹤鸣隔着帘子看了一阵,才说道:「主上,咱们可以回了。」 「……」车内一片安静。 鹤鸣觉得有点奇怪。 主上虽然话不太多,又生性高傲,但不至于会这样完全不理会他。 「主上?」 车内竟还是没有回应。 鹤鸣正打算强行掀开帘子看下情况,结果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回吧。」 「是。」鹤鸣低头应了声,然后招手示意车驾回暗月宫。 车驾缓缓地向暗月宫行驶。 温染远远看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院子里,清风早就打着算盘围着赔礼的车子团团转了。
第27页 「恩泽草,两千灵石。」清风飞快地打着算盘,「水灵芝,五千灵石……!」 见清风在那儿一惊一乍的,便走过去道:「卯月亲自送来的东西,当然贵了。」 「啊?」清风手下一停,「卯月大人亲自来了?」 「嗯,要不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赔罪。」 温染转头正要回白哲房间,结果就看到自家徒弟居然又自己跑出来吹风了,原本他还想把他赶回屋里,却发现他手里正拿着那本《静心本章》看。 不错不错,徒弟真是太听他话了。 至少别乱动,扯着伤口就不好了。 【徒弟手不释卷,仙格增进一格。】 温染听到了系统的铃铛声,笑眯眯地说道,「一会儿我去研究下卯月送来的药,晚上可以给你用用看。你的伤还得再养几天,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下凡去大铭恩府。」 白哲手执书卷,面色不起波澜,「好。」 清风闻言,立马跟着激动起来,「少爷,你们要去大铭恩府啊!」 「对呀,不过得麻烦你看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清风把算盘丢到一边,一脸喜色道,「只要你顺路去趟人界的月老祠,拿点供品什么的回来就行了!」 温染:「……」你还没忘记这茬儿啊。 晚上,温染果真把卯月送来的药都取了出来,照旧对着一堆不知名的药瓶发着愁。 白哲怎么可能会料不到这境况,可是这回却没急着出手帮忙,只是远远地坐在桌旁,背向着他的温染。 这小傻子可能是反思了自己上次认药的尴尬,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一本《灵药大全》,此刻正对照着书本仔细研究着这几瓶最有可能的药。 恩泽草,不行,药性太慢了,温养倒是还行,万一拖太久了留疤怎么办? 这个形状……是水灵芝吧? 太勐了,补过头儿可就坏了,倒是可以取一点熬汤。 眼看着温染对着几个药的药性纠结了半天,白哲瞧够了热闹,便主动走了过去。 由于温染此时是背冲着他的,白哲干脆从他背后把两只手绕到了他面前去,一眼看去,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从身后抱住了温染。 温染被突然靠过来的白哲吓了一跳,随即就看到白哲的手指灵巧地在两瓶药中点过。 「这个,和这个。」 温染这回真要惊掉下巴了:「徒弟,你怎么什么都认识啊?」 白哲听了也未回应。 「这回下凡,我可要好好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温染念叨着几日后的下凡。 …… 在照顾白哲的这几天里,温染其实是很忙的,他虽然不愿帮助天岚公主,但是这事确实关系重大,还真不好彻底晾着她,所以他趁着这段时间,闷在月老阁列了个潜在名单。 凡是适龄、才貌相当的仙君基本都被他列出来了,最后好不容易圈定了五六个人选,可是真要说起权势地位来,始终还是焰绯和卯月更为合适些。 身为小月老,情报收集工作也是很有必要的,这段时间他基本都在做这些事。 待白哲身上的伤终于大好了,他算了算时日,便抓紧带着白哲一起下凡去了。 仙界有一个专门的传送阵,用来帮助众仙快速往返人界。 虽然仙者是可以飞的,可自己飞多累啊,要不就是得依靠神器飞好久,不如直接用传送阵。 「徒弟,检验仙术的时候到啦。」温染出门前特意教了白哲一个小的易容术,可是在人界伪装自己原本的面容,不让人轻易认出他们的身份。 白哲闻言,掐了个手诀,当即便伪装起了他们原本的容貌,虽然彼此看对方还是原先的面容,但是人界的人却不会这样了。 一切准备就绪,师徒二人走进了传送阵中。 冷风唿唿地吹着,半路上还碰到了骑着鸟的一名路过散仙。 散仙热情洋溢地向他们招了招手:「下凡去啦?!」 不等温染做出回应,就骑着鸟闪过去了。 这样的大概就是不嫌麻烦和累的出游一派。 没过多久,他们就被传送到了大铭恩府地域的对应的传送点。 通常传送过去的位置是多选一随机的。 待传送阵的光芒消失了,温染才看清楚此处是一间废弃的仓库。 因为许久没人用过了,仓库里积了不少尘土,角落里还有了蜘蛛网。 出来时,大铭恩府已是日落之时,城门马上就要关了。 温染赶紧拉着白哲进城去。 城门口还有一些外来者背着行囊在往里走。 「好多人啊,看着不像是本地人的样子。」温染不由奇怪道。 进了城,温染看着已经在收摊的集市一脸惋惜,白哲看他一眼道:「明日还会有。」 温染的眼睛立马又恢復了神采。 第一件事还是要去找间客栈。 当地最大的客栈大堂里,人满为患,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匆忙赶过来的小二一听说是来投宿的,当即赔着笑脸道:「抱歉客官!咱们这儿最近万家花会要开了,外地赶来投宿的人太多,现在只剩下一间房了。」 「要不……您二位挤挤?」 温染好不容易下凡一趟,兜里揣着一堆钱,没想到却是花不出去。最大的客栈都要没房了,估计其他客栈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28页 他歪头看了看身旁的徒弟。 白哲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开口对小二道:「看房吧。」 跟着小二上楼时,温染扯了扯白哲的衣袖,小声道:「床给你睡。」 他还没忘记白哲身上还带着伤呢。 白哲却没说话。 小二不知他们真身,与凡人自不相同,只当正常客人招待,仔细问了吃食和洗澡的问题。 温染象徵性地让他打了盆热水,至于晚饭他们打算下去解决,也好听听那个什么花会的事。 还有听说大铭恩府的花糕很有名,这次来了一定得尝尝才行。 回到大堂,温染给了小二多多的银两,拜託他帮忙找个角落一点的座位。 小二眼睛尖,很快就盯上了一处刚好有人走了的位置。 不过温染没想到的是,他们俩才刚刚坐下,便见面前的木桌上忽然从什么方向甩过来几朵花。 只不过对方准头不太行,有两朵掉地上了。 温染呆呆地看了看桌子上的花,顺势弯下腰把地上的也捡了起来。 「嘻嘻,他捡起来了!」一道尖细的女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混合起来的清脆笑声。 温染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是几个妙龄女子。 她们眉眼带笑地瞧着这边,桌上还放着两个花篮,看来就是她们丢过来没错的了。 白哲把他手里的花夺了过来,放在一旁,「别人的花,瞎捡什么?」 「可掉地上了啊。」温染还没反应过来。 「大铭恩府女子民风开放,当地人又喜爱种花,所以会用花来传情。」白哲给他解释道。 大概就是遇到喜欢的、欣赏的,就会大胆丢花过去,不过大铭恩府的风俗也有点奇怪,就是女子只能婚前开放大胆,一旦结了婚那就要老实听从丈夫的话了。 温染闻言,再看向对面的几个女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那些年轻姑娘又是一阵轻笑。 正好小二送来了饭菜,温染赶紧下筷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转念又想了想,白哲知道得这么清楚,也许以前在这里也经常收到姑娘送的花吧? 毕竟……长得这么好看。 温染偷偷瞄了自家徒弟一眼,心里暗自想道。 大堂很多食客都在议论即将开始的花会,听起来似乎会非常热闹。 不过还有一件事也引起了温染的注意。 有客人在讨论了几句什么白府的喜事。 温染一听这姓氏,就立马看向了徒弟:「是你们家的那个白府吗?」 白哲蹙了蹙眉头,这里的确只有一家正经的白府,但是至于是什么喜事,他离开挺久了,说实话并不清楚。 「没事,我们明天就过去看看!」 吃罢饭,由于天色已晚,大铭恩府近日也因为花会的布置暂时取消了夜市,温染闲来无事便躺在床上翻着自己之前列过的仙界之主培养计划。 那时候他熬夜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大篇,实施得倒是比他预想中还要快不少,毕竟徒弟实在太聪慧和自觉了,如今修为嗷嗷往上涨。 就连现在,好不容易回了自己家乡,白哲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很激动的样子,照旧在一旁打坐修炼。 温染转而侧着身子看他。 为什么自家徒弟总是这样无欲无求的样子呢?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喜一下或者害怕一下的? 这样瞧了好半天,白哲终于睁开了眼睛。 温染见他睁了眼,自觉地从床上爬起来道:「我打个地铺!」 「夜里凉。」白哲轻声说了一句。 大铭恩府的夜晚有些寒凉,他小时候在这里生活时便已感受颇深。 温染听到了可是不代表他会听进去,他迳自抱起柜子里一摞被子来。 于是接下里就变成了:他抱起了被子,白哲从他身后抱起了他。 温染双脚离了地,很快就连人带被子被运回了床上。 看着自家徒弟自己又有回去打坐的意思,他匆忙揪住了对方衣衫的一角。 「其…其实这床挺大的。」温染的眼睛往别处飘着。 …… 入夜。 屋子里的温度降得有些低了。 温染睡在里面,把自己裹得像个蛋卷,脑袋还不忘抵在白哲肩上。 真不是他故意要挤对方,而是就在白哲上床前,他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声音—— 【徒弟魔格增进十格。】 (╯‵□′)╯︵┻━┻老子什么都没做,你增个锤子啊! 温染知道又不可能和系统去吵架,只好认命地贴到徒弟身上,抓紧刷低魔格值。 可惜贴了半天,一点也没掉下去。 温染:啊,好想和系统干一架。 有本事你出来啊!看我不用红线勒死你。 白哲也意识到了自己魔气的涌动,他朝温染转过身去,两人面对着面,在同一张床上靠得极近。 他甚至可以看清温染长长的睫毛。 温染看到白哲转了过来,稍微纠结了一会儿,随后他深吸一口气。 为了天帝,为了徒弟,沖鸭—— 他一脑袋扎进了对方怀里。 对方的体温慢慢传到了他的身上,温染觉得暖暖的,他之前就发现了,白哲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大概就像是冬日里经过冰雪覆盖住的雪松味道。
第29页 白哲感觉到怀里的呆子扎在自己怀里还勐吸了一阵。 不由手上一紧,按住了对方不老实的脑袋。 温染面前一闷,终于老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听话与放肆之间反覆横跳。 亲们有兴趣的可以去我专栏看下《星际插班生》的预收鸭~qaq下篇想写介个! 第14章 大铭恩府02 来到大铭恩府的第二日。 温染是被外面小二忙活的动静吵醒的。 揉了揉睡眼,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应该还挺早的,而此刻白哲已经在一旁打坐修炼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 温染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师父,赶紧起了床。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旁认真地梳理起了头髮。 温染的头髮护理得很好,又长又黑,摸起来很舒服,收拾好了头髮又开始琢磨今天穿哪件衣服。 白哲见他如此认真模样,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是去一趟白府而已。 和满心期待的温染不同,白哲这个即将回家的人并没有多么美好和急切的心情。 那种地方,不回也罢。 温染带着白哲找到小二问了路,便朝白府去了。 小二一听是要问白府,不禁笑道:「二位原来也是赶来参加喜宴的啊?」 听小二这么一说,温染也不好意思再问是什么喜事了。 不过既然是喜事……难道是白府的人结亲了? 事情果然不出温染所料。 刚一看到白府的大门,温染就已经确定了。 眼前的白府门口宾客来来往往,管家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毕竟要出来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穿得也是体体面面。 「徒弟,我们去凑凑热闹!」 这样说着,温染率先走过去。 管家面前正好空了,见到了衣着相貌均不落凡俗的温染后,觉得有点面生,只以为是哪家外地的宾客,于是主动过来攀谈道:「这位小少爷,可也是来参加咱们白府喜宴的?」 温染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抽出两封请帖道:「是呀是呀。」 管家随便地看了一眼温染提前伪造出来的请帖,就立马把他们俩请进去了。 这样的小公子来参加喜宴,对白府来说也是与有荣焉啊! 整个白府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囍字早已布置起来了,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看着格外喜气。 院子里,白府的白老爷和他的长子白蔡正喜气洋洋地招待客人,宾客们一轮又一轮地朝他们走过来,他们总要说上几句。 碰巧的是,温染他们进门的时候,白府的结亲对象——谢家来了。 温染拉着白哲退到角落处,干脆隐了身,反正也没人注意少没少人。 谢家的大老爷派头十足,白老爷子几乎是立刻放下手边应酬宾客的事情,赶紧就带着长子主动迎了过去。 「那是谁啊?」温染看着刚好背向他的那个稍年轻的白府人,问徒弟道。 白哲眸色不变:「我兄长白蔡。」 温染:「……」这名字挺别致啊。 「那看来是你兄长要结婚啦。」说起姻缘婚事这些,温染就忍不住眉眼弯弯。 又有一对佳人即将诞生,他作为一名小月老自然是要开心的了。 说起来,尽管白府在大铭恩府算得上是不错的家族,但是若真和谢家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今日被请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众多,难免混进来几个舌头长的,或是生意上的对头,温染不是凡俗之身,自然轻易地听到了旁边两位夫人在背后议论着什么。 「要我说啊,这就是天上掉了个馅饼砸白老爷头上了。」 「是啊!这桩婚事之所以能谈上,还要感谢白府出了个天赋异禀的小少爷呢,只可惜人家不是凡俗之资,註定要修行登入仙门的——」 「就是,要不是谢大老爷素来最敬仰修士,哪儿轮得到白家娶上人家千金。」 「得了吧,你们就是吃不到嘴的就嫌酸。」旁边一个和白府关系亲厚的宾客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嘴。 几名讨论正热烈的夫人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嘟嘟囔囔地停了下来。 可惜这边说的话还是被那边白府长子白蔡听到了。 他倒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他父亲正要引着谢家老爷进客堂,特意嘱咐他把院子里的宾客往里请一请,没想到刚凑过来就听了个清楚。 白蔡的脸当即就垮下来了。 隐身状态下的温染听了半天,觉得有点不对劲,再一看转过身来的白蔡,只觉他脸上发灰,根本没有寻常新人会有的喜气。 这在他这样一个月老看来,可不是什么小事。 大喜日子没喜气,那还结什么劲? 但是因为对白府的情况还不太熟悉,温染选择暂时按兵不动,打算继续听下去。 跟在白蔡身边的小厮见状,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小声劝道:「少爷您别气,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那小杂种真是阴魂不散!人都走了还要时不时地给我添个堵!」白蔡提起他那个庶出的弟弟就来气。 从小到大,自打他这个弟弟出生了,全家就开始为着他担惊受怕,待他弟弟长大了,入学了,偏偏天赋异禀,处处压他一头,更得了谢家老爷的青睐。
第30页 要不是他跟着一个破道士跑去修行了,还不知道要受这破气到什么时候! 这谢家千家也是他捡了他的剩才好不容易娶来的,如今还要听别人嚼舌根! 说到此处,白蔡倒是想起个要紧事来:「对了,让你盯着的如烟那边怎么样了?她到底什么时候动身?!」 小厮颇有些为难:「少爷,人我们是盯紧了,她绝对不会再随便出来了,可要说动身……马上就是万家花会了,城门口到处都是客,咱们强行赶出去恐怕会闹大了啊……」 带着谢老爷进了客堂的白老爷见自家长子半天没进来,觉得在亲家面前过于失礼了,正要叫下人出去叫他,结果坐在一旁的白夫人连忙起了身。 「我亲自去看看吧,来者都是客,指不定是和哪位老爷聊上了。」白夫人正愁坐在这里半天了,都不带动弹的。 然而她出门没走几步,就听到自家儿子憋着一肚子火和小厮埋怨着。 白夫人心里也不满起来,这小兔崽子,怎么能在客人们面前耷拉着脸,胡说八道呢! 她上前拽了拽儿子的胳膊,示意他跟她过来。 「你啊,怎么能在客人面前拉下脸子!谢家老爷还等着你呢!」白夫人一指头戳向了儿子的脑门。 白蔡刚听完小厮的汇报,这下更觉得火大了:「娘,您看看我爹这请的都是哪门子亲戚?咱们家好不容易把白哲那个扫把星送了出去,偏偏要在我大喜的日子提起他!他个庶出的下贱东西,出生就招来祸事,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白夫人知道儿子早有心结,便哄他道:「好了好了,谢家千金都被你娶来了,还顾忌他做什么?」 白蔡不禁冷哼一声:「那谢家千金倒是金贵,难道我还要跪着哄她不成?等进了门,看我不收拾顺了她!」 听了一阵,温染脸上的笑意却是完全消失了。 亏他还张罗着要带白哲下凡回家乡看望亲人,还一脸高兴地拉着白哲赶来参加他兄长的喜宴。 原来他的家人竟是这般想他的吗……? 还有那白蔡,怪不得脸上没有喜气,就沖他刚才对新娘子这态度,这哪是什么良姻啊! 明明是靠着白哲才结得的姻缘,却不知珍惜,更不知感恩,还要倒打一耙。 温染越想越气,他看了看身边的白哲,见他仍旧一副不悲不喜的淡然模样,只觉得心疼。 他偷偷伸出手,揪了揪徒弟的衣袖,白哲抬眸静静注视了他一会儿,却没说话。 不远处的白夫人还在劝着大儿子,「行了,你也赶紧进去吧,别让人家谢老爷看了笑话。」 「知道了。」白蔡紧皱着眉头,心口还是憋着气,但总归是比刚才好多了。 温染本想这时候出手,暗中教训一下白蔡,不料刚要出手就被白哲抓住了手腕。 「徒弟?」温染不解地看着对方。 白哲的眼眸就像一汪沉静的湖水,「没有必要为我脏了你的手。」 温染低头嘟囔了句:「怎么就没有必要了呢……你是我唯一的大弟子呢。」 白哲闻言,微微愣了一瞬,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静静在心里酝酿,渐渐掀起了一阵波澜。 「……还看吗?」白哲其实是无所谓的。 回大铭恩府也好,参加喜宴也罢,对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温染却有点不甘心,闷头想了想,忽然坚定道:「不看了!我有件事必须要做!」 作者有话要说:  想静静写好这个故事,希望自己能不忘初心0v0。 第15章 大铭恩府03 温染像是在谋划着名什么,却不先说与白哲听。 他找街上的百姓问了路,便直接去了当地谢家的府邸。 谢家在大铭恩府一带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家底深厚,有时遇到什么天灾人祸,还会想办法接济穷苦的百姓,因而声望颇高。 而谢家唯一的千金今年到了出嫁的年龄,她的亲事变成了谢家头等大事。 谢老爷为此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本来他是打算和隔壁城镇的一家名门望族结亲,但是考虑到毕竟不在一地,因而也没急着拍板。 他这辈子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偏偏就是对这修仙一门特别着迷。 知道他们这一族目前无甚修炼的天赋后,他倒也死了心,可是没想到白府忽然冒出个「一步登仙」的小少爷来,正好白府最近频频派人来问他女儿的亲事,谢老爷终于动摇了。 谢家千金本不同意此事,只因那位「一步登仙」早就跟着一个道士离开白家去修炼了。可谢老爷对着她一通苦劝,说弟弟优秀,当哥哥的总也不会差到哪里。 眼下谢府的闺房中,谢家千金谢嫣便坐在床上生着闷气。 手指绞着才做了一半的帕子,谢嫣越想越不对劲。 「小姐,怎么又不开心了?老爷都给您安排妥当了,您晚上就安安心心地出嫁就好了。」侍奉的丫鬟桃红端着一壶新茶推门进来,见小姐神情不悦,便柔声劝道。 大铭恩府的习俗是日落之时迎娶新娘子,然后接晚宴,要闹到深夜的。 谢嫣把帕子丢到一边,心里却还在纠结。 桃红不禁起疑道:「刚才明言不是过来了吗?难道那小子说了什么惹您不开心了?」 她口中的明言是谢嫣身边跟着的小厮。
第31页 这话正中谢嫣的心事,「……明言告诉我,昨天晚上他帮管家去送东西,半路上撞见了那白家长子。」 桃红不解道:「那又如何?撞见未来姑爷也是个好事啊。」 谢嫣脸上满是忧色:「可他看到那白家长子和一个青楼女子在暗巷里纠缠不清,甚至还对那女子大打出手!」 听到此处,躲在暗处的温染也不禁吓了一跳。 他之所以来这里,确实是有意想让谢家千金了解一下那白蔡是个什么玩意,可没想到白蔡自己就把黑歷史送到人家小姐面前了,都用不着他再开口。 对于月老而言,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他们的使命,温染好不容易下凡一趟,没想到就撞上一桩这样的亲事。 听闻谢家在当地还是挺有善缘的,如果这千金所嫁非良人倒也可惜。 角落里,尽管温染用了隐身术,一般人都看不到他和白哲,可毕竟是暗中行事,他习惯性地缩在白哲身边,畏手畏脚。 白哲这时自然已经看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你确定要搅黄此事?」 温染本来还有点犹豫,毕竟今日就是大喜之日了,可到了谢府后,发现谢家千金对白蔡也没什么好感,又得知白蔡还和其她女子有纠缠,因此不再犹豫地回道:「确定!」 二人正在角落中暗自交流着,另一边的丫鬟桃红听了小姐的话心中也是十分气愤和担忧。 「没想到那个白蔡居然是这样的人!可今天就是大喜之日了,咱们——」说到这儿,桃红无奈地嘆息一声,「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这桩亲事!始终还是那白家次子,虽然身份并不比长子尊贵,可毕竟才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 躲在暗处的温染闻言,忍不住朝自家徒弟挤眉弄眼道:「一等一的好——」 还伸手去戳了戳旁边的徒弟。 白哲面不改色,立刻抓住了温染那只捣乱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 温染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干脆就任由对方攥着了。 「不闹你了,我们去找谢家千金提到的那个歌女吧?」温染掐指算了算,其它的他不太行,可动用灵力算算姻缘之事他还是可以的。 白哲默然点了下头。 二人又一同转去了当地的花街。 经过一番掐算和打听,温染这才知道,原来的确有一名年轻女子和白蔡关系匪浅,不过她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女,在花街还颇有名气,最近半年来却不怎么出来接客了,传闻是有富家公子要为她赎身。 温染想了想,看来是被谢白两家的亲事给搅和黄了? 方才谢家千金正因白家长子一事而忧心不已,而这一边的花街歌女却已是在以泪洗面。 仔细看去,那歌女容貌虽然姣好,可是脸上和嘴角却有了几处淤青和伤痕。 「姑娘,你别哭了,现在坊里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笑话呢!你越是难过,越是不值得啊!」 说好的赎身,可等了这么久也没赎成,早就有同行背地里嘲笑她了。 歌女哭得梨花带雨,眼中满是悲戚,「我如何能不难过?只怪我太傻了,一心相信他会待我好,如今连贞洁都没了,还要被他赶出大铭恩府……」 「……你哥也太渣了吧?」饶是温染见过不少分分合合的有情人,如今也不得不对着白哲惊嘆一声。 白哲早知自己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并不奇怪。 从前还可以说他是年少无知,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毫无长进。 欺骗歌女失了贞洁,扭头又傍上了谢家千金,还打她一顿,要把她赶离大铭恩府,温染对白蔡的这一系列操作真是「嘆为观止」。 想到这里,他正要现身,却被白哲拦住了。 「没必要现身。」白哲指了指那歌女身旁桌上的一本琴谱道。 温染受到启发,立马有了想法。 他朝着那本琴谱掐了个手诀,就见那琴谱像是受到风力的影响一般,匆匆翻动了起来。 歌女无心去看什么琴谱了,她现在连大铭恩府都不一定能待得住了,哪还有心思顾及琴谱。 然而那琴谱越翻越快,边上的小姑娘最先发现了异样:「姑娘!你看啊!」 歌女这才转身看了一眼,却见那琴谱原本的空白处竟悄然浮现出了一串文字。 【你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大铭恩府吗】 歌女被吓得张大了嘴巴,她四处看了看,房间里除了她俩根本没有别人啊! 正震惊着,琴谱上又浮现了一串新的文字—— 【你若不甘,便点点头】 歌女当下竟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法助你,你可愿意放弃大铭恩府的一切,去找那长子算帐】 …… 剩下的时间里,温染二人就在这歌坊里吃饭喝酒。 这歌坊一般不做皮肉生意,陪酒陪笑是难免的,但总比寻常的青楼要好一些。 进来光顾的都算是半个清雅人士。 白哲轻执酒杯,抬眸看向温染。 「你是月老,素来劝和不劝分,这样做值得?」 温染忙着吃东西,边吃边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今天让我撞上了,总要管一管的,否则那歌女也太惨了,将来谢家千金也要受苦了。」 「更何况……那个死白蔡那么辱骂你,我总要教训他一下才是。」
第32页 酒杯轻放,杯底在桌上留下了清脆的声响。 「对了,那个白蔡为什么一直那么说你啊……?」温染不全是好奇,也不是故意要揭徒弟伤疤,只是将来相处的时日还久,既然来了一趟总要多了解些徒弟的事才好。 白哲慢慢回忆了下这一世小时候的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出生时便身负灵力,引来了周遭不少妖魔鬼怪的注意,那时天帝正好来到人界,算是救过我一命,不过后来因为这灵力的事,还是给白家招了不少麻烦。」 温染瞭然,白哲本就是庶出,又因为身负灵力给白家引来了一些祸事,他这些年在白府的日子有多艰难便可想而知。 「我七岁时被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本想干脆就此离开白家,可惜又被天帝给领了回去。」 温染:「……」 才七岁就被丢到乱葬岗?!白家也太丧心病狂了。 不对,徒弟你七岁就懂得和家里恩断义绝了啊? 后来白哲在白家又熬了好几年,因为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已显现登仙之资,敢来捣乱的妖魔鬼怪也越来越少了,白家也由于他的缘故而在当地渐渐起了势,更攀上了谢家。 再后来,白哲就跟着天帝伪装的老道士离开大铭恩府了。 见温染越听越忿忿不平的样子,白哲本人却并未多么在意,「我生来便会招来祸事,白家人会把我丢出去也不值得奇怪。」 更何况,当初被丢到乱葬岗时,其实他还挺高兴的,只是没想到被天帝给揪了回去。 「怎么会不值得奇怪!」温染气得拍了下桌子,「白家之前虽然不如现在得势,可也算是个大家族,至少是不缺钱的!那时候天帝为了照顾你,私下里还给了白家不少钱的!」 这些还是他收白哲为徒时,听天帝顺带提了两句。 「你既是白家的孩子,他们又收了天帝的钱,却把才七岁的你丢了出去,哪里是一个父母该有的样子?」 从前嫌白哲是不祥的庶出子,等白哲有了利用价值又心安理得地利用他去结识谢家,简直太过分了。 「你又不是我,何必如此动气?」白哲的眼中微动。 第16章 大铭恩府04 温染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徒弟啊!我当然会为了你而生气、高兴还有难过——」 为了我生气、高兴还有难过吗……? 窗外,暮色将至,街上渐渐点起了万家灯火。 白哲看了看酒杯中微晃的清酒,随即一饮而尽,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起来。 也许是因为两世以来的头一遭。 听起来倒还不错。 话说那白家长子白蔡终于等到了黄昏之时,正在众人的簇拥下迎娶了谢家千金,只待入了白府的大门。 大铭恩府的百姓们都喜热闹,赶上这种结亲的大事自然不会错过,尤其平日里谢家没少帮衬他们这些老百姓,这时候都可着劲儿地冲着骑马的新郎还有新娘坐着的花轿丢上自己的一份小小彩礼。 白蔡一时风头无两。 从今往后,他白蔡在大铭恩府的地位只会愈来愈高。 想到这里,白蔡的脸上就忍不住地浮出更多笑意,绑着红花的身板也挺得更直了。 别说,这么一看,这白蔡还真是人模狗样地像回事,也怪不得谢家老爷也会被他花言巧语地哄住了。 可此时坐在轿中的谢家千金谢嫣却是忧心忡忡。 她知道她爹为了她的亲事折腾了多久,若不是心疼她爹,她早就掀了盖头大闹一场了。 直到现在,她心里也一直憋着口气,想反抗可是也顾忌她家里人。 临场退亲终究是不太好听,大户人家的门面名望要比很多事情都重要得多。 也许那白蔡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正在纠结间,原本平稳行进中的轿子终于停下了。 看来是到白府了。 谢嫣努力定了定心神,她这辈子生在谢家已是幸事,如今白家在当地的势力也是越发壮大,谢白两家结亲对谢家自是有利…… 然而正当她做好准备要下轿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白蔡!你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竟然还有脸面迎娶谢家千金?」 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欢闹的唢吶。 原本骑在一匹骏马上得意洋洋的白蔡听到这颇为熟悉的声音,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他四处望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从街角处拐出来的那名女子正是他刚刚抛弃了的歌女如烟!只不过这一回她是戴着面纱来的。 「如…你怎么来了?!」白蔡震惊得看着对方,相处了一年多,即便对方戴着面纱,他也能认出来对方。 然而话说出口了才发现不太对劲,他又急忙冲着家里的下人道,「今日大喜之日,你们怎么做事的?冲撞了嫣儿该怎么办?」 如烟见他故意装作和自己不熟的样子,不气反笑道:「好一个冲撞,你待我如此薄情寡义,没想到待别家女子却是一往情深!」 原本先行一步到达白府,如今正出来迎接自家女儿的谢老爷和谢夫人,闻言也是面色一惊。 见白蔡准备让下人把那女子赶走,谢老爷拄着拐杖的手往下使劲压了压。 眼看白府的下人即将扑到那女子面前,却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撞到了一般,一个个都被撞飞了出去。
第33页 几个下人身形狼狈地摔倒在地,可抬头一看,那女子身边哪有什么人呢? 在场的宾客和百姓们也不由感到惊异,这一刻白府门口可谓是哗声一片。 如烟看了看周围人的神情,其实自己方才也是慌乱了一瞬,因为担心那琴谱上的小神仙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失灵。 「……你,你干了什么好事?」白蔡虽也惊慌,但还不至于乱了分寸。 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他怎么能出错?! 确定了小神仙会按照约定的帮助自己,如烟当即豁出去了,咬着牙要把事情闹大。 白蔡此人最擅用花言巧语,谎话连篇,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对曾经心爱的女人大打出手—— 她自己是被这个负心汉毁掉了,反正花街上的人嘴杂,将来迟早有一天要把真相扯出来的,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再看着谢家千金再落入虎穴呢? 于是她狠狠道:「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不是心虚,为何不让我说话?谢家姑娘,你可不能嫁给这个负心汉!」 白蔡没想到如烟竟然有胆子朝着花轿喊话,他赶忙又招唿下人去抓她。 然而一直沉默着的谢老爷在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后,却阴着脸冲下面的人吩咐道:「等一下!——让她说。」 事关他女儿的终身大事,就算面子上不好看,也决不能煳里煳涂地就这么了了。 白蔡忍不住懊恼地「啧」了一声,可也拿谢家老爷没有办法。 如烟却顺势转身,向着谢家老爷跪下身去。 「谢老爷,谢夫人,小女只是本地的一名歌女,素来卖艺不卖身,没想到一年前遇上了白蔡这负心汉,他苦苦追求于我,承诺照顾我一生一世,我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也怪我太傻,竟信了他的。」 「可是后来,白蔡和您谢家牵上了线,他见有望迎娶您的千金,就立马把我抛下。为了给他自己扫清后路,甚至威胁我要把我赶出大铭恩府。我一个孤弱女子,哪里有地方可去?他见我不从,就对我大打出手。」 说着,如烟摘下了自己白色的面纱,眼中含泪道:「您看,这就是前日他对我所伤。」 面纱之下,正是之前白蔡蛮横动手留下的伤口,女子最怕的便是容颜有失,可那白蔡却毫不顾忌。 白蔡听她一股脑吐了个干净,只觉不能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于是赶到谢老爷身边道:「您别听胡言乱语,这伤口指不定是她被哪个野男人伤的,跑来碰我的瓷!」 如烟立马跟道:「这是当年白蔡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上面还有他亲手写下的字,您若不信,我还可以把我知晓的白蔡的过往之事说与您听,以此为证。」 「你……你不要再说了!」见下人驱使不动了,白蔡情急之下竟然自己沖了过去,当时就要朝如烟动手。 然而一巴掌还没下去,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弹了出去,摔了个狗朝天。 这姿势着实和他身上的喜服太不搭配,当即引来一阵闹笑。 更有百姓开始议论道,这真是老天爷显灵了啊!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一直在不远处暗中盯着的温染只觉得十分痛快。 终于让这死白蔡狠狠栽了个跟头! 外面的喧闹愈发激烈,轿子里的谢嫣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她当即掀开红色的盖头,抻着长裙,从轿子里沖了出来。 「白蔡,我就问你一句,那女子所言可是真的?!」谢家千金不顾众人的视线,只是对着白蔡怒目而视。 白蔡见谢嫣下了轿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是土地跑过去:「嫣儿!你可不能听那贱女人胡说八道!她就是羡慕妒忌!我根本不认识她!」 谢嫣冷笑一声:「不认识?前日我身边的小厮亲眼看到你在巷子里和她纠缠半天,甚至还对她大打出手!」 白蔡一听,顿时慌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一日大晚上的,又在巷子里,居然偏巧就被谢家的人撞上了。这样一来,他方才说的解释反而更坐实了他在故意欺骗谢家。 那边的谢老爷也按捺不住了,他指着旁边傻眼的白老爷,怒道:「你们白家教出来的好儿子?!又来祸害我女儿?」 谢嫣见他父亲终于不再被那白蔡蒙蔽,于是干脆地抽走了髮髻上的金钗,朝地上狠狠一掷,要求退婚。 旁人立马过来劝她:嫁了人就要恪守妇道,哪有这时候退婚的? 谢嫣一看,过来劝的果然都是白家的亲戚。 她当即反驳道:「还未曾拜过天地父母,我何曾嫁人?守哪门子妇道?」 一场亲事闹的轰轰烈烈,随着金钗的落地,谢白两家最终还是解除了婚约。 白府这回在大铭恩府可谓是丢了大人。 门前各种议论声、奚落声不绝入耳。 谢家老爷心疼女儿,大手一挥,愣是把自家女儿抬了回去。 谢嫣没想到父亲居然想也不想地就断了这桩婚事,知道他这都是为了她,心里一热就落下了眼泪来。 泪水打湿了膝盖上的红盖头,可她不后悔。 白蔡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看着花轿渐渐远去,他忽然想起了「罪魁祸首」如烟,正要找她算帐,却见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久后。 大铭恩府的城外不远处。
第34页 温染终于亲自现身,悄悄给歌女如烟和她身边的小侍女送行。 此番一闹,大铭恩府她必然是待不成了,况且白府未倒,将来想治她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温染把自己随身带的大部分银两还有防身的小玩意通通都送给了如烟,还特意给了找了个靠谱的车夫。 如烟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银两,眼里一惊。 「恩人给的太多了,我们虽是女子却也有手有脚,将来到了别处,我们还有一技之长可以傍身。」如烟主动还回去了大部分。 其实这些钱对温染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作为神仙他是不缺钱的。 如烟还打算推脱,温染却一股脑全塞了回去。 「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处,你就拿着吧。」 「……」如烟感动得眼眶一湿,「小女身无长物,没什么能报答给您的。——如今大铭恩府的花会就要开始了,正是大铭恩府人士寻觅良缘的最好时间,小女就在此祝愿您能早日觅得良缘,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要像她一样,所託非良人。 温染笑眯眯地回道:「多谢!城门要关了,我得走了,路上小心,有缘再见!」 说完了,他就快步朝城门的方向跑去了。 如烟和身边的小侍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温染的背影弯下腰去,俯身一欠。 有缘再见吧,小恩人。 温染一路跑回了城里,白哲正站在城墙边等他。 「我把如烟她们送走啦,幸好有你提醒我,给她们找个车夫,否则她们两个女子带着钱物往外地去必然危险。」 白府的亲事虽然吹了,但是大铭恩府的花会可要开始了,温染原本就打算留下来凑热闹的,所以他们还是回了城。 「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温染笑得灿烂,「她说愿我『有情人终成眷属』。」 殊不知他就是掌管人界姻缘的月老本人啊! 白哲见温染心情好得不得了,也不打断、也不搭话,就静静地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话。 原本无欲无求的他,此刻竟然也因白府亲事的告吹而心生一丝快意。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白哲直直地凝视了温染好一会儿。 这个小月老很奇妙。 自从认识了温染之后,他的生命似乎就悄然开始发生了什么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走,去约个会!=v= 第17章 大铭恩府05 温染和白哲在大铭恩府继续逗留,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为了大铭恩府即将开始的花会。 白天无事可做,温染就拉着徒弟到处闲逛,吃些当地美食,买些土特产,回去还能送给清风和焰绯他们。 手里拿着大铭恩府特产的花糕,温染一口咬下去,花香在唇齿间四溢,清爽极了,一点都不腻。 「说起来,咱们在这儿也好几天了,白蔡也歇菜了,可是天帝让咱们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温染嘴巴完全不闲着。 白哲一路走来,既不买也不吃,有时候话也懒得答,就比如现在。 这里太喧闹了,到处人挤人,不太适合他。 温染见徒弟又不说话了,道:「徒弟你哪里都好,就是太没有烟火气了。我们虽然是仙,但是很多地方还是要向凡人看齐才是,否则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 「为什么要有乐趣?」白哲终于开了尊口,反问一句。 「……」温染此刻真实体会到了和一个不懂乐趣的冰山脸沟通的痛苦。 「徒弟你练功倒是勤快,但是人情冷暖也很重要啊!看来我得调整一下培养计划了——」温染煞有介事地念叨着。 白哲张了张嘴,刚想回一句「大可不必」,结果刚张嘴就被温染瞅准了机会把提前准备好的花糕送到了他嘴边。 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软糯花糕,白哲又淡淡瞅了眼旁边笑眯眯的温染,最终还是张嘴吃下了。 温染一脸诡计得逞的模样。 徒弟吃下了嗷! 时间很快就转到了大铭恩府的花会之日。 夜幕渐渐降临,整个大铭恩府俨然成了花的海洋,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要种花,所有商铺的门口都要插画,客堂里都要摆上花。 近年来,文人墨客相较于往年的芙蓉花,明显更爱牡丹了,因而写下了不少诗赋来吹捧牡丹。 有些文人没打算寻觅姻缘,便带上自己写的诗作和友人一同把酒言欢。 这些景象温染看着欣喜但也不很意外,倒是大铭恩府花大价钱建造的花车让他大吃一惊。 居然还造出了一辆大型花车! 花车上摆满了各色鲜花,真是花团锦簇,还顺势围成了一个圈,显然是要等什么人进去的。 温染个子虽然不算矮,但是不算特别高,尤其碰上举着孩子来看的老百姓后,他就真看不清楚了,干脆在最后搬了几个箱子,站了上去。 反正他也不怕摔。 前面有几个年轻人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温染仔细一听,居然是在讨论什么花魁。 他顿时来了兴趣,拍拍前面人的肩膀打听了一下。 「一看就是刚来大铭恩府的外地客吧?」回话的小伙子笑道,「今年啊,由众文人墨客选出了一个才貌双全的花魁姑娘,一会儿要登上花车的!你准备好花没有啊?」
第35页 说到这儿,小伙子低头示意他看了看他挎着的花篮,里面果然堆满了鲜花。 「你这是要干嘛?」温染不解道。 「朝花魁丢花啊!」小伙子当即回道。 嗷对了,丢花是大铭恩府的百姓表达自己喜爱和追求之意的一种方式。 「原来如此。」温染恍然大悟。 这时旁边另一个年轻人过来插嘴道:「你们不知道吧,说起这选花魁其中还有些曲折呢!」 温染两眼直放光,让他赶紧说说。 「本来啊,已经选出来一个花魁了,可是没想到有个叫染衣的姑娘上门踢馆去了,最后在场的文人才子纷纷倒戈,所以临时换了一个——」 温染心说那什么染衣姑娘得多好看才能让在场文人才子纷纷倒戈啊? 他们这边正谈论着花魁的事,没想到那边花车上,新一届花魁染衣姑娘已经要登车了。 正是花团锦簇的热闹场面,只见那染衣一身红色罗纱裙,乌黑如瀑的长髮一络络的盘成髮髻,一枝金步摇斜插其间,珠饰轻盈地垂下,在她的鬓间摇曳。 皮肤若凝脂,丹唇一抹,一颦一笑竟比那花车上盛开的看牡丹花还要艷丽许多。 底下的百姓们立时欢腾起来了,不约而同地冲着她欢唿起来,手中的鲜花一个劲儿地往花魁的方向丢去,以图对方能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 温染手里没有花,只有一堆新买的土特产,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和在场所有人都画风不太一致的人大概只有白哲了。 因为他无动于衷。 既不想要踮起脚来看,也不想丢什么花,甚至在看到染衣的那一瞬微微蹙了蹙眉,不知想了些什么。 一旁的温染正看得憋屈,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温染转头一看,吓得他差点从踩着的箱子上掉下来。 「芙蓉仙子?!」 得亏场上热闹非凡,他虽然喊的大声可也没人能注意到他喊了些什么。 此刻就站在温染面前的正是仙界大名鼎鼎的芙蓉仙子。 这位仙子隶属暗月宫卯月之下,形貌端庄美丽,不像百花那样争奇斗艳,素来爱穿素色的衣裙,但不论那种颜色,上面总要绣上几朵芙蓉花。而她的原形也正是白色的芙蓉花。 「瞎叫唤什么?没见过芙蓉花啊?」芙蓉仙子平日里「眼高于顶」,普通仙君从她身边走过,她可是连看一眼都不乐意的,这会儿能跟温染回几句话已是不错了。 温染自知自己声音大了,赶紧压低声音凑过去问她:「你怎么也来大铭恩府了?」 芙蓉仙子撩了撩鬓边垂下来的一缕髮丝,风情万种,嘴上却是不饶人:「这不是三年一度的万家花会来了吗?听说今年来个不一般的小花魁,我倒要看看谁敢踩在老娘头上艷压群芳!」 想当年,她芙蓉裙下拜倒了多少文人才子,他们一日一首诗,可都是献给她的。人界所说「琼姬」一词用来指美女,其来源正是当年出身芙蓉城的她。 温染知道芙蓉仙子性情高傲又不肯轻易服输,赶紧哄道:「那花魁哪儿能有你漂亮啊!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特产,也算是感谢你的玉芙蓉。要不你看完了花会就正好带走?」 温染取出来几个包好的特产,递给芙蓉仙子看。 芙蓉仙子微微低了低头,看了一眼,没急着回话,又打量了下他边上的白哲。 「这就是你那个新收的徒弟?」 温染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他叫白哲。」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芙蓉仙子在审美方面的要求近乎苛刻,当然只要是不危及她地位的自己人,她是不介意认真夸赞上几句的。 二人刚说了几句,另一边的花车附近又传来了百姓们更上一层的欢唿声,原来是花魁染衣俯下身来正和两个书生模样的人互动呢。 倒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芙蓉仙子听到动静,脸立马就又耷拉下来了,不悦地抽走了温染手中的包裹,「不看了!东西我拿走了!」 温染:「……」刚才不是还说要比美的吗? 芙蓉仙子挎着花篮子,走得飞快,她实在是忿忿不平:当初是怎么追求她的?说好的梦中情人呢?这才多少年就见异思迁了!」 温染擦了擦汗道:「你这个才多少年怕是有个百来年了吧?」 过气仙子芙蓉表示:我不听我不听。 见她去意已决,温染倒想起来一件事来,急忙拜託道:「小芙姐姐帮我去找卯月再问问天岚结亲的事啊!至少给我个明确的答覆!我马上就回去了。」 芙蓉仙子回身瞪了他一眼,嘴上倒是答应了。 夜色渐深。 花车游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少男少女们各自点着花灯出游的时间了。 水桥边上,已经有不少年轻姑娘三五成群地靠近水边,蹲下身来,将手中的花灯缓缓推向了水中心。 花灯和明净的水面组成的画面格外美好,引来旁边好些女子的欢笑声。 小小的花灯,虽然单薄,但是格外好看,可惜芙蓉仙子错过了点花灯的环节。 温染看了半天,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他也想放花灯! 这副表情落在白哲眼中,实在令白哲觉得匪夷所思,反正他是难以理解放个花灯有什么多么值得羡慕的。
第36页 但是旁边的温小染都快馋哭了,白哲无奈地蹙了蹙眉,便对他道:「在这里等我。」 他自小长在大铭恩府,对此地还是颇为熟悉的,去哪里能买到漂亮的花灯倒还难不倒他。 当然了,他心中漂亮的花灯和温染心中定义的未必是一回事。 白哲独自站在小摊前,对着那一盏盏花里胡哨的花灯,难得纠结了一阵,最后干脆买了三个,让温染放过瘾好了。 温染目送着白哲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搞不明白他板着一张脸去干嘛了,碰巧身旁响起了两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小姐,您别不开心了,那个白蔡今日被咱们家的僕人赶了出去,明日必不敢再来了!」桃红一脸担心地劝着自家小姐,「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不如把手中的花灯放了吧。」 一个花灯,一个心愿,当地的少男少女往往寄予的都是关于姻缘的美好愿望。 谢嫣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手中的花灯已经空悬了太久。 她晃了晃花灯胖胖的身躯,终于在水边蹲下身来。 双眼凝视着慢慢飘远的花灯,谢嫣许久未说话。 桃红见状道:「小姐,白哲少爷已是登仙之资……」 不等丫鬟说完,谢嫣一脸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是想盼他回来,反而是想亲手送他远去。——不知道他此刻已经身在几重天了呢?」 放出去的花灯就像断了线的灯笼,终究越飘越远,渐渐和其它的花灯混杂在了一起,只是依旧显眼的,是灯上面她亲手写的那个「哲」字。 「不论白蔡是否做错了事,我把他当作一个替身,终究是我犯了贪念,是我做错了。我想了几日,这次的事也是我活该。」 谢嫣说完便直起了身。 「希望不知身在何处的如烟姑娘此刻也能平安顺遂。」 她之前回了府,担心如烟被白蔡报復,还特意派人去找了她,可是却被她楼里的妈妈告知,如烟竟然已经收拾东西偷偷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一封简讯和一些银两,算是偿还这几年妈妈的照顾。 温染呆呆地听了一阵,真不是他偷听,而是仙人的听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强些,他们又离得近。 谢嫣带着丫鬟早早离开了花会。 温染想起那花灯上面的「哲」字,没想到白哲居然在这个「伤心地」还留有这样一缕情念,只是註定没有结果了。 白哲是要成为仙界之主的男人,仙凡有别。 正想着,身旁忽然又多了个人。 抬头一看,不是白哲还能是谁? 只见他板着一张冰山脸,手里还提着三个不同样式的花灯,不知道为什么,温染此刻居然有点想笑。 我的徒弟好可爱嗷。 温染拉着白哲一起放走了三个花灯。 一愿五界太平无事; 二愿徒弟早日成为仙界之主; 三愿…… 温染念叨了两个愿望,忽然转头问白哲:「你知道我第三个愿望许的什么吗?」 白哲没动静,意思大概就是「不知道」。 温染笑眯眯地贴到他耳边说道:「三愿徒弟身上能有点菸火气。」 寻常人许愿都是越许越大的,哪有越许越小的。 白哲静静地盯着温染瞧了一会儿。 直到他身后的夜空中冲上了几束灿烂的烟火,好似竞相开放的繁花,绚烂夺目,流光溢彩。 他好像有点明白天帝为什么要让温染带他回一趟大铭恩府了。 不知过了多久,墨衣男子终于在烟火的喧闹中轻轻开口道:「好。」 …… 已是入夜。 可大铭恩府百姓们的热情迟迟还未消退。 温染身在客栈的二楼,隔着窗户仍然能听到楼下路过的男男女女们的欢笑声。 目光落到对面正安静打坐的徒弟白哲身上,只见对方一副心如止水模样,丝毫不为所动。 温染呆坐地床头,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不会是不打算睡了吧?」 白哲闻声睁开眼睛,淡淡地回了一句:「是。」 温染无奈地嘆了口气,刚才他们刚一回房间,他就听到来自了系统的铃铛声。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白哲的魔格值居然又上升了. 就连白哲自己似乎也颇为奇怪,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魔气又开始了翻涌,却毫无徵兆、毫无理由,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的影响。 因而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在打坐调息。 他们现在处于人界,凡人们对于魔气之类的要更加敏感和畏惧,温染也担心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因而干脆不再劝阻,反正明天一早他们就回仙界了。 既然徒弟不睡了,他也没心思钻被窝了,干脆下床到了桌边。 翻出了有一阵子没研究了的仙界之主养成计划,温染结合最近白哲的修炼情况,取出一支笔来开始在上面圈画和修改。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完成了计划2.0,赶紧举起来再从头到尾完整地读过一遍,越读越觉得目标仿佛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迫不及待地拿着计划书送到徒弟面前,「看!最新的养成计划!」 白哲兴趣寥寥。 「看一眼嘛,好歹跟你息息相关啊。」温染可怜兮兮地求道。 可惜白哲依旧无动于衷。
第37页 温染正要向他再次宣传自己刚刚写下的新举措时,窗外忽然闪过几声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十分诡异。 这声音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到凭藉温染的修为完全无法判断外面是什么情况。 他只看到面前的白哲忽然就转向了窗口的方向,随即立刻起身过去。 「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温染不禁奇怪地问他道。 白哲冲着窗外的天空看了看,对方身手太快了,连他也没能看清,但他能确定方才一定有什么在外面暗中窥视了他们一瞬。 「不知道,对方很快。」白哲回身看他一眼,叮嘱道,「你留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温染脸色一变:「有人在盯着我们吗?不行,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 白哲垂眸,难得含蓄道:「你……还是留这儿吧。」 温染:「……」 你这是几个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 「可你魔气涌动——」温染反应还算快,想起了十分重要的一点,「我不陪你去,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白哲经他这么一说,还真被提醒了一下,他问道:「你想帮我止住魔气?」 温染想也不想地就回道:「当然啦,所以还是带着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领口就被白哲一拽,他整个人扑到了白哲怀里。 白哲立刻用手指扣住了温染的下巴。 温染仰着脑袋,只觉唇上一软,随即瞪大了眼睛。 「呜呜呜呜——!」你在干嘛?! 然而白哲无视了他的抗议和质疑,只是顺势揽住了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很快,温染就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仙气也被搅得天翻地覆起来,不过倒是帮助白哲把他身上的魔气迅速压制了下去。 温染被松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眼前一片黑色闪过,白哲的身影就自窗口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 第18章 大铭恩府06 被独留在屋子里的温染此刻只想扒着窗户骂人。 逆徒!逆徒! 等白哲回来一定要让他反覆抄写《静心本章》! 然而煞有介事地批了几句后,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自家徒弟来。 会不会有事啊? 魔气真的抑制下去了吗? 温染在窗口张望了半天也不见白哲的身影,却意外发现了这条街的尽头挂着的一个格外吸引他视线的牌匾。 土地庙?! 居然建在如此热闹的大街上,也难怪之前温染没留意到。 要说人界消息最灵通的地仙那一定要属土地公了,算是半个地头蛇了。 温染思忖片刻,决定还是下楼去问问看,不过碍于白哲走前的叮嘱,他选择先招了外面的小二进来帮个忙。 低调地翻窗下了楼,温染直奔土地庙而去。 由于大铭恩府算是比较富裕的城镇,土地庙虽然面积不会太大,但是装得还是不错的。 门口巨大的牌匾下两边摆着个对联,上面写着: 「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 已是深夜,土地庙的大门已经关闭。 温染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只要土地公在,他自然能感应到敲门的并不是普通凡人。 果然,很快大门就被一阵风吹开了。 大门开启的瞬间,温染便看到一个花白鬍子的老头儿,驼着背、拄着拐地就迎过来了。 和大多数土地公不太一样,这位老爷子穿得可都是上好的料子,满面红光的,由此可见大铭恩府的富裕程度。 温染作为晚辈率先向对方行了个礼:「土地公好啊!」 土地公一边撸着鬍子,一边眯起小眼睛看向温染:「呦,这不是小温染吗?什么风把你吹下来了?」 温染笑眯眯道:「我刚收了个徒弟,最近带着他下凡来歷练,没想到正好赶上你们这儿的花会。」 「哦——要说咱们大铭恩府的花会啊,那可是远近闻名啊。」 眼看土地公被挑起了话头,正要大肆吹嘘一番万家花会,温染赶紧打断他道:「先别说花会了,我有个事儿要问问你。最近大铭恩府可有什么来歷不明的怪傢伙出现?」 土地公闻言一愣,回道:「要说来歷不明的,那可是一抓一大把啊,你知道最近好多外地客赶来参加花会的嘛,人太多了。可要说怪傢伙……我倒还真没发现。」 可能是注意到温染一脸狐疑的表情,土地公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你这么问,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倒还算不上,只是刚才我和我徒弟正在客栈里休息,没想到外面竟然有人在窥视我们,对方身手很快,我徒弟已经去追了。」 「有人窥视你们?!」土地公甚是惊讶,「我们大铭恩府可都是良民啊!」 「真没什么怪傢伙?」温染只觉得对方有点不靠谱。 土地公听了这话,勐地一转身,当即就冲着身旁的神像「扑通」一跪—— 「祖宗爷啊——我是您第一百三十八代孙儿,咱们大铭恩府一向生活安宁和乐,多少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来过的都说好!见过的都点赞!可是今天咱们千年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温染就眼瞅着对方突然画风一变,跪倒在自家祖宗爷面前开始哭爹抹泪。
第38页 「呃……我不是说大铭恩府不好的意思啊。」温染挠了挠头,这怎么整得他还说错话了呢。 土地公抹了抹干巴巴的眼泪,道:「你刚才还说有什么怪傢伙!」 温染赶紧又解释了几句,好不容易才让老爷子从地上起来了。 「崽啊,要我说,你就是太过谨慎小心了。最近这么喜庆和乐的场合,谁闲的没事会来找麻烦?外来客毕竟多了那么多,天南海北的都有,而且……」 土地公一边推着温染往外走,一边说着,突然就压低了声音:「而且,自从六千年前初代魔尊下令封闭魔界后,不知道有多少妖魔无处可去了呢,这人界啊,就是个大染缸,你指望它干干净净那是不可能的。」 土地公这番话说得既圆滑又实在,一语道出了眼下人界的真实境况。 有时候做神仙的也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否则土地公每日要管的事情也太多了,而且土地公都是战五渣,真惹到哪个妖魔鬼怪的,还真不一定能顺利收场。 「所以啊,花会这也结束了,没什么事你们就早点回去吧。」 温染觉得土地公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这些都是平日只住在天上的他不曾想到的,可是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客栈。 白哲追了那暗中窥视的傢伙好一阵子,奈何他出发就晚,外面又有百姓还在街上晃悠,便只能顺着对方留下的一点点蛛丝马迹试着追。 眼看着终于见到了对方的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但下一个转角人就彻底消失了。 回想了下方才看到的背影,那是……道袍? 温染还一个人在房里,他也不好再耽搁下去,便折返回去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腾身一跃,刚从窗户敏捷地翻了进去,却没发现温染的身影。 「温染?」白哲面色一滞。 下一秒,客房的房门被外面的人一把推开。 白哲甚至没有去看对方的模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挥动了一边衣袖,随即扬起一道雷蛇直奔着门口站着的那人飞快游动了过去。 房门顷刻间被噼成了十余块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此刻已经吓瘫在地上的小二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瞪着看了里面的墨衣人好半天。 白哲面色冰冷地射过去一道视线,周身的气场比往时往日还要冷冽许多,从上到下都在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小二看着在自己面前四处飞散的「房门」,欲哭无泪道:「客……客官,我……我只是想……跟您说一声……」 「和您同来的那个小公子……让我在外面等您!」 说完这番话的小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圆满了。 这回总不会再噼雷了吧?! 白哲听到对方提起了温染,面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说。」 小二想也不想就继续道:「小公子去斜对面的土地庙了……让您别着急!」 当然,温染没想到的是,此刻白哲已经急完了,才轮到小二说出这番话来。 更巧的是,刚好这时候温染回来了。 他正在艰难地翻着窗户。 没想到卡在窗边的时候,就看到白哲已经站在房里了,而且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温染尴尬地咧出个笑容来,然后当着白哲和小二的面翻了进来,结果抬眼就看到房间的门板已经歇菜了。 「呃……我有个困惑,咱们的门,去哪里了?」 第19章 日常 白哲冷着脸不说话。 旁边的小二生怕气氛变得更加可怖,于是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哭丧着脸道:「客官您看,这些不都是吗?」 温染:「……」 后来听小二简单解释了下,他才知道原来还是白哲干的好事儿。 这时候客栈老闆听到动静也匆忙起床赶过来了,旁边不少客人也吓得出来查看情况。 温染赶紧掏腰包塞给了老闆不少银两,才平息下去。 「可今晚这门……」老闆拿了沉甸甸的银两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了,可问题是今晚这客房还怎么睡人啊? 温染被他这么一提醒,便看了看白哲。 见他没什么动静,他只好道:「我们今晚不住了,直接退房了。」 老闆震惊于这大半夜的能去哪儿,但是温染坚持退了房。 去传送点的路上,温染一路都在教育自家徒弟不要随意动手,更不能伤害凡人。 白哲也只是听着,不应声,也不回嘴。 「不过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啦……我要是等等你就好了。」 唉,关键去了趟土地庙什么消息都没捞着,还赔了个门。 藉助传送点,二人快速回了仙界。 本来温染明天早上还打算去街上最后买点小吃当早点什么的,没想到突然发生的变故把计划给搅黄了。 温染此刻只能干巴巴地吃着清风为他们准备的「接风洗尘宴」了。 这边温染正吃着,顺带和白哲聊了聊之前追踪的事,那边清风在帮他整理买回来的各种土特产。 清风甚至列了个单子,盘算着该如何分配它们,把这些土特产逐一送出去。 「徒弟,你说那暗中窥视咱们的是个道士?」温染吃着饼问道。 一旁静坐的白哲点了下头,「看身形和衣着像是个中年道士。」
第39页 温染不由奇怪道:「道士……按说不应该啊,人界的道士清高得很,哪儿会心思来干这偷鸡摸狗之事呢?」 正奇怪着,旁边的清风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说你,这买回来一堆花,倒是适合送芙蓉仙子,焰绯大人那边怎么送得出手啊?」清风咬着笔桿子发着愁。 「焰绯那么大度,不会在意送什么的,心意到了就成,主要是大铭恩府那边最大的特产就是花。芙蓉仙子我已经送完了。对了,我还特意买了花糕给焰绯,你记得放进去啊。」温染回道。 「好嘞。」清风答应了便继续整理东西,「不过少爷,你这齣去一趟花销可真是不少,咱们月老阁是不是也开发些其他业务为好?你看锦鲤大仙搞起了养殖场,每个月又能赚又能吃的。」 温染闻言,匆忙把嘴里的饼咽了下去,起身就往外跑:「我有事去找一趟天帝,顺便把特产送过去!」 话音刚落,人影儿已经没了。 清风仰着脑袋,又看了看旁边跟块冰山似的白哲,重重嘆了口气。 唉,月老阁这个月又要入不敷出啦。 …… 元和殿。 温染这次来找天帝倒也是有正事的。 之前他来过一次,天帝却刚好去找了西王母,还留下一封简讯提示他大铭恩府,一时间他积攒了不少问题想要问问天帝。 此时天帝刚从西王母那里回来没多久。 说起西王母,可是仙一代了,只是经过了数千年的时间,如今神隐已久,一般不会再过问仙界之事了。 除非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温染不由猜测,难道和之前的魔气有关? 他在天帝面前乖乖坐好,问出了心中所想。 天帝一身金白色华服,气质卓越,却挡不住眉宇间的哀愁。 「温染,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会轻松许多。」 上次他早早离殿,去了西王母那里,未尝不是有想要躲开他的意思。 温染歪了歪脑袋,道:「大铭恩府的土地公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他还记得土地公说人界就是个大染缸。 天帝眉毛一挑,「那你可明白我为什么让你去那里了?」 「……好像还是不太明白。」 天帝便让他再回去好好想想。 「至于人界那些是非……你要记得,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妖界大能有觉醒之兆,近来势头猖獗,可仙界……暂时还必须稳住。焰绯他,还是太年轻。」 这是温染离开元和殿前,最后从天帝那里听到的话。 天帝性情平和,是出名的和事佬,能让他如此深沉地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仙界眼下的确是面临了一些困难。焰绯恐怕之前也是为了帮他调查所以忙活了许久吧。 温染心中明白,天帝告知他也只是让他小心,并且不要再为之前的事纠结了。 而在温染刚刚离开不久后,天帝身边的小文仙便禀告道:「卯月大人到了。」 …… 温染一出殿门,便发现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竟渐渐暗下来了。 黄昏时分的内庭一片宁静,温染路过书阁时,忽然起了意打算进去看看。 芙蓉仙子说好帮他再探探卯月的心意,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温染觉得需要做好两手准备,不如在书阁里查查仙界前两代的记录,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结亲可供参考。 此时的书阁中也是格外静悄悄。 温染走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墨香。 一歪头,只见书阁的阁长知墨仙君正笑呵呵地靠在书架上瞧着他。 「温染小仙近来可好啊?上次给你徒弟找的书都读完了没?」 温染当即表示:「你好呀,我徒弟很厉害的,全部都学完了!」 知墨一听心里还挺惊讶,面上却不显,只是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道:「什么时候拉来让我见见啊。」 温染正翻着一堆史料,回道:「回头我带他一起来挑书叭~他很好学的。」 知墨不以为然道:「要知道,每个师父都是这样吹嘘自己的徒弟的。当年你师父还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夸你仙术高超呢。」 「……」温染还真不知道他师父还干过这等事,「我,我仙术是不怎么样,可是我徒弟厉害呀!」 知墨一身懒骨,就差瘫在书架上了,张着嘴巴反驳道:「师父都不行,徒弟能厉害到哪儿去?」 温染气得心里嗷嗷叫唤,他嘴皮子没知墨熘,因为知墨没事的时候就会跟暗月宫那边的仙君吵嘴架,他此刻恨不能白哲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好给知墨证明一下徒弟的好。 结果没想到小月老居然「心想事成」,几声叩门声后—— 温染往门口一瞧,站在那里的不是白哲还是谁? 「徒弟!」 温染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 旁边的知墨看着更觉得诡异了。 这俩是……师徒? 「你怎么过来了?」温染问道。 白哲看了一眼不远处书架边上的知墨,才回道:「接你。」 温染当即一叉腰,扭头回去看向知墨:「看,这就是我徒弟白哲!」 「……白哲?」知墨注意到了这名字的特别。 温染还一脸不解:「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第40页 「难得,难得啊!你徒弟和某个大人物撞了名了。」 温染还奇怪什么大人物,就听知墨看着白哲那双漂亮的红眸道:「初代魔尊啊!连瞳色都一样呢!」 听了这答案,温染也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大名鼎鼎的初代魔尊本名是白哲吗? 嗷,对,初代魔尊他们整个家族就是姓白的,温染忽然想起来了。 可天下姓白的人多了,他没注意到也是正常。 见温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知墨晃着脑袋一派书生模样,继续道:「不过他早就沉眠不醒了。——当年那些乱事也就不提了!你赶紧走吧,我要闭阁了,今天晚上我要去找锦鲤大仙下棋,那个臭棋篓子又妄图挑战我,我早点关门。」 于是温染被赶走了。 路上,温染一边走路,一边往旁边偷瞄白哲的眼睛。 白哲目不斜视,只是说了两个字:「看路。」 「嗷。」 温染嘴上这么答应,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徒弟那里瞟。 最后白哲干脆直接问道:「怎么?怕了我了?」 温染心虚地转回了脑袋,「没,没有。我就是欣赏下你的眼睛。」 白哲眼中透着凉薄,「如果我是初代魔尊,你就不要我了吗?」 温染赶紧回道:「当然不会!」 也是吼,他徒弟怎么会是初代魔尊那种老古董级的傢伙呢?更何况白哲可是天帝亲自带上来的。 白哲:「那你还担心什么?」 被戳中心事的温染顺势吹捧道:「初代魔尊那等妖魔,必然是丑中之王,哪儿能长你这么好看! 「……」 温染听到自家徒弟罕见了嘆了口气。 很快,他俩就回到了月老阁。 月老阁里本来就只有童子清风一人,今天不知道清风躲到哪里去了,院子显得更加空旷了。 只要那株姻缘树上的彩条依旧随着夜风飘舞。 「清风?我们回来了!」温染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随即收到了答覆:「来了——!」 清风抱着一摞帐本似的东西,从库房里沖了出来。 迎面就塞给温染两张帖子。 温染接过来低头一看:「请帖?焰绯……和天岚公主?!」 是的,温染分别收到了来自焰绯和天岚公主两个人的晚上邀约,一个在仙界着名约会胜地——兰湘亭,一个在天岚公主的暂居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去哪个呢? 第20章 邀请 两张请帖着实让温染为难了一阵。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婉拒焰绯。 毕竟头上还悬着天岚公主的亲事。 「我收拾一下准备去天岚公主那里,焰绯那里你帮我回了吧,改日我再去找他。」温染对沉迷算帐的清风道。 「知道啦。」清风的回答颇有些心不在焉。 温染:「你这是干嘛呢?看你抱着帐本研究半天了。」 清风挥了挥手中的帐本:「算帐啊,你可不知道,由于白哲噼了咱们的假山,加上/你拿了锦鲤大仙的宝贝鱼,这个月咱们月老阁已经入不敷出啦!」 「有这么严重吗?」温染有点不信。 「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就说你下凡一趟花了多少吧?」清风说起钱来气势十足。 「呃……正所谓『千金散尽还復来』,钱不散尽,怎么来呢?你算再多遍,钱也不会变多的啦。」 清风:「你这是歪理,你问问你徒弟,看他同不同意。」 温染:「小哲哲自然会支持我的。」 说完,温染就去找自家徒弟。 已经在姻缘下打坐修炼的白哲,睁开眼睛就是一句:「不同意。」 温染大惊:「你听清我问题了?」 「没有。」 「那你就不同意?」 白哲:「你选同意的,我选不同意总归是对的。」 温染听了大怒:「……可恶,你要是这样,以后我可就不做饭给你吃了。」 白哲想了想那条还别在自己剑上的咸鱼挂件,回道:「那可太好了。」 温染冲上去抓他脖子:「啊啊啊!你几个意思?!是在讽刺我做饭的功力吗?!」 白哲抓住了温染的肩膀,往外一扯,毫不费力地就把温染从自己身上扯下去了。 「你的做饭功力还用得着我讽刺吗?」白哲冷笑道。 「……」 「逆徒!逆徒!」温染叫嚣了好半天,最后被算帐中的清风赶去见天岚公主了。 虽然刚刚骂完人家是逆徒,温染还是厚着脸皮扒着门板,探回个脑袋来,问道:「你跟我去不?」 重新坐回树下,终于清静了的白哲:「不去。」 温染:「无情qaq。」 孤独的温染只好只身赴约。 而此时,刚接到了温染回復的宗辰则将回信呈到了自家主上面前。 焰绯其实已经在兰湘亭提前做准备等候温染了,只是眉宇间流露出疲惫之色,似乎忙碌过许久。 兰湘亭内,石桌上已然摆满了各式点心。 从温染小时候起,温染就跟在他身后到处跑了。 习惯了这样一个小跟班,习惯了带着他到处跑,习惯了相助之间的「有求必应」,可惜最近两年却也不知不觉有了些变化,尤其是近日以来。
第41页 焰绯接过他递来的回信,看了一遍,面色未变,只是轻声对宗辰吩咐道:「把这些都撤了吧。」 他不会来了。 宗辰一脸难色地看着自家主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静了好一阵,宗辰才问道:「温染有事?」 「他去天岚公主那里了。」 「先公后私倒也可以理解。」宗辰跟道。 焰绯却敲了敲光滑的石桌面,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温染独自应邀到达了天岚公主的暂居之所。 这里的大门也终于是向他打开了。 天岚邀请温染自然是为了选亲之事,这么久了,人选居然还没定,她很不满意,因而这次虽是请温染来,但其实就没打算好好招待他。 「听说温染大人最近刚下了一趟凡?」待温染坐了下来,天岚公主端坐在上座,手执茶杯问道。 温染看了看自己面前空荡荡的茶桌,回道:「是,刚回来。」 「看来温染大人挺闲的。」天岚身旁的珠儿立马笑道。 温染想说是天帝让他去的,可是又怕扯出什么别的事端来,便硬生生憋住了。 见温染半天没回应,珠儿以为是他心虚了,便故意大声道:「这出身不明的流浪小仙就是不一样,焰绯大人忙着帮咱们小姐修建天岚居,忙得不得了,连见小姐的时间都没有。可人家却有闲工夫去人界浪荡一圈。」 温染:「……」 你这哪儿来的情报? 焰绯刚才还给他送来请帖邀他去兰湘亭呢。 还有流浪小仙是什么鬼?他不就是从小被师父抱回来养吗? 温染不想把脸皮扯破,便没说破此事,正要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结果珠儿再次开口嘲讽道:「到底是比不上月老本人。」 天岚一直听着,虽然不说话,可是嘴角的笑意却不会骗人。 好好看看,这就是不尊重她们女娲宫的后果。 今日最好能把温染激得撂了挑子才好呢,她好直接让天帝彻底接管此事。 奈何温染脾气还挺好,挺能忍,珠儿念叨了半天也没见温染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 天岚见状,觉得再拖下去也不是事儿,便给一直安静着的婉儿也使了个眼色。 都是我的侍女,你倒是学学珠儿啊,在旁边装什么端庄呢! 婉儿最近被珠儿压在下面,本来心里就有些怨气,见小姐使了眼色,她也不好再畏缩着,见温染桌前空空,她便转身去倒了杯热茶。 天岚本来还有点生气。 这婉儿,不开口就罢了,还去给温染倒茶了? 结果再一看,那婉儿端着杯热茶,迈着小碎步,刚凑到温染身边,便「脚下一滑」—— 「哎呦!」 婉儿忽然往茶桌上一扑,手里的茶水全泼到了温染的胸前,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温染:「……」 方才还生气的天岚这下恨不能当场拍手叫好。 不愧是跟随在她身边时间最久的女侍! 温染这回也终于暴躁了:「天岚公主,虽然我官儿小,可你也不能这样挤兑我啊!」 天岚公主一脸惊讶:「何曾挤兑过你?婉儿不过是笨手笨脚了些,也不是故意的,温染大人难道还不『大人有大量』?」 「你们刚才还说我是流浪小仙呢?我可不是『大人』。」温染怼道。 天岚公主没想到对方抓住了她话里的空子,反过来怼她,一时噎住了。 旁边的珠儿见自家小家受了气,当即又要开口。 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又有人来访。 天岚抬头一看,大殿门口赫然出现一道墨色的身影。 来人正是那日只需一眼便惊为天人的白哲。 天岚顿时唿吸一滞,心里也跟着乱撞起来,可一想到上次害她摔倒的也是此人,她又颇有些矛盾。 「啊,徒弟你怎么来了?」温染没想到白哲会突然过来,明明之前还不愿意陪他来的。 白哲没回话,只是默然走了过去,看了看温染身上湿了的一片衣襟和脸上零星的几滴水珠。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在温染脸颊上轻轻划了两下,把水珠划走。 「怕你被阴险之徒欺负。」白哲这时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天岚面色一僵,没想到温染居然是白哲的师父,便顺势装作大人有大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是我家侍女手脚笨了,怠慢了温染大人,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婉儿赶紧配合地俯身道:「都是奴婢的错。」 当然心里怎么想可就不一定了。 温染对着一屋子女子还真是不好发大火,最近还一直教导徒弟要静心,他可不能带坏了徒弟,便拉了拉白哲准备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白哲似乎也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跟着转身往殿外走去。 座位上的天岚公主刚松了口气,就听茶桌上刚才那个泼出去了一半茶水的茶杯「嘭」的一声应声而碎。 伴随着一股强大的灵力,茶杯的碎片飞迸向四面八方。 连里面剩余的热茶也跟着溅了出去,灵力支持之下这力道可是不小的。 「哎呦——!」 这回是真哎呦了。 本就离得不远的天岚公主和众侍女纷纷被迫遮掩和躲闪,然而还是被溅着了。
第42页 刚出了殿不久的温染隐约间听到了从殿里传来了什么动静。 「什么声音啊?」温染奇怪地问白哲。 白哲淡淡道:「茶水溅出去的声音吧。」 温染:??? 又溅出去了? 二人一同回了月老阁。 正等他们的清风指了指院子堆起来的点心盒子道:「少爷,卯月大人又送点心过来了。」 温染盯着那些点心盒子看了一阵,说道:「看来芙蓉仙子帮我找过他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啊?」清风不解。 「害,就是让我多吃点心,少说话的意思吧。」 天岚公主的亲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或者就是大势已定了。 毕竟卯月不会干什么无聊之事。 第二天一早,月老阁便接到了来自天帝群发的消息。 天岚公主亲事已定。 择良辰吉日,与暗月宫卯月行定亲大典。 第21章 定亲01 得知卯月即将和天岚公主定亲之事,温染完全惊呆了。 他上次拜託芙蓉仙子帮忙探探口风时还被对方送礼堵嘴巴呢,这才多久的时间,就天翻地覆了? 想想那天岚公主的性格,温染作为内庭人不免有些护短,觉得卯月真是吃亏了。当然了,他也不会承认卯月那种性格,真嫁给他能有多么幸福。 想着想着,温染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开始琢磨起嫁给卯月幸不幸福的问题了?又不是他嫁人。 由于亲事已定,天帝随即开始筹备定亲仪式,也将为天岚公主新建一个天岚居,延续由神火殿负责此事。 但问题就在于,天岚已经是暗月宫的准宫主夫人了,虽说修建天岚居的事交给了神火殿,可暗月宫的众仙哪儿能完全放心交给神火殿的傢伙去干呢? 于是暗月宫的众仙也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修筑现场。 一来二去,矛盾就再一次被激发了。 这天夜里,身处定亲漩涡中心的卯月仍在静心看书,全然没有即将结亲的喜气。 要真说起来,可能他的一众手下都要比他高兴得多。 毕竟娶了天岚公主就意味着女娲宫一脉的支持。 然而卯月也没静多久,就赶上文殊大仙前来诉苦。 文殊老头儿今天穿了一身黄褐色的衣袍,本来挺精神的,可是偏偏头髮不知道是遭了什么难,几绺髮丝狼狈地垂在两鬓边上。 刚一见到自家主上,文殊老头儿就开始哭诉起来:「主上啊!神火殿那帮小兔崽子们可太可恶了!」 卯月勉强地抬了抬眼,看向他,等他继续说。 「那帮兔崽子抢了咱们新运回来的月石,还理直气壮!」文殊大仙立马继续道。 卯月闭上眼睛,按按眉心,鹤鸣心领神会:「这点小事还要打扰主上?你去抢些他们的火曜石不就结了?」 文殊刚跟神火殿的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落了下风,此刻一听鹤鸣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然后他就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目送着文殊大仙跑去的身影,鹤鸣也松了口气,要不然不知道得听老头儿缠着主上念叨多久。 正转回身再看向主上,却发现对方忽然神色一晃。 卯月顺势扶了扶身旁的靠枕,神情有些恍惚。 「主上,这几日您似乎有些疲惫,不如休息下?」鹤鸣关心道。 卯月微微点了下头,便示意他先出去了。 鹤鸣查看了下香炉的情况,自炉子里缓缓地冒着白色的烟雾,空气中瀰漫着香气,令人沉醉。 确认没有问题后,鹤鸣才小心地退了出去。 …… 午后,天岚居的修筑地。 温染正好在帮天帝为了定亲大典的事各种跑腿儿,说实在的,这次能成功说服卯月定亲,背后一定有天帝的功劳。 女娲宫的姑射仙子听说亲事已定,也十分高兴,痛快地送来许多丰厚的礼品给内庭,温染这些天就在清风的帮助下各种登记和分发。 他此行本来正要去给书阁送礼单,结果路过此处时,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吵闹声。 这声音听着有点像知墨啊? 「怎么着?说不过我还要动手了不成?」知墨不知从哪儿整了个髮带绑带额头上,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 「小兔崽子——你这么多年书都看到肚子里去了吧?我说月石的数量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老夫管理月石多少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数清楚!你居然还质疑我!」文殊大仙气得直跳脚。 知墨冷笑一声道:「我不光质疑你,还要喷你呢!」 说完,他就一招手,挥出一片黑色的墨迹来直朝文殊大仙的方向煳去。 所幸暗月宫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挡了下来,甚至准备还手。 自打出生以来的几十年中,见惯了知墨笑眼眯眯的书生模样,这会儿看他战斗力如此彪悍,温染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这光天化日的,一直这么掐下去也不太好吧? 温染琢磨着要不要过去劝架。 当然,这种行为显然需要一些超然的勇气。 而就在温染还没来得及下决心冲过去的时候,那边掐架现场已经有人先站出来阻断了这一切。 温染抬头一看,居然是焰绯和宗辰亲自来了。
第43页 可能原本是过来主持修筑之事的。 由于焰绯的登场,掐架双方的气焰顿时消减了许多,嗓门没那么大了,墨也不泼了。 焰绯一脸严肃地扫视了一圈神火殿这边的一众手下,训斥道:「有时间吵架,没时间赶工?」 此言一出,众手下纷纷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怂了下去,然后便四散而去,抓紧干起了活。 以文殊大仙为首的暗月宫一众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憋屈,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嘛,他们最后还是先撤离了此地。 温染在不远处看着热闹,焰绯一个瞬移便移动到了他的身边。 连带着微风中都染上了一丝随身的火焰带来的热气。 温染先是感受到了温度,立马就知道是焰绯出现在了他的边上。 「焰绯!」 说起来之前焰绯还邀请他去兰湘亭来着…… 「在帮天帝分发礼单?」焰绯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一摞单子。 温染点了点头:「对呀,发完单子后就可以分发女娲宫送来的礼品了,有不少好东西呢。」 「你一个人,也不嫌累?」焰绯问道。 众所周知,五处之一的月老阁人丁稀少,加上新来的白哲也不过才四个。 「还好……」温染挠挠头,「清风和白哲也在帮我的,我们是分开行动的。」 焰绯看他那迷煳样子就想笑,「单子好发,后面的礼品呢?」 「呃……」温染这回说不出话来了。 焰绯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道:「神火殿的人可听你调遣。」 有了神火殿的帮助,温染很快就把剩余的单子和礼品通通发了出去。 他原本计划可能得发两天,结果只半天的工夫就全跑完了。 而且最后温染是被焰绯亲自送回去的。 看着和自己并排而行的焰绯,温染忍不住问道:「你不忙吗?」 他还记得天岚公主说焰绯一直在忙什么的来着。 「陪你走段路的时间还是有的。上次没把你约出来,甚是可惜。」焰绯回道。 温染听了不好意思道:「上次是为了天岚公主的亲事嘛,我也不想拒绝你邀约的,真的!」 看着焰绯的这双眸子里满是光采,看起来尤为真挚。 「我知道。」焰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之前月老阁的魔气一事,我本来也想藉此机会跟你说一说……不过幸好今天碰上了。」 「上次那事……」温染想起天帝跟自己说过的话,他似乎不想继续深究下去了,或者至少不要让他们这几个后辈继续深究下去了。 焰绯提起这事也觉得十分棘手:「我本来顺着南天门散仙这条线索打算继续查下去,但是阻力比想像中要大得多。」 正如温染所想,这背后的阻力竟然是来自于天帝,甚至是……神隐多年的西王母。 「没事,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为这事也找过天帝的。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温染由衷感谢道。 焰绯目光终于又放柔了几分,「没帮上忙。」 「你帮我发单子和礼品了啊。」温染把脚边一枚石子踢远了,「原本我还以为,和天岚公主结亲的人会是你呢。」 「为什么这么想?」 「天帝和天岚公主看向你的眼神都放光啊!」所以当知道最后亲事定在卯月身上的时候,温染着实震惊。 「她看我放光又有什么用?」焰绯轻笑一声,「落花有意罢了。」 这世上,有些事并非执意去做便能成的。 即便最终结果看似是达到了目的,可背后的辛酸又会有几人知晓呢? 不过,选择既是自己做出的,就自然谈不上什么后悔了。 焰绯的心中所想并未对温染言说。 在他看来,温染还是适合了无心事地坐在月老阁的小院里吃吃点心,有他尽心保护,足矣。 焰绯一路把温染送到了月老阁门口。 此时,行动比他快得多的白哲早已完工,并且靠在大门边上,像是在等着什么。 温染一看是自家徒弟,立马朝他挥了挥手道:「徒弟!我回来啦!」 白哲冰冷的目光投向了温染,和他身旁的焰绯。 焰绯也不避讳对方的视线,甚至干脆直视着对方。 之前他一直想好好见见温染的这个徒弟,可惜一直没有好的机会。 如今见了,果然气质不凡。 「徒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焰绯,我从小跟着他玩大的。」温染兴高采烈地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了最爱的徒弟。 白哲微微点了下头,不卑不亢,无甚波澜。 焰绯又拍了拍温染的后脑勺,无意在此地继续流连,只是说道:「进去歇着吧,今天你都跑了一天了。」 说完,便主动离开了。 温染进了月老阁,清风已经把女娲宫送来的一些礼品挑了出来,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你都摆好了?」温染见到石桌上摆放的酒壶和酒杯,就知道一定是清风提前准备了。 「摆好了。」清风本人兴致却寥寥,「可惜啊,我无福消受女娲宫的美酒。」 女娲宫是仙界灵力最强大的地域之一,送来的美酒自然也是不同凡响,而清风作为月老阁的童子虽然做事向来尽心竭力,温染也很想分享给他一份,可他的身体灵脉却还承受不了,因而无法品尝了。
第44页 「少爷,要不咱们都忍一忍,把它转手卖——」 「……」温染拽起清风的胳膊就把他往屋子里推,「回屋自己玩儿去吧,送来的零食你随便吃,就是别再惦记女娲宫的美酒了。」 清风一脸悲愤地撞上了自己的房门。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温染和白哲二人。 温染「嘿嘿」一笑,示意白哲赶紧坐下,他好给他倒酒。 这女娲宫送来的酒名为瑶酒,对修仙之人大有好处,为了徒弟,温染愿意少喝两杯,让给亲爱的徒弟。 清澈透明的酒水在玉杯中晃荡,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它,闪起一层浮光,煞是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酒喝起来~说起来,大噶似乎都对卯月定亲这事很关注的样子_(:3」∠)_ 第22章 定亲02 暗月宫。 卯月这一觉直至天完全黑下来了才转醒。 跟随在他身边侍奉多年的鹤鸣从来没有见主上这般疲惫和贪睡过,但是对于他终于有这么一天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倒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卯月醒来后似乎也惊讶于自己睡了颇久。 鹤鸣看着从床上缓缓起身的主上,不由嘆了口气。 「为何嘆气?」卯月轻理了下银色的长髮,问道。 「……主上,天岚公主来了。」鹤鸣如实禀告。 其实他原本不想报的,因为主上还在休息,可偏偏他就过来看了一眼,主上就醒了。 卯月神色懒懒,但还是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尚且等在客堂中的天岚公主终于等到了鹤鸣的回覆。 身旁的珠儿不由对着公主喜道:「卯月大人心里果然有您。」 天岚也不禁喜形于色,端着架子一步一步地跟着鹤鸣往里走,桃红色的裙摆拖在地上,俨然一副暗月宫当家主母的架势了。 在前面领路的鹤鸣心中却在冷笑。 鹤鸣心里对天岚公主是看不上的,他素来只以卯月的意思为转移,这次若不是天帝各种威逼利诱,卯月未必会答应。 卯月利用天岚,应付了天帝,拉拢了女娲宫。 而天岚则为自己扎根在内庭找了个如意靠山。 说白了就是场政治联姻罢了,利益的交换,谁对谁都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意。 所以天岚公主这样大晚上的贸然主动过来拜访,鹤鸣更加觉得她配不上自家主上。 房门被轻轻关上。 鹤鸣把天岚送了进去之后,便不得不独自退下。 …… 鹤鸣心中不忿,被送进去的天岚却也未必有多么高兴。 走进暗月宫的时候,天岚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可她离去的时候却是行色匆匆,再也不及方才长裙拖地的优雅和矜持。 「公主,公主!」珠儿快步跟着她,不住劝道,「公主您慢点走!一会儿摔倒了就不好了。」 天岚哼了一声,心里有许多不快。 一路回了住所。 留守的婉儿本来还在翘首以待着自家公主的归来,没想到迎来的却是黑着脸的天岚。 「公主,您这是……?」婉儿忍不住问道。 天岚没答话,径直地快步沖了进去。 待一杯好茶送上来,婉儿再次关切道:「是谁惹着您了?」 「还不是那个卯月!」气极了的珠儿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咱们公主听说他最近劳神伤身,特意过去看望一下,结果你看看他们暗月宫是什么态度啊!」 「嘘!你小点声啊,这里毕竟不是女娲宫了。」婉儿被她突然爆发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劝说道。 天岚公主这下也冷淡地瞥了婉儿一眼。 要说这屋子里谁最堵得慌,当然还是她自己了。 其实坦白说,今天刚到暗月宫的时候,她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之前暗月宫的众仙君在元和殿为了与她结亲的事各种吵闹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大着胆子想主动过来秀一下存在感,可没想到的是,底下的一众小虾米对她不错,可卯月本人和他身边的心腹鹤鸣却对她十分疏离。 无论她说些什么,是关心,亦或是赞美,到了卯月面前都像是一杯白水,空空荡荡,一如他那双清冷的眸子。 卯月会听她说的所有话,亦会回应她说的所有话,只是唯独没有她所盼着的情。 天岚公主自小被她姑姑照顾得极好,因而心志上也要娇柔得多,如今回了住所,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婉儿,你去把姑姑送来的瑶酒取来一坛。」天岚忽然吩咐道。 「公主?」天岚往日对酒水没什么喜好,只是因为从此要离开女娲宫了,姑射仙子才特意一同送来了些西南特产的瑶酒,如果想家了,喝一杯也好受些。 「快点去取!」天岚此刻没心情跟她废话。 婉儿无奈只得照做。 一坛瑶酒被摆在了桌上。 天岚坐在此处,痴痴地看着被珠儿打开的酒罈子,一想到自己未来在暗月宫的日子,只觉得更加难过。 这样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酒水一杯一杯下肚,婉儿又开始劝她不要喝了。 「公主,咱们自己得争气,您光这样喝酒也没用啊!女娲宫近些年在仙界的地位愈发尴尬,公主可不能颓丧下去了……」 这边氛围惨澹,一点没有要定亲的喜气,而另一边的月老阁却是喜气洋洋。
第45页 温染搬出了女娲宫送来的瑶酒要和徒弟共饮,也算是感谢他帮忙送了一天的礼单礼品。 「这次定亲,真不知道卯月是怎么想的。」温染浅浅引了一小口,说道。 其实温染之前因为考虑到卯月对天岚公主似乎无甚兴趣的模样,已经列出了其他条件稍差一些的年轻仙君名单了,甚至主动寄信过去,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他们的想法。 然而没想到他们的回信还没收到,就先收到了卯月将与天岚公主定亲的旨意。 「哎?你怎么不喝啊?」温染见白哲半天没动杯子不由奇怪道。 白哲低头看了看杯里的酒水。 女娲宫的瑶酒果真是不一般的,仅仅嗅到其中的酒香便已能感觉到里面蕴藏的极强灵力。 他体内的那个东西又在蠢蠢欲动了。 所有纯净的、清澈的灵力,都是它所喜爱的。 见温染一再地催促着他,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的白哲终于执起了酒杯。 月色清明。 月老阁中的姻缘树上彩条静静地随风摆动。 酒易使人醉,可惜温染他不是凡人而是仙。 温染品尝着瑶酒这清冽的口感,正要继续和旁边的白哲说话,就忽然发现自家徒弟的样子有点奇怪。 「……徒弟?」温染试探性唤了他一声。 白哲方才低着头待了好一会儿,叫他也没有反应,这才会引起温染的注意。 温染知道白哲没有发呆的习惯,更不是嗜睡之人,总不能是喝醉了吧? 正要伸手去拍他,对方却勐地抬起了头。 一双殷红的眸子直直地闯入温染的视线中。 夜色静谧,似乎衬得这双眼眸更加殷红深邃。 「……」白哲静静凝视着温染,好似深夜中透着光的孤狼。 「徒弟,你这双眼睛看得我有点发毛……」温染小声说了一句。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系统的铃铛声。 【徒弟魔格增进三十格。】 温染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三十?! 会不会算帐的?(╯‵□′)╯︵┻━┻ 他干什么了就三十? 温染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哲,然而白哲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徒弟,你的魔格又增加了!你没感——」 温染这话还没说完,就见白哲立时起了身,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也从座位也拎了起来。 然而下一个动作才是真真把温染骇住了。 因为他整个身体被白哲抓住他衣襟的手指一带,便被推到了石桌之上。 盛着瑶酒的酒壶顷刻间被撞倒,酒水顺着壶嘴缓缓地流了出来…… 温染的嵴背撞在冰凉的石桌表面,身前是眸色依然深沉的白哲。 「徒……徒弟?」温染莫名有点害怕,因为他只是直观地感觉到现在的白哲和往日有些许不同,但具体要说有什么不同,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想动用自己那点灵力让白哲先起来,可是驱使了半天却像是被什么更强悍的力量压制住了一般,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白哲俯下腰身,忽然凑近了温染的耳边。 嗅了嗅。 温染像被即将咬上脖颈的猎物一般,僵硬着身子,根本不敢乱动。 只听白哲轻启嘴唇,在他耳边念出了两个字—— 「仙气。」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吃完了,我上辈子是个贪吃鬼吧??? 第23章 蓬莱岛01 温染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为什么他觉得徒弟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一口吃掉……? 然而白哲眼中的狂热也仅仅是片刻之间的事罢了,很快,白哲就恢復了正常。 他从温染身上离开了,温染终于得以直起身来。 可再看向白哲时,那双红眸又恢復了最初的冷漠。 其实温染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这样的徒弟了,他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那双眼睛写满了疏离,甚至会对他的每句话都无视之。 可是后来温染慢慢发现,白哲其实都听进去了,而且随着相处时间的渐渐变长,竟然让他发现了这块冰山原来也会慢慢融化。 白哲后退了几步,什么也没说,似乎无意解释他方才的反常,只是转身回了房。 温染这时才想起,石桌上还有个早已流了个干净的酒壶。 …… 房内。 白哲在榻上静心打坐,以平復体内不断翻涌的魔气。 那瑶酒的灵力太强了,导致他身体里本就相冲的两股力量开始激烈地碰撞起来,竟让他一时恢復了当年的魔格。 那一瞬,他甚至真的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荒原之上的孤王。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必然是温染。 「徒弟,你没事吧?」温染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哲没回话。 温染倒是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迳自继续道:「我给你做了醒酒汤,你要不要喝点?」 白哲未置可否。 温染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便蹲下身把醒酒汤放在了门边,「那我给你放门口,你可一定要喝啊!」 要不然明天会难受的。 后面的话温染怕白哲烦自己,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第46页 待外面再无任何动静了,白哲终于才起了身。 房门被拉开,走出来的白哲低头便看到一碗醒酒汤正静静地摆在那里。 重回到房内,白哲盯着桌上的醒酒汤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端起来饮了一口。 「……」刚刚平復下去的魔气似乎又要重新闹腾起来了。 翌日清晨。 温染起了个大早。 由于昨晚白哲近日来的情况愈发反常,温染始终是不太放心他。 天帝不希望他多管闲事,那管他自己徒弟总没有关系吧? 因此他打算再去找天帝一趟,至少帮忙压制一下白哲的魔气。 此时的天帝正坐在元和殿内给远在女娲宫的姑射仙子写回信。 先前为了祝贺天岚与卯月定亲,姑射仙子那边又送来了许多贺礼,他作为天帝总要回復一声才是。 见温染过来了,天帝只好暂且放下写了一半的信。 「今天怎么又有空过来啊?」天帝一脸慈祥地看着温染。 温染赶紧开门见山,说起昨晚白哲的反常举动。 听完了后,天帝一时陷入沉思。 看天帝表情有些凝重,难道真的不太妙? 正当温染暗自担心的时候,天帝终于回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昨晚那杯瑶酒的问题。瑶酒蕴含惊人的灵力,恐怕是冲撞了……」 这下把温染听得更煳涂了,这瑶酒不应该是大补的吗?怎么会冲撞呢?清风想补还补不了呢。 见温染十分担心的样子,天帝又安抚道:「以后这些东西就别给他乱吃乱喝了。白哲资质惊人,用不着这些外物。」 「可是即便没有作完的事,我感觉他的力量也不太稳定……」温染又说道。 天帝意识到这一次的温染似乎不那么好煳弄过去了,于是沉思了一会儿后总算是给了个明确的法子:「这样吧,你回一趟蓬莱岛,有个好东西能助你徒弟。」 …… 蓬莱岛,作为仙界的三大仙山之一,歷来都是出散仙的地方。 这里就像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岛上仙迹稀少,而且住在这里的仙君大多悠游自在,不受拘束。 当白哲听说温染要带自己前往蓬莱岛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 温染只告诉他要去一个叫做无晦镯的宝贝回来。 由于蓬莱岛上雾气缭绕,前往此地最好的办法不是腾云驾雾,反而是坐船。 温染便带着白哲乘船前往蓬莱。 世人追求仙境之地,更有皇帝派人专门坐船去寻蓬莱仙岛,可惜仙岛哪里是普通凡人能够轻易找到的? 人界所看到的蓬莱只是个虚影罢了,它永远在你的远方,也永远不可触及。 这趟旅途对于白哲而言倒是一次难得新奇的旅行。 因为蓬莱岛所在的海域尽头便是仙界着名的流放之地——万劫地狱。 堪称与魔界的醉黄昏齐名。 仙者居于天上,在凡人看来高不可攀,是值得仰望的存在,因而对于一名仙者来说,最大的惩罚与耻辱便是堕天,被打入万劫地狱。 那里也是和冥界相通的地方。 船无楫而行。 温染自上了船便一直在船头远望。 「在看什么?」白哲睁开眼睛就看到温染半趴在船头抻着脖子努力看着什么。 温染头也不回道:「流放之地啊!」 「……」白哲的确听过这地方,说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之地。 「可惜还是太远了,听说那边还连着冥界呢。」温染满脑子都在瞎想,「不知道冥界之主长什么样子呢?」 比起各大势力错综复杂的仙界,冥界反倒是一统天下的架势,共尊一主。 白哲想了想,这一代的冥界之主他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冥界重视血缘传承,他大概应该见过他祖宗吧。 见船行驶得愈来愈远了,温染终于恋恋不捨地收回了视线。 「这么想看?」白哲问道。 温染点了点头,「不过其实我最想看的……还是魔界的醉黄昏!听说是五界排行首位的景观呢!比起流放之地,想见到醉黄昏的机会可还要小得多。」 白哲闻言若有所思了一阵。 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天的工夫之后,温染他们终于到达了三山之一的蓬莱岛。 这里海雾瀰漫,岛上却遍布绿植,实属难得的清静之地,和温染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来这里找什么?」白哲也是第一次登上这座传说中的仙山。 」无晦镯。」温染这个小呆瓜难得一副很可靠的模样,似乎对这里的环境还挺熟悉,他大致看了下方向,就带着白哲开始往某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居然一个散仙都没碰上,就这么直接走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前。 浅色的篱笆将其中的房屋团团围住,但也给屋主人留下了种下一片桃树的空地。 粉嫩的桃花肆意绽放,偶尔零落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为这小院又增添了几分诗意。 白哲注意到院子门口原本是有一块刻了字的巨石的,只不过不知是被什么人涂抹掉了,现在只留下了被涂掉的痕迹,原先刻了什么却是再也看不清了。 这般灵气充盈的地方,院落的主人必然不是寻常仙者。
第47页 然而温染径直带他走了进去,整个院子竟全然不似有谁居住生活的痕迹。 「我进去找一下无晦镯,你跟我一起吗?」温染问他道。 白哲摇了摇头。 他无意贸然闯入别人的居所,看温染的样子似乎和这里的主人是很熟识的关系,可这不意味着他也和这里的主人熟识。 白哲独自在院中等待,趁着这个时间,他在往院后的方向走了走,想把整个院落的景色尽收眼底。 可没想到的是,他竟在后院处发现了一座坟墓。 蓬莱仙岛上的坟墓…… 仙者没有所谓的死亡,只有陨落与神隐。 神隐还好说,陨落则基本等同于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这必然是一座空坟。 白哲也不禁感到奇怪,这里的主人究竟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惑,白哲走近了去看。 只见坟墓上刻着的一段文字—— 【……】 白哲定睛看了看,竟还是合墓? 而这坟墓最下面极为简洁地刻着立碑之人。 「……」 白哲终究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是那对夫妇生前所居的院落。 而此时的温染刚在屋内的柜子翻了好一阵,总算是找到了天帝所说的那个镯子。 「应该就是这个吧?」温染有点怀疑,决定还是先拿出去让他徒弟试试看。 临出去前,温染把这里的一切全部认真地恢復了原样。 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女子画像,温染的眼中满是笑意。 出了门,温染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自家徒弟,便往屋子周围寻去,果然在后院那里发现了白哲。 「徒弟?」 白哲看向温染,「找到了?」 「找到啦!」温染举起手中的小包裹晃了晃,然后又说道,「我刚还想着要带你来这里看下呢。」 「这是遥湛仙君夫妇生前的居所?」白哲问道。 温染点点头,「嗯,他们死后合葬在这里啦。天帝说的无晦镯就是他们留下的遗物。」 闻言,白哲也流露出惊讶之色,见温染径直拿着镯子过来给他试,他一时也没说什么。 「这无晦镯给我是否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晚9点想更的,突然来了个急事儿_(:3」∠)_等反应过来一眨眼已经11点了 第24章 蓬莱岛02 「这无晦镯给我是否合适?」 温染回答的语气比他想像中还要认真:「当然合适啊。」 一双眼睛亮晶晶。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说着,他把镯子套在了白哲的手腕上。 白哲却道:「这是遗物。」 温染低下脑袋,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儿,语调也低了下来:「如果他们知道这能帮你的话,会高兴的。」 意识到温染的情绪有些低落,白哲先是重新走到墓碑的面前,郑重行了三次礼,以示尊重和感谢,随后便往海的方向走去。 「跟我来。」 温染愣了愣,随即跟上了徒弟。 「我们这就离开吗?」温染见来的是海边,忍不住问道。 难得回来一趟,其实他还想再在这里停留一会儿的。 蓬莱岛边,随着天色的昏暗下来,海浪渐起。 耳旁是海浪沖刷岸边的水声,温染看到白哲独自一人靠近了海浪。 来不及唤住对方,就见白哲直接进了海水中,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徒弟?!」吓得温染赶紧追了过去,对着茫茫的海浪连喊了好几声,「徒弟!你去哪儿啊?」 就在温染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打算也跟着冲进去的时候,原本翻涌着的海水忽然捲起了更大的水花—— 一身墨衣的男人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温染的视野中。 只不过已是满身海水,衣衫尽湿。 白哲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似的,慢慢往岸边走来。 直到温染看清了他额头上浸了水的髮丝,看清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竟然是两条鱼! 于是温染有幸尝到了来自白哲的手艺。 是的,之前他一直总惦记着给白哲做东西吃,虽然从来没真正成功过,可这回这块冰山居然要给他做东西吃了! 温染只觉得天上掉红雨了。 毫不意外的,白哲的手艺要比温染强太多了。 因为在温染心中,白哲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 白哲在小院里搭了个临时小火炉,掐了个手诀,随着火焰的燃起,没过多久便飘来了烤鱼的香气。 两条鱼处理得干干净净,虽然没有调料来调味,可是却有着大海的独特味道,在这海岛上品尝一下海味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温染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满足得眯起了眼睛,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最后两条鱼基本就都落进了温染的肚子里。 夜晚的岛风变得更加寒凉,但是温染却想着带白哲绕着岛好好走上一圈。 为了满足温染的小愿望,他们已经决定今晚在此留宿了。 绕岛走了一大圈后,温染又在沙滩上逗了半天小螃蟹,白哲便趁着这海风独自练了一会儿剑。 蓬莱岛不愧为仙岛,出尽散仙,的确是修炼的好地方。 温染逗弄了好一会儿,天黑透了,也终于觉得累了。 「徒弟,我们回去吗?」
第48页 为了不破坏和搅乱这处居所,他们决定在院子里收拾出一个睡觉的小棚子。 白哲闻言收起了剑。 剑柄上挂着的浅蓝色的小鱼干兀自摇摇晃晃。 温染走在岸边,本来路就不好走,又因为疲惫的缘故,脚下便深一脚浅一脚的,总像是要摔了似的。 白哲看他走得懒散而费劲,一时也没说话。 直到温染忽然把脑袋撞到了白哲的嵴背上。 「徒弟,我走不动了。」 这近乎撒娇的语气,要搁在以前,白哲大概会一剑戳过去。 可惜如今世道变了,他也变了。 谁叫他身后撞过来的人,是这个人呢? 白哲觉得自己进了月老阁后,比起修为,耐心和脾气倒是涨得还要更快些。 温染其实原本就是想耍个赖,因为他走了那么一大圈后确实累了,不过没想到面前的白哲居然背着他蹲下了身。 「上来。」 黑暗中响起的是白哲那熟悉而好听的声音,他的话依旧那么简单。 温染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怕他反悔似的,赶紧攀了上去。 所以最后温染是被白哲背回小院的。 回了小院,他们还要收拾一会儿用来睡觉的棚子。 原来遥湛仙君夫妻生前曾经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棚中有榻,一是可以用来打坐修炼,二是可以夜深人静过来歇息,颇有点「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意思。 温染把榻上铺好软软的褥子,又将棚上挂着的布帘解了下来,以便挡一挡岛上的夜风。 一个小窝就这样搭好了。 温染缩在被窝里,手里抱着一杯热茶,耳边是远处海浪的声音,眼睛却望向深邃的夜空。 繁星点点。 白哲静静注视着身旁的温染,不曾打扰。 不知道遥湛仙君夫妻二人生前是如何一起坐在此处眺望星空的。 在月老阁久了,见多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白哲只觉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红线虽然无缘亲眼得见,但是那些年一定紧紧缠绕在一起吧。 至死不分。 看够了夜空,温染终于打算休息了。 裹好小被子,温染露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白哲。 「我要睡啦。」 「……」 「徒弟,你这回魔格真的没有再增强哎?」温染忽然想道。 「你似乎很期待我的魔格增强?」黑暗中,白哲回道。 温染干笑了几声:「怎么可能?」 你魔格增强了,还得需要我帮你压制下去。 「不过这也证明无晦镯的确有效吧?说起来,好像你每次魔格出问题都是咱俩独处的时——」 「……」 温染胡思乱想着,慢慢便没了声音。 他睡着了。 白哲便也配合地闭上了红色的眼眸,迎接这片黑暗。 一夜过去。 天似乎还没有亮起来的意思。 然而大风已经把沉睡中的温染吹醒了。 随即便是零星的雨点穿过帘子溅了进来。 温染迷迷煳煳地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了看棚子外面。 眼前远方的天空竟然已是乌云密布。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颳风下雨了……」温染披了件衣服,才发现身旁的白哲已经不见了。 「徒弟?」 温染唤了几声,才看到早就起了的白哲正往院子里走。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下雨了。」温染对他说道。 白哲抬头看了眼天空,回道:「东边来的云。」 「东边?」温染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他努力往远处又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自东边来的。 「那方向……是东海哎。」 指不定是哪个龙崽在海上冲浪呢吧? 温染也没多想,只是忽然起意道:「东海我也想去看看。」 白哲抬眼看他,道:「哪里是你不想去的?」 昨天说要去冥界、去魔界,今天又想下海去了。 「海底世界嘛,多有意思。」温染坚持道,「不过,我最想看的依然还是魔界的醉黄昏!」 这大概是他此生此世都难以达成的愿望了,因而成了一缕执念。 冥界吧,好歹还有个盼头;东海呢,万一哪天出趟外务指不定就去了呢。 唯有早已封闭数千年的魔界。 太难了。 也不知道魔界已经传到第几代魔尊了,也许和仙界的辈分一样也是第三代? 白哲倒是没想到温染真的对醉黄昏如此执念。 其实,他也想看。 那里毕竟是他上一世的故土。 纵然他两世亲情凉薄,可对故土的执念却并不比常人要少,那是他曾经倾尽全力守护的土地。 「徒弟。」在白哲陷入回忆的时候,温染突然叫住了他,「以后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有一天魔界重新开放了,和仙界的关系也变好了,我们到时就一起去魔界看看吧?」 去看那里最出名的醉黄昏。 白哲垂眸,轻声回了句:「好。」 醉黄昏的话题到了一段落,以师徒二人的约定为止了。 「对了,你刚才干嘛去了?」温染想起白哲是从外面回来的。 「这岛上有人。」
第49页 白哲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温染一脸奇怪:「你是说散仙吗?这里其实有很多的,只不过大多经常闭关,不怎么出来而已。」 可话说完了,温染又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会吧,又有什么奇怪傢伙来盯着我们瞧? 温染不禁想起大铭恩府那个老道士了。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行迹鬼祟,不太像蓬莱岛上的散仙。」 白哲虽然进入内庭也不算太久,但是内庭的仙者也算见得差不多了。 但他发现的这傢伙却眼生的很。 「难道是上次那个道士?」温染问道。 白哲摇了摇头:「不像。」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哲这次没有妄动,只是任由对方一直跟着他。 待海上的风浪消退下去了,温染和白哲对着温遥夫妇的故所郑重行了礼后,便准备动身回去了。 温染没有白哲那么强的感知力,他直到上了船,飘远了,蓬莱岛渐渐被海上的云雾遮掩住了,他才敢问道:「他还在吗?」 白哲:「没再跟来了。」 也许真的是岛上的散仙吧。 二人没再多想,只是一路坐船回了内庭。 内庭的天气比起蓬莱岛上,着实好了不少。 温染刚从老家蓬莱岛回来,原本心情还不错,然而刚进了南天门,没走多远,他就发现了一个现象—— 为什么这一路上,遇到的内庭众仙都不约而同地用奇奇怪怪的目光盯着他瞧? 带着这样的困惑,温染又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发现果真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且有仙者甚至在偷偷小声议论着他什么。 「徒弟,好奇怪啊,他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 第25章 流言 温染进了南天门一路往前,只觉得路上遇到的仙君都在悄悄议论着他。 其实因为从小长在月老阁的缘故,温染觉得自己人缘还算不错的,怎么会突然有人这样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也没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啊? 白哲是和他一起回来的,他自然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直到温染无意看到了路过的小灯仙武哲。 偷偷找了护灯小仙武哲打听了一下,温染这才知道背后的原因。 武哲把他拉到暗处,上下打量着温染道:「你这是出远门了?」 「我去了一趟蓬莱岛。」 「你心还真大。」武哲一脸恨铁不成钢,「还不是之前天岚公主选亲的事。最近内庭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儿,到处在说你身为月老徒弟本事不足,本应为天岚公主的亲事而奔走,却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一会儿抱病,一会儿撒手不管的,实在是丢了内庭的面子。」 温染还真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事。 说实话,天岚公主的亲事确实不是他最终定下的,可说他不见人影、撒手不管,未免也太有失公正了。 当初选亲,他信也送了,门也登了,神火殿和暗月宫也都跑过了,定了亲之后,尽管月老阁人手不足,他还是把送礼单和礼品的事包了下来。 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胡说啊。 武哲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是冤了他了,只好安慰道:「我看八成是天岚公主带来的人有意见了,你啊,打不过人家有权有势的,人家背后可是女娲宫,拉倒认栽吧。」 身为一个护灯小仙,武哲是懂得安身立命的诀窍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觉得温染虽然是月老徒弟,但无父无母,和他都算是无甚依靠的芝麻小仙,因而一时有感而发,传授了他一点生存之道。 温染听了半天,心里还是难过。 其实毁他声望倒还好说,可是师父他老人家跟此事无关啊,这下月老阁都要挨骂了。 温染垂头丧气地回了月老阁。 早知道他俩今日回来的清风正在门口等他们。这月老阁没了少爷可真是少了点乐趣,院子里没了白哲那块冰山也觉得颇为不适了。 见温染情绪不佳,清风猜到他大概是已经知道内庭流言蜚语的事了。 「你都知道了?」清风问道。 温染点了点头,「路上碰到了武哲,他都告诉我了。」 「害,别瞎想了,你从小在内庭长大的,大家都知道你的,只不过没事闲得八卦一下……」清风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劝说道。 主要还是关系到女娲宫,咱惹不起啊。 如今天岚公主和卯月马上定亲,势力势必会更上一层楼。 「你们刚回来,我昨天从锦鲤大仙那儿抱回来点新食材,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吧。」清风觉得越想越惨的样子,于是转移话题道。 温染知道清风是特意安慰他,装作没什么事了的样子答应了。 清风便去厨房忙活了,难得提起做饭温染却没有兴致过去「捣乱」。临走前,他还使劲冲着白哲那边眨眼,示意他赶紧劝劝温染。 白哲领会了半天,倒是知道对方的意思,可惜让他安慰人始终是有些困难。 他盯着温染看了一阵,直把温染盯得浑身发毛。 「……徒弟,你要干嘛?」温染摸了摸自己胳膊问道。 「看看你。」白哲想了想,答道。 温染:「……」还是,别看了叭。我怕。
第50页 感觉你下一秒会一剑戳死我。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氛围一度十分古怪。 就在这时候,终于有谁来打破了这个氛围。 一阵毫不加掩饰的温热风浪扑面而来,温染的皮肤第一个感应到了来人是谁。 「焰绯!」 温染忙出去迎接。 果然见到被火焰包裹着的高大男子正立在月老阁门口。 焰绯刚从外面出外务回来,也听说了温染在内庭被人非议之事便特意跑了一趟。 温染见他风尘僕僕的模样,知道对方应该也是刚回内庭:「你也刚回来?」 「是。」焰绯笑着应道,「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温染想了想,猜道:「投餵?」 真不能怪温染瞎想,毕竟焰绯时不时就往月老阁送各种点心匣子。 焰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 他这趟跑的是大活儿,哪有机会给温染带特产吃食。 见温染陷入了迷惑中,焰绯板着脸道:「你受了欺负,也不知道来找我?」 温染挠挠头:「从小我就受你照顾,可是你也很忙啊,我总不能什么事都赖着你。」 况且,他其实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出了事的。 焰绯低头凝视着温染,眼眸中暗光闪过,话语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我倒是盼着你赖着我。」 可惜,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找来,温染怕是不会轻易自己过来的。 温染忽然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他瞪着眼睛悄咪咪看了看焰绯,只觉得对方看他的目光也有点奇怪。 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刚回来一定累了,要不……先回去歇歇?」温染眼珠子一转,问道。 焰绯闻言,不由感慨:「你这个小月老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怎么到了你自己的姻……」 温染心头一惊,只觉对方要说什么惊天动地不得了的话来,一时紧张也顾不上其他,便窜回了院子里。 焰绯看着他像只被蒸了的鸭子一般匆忙逃窜,却也只能将未说出口的后半句咽了下去。 方才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说出口了。 若不是这些时日眼见着温染与他那新收的徒弟同进同出,鹤鸣的情报日日传来——又是下凡又是出海的,焰绯倒也不至于憋不住过来走这一遭。 可是对于他而言,这个忽然出现的白哲实在是…… 焰绯一声苦笑,随即消失在了月老阁的门口。 很快,感应到主上归来的宗辰便适时赶了过来。 「主上。」宗辰作为焰绯手下的第一心腹,的确称得上是尽职尽责了。 即便是焰绯不在的这几日,他也能把神火殿的诸多事务处理得一切妥当。 焰绯收敛起方才的情绪,对宗辰道:「近日内庭不是出了些流言蜚语吗?想办法灭掉。」 宗辰早就发现了流言的源头,可是他不希望主上因此等小事而和天岚公主起冲突。 前些日子因为选亲和温染的事,主上可没少得罪天岚公主。 焰绯却没什么顾忌的样子,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灭掉。」 宗辰只得领命。 这回怕是又要和天岚公主那边的人要多费些口舌了。 而另一边刚刚逃回院子里的温染,见焰绯没有追进来的意思,他茫茫然然地走回了原先的石桌旁。 正在此处静坐的白哲抬眼看他,见他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白哲神色淡然地问了一句。 温染听到声音,慢悠悠地回过神来,「啊?没,没事。」 然而这张脸上分明写满了「有事」。 清风做好了饭端出来,就见温染和白哲二人面面相觑,比他进厨房前的氛围更古怪了。 当晚,温染因为流言和焰绯的话一直心绪不宁,干脆打了水来,准备泡个澡。 清风也知道他情绪不佳,特意翻出来些入浴料来通通丢到桶里面,「放放松,放放松,你就是前些日子忙选亲的事累着了。」 温染看他一通乱撒,不復往日「斤斤计较」的劲头,不由感动道:「难得看你这么大方。」 清风当即翻了白眼给他:「这还是年前主上从芙蓉仙子那里扒来的。再不用就该坏了。」然后便又丢了一大把花瓣进去。 温染:「……当我什么都没说。」 「给你弄好了啊,我得出去一趟,你多泡泡,等我回来再帮你收拾。」清风提着水桶往外走。 「大晚上的,你去干嘛?」温染奇怪道。 清风压低声音道:「我拜託青华大仙从人界弄了点玉瓶之类的饰物,可便宜了。今晚我去取货。」 「……」 清风出去后,特意帮他关好了门。 温染便褪去衣物,进了水中。 木桶里的水热热的,不住地往外冒着热气,还伴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四周雾气缭绕,这让温染感到格外的放松,整个身体都浸在了热水之下。 然而刚美了没多久,他忽然意识到—— 浴巾、要换的衣物,他全放床头了,一个都没拿过来。 第26章 入浴 温染说是要洗澡,可是一直心不在焉的,清风又急匆匆地赶去取货,结果这俩谁也没想起来把要换的衣物和浴巾拿过来。 趴在木桶边上的温染看了看「遥不可及」的衣物,伸出小手招了招——
第51页 衣物和浴巾便一起飘过来了。 当神仙就是有这点好处,一点小小的仙术便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这种仙术哪怕是他这种小仙也能办到。 只不过现如今的仙界为了更好地管理人界,往往都提倡亲力亲为,包括调整四季和朝暮的变化也是因为这个。 有了浴巾在手,温染顿时安稳多了。 这也让温染有时间静静整理下最近遇到的各种事情。 流言的事,武哲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师父又不在,他还是不希望给他惹事。 至于焰绯……温染想起来就头疼,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温染重重吐出口气来,便起身准备从木桶中出来。 然而由于他一直在琢磨焰绯今天未说完的话,结果一个不小心在往外迈的时候脚下一滑—— 只听一声惨叫,温染当场栽倒在地。 此时院子里的白哲正好修炼完毕,从外面路过,听到惨叫声当即推门就闯进来了。 进了屋,首先进入自己视线便是一片雪白的肌肤和披散开来的乌黑长髮。 这场面白花花的,白哲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温染看到自家徒弟突然闯进来了,心中正是尴尬,偏偏磕得正疼,越着急想起来越起不来。 偏开脑袋等了许久的白哲,见温染那边的声音越听越惨,最后嘆了口气,干脆转身回去。 温染一个抬眼的工夫,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抱起来了。 然后便是一条浅色的浴巾盖在了他的身上。 待被抱到了床上,温染故意装作不满道:「徒弟你这太失礼了!」 怎么能随便闯师父房间呢! 好心没好报的白哲淡淡瞥了温染一眼,当即回道:「你身体我又不是没看过?」 温染的脸立马红了,顺势把床上的被子裹在身上:「你……你只是看过一点点而已!这怎么一样!」 白哲面不改色:「哦,那我今天看全了。」 气得温染立马抓起身旁的枕头朝他丢了过去。 「逆徒!逆徒!」 白哲随手一接,把枕头又往床上丢了回去。 「不上药?」见温染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白哲问道。 温染看了看他,回道:「又不是大伤,用个仙术不是更快?」 白哲言语中带着笑:「你的仙术?」 「……」温染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徒弟的鄙视。 虽然想还嘴,但是他自己的仙术确实是不咋地啊,经过一番考量后还是决定老实闭嘴吧。 见温染不出声了,白哲又问道:「我的仙术?」 温染想像了下对方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后腰上的情景,连忙摇头。 「……」白哲的耐心在一点一点流逝,「那上药。」 温染终于意识到,在清风回来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被徒弟照顾这一关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忽然理解了之前白哲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帮忙上药了。 白哲受伤好歹伤的是后背,而且他体质确实比自己能扛,还能自己修炼恢復。 而他一个菜鸡,偏偏又是所谓的师父,着实有些抹不开面。 温染最后干脆装死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任由对方给自己擦药了。 过了没几秒,温染闷闷地说了句:「要不你还是用仙术吧……还快点。」 少丢会儿人。 光滑的皮肤上,水还没完全干掉,温染忍受着湿漉漉的感觉。 很快,来自身后的温热触感惊动了他。 白哲的仙术还是很靠谱的,本来又是小伤,用不了多久温染的腰伤就痊癒了。 鑑于温染始终抬不起头来,无颜见徒弟,白哲倒是颇为自觉地退了出去。 并关好房门。 此刻还埋在枕头之中的温染只觉得自己胸口狂跳,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平復不下来了。 要不他也去看看《静心本章》? 没过几日,卯月和天岚公主的定亲大典终于要开始了。 很奇怪的是,前几日一直困扰着温染的那些流言蜚语竟也突然止住了势头,像是被谁掐住按下了一般。 自从天岚公主来了内庭,大大小小的仪式典礼就好像没断过一样。天帝重视正统与传承,自然有尊女娲宫之意。 只是女娲宫这么多年来毕竟一直在吃老本,后辈之中再没出现过什么排的上号的仙者了,也不知道还能延续多少年。 定亲大典照例要有酒宴。 天帝似乎有意想要趁此机会让大家聚一聚,共饮几杯,因而就连白哲这样的半仙、清风这样的小童子也能排上座位了。 宴席上众仙把酒言欢,热议着此次暗月宫和女娲宫的结盟,暗月宫一众一时风头无两。 他们的死对头的神火殿一众,虽然很想找茬儿挤兑他们,但是毕竟是在如此盛大的典礼上,关乎整个内庭的颜面,他们也只能举着酒杯虚与委蛇。 但本次大典最风光夺目的还是要属准新娘天岚公主。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天岚穿上了一身更为喜庆的红色,仿佛这定亲已然是成亲了。 其上凤舞流纹,做工极为精细,边角还绣有女娲一族特有的图纹,女娲宫对此次亲事的确十分重视。 天岚丹唇轻启,手执酒杯迎接众仙的祝贺和敬酒。
第52页 而她身旁的卯月自然也是忙得无暇休息,尽管面色依旧清冷,可众仙君把他围得团团转,尤其是往日与暗月宫交好的一些傢伙。 「卯月大人,此次能与女娲宫的公主定亲真是可喜可贺,往后暗月宫也定能更上一重天啊!」一位特意赶过来的仙君说道。 文殊大仙一听,捋了捋自己的花白鬍鬚,也跟道:「那是自然!天岚公主美貌动人,我们卯月大人也是仙中龙凤,实属神仙美眷——」 旁边冷眼瞧着他们的知墨一听老文殊那熘须拍马的劲头就来气,若不是此刻不是好时候,他真想过去大战一场。 温染作为卯月和天岚的小月老,按说也应该过去祝上一杯,但见他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又想起天岚对他的态度,想了想还是别过去添麻烦了。 他便只顾着吃东西,还有叮嘱一旁的白哲。 「这个酒你可别再碰了啊。」温染想起上次的瑶酒就害怕。 白哲面前的菜餚本就许久未动,在温染的管制下,酒杯里的酒也是未动分毫。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清风忍不住吐槽道:「少爷,照你这管法,白哲坐在这席上可就真成一块大冰山了。」 温染这时才发现白哲坐了半天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我不让你喝,没说不让你吃。」温染冲着他眨眨眼。 白哲转头看他一眼,不太在意地回道:「好。」 可手上却压根连筷子也没拿起来。 温染以为白哲是因为没有酒所以不想吃,就干脆去拜託服侍的仙子取来另一种酒水,来给白哲喝。 可惜白哲看着酒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水,依然无动于衷。 但是碍于温染持续关注的视线,白哲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拿起了酒杯。 他对于这些吃食之类的东西本就无甚需求和喜好,若不是温染执意让他吃,他也不会轻易动筷。 这边温染一心扑在徒弟身上,另一边的准夫妻二人却慢慢将目光移至了这边。 天岚看温染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如此风光,怎么能不让那小月老也跟着出出「风头」呢? 前些日子婉儿劝她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想到这里,她便有意暂且脱离周围祝酒的队伍,打算往温染那方向走去。 殊不知,她身旁的卯月其实也早有脱离此地之意,二人竟是前后脚都是要往温染的方向而去。 天岚并不知情身后有卯月在,只是脚下的步子不曾停歇。 艷丽的长裙缓缓拖在地上,天岚穿过热闹的酒席和相互敬酒闲谈的宾客,一步一步,款款而行,朝着温染走去。 如此盛大的定亲大典,她便是众仙眼中的焦点,自然一举一动都要保持端庄和美丽。 「小月老,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怎么也不来祝贺一番?」到了温染的面前,天岚的脸上早已堆起了准备好的笑容。 温染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过来找自己,难得见对方沖自己这样笑,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拿起酒杯就起了身,行了礼。 「天岚公主。」 他尚且还摸不清对方的意图。既然不想看见他,又何必还偏要主动过来找他? 天岚公主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旁边罕见出席的白哲身上,随后又回到了温染处,她笑着说明了来意:「都说你是月老的高徒,今日是我和卯月定亲的大喜之日,不如就请你来为我们算一算未来的姻缘?」 温染愣了一下,然后才坦言道:「公主,月老管理的其实是人界的姻缘,仙界的算不准的。」 天岚早就猜到对方会拒绝,当即说道:「只是算一算,你都不肯答应?」 说罢,天岚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转回身看向最上座的天帝。 「天帝,天岚远道而来,幸得天帝帮助,得以和卯月定亲,如今只是提了如此一个小小要求,为何温染不愿意答应呢?」 说到此处,天岚低了低头,眼角似有什么闪着光,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难道是因我女娲宫地处偏远,我又初来乍到,不值得他一算吗?天岚如今即将嫁入内庭,从此便是内庭之仙了,何必如此见外?」 第27章 交锋 天岚公主一副泫然欲泣模样面向天帝。 「难道是因我女娲宫地处偏远,我又初来乍到,不值得他一算吗?天岚如今即将嫁入内庭,从此便是内庭之仙了,何必如此见外?」 温染听她这一串说辞,真是滴水不漏,说自己委屈的同时还能想着拉拢一下内庭的众仙。 但又不能任由她占尽上风,温染便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说:「若是一定要算的话,可能会算出不好的结果——」 这大喜日子,算出好的来那还可以,要是算不出不好的来,让他可怎么收场啊? 再说了,真算出不好的来,好歹还能给夫妻俩提醒一下,可问题是根本算不准啊。仙者的命运若是如此好算,月老阁怕是早统一仙界了。 天帝听了半天,正打算开口当个和事佬,也是帮温染解释一下月老阁不算仙界姻缘的事,不料天岚已经自动转入新的阶段了—— 「天帝!温染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定要算的话,会算出不好的结果?」天岚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哀怨道,「你何必如此诅咒于我和卯月?」
第53页 「就是啊!我们公主哪里得罪你了?」跟在天岚身边侍奉的珠儿也开始附和起来。 温染眼珠子都要瞪圆了,这下倒好,连暗月宫也拉上了,主僕齐上阵啊。 同在席上的白哲和清风虽然不是当事人,可毕竟也是月老阁的人,听天岚这样纠缠不休,加上之前的一些恩怨,便知道她这是故意找茬儿来给温染下马威的。 白哲暂时不动声色。 月老阁的老人清风却坐不住了。 你家的小侍女都下场了,我怎么能这样干坐着! 清风受不了了,也站出来替温染说了几句话。 珠儿眼睛一瞥,尖声嘲讽道:「女娲宫素来是不问出处、不分贵贱的,可今日见了……呵呵,出身低微就是出身低微,连下人也如此不懂礼数!」 清风气极,到底是谁不懂礼数啊!还不是你先下场瞎掺和的! 清风正要反驳之时,整场宴席一直在天帝身边静静喝酒,十分低调的焰绯终于有了动静。 「若说起不懂礼数,养心腹手下最忌讳的便是乱嚼舌根。嘴巴长、见识短,便办不好事情。」焰绯嘴角带笑,状似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嘴,却令某些人面上一红。 况且那珠儿自己就是所谓的「下人」,还满嘴低贱不低贱,焰绯绝不会犯跟她一样愚蠢的错误,而是把「下人」改为了「心腹手下」。 温染见焰绯突然发话,一时没听懂是何意。 白哲冷眼旁观却看得分明,在他耳旁轻声念了一句:「流言是他断的。」 焰绯所言必是指女娲宫的人趁温染不在散播流言蜚语的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焰绯此言一出,刚才还格外嚣张的珠儿气焰一下子就灭下去好多。 之前她们几个给公主出主意去摸黑温染在内庭的名声,本来传的好好的,可后来不知是被谁插了一手,威吓她们闭紧嘴巴,因而才有所收敛。 难道插手的正是神火殿焰绯? 仔细想想,神火殿和暗月宫形同水火,如今公主和卯月定亲,焰绯会找上门来也不值得奇怪了。 天岚公主面色渐白,她虽有在内庭站稳脚跟之心,可毕竟缺些锻鍊,真要和焰绯这样的一殿之主对峙还欠点火候。 她只得又示弱道:「焰绯大人,人言可畏,这大喜的日子不知道您说这些有何意义呢?」 焰绯所幸扯破脸,冷笑道:「你既知人言可畏,前几日又何必欺人太甚?」 这下在场众仙都能听出来焰绯是确有所指了。 天岚没想到对方当真在这场合和她撕破脸,心里不由慌乱起来。 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场的天帝观察了半天局势,见竟有下不来台之势,赶紧抓住机会劝说道:「今天是定亲的好日子,大家多喝喝酒,吃吃菜,内庭和睦才是根本。卯月,你觉得呢?」 天帝这话自然是想让卯月赶紧掺和一下,管一管了。 卯月本就跟在天岚身后,见她有意刁难温染,却也未见有什么明确的反应,如今天帝发话了,他必然得立刻下场。 「公主,月老阁素来不算仙界姻缘,温染没有与你作难的意思,何必为难他?」 令天岚大吃一惊的是,居然连卯月都帮那个温染说话! 到底谁是你未来的夫人啊? 卯月这话说的似乎没有什么刻意偏颇于谁的意思,也的确是实话,可不知为什么,天岚心里就是觉得古古怪怪。 怎么好像她倒成了一个外人? 天岚见焰绯和卯月都帮着温染说了话,一时气极,当众说道:「你们倒是真和睦——温染前些日子偷偷跑去蓬莱岛,还偷了遥湛仙君这位大前辈的遗物留给他自己徒弟!我一直忍着没说罢了,若是真要难为他,早就说出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仙顿时大惊。 因为遥湛仙君的地位崇高,作为第三代仙者的领军人物,当年甚至有不少仙者拥护他成为仙界之主,只可惜仙界之主所执掌的天元结印一直没有回应,而遥湛仙君本人也并无此意,所以才作罢。 众仙一时议论纷纷。 温染整个人都傻了,这回他终于知道在岛上是谁跟踪他们了,居然是女娲宫的人?!怪不得白哲都觉得眼生。 天岚见在场众仙情绪大动,只觉自己重新占了上风,又怕焰绯什么的又来捣乱质疑,她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你们看,那白哲的手腕上戴的可是遥湛仙君的遗物?」 离温染他们座位更近的青华大仙和锦鲤大仙赶紧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 「这……这不是云烟的无晦镯吗?!」锦鲤大仙大惊道。 他口中的云烟正是当年的仙界第一美人暮云烟,而她也正是遥湛仙君的妻子。 「天吶——居然还真是!」 「唉,小温染你煳涂啊! 遥湛仙君夫妻的遗物你怎能……」 一时间,哀嘆声、指责声纷纷袭来。 天岚公主挺起胸脯,高高抬起自己的下巴,坐等温染被处罚。 其实由于温染是被月老抱回来的,打小就在内庭长大,一直颇受内庭众仙的照顾。今日连他都受了实打实的指责,可见遥湛仙君他们夫妻俩在内庭的地位有多么崇高。 温染见众仙纷纷指责,反而不慌了,定了定心神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蓬莱岛的?」
第54页 一旁的珠儿又得了势了:「看来你自己也是承认了?公主初到内庭,对三山之一的蓬莱十分感兴趣,所以派手下过去看一看有什么好风光,没想到啊,就撞上你们师徒二人了。况且,公主一向敬重遥湛仙君夫妻,将来有机会定要亲自去他们的故居走一趟。」 见珠儿气焰又燃了起来,清风不惧周围异样的目光,当即走到最前面,冲着女娲宫的人说道:「我们家少爷的确是去了蓬莱岛,去了遥湛仙君的故居,还拿了他们的遗物。」 天岚公主听了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怎么了这是?莫非这月老阁的童子魔障了不成?怎么还反过来帮他们说话了呢? 清风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可我家少爷就是遥湛仙君的独子!他爹的遗物如何不能取来?你说我家少爷出身低微,这我可就不服了!要是遥湛仙君有知,怎会容你欺负少爷!」 清风这一席话毫无疑问在酒宴掀起了一阵巨浪,众仙譁然。 温染……是遥湛仙君和暮云烟的独子?! 就连素来和月老阁关系紧密的锦鲤大仙和云婆都要埋头好好想上一想。 温染小时候是被月老抱回来的,父母的事没听提起过,似乎是个迷。 他们也只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散仙出了岔子,被喜好云游的月老凑巧捡了回来,怎么会是…… 锦鲤大仙这样想着,忽然想通了。 对了,温染小时候,还有谁提过,这孩子眉眼像当年的暮云烟呢! 怪不得了。 作为最晚进入月老阁的白哲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切。 这还要从那时登蓬莱岛说起。 那日他独自在院中发现了一座合墓,墓碑上刻着的正是:遥湛暮云烟之墓。 而立碑人则写的是温染的名字。 那时他便猜到,温染和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了。 后来和温染在岛上住了一宿,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不可能!一个小月老出身低微,明明是不知名的野仙那里抱回来的!怎么会是我家公主崇拜的遥湛仙君的孩子!」珠儿大惊失色下,慌不择言。 她们早就打听过了啊,这温染根本就是不知名的小野种! 清风听她仍然如此诋毁他家少爷,更生气了,刚要和她对骂,没想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竟然开口了。 正是白哲。 「你家公主既如此崇拜遥湛仙君,定然知晓这位姓氏为何了?」白哲神色淡然地问道。 这个问题仙界小儿都知晓,珠儿想都不想就答道:「废话,当然是姓……」 话还没说完,珠儿剩下的话便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来。 遥湛仙君,本名温遥。 其子名为温染,天经地义。 如此顺理成章,可是谁都没有想到。 谁都没有把温染和温遥联繫到一起。 珠儿已经傻眼了,可天岚却仍然不敢相信,只是喃喃念道:「不……不可能!明明是个野……」 白哲冷笑一声,难得今日说了这般多的话:「你的手下跟踪我们时,也太不小心,一是被我们发现了,二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遥湛仙君故居的后院有一处墓碑。那墓碑上刻着的立碑之人正是温染,你若不信,大可以登岛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_(:3」∠)_ 第28章 醉酒 由于遥湛仙君生前为仙界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而天帝当时特意在内庭的神殿之中为他单独立了一个牌位,以便众仙随时供奉。 再加上蓬莱岛故居的墓本就是一座空墓,因而大家都不会轻易去蓬莱岛打扰他们的故居,自然也没有机会看到温染成年之后才为自己双亲新立的墓碑了。 一层窗户纸的事,可因为机缘巧合,竟然到今日才被戳破。 相较于锦鲤大仙和天岚公主他们的震惊,最上座的天帝却一直稳坐其上。 而神火殿和暗月宫的主人则也静静垂眸,未曾言语,甚至未曾变色。 天岚原本以为爆出此事定能让温染名望大跌,从此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没想到接二连三的反转,她愣是眼睁睁地看着温染从一个小麻雀突然就变身成了一只金凤凰。 眼看场面双方僵持不下,十分尴尬,天帝咳了两声,唤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都回座位吧,酒宴还未结束。温染出身特殊,今后还要众仙多多照顾,不过此事不宜放在这里多说,今日的酒宴主人还是卯月和天岚啊。」 天帝艰难地提醒众仙,今日的主角是谁,希望不要再继续纠缠此事,可惜这惊天勐料已然爆出,其他仙者哪里还坐得住。 于是天岚刚听天帝的话返回了座位,就见原本一直环绕自己身边的那些宾客纷纷朝着温染的方向跑去,问东问西。 天岚庆幸于天帝帮忙把此事揭了过去,可看着风头还是被温染抢了,她心里急得简直想挠人。 而此时的温染,面对一拥而上的众仙的盘问,只觉得头大。 他是知道自己双亲身份的,师父在他懂事的时候就告诉他了。 可因为保护他的缘故,师父也叮嘱他和清风,不到特殊关头,不要轻易把身份摆出来,否则可能反而会引来祸事。 毕竟当年遥湛仙君在仙界声望极高,往日斩妖除魔也惹来不少仇家。
第55页 这次若不是女娲宫的人咄咄相逼,清风也不至于沉不住气把此事爆出来。 眼下众仙左一个「你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份的」,右一个「遥湛当年可曾还留下什么其它话」,温染心塞地想道:我爹走时,我还没出生,我哪儿知道他留了什么话啊。 见温染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死活不开口,众仙便开始转换战术—— 「为了我当年和遥湛的情谊,这杯酒,干了!」 「小温染,当年我受你父亲颇多关照……」 「喝吧!」 「再来一杯!」 温染被众仙逼得连连灌下数杯烈酒,是真正感受到他双亲在内庭的地位之高了。 师父偶尔说起他们的往事,总会说他们是仙界的英雄,是命中注定的天赐良缘什么的。 最后温染一边咳着一边阻拦下对面的敬酒道:「别敬了别敬了,我喝不了了!」 众仙立马垮下脸来,「小温染,是不是瞧不起我等?」 温染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些大前辈,他一个都惹不起啊。 眼瞅着又是两杯满满当当的酒水敬了过来,温染正要被逼无奈地接下酒杯,却忽见眼前出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徒弟?」温染吃惊地看着身旁的白哲。 「徒弟?」众仙一听,立马来劲了,「你喝不了,不是还有你徒弟嘛!」 「此话说的极是,喝吧!」 「哎哎别——!」温染来不及阻止,就看到白哲已然接下了递来的酒杯。 白哲眸色深沉,明明方才对这酒水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如今却是来者不拒。 眼看一杯杯灌下去,温染也只得硬着头皮帮徒弟一起喝,喝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众仙是来敬他还是敬他徒弟的了。 视野里的青华大仙,远处的卯月天岚,桌案上堆满的酒杯,一个个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温染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整个人都在打晃。 印象里最后一幕还是焰绯看不下去了,似乎亲自过来说了一通。 总之,定亲大典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结束的,温染都已经不记得了。 待他再度睁开眼时,他已经倒在自己的床上了。 温染的脑袋仿佛刚转了三百来圈的陀螺,晕的不行,刚要翻个身,就发现自己身旁居然还有别人。 一身熟悉的黑衣随即映入眼帘。 「徒弟……」 原本躺在他身侧,静静闭着眼眸的白哲闻声便立刻睁开眼睛来。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双红色的眼眸在这夜色之中更显得深邃而醉人。 如同一潭沉静的泉水,一眼望不底。 温染晕晕沉沉之际,竟然看呆了。 白哲也凝视着他。 忽然一阵久违了的铃铛声响起。 【徒弟魔格增进……】 温染已经听不进去了,本想支起沉重的脑袋关心一下爱徒,没想到脑袋一歪就栽进白哲怀里了。 甚至没有力气再移开,反而有点留恋这胸口的温度。 今天在酒宴上,说实话还是觉得有点委屈的。 而且越想越有点想念自己的双亲了。 他根本没见过自己的爹,也早已不记得娘的模样,纵然当年的暮云烟容貌冠绝仙界,令众仙难以忘怀,可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也只能靠留下的画捲去想像她旧日的容颜。 白哲看了看自己胸膛上毛茸茸的脑袋,感受到了温染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轻声道:「要我抱你吗?」 温染懵了:「抱?」 白哲闻言,轻轻嘆了口气,伸手轻拉了拉被子,给温染盖好,没有再说什么。 …… 这一夜,落尽了定亲大典上的浮华与喧嚣后,暗月宫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静。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地上宛如有一层薄霜。 房里,幽香裊裊。 卯月和天岚公主却是各坐一边,相对无言。 天岚满肚子的委屈与不甘,也只能把牙咬碎了往下咽。好不容易夜深人静了,只剩下了她和卯月两个。 即便知道对方性情清冷,可是她还是抱有几分期望,既然定了亲,那便不能再让卯月有机会反悔,因而她是做好了打算要在今晚想办法和卯月亲近的。 方才特意进了一次房的珠儿还趁机在香炉里点了些催情的香来。 然而她实在是太小看卯月了。 暗月宫的一宫之主,如何能被她们这点女子的小把戏骗过? 又如何能够连这样一点自持之力都没有? 美梦破灭的天岚如今也只能坐在床头,把怨气都撒在根本不在此处的温染身上:「温染你做的个好姻缘!」 另一边的卯月却接道:「此事与温染无关,他也做不了主。我会答应这桩亲事是因为天帝的要求。你回内庭的目的无非就是权势与名望,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可我唯独——不会碰你。」 …… 月老阁的清晨,院子里响起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 这是童子清风在勤劳地为自家少爷做早饭。 昨天少爷刚受了欺负,又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能不好好照顾一下呢? 温染正在床上做着一场梦。 也说不好是美梦还是噩梦,因为梦中他回到了昨晚的那个定亲大典。 可是古怪的是,定亲的不是卯月了,而是换成了他自己,至于身旁的「新娘子」,他却没来得及看清楚,然后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第56页 温染爬起来时,白哲果然又不在了。 打开房门,正好撞见清风端着盘子往他这边赶。 脚步倒是轻快,只是……清风的一只眼睛怎么紫了? 温染茫然地看了看清风,奇怪道:「谁给了你一拳啊?」 「……」清风听见这个就觉得疼,「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你!」 温染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道:「我?」 「你忘了?昨天你喝得大醉,我把你和白哲一起带回月老阁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清风一脸哀怨,「好不容易把你送回房躺下了,刚要帮你脱衣服,你抬手就是一拳啊——」 温染挠了挠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打了几句哈哈,他又问起白哲。 「我徒弟呢?」 昨晚他俩好像是睡在了一起…… 清风进了房,把早饭一一放下,回道:「一大早就出门了,天帝有事找他。」 话刚说完,忽然一阵强风袭来,吹得温染的房门「吱吱」作响。 由于温染的房间是敞开门的,这风可是实打实地吹在了温染的身上。 「哪儿来的大风啊?」温染奇怪道。 清风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说道:「少爷你没发现天有点阴吗?估摸是要下雨了。」 「下雨?」温染本来以为又是天岚公主引起的风,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风雨欲来,「我还以为又是天岚公主弄来的呢。」 「昨晚就起风了,颳得还挺大呢,只不过你喝醉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虽然被灌醉了,可是能让那个天岚公主丢丢脸也是好的,否则真要骑到咱们头上来了。」清风帮着把门关上,「最近的天气看样子有点飘忽不定,少爷你出去时也要多注意啊。」 这样说着,没想到这雨说来就来了。 顷刻间,狂风大作,乌云迅速地聚集起来,豆大的雨点很快就倾盆而下。 这样的日子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小半个月。 整个内庭都意识到,这雨看来是不太对劲啊。 天帝自然也察觉了此事,正好东海龙王上了个摺子过来,请求上内庭,天帝立马允了,正好问问情况。 东海龙王来那天,刚好又是颳风下雨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去东海转一圈~ 第29章 东海01 说起近日内庭天气情况阴晴多变,天帝便打算找东海龙王问问情况。 今日一大早,内庭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间还转大了一阵,好在现在雨势弱了不少。 刚好也是天帝再次叫白哲和焰绯过来的日子,天帝本来的安排是上午接见东海龙王,下午见白哲焰绯,没想到素来兢兢业业准时准点的老龙王居然也迟到了。 天帝只好在等待龙王的过程中,和被叫来的白哲二人说话。 这次叫他们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试探下白哲目前的情况。白哲进入月老阁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温染实力不太行,但天帝并不担心白哲修为的成长。 他有上一世的记忆,堂堂初代魔尊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练废了呢? 但是白哲身体内的那东西随时都有出事的可能,时间不等仙,天帝必须要催下进度了。因而他精心安排了此次切磋,让焰绯出手来试试白哲。 至于为什么不找卯月……懂的都懂。 卯月性子实在太执拗,万一出了岔子,天帝可哄不好他。 此时,元和殿的后院,空旷的场地中只有天帝、白哲和焰绯三人,正巧温染过来接白哲。 而白哲和焰绯的切磋刚好进行到关键时刻。 温染一进后院就感受了一阵焰绯引发的热浪,不过一个抬头的瞬间,就见焰绯的神枪和白哲的寒殇剑彼此相撞,且同时朝温染飞了过去—— 温染被这一幕吓得瞪大了眼睛,却没时间反应过来了。 幸好一红一黑的两道身影飞速过来,同时抓住了神枪和寒殇剑。 温染的头髮都快被这忽然扑面而来的疾风吹散了,风中夹杂着些许清凉的雨水,幸好二位大佬关键时刻收住了武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边白哲和焰绯同时看了一眼对方握住武器的双手,心照不宣地放下了手,将武器收回。 另一边的天帝看了半天却觉得此事有点意思,神秘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吓死我了,你们这是在……切磋?」温染拍了拍胸口,调整下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脏。 焰绯嘴角含笑,回道:「天帝让我和你徒弟试一试。」 「……」温染还真没想到天帝神秘兮兮地把白哲叫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可惜,方才还十分紧张激烈的战斗被温染不小心打断了。 天帝正琢磨着要不要就此收手,安排他们几个进去喝杯茶,没想到元和殿的小文仙就飘过来通报说东海龙王已经到殿外了。 温染顺势也陪着一起见了许久未见的东海龙王。 四海龙王按照仙界的规定,是要在人界管理施云布雨的,他们负责安排计划,仙界的云婆她们则配合行动,往年龙王都是早早就到了内庭报告当年的情况。 今日意外迟到了,倒是让天帝也吃了一惊。 不过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东海龙王竟然哭爹抹泪地沖了进来。 「老东啊,你这是怎么了?」天帝也急忙起身过去迎他。
第57页 在小辈们面前,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东海龙王此刻已然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他一脸悲痛地扑到天帝面前,「天帝啊——您可要为我们东海做主啊!」 天帝只好请他坐下来说。 原来,最近东海来了个极品亲戚过来做客,当然这是委婉说法,说白了就是过来吃白饭来了。 龙王想,吃就吃吧,偌大一个东海还能被他吃空了不成,可没想到这位小祖宗骄纵跋扈惯了,这才来了多久就搅得整个东海不得安宁。 温染听着还觉得奇怪:「什么亲戚本事这么大啊?」 「小温染,你在天上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还不是南海蚌精大王的宝贝儿子!」 这一说倒还真勾起了温染对此人的一点回忆。 南海出蚌,产珍珠,其中有位蚌精大王叫郎真,本事最大,声望最高,家里可谓富得流油。 郎真只有一个儿子,叫郎卫鲜。 郎卫鲜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出了名的大,又天赋异禀的了龙母操纵天气的神力,只要情绪一变,天气就跟着变。哪天惹了这位小祖宗生气了,南海就风起云涌,不得安宁。 就连温染这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小月老都听说过他。 没想到这位爷祸害完南海,如今又跑去东海折腾了,怪不得之前在蓬莱岛看到乌云聚拢,雨说下就下。 「我是连哄带吓,可人家根本不在乎啊!再这么折腾下去,我手底下的虾兵蟹将都得反了天了,偏偏都是一脉的兄弟,我又不好直接跟南海龙王说,更不能直接赶走。」东海龙王说得纠结万分,他兄弟南海龙王明显是忍不下去了,把人送出来好避避难的。 天帝听完了,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东海龙王这是有意让他这个天帝帮忙出面了,此事不好办。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天帝这样想着,把球踢给了神火殿的焰绯,「焰绯,你怎么看此事?」 焰绯一脸平静地回道:「烤一烤就好了。」 天帝、温染、龙王:「……」 东海龙王这才注意到,神火殿的焰绯竟然也在此处。 「焰绯大人说笑了,我们那儿一帮子水产,哪儿能说烤就烤啊……哈哈,哈哈。」龙王干打了几声哈哈,心说却在吐槽要不要这么狠啊! 再一转头,又发现个新面孔来:「咦,这是哪位散仙?我怎么之前没见过?」 温染见龙王指了指自家徒弟,他便赶紧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白哲。」 龙王顿时犹如被雷噼了一般:「你都有徒弟了?!」 …… 当天下午,已近黄昏时分。 天上天下俱是雷雨大作。 随着传送法阵的亮起,四道人影赫然出现在了海岸边上。 温染从法阵中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这里便是东海界域了。 放眼望去,东海就在不远处,站在此处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东海主人老龙王、徒弟白哲以及锦鲤大仙。 此事因为涉及到南海和东海的家务事,天帝不便直接插手,便委派了龙王的远亲锦鲤大仙过去看看。 温染本就对东海很有兴趣,最近天岚公主的亲事也告一段落了,他也想带着徒弟下去歷练一番,因而一同到了此地。 与云雾缭绕的蓬莱岛不同,东海这边的景观要清明许多。 大海茫茫无际,身在此处,温染只觉自己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微小蜉蝣,渺小得可怕。 雨还在持续的下着,丝毫不肯减弱。 白哲掐了个手诀,帮温染遮雨。 温染心里美滋滋。 养个贴心的徒弟真是好啊。 完全忘记之前怎么喊人家逆徒的了。 锦鲤大仙站在岸边,远望着天上的乌云,一时也犯了难,「看来那位小祖宗还是没平息下来啊。」 龙王只觉这话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可不是,自打他来了之后,这就是常态了,唉。」 「走吧大哥,我们随你进海去看看。」锦鲤大仙扭头又对着四处张望的温染叮嘱道,「你也管好你自己,要不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在自己徒弟面前都没个正形儿。」 温染扁了扁嘴,回道:「知道啦,不会给你捣乱的。」 鑑于天帝特别介绍了下白哲身为半仙的特殊情况,东海龙王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颗化水珠。 「此番你们远道而来,也算是为我东海奔波,这颗珠子便送与你徒弟吧。」 耀眼的珠子在他掌心出现,有了他,普通的雨水便无法奈他何。 白哲本无意收下,但是见温染两眼放光,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顺手收下了。 「多谢。」 龙王不禁纳闷,这白哲怎么沉稳得反倒跟个师父一般? 白哲收下后,转手就给了温染。 四人抓紧入了东海。 温染跳入水中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来自四面八方的海水向他倾压过来,但是有了避水珠,他不需要再用什么仙术便可以在海中自由行走。 灵动的小鱼和飘舞的海草慢慢也进入了视线中。 随着龙王的领路,他们迅速下沉,越沉越深。 渐渐地,温染的耳畔响起了一些喧闹的动静。 这是深海之中原本不该存在的。
第58页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锵!」 温染不由奇怪道,这是什么声音? 第30章 东海02 东海深处的龙宫门口,此刻是十分热闹。 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绝于耳。 龙王见温染一脸不解的样子,嘆了口气,主动解释道:「八成是龟丞相在带着虾兵蟹将排练呢。」 「排练?」这下温染更迷煳了。 「还不是为了那个郎卫鲜!」龙王越说越觉得心塞,「他在东海好吃好喝的还不够,还要听曲赏舞!我们东海一帮子水产,除了本王爱妃谁还能跳舞啊!」 温染想像了下,堂堂龙母给郎卫鲜跳舞取乐的情景,确实不太合适哈。 很快,他们就游到了龙宫的大门口。 龟丞相正举着小旗子,带领一众手下练得热闹,扭头一看,自家龙王回来了。 「龙王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龟丞相跟随龙王多年,资歷颇深,说话不必太顾忌,他盯着龙王身边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 「咱的救兵呢?」 龙王指了指身后的锦鲤大仙和温染他们。 「……这不是锦鲤大仙吗?」龟丞相放下敲了一半的锣说道,「您怎么有工夫来东海串门啦?」 「咳咳。」锦鲤大仙故作深沉道,「我不是来串门的,我等就是奉天帝之命过来的救兵。」 龟丞相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嘎嘣」一声,碎了。 伤心归伤心,来者是客。龟丞相收拾好心情,组织身后站了一排排的虾兵蟹将赶紧给客人们让道,该去准备的快去准备。 温染第一次下东海,看着那群小螃蟹横着快速跑走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龙王请他们入了金灿灿的龙宫,温染这一看,比起元和殿可要华丽多了:龙宫的立柱上环绕着栩栩如生的巨龙,墙壁则被漂亮的珊瑚与珍珠镶嵌着,在光线相对昏暗的海底,看起来着实璀璨夺目。 小海草作为龙宫的侍从,尽职尽责地给龙宫的客人们端上了新鲜的茶水和点心。 看着点心上面用来点缀的一小撮绿油油的海草,温染不由嘴角一颤。 我端我自己? 海草轻飘飘地游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龙王又说起了郎卫鲜的事。 这郎卫鲜是南海蚌精大王和南海小公主的独子,从小含着珍珠长大,可谓是天之骄子,因而也养成了跋扈嚣张的坏脾气。 偏偏郎卫鲜又继承了小公主操纵天气的力量,南海龙王受够了,就赶他出来散心,结果路过东海门口,东海龙王想着是自家兄弟的亲戚,又不想和蚌精大王交恶,总不能置之不理啊,只好请郎卫鲜做客,没想到差点折腾死自己。 温染觉得还是得亲眼见一见这郎卫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好想办法如何对付他。 碰巧海草又游了回来,报告说郎卫鲜少爷午睡醒了,吵着要吃东西。 龙王赶紧吩咐道:「快去给他做!」 生怕惹他不高兴了,又开始搅和东海。 温染他们便在龟丞相的带领下往郎卫鲜所在的客房那边去了,顺便也看看他们的房间。 龟丞相得知温染和白哲是一对师徒之后,他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套间。 美曰其名为:有助于进一步增进师徒感情。 温染看了一眼自家徒弟,心说:我俩感情已经挺好了呀。 然而刚要推门进去看看,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咔嚓!」 听着像是盘子打碎了的声音。 温染他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正是那郎卫鲜所在的客房。 温染感觉到周边的水流开始轻微的颤动,知道恐怕又是郎卫鲜不高兴了。 龟丞相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郎卫鲜正指着地上碎了的盘子嚷道:「这也是给本蚌吃的菜吗?!本蚌可是含着珍珠长大的!」 温染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 旁边的小海草委屈巴巴地卷了卷身子。 本草不好吃吗? 龟丞相担心地看了看水流晃动的放心,立马劝说道:「郎少爷,别生气哈!我们再给您重新做几盘,您先把火气降下来……」 「做多少我看也没用,吃了这么多天,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了!」郎卫鲜耷拉着脸,老大不高兴。 温染细细打量过去,这郎卫鲜果不其然是个小胖丁,从小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年岁不大,放到凡人的年龄大概就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可脾气却是不小。 「哎?这小子又是哪儿来的?」郎卫鲜见温染在看自己,他也瞪圆了眼珠看回去,「我怎么没见过啊?」 龟丞相解释道:「这位是咱们东海的老亲戚锦鲤大仙,这位是月老门下的大弟子温染和他的徒弟白哲。」 「哦……都没听过!」郎卫鲜听说他们都是天上来的,仍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过既然见了面了,这串东西就送你们当见面礼吧!」 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串珍珠来,朝温染的方向丢了过去。 温染:……你这打发谁呢? 「怎么?嫌少啊?」郎卫鲜见对方无意捡起,又赶紧往外丢了好几串,宛如一个土财主。 温染大概了解了这位小祖宗的脾气了,就是骄纵惯了,脾气不好,人倒未必有多坏。
第59页 思来想去,既然对方吵着要吃东西……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温染当即毛遂自荐,打算亲手为郎卫鲜做上一顿天上来的美食。 龟丞相乍一听,两眼直放光啊,天上来的美食啊!看样子东海有救了! 在场唯有知晓真相的白哲淡定地看了看还被忽悠得团团转的龟丞相。 说干就干。 温染问清了厨房的位置,就立马行动起来了。 龟丞相欢天喜地地赶去通报龙王,却遭到了龙王的质疑。 「温染……他行吗?」龙王一脸怀疑,「上次我见他,他还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小豆丁呢。」 「龙王,正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看那小月老神情气度颇为自信,觉得此事有戏啊!」 这对主僕在厨房外的不远处嘀嘀咕咕,温染的徒弟白哲则安静守在厨房门口,只听不说话。 没过多久,温染精心准备的海底大餐出锅了。 在龙王和龟丞相满心欢喜的期待目光中,郎卫鲜看着被端上来的这盘子东西,抽了抽鼻子,似乎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然而一筷子下去,郎卫鲜当场休克了。 原本还搓着手十分兴奋的温染不得不过去抢救他的食客。 时间也是傍晚,东海的海底变得更加昏暗起来。 温染坐在床边,守着还在昏迷中的郎卫鲜,脸上写满了愧疚。 早知道就不动手了…… 这怎么还吃晕过去了呢? 龟丞相好生检查了一番,在确定郎卫鲜完全没事,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之后,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温染陪到了后半夜,龟丞相反覆告诉他郎卫鲜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干陪着也是种打扰,他才不得不退出了郎卫鲜的房间。 回去的时候,白哲并没有睡下,而是在屋内静静打坐修炼。 温染也有点累了,看了地上摆着的大蚌壳,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不是郎卫鲜的本体吗?」 白哲睁开眼睛,道:「龙王送过来的。」 「有什么用啊?」温染蹲下来,奇怪地戳了戳蚌壳,没想到原本还紧闭着的蚌壳一下子就打开了。 「睡觉。」白哲淡淡答道。 「噗。」温染忍不住笑了出来,「居然是床吗?」 「幸好郎卫鲜没事,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要再去看看他。」温染打了个哈欠,爬进了巨大的蚌壳中。 蚌壳中软软的,十分适合休憩。 温染身体一松,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但他还是坚持睁着眼睛问道:「你又不睡吗?」 见白哲无动于衷,他又继续道:「大蚌壳哎,多有意思啊。」 白哲这才终于动了身。 翻身进来后,即便容纳了两个人,蚌壳里的空间依然不显得狭窄。 婉儿躺在蚌壳里看着自家徒弟,只觉得对方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像一颗红宝石。 「徒弟,你修为最近真的增进了许多啊。」 白哲:「何以见得?」 「我都看不透你了。」 「那不是正常?」 「……」温染从简单的言语中感受到了来自徒弟的「鄙视」,只得忿忿道,「逆徒!」 为什么最近他发觉白哲的嘴越来越毒了呢? 温染气得翻过身去,「不理你了。」 然而耳边立刻响起了熟悉的铃铛声。 【徒弟魔格增进十格。】 「……」 温染心酸地翻了回去,甚至把脑袋主动靠在了自家徒弟肩膀上。 还,还是理你吧。qaq 白哲只觉得他是小孩子脾气。 「你比那姓郎的,没大几岁。」安静的封闭空间里响起白哲好听而有磁性的嗓音。 温染小暴龙暴躁张嘴,隔着衣服咬了一口白哲的肩膀。 我舍下面子主动过来帮你抑制魔格,你还说我! 白哲随即转头,用手掐住了温染的下巴。 温染瞪着眼睛,「干嘛?」 白哲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我说的不对吗?」白哲语气中有了一丝兴味。 温染气得扑到了白哲的正面,作势要打他,不料忽然间,一阵天旋地动,整个东海海底在这一瞬间都震动了起来。 连带着温染他们所在的蚌壳也剧烈的震动着,刚趴在白哲身上的温染被这震动带着往前一趴—— 作者有话要说:  _(:3」∠)_好想放假呀 第31章 东海03 霎时间,温染只觉得自己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温热。 「……」 温染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从白哲的耳畔皮肤蹭过去了。 吓得他勐地往下一撑,就想赶紧爬起来。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阵颤动,温染的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了,反而又一头栽了下去。 白哲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阵异动,当即拦腰一抱,随即抱着温染翻了个身,将温染压在自己身下。 随着右手的挥动,蚌壳顿时大开。 白哲迅速闪身出去,确认外面的情况。 刚好有虾兵蟹将也赶了过来——是被龟丞相派来看看客人们安全的。 「出什么事了啊?」温染再顾不上羞赧,从蚌壳里爬了出来。 虾兵蟹将回道:「小的们也不清楚,龙王已经到龙宫外去查看情况了。」
第60页 白哲回头对温染道:「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他就快步出了门。 温染几乎是被命令式的留在了原地,眼看着白哲那墨色的身影走了出去,心里莫名又有点烧的慌。 这感觉好奇怪。 没过多久,白哲就回来了。 「怎么样?」温染急切地问道。 刚才那动静着实有点大,还害他闹了个不小的尴尬。 白哲倒是面色平静得很,只是答道:「龙王出去看了下,说是郎卫鲜做了噩梦,带起来的躁动。」 「啊?做噩梦也能引起这么大的震动?」温染听着觉得有点悬乎。 白哲也颇为在意,「我也觉得龙王没说实话。」 不过照今天这种情况,怕是很难从龙王口中再挖出什么了。 「等明天郎卫鲜醒了,我们再去问问他吧?」 「好。」白哲应道。 「那现在我们……」温染看外面还暗着,又看了眼刚才引起不小的尴尬的蚌壳,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睡觉。」白哲却替他说了下去。 难得白哲这么主动想要睡觉。 重新躺回蚌壳里二人,静静仰面躺着。 谁也不说话。 白哲的唿吸声近乎于无,凭藉温染的修为压根察觉不到。 徒弟的修为是真的增进了不少啊…… 他这个做师父的越来越有压力了。 温染忍不住又回想起刚才那意外撞上的「一蹭」,那已经可以算是亲到对方耳畔的肌肤了。 当时那温软的触感死活也挥之不去,反而令他心跳开始加快起来。 好,好尴尬啊。 他已经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白哲了。 上次在大铭恩府,是因为要压制白哲的魔格,可这次呢? 温染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不自在极了。 这时候只听旁边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昏暗中,白哲竟然轻轻靠了过来。 随即感到耳后一热。 「不睡?」 近距离的声音扯破了这密闭空间里的一份安静。 「睡…马上睡了。」温染强闭着眼睛,磕磕巴巴道。 「你身体很热。」 温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心惊肉跳的。 他怎么知道他此刻浑身冒热气的?! 其实从白哲那边看来,此刻的温染大概就像一只躺在蒸锅里的虾子。 温染往另一边撇了撇头,不想让对方把自己看得如此清透。 蚌壳外,是缓缓流动的水声与泡沫声。 不知过了多久,歪着脖子的温染终于慢慢陷入了沉睡。 唯有白哲睁着殷红的眼眸看着蚌壳的顶端,似乎也在回想着什么。 …… 一夜过去。 温染这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他急着想去看看昏迷的郎卫鲜。 可惜他去的太早了,郎卫鲜压根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温染没辙只好先退了出去,这时候负责照顾郎卫鲜的小虾米建议道:「小仙君你可以去看看海上日出啊!」 这倒是个消磨时间的好主意。 温染跑回去拉上了白哲,一起去看日出。 白哲这次倒是很快就答应了。 东海的凌晨有一点微寒。 海风中混杂着海边特有的海盐味,温染走在岸边上,沐浴在朝阳之下,逮着小螃蟹玩。 一直在他身后默默跟着的白哲忽然转了转头。 「有人来了。」他提醒道。 「啊?」温染愣了一下,才放下手中的小螃蟹,站了起来。 转过身后果然看到有一名衣着朴素的老渔夫正拖着捕鱼的工具往这边来。 老渔夫看到出现在这里的温染和白哲时似乎颇为惊讶:「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温染点了点头:「我们昨日刚来的。」 「唉,我也琢磨你们应该是不知道——最近这东海不太消停,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别到此地来玩了。」老渔夫看他们打扮也不像是靠打渔为生的。 温染闻言奇怪道:「那您为什么还出来打渔呢?」 「我不打渔,吃什么啊?」老渔夫说得一脸沧桑,「这些天海上天气多变,年轻的渔夫都出来得晚了,他们比我利索,我要是也不出来,可就什么都捞不着喽。」 「果然大家都很害怕吧?」温染问道。 老渔夫:「倒也不是,我们这儿不少村民还以为是龙王显灵呢,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龙王,还跑来磕头给龙王赔——」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村落方向便传来一阵喧闹声。 温染远远望去,似是有一帮子村民在押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赶。 声音渐渐凄杂,还混入了女人的哭喊声。 温染定睛一看,那些村民押着的竟是个年轻女人。 眼下这女人被装进了笼子里,正被抬着往海边过来。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温染赶紧问老渔夫。 老渔夫似是也吓了一跳,布满皱纹的面容上也难掩惊讶之色。「这……这是要……」 「浸猪笼。」白哲忽然开口道。 「浸猪笼?!」温染以前看凡间的书籍时倒是有看到过这说法。 猪笼原本是用来运送猪这种牲畜的,凡间会把犯了错的女人也塞进猪笼里,在丢进水里。
第61页 犯错轻的就让她浸上一会儿,吓一吓就抬出来。 倘若是犯错重的……那便绑上石头,直入水底了。 没想到东海这边的村落也有这样的风俗。 温染皱了皱眉,这女人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就要这样被丢到海里? 猪笼里的女人不住地哭喊着,哀求村民们放过她,真是哭得肝肠寸断,在狭小的笼子里苦苦挣扎。 老渔夫哀嘆一声,解释道:「这女人是个年轻寡妇,他丈夫前不久发急病死了,正好之后东海就开始频频起风浪。前天我就听到有几个后辈在村子里念叨,说这女人克夫克村子,不详得很,要把她送来给龙王赔礼。没想到,居然村长还真同意这么做了。」 「她丈夫死了,她一个女人孤苦伶仃,本来就够惨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啊?」温染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常来人界,见识少,听得都傻了。 东海会起风浪主要是因为郎卫鲜,而不是因为这女人好不好? 于是温染赶忙冲出去阻止那些抬着女人的村民。 「等一下!你们不能把她丢海里!」 被阻拦的村民大多都是村里的青壮年,当他们看到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小公子模样的人,立马都瞪大了眼睛。 其中领头的一个青年汉子指着温染斥责道:「你是哪儿来的小子?跑来掺和我们村儿的事儿!」 东海这边沿海的村子相对保守,也喜欢抱团,对于外人并不太欢迎,素来是自己村子的事自己来管,对于温染这样突然冒出的外人自然是看不顺眼。 「人命关天的事,当然得管。」温染也上前一步,毫不退让。 上了年纪的村长见状,象徵性地拦了那人一下,脸上却明显也透着不悦:「这女人克夫克村子,惹得东海龙王大怒,整日掀起风浪,难道她不该丢进海里?」 温染一时陷入了纠结,这帮村民看来固执得很,根本说不通,关键他又不能真告诉他们是因为蚌精大王的儿子郎卫鲜的缘故,那样八成连他也得被他当成妖魔鬼怪抬进海里去了。 因而他解释了半天,反覆劝说这样做是没用的,可这帮愚昧的村民却开始不停地咒骂温染这个外地人碍事,执意要把这晦气的女人丢到海里。 眼看着对方人多势众,载着女人的猪笼就要进海,温染只好施了个小仙术,让女人的笼子飘不出去。 村民大惊。 他们明明把猪笼按进了水里,还绑上了石头,怎么这笼子既飘不远,也沉不下去呢?! 温染见他们暂时停手了,又趁机再次劝说,不料之前那个领头的汉子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要朝温染动手—— 那汉子来势汹汹,肩膀的宽度简直是温染的翻倍版,然而没走两步就被白哲拦住,给按趴下了。 这下那些原本还蠢蠢欲动的村民终于不敢再造次。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带回去。」老村长压低声音对其他人道。 脑袋转得还挺快,这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老渔夫也过来劝道:「你们这样,不如先放了她。都是一个村子的,何必这样呢?终究是条人命啊!」 温染也见缝插针:「你们不放,不怕遭天谴吗?那女人沉不下去,就说明龙王根本无意收她啊。」 老村长最信这些天谴报应的,听他们这么一说,又回想起方才的奇怪景象,心里也不由一颤。 「放了吧!放了吧!」老渔夫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更显沧桑,声音里也满是无奈。 老村长看了看这岁数和他差不多的老头儿,又看了眼东海捲起的风浪,最终或许确实是怕了,竟然真把那女人就地放了。 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的女人赶紧过来千恩万谢。 温染见她可怜,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在大铭恩府遇到的那名歌女,于是掏出了些银两递给她。 「这些银两藏好了,实在不行,就换个村子吧。」温染叮嘱道。 女人却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原来在她丈夫死后,村子的人就开始嫌弃她了,她觉得一个人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之前还有了轻生的念头。 可是今日这样任人宰割地丢进海中的话,她就真的是背着莫须有的骂名去死了。 「没有必要轻生啊。」温染听了当即阻止道。 「你丈夫病时,你也一直尽心照顾了,只要问心无愧,不要老瞎想。」老渔夫最清楚她的遭遇。 「唉,可是身边所有人都那样看我、说我,我当初是真走到了东海边上,准备投海自尽的,可是没想到,那天早上我竟然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0-0 第32章 东海04 听她说着,温染只觉得奇怪:奇怪的东西? 她是指什么? 「……是个怪物!」女人想起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后怕。 一望无际的东海,海浪翻滚,耳旁尽是浪花冲击岸边的声响。 女人生在海边,对东海自然是熟悉的,凌晨的海面起雾是常态,可是她却从未见过海面上会升起一片黑雾。 黑雾缭绕间,赫然闪出身形的是一庞然大物。 霎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错。 她把这事告诉了村里人,想引起大家重视,可惜没人愿意相信此时刚丧了丈夫的她,反而说她头髮长见识短,八成是眼花了,看错了东西。
第62页 东海的村民只信龙神。 可这女人描述了半天,哪里可能是龙神? 听到这里,温染忍不住问道:「那傢伙到底长什么样子?」 女人大概描述了下这怪物的形貌,因为离得远,那天雾又大,她也看不分明,只说是长长的一个,身躯巨大。 「长长的,还身躯巨大……」温染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事物,「龙?」 可能是因为刚好在东海边上,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它。 「不不不!龙神何等尊贵,我看那怪物通体深褐色,十分阴暗,哪里会是龙神?」女人连连否认道。 不是龙? 温染越想越奇怪。 眼瞅着时间到了早上,天已经大亮,温染还惦记着郎卫鲜的情况,他问女人今后打算怎么办,女人只说若是不死,那便唯有回村子。 温染看着她张了张嘴巴。 在女人看来,她可以死,但是不能带着一身污名死。没想到如今连龙王都不愿收她走,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一个丧夫的弱女子能怎么过呢? 「你要不要离……」温染想起了大铭恩府远走的歌女,下意识就想去掏钱帮她。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旁边的白哲按住了。 温染意识到对方是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了,连忙收了口。 见女人眼角仍挂着泪,温染也只得送她回了村子。 目送对方进了村,温染才拉了拉白哲的衣袖:「为什么不让我说完?让她和大铭恩府的那位姑娘一样远走他乡不是更好?」 白哲淡然反问道:「她一个人?」 温染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那破釜沉舟的歌女一样,有那样的勇气和魄力远走他乡。更何况那位姑娘身旁好歹还有个伴儿,而这位却是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了。 「东海的村落十分守旧,民风不似大铭恩府开放,你让她一个女子独自离开和让她送死没什么分别。」白哲又解释道,「方才猪笼沉不下去,村长应该不会再送她去死了。」 温染听完,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家徒弟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者应该说从以前他就有点意识到了,白哲的心思总是那么通透,全然不像仅仅活了二十年的凡人。 一时间,他差点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人还是仙,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白哲的眸光却只是在温染的脸上轻轻滑过了一瞬。 「走吧。」 温染又勐然想起了郎卫鲜的事,便赶紧回了东海。 此时的东海正是一阵忙乱。 因为郎卫鲜刚好醒过来了。 只见龟丞相手里捧着个玉碗,正趴在床头哄着这位小祖宗。 「您就赶紧把这药喝了吧!苦是苦点,可是能治病啊!」龟丞相一副「忠言逆耳利于行」的语气,说得极为忠烈。 郎卫鲜嫌弃了朝地上「呸」了两口,嘴里还是汤药的苦味,久久都下不去。 「我没病!还不都是昨天那个温——」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碰巧进门的温染和白哲。 「对!就是他!」郎卫鲜瞪圆了眼睛,顿时不喘也不苦了,就差当场跳下床来揪着温染扇俩嘴巴。 顿时东海海底一阵晃动,晃得旁边守着的海草都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眼前一片绿油油飘过,温染靠着旁边的白哲才稳了稳身形,幸好晃动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他昨天把人害成这样,心里多少有点虚的慌,只好赔着笑脸对郎卫鲜道:「这个……你先不要动气,你身体虚弱,不宜动气!」 话音刚落,就见郎卫鲜已经挥着拳头要下床了。 温染赶紧退后一步躲到白哲边上阻拦道:「更不宜动手啊!」 恰好这时候,锦鲤大王和龙王也赶了过来。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又闹起来了呢?」龙王痛心疾首地扑到床边,对郎卫鲜说道。 「还不都是你们先害我!」郎卫鲜想起来就来气。 龙王和锦鲤大仙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罪魁祸首——温染。 温染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害,是我不小心失手了,今天郎少爷就由我来照顾了,也算是给他赔罪。」 知道温染真实水平的白哲像个聋子一样听着,倒是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 郎卫鲜倒是没想到月老大弟子会这样低声下气地主动来照顾他,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龙王给龟丞相暗暗使了个眼色,龟丞相立即有了反应。 「那敢情好!我再多派几个虾兵蟹将海草海贝什么的,我们东海全心全意地照顾好您的身体,您可别再让东海地动山摇了哈。」他顺势跟着劝道。 郎卫鲜翻了个白眼,虽然心里仍有不爽,但是一时又不好再回些什么了,渐渐火气也消下去了。 见郎卫鲜情绪平復了不少,温染识相地去海草那里接了个碗过来,主动送到床边:「您……来点汤喝?肯定比药好喝。」 郎卫鲜仍然嫌弃地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刚要开口说话,忽然间东海再次摇晃了起来,这一次,竟比之前还要勐烈。 温染扶在床边,不禁一头雾水:郎卫鲜都消了气了,怎么这东海还在晃呢? 白哲淡淡地撇向了东海龙王那边:这回总不是郎卫鲜的原因了吧?
第63页 老龙王捏了捏自己的龙王鬚鬚,神情颇为尴尬,连带着旁边的龟丞相也跟着憋红了脸。 床上的郎卫鲜本人也懵了。 「咳咳咳……其实,我们也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事——」最后终于还是龟丞相主动撬开了自己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_(:3」∠)_大纲写得差不多了,正文却莫得了,曾经我也是个有10章以上存稿的人啊~存稿用时方恨少,我恨 第33章 新的棋局 「哒。」 一声脆响,玉指轻执的棋子被拍在了方正的棋盘之上,眼看就要成围剿之势—— 「不下了。」 然而执棋子的人却突然冷冷说了这么一句,硬是让这局棋戛然而止了。 原本陷入某种思绪的焰绯豁然抬起了头。 「不下了?」他确认道。 卯月冷冰冰地扯了下嘴角,「跟块石头下棋,赢了又有何意思?」 说罢,卯月就要起身离开。 也是,本来他就是硬被天帝拖来的。 来这里下这什么破棋。 焰绯闻言,端坐在原处也没有想着要动。 毕竟卯月本就不是他想拦就能轻易拦下的。 不想下棋? 他又何尝不是呢? 眼看着卯月耐心全无就要往外走,天帝却端着两杯茶出来了。 「哎哎哎——卯月你这是干嘛去?」手里的茶杯都要溢出来了。 卯月眉眼中满是冷漠,「你让我过来下棋,如今下完了,还不能走了?」 天帝琢磨着,卯月最近这心情看样子是真不太妙,一时也犯了难。 他是想来劝劝卯月的,自打他和天岚公主定亲之后,听说就没在天岚的房里呆过,天岚居的闲话可是传了不少。 天帝头疼地把茶杯放在桌案上,焰绯倒是还算体贴地主动帮忙接了过来。 这让外面的小仙官看了,恐怕都要咋舌道:到底谁才是天帝啊? 「先回来先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天帝嘆了口气坚持招唿他道。 身边的焰绯执起茶杯,静静喝着茶。 白色的雾气悠悠地从杯盖的边缘处一点点渗了出来,带着一丝一缕的茶香,十分勾人。 可惜卯月没有心情去感受。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回来坐下了。 「卯月啊,我知道这回是委屈你了……」天帝往卯月的方向靠了靠。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卯月打断了。 「我不觉得委屈。」 卯月只是捏了捏眉心,看起来还挺平静。 「不觉得委屈?」天帝不由一愣。 「这天上天下的事物,岂有白来的道理?——当我握住女娲一族的权势之时,我自然已经知道它背后已然标好的代价。」卯月说起这交易并不避讳。 他愿意用一纸姻缘换来女娲宫的支持,那么不论「委屈」与否,他都要默然承受。 而焰绯—— 卯月抬眸看向了对面一言不发的焰绯。 他不愿意,那么便也没有白来的权势。 只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罢了,他等价换给天岚的是暗月宫宫主夫人的头衔和暗月宫永生的庇护,其它的便再也没有了。 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天帝为何如此执着于这桩亲事。 难道真的只是他之前所言的为了拉拢女娲一族的势力? 可惜女娲一族数百年来已是渐渐衰颓,对内庭来说有自然更好,没有却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卯月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也是他今日会来的原因。 「卯月,我知道你心有困惑,但我的答案还是和上次与你所谈的一样。」天帝主动道,「内庭需要女娲一族的力量,尤其是现在,我们不可自断一臂。」 卯月很快就抓到了这段话中的关键之处:「自断一臂?」 这无疑与天帝上次所说的话又往前推进了一步。 女娲宫的力量真的有如此重要吗? 天帝的神色愈发深沉,他注视着卯月继续说道:「……当年『他』并没有死。」 卯月轻放在桌案上的指尖忽然一颤。 「什么叫没有死?」 活物便有魂,尤其是对于仙者而言,□□的灭亡并不算是所谓的「死」,只有彻底的魂飞魄散才算得。 天帝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开口道:「『他』的魂魄还在……」 「轰隆隆——」 一阵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了天帝的话语。 元和殿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哒。」焰绯手中不知何时再次执起的棋子蓦然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又下雨了,不知道温染他们在东海怎么样了。」焰绯头也未抬地看着自己刚刚放下的那枚棋子,「卯月,这困局我已破了,该你了。」 卯月眼中的神采一瞬而逝,他极微小地动了动纤长的手指,随即勾了勾唇角,也转向了桌案上的棋盘。 只是眼底依旧一片冰冷。 伴随着殿外接连不断的雷声雨声,又一枚新的棋子落下。 新的棋局已经悄然运转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_(:3」∠)_回仙界瞅瞅两位大佬的日常 第34章 东海05 东海。 一阵地动海摇之后,眼瞅着老龙王终于肯说出最近东海异动的实情了,只是神色上似乎仍然有所迴避。
第64页 郎卫鲜脾气急,发现他们表情有异样,看起来和他有关系却又遮遮掩掩的,一时急得抓耳挠腮,只得忿忿地冲着温染嚷道:「你们又在憋什么坏水儿呢?你们这帮子水产!」 作为这句话直接的接受者,温染一脸无辜地回道:「我又不是水产,你吼那么大声干嘛鸭。」而且你连你自己也给骂了啊。 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儿眉目传啥呢。 郎卫鲜后知后觉地吃了憋,终于是把嘴巴闭上了。 龙王深舒一口气,知道是躲不掉了,在郎卫鲜安静了之际,总算是说了起来—— 「其实吧,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前些日子在东海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温染看他那副模样,心说您这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啊。 正一阵腹诽,就听白哲突然直言道:「龙?」 龙王当即大惊:「你,你都知道了?」 旁边的锦鲤大仙也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不是郎卫鲜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到龙去了?」 他来这一趟原本以为是来处理家族纠纷的,怎么现在画风一变,变成悬疑探险了呢? 白哲因为早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头,所以有意想勾龙王和龟丞相的话,不过没想到他俩的嘴居然这么快就被撬开了,看来真是受那东西困扰颇深了。 原来,东海最近时常出现异动,龙王他们一直以为是郎卫鲜的缘故,但是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就发现异动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在郎卫鲜一人身上了。 龙王暗地也调查了一阵子,令他震惊的是,他居然在东海的地盘上发现了一条蛟。 由于蛟和龙体态相近,在凡间往往会被误认为是同一种神物,不过龙王自己就是条龙,他当然是不会看错的了。 事实上,蛟的地位是远远不及龙的,但是这条蛟身怀异宝,足以使得地动山摇。在海底地动山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海啸啊! 龙王别的不怕,就怕这蛟真引起海啸了,到时候海水沖向沿岸的村子,真要死上一片,他这东海龙王怕是也没脸见天帝了。 说起来一条龙打不过蛟也怪丢龙的,龙王一直想逮住这条蛟,可惜这蛟狡猾得很,平日潜藏起来无声无息,偶尔才会在海面上出现,龙王又怕这事传出去丢面子,不敢闹出大动静,这才让这蛟祸害了这么久。 「什么蛟?!那是龙!」 听到此处,一直憋着气的郎卫鲜却按捺不住了。 温染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最后还是开口劝道:「我觉得吧,对于蛟,龙看得应该比你这个蚌清楚些。」 更何况龙是喜好统领,贪热闹的一族,不会轻易独居,如今四海昇平,龙族都在各个海底过得有滋有味,谁会跑来别的海域躲躲藏藏呢? 只有蛟才会习惯性躲藏,而且滑不熘丢,像个泥鳅一样四处流窜。 想起那跳海女人说的怪物,温染怀疑那个神出鬼没的蛟龙就是东海的怪物。 他看向自家徒弟,显然白哲已早有预料。 「蛟的一生都在修行,只为成龙,它辗转于多个海域,四处躲藏,应该是在寻找成龙的最佳地点。」白哲说道。 温染不太了解蛟龙的事情,于是问道:「成龙不是好事吗?何必躲藏?」 「成龙时是蛟力量暴涨的时候,会捲起巨大的风浪,对岸边百姓是极大的伤害。」龟丞相擦了擦先前额头冒出的冷汗解答了温染的疑惑。 「而且蛟生性阴狠,和龙族一贯不对付,一旦成龙,往往第一个要报復的就是龙。」白哲跟道。 因而对蛟来说,成龙是一件十分重大却又危险的大事,为了成龙不择手段是必然的,同时也很可能会引来很多前来阻拦的傢伙。 「小子,看不出来,你对蛟龙的恩怨情仇倒是颇有几分了解。」龙王摸了摸自己的龙王鬚鬚,话语中似有深意。 白哲回看对方一眼,但是并没太放在心上。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龙王鬚鬚顿时都立了起来。 这黄毛小儿年纪不大,心气倒不小,明明只是个半仙…… 龙王本来就因为蛟在东海地盘撒野的事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这下被白哲捅破了,心里更是憋得慌。 「这个蛟的事儿——」龟丞相见龙王面色不善,急忙站了出来。 「他不是蛟,我见过他的!」郎卫鲜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又抢着开始反驳起来。 「你见过他?」这下可把东海一众彻底说懵了。 接下来郎卫鲜说的话可真是出人意料了。 按郎卫鲜所说,那条蛟居然是他的好友。 「他教了我好多东西,根本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所以他不是蛟,是龙! 温染忍不住问道:「他都教了你什么呢?」 郎卫鲜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道:「他教了我好多呢,比如只要我会折腾,我娘亲就会重视我、陪我玩……」 「……」 「他说这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温染汗颜道:「你这位朋友还挺接地气。」 闹了半天,郎卫鲜四处胡闹还有这条蛟的「功劳」。 老龙王不想再了解这只蚌和一条蛟之间的友情故事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抓到这条蛟,然后把他扔得离东海远远的! 「既然你和他认识,你应该知道他藏在哪里吧?」龟丞相摩拳擦掌地靠近了郎卫鲜。
第65页 郎卫鲜立时一脸警惕:「你们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出卖我的朋友的!」 他从小虽然生在蚌壳里,坐拥无数财宝,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可是却几乎从来没有享受过亲人的陪伴。 父亲是蚌精大王郎真,四处走货做生意,奔波忙碌于四海,天上天下。 而他的母亲是龙母,身份尊贵,性格高傲,常年不露喜悲之色,记忆里郎卫鲜就没看到过对方的笑脸,很多时候甚至连目前的身影都见不到。 在别人看来,郎卫鲜是四海最幸福的小少爷,家财万贯。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的是钱,可他缺的是父母面对他时的一张笑脸。 这么多年,只有那位蛟兄懂得他的感受,还教他如何去争取父母的关注。 「要不是有他陪着我,还给我出主意,我父母才不会理我!我父亲不会留在南海,我母亲更不会对我笑!」 温染见他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条蛟可能是想让你替他背黑锅?」 东海最近一直狂风暴雨、地动海遥的,连带着仙界都受到了影响,别人若没发现潜藏于东海的这条蛟的话,真追究起来,郎卫鲜可能得排第一号。 温染一句温温软软的话突然直击了郎卫鲜的命门,只见郎卫鲜瞬间呆滞住了。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然而这份沉寂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转眼间又是一阵异动袭来。 「不好啦——龙王——」两个虾兵匆匆忙忙地沖了进来,用虾须奋力勾住了旁边的珊瑚石稳住了身形才继续说道,「外面忽然又下起暴雨来,咱们整个东海都搅和起来了——!」 「不好!那条蛟要化龙了!」身处海底的龙王听到了来自海面之上的惊雷声,意识到了这次阵仗非从前可比。 「快快快!我们必须要阻止他!」龟丞相赶紧把两个虾兵丢了出去,「快去召集其他虾兵蟹将!」 温染见势不好,急忙也跟着龙王他们一起跑了出去,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唯有郎卫鲜仍然一副受到冲击的模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白哲罕见地走在了后面,他平静地看向郎卫鲜,忽然道:「你继承了龙母的力量?」 郎卫鲜被问到后,才勐然缓过神来,他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龙母身负操纵天气的神力,一丝一缕的情绪都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南海,而郎卫鲜作为她的孩子也继承了这股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不爱对你笑?」 郎卫鲜被问得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白哲似乎也没打算听到他的答案,只是冷淡地收回了目光,随即也离开了东海海底。 …… 此时的东海海面上,风浪大作。 暴雨招致了海水勐涨,浪花汹涌。 在一片惊雷之中,乌云密布,海浪沖天,整片东海都昏暗了下来,但伴随着闪电那转瞬即逝的光亮,一道似蛟若龙的修长黑影已经映照在了海空中。 温染冲出水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由于东海此刻「根基」不稳,龙王担心会冲击到东海的泉眼,他不得不镇守在海底深处,因而只有龟丞相他带着虾兵蟹将和温染他们一起来到了海上。 「果然是那条蛟!」龟丞相指向那抹黑影大声道。 震耳欲聋的海浪声冲撞着耳膜,如果不是离得近,温染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他远远望向岸边,化龙带来的海啸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如果沿岸的村民不提前避难的话…… 下一刻,令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沿岸的村民不仅没有意识到这场灾难的发生赶快去避难,反而一个个沖向了海边。 「怎么回事?那帮凡人不要命了吗?!」锦鲤大仙也看到了突然跑向海边的那些村民。 「哎呦我的天吶!」龟丞相心说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那帮渔民怕是把那条蛟当成龙了!」 龙神显灵,这对自小生长在海边靠海吃饭的这些渔民而言,几乎是一辈子也盼不来的大事。 然而,今日竟让他们撞上了。 这时候沖向海边的每一个村民,无疑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来的。 这些村民望着那海空之中的巨大「龙影」,纷纷扑倒在地,跪拜起来。 「龙王显灵了啊——龙王显灵——!」 「龙神保佑……」 「龙神——」 一道惊雷在温染的耳畔瞬间炸开,浪花直冲天际,幸好龟丞相派了自己的手下筑起了一道结界,才勉勉强强把这滔天巨浪按住,至少不让它们翻向海岸。 然而谁知道这结界能支撑多久呢? 锦鲤大仙赶紧加入了筑造结界的队伍中去。 海浪夹杂着雨水几乎是泼向了温染的脸庞,这种程度的风浪,化水珠已经控制不住了。温染急忙蹭了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盯着岸边。 「我去赶走他们!」温染顶着风喊了这么一句,便朝着岸边瞬间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少爷不在的第n天,想他。 第35章 东海06 温染忙着赶去劝阻岸边的村民,用了个瞬移的法术出现在了一众村民的身后。 恍然间看到面前有个人影看着颇有些眼熟。
第66页 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之前碰到的那个老渔夫。 和那些在海边作死跪拜的村民不同,老渔夫显然是来劝阻他们的。 「你们赶紧起来啊!这风浪这么大,你们都不要命了吗?!」老者的声音里充满了急迫,奈何眼前的那些同乡忙于跪拜心中的神灵,根本无心听他在这儿喊叫。 眼看着风浪愈来愈大,不知道东海的结界还能坚持多久,毕竟蛟化龙的那一刻才是风浪最大的时候,温染干脆直接冲上前去,一手拉一个,把那些村民往后拽。 如果再拖延下去,一会儿一个巨浪拍过来,即便这些人想走也是不可能走掉的了。 可惜的是,这些村民远比温染所想的还要更加执着。 这就好比一个忠诚的信徒,突然有一天他终于见到自己信奉的神明了,那么旁人哪怕是用十匹马也难以把他拉回来的。 温染费了半天劲的劝阻,换来的却是村民激烈的反抗。 其中有几个青壮年认出了温染。 他们曾经就在这海岸边为了一个年轻寡妇而起了冲突,因而还有印象。 「又是你!你个外来小子不要瞎掺和我们村子的事!」 「你再多管闲事别怪我们把你也丢到海里去餵龙神!」 几人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兇狠起来。 温染只觉得这些人都魔怔了,他冒着风雨喊道:「你们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龙神!那是蛟!蛟!」 一个原本一直在跪拜的男子听到这话之后几乎是立刻就直起了身子:「你说什么?!你竟敢污衊我们的龙神?」 …… 一直在远处关注着的锦鲤大仙终于忍不住道:「小温染那边不太行啊!这帮子村夫……」 锦鲤大仙原本是想和白哲商议看看后续之策,结果他转头过来就看到白哲已然抽出了自己的寒殇剑。 「喂喂小子,你这是要干嘛?!」锦鲤大仙被他吓得瞪圆了眼睛。 你这是要砍谁啊? 白哲冷冷瞥了他一眼:「斩蛟。」 与其指着那帮愚民主动避难,还不如直接干掉捣乱生事的那条蛟。 「……」锦鲤大仙勐的一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马上要化龙了啊!」 龙王都不在,指着这帮虾兵蟹将和他一个半仙? 白哲却不甚在意:「所以要在化龙前动手。」 丢下这么一句后,白哲提剑直接沖向了海空中闪烁着巨大蛟影的方向。 眼前一片墨衣闪过,锦鲤大仙半天没反应过来。 ……是他真的老了吗?现在仙界的年轻一辈都这么勇了吗? 这还是小温染的徒弟啊? 「你们撑着!我跟上去!」锦鲤大仙不放心这些后辈,只得甩开结界的任务,追上白哲离去的身影。 接下来锦鲤大仙便亲眼目睹了一介半仙是如何主动去找一条蛟的麻烦的场景。 白哲乘风而行,直逼向远方那条巨蛟。 这是一条通体黑色的蛟,他的身躯庞大,爪中勾着一颗闪耀的灵珠,将海上的风浪掀得愈发汹涌。 此刻正在乌云与雷电中若隐若现。 他的肢体开始渐渐向龙身靠拢。蛟本无龙角,然而崭新的龙角已呈萌发之势。 许是发现了突然靠近的异类,蛟赫然晃动着庞大的身体在乌云的缝隙间穿梭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任何想要阻挡他成龙的异类都将被他一爪抓碎—— 那巨大的头颅迎面而来,在这浩瀚的海空之中,人的身影显得那般渺小,然而偏偏就有这么一个半人半仙的傢伙要与恶蛟对抗。 带着翻涌的海浪,雷声也为之震动。 瞬息间,蛟已经扑向了白哲面前,径直咬了过来。 乘风而来的巨浪遮天蔽日,伴随着狂暴的雨水,掀起了漫天的水雾,恍然间,似乎那如同深渊一般的巨口已将白哲的半截身子吞了下去。 锦鲤大仙以为白哲已然出事了,正要召唤自己的法宝解救他,怎料下一刻一道血雾竟扑面而来。 血气混杂着冰冷的雨水四处瀰漫,锦鲤大仙张大了嘴巴一时分不清这血究竟是谁的。 巨蛟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疯狂地晃动自己的身躯,一片惊雷闪过,锦鲤大仙终于找到了目光追寻的那个半仙之人。 墨色的衣衫已和海空浑然一体。 又一道惊雷闪过。 寒冽的剑光也转瞬即逝。 巨蛟开始狂怒地嘶吼,这吼声霎时间响彻整个东海,捲起了更高的风浪。 「撑……撑不住了啊!」龟丞相率领的虾兵蟹将瞬间被这再次掀高的海浪冲垮了。 结界应声而碎。 海浪像条兇狠的巨蛇一般袭向了东海的海岸。 温染在村民的声声「讨伐」中勐然发现了朝他们扑来的海浪。 「海浪来了——快走!」温染只来得及再跟他们喊这一嗓子,因为下一刻海浪已然冲到了他们的眼前。 温染转过身来面向广阔的东海,伸开双臂,用自己的灵力临时筑起一道透明的结界。 纵然知道自己的力量在狂风巨浪面前微小得可怕,可他终究是个小仙君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凡人被恶蛟招致的风浪捲走。 结界勉强支撑了一会儿的工夫,海浪就将温染整个人吞噬掉了,这还是因为持有化水珠的缘故,否则结界会崩塌得更快。
第67页 那些被保护着退去的村民很快也被追赶上来的海浪卷了进来,连带着岸边的那些茅屋、农田通通都被吞没了,一时间哀鸿遍野。 所幸这些沿海的村民水性极好,相当一部分人都慢慢冲出了水面,只是放眼望去一片汪洋了。 老渔夫运气好,抱住了岸边的石柱,他想起了那个小公子,急忙四处探寻。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了温染冒出的身影。 温染方才被巨浪吞噬,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缓过来,他整个人都快砸晕了。 他这辈子都没经歷过如此大的风浪,眼下也只能艰难地在海水中扑腾。 「小公子——!小公子——!」老渔夫努力在唿喊着温染。 「咱们得去救他啊!」老渔夫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救得了他,只能回头去喊附近的同村青壮年们。 「救什么救啊!老不死的!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了!」没想到他的唿唤招来的却是那些同乡的辱骂。 老渔夫使劲抱着柱子,也来了气:「你们这帮有人生没人养的,那小公子刚才救了咱们,你们看不到吗?!」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可如果不是那小公子帮他们争取的那一小会儿时间,他们只怕早就被卷到海浪深处去了。 这边内讧闹得愈发厉害,而争吵的主人公温染则在海面奋力扑腾了一阵,晕头转向之际终于还是沉了下去。 下沉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温染几乎已经没感觉了。 蛟化龙掀起的海浪绝不是普通海浪那么简单,更何况他刚才替那些村民挡了那么一下子,所有的灵压几乎都砸向了他。 他只是单纯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不断地下沉。 化水珠在这种情况下也早已经失效了。 温染茫然闭眼的瞬间,看到的是自己面前的一串透明的水泡,还有忽然出现的一抹墨色,伴随而来的是嘴唇上的一抹温热。 …… 不知过了多久。 「唿——!」 温染只觉得自己喉咙一哽,鼻腔里的海水在这一刻勐地全吐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温染像条咸鱼一样翻身半趴在地上,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好不容易把海水咳出去了,温染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一紧,有人用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同时在往前带—— 他的上半身也自然而然地被带了起来。 温染顷刻间睁大了眼睛,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是白哲。 白哲正扣住他的下巴,近距离注视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小得可怕,恍恍惚惚的温染甚至都能看清对方长长的睫毛。 「白哲……」温染小声叫了他一声。 叫完后,温染才挣扎着要起身看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坐起来后,他发现他和白哲正处在一座被淹了的小楼之上,两人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整个村子都被淹了,耳边还不时传来不远处的一些人声和家畜声。 「……都淹了?」温染有气无力地问道。 「嗯。」白哲回道。 「那条蛟呢?」温染忽然想起了罪魁祸首。 温染顺着白哲移动的目光看去,旁边的地面上横放着他的那把寒殇剑。 周遭还带着血。 温染下意识地以为是白哲受了伤,毕竟对方是即将化龙的巨蛟。 「你……」温染急忙抱住了对方的双臂,到处拍了拍,「你受伤了吗?!」 第36章 东海07 「你……」温染急忙抱住了对方的双臂,到处拍了拍,「你受伤了吗?!」 他刚才被海浪砸晕前的瞬间看到自家徒弟一个人沖向了巨蛟的情景,吓得他差点当场后仰。 ……虽然他很快也被海浪砸得不得不后仰了吧。 白哲:「是蛟的血。」 「……你把那条蛟宰了?」温染快要被他吓死了。 白哲淡淡回道:「我只砍了他的角。」 是的,那条蛟辛辛苦苦好不容易长出了龙角,眼看就要成龙了,结果被白哲一剑斩掉了新生的龙角,前功尽弃。 后来东海龙王现了身,最后将那条狂暴的蛟封入了玉瓶中,才换来了东海的平息,现在龙王一行急急忙忙地把玉瓶护送到不归山去了——那里算是个封存妖邪之地。 否则以白哲一个半仙之力,想彻底灭掉一条狂暴的蛟还是很困难的。 温染闻言总算是舒了口气。 如今二人皆是衣衫尽湿,看起来颇为狼狈。 当初来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东海一行居然会被一条蛟搅和成这副模样。 「那些村民怎么样了?」温染撑着白哲的半边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白哲见他起身了,于是也把地上的寒殇剑拾了起来。 「不知道。」 「……」听到如此「冷酷无情」的回答,温染那双灵动的眼睛冲着自家徒弟眨了眨。 白哲许是看出了温染的一点心思,又想了想,重新回答道:「应该没死完吧。」 温染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心说你这还不如不答。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染——!你们怎么样了?」 是锦鲤大仙。
第68页 话说那海浪来势兇勐,即便是锦鲤大仙这样的「水产」也被折腾得够呛,他在海里一通勐游,一个鲤鱼打挺,好不容易才游回了岸上。 如今龙王他们去护送玉瓶了,临走时还嘱咐他们快快回龙宫歇息。 锦鲤大仙作为龙王的亲戚,自然留下来负责安排温染他们。 温染有点虚弱地朝他挥了挥手。 脚下还有点发软。 像踩了棉花一样。 不过就在温染歪下去的瞬间,白哲及时拽住了他的手臂。 「抱还是背?」白哲问他。 温染歪头想了下。 还没来得及张嘴回答整个人就彻底歪了下去。 白哲只好顺势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匆匆游来的锦鲤大仙刚一上岸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此时半昏过去的温染窝在白哲的怀里,显得娇小得可怕。 锦鲤大仙:「……」 多么温馨有爱的师徒情啊。 白哲抱着温染回了东海龙宫。 龙宫内外,到处是跑动的虾兵蟹将,似乎都在忙着收拾方才这场祸乱。 率先赶回龙宫的龟丞相也在各种指挥着,眼下龙王不在,如何安顿好东海就要看他的了。 龟丞相看到被抱回来的温染,连忙安排手下过去帮忙,最终温染被安置回了房间里的超大蚌壳中。 蚌壳原本是关闭的,白哲敲开的蚌壳的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 待蚌壳完全打开了,他才发现原来蚌壳里竟然铺满了厚厚的数层珍珠。 数不清有多少个,但是个个都是上等品质,绝非凡品。 白哲垂眸看了一会儿。 之前蚌壳里还没有这些东西。 整个东海喜欢送且送得起如此多珍珠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个郎卫鲜了。 白哲让旁边围观的小虾米帮忙把珍珠先清走,好把温染放进去。 看来那个郎卫鲜是想明白了。 「十全大补汤来喽!」 这样想着,恰好锦鲤大仙端着个汤碗快步走进来了。 「这是龟丞相特意安排给小温染做的补汤,帮他缓缓元气。」锦鲤大仙把汤碗递给了白哲,随即搓着手看向蚌壳里的温染。 从前老觉得小温染太娇弱,只会跟在焰绯大人身后跑来跑去,没想到这次还挺勇敢。 不愧是收了徒弟的嗷。 此刻的温染虽然有些虚弱,但人还是清醒着的,衣服也烘干了,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蚌壳里还挺舒服。 见锦鲤大仙从兜里取出来一封书信似的东西,他不由奇怪道:「这是什么?」 锦鲤大仙把书信递了过去,「是郎卫鲜留下的一封信。」 白哲顺手接了过来拿给靠在蚌壳里的温染看。 只见单薄的纸张上写了一串歪歪扭扭的大字,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当时还是挺匆忙的。 【我回南海了,珍珠留给你们。】 过于简单的文字,导致温染一时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意思。 白哲倒是很快明白了过来。 「这位大少爷是什么意思?这就突然走了?」锦鲤大仙一路上还纳闷儿呢,「正殿那边还有个大蚌壳,里面也铺满了珍珠。」 「可能是顿悟了?」温染大致猜了猜,没想到方向还挺正确。 郎卫鲜留下这么多珍珠,多少也有觉得抱歉的心情吧。 之前他在东海惹了不少麻烦,那位捣乱的恶蛟又是他「朋友」,想来也是觉得没脸面再留在东海了。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顿悟了,温染实在是想不清楚。 「害,咱们也别瞎猜了,留着东海和南海他们自己处理去吧,你先赶紧趁热把汤药喝了。」锦鲤大仙着实不擅长思考这些,但好歹还记得敦促温染的正事。 温染忙低下头喝汤药,汤里放了不少药材,喝起来其实和药也没太大区别,无非是味道鲜一点罢了。 「咕咚咕咚」灌下了好几口,温染喝得还挺痛快,虽然脸已经扭巴了。 「喝的还挺快,听说这汤药还挺难喝的呢。」锦鲤大仙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调侃道。 温染下意识地回道:「我小时候喝惯了啊,那时候总被哄着喝……」 然而话还没说完,温染突然歪了下头。 小时候总被哄着喝药。 他应该是想这么说的。 可是小时候是被谁哄着喝的,他居然死活想不起来了,只是脑海中残留着这样一缕不深也不浅的印象。 锦鲤大仙素来性格大条,他也没察觉到温染的异样,只是看对方喝完了药,便端着碗出去了。 蚌壳周边一下安静了下来。 温染抬头盯着守在一旁的白哲看。 「看什么?」过了半晌,白哲问道。 温染从蚌壳里伸出了自己的脑袋,离白哲更近了几分。 「徒弟,我觉得……有点奇怪。」 白哲没接话,似是在等着听他后面的话。 温染磨蹭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觉得你……」 好像有点过于厉害?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透,连化龙的蛟都敢上去砍。 关键还能全身而退? 温染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愣是卡在嘴边没说出来。 他莫名想起了之前天帝提醒他的话,仙界似乎将要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而妖界大能又有觉醒之势——
第69页 难道说? 温染自顾自地开始脑补一段血海深仇的大戏。 这种事情吧,一旦开了头,脑洞就彻底奔流而去,一去不復返了。 白哲看着他瞬息多变的面部表情,大概能猜到那脑瓜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戳了下温染的额头,把他按回了温软的蚌壳里。 「梦里什么都有。睡觉。」 温染把身上盖着的小被子往上拽了拽,最后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眼睛刚刚闭好,就听到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徒弟魔格增进一格。】 【徒弟魔格增进一格。】 【徒弟魔格增进三格。】 【徒弟魔格增进三十格。】 到这里,提示才终止。 几乎是刷屏般的提示,温染整个人都呆掉了,尤其是收到最后一条的增进三十格—— 这是累积了多长时间的提示啊!(╯‵□′)╯︵┻━┻徒弟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才能一下子勐增三十格啊? 大概是之前系统看他们都忙活着,没好意思提醒他徒弟魔格的变化。 如今看他放松了,一下子全放出来了。 再看看当事人白哲,一脸云淡风轻模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理直气壮地回看了他一眼。如果只看那张脸的话,任谁也想不到背地里魔格其实一直在嗷嗷增进中。 温染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勐地挺直了身体,抓起蚌壳外面偶然路过的一只螃蟹就朝白哲丢了过去—— 「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都干了什么好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染:(面对徒弟魔格的激增)发愁。 顺便脑补了下,从斩蛟到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白哲可能做过的事。 草菅人命?横行乡里?烧杀抢掠? 为什么会突然长这么多啊(嘆气) 第37章 东海08 一夜过去。 东海的龟丞相一大清早就在尽忠职守地处理昨日的善后工作。 说不定昨晚根本没有休息呢。 毕竟这次把沿海的村民都卷了进来,后续如果不处理好的话还可能会出现更多的伤亡。 熘达到龙宫外面的锦鲤大仙看了看外面忙碌的虾兵蟹将,问道:「龙王还没回来呢?」 「快了快了,龙王一边护送玉瓶一边还得给上边打报告,好好说说这恶蛟的事儿,所幸天帝没有怪罪,只说要好好善后。今晚龙王还要大摆宴席感谢你们的帮忙呢。」 锦鲤大仙忙摆了摆手:「都是亲戚,有什么可谢的!」 「要谢的要谢的,礼数得全。」龟丞相笑眯眯地念叨,「而且温染和他徒弟也出了不少力呢,总归是要谢的。」 「对了,南海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他还和温染他们讨论突然离开的郎卫鲜的事来着。 「龙母传了信儿来,说郎卫鲜已经到家了。」龟丞相回道。 锦鲤大仙:「龙母其实还是关心郎卫鲜的。」 一个永远不能轻易显露情绪的龙母在面对继承她这身力量的儿子时恐怕也有很多无奈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南海的家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这把老骨头可是顾不过来喽。」龟丞相坦言道。 二人正聊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东海龙王居然提前回来了。 刚一进门,龙王就已经惦记着晚上摆宴席的事儿了。 「都来,都来啊!这回真是得谢谢你们,要不然天帝肯定要怪罪下来的。」龙王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天帝果真没生气?」龟丞相悄摸试探。 龙王道:「说一点没生气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次也是无妄之灾,幸好最后拦住了那条蛟,要不后果还得更严重。」 「而且啊,天帝本来是要处罚东海的,可是一听说温染那徒弟一剑斩了蛟的龙角,一下子情绪就不一样了,我琢磨着……」龙王摸了摸自己的鬚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龟丞相一听有八卦,立马顶着自己的龟壳靠的更近。 「有鬼,一定有鬼。我琢磨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哲,不会是天帝的私……」 话刚说了一半,龟丞相就赶紧捂住了老龙王的嘴巴。 「龙王您这嘴怎么都没个把门儿的呢,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小心天帝再翻回来折腾东海。」 「咳咳。」龙王看了看旁边不知所云且一脸惊奇的锦鲤大仙,假装咳了两声,当作无事发生。 到了晚上,龙王果真摆了好几桌宴席来请温染他们。 白哲作为抗蛟主力,自然受到了龙王一轮又一轮的敬酒。 「这可真是后浪推前浪啊,小温染,你这徒弟可是前途无量了!我已经把此次平定恶蛟的功劳给你们报了上去,要记一功的!」龙王早听说温染这个徒弟只是个半仙,这次的事一报上去,八成是稳稳登仙了吧。 龙王也是千年的老傢伙了,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功劳都堆到白哲身上,果然肉眼可见的——天帝越听越高兴。 而一直看着龙王的温染心里却在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龙王那张笑脸上带着七分真诚,二分谄媚,一分古怪。 …… 此时遥远的仙界西南一隅。 女娲宫地宫。 昏暗的地道中不时有负责巡视的守卫经过。
第70页 行进路线严密而规整,似乎要将本就暗无天日的地宫把守得更加严丝合缝。 一只蝴蝶也别想从这里飞出去。 负责今日巡视的一队守卫正好轮到后半夜交接的时间,领队的守卫留在了最后,动手点亮了下一队所对应的地灯。 他所巡视的是地宫最深处的地方。 火焰迅速燃起,发出「噼啪」的脆响,在寂静的地道中显得格外突兀,照亮了祭坛四周堆了一地的古怪罈子。 罈子里面不知封存着什么东西,上面贴着的鬼符似的东西长长的、相互交错,拖了一地。 「……交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领队的守卫看了眼来人。 是地宫的红衣祭司。 眨眼间,罈子上的鬼符似乎被什么吹得动了动。 领队的守卫定睛看了看,低声道:「祭司大人,这符咒似乎有些松动?」 他不太确认,也可能是他看错了。 然而下一秒,就见那鬼符再次晃动起来。 红衣祭司还未答话。 「果然……!祭司大人,我们赶快向主上——」 红衣祭司那宽大的衣袍下伸出一只手来,似有阻拦之意。 「你要现在去报吗?」 领队的守卫闻言,不禁面露疑色。 「公主的婚事马上就到了,你这时候报上去,万一让内庭知道了,会怎么想女娲宫呢?」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 -突然惊觉,我好慢热啊。我也想写快节奏的爽文看看,希望下一篇星际文能够挑战成功。 小剧场: 龙王:有鬼,一定有鬼!我怀疑天帝就是白哲那小子的爸爸! 龟丞相:您的意思是……私x子?! 路过的白哲:(笑)再说下去,我就让你见识下到底谁是爸爸。 第38章 恨相思 暗月宫。 夜色凉薄。 独坐在窗边的卯月静静注视着面前的棋盘,没过多久便又落下一子。 一直在门口守候的鹤鸣往这边看了几眼。 主上自打那日从元和殿回来便喜欢上了下棋。 只是一人独下始终显得有些落寞。 当然,这只是鹤鸣单方面的想法,事实上卯月的脸上未曾显露过所谓落寞的情绪,反而眉头紧锁,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主上,夜深了。」鹤鸣适时提醒着自家主上该休息了。 然而卯月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应。 「主上在为何事而烦闷?」 又过了一会儿,卯月才终于开口道:「……南天门消失的那缕魔气。」 「魔气?」 如果不是卯月又提起来,鹤鸣其实都没太记着此事了,毕竟后来被上面压下来了。 真要说有什么值得印象深刻的,那可能还是他和主上一同去月老阁给温染师徒赔罪的时候。 卯月盯着棋盘上深色的棋子,一时无话。 ——天帝或许还在隐瞒着什么。 打破这份沉静的是来自门外的通报。 鹤鸣就倚靠在门边,因而顺手就接了进来。 卯月倒是罕见地有了点兴趣:「这么晚了,什么事?」 鹤鸣只低头看了一眼就转给了自家主上:「是温染,他们从东海回来了。」 棋盘上玉质的棋子晶莹剔透,慢慢地一个个被摞到了一起。 看来这局棋要终止了。 「你没事老跟我报他的消息做什么?」卯月奇怪道。 鹤鸣听了也是一愣,回道:「我只是觉得主上可能会想要。」 卯月收拾棋子的手指忽的一顿。 「除此之外……」鹤鸣难得有点心虚的样子,他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封帖子,「黄昏时天岚居又送请帖来了。」 卯月抬头,目光冷冷,脸色不太好看。 「我看主上心绪不佳就没送进来。」鹤鸣自认是他自作主张了,但是即便主上因此而责罚他,他也不会后悔。 片刻的沉静之后,卯月还是接过了帖子打开来看了下。 果然又是天岚公主请他去天岚居喝茶的帖子。 「明日过去看看她吧。」卯月忽然道。 …… 翌日午后。 卯月果然亲自去看望天岚公主了。 天岚居上上下下都是西南女娲宫派来的人,瞧见公主的未婚夫主动上门了,自然是一派喜气洋洋。 眼看着必须要出门去迎接了,天岚仍然不舍地再次照了照桌上的镜子。 「珠儿,我脸色真的还好吧?」天岚反覆和身边的侍女确认道。 前些日子因为这门亲事的缘故颇有些消沉,那是经歷了大喜之后的悲愁。 天岚得到侍女肯定的答案后,终于迫不及待地快步出了房间。 尽管和卯月的相处远远不如早先的预想那般顺利美好,可是今日的卯月比起定亲的那一晚实在是好多了。 天岚从对方那张冰冷的面容上几乎看到了一丝冰雪融化的裂缝。 她忽然没那么紧张了,反而心里变得踏实了起来。 卯月还是需要她的。 她是谁? 堂堂女娲一族的后裔,当今女娲宫的天岚公主。 如今这对刚刚定亲不久的准夫妻静坐在茶室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直在身边服侍的珠儿给他们分别上了热茶,便退到后边去了。
第71页 伴着茶叶的清香,二人共执棋子,对弈起来。 这大概是天岚来到内庭以来度过的最静谧美好的一个午后了。 天岚不时地挑起一些可能谈得来的话题,虽然对方的回覆依旧极其简略,但她竟也心满意足了。 「前日,我姑姑又派人送来了些瑶酒来,今日走时带走几坛吧?」天岚收敛起往日的全部娇气,几乎是如履薄冰地问道。 卯月的眸光悄然流转,银色的长髮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引人注目。 「听闻女娲宫的瑶酒有镇魔驱邪的功效。」卯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起了这灵酒来。 天岚点了点头,「每一坛瑶酒都经过女娲宫祭司的亲手酿造。」 说起这瑶酒,天岚脸上不禁染上几分骄傲。 「祭司?」卯月放下手中的棋子,「女娲宫的祭司不是负责看守地宫吗?原来还负责酿酒。」 天岚从来没听过卯月对她说过这么多话,心里又惊又喜,没想到卯月居然喜欢这些话题,早知从前就多聊一些了。 「女娲一族的地宫已然被守护了数千年——」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呢……? 卯月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弧度。 是日,温染一行已经顺利回到了内庭。 东海一事尘埃落定,天帝心疼温染,同时也感念于白哲的功绩,给月老阁赏赐了不少宝贝。 这事儿经锦鲤大仙的大嘴巴一传,迅速传至了内庭的各个角落。 内庭众仙君感念于当年遥湛仙君对自己的颇多照拂,也趁着这个喜讯给温染投餵了些蜜饯点心。 什么教徒有方啊,前途无量啊,各种好词儿都丢了过来。 温染懒洋洋地瘫坐在院子里那株姻缘树下,和清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面前的小桌上还摆放了两盘软糯的点心。 这次在东海没少折腾,好在后续善后的事情不需要他们再帮忙了,这一趟回来还觉得挺累的。 就连平日最少眠的白哲回来后都直接回房了。毕竟温染在东海修养那几天,一直都是他睡的蚌壳,白哲几乎就全程在蚌壳边上静坐。 不错子,他这徒弟有种铁人精神_(:3」∠)_。 今天整整一天,温染就没看见白哲出过自己房间。 好无聊。 没有白哲的时间,有点无聊。 虽然白哲也是个无聊的徒弟吧,温染在心里念叨着。 「少爷,这回你们去东海这一趟可是赚翻了!」旁边的清风手指灵活地拨着小算盘,越算越兴奋。 好不容易迎来了久违的日光,温染觉得格外舒适,本来都快睡着了,清风这嗷一嗓子直接把他弄清醒了。 「什么赚翻了……」 清风的眼睛透出光来:「点心、药物、布匹,还有直接送灵石的!我就喜欢这么直接的仙君,一看就是位修为深厚的上仙!」 温染:……这和修为深不深厚有关系吗? 转了转头,温染的视线刚好扫过摆在院子里的那盆玉芙蓉。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把玉芙蓉养得挺好呀。」。 如雪般的花瓣,似有若无的阵阵幽香,温染光看着它就觉得是一种享受。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夏夜里披洒在小院砖瓦上的缕缕月光。 圣洁,静谧,美好。 说起来他本身对园艺并不擅长,内庭所种的花也皆非凡品,可是他偏偏只一眼就看中了这玉芙蓉。 大概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想法吧,他为了这盆花甚至还去找过天帝,一通打滚求他老人家帮忙讨一盆。 然而天帝一想到这花是卯月的手下养的,他就肝颤。 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反而是和卯月水火不容的焰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帮他搞到了这盆花。 耳边又响起了清风埋头拨算盘的声响,温染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这次去东海我们不是碰见了蚌精大王的孩子郎卫鲜吗,他也送了我们些礼物……」温染随即摸出来一把珍珠来。 郎卫鲜不愧是四海富二代,小土豪一枚,一出手就是厚厚几层的珍珠,本来温染是不打算要的,当初会收下化水珠也是因为好玩和有用罢了,但是龙王铁了心让他们收下。 而且珍珠这玩意儿虽然值钱,可是对龙王他们而言着实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留给他们不如送给温染,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温染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却给小清风带来了一整宿的欢乐。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温染依然没能入睡。 别问,问就是后悔。 他为什么要把那堆珍珠掏出来给清风看? 深更半夜,隔壁不时传来「嘻嘻嘻哈哈哈」的声音来。 不绝于耳。 这是清风明月烦我心啊。 干躺在床上的温染瞪着天花板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清风: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温染:大半夜唱什么rap 第39章 印记 话说温染回了月老阁之后,每天除了收礼和在院子里晒太阳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了。 鑑于昨天一直没见到白哲的人,他这个做师父的难免要担心一下,于是早晨起了后便去敲白哲的房门。 打扫院子的清风探出头来道:「别敲啦!白哲天刚亮就被叫走了。」
第72页 「叫走了?」温染奇怪道。 「对啊,天帝又叫他去元和殿了。」 温染闻言终于反应过来了。 天帝这是又叫白哲过去和焰绯切磋了。 刚回来就来喊,不知道还以为白哲跟天帝有什么隐晦的特殊关系呢,温染忍不住暗自吐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元和殿。 白哲果真如温染所想,正按照天帝的安排和焰绯在切磋。 偌大的院子里,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不时相互交错。 这一次双方都用上了武器。 红衣者惯使的是一桿长qiang,枪身在半空中划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势。 墨衣者则自袖中起剑,一个转腕的工夫,剑光泛起,向着对方直刺而去。 片刻之间双方就交手了数个回合。 衣袖翻飞,似惊云乍起,连绵不绝。 随着时间的推移,院中的地面很快便布满了十余道裂痕,溅起片片碎石。 焰绯长qiang一闪,整个人犹如离弦的箭矢瞬间杀至对手面前,顿时砸出一片烈焰,连带着白哲身边的地面都深陷进去。 然而白哲的面色却始终如一,随即招来数道惊雷,追风逐日—— 过了不知多久。 双方的交手在天帝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院子里散落一地的繁华落叶似乎还在无声地控诉着方才不知收敛的两个缠斗者。 焰绯将长qiang一甩,再次惊起了几朵已经零落的飞花,随即将其收了起来。 他和白哲交手数次,可是对方从未怕过他。 焰绯猜不出白哲的真实身份,但他知道对方一定不是表面那般的简单。 否则天帝不会如此看重他。 既然天帝一直不愿明说,很显然,他是想守住这个秘密的,那么他便暂且陪着他们玩下去吧。 焰绯轻勾起嘴角,转向了天帝那边。 「不错,白哲这次回来又有长进。」天帝赶了个末场,但还是拍了拍手,「小温染这个师父着实教的好啊。」 见台阶上的天帝脸不红气不喘地又追加了这后半句话,底下的白哲和焰绯几乎是同时在心里暗道:……是他教的吗? 最后三人转而在残破的院里喝了杯茶,石桌已然塌了,只好临时站着喝。 「小温染那个小黏包难得没跟过来找你啊。」天帝悠然地品着手中的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由于天帝刚好坐在他们二人的中间,说话时也是随意地目视着茶杯里茶,焰绯和白哲一时间竟都分不清这话是在对他们哪个说的。 温染小时候老跟在焰绯后面到处跑,这是内庭人尽皆知的事。 后来温染慢慢长大了,还做了白哲的师父,师徒两个也渐渐形影不离了。 所以小黏包黏的究竟是哪个呢? 天帝咽下了口中的热茶,笑眯眯地看看心爱的大将焰绯,又看看心爱的后起之秀白哲,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挺尴尬的问题。 焰绯久在内庭,察言观色自然是最懂的,干脆顺势问起了温染最近的情况。 院子里静默了一会儿,白哲反问道:「你不是挺清楚的?」 焰绯皮笑肉不笑:「我又没和他住一起。再说,现在谁不知道温染一门心思都扑在你身上了。」 双方你来我往,都话中有话。 天帝后知后觉醒过闷儿来了,哦,原来这还是一场干哥哥与亲徒弟的较量。 说起来卯月最近更不喜出门了,听说沉迷在了下棋中,要是也愿意过来一叙…… 天帝想像了一下他们四个站在这里一起喝茶的场景,忽然一阵恶寒。 …… 白哲回月老阁的时候,就看到温染正在院子里小憩,旁边的小桌上还剩了几块切好却没吃完的瓜。 原本就白净的小脸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秀气了。 记得听闻温染和他生母暮云烟外貌颇像,只不过暮云烟的眼眸更加温柔动人,恰如江南烟雨的那抹迷离,而温染许是因为作为仙者年岁还尚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只给人灵动可爱之感。 白哲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很快就被突然冲进院子里的清风惊动了。 「来了来了!主上的信回来了!」清风手里捏着一封书信,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看起来十分激动。 白哲大概猜出来是谁的信了。 被吵醒的温染揉了揉眼睛,温吞吞道:「什么信回来了?啊,是我师父的吧?」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刚睡醒造成的懒懒的尾音。 一直注视着他的白哲只觉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 清风献宝似的把月老送回来的书信用手掌托到温染面前。 温染带着书信回了房间才拆开来看,看完了直接把信回了。 月老阁是习惯用笔墨亲自写信的,月老以前也说过他爹遥湛仙君当年也是这个习惯,可给暮云烟写过不少情书。 月老之前因为某些事情而外出云游去了,许久未归。听说温染收了个半仙徒弟,终于憋不住了来信想问问情况。 温染读完了信,拿起笔来塞到旁边的白哲手中,「徒弟,你也动笔给你师祖写点什么吧。」 毕竟问起了他的事。 白哲没什么异议,只是问道:「要我写什么?」
第73页 温染假装想了想,然后指着月老留下的某段话说道:「你看,问你在我门下过得如何,你得好好说一说呀……」 白哲微勾了下唇角,一贯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眉目轻挑,「夸你?」 温染收回了手指,看向天花板:「咳咳,就是陈述事实嘛。」 于是白哲果真听话地动笔写了起来。 温染不好意思直接凑过去看他夸自己,便也动笔写自己和清风的那部分。 写点什么好呢? 先从之前天岚和卯月结亲的事说起吧。 他这边抓耳挠腮地憋了半天,才憋出五六行来,转头往徒弟那边一瞅,白哲居然已经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好好看对方写字的样子。 白哲性情冷漠,写字时的嵴背也直板得不像话,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然而温染真凑过去看时才发现—— 原来白哲的厚脸皮功夫早就比他更加炉火纯青了! 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身姿卓越、气质端华,白哲可谓信手拈来,温染呆滞地扫完了他的一大长段文字后,终于确定了:白哲的确是在写他这个师父没错。 然而上面写的那些词句,就连他本人都觉得脸上烧的慌。 温染忍不住推了白哲肩膀一下:「你这写得忒假了!」 让你夸,你可以适当拔高些,但是那什么师父一出手就将东海恶蛟掀翻入海之类的话,一看就是假的好吗! 这样想着,温染干脆把对方手中的毛笔拔了出来。 「不让我写了?」白哲微微抬头,眼眸直视着温染。 「……你写的也太假了!」 「轻云蔽月,明珠流转,似雪莹洁——」白哲干脆念起了刚刚写下的那些话。 温染气得打算直接上去抢走白哲没写完的信纸。 「假吗?」白哲一只手按住信纸,盯着温染漂亮的眼眸,微微挑了下眉毛。 温染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又急忙动手去抢。 不料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白哲的力气大得惊人,这是温染从没意识到的。大概是因为往日白哲的狠厉都是面向其他外人的。 「嘶……疼!」温染往回缩了缩手腕,然而对方抓的更紧了。 这时候清风正好抱着一沓新的纸张进屋,听到温染的话后奇怪道:「疼啥啊?」 白哲这才慢慢松开了温染的手腕。 只见上面留下了一抹红色的印痕。 ……想在上面留下更多印记。 白哲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清风;听说你们下一章就要开启新副本了? 温染:是的。我爱读书,读书使我快乐。 清风:? 温染:在新副本中,我立志做一个学霸。 清风:?? 温染:tvt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只是个学渣! 清风:总要有人来担任学渣的,只不过刚好这个人是你罢了。那请问谁是学霸? 某冰块脸:我▼_▼ 第40章 文翰书院01 尽管出现了些许波折,最终温染给月老的回信总算是发出去了。 月老阁又恢復了往日懒洋洋且无所事事的节奏。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突然到访的客人便打乱了这个节奏。 原本在房里「督促」白哲读书的温染抬起脑袋,看了看来人。 居然是知墨。 知墨两手一背,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看起来像是在为什么事而烦恼。 「你怎么来了?」温染知道对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来一趟月老阁着实难得。 知墨见温染出来了,忙沖了过去,先一步用力握住了温染的手。 温染:? 「温染啊,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眼前的知墨满脸笑容,哪里还有平时挤兑人的那架势。 温染一脸狐疑,感觉对方没什么好事的样子,不过想了想自家徒弟手中还握着人家的书呢,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 「先说说看是什么事吧。」温染和他直接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知墨赶紧将来因细细道来。 原来知墨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幅画卷,十分喜欢,没事就要拿出来看一看,结果越是喜欢越是出了岔子。 某天夜里,他接到命令要整理书阁积存已久的库房旧书,路过通往人界的传送阵的时候,凑巧阵法被某个散仙启动了,他的画卷居然捲入了阵中,就这么流落人间了。 碍于整理库房的工作量着实巨大,他想要下凡去寻画却又脱不开身。 书阁常年只有他一个守门的,连个替换的人手都没有,正好最近听说温染去东海那边干了票大的,表现还挺好,他就想着过来拜託他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下凡帮你找画?」温染听完了总结道。 「没错。」知墨用力握了握温染的手,一脸沉痛道,「哥哥只有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他这次过来,心里有八成胜算,温染脾气好,不出意外应该会答应的。 实在不行,他都做好找根绳子吊死在月老阁外的准备了。 总之,一定要把那幅画找回来! 「不就是要找个画,我帮你就是了。」温染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即答应了,「知道掉落的大致方位吗?」
第74页 他对书画一类并不精通,所以也不懂这一幅画能有多么金贵,只是他知道知墨素来爱书画成痴,倒也见怪不怪了。 「知道是知道,不过……」知墨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温染,「我特地找人算了算,那画应该是掉落在了文翰书院。」 「文翰书院?」温染愣了愣。 这书院他还真知道。 准确说来,它的全名应该叫文翰仙书院。 人界书院繁多,往往是求学成才之地,可这个书院却不太一样,因为它是靠读书成仙的地方。 仙山若有路,唯有以勤为径。 这句话文翰书院的学生都背过。 凡人嚮往仙界繁华,都企盼着一步登仙,可是像白哲那样的奇才实在是寥寥无几,事实上人界的绝大部分凡人都只是资质平庸之辈。 他们没有天赋的才华,亦没有绝妙的机缘,可能还没有世家的支持,这样的人想要登仙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 但是总会有这样一批人,他们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念头,仍然坚持着要位列仙班,因而才出现了这样一座特别的仙书院。 「奇怪了,你为什么不想个办法直接要回来呢?」温染问道。 据说仙书院供奉的祖师爷还是知墨的师父书中仙,知墨要真想找回画,直接和书院的人取得联繫应该很好办才对。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现身啊。」知墨提起这个就憋屈,「文翰书院的那帮学生多少年了就惦记着成仙这一件事,我要是一现身,他们不得用这画为由让我帮他们成仙啊!」 温染这才恍然大悟。 说的有道理,这事要成了的话反而欠了书院一个白送的大人情,到时候不好脱身了就。 「照你这样说,就算我去了那也一样不好办啊,总不能生抢回来。」 知墨靠近温染低声道:「我想了个法子,再过几天正好就是文翰书院新生入学的时间,我改一下新生的名册,然后你趁机混进去,找机会把画搞回来。事成之后,我再想办法让那被替换的新生进去。」 这个「搞」字用的非常精髓,是偷是要还是抢都不好说。 意思就是让温染自己看着办了。 「……」温染无语地看了看知墨。 知墨幽幽地回看了他一眼,随即掏出了一根长绳来。 「师父,徒儿不孝,前些日子遗失了一幅绝世画卷,却无人愿意帮我找回,内心悲痛亦无人能知。我这就随您去了吧……!」说着,知墨找了个房梁就要上吊。 见温染半天没动静,知墨抓着上吊绳,继续悲痛道:「唉,世态炎凉,当初是谁拜託我把压箱底的好书都送到了月老阁来?读着我的书,却无视我的人……」 温染听得直头疼,最后还是赶紧让清风帮忙把人拽了下来。 找画这事,终究是答应下来了。 答应是答应了,具体怎么操作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温染自己肯定要混进去的,清风可能是最人畜无害、最像书院学生的人了,可清风要留下守门的,于是乎—— 温染腆着脸去敲自家徒弟的门了。 养徒千日,用徒一时。 徒弟比他厉害,他这个做师父的也很烦恼的好不好。 …… 时间很快就到了知墨定好的修改名册的日子。 按文翰书院的规定,当天晚上便是新生入院的时候,温染和白哲需要在这个时段和其他新生一起混进去。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知墨倾情制作了一枚小纸人,作为温染他们的引路人,陪伴他们混进文翰书院。 眼下温染正用手掌托着这枚小纸人左看右看。 小纸人的身高勉强抵得过一只手掌心,通体黄白,其实就是用写字的纸张捏出来的。 只不过它极有灵性,能用自己的身体「写字」来和温染沟通。 书院坐落在云城。 ——凡人距离仙界最近的地方。 很多很多年前,云城有两座山,一座为落云山,一座为落雨山。据说当地曾经有个书生考场被人诬陷,终生失去了考试中第的机会,因而心灰意冷地来到了落云山下。 他对人世间的仕途彻底失去了兴趣,文人墨客素来喜好登高望远,他苦读十余载自然也不例外,于是背上行囊踏上了登落云山的旅程。也有人说他其实是登高赴死去的。 也许是因为上天怜悯他的遭遇,又或是他在山上遇到了什么特别的机缘,最后这书生居然真的羽化成仙了。 他的故事也激励了后续的无数凡人企图通过登这座山来成仙。最终还有没有成功的不知道,可文翰书院倒是基于这么一段故事而诞生了。 不过后来据说落云山被某位很厉害的仙君给噼了,现在云城只剩下了一座落雨山。 温染瞪着小纸人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瞪得眼睛都快瞎了,一旁的白哲似乎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也没凑过来看过。 不过这小纸人知道的还挺多。 是的,前面这些传说故事通通都是小纸人通过自己的身体表面讲述给温染听的。 想不到知墨的纸人居然还是个话唠属性,温染偷偷在心里这样想着。 在小纸人的引导下,温染他们按时到达了文翰书院的大门处。 书院傍山而建,很有些年头了,整座书院规整地排布着楼阁庭园,一株参天古木讲他们通通遮掩在自己的身体之下。
第75页 穿过灰色的大门,院中辗转曲折,配合着江南假石的错落有致和书卷的墨香,一切都那么雅致古朴,可谓相得益彰。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新生,还有些老生提着灯笼在队伍间四处穿梭,看来是被安排过来负责迎接带队的,学生们隐隐约约被分成了两波。 小纸人又忍不住介绍道:文翰书院专收信奉天道的学生,院内分为天字院和地字院,天字院的学生大多出自一些小的修仙之家,但是苦于没有天赋便来了这里读书;地字院的学生则出身贫寒,往往是听了那传说故事后投奔于此的,亦或是得了一些机缘偶然入院的,总体来说他们这类学生在书院的生活比较寒苦。 温染取出入学的拜帖,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他俩都被安排在了地字院。 「……」所以他们不得不过上寒苦的地字生活了吗? 小纸人跳到温染肩上——凡人当然是看不见的,轻飘飘地安抚了下他的肩膀,纸面上又浮现出一段文字来。 【地字院人多,好探消息0v0】 这还是个乐观的纸人。 今日负责地字院领队的老生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看着一点不像个书生,他自我介绍叫张连。 张连被分配来带地字院,心情其实是颇为苦闷的,好几届了,什么时候他才有资格去带天字院?不就是因为他也是个地字院出身吗? 相较于旁边不远处的天字院新生,地字院这边看上去明显要寒酸得多。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张连看着这些即将入院的新萝蔔头,眼神都变得阴郁起来。 「快点快点!后边的磨蹭什么呢?」张连看向队伍尾部,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温染听到喊声急忙让小纸人先钻进袖子里,然后快步跟上队伍。 书院共有书堂二百余间,其中包括御书阁、先贤殿等诸多重要的场所,张连一边带队,一边顺势就把一些地名告知于他们。 这样明天还能省点力气,否则地字院的学生出了岔子,他也是要挨先生的打的。 没过太久,温染他们就到达了地字院的住所。 那是一排看起来极为简陋的砖瓦房。 之所以说它简陋,是因为温染清楚地看到了好几个已然破了洞的门,以及上面缺了瓦漏着风的屋顶。 温染还来不及和白哲吐槽这住所,就听张连这时候重重舒了一口气,仿佛任务已经完成了似的,冲着在场所有地字院新生说道—— 「今日整理行囊和屋子,明日一早,入院开学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染望天状:明天要考试了。 清风:少爷,你可以,你能行。 温染:我养了好久的翡翠玉白菜还被个外来的猪给拱了(猫猫嘆气) 清风和某冰块脸白菜…… 第41章 文翰书院02 对于温染来说,噩耗不仅仅是入学考这一个。 他还领到了自己对应的房号。 房号是刻在木牌上的,握在手里颇有重量,温染看看自己的房号,再看看白哲的房号—— 他俩明明前后挨着排的队,领到的房号居然不是一起的! 地字院的学生都是二人一间房,温染本以为即便不在一间房,至少也应该紧挨着才对,没想到这文翰书院的人不按套路出牌,他俩的房间隔了好几间。 温染垂头丧气,白哲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二人只好暂时分开,有事情的话还可以通过小纸人来传信。 紧接着,温染遇到了自己的同捨生——吴风华。 瘦瘦高高的一位地字院新生。 据他本人介绍,他之所以这么瘦是因为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读书成仙,他心中有了读书这件足以让他充实的事,外在的这些也就都不重要了。 但是很奇怪的,他偏偏长了个高个子。 要不是温染后来看到他一个馒头都要分两半省着吃,还真不太信他的说辞。 晚上是书院留给他们整理包裹和床铺的时间,床上已经提前放好了将会用到的床褥和两套白色的院服。 温染看着舍友卸下自己有些破烂的大包裹,然后把一些卷了边的旧书逐一翻出来,他却有点无所事事。 「你不把常用的东西都取出来吗?」吴风华一脸奇怪地看了温染一眼。 温染此刻坐在床头,两手往大腿上一摊。他压根就没有包裹,再说他一个神仙不吃不喝都没什么大问题,能带什么东西呢。 「你总不能比我还穷吧?」吴风华上下打量了一圈,见对方果真两手空空。 温染迫于对方眼神的压力,只好装着样子,假装从身上摸出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比如说之前给白哲领的《静心本章》。 他总不能掏出两盒点心来,这也太不符合地字院学生的设定了,他们出发前还特意换了身朴素的衣衫来着。 吴风华不时往他这边瞟,看见那本《静心本章》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静心本章》?!」吴风华几乎是从床头跳了起来,「你居然有这本书?」 温染被他吓了一跳:「有这本书……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吴风华激动地在温染面前走来走去,「这书如今可不好找了,听说当年有好几本一併被某个世家买走了!」
第76页 「……」温染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掏就掏出来个大的,只得硬着头皮胡诌了几句,「我家里以前经常淘换这些旧书,也是偶然得了一本。」 吴风华可能还是有点怀疑,毕竟地字院的学生都是最普通的出身,但是温染察觉到这点后立马举起手中的书说道:「你想看吧?我可以借给你,只要你不弄坏它。」 听他这么一说,吴风华可再没心思怀疑什么了,立马点头应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珍惜它!」 说起来这书还是知墨的,不过他们这次来本来也是为了帮知墨取画的,就算是稍微牺牲下吧…… 吴风华拿到《静心本章》后,忍不住把两只手在衣袍上蹭了蹭,这才喜气洋洋地把它收到旁边的小柜里去了。 二人各自收拾东西,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温染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可做,赶紧起身过去开了门。 他满心期待,以为是白哲过来找他了。 不料打开门来,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容。 来人已经换好了文翰书院的白色院服,正直直地站在门口。 衣袍抻得很平整。 温染不留痕迹地悄悄观察了对方,确定是不认识,看来应该是一同入院的地字院新生。 「打扰了,在下李傲之,是今天刚入院的学生,咱们是邻居。」李傲之面上带笑,一脸谦和模样,说完还给他们郑重行了礼。 温染和后赶过来的吴风华赶紧俯身回礼,也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李傲之的目光在温染身上轻轻打了个转,随即笑道:「你们收拾完了吗?需要我帮忙吗?大家都是邻居,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互相照应。」 不等温染回话,旁边的吴风华抢先道:「好啊好啊,李兄先进来说吧!」 见舍友如此热情,温染也不好说什么,就当交个朋友吧。 李傲之跟随着进了门,眼睛往温染他们摆放物品的小柜那边扫了扫。 「你们东西这么少?」李傲之忽然问道。 「不是我们东西少,是温染东西少,他几乎就没带什么入院,真是比我还孑然一身啊。」吴风华没心没肺地答着话,还惦记着翻出点陈年旧茶来给对方沏茶。 结果听到温染指着木桌说:「那边有书院备好的茶水。」 他刚才闲的没事提起来掂了掂。 李傲之坐下来,看着温染从那破茶壶里给他倒出来被茶来,心里一哽,但还是强笑道:「温染你是哪里人啊?」 「维山人。」温染照着名册登记的信息回道。 「维山……」那地方穷啊。 李傲之忍不住又打量了下温染的衣着相貌,看着气质不错,他还以为算是个有点家底的,可没想到穷得叮噹乱响。 「我看你气度不凡,以为你是本地的富商之子呢。」他改了口道。 说是富商,其实也就是客气一下,毕竟进了地字院的必然没什么太金贵的身份,但是即便是在地字院也是能分出三六九等的。 李傲之原本以为温染应该是地字院家底拔尖儿的那一类。 温染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想了想自己的人设,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我们家很穷的,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李傲之面对温染如此直白的自述,一时呆愣起来。 李傲之心说自己看人一向还挺准的,没想到这次居然阴沟里翻了船,居然瞧上一个穷光蛋。 旁边那空空荡荡的小柜似乎也在证明着温染的话。 李傲之不禁悔恨万分,早知道就不来了,攀交情最怕什么?当然是攀错了对象,攀成了穷亲戚! 想到这里,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在房里随便又聊了几句,最后以自己忽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完就急着退出去了。 本着好书共读的想法,吴风华本来还有意把温染那本《静心本章》取出来让对方一同欣赏下,结果刚翻了两下就见对方急匆匆地告辞了,因而只得作罢。 屋子里只剩下了温染和吴风华两个人。 吴风华收拾好了东西便提议也一起去外面看看情况,总要把宿舍周边环境摸清楚。温染惦记着白哲那边的情况,于是欣然答应了。 不知道白哲那边怎么样了,他那副冰块脸会不会把舍友吓到啊? 想起之前在大铭恩府住客栈,白哲把人家的门都给噼了,温染着实有点担心。 地字院和天字院的宿舍是分开的,温染他们来到院子里放眼望去都是地字院相对破旧的一排排小屋。 零星有几个新生也收拾好屋子出来转转。 「唉,咱们这院子果然还是旧啊。」吴风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平衡。 「天字院的就好些吗?」温染问道。 「那当然了。」吴风华想起方才路上偶然瞥到天字院就满是羡慕,「其实书院里的房子多少都有些年头,都挺破旧的,但是架不住天字院的学生家里有钱啊,他们直接出钱把院子给返修了,所以自然比咱们好。」 温染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解答,对天地两院之间的差距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咱们也别走太远,万一运气不好遇上文吾先生,是要挨板子的。」吴风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因而提示道。 「文吾先生?」 「你没听过?你连文吾先生都不知道你还来什么文翰书院啊。」吴风华眼中满是震惊,「文吾先生是书院最有名的先生了,据说特别严厉,明天估计有机会见到他。」
第77页 二人正聊着,温染却意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白哲。 白哲平日里总是穿着墨色衣衫,今日来了书院倒是配合地换上了白色的院服,衬得容貌更显俊美,轮廓稜角分明,整个人如同一块清冽的冷玉,冰冰凉凉。 温染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他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没见过的傢伙。 「等等我啊!」 入眼所见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人,他急切地追了上来,身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见白哲正往他这边过来,温染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白哲。 「原来你叫白哲啊!」少年人兴奋道。 先前问了好半天,结果舍友都不怎么理他。 「你俩认识啊?」吴风华则意外于两人的认识。 温染愣了一下,几乎是和白哲同时做出了回答—— 白哲:「认识。」 温染:「不认识。」 提问的两位:「……」 所以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温染摸了摸鼻子,尴尬道:「一…一面之缘。」 他本来是怕别人起疑所以下意识说了不认识,结果说完就后悔了,还不如说认识。 「我叫田彬彬,你们呢?」一直跟在白哲身后的那位少年人主动问道。 相互介绍之后,温染才知道原来此人是白哲的舍友,怪不得走在一起。他还想着白哲那个冰块脸居然这么快就有个小尾巴了? 只是见那田彬彬总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白哲看,也不知道先前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温染心里不免有点涩涩的。 ……有种上好的翡翠玉白菜被外来的猪拱了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温染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未来在书院的日子可能不会太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噶的收藏 第42章 入学考 温染假装要去白哲他们的屋子参观,趁着吴风华把田彬彬缠上的时候,他赶紧把白哲拉到了一边。 「那个什么彬彬,怎么老用那种眼神看你啊?」温染赶紧小声问道。 白哲抬了抬眼,反问道:「哪种眼神?」 温染挤眉弄眼道:「……就是那种眼神!」 白哲不甚在意地闭了下眼睛,才回道:「他往柜子里放东西时不小心碰倒了一片,我顺手闪过去帮他接住了。」 他所说的一片可能是实打实的一片,常人根本来不及也不可能接住的那种。 于是从此收穫了一枚小迷弟。 温染自己在心里把故事补完了。 要知道文翰书院的学生最盼望的是什么? 成仙啊! 眼见着自己的舍友身手敏捷,看起来又容貌俊美、气质清冽,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心成仙的田彬彬对白哲当然是一脸崇拜了。 温染扁了扁嘴,忍不住小声叨咕道:「家里的翡翠玉白菜被外面的猪拱了。」 白哲:「……」 他伸手抓了抓温染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一片红痕。 温染还来不及喊个「疼」,就听另一边的田彬彬过来赶人了。 「天色不早了,我和白哲要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温染听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可是也没办法,谁叫他和白哲没分到一间屋呢。 他只好郁闷地从自家徒弟房里退了出来。 旁边的吴风华还美滋滋地说回去要挑灯夜读,第一次入学考一定要考好。 经他这么一提醒,温染才想起来,明天还有个考试! 入学考……考什么啊? 温染暗自回顾了自己前数十年的仙涯,他似乎没经歷过什么正经的考试。 他低头看了看从自己衣袖里悄悄探出脑袋来的小纸人,对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腕,以示安慰。 来到文翰书院的第二天。 一大清早,领队便通知他们先去吃饭,然后要去御书阁外的小院空地集合。 听吴风华说,天字院和地字院吃饭的地点是在一起的,只不过吃的饭食就未必一样了,可是温染今天来了之后并没有看到什么天字院的学生。 「应该是错开了吧。」吴风华掰着馒头猜测道。 因为今天是第一顿,书院甚至体贴地把饭食都平分到了各个小桌上,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尽快吃饭,好赶去考试。 刚把馒头掰开,他就看到不远处田彬彬那瘦小的身影,忙跟他招了招手。 田彬彬身后是白哲,俩人勉强算是一同来的。 于是四人最后凑成了一桌。 吴风华看了看温染和白哲面前的碗,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惊诧道:「你们俩就吃那么点?」 旁边的田彬彬倒是还好,小嘴咽得飞快,一看就是过过苦日子的同路人。 反观温染他们,盛那么少,不怕饿吗? 温染赶紧象徵性地塞嘴里一勺,「我水土不服,吃得少。」 他好歹还知道假装做做样子,对面的白哲连理都不想理,面前的碗筷更是几乎就没动过。 两个神仙本来吃不吃就无所谓,盛多了吃不了也是浪费粮食。 一直吃得欢快的田彬彬见自己的舍友一副不好好吃饭的模样,还真不见外,直接给他递了一个小馒头过去。 白哲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碗里的馒头,没有说话,抬头就看到对面的温染正幽幽地盯着他。
第78页 仿佛在说,你敢吃别人的就死定了。 如同无声的控诉,也不知道对面的白哲是否正确接收到了他的讯号。 不过白哲本来也没有意思吃罢了。 吴风华也不知道是没心没肺还是太会看脸色了,他径直伸了筷子过去:「你不吃就给我了啊!」 说罢,他就把那馒头夹走了。 倒是解了面前的尴尬。 田彬彬和吴风华是真正的出身穷苦人家,平时有的吃就不错了,家里饭桌上的规矩自然也就少了些。 人还是挺朴实的。 早饭之后,领队张连便来喊人了,要带着他们去御书阁那边集合。 温染他们进小院的时候,里面已经集合了不少学生,尽管领队一直在组织大家安静点,奈何人太多了,场面还是有些失控。 而且此刻学生一个个排着队,但是好多人的脑袋却都在左右晃动,有的还踮起脚来抻长了脖子,看起来前方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 正奇怪着,吴风华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台子突然说道:「是文吾先生!」 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温染便看到此刻正站在院中最深处浅台的一个男子。 原来他就是文吾先生。 文吾的模样比温染想像中要年轻不少,他本以为会是一个白鬍子老头儿,没想到竟还挺年轻的,身形算得上高挑,着一身深色衣袍。 文吾一双修长而洁净的手正握着新生的名册,直身而立,称得上风姿秀逸。 只可惜此刻先生的面色不佳,细长的丹凤眼中已经流露出不耐之意。 旁边的人见状赶忙凑过来安抚道:「马上了马上了,人差不多来齐了。」 文吾垂眸,好在是适当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旁人真怕他把名册当场砸下去,毕竟文吾最反感乱糟糟的人多场合。 幸好没过多久,领队已经把人都带过来了,队也排利索了,因而院子里也安静下来了。 负责主持入学考适宜的一位老先生站了出来,他先重点介绍了下身旁的文吾,毕竟名声在外,许多学生对文吾都是慕之又惧之。 随后就是按之前领的木牌号逐个入场参加入学考了。 温染心里有点发虚,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徒弟,他倒是还挺淡定。 唉,本来是来帮人找画的,怎么就稀里煳涂进了考场呢? 温染进场后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桌上笔墨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试卷是封住的。 场内的其他学生都是地字院的,一般都是靠苦读考进来的,唯有温染这种「不学无术」的傢伙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个学渣被学霸们团团围住一样。 可怜弱小又无助。 事实上,当温染掀开试卷时,这就是他当下的第一反应。 第一道题:论《南明经》作者李执其人。 「……」 这上面都什么乱七八糟。 《南明经》是什么……李执又是哪位……? 不是准备成仙的仙书院吗?为毛不问问仙界的三山五处!为毛不问问内庭两大势力的顶头上司是谁! 这些都是温染会的,可惜不是文翰书院入学要考的。 书院每个考生的试卷都不太一样,每年主考官都会从书院的题库抽题出来,每名考生都要回答几个论述题。 于是接下来,温染不得不陷入了绞尽脑汁、信口胡掰的状态中。 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才能答出一份差不多的答卷,至少不让他刚入学第一天就被赶出去? 温染:qaq不想被退学。 事实证明,硬着头皮胡掰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同入场的吴风华和田彬彬都是斗志昂扬地在纸上飞快书写着自己的答案,只有温染艰难地动着笔桿子,一点点往外挤字。 不过更残酷的还在后头,因为温染埋头苦思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他勐地抬头一看—— 「……」是文吾先生! 啊,我死了。 此刻文吾正低头盯着他苦苦攒出来的答案看,神色淡淡,从他脸上读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可是温染还是羞愧得垂下了脑袋,他实在不敢再看向这位年轻有为的先生了。 文吾盯着瞧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这音量大概只有紧挨着的温染能听得明确。 温染真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然而再抬头时,身旁已经没人了。 文吾先生走了。 剩下的时间,温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其实要真想考好了,他肯定是能办到的,只要用点法子作弊就行了,可是温染打心底是不想这么做的。 虽然他不是凡人,但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对,对这些地字院苦读出来的学生来说更是不公平的,因而最后只能靠自己的真实水平把这场艰难的入学考混了过去。 考试终于结束了。 同考场的学生纷纷松了口气,有的面露欣喜,有的则颇有些遗憾,看来答的不是很完美。 温染把脑袋歪着倒在桌上,半天没动。 你们那些感到遗憾的,能有我遗憾吗? 人要知足啊!知足才能常乐! 考了这么一场试,温染的头都有些晕晕的,因为高度紧张带来的燥热感也半天消不下去,衬得脸颊都微微发红了。
第79页 吴风华考完了,迫不及待地要过来和他交流答案,结果就看到温染一副死鱼模样的摊在桌子上。 哦,还是一条面色红润的死鱼。 「你怎么这样了?有题答得不好吗?」吴风华见他面色奇怪,不由问道。 温染心说,你们哪里懂得我的苦痛。 他那是有题答得不好吗?应该问有哪道题答得能见人。 其实他本来心态还能勉强撑住的,问题是那个文吾先生半路杀了出来,还发出了致命的嘲讽一哼,导致温染当场崩溃。 他已经能想像等成绩出来之后的场景了。 他会被请去喝茶吗? 会被找家长吗? 温染肆意地胡思乱想着。 正瞎琢磨着,额头上忽然覆上来一只冰凉的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染:考地理我能把整个内庭地图给你画出来,考歷史我能给你列一列仙界上下五千年,考数学我能教你清风算数发财法…… 清风:0 0少爷,醒醒,这些都不考。 第43章 文翰书院03 温染转了转眼珠,见是白哲,放下心来。 确认下了温染额头的温度,白哲确定对方不是发烧,也就没再说什么。 后赶过来的田彬彬看到白哲对温染的举动,不由心生疑心。 「你们不是……一面之缘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了? 温染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姐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田彬彬和吴风华:「……」 皮了一下之后,温染觉得自己终于从考试的打击中缓了过来,便也起了身,他们应该是要直接去吃午饭。 不过眼下比起吃饭,温染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的,他们之所以会来到文翰书院,是为了帮知墨寻找遗失的画卷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探得画卷的线索,否则温染真怕书院过几天再来一次考试。 于是温染找了个藉口说自己刚考完试没心情吃饭,拉着白哲就跑路了。吴风华赶紧追问了句:「要不要给你们带点什么啊?」 「不用啦!」 温染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只剩下留在原地的吴风华和一脸哀怨的田彬彬。 「唿……终于是分开了。」待跑远了,温染总算是松了口气。 见白哲照旧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块脸,温染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徒弟你考得怎么样?」 白哲:「还行吧。」 「我觉得我怕是要垫底了。」温染悲愤望天。 然而考试已经结束了,眼下也只能化悲愤为动力了。温染和白哲兵分两路,趁着大家都在吃饭的工夫,各自奔着一个方向在书院里展开搜索。 也幸好是吃饭时间,大家刚考完试都饿极了,温染独自走在石子路上,周围连个人都没有。 画卷会在哪里呢? 既然是掉落在了书院里,这里想必也都是爱画之人,不可能任由它那么窝在地方的,温染觉得八成会被什么人收起来。 如果要是地字院的学生收走了倒也好办,他们最缺钱,用钱应该就能换回来,如果要是被天字院的捡走了倒是有点不好办。 温染一边琢磨着,一边四处探寻,他今天的目的不是直接找到画卷,而是先摸清楚书院的基本情况,以后可以等到深更半夜的时候再来找。 文翰书院本身就有一定年头了,由于和城镇相隔较远,位置偏僻,近些年也是无所顾忌地越修越大。 温染走了一段时间就感受到书院里亭台楼阁的曲折了。 一个拐弯,面前的景观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温染意识到这里可能既不是上课的地方,也不是学生的住所。 前方竟是一处单独的小院落,环境清幽雅致,就是看着有点冷清,也许是某个大人物住的地方? 温染这样想着,打算偷偷潜进去探一探。 不料就在他晃着脑袋左看右看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清亮而好听,但又透着一种歷经世事的沉稳。 温染下意识回头去看。 「……」 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书院最具名望的文吾先生。 也是今天看过温染那份糟糕的考卷的人。 「我来……」温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抓住了,犹豫着该如何解释。 文吾皮笑肉不笑地接道:「看看你的成绩?」 温染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泄了气。 求别提。 然而文吾却不打算放过他,甚至丢下一句:「过来。」 随后就率先往院子里走去。 温染想了想现在转身就跑的后果,无奈之下还是跟了进去。 这里大概是文吾的住处,其实真跟进去了也是件好事,说不定能探得画卷的消息呢? 文吾的院子里种有一片绿竹,青葱茂盛,清风一吹发出「唰唰」的声响。 进了屋,文吾给他指了个角儿让他呆着,然后自己便去书柜处翻东西。 温染远远看着,他翻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一沓试卷,立时心惊肉跳起来。 不会吧,这么快成绩就出来了?! 没过多久,文吾从厚厚的一沓卷子中抽出了薄薄的一张,朝温染慢慢走了过来。
第80页 这简直是恶鬼的步伐。 温染忍不住往身后的墙壁缩了缩。 「先…先生……」 文吾的手甩了一下卷子,整张卷子立马铺开了展示在温染面前。 温染:「……」果然是他的那份卷子。 文吾似乎又「欣赏」了一下他的卷子,然后忽然问道:「《南明经》的作者是谁?」 温染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呃,应该是……是李……李执!」 「啪」的一声,和温染的回答交叠在了一起。 温染手腕一疼。 文吾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戒尺赫然砸了下来,温染的手腕上留下一片红痕。 温染委委屈屈道:「先生……我答出来了。」 他虽然没看过人界的《南明经》,但是好在他作为一个神仙记忆力还是不错的,题目的内容他还是记得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只可惜答得还是晚了,他答题的速度没赶上文吾发火的速度。 「你还好意思还口?」文吾冷冷问道。 温染低下头,想着这时候还是认错好一点。 毕竟人家挺有名的先生,招进来这么一个啥都不会的学生,难免也会生气叭。 「这份卷子答成这样,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入院的。」文吾似乎真的很生气。 温染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怀疑他之前作弊了。 「先生,我没有作弊。」温染赶紧否认道。 「没有?」文吾的声调上扬起来,「伸手。」 温染犹豫了下,但是在先生面前,还是乖乖把手伸出来了。 又是「啪」的一声。 qaq又挨打了。 文吾大有逼供的架势,搞得温染白白挨了好几尺子,不过温染咬定主意是不可能承认的,否则被赶出去就不好办了。 到最后反而是文吾先停手了。 「你还是不说实话?」文吾又逼问道。 温染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出来:「先生,我这几天可能是有点不舒服,发挥得不太好,给我一点时间,你可以重新考我!」 文吾冷眼看着眼前的新生。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 戒尺被丢回了桌案上,文吾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似乎是接受了温染的提议。 他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了数本厚厚的书册。 「后天,我会当面重考你。」文吾将书册抛了过去,「如果你再不合格,我打的就不再是你的手心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 「我会抽烂你的屁股。」 温染:「……嘤。」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染:咱们改个文名儿叭。 鱼糕:为什么噻? 清风:改成啥啊? 温染:《学界之神养成计划》。 第44章 文翰书院04 文吾丢下这么一句就背过身去,明显是送客之意了。 温染摸了摸自己挨打的手心,不愧是先生的戒尺,伤口火辣辣的疼,抱起书来快步跑出去了。 出了院子,温染抱着这堆书也没了继续调查的心思,急忙去找白哲汇合。 白哲早已经完成了他负责的那部分区域的调查,一直在等温染回来。 结果温染刚进入自己的视线,他就察觉到了温染身上的异样。 「手怎么了?」他问道。 温染把书推给他去抱,委屈巴巴道:「挨先生打了。」 白哲接过了那堆厚重的书册,眸色一变,「文吾?」 温染立刻点了点头,还把之前文吾跟他说的后天要查他功课的事说了。 忍不住吐槽完了,可是白哲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回去的步伐似乎加快了。 待回了宿舍,吴风华已经躺在床上歇着了,下午先生们要判卷,所以没有课。 见白哲率先推门进来,把他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走错门了。 「你们中午也不吃饭,这是干嘛去了?」他不由问道。 温染嘆了口气:「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把书册放下之后,白哲一把握住了温染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边上:「手。」 闻言,温染乖乖地张开手掌。 掌心赫然印着好几道红印。 「你手怎么这样了?谁打你了啊?哎呦没事吧?」吴风华惊诧之下,跟开了话匣子似的一通问。 旁边握住温染的白哲冷冷地看向了他。 见白哲捉住温染的手心的模样,吴风华突然来了感觉,他竟然从这无言的注视中品出了对方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 「……要不,我也出去熘达熘达?」吴风华小声问了一句。 白哲的视线状似随意地移至了大门的方向。 「……」吴风华眼中无泪,心中有泪,「我走,我走就是了。」 房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白哲取出带着的伤药,给温染上了药。 这种先生留下的伤口看着不深,其实很磨人的,毕竟学生都是要靠手拿书写字的,又一个个细皮嫩肉,不好好伤药说不定运气不好就留痕迹了。 温染一只手被握着伤药,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他把那堆文吾先生给的书册勾了一本过来,翻开来看。 「居然有这么多道论述题!」温染看着上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串,脑袋都大了。
第81页 关键还只有问题,没有答案。 原本温染以为对方给的是书籍,这样他今天拼一拼,靠着不错的记忆力快速成才过关应该是不难的。 可问题是现在根本没有答案能让他背啊。 小纸人听到他的哀嚎,从衣袖里跳了出来。 温染戳了戳纸人,忍不住对它道:「要不干脆我们把书院的人都打晕了,然后直接把画偷出来吧?这样成功的可能性还大些。」 否则以文吾先生那种脾性,后天万一没过关怕是真要直接被赶出去了。 纸人扭了扭自己单薄的小身体,似乎有点迷茫。 温染这番言论自己说完了都觉得不现实。 虽然他是仙,相较于凡人有着不一样的能力,可是现在毕竟是在人界,仙可以管理人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人界,进而改变人界的规则。 更何况这里是仙书院,万一有些世家出身的也懂一些玄门秘术,到时候撞破了也不好收场。 白哲给他上完了药,忽然道:「你下午睡一会儿。」 「睡?」温染以前听到这话肯定开心,但是现在受人之託心里也不安稳,「都这样了,还睡呀?」 那堆书可怎么办? 白哲一脸淡定:「你先睡,我会想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温染听了这话心里忽然就踏实了许多。 白哲赶他去了床上。 自己却抱着那堆书册出去了。 侧卧在自己的小床上,温染盯着重新关好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过了静默的黄昏之后便是深邃的夜。 地字院这边的学生素来老实,明日是第一天正式上课,一众新生都早早上床休息了,因而整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房间是例外—— 窗边的桌案上,烛火幽幽。 细长的毛笔在纸上不停地划过,留下一行又一行劲拔的笔墨,柔和的烛光将此人修长的身影悄然勾勒了出来。 身后另有一名白衣学生,一手托着厚厚的书册,一手按住写满了字的纸卷,几乎是一目数行地在飞快浏览着。 旁边坐着的小纸人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好睏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房间里不时响起书页翻过的声响。 直到天空中泛起了一片鱼肚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鱼糕:一人说一个下章的关键词! 鱼糕:放榜! 小纸人:牵手手! 第45章 文翰书院05 「出来了出来了!」 「快看看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叫喊声,一众新生不约而同地往前面挤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书院的僕人正抬着偌大的木板落地。 木板上贴着的是本次入学考的成绩榜单。 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排了个整整齐齐。 吴风华和田彬彬一心扑在了查榜这件事上,挺瘦的身板死命挤到了最前面。 吴风华知道自己第一肯定是没戏的,但还是憋不住想看看第一名是何等神仙人物,于是上来还是从最上面的位置开始看的。 然而刚抬了抬眼,就听旁边田彬彬表演了一个原地起跳。 「天吶!」由于离得太近了,这一嗓子犹如一道惊雷炸在吴风华的耳边。 「天吶天吶!第一名是白哲!」田彬彬激动得仿佛是自己得了第一。 吴风华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冰山脸竟然这般深藏不露。 他这么厉害,那温染呢?吴风华不由想起了昨天两人一起回房的情景。 顺着榜单一路往下寻去。 一直……寻到了榜单的最低端。 「……」 想了想温染那副纯良的面孔,再看看那心酸的最后一名,吴风华心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大清早被喊出来查成绩的温染和白哲此刻自然也站在人群中。 只不过温染早就知道自己的成绩了,但是看吴风华他们那么热情,他突然很想知道,他徒弟白哲究竟得了个什么成绩。 刚往前挤了几步,就听前方深入内部的田彬彬大喊了一声「天吶天吶!第一名是白哲!」 温染目瞪口呆地转了转脖子,看向了身旁的白哲。 白哲察觉到他的视线,随即也转了过来。 「看什么?」 温染顿时星星眼道:「看学神~!」 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大铭恩府,白哲的兄长白蔡是如何妒恨白哲这个弟弟的,其实从那时便可以推出来了:白哲小时候一定是学神级的人物,学什么都超快的吧。 昨天夜里,白哲为了帮他通过文吾的考试,耗了几乎一天一夜的时间,把文吾丢给温染的那几本厚厚的空白书册全部填满了—— 当然是填在了另外的纸册上。 温染当时见他笔走龙蛇地把每一道论述题的答案都一道一道写下来,只想当场跪下喊爸爸。 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白哲提起笔来便不带停下来思考的。 但是他还是没料到他徒弟居然能够优秀成这样。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哲身边已经涌过去了一众新生。
第82页 「这位就是第一名白哲吧?」 「恭喜恭喜!」 「你也太厉害了!」 「厉害啊!」 很快,温染就被挤出人堆了,眼前只剩下把白哲团团围住的那些新生的背影。 …… 放榜结束后,书院负责的先生便来组织新生们进入学堂上课。 温染考砸了,多少还是有点郁闷的,加上昨天忙活了一整宿,此刻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用没受伤的手心托住半边脸颊,温染呆呆地直视着前方。 然而很快他就精神起来了。 因为上午的课居然是文吾的! 温染:「……」现在请病假还来得及吗? 文吾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先生,自一进来便将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陡然降低了好几分。 学生们对他既有仰慕又有畏惧,毕竟是书院最严格的先生之一。 文吾手里只握了一根瘦长的戒尺,其它的一概不拿,温染看到那戒尺的一瞬间立马坐直了。 好可怕。 那堆书,他昨晚还没完全看完呢,今天应该不会当众考他吧…… 然而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温染这边胡思乱想着,前面开始上课的文吾便提起了今日放榜的入学考的事情。 「这次考试,整体都还不错,不过……有一个人的答卷倒是颇为与众不同。」文吾眯起眼睛开始打量起下面的学生来,目光从温染的脸上也慢慢划了过去。 温染一阵肝颤。 「简直,『惊为天人』。」 许是都察觉到了先生的语气不太寻常,学生们很快就品出了先生话中的嘲讽之意。 这根本不是夸人嘛! 「温染。」文吾冷冷将温染叫了起来,「你怎么看南宫一族的『天人说』?」 这是这次考试的一道考题。 然而温染昨天根本还没看到这里。 温染只得自己硬着头皮想答案,「天……天人合一?」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他异想天开的答案自然招来了身旁同学们的嗤笑声。 坐在他旁边的白哲用小纸人划出了一串答案来,正要想办法给他递过去,可惜前面的文吾眼睛实在太尖了,他看不到纸人但是看得清他们二人的动作—— 「白哲!」文吾喝住了他,「我知道你都会,但是你不是温染。」 言下之意便是别想着帮温染。 白哲作为新出炉的第一名,众新生的楷模,会这样乖乖听话吗? 要搁别人一定会,可他是白哲。 白哲照旧将纸人往前推了推,想让温染看清楚。 文吾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温染,今天上午课结束之前,都去外边站着。」 他生平最痛恨考试作弊的无耻之辈,温染入学考的考卷写成这样,几乎可以确定入院前的选拔考试是作弊了,因而也毫不留情面。 温染揪了揪衣角,可是也没办法,第一节 课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他低着头走了出去。 吴风华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结果紧接着他就又看到白哲站了起来。 「我帮温染作答,也应出去站着。」 丢下这么一句后,白哲就毫不留恋地跟着走了出去。 学堂里顿时像炸了锅一样,学生们看着白哲离开的背影犹如看洪水勐兽。 第一天就跟先生叫板? 关键这个人还刚刚考了第一名! 此时学堂外,温染和白哲先后到了院子的角落处罚站。 「……你怎么也出来了?」温染揪了揪白哲的衣袖。 白哲没答话。 「先生又没罚你。」温染没眼力见地接着说道。 见白哲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温染小声嘆了口气。 久违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铃铛声。 【徒弟魔格增进两格。】 「……你怎么呆站着也能涨?」温染无奈地又拽了拽白哲的衣袖。 肉眼可见的,白哲这时候的心情应该不是特别好,也可能是昨天忙了太久累着了的缘故? 温染推测着,慢慢穿过对方白色的衣袖,伸了过去。 手指轻轻勾住了对方的。 指尖的触感并不陌生,他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碰触了。 「就让你勾一下下吧。」温染昧着良心胡说道。 双方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逐渐碰触到了一起,开始相互交缠。 原本十分嚣张的那缕魔气在另一种气息的安抚下,居然渐渐主动示了弱。 最终,在学堂里面朗朗的读书声中—— 【徒弟魔格倒退两格。】 作者有话要说:  鱼糕:如果把白哲比喻成一种动物,你会认为是____? 温染立马举手:这个我会!是河豚! 鱼糕:0 0为啥? 温染:魔气涨涨涨,然后我一戳…… 鱼糕:_(:3」∠)_我劝你还是别作死叭。 第46章 文翰书院06 温染和白哲第一节 课的事闹得还挺大。 待到中午吃饭时,仿佛整个文翰书院都知道他们的大名了。 不过也是,温染入学考了个倒数第一,白哲考了个正数第一,本身就容易引来众人的注目,更何况俩人课上还跟文吾先生当众唱反调。
第83页 听说文吾气得都没去吃午饭。 一路走来,温染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众人异样的目光,吴风华他们因为是舍友,关系也不错,所以倒是没太在意的样子,反而还会过来安慰他,可温染自己却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他好像拖白哲后腿了…… 吴风华一直在感知情绪方面还挺灵的,这会儿察觉到温染情绪低落,便赶紧安慰道:「没事啦温染,咱们去食堂吃顿好吃的,这才是入学考而已啦,白哲肯定也会帮你的!」 四人一同来到食堂。 食堂里已经进来用饭的部分学生认出了温染和白哲,逐渐开始指着他们议论纷纷,没想到的是,连天字院那边的学生都听说了这事了。 「知道吗?那个叫白哲的,是天地字院两院的第一,而那个温染,是两院的倒数第一。」 「嘿居然还是两院的倒数?哈哈哈哈!」 吴风华冲到窗口那里去打饭,满心想要今天点些好吃的饭菜让温染转换下心情。 说是好吃的,食堂的确是有些较好的饭菜,可惜地字院的吃不起。 吴风华头大地盯着饭菜的价格,居然真的这么贵! 这些钱对于天字院的学生来说简直是凤毛麟角,用钱换来额外的加菜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可对于地字院的学生来说就难多了。 温染知道自己也不能这么消沉下去,也跟着看了一眼板子上饭菜的价格。 ……其实还好。 要不是碍于穷学生的人设,他可能早就带着白哲吃香喝辣了。 毕竟本来就是给人帮忙来了,没必要苦了自己。 想到这里,温染干脆直接往窗口上拍了两块下等灵石,懒懒道:「要今天的好菜。」 仙书院这边普通银两和灵石都是通用的。 吴风华和田彬彬两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学生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喂,你后半年不过啦?万一有个小病小灾需要用钱的……」吴风华见他突然这么大手笔,以为是一气之下把全部钱财都给霍霍了。 温染执着地把灵石推了进去。 其实倒不是他多想吃好的,毕竟他现在也没这心情,只是看吴风华一直想方设法安慰他,他和田彬彬又帮忙临时换了房间,所以挺想趁这个机会感谢一下他们。 「你真买啊?现在退应该还来——」 窗口里已经把打好的饭菜送了出来。 「没事,我花光了还有白哲。」温染端起一部分饭菜准备去找桌子,「我拿不过来,剩下的你们帮忙拿下哈。」 田彬彬离得最近,便顺手端起了最后的两个碗碟。 结果刚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身旁有人凑过来道:「呦,这真是新鲜事儿啊!地字院的也吃得起加菜了?」 说话的人是个天字院,叫王冕,体态偏胖,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没个正行。 田彬彬可早就知道他了,事实上之前就不小心撞见过,因为个头小当时就被王冕冷嘲热讽了好一通,所以一直很怕他。 走在最前面的温染听到动静急忙回身过来,温声道:「你有什么事吗?」 王冕听了这温声细语,只觉得耳朵一痒,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面色白净、玉娃娃般的人物。 尽管入了书院后所有人穿的都是统一的院服,可是这抹白色穿在对方身上,着实贵气好看。 王冕一瞬间还以为对方也是个天字院的,但是仔细一瞧,天地的院服还是些许差别的。 「看来这也是个地字院的了?」王冕心里冒出了个念头来,嬉皮笑脸地朝温染那边凑了过去,「敢问小公子芳名啊?」 芳名一般都是称唿姑娘小姐的,这话一出,一旁围着看好戏的天字院学生便开始起闹闹起来了。 不傻的都知道这是天字院的又跑来找事了。 可是地字院的学生根本不敢抬眼去看。 做学问他们行,可若是跟天字院这些世家出身的对上了,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想知道我的芳名啊?」温染忽然一笑。 王冕整个人一激灵,这小玉人可真是好看!简直被迷得五迷三道。 这时候温染端着两碗刚买的小菜,慢慢朝对方走了过去。 忽然身子一斜—— 「哎!」 只见手里的两碗菜瞬间抛了出去,温染惊唿:「我的菜!」 两碗菜连菜带汁当场泼到空中,然后直奔对面王冕的面门而去。 一眨眼的工夫,王冕的脑门、院服上全被这两碗菜泼上了「色彩」。 王冕只觉脑门一烫,「你个小兔崽子!」 嚷嚷着,王冕就要冲过来揪温染。 温染往后一退,同时白哲闪身过来拦下了王冕伸过来的胳膊。 看似轻轻一挡、一撞,王冕的身体却瞬时往后一歪,加上脚下也跟着打滑起来,直接摔了个人仰马翻。 食堂里顿时闹笑一堂。 王冕身边跟着的人赶紧过来扶他,在一片闹笑声中,王冕恶狠狠地瞪了瞪四周的人,「谁敢笑?!谁敢笑?!再笑我弄死他!」 几声威吓之后,食堂里原本憋不住的笑声果然变小了许多。 王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瞪了温染他们一眼,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少了这个祸害,食堂里的气氛转眼又轻松了不少。
第84页 甚至有地字院的学生跑过来和他们认识。 温染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只是不小心脚滑手滑,毕竟温染的长相实在太纯良无害了,可是白哲拦住的那一下却是实打实的。 再加上白哲刚刚考了个第一出来,人气爆棚,大家纷纷都跑来想要结交他。 白哲神色淡淡地看着围过来的学生,原本还好,可是人越聚越多,他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我们要吃饭啦,不好意思!」温染看出他的不耐,便帮忙拦了拦,然后对白哲说道,「刚才的菜打翻了……」 见温染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白哲迅速从人堆里闪了出来。 很快,白哲就带着新的两碗菜回来了。 田彬彬全程围观,羡慕极了。 这就是温染刚说的「我花光了还有白哲」吗? 田彬彬只恨自己这么不会交朋友,同样是新认识的,他这个舍友怎么混得还不如隔壁的温染。 吴风华虽然心疼这钱花得痛快,可菜已经打来了,不吃就是王八! 四人终于坐下来,好好享受了一下这顿不错的饭菜。 「温染,那个王冕特别记仇,你往后得小心点他。」吴风华担忧道。 温染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离天字院那边远点。」 心里却在说,敢欺负我的人都在天上呆着呢。 记得小时候,他总是跟着焰绯跑,可因为出身不明的缘故,偶尔落单了还是会被欺负。焰绯知道了之后,就会把那些傢伙抓过来,直接吊起来打。 打了这么两回之后,整个内庭就都知道温染是神火殿护着的人了。 有次迷路跑丢了,焰绯赶不过来,还是他心腹宗辰大半夜带着神火殿的人找过来的。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煳了。 温染吃着吃着,记忆却越来越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兄弟们快把保护温染打在公屏上! 第47章 文翰书院07 因为中午这顿饭出现的意外,温染和白哲的大名传播得更远了。 下午,温染等人照常去学堂上课。 这节课是另一位姓徐的先生上的,文吾并不在,温染多少松了口气。 在外面罚站还是挺辛苦的嗷。 由于昨天晚上熬夜苦读,恶补了下人界的知识,温染听课时意外地没有那么像听天书一样。 他本来就聪慧,记忆力也好,只是从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书籍所以才导致基础奇差罢了。 相较于文吾,这位徐先生显然性情要温和得多,念念叨叨讲了一整堂课居然都不嫌累。 下午课中间有一次休息,温染忍住了想掏出块点心来啃的冲动,无聊地趴在桌上,看着旁边又一次被团团围住的白哲。 是的,白哲这个大红人又被众学生围住了。 他们各种想办法要结识他,有的甚至拿着之前入学考的卷子过来,想找他共同探讨一番自己文章的优劣之处。 至于温染这位学渣,自然是无人问津了。 看着白哲硬是耐着性子听那群人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念叨,温染莫名有点想笑。 照从前的性子,白哲一定早就起身走人了。 或许把最吵的揪出来胖揍一顿也有可能。 可是眼下的白哲并没有这样去做。 对于这样的情况,温染心里是乐于见到的。 对着那群人的背影闷头傻笑了一阵,温染察觉到靠近过来的吴风华,「田彬彬呢?」 吴风华闻言也四处望了望,回道:「没看见,应该是去茅厕了吧。」 温染没太在意就趴了回去。 …… 学堂外院。 田彬彬快步穿过在院子里活动的学生们,独自跑向了外院的茅厕。 内院的人太多了,他等不及了,于是抖了个机灵直接跑去外院。 然而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本一路快跑状态的田彬彬勐然看到了什么,立马停下了脚步,呆站在原地。 「穷小子,一个人啊?」 前方突然出现的竟是中午才找过茬儿的王冕那几个天字院的。 几个人过来将他围了起来,随即他就感受到后颈被人狠狠掐住了。 他被拽进了外院的一个偏僻角落,整个身体被掼在了墙上。 田彬彬怕疼得很,这勐的一撞差点把他眼泪撞出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啊?」他颤声问道。 「干什么?」王冕冷笑一声,「你是忘了中午怎么得罪了我吧?」 田彬彬的脸皱巴成了一团,他颤巍巍地道:「我……我没得罪你啊!我中午什么都没干……」 「你是没干,你那两个小朋友可没少得罪我!」 田彬彬这下不说话了,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喊冤。 是他俩泼的你,我真什么都没干啊! 「我劝你小子老实点儿,在文翰书院,你得知道谁是主子!」王冕揪住了田彬彬的衣领,「我问你,那个温染和白哲是什么来歷?」 王冕这个人记仇,今天中午当着那么多人丢了那么大的面儿,他肯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可是他也不傻,他观察那温染和白哲气质不似普通的地字院学生,所以报仇前也得查一查才好。 「来歷?」田彬彬愣了一下,「就是地字院的学生啊……」 「跟我这儿装什么傻子!」王冕的一个同伴按住田彬彬的脸往墙壁上挤了挤。
第85页 「我真不知道啊!」田彬彬急忙为自己辩解,「我们不怎么聊这个的!」 王冕按了按自己的拳头,威吓道:「想吃拳头是吧?」 「啊别别别!我说!我说!」田彬彬快哭出来了,「我只知道温染是维山的,家里以前好像是做生意的,但是也没什么钱……白哲我真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什么都不说!」 「要你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其他学生的动静。 有人过来了。 王冕和几个同伴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对田彬彬说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事儿完了,今天这事儿你要敢张扬出去,我逮着你一次收拾你一次!」 说罢他们才松开了手,快速地离开了这个角落。 田彬彬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可是已是满头大汗。 他虚脱似的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 完了…… 他被天字院的盯上了。 过了不久,课间休息马上要结束了。 一直留在座位上的吴风华终于看到田彬彬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你才回来啊?」吴风华见他神色有点不对,问道。 「……啊,我……我去了外院的茅厕。」田彬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天儿还挺热的哈。」 吴风华听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准备上课了。 到了晚上。 温染又恢復了昨晚那种拼命背书赶功课的状态了。 他不仅要完成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还要花更多的时间来背文吾布置给他的那几本书册答案。 因为明天就是和文吾约好要被查考的时间了。 昨天就熬了一整宿,连着熬即便是神仙也觉得累了。 温染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把书都背完了。 至于今日的功课,是要写一篇文章,白哲一个人写了两份。 温染简直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多么贴心而能干的徒弟啊! 瘫倒在床上的温染忽然又想起了一件难办的大事来—— 「画卷的事儿还没着落,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一直在旁边静坐修炼的白哲睁开眼来,看向他道:「地字院的学生应该不知道这个画卷的事。」 「不知道?」温染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白哲回道:「那些学生围住我的时候我问过了。」 温染不由欣喜道:「还是你有办法,没想到你还记着趁机打探情报。」 怪不得白哲一直忍着那帮学生的聒噪。 这样的话,等过了文吾的考试,他们就可以把调查范围适当缩小到天字院那边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画卷已经被书院的先生取走了。 想到这里,温染便觉得回内庭有望了。 「今晚你又不睡吗?」温染放松下来,困意就跟着袭来了。 昨晚白哲一直在帮他攒答案,也是一夜没休息。 白哲没有动。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而且夜里咱们应该要出动了吧?」床上的温染眼巴巴地瞅着对方。 这样就是三天三夜没休息了,铁人也不是这么熬的啊。 白哲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对上温染那双眨来眨去的大眼睛,居然被说服了。 温染见他起身,立马翻了个身,缩到床铺的最里边。 由于临时换了房,另一张床是吴风华的。 不过白哲是不会睡吴风华的床的。 白哲径直走了过来。 带来淡淡的凉气。 …… 一夜过去。 终于迎来了文吾考查功课的时候,今天文吾先生的课是下午的。 文吾说的是当面查问,便一定会照做,他甚至把查问的时间放在了课上。 温染被叫起来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点慌乱的。 可是一想到白哲整夜给他手写答案的情景,温染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白哲写的答案一定是最好的,而他也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第一题,西南的巫氏一族图腾是何物?为何选择此物?」文吾眉宇间不带有任何情绪,甚至也不曾期待温染会出洋相。 温染几乎只想了那么一瞬,就开始答道:「西南巫氏一族的图腾为巨蛇,因为西南一带多沼泽,传说沼泽雨林中常有蛇出没,最早巫氏一族的祖先在开垦这片林地时曾经面临沼泽的威胁,幸好有一条通人性的巨蛇出现,为他们引路,因而顺利躲开了危险。从此,巫氏一族便奉巨蛇为自己的神物,更将其作为自己的图腾。」 如此长的一番回答,正确而又详实,关键温染一气说完,都不带打断的,顿时惊起了在座一众学生。 文吾盯着温染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评价他答得如何,只是继续出了第二题。 接下来的一连数题,温染都答得头头是道,甚至极为流畅。 文吾所出的题目有的并不完全和书册上的一致,但是白哲写答案时可能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因而在尽可能保证语言精练的同时,还注意了适当发散。 温染背的时候也绝对不是傻背,会有意识地前后勾连,所以文吾出的问题根本难不倒他。 这一串考下来,所有的学生都不由惊诧地看向了温染。 这还是他们入学考的倒数第一吗?
第86页 他这么会答怎么会得那么差的成绩?! 温染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虽然文吾一直没做出评价,但是他见其他人反应这样,知道自己答得一定是很好了。 文吾却只是说道:「下了课,来找我一趟。」 其他学生听了纷纷流露出羡慕之意。 温染心里暗道,你们羡慕个锤子啊,被文吾单独叫走八成是要挨戒尺的好不好? 下了课,温染一个人跟上了明显在等他的文吾。 二人来到了先生休息的地方,这里十分安静,也没什么其他人出入。 屋里古色古香,墙上还挂了一些画卷,温染看到了下意识地就想在墙上找一找有没有知墨丢的那幅画。 匆匆扫了一圈,似乎没有…… 正看得入神,文吾忽然出声道:「把手伸出来。」 温染不由一颤。 不会吧,他今天都答成这样了,还要打他? 温染委屈极了,那不是白连累白哲陪他熬了那么久了。 然而下一秒,双手上一沉。 温染仔细一瞧,居然又是几本书。 「……先生?」他不解地看向对方。 文吾神色不变:「这几本书,拿回去看了。」 「……」 「你不满意?」 「不不不,非常满意。」温染嘴上这么说,神情却是一脸悲痛。 文吾的目光罕见地放柔了些:「记得好好研读。别浪费了你的才华。」 他虽然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温染入学考会考得那样稀里哗啦,但是就凭他短短两天时间就能做到今天这样对答如流,他绝对不至于在考书院时作弊。 「知道了,先生。」温染低头瞅着手上的这几本书,只觉得千斤重。 「这次就放过你了,不过你要是敢把我的书弄坏了——」文吾忽然笑了,虽然也只有一瞬罢了,「我还是要抽烂你的屁股。」 温染:「……」 …… 回去的路上,温染一个人抱着书有点累,便偷偷把它们塞进自己的储物戒里了。 回到学堂这边,虽然已经下课了好一会儿,可里面仍旧十分热闹。 因为有不少学生还围在白哲身边求教各种问题。 白哲是因为要等温染所以才没急着走,结果就被这帮人又缠住了。 温染见状,也没急着去打扰他们。 他觉得白哲和其他人多接触一下也挺好的。 于是他远离了学堂一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等白哲。 过了一会儿,身旁忽然出现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染抬头一看,发现此人并不认识,甚至都不觉得眼熟,只得问道:「你是……?」 「我跟你一样,都是今年入学的新生,不过是天字院的。」对方面上带笑,却没有回答自己的名号。 温染回了个笑容:「幸会。有什么事吗?」 对方凑得更近了,小声道:「我听说你在找什么东西?」 温染心中一动,不露声色问道:「什么东西?」 对方笑得更明显了:「就是你一直……」 这话还没听完,温染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气味萦绕在他边上,还没反应过来便昏了过去。 这时候立马从后面冲过来两个人。 「寻常的迷药居然不管用!幸亏我身上还带着个古罗香。」 说话的其中一个竟是之前和温染他们闹过矛盾的王冕。 「王兄这也是费了大价钱了,别遇到个赔钱货。」另一个同伙看了眼昏过去的温染笑道。 王冕提起这个就冒火,古罗香可是能降妖伏魔的宝贝,没想到用在这么一个地字院的学生身上了。 「哼,你放心,我今天一定把他玩儿个够本。」 第48章 出事 温染迟迟没有回来,被围在座位上许久的白哲面色愈发冰冷。 他没有再理会那些学生,迳自起了身,往外走去。 结果刚出了学堂,便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田彬彬。 「你看到温染了吗?」白哲问他。 田彬彬神色有点奇怪,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不是。 「我……我没看见!」 田彬彬紧张得打起了磕巴。 害怕与心虚使得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看见了…… 看见温染被王冕他们给抱走了。 他原本是因为知道白哲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所以想过来求他帮帮自己。 因为王冕把他堵在角落的事。 白哲当然不会认为他这副反应是正常的,神色随即一冷,「你看到温染了吗?」 他又问了一遍。 「……」田彬彬张了张嘴巴,他想起自己被王冕那伙人按在墙上的情景,话卡在了嘴边又转了个弯,「我,我就是有点怕王冕他们,之前课间我一个人的时候撞见他们了,我知道你很厉害,我想……」 然而白哲没心情听他在这儿长篇大论。 既然不知道温染在哪里,那他所说的话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田彬彬见白哲转身就走,根本不听他说完话,他急忙喊了他一声,可惜白哲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在原地的田彬彬呆愣着,用力吞咽了两下口水,眼中满是惊慌。 他该不该把温染的事告诉白哲?
第87页 田彬彬陷入了纠结中。 可是如果告诉了,一旦被天字院的人知道了是谁告发的,白哲方才的反应也不像是会护住他的样子…… 另一边。 书院一间荒废已久的库房里。 这一片十分偏僻,因为荒废已久,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昏过去的温染被随意地扔在了铺了薄薄一层茅草的地上,带起了一阵灰尘。 王冕扇了扇面前的尘土,「瞧你找这破地方!」 「这儿不是人少吗?你放心,他就是醒过来喊破天也没人听得到。」 正说着,一直昏迷状态的温染竟然真的有了清醒之势。 「这古罗香不行啊?你这不会是从哪儿淘换来的烂货吧?这么快就醒了?」 听到同伴这么调侃自己,王冕忿忿道:「不懂就别胡说八道!我这是正经货。醒了也好,一会儿才爽!」 「我这里有个真正的上等货,保准你们快活过神仙。」先前主动靠近温染搭话的那个学生一脸下/流表情。 温染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因为是仙的体质,寻常药物就不会让他中招,这次也是因为古罗香加上被人搭话没设防才会中招,不过好在没多久就清醒了,只是身上还有点发软。 温染一睁眼就看到了王冕的那张脸,立马缩起身体往后退了退。 「你们……!」温染强按下内心的慌张,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处境,「你们想干什么?」 王冕嘿嘿一笑:「小美人,待在地字院可是亏了你了,不如跟着哥哥吧?保你每天都要好东西吃。」 温染听了这话只觉得噁心,当即怼了回去:「天还没黑透呢,你做什么美梦?」 「脾气还挺倔!」说着,他即刻动了手。 温染身体没多少力气,后面又是墙壁,一时就没躲开。 结果撞了一下之后还是被对方抓住了胳膊和衣/带。 温染奋力挣扎起来,奈何衣物还是被扯开了。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白哲不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找他的。 可是如果赶不及…… 即便是会暴露身份,他也只能靠自己了。 就在温染准备动手之际。 原本紧紧锁住的库房大门被勐地一脚踹开。 大门瞬间敞开,发出不小声响。 一道修长的身影瞬间闪了进来。 「白哲!」温染一看是他,顿时激动起来。 就知道,他一定会找过来的。 然而和前几日的白哲不同,此刻的白哲一身冷意,眉宇间似乎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经他注视之下,只会感到冰冷刺骨的寒意。 温染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哲是提着寒殇剑过来的。 不待王冕他们彻底反应过来,白哲一剑直接逼了过去,这几个怂货立马被掀倒在地。 王冕还极为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你……又是你!」王冕想起之前被此人推倒在地的事,一时气血上涌。 王冕毕竟是出身世家,从小也练过些功夫,急忙爬起来匆匆闪躲了两下,结果绕在柱边时,剑身直接没入他眼前的立柱,只差分毫,吓得他差点当场尿了裤子。 「白哲,别杀他们!」温染眼下安全了,倒是冷静了许多。 他们是在人界,而且还要帮知墨找画,这事儿闹出人命可就真闹大了。 白哲看到温染微露出的肩膀,眸光更冷,不过手上的剑却确实慢了半分。 很快,王冕几个人身上的衣服被剑气颳得只剩片片缕缕,连底裤都露出来了,脸上还被划出了数道血痕,全是伤面子的伤,着实狼狈不堪,只得跪下身来赶紧求饶。 温染看着局势算是稳了下来,总算是放了心,他站起身,朝着王冕他们三个屁股每个都狠狠踹了一脚。 王冕几个立马哀嚎成了一团,他们几个长这么大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不过更屈辱的还在后头。 白哲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提了起来,直接拉走吊在了御书阁的正门前。 那里是文翰书院所有师生每天的必经之地。 王冕几个被堵住了嘴巴,就这么浑身只着片缕地被吊在了院子里,而且是三个紧紧绑在了一起。任他们怎么挣扎,也挣不开这绳索。 夜风一吹,还兀自在半空中打着晃。 三个打包抱在一起的大男人看起来滑稽极了。 温染看着真是十分解气。 没想到白哲平时不温不火的,收拾起人来这般果决,想的还都是损招。 解决了这仨混球,天色已晚,温染和白哲赶紧往宿舍那边赶,温染需要尽快换件衣服才是。 「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温染很好奇,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么偏僻的位置。 这时候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傢伙从白哲的肩膀上探出了头来。 温染这才明白,是小纸人跑回去找的白哲。 怪不得了。 温染摸了摸小纸人的脑袋錶示感谢。 不过这温暖的一刻很快就被人打断了,白哲冷冷地看向来人。 那是在夜色中匆匆赶路的田彬彬。 他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田彬彬?」温染一时没搞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第88页 毕竟按前几天的习惯,田彬彬是属于从不敢晚上独自往外跑的那类人。 被温染这么一叫,田彬彬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差点把自己绊了个跟头。 「温……温染!」田彬彬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怎么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染一脸奇怪。 旁边的白哲则是完全没有好脸色给对方。 田彬彬当然察觉到了白哲的敌意—— 「我……我在找白……找你们。」 温染这回没急着说话,只是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看见,你被人掳走了,可是我很害怕!我……」田彬彬越是心虚,说起来就越是紧张,尤其是当他看到温染的衣服有些松垮时。 中间他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又嘟囔了两句什么,然后才终于又说得清楚了,「……我后悔了,想找白哲可是他不在房里,我……我就出来找你们了。你……没事吧?」 听他说完,温染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田彬彬应该是出来找白哲去救他?只不过过程似乎有些……曲折。 温染正欲回答,不料旁边白哲却突然动了。 「回去换衣服。」 白哲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寒气,温染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搭理田彬彬,而是快步跟上了白哲。 独留在原地的田彬彬脸上写满了尴尬与难堪。 …… 宿舍。 推开房门,吴风华正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埋头做功课。 「你们回来了啊,今天不背书了?」吴风华对今晚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还奇怪前两日晚上温染和白哲都是闷在这屋里读书学习,怎么今天就没影儿了呢。 温染按着自己的衣领处,吴风华心又大,愣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见白哲径直走了进来,吴风华心里「咯噔」一声。 「咱们……还是换屋子?」他小心地问道。 温染看了看心情明显不好的白哲,赶紧接道:「换吧,明天中午还请你吃好吃的!」 总是打扰吴风华他也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一会儿换完衣服他们还打算夜探书院呢,总归是要避开吴风华的。 吴风华听见有好吃的,立马美滋滋地抱着桌案上的书捲起了身。 说不贪口腹之慾都是假的!假的! 体会过美食的滋味后,如果有机会去品尝,他当然不会拒绝,对他来说不过是挪个窝罢了。 抱着东西欢天喜地地往外跑去,到了门槛他才发现原来后面还跟着个田彬彬,只不过对方一直站在外面没进来。 「田彬彬你也在啊?怎么不进来?」 田彬彬低着头,根本没脸看他们,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吴风华心里觉得奇怪。 「他可能心情不太好,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温染想了想,这话还是得由他来说。 他现在对田彬彬的态度挺矛盾的。 虽然自己是个正经的受害人吧,但真要追究起来,田彬彬有什么错呢? 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可是他好像也没有权力要求一个无权无势的地字院新生为了帮他而去和天字院的子弟作对。 但是要让他今后再对田彬彬笑脸相迎,怕是也没什么可能了。 白哲可能是听到他说的话了,翻回身来把门关上了。 温染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他徒弟不会是在……「耍」脾气吧? 很难得白哲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比我还气的样子?」温染一边解自己的衣带一边问道。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刚把衣带解开,身后突然伸出来的一双手就替他把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一片光/滑的嵴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田彬彬的时候,我心里也有点矛盾,有时候会想如果我自己在这个文里,大概也会是类似这样的小人物叭 还要谢谢睡觉觉的营养液0v0啾 第49章 诡异 被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温染心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没受伤。」温染赶紧解释了一下,「今天如果你赶不来,我也会自己动手暴揍他们一顿的。」 白哲亲自看了一会儿,似乎确认了下是否真的没受什么伤害。 「咱们在书院里好好找一找画卷的下落吧,看外面这天,夜里不会是要下雨吧?」温染有点担心地换好了衣服。 此刻已是月黑风高之时,几片厚重的乌云渐渐遮掩住了天空的一轮明月。 大多数学生都差不多入睡了,书院里一片寂静,两道身影在各个房屋之间轻盈地穿梭。 之前他们打探消息,地字院这边的学生似乎对于画卷并不知情的样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探查了一番。 可惜一直查无所获,最后他们将目标转移到了书院先生们的房间。 由于时间已晚,先生们也基本都睡下了,然而他们却发现了一间例外的屋子。 这屋子里竟然没人。 白哲率先翻身进去,掀开桌上的茶壶看了看。 「这么晚了,这屋子的先生不睡觉干嘛去了?」温染对此感到十分可疑,「你看什么呢?」 白哲把茶壶的盖子重新合上:「茶水还是热的,人走没多久。」
第89页 这下更可疑了。 总不能大半夜出去熘达吧? 「趁他不在,先找一找吧。」白哲说道。 于是二人在房里迅速展开探查。 因为屋子里没有点灯,温染是借之前郎卫鲜送的珍珠提供的光亮在四处查看。 这间房里的一切布置都充满了书香墨气,书本随处可见可是偏偏又不令人感到杂乱,房主一定是个颇为爱书之人。 温染举着珍珠看了一阵,忽然觉得这屋子的布置有点眼熟。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房间……」温染小声念叨着,过了一会儿,他勐然醒悟过来,「啊,是文吾的!」 昏暗中,白哲也回过神来。 「白哲,这是文吾先生的房间,我来过一次。」 可是这么晚了,文吾会去哪儿呢? 突然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发现,温染探查起来动力更足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里屋墙上挂着的一幅奇怪的画。 温染之前没进到里屋,所以并不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披头散髮的白衣男子,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琴。 男子手指十分纤长,此刻正在静静抚琴。 乌黑的长髮倾泻而下,竟给人一种妖异的美感。 温染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直到片刻之后被白哲拍醒。 「……啊,我看呆了。」温染后知后觉。 「是你陷进去了。」白哲说道,「这画有点邪门。」 「邪门?」温染又看了看墙壁上的这幅画卷,「可是这画应该就是知墨所找的那幅了吧。」 一男子悠然抚琴,十分动人。 当时知墨是这么形容这幅画的。 「应该没错。」 温染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这幅画取走,还不惊起波澜,怎知外面竟然传来了声响。 有人回来了! 温染和白哲迅速撤出了房间,转而翻上屋顶,暗自窥视着归来之人的动静。 回来的人果然是文吾。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文吾的身后竟还跟着两名学生。 温染看着眼生,应该是天字院那边的。 窗外的树突然「唰唰」地开始晃动起来。 外面起风了。 文吾让两名学生直接进了里屋,自己则转身把门关好。 「这么晚了,文吾先生带他们来自己房间做什么?」 说完,就见文吾和那两名学生朝方才他们看过的那幅画走去。 他们也是来看画的? 温染趴在屋顶上,看了半天,发现那三人竟真的是一直盯着那幅画,并开展了一番认真而严谨的学术交流。 说得温染都快睡过去了。 毕竟他本来就连熬了好几天了。 白哲见他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又看了看天空,便抓起他下了屋顶。 「不听了吗?」温染迷迷煳煳道。 「先回去吧。」白哲淡淡答了一句。 抬脚的一瞬间,天空便惊起了一片雷声。 下雨了。 温染用手接了接忽然砸下来的豆大雨点,便被白哲拉走了。 之前郎卫鲜送的化水珠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二人匆匆往宿舍赶,路上经过了御书阁。 温染又看见了被吊在树上,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王冕三人,不由顿了顿脚步。 白哲心中瞭然,犹豫了片刻后,他才抬手断了那三人吊着的绳子。 只不过吊着的绳子断了,绑在一起的绳子却还紧紧地禁锢着他们。 三人在大雨中,「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通鬼哭狼嚎。 王冕他们掉下来后,下意识地就想赶紧爬起来逃走,可是却忘了绳子绑得太紧,于是三个人像傻子一样在浸满雨水的地上拼命乱爬。 雨水砸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了,雨夜温度也骤降,他们哆哆嗦嗦地捆在一起,越急却越难以行动。 温染见他们那副狼狈丢人的模样,嫌弃地直接扭头走人。 原本想让他们吊到第二天早上的,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居然下了暴雨。 他们这种神仙自然没事,可真要让王冕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在暴雨里过上一夜,估计得出人命。 温染心里有点不痛快,可是碍于仙者身份又不能以大欺小把事做绝了,现在把他们放下来又不松开,谅他们也只能在雨中爬着回去,也算是吃了苦头了。 同一时间。 宿舍。 吴风华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被这外面的雷雨声惊醒,整个屋子被外面的闪电搞得一阵黑一阵亮的。 他随便找了床头的外衫披在了身上,下了床。 下雨了啊。 大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他打算去关窗。 然而他刚往前走了两步,一道闪电照进屋内,便照出了窗前桌案边坐着的一个披散着头髮的黑影。 吴风华惊慌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田,田彬彬?」 桌案边的黑影忽然动了动,一只手悄然漫上耳后。 那动作,竟像是一名女子在对镜梳着头髮。 「轰——」又是一道惊雷。 吴风华瞪大了眼睛,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你,没事吧……?」 从田彬彬和温染他们一起回来时,他就感觉到田彬彬的脸色不太对劲了,可是他问了半天对方死活也不肯说。
第90页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见田彬彬照常上床了,还以为没事了。 吴风华不敢说话了。 然而对方却慢慢转过了头来。 吴风华一个激灵,看到了田彬彬那张昏暗中惨白的脸。 耳后的手指又动了动,吴风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他看错了。 哪有什么女子对镜梳妆,是田彬彬抓了抓他自己的后脖颈,屋内光线昏暗,他惊慌之下就看错了。 「你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吗?」吴风华这才勉强松了口气,于是再次开口道。 田彬彬的后脖颈似乎痒得厉害,拼命抓了好几下后才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回了自己床上。 吴风华本来想去关窗户,闹了这么一出,他是不敢再往那边靠了。 这一夜便在暴雨中度过了。 雨比想像中下得要更大更久。 温染早上醒来的时候,雨势转小了些,可依旧没停,此时院子里已经十分喧闹了。 「邦邦邦!」 「温染!你们醒了没?」 温染收拾好了正要出门去看看,就听到了吴风华的拍门声,忙去拉开了房门。 「醒了醒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吴风华一脸慌张:「出事儿啦!」 跟着吴风华到了院子里,昨夜的风雨使得小院一片狼藉,有些书院里种植的花草都被弄倒了。 昨夜的大雨带来了一些预料不及的异变。 其一是王冕三个昨晚被他们收拾,夜里因为雨下的厉害,书院的人起身出来查探情况,刚好看到了这三个在地上爬行的雨人,便把他们救起来了,但是他们的事也被传得两院人尽皆知,挺丢人的。 其二,天字院有个学生死了。 「死了?」温染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昨天他们四处调查时明明都还好好的。 「死得透透的!」吴风华把自己听来的事一一道来,「听说这个人死前正坐在桌案前作画,你说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画什么画?愣是被毛笔桿子戳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死的时候身上都是水,连画纸也被水浸透了,画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说完,吴风华一声嘆息。 虽然他们地字院和天字院的关系素来不好,可是好好的人就这么突然死了,一般人谁会不觉得难受呢? 「云城的府衙来人了吗?」温染心里也觉得不舒服,而这连绵的雨无疑又增添了几分压抑,但还是问道。 「别提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这雨带起了落雨山的滑坡,书院下山的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第50章 文翰书院09 「再来点儿人!赶紧把这院子收拾利索!」书院的一位负责人朝地字院的学生们张罗起来。 由于昨夜的大雨,书院和外界连接的道路被暂时切断了,院里院外如今都需要人手,因而不得不号召学生们来帮忙。 看来今天要被迫停课了。 温染他们为了站在人群中不那么突兀,也赶紧跟着加入了帮忙收拾的队伍中去。 「昨天咱们找画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什么异样,这死的也太突然了。」温染压低声音和白哲说道。 白哲点了点头,似乎也贊同他的话,说道:「我离开一下。」 「干嘛去?」 「查一下尸体。」白哲淡淡答道。 死的那名学生叫薛亮,是天字院的老生。 「尸体还会留在这里吗?」温染有点怀疑。 「路堵死了,运不出去的。」白哲道,「如果不在书院的话,应该是搬去临近的庄子了。」 温染这才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有注意到,这书院虽然是在落雨山建的,地处偏僻,但是相隔不远处还是有一个小庄子的。 庄上人不多,基本都是为了做书院生意的。 每年都有慕名而来报考书院的新生,还有一些送考的家眷,庄上就专门开些小店来赚钱,同时如果书院放假不想走远了,学生们也会来庄子上逛逛,买点小玩意儿回去。 「好,我帮你打掩护。」温染乖巧应下。 话音刚落,白哲便看时机消失了踪迹。 吴风华忙着铲土,一回头发现身后只有温染一个人了,于是问道:「白哲呢?」 「他刚被叫走干别的去了。」 「哦,那就剩咱俩了……哎。」 温染听他像是话中有话:「怎么了?」 「正好我也想问问你,田彬彬他和你们是出什么事了吗?」吴风华实在憋住了,借着这个机会赶紧问出心中疑惑。 「……」温染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是有点不愉快,你也看出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昨天夜里差点没把我吓死。」 「昨天夜里?」 吴风华把昨晚田彬彬诡异的举动说了一遍,引得温染也十分惊诧。 「莫不是……中邪了?」吴风华挠了挠后颈推测道。 温染没说话,他环视了四周一圈,也没找到田彬彬的身影,还是等白哲回来跟他也说下吧。 他们干活儿一干就干到了中午。 温染和吴风华去吃饭时,白哲也还没回来,一顿饭大家都吃得食不知味。 毕竟书院里刚死了人,出去的路也被封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封,书院里现在禁止私下讨论死亡的学生的事。
第91页 不知道是哪个,可能想调节下气氛,忽然说起了王冕的那件事,顿时引发了几声嘲笑。 不提还好,提了真是让地字院的学生感到大快人心。 王冕在院里作威作福惯了,地字院的学生都是希望他出丑受教训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出手把他们几个一併收拾了,听说在雨中像落水狗一样到处乱爬,滋儿哇乱叫。」有个胆子大的见王冕他们不在就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了。 「书院老师问了,他们几个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说。」 「肯定不说啊!他们都是世家出身,这回栽了大跟头,丢了大面子,真说出来了以后反而不好见人了。」 几个人你来我往聊着王冕的事,结果没过多久,有人看到王冕一瘸一拐地带着他那几个同伴一起进来了。 食堂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王冕的脸上还带着青紫的痕迹,一边走一边还打着喷嚏,看起来昨晚是真没少遭罪。旁边的同伴手里还提着两把伞,外面还在下雨。 拖着不听使唤的腿进了食堂后,王冕一副谁看他就揍谁的眼神瞪得众人纷纷低下头去吃饭。 直到王冕看到了温染。 王冕心头立时窜起火来,幸好他旁边的人还算有点理智,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想让全书院的人都知道咱们是被地字院的弄成这样吗?」 此言一出,王冕心头的火瞬间被浇下去一大半。 是了,从来都是天字院骑在地字院的头上的。 他被温染和白哲吊在树上打晃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里,王冕只能硬生生把火憋在了心里。 偏偏温染看到他后,脸上还挂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温染什么也没说,连嘴巴都没张开,可是他似乎就听到了对方想对他说的话—— 「再看我就把你脱成白斩鸡送到广场上去跳舞!」 上次是他太大意了,这次要是真敢再来找茬儿,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王冕可能是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脖子立马缩了回去。 可真缩回去了,他又觉得憋屈,只能拿着筷子往饭里乱杵。 …… 直到下午上课前,温染才看到白哲回来。书院可能是担心学生呆在宿舍里更容易乱想乱说,因而下午又强行开了课,下午主讲的是那位好脾气的徐先生。 课间时候,又有学生忍不住问起天字院那边的情况。 温染一看还是个熟人——之前来过他房间的李傲之,于是顺带听了听。 天字院那边上午听说盘问了不少宿舍的学生,可是目前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传出,可能最后会被单纯地认定为是一桩不幸的意外。 温染忽然想起来,那个死去的薛亮应该也有舍友吧? 天字院的房间也是二人一间的,薛亮一定有舍友才对。 既然是死在了宿舍,说明薛亮的舍友应该也见过他。 温染就势向李傲之打听了下,然而李傲之却回答说:薛亮没有舍友。 他舍友请病假有一阵子了,目前在薛家庄的医馆修养,所以薛亮一个人一屋挺长时间了。 更多的情况也问不出了。 待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温染才有机会拉住白哲好好问一问上午调查的情况。 白哲上午偷偷离开了书院,去了邻近的薛家庄。 死掉的那个学生叫薛亮,刚好就是薛家庄的人。白哲担心尸体会被销毁,因而先去寻的薛亮尸体。 此时因为山体滑坡,庄上的人都动员了起来,到处清理。 尸体暂时被放在了庄里的医馆中,白哲还意外撞见了薛亮那个病假的舍友,听说薛亮死了,那人哭着感慨了好一阵。 和之前所传闻的差不多,薛亮是被毛笔的杆子直接戳入喉中而死的。死时衣物尽湿,淋得像个水鬼一般。 白哲勉强辨认了下尸体的容貌,发现这个薛亮似乎就是之前进过文吾房间的其中一个学生。 这样一身雨水就说得通了。 他们离开时,薛亮才刚进房不久,那时就下雨了,离开时淋了雨自然是正常的。 听到这里,温染心中一惊:「一个常年握笔的书生,真的会自己把自己戳死吗?难道……?」 文吾和同行的学生很可能就是最后见过薛亮的人。 「大半夜去看画,画画过程中被画笔戳死……这些奇怪的事都和画有关。」温染思忖片刻,忽然又得出了一个结论。 白哲点了点头。 「对了,薛亮死前画的那幅画——」 「湿透了,什么都看不清了。」白哲回道。 画卷的线索就这么断了,看来还是得再去调查文吾那边还有同行学生那边。 他们一直等到了天黑之时。 书院白天还不断地下着雨,到了晚上才好不容易停了,这里的人都在担心会不会再触发山体的滑坡。幸好书院的位置比较特殊,只要不出现什么极特殊的情况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温染他们还是选择先去了文吾那边。 这个突然发生的案件固然可疑,但一切都和文吾的那幅画有关系,温染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目标是给知墨寻画。 然而眼前发生的事实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第92页 因为文吾居然又带了两个学生回来! 这两天连着下雨,再加上出了人命,书院里的人都更加自觉地留守在自己房间里,可没想到这种情况还有人敢贸然出来。 「这个文吾也太奇怪了……」之前虽然被文吾当众羞辱,还被迫熬了几个晚上背书,可温染始终认为这个文吾先生不是个坏人。 大概就是性情高傲了些,有时候很容易得罪人。 温染看着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起此刻远在云端之上的一个仙者。 ……卯月。 曾经听师父说,卯月早些年因为性格的关系得罪了不少同僚,不过这或许也跟暗月宫负责的仙镣庭有些关系,毕竟本来就是容易得罪人的工作。 白哲低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原本沉默的他忽然开口道:「有个人见过。」 温染愣了一下,随即跟着他探头往房里看。 两个学生之中有一个人是之前跟他搭话害他中招的那个王冕同伙。 温染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是现在看他就像个正经学生一般,认认真真地在赏画,还不时和身边文吾以及同学探讨一二。 这次温染自然不会像昨天那样提前离去了,而是一直守在那里,直到那两个学生动身离开。 整个过程和谐而静谧。 温染除了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许痴迷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哲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是在问他后续打算如何。 画近在眼前了,书院却突然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事情,如果想要就此抽身,那最好的选择就是现在立刻把画取走,干净利落。 可是想了想诡异惨死的那个薛亮,再加上书院和外界的联繫也被切断了,温染觉得作为仙者就这样潇洒走人似乎又过于冷酷了。 不论是天上人间,他都希望四海昇平,所有人都好好的。 白哲瞭然,便翻下了屋顶。 「跟上。」 他指的是要赶快跟上那两个刚刚离开的学生。 「要不咱们分头行动?一个跟学生,一个看着文吾?」温染想了个新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几章会出场新人物。熟悉我风格的都知道,一般我的文到了中后期一定会搞点事的_(:3」∠)_ 这篇文一晃眼也第50章 了,谢谢陪我走过来的大噶~ 第51章 情动 白哲看他一眼,没答话,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身前拉了拉,示意他赶快跟上。 温染意识到白哲可能有点不太放心他,毕竟出过事,便老实跟上了。 那两个学生刚离开文吾的住所后不久,停了没多会儿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在一个小的路口,两个学生分道扬镳了。 温染和白哲决定跟上王冕的那个同伙。 因为相较于另一个学生,王冕的这个同伙在俩人分开之后神情突然就变得有点诡异。 像是在想着什么令人着迷的东西一般,表情十分愉悦,眼睛都眯了起来。 温染本以为会跟着他直到宿舍,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之前曾经妄图欺负温染的那间废弃库房。 这里因为位置偏僻,似乎被当做了隐蔽的黑色地带。 对方在靠近这里的过程中,神情也慢慢变化了,不再呈那种痴迷状态,而是开始紧张鬼祟了起来—— 他轻轻敲了几下库房的大门。 敲门声很有规律,更像是一种暗号。 很快,门里接收到了暗号之后便有了回音。 「你终于来了——」 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稍稍有些清亮,尾字却被故意拖长了,使得整个声音又变得滑腻腻的。 温染他们照旧上房顶偷看。 库房里的年轻男子竟也身着一身白色院服,看样式应该是地字院的,不过温染没见过他,可能是刚好上课地点和宿舍都不在一起。 王冕同伙进库房的同时,就迎来了里面那年轻男子的投怀送抱。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年轻男子低眉看着对方,假装不满的样子。 这副娇嗔似的模样若放在寻常男子身上可能反而让人感到不适,可是此人肤肤白似雪,长长的睫毛向上卷翘,睫毛下面是一双墨石般的眼睛,两边各有一颗泪痣,别有一番风情,竟有些许妖异之色,煞是勾人。 王冕同伙赶紧笑眯眯地哄他:「凡凡,这就想我了?」 可惜脸上带着的一些伤口和淤青使得他这副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我害怕啊~你不知道我一个人怕死了——」 随后屋里传来一串令人脸红耳赤的声响。 趴在屋顶偷看的温染此刻表情都凝固了:「……」 偷偷瞥了眼旁边的白哲,温染只觉得尴尬不已。 这算什么? 大型偷/情现场? 还是两个男学生。 然后屋顶上的围观者也是两个男子。 底下的声音越来越黏煳。 若不是轻薄的雨雾朦胧,温染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面红了,可是身体上的温度却做不得假。 「……我们,还听下去吗?」温染偷摸拽了下白哲的衣袖问道。 白哲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的两人在看,听他说完后便转过头来。 目光碰撞的那一瞬,温染的脸不由更红了。
第93页 不待白哲回话,底下又有了新动静。 好像是亲够了,俩人终于分开了,只听有人颇有些哀怨地问道:「你这些伤是怎么弄的啊?真有人欺负你们啊?」 王冕同伙自然不好说是想占人便宜反被揍了,没好气道:「你管那么多干嘛?」 对方不敢多问了。 温染这时候才看清了,原来这个长得像花孔雀似的学生居然就是那天和薛亮一同找过文吾的那个人。 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底下是愈发大胆了。 王冕同伙不愧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色/胚,说不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更进一步—— 眼看场面越来越刺激,温染甚至生出了撤退的念头。 然而底下俩人就像是故意勾着他们不让他们走似的,愣是一边亲/热一边还能不时聊上几句。 温染只能硬着头皮守在这里,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于是不可避免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温染觉得再看下去他的心志也要动摇了,不知道为什么底下那个叫什么凡凡的声音好像特别能撼动人的心弦。 身体的温度不住地往上攀升,忽然间—— 眼前化为一片黑暗。 有人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温染失去了视线的同时,顿时感觉自己好些了,只是耳畔还是那些声音不断地迴响。 紧接着腰间一紧,他被带下了房顶。 温染恢復视线的时候,白哲已经将他带回了宿舍。 坐到桌前,温染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赶紧灌了下去。 这算不算是阴沟里翻船? 他好歹也是个神仙啊,居然会受到这般影响。 不过很快白哲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那个叫什么凡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温染也隐约觉得对方古怪,可是又说不清楚。 白哲摇了摇头:「身上有修为,其他的看不清了。」 文翰书院本就是仙书院,偶有修炼基础的学生入学倒也不必过于奇怪,只是那人好似修得一副狐媚功夫,这哪里是求仙问道的架势? 温染两杯凉茶灌了下去,却依旧却觉得身上火烧火燎的,便开始在屋子里来回乱走。 白哲却迳自打坐调息起来。 温染看他一副游刃有余模样,心里有点不平衡,他一个正经神仙都受了影响,而他徒弟尚且是半仙却不为所动。 他一副火烧不出去,便不再乱走,而是凑到了白哲的身边。 「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他问道。 白哲没有回话。 温染扁了扁嘴,不甘心地凑到了他的耳边,缠着又问道:「你真不受影响啊?」 温热的气息吹到了耳朵上稍显敏感的皮肤上。 一眨眼的工夫,温染整个人都被推/倒,压在了地上。 看着居高临下的白哲冷冷注视自己的样子,温染当即只想说:别问,问就是后悔。 他为什么要作死? 然而此刻白哲可听不到他悔恨的心声,只是欺压得更近了。 「找事是吧?」 「……」温染赶紧补救道,「我,我不是烧得慌吗?」 「所以拉我一起烧?」白哲逼问道,手上的力气也更重了。 温染被他这样子吓得动一下都不敢了。 见温染一副浑身僵住的呆傻模样,白哲的眸光微微闪动。 眼前又一次变得黑暗。 是白哲,又一次遮住了他的眼睛。 仿佛置身于了黑暗中,窗外不时响起风声雨声。 雨水像绢丝一般,又细又碎,可是偏偏下个不停。昏黄的灯光照映着两道人影,好似缠绵不分。 温染的嘴巴微微张了张,像是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可惜下一秒便被一片柔软覆盖住了。 触感清凉。 却刚好让此时的温染感觉格外舒服。 伴随着「沙沙」的细雨声,不知过了多会儿,温染才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你的魔格又增加了吗?」 黑暗中,只听到对方一声轻轻的「嗯」。 温染的喉结动了动。 可,可他没收到提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小能手 第52章 文翰书院10 雨后的夜晚,凉风习习。 翠绿的树枝上不时滴着水,发出「滴答」的声响。 尽管夜色已深,可此刻温染却仍趴在床上翻着文吾之前给的书,看书名是和天道轮迴什么有关系的,还挺深奥。 身旁是靠坐在床边的白哲。 手中还拿着一本温染指定阅读书目——《静心本章》。 今天刚从吴风华那儿还回来的,就在刚才,温染红着脸把书硬塞到了白哲手里,让他修身养性。 白哲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拿起书来看。 「认,认真看啊。」温染盯着文吾的书看了半天,实则什么都没看进去,而另一边白哲明明看得好好的,他却还是要虚张声势地去叮嘱一番。 眼前摊放的书又翻了一页,温染终于意识到,自己光翻页了,上面写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甩了甩头,温染不禁又回想起方才那突然的一吻,一时羞愤道:「看完了要写读后感的!」 上次在大铭恩府就是这样,突然抱他吻他,只会欺负师父!
第94页 白哲默然。 这时候温染忽然想起了一件还没干的事。 「啊,徐先生布置的功课好像还没写?」 作为一名乖乖仔,温染一直是每日必交功课的,只是功课是谁写的就不一定了。 温染目光幽幽地看向了白哲。 徐先生今天又出了个奇奇怪怪的题,他根本不会哒。 白哲感受到他的视线,把手里的书「啪」的一声合上了,转头问道:「是让我写读后感还是写功课?」 如果温染是个心狠手辣的师父,这个时候可以说:先写读后感,再写功课。 可惜温染是个心软怪,当然了更多的还是心虚,毕竟他的功课大多是白哲代笔的。 他闷声道:「算了,还是写功课吧,读后感不用写了。」 白哲当即把书还给了他。 这本书他早倒背如流了,要不是为了哄着温染玩,他根本不会再翻了。 白哲下了床,回到桌案边去写今日的双份文章。 「明天再去找那什么凡凡看看情况吧。」温染趴在床上,干瞪着眼睛陪对方,懒懒地说了一句。 不过没过多久,温染那边就没声音了。 白哲回身看了一眼。 睡着了。 …… 翌日清晨。 久违地出了太阳。 温染起床的时候白哲已经不见了。 他出门去寻对方,发现院子里又是挤了一群人,走上前去便看到了挤在后面的吴风华。 「又出什么事了吗?」温染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 吴风华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脆弱心口才回道:「之前找你茬儿的那个王冕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出事了?」 「不是他,是他的那个高个子兄弟。」吴风华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人疯了!」 这情况着实让温染始料不及。 毕竟昨天晚上他还看到那人和自己的小情人幽会来着? 「书院可能是考虑到大家这两天情绪一直紧绷着,怕再憋疯几个,今天临时安排了一天假,让咱们调整下。」吴风华把刚接收到的书院通知也告知了他。 温染似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又问道:「看到白哲了吗?」 「刚才田彬彬说找他有话要说,他俩就去一边了。」说着吴风华还四处观望了下,「不过不知道他们拐去哪儿了。」 温染闻言也有不禁有些吃惊,田彬彬会找白哲说什么呢? 本来想去找下白哲,但是想到可能有什么话要私下说,他也不好直接冲过去,便按下了心思,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对了,你知道咱们书院有个学生叫什么凡的吗?」 吴风华不假思索地就回道:「书院那么多人,叫凡的可不少呢。」 「……长得很漂亮的呢?」温染想起了那人眼角的泪痣。 吴风华随即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我就知道了!你说的是巫凡吧?」 「应该是他。这人……怎么样?」 「他啊,咱们地字院的,挺出名的呢。」 温染来了兴趣:「怎么个出名法?」 吴风华压低声音道:「听说经常大半夜往天字院那边去。」 说完,还配合着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示意温染那个巫凡做的恐怕不是什么纯洁之事。 温染倒是一点不惊讶,毕竟昨晚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见了。 「唉,真是一个人有一个活法儿。」吴风华可能是又想起了最近书院的各种意外,一时欷歔,「希望别再出事了,我现在大半夜都瘆的慌,也不知道山下的衙门什么时候能来人……」 温染安慰了他一会儿,决定还是去看一下白哲那边。 之前吴风华说田彬彬最近情绪不对,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绕着院子找了一圈儿,没想到白哲他们压根就没走多远,只是就近找了个角落说话。 那是一片小竹林,竹叶遮掩的效果意外的好。 还没走近,他就听到了来自田彬彬的声音—— 「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这声音竟带着哭腔。 安静了一会儿。 「我为什么要帮你?」 会这样冷冰冰回话的只可能是白哲。 「……」 田彬彬似乎又说了一串什么,可是声音变得小多了,温染听不清了。 「和你无关。」白哲继续回道。回答的话语愈发精简。 「你能帮温染为什么不能帮我?!」田彬彬的音量突然又拔高,「我会被盯上还不是因为温……」 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白哲做了什么导致田彬彬未说完的话不得不中断了。 作为被谈论的主人公之一,温染纠结着此刻是进是退。 没想到正纠结的时候,田彬彬竟然直接从竹林里冲出来了。 冲出来的瞬间,他正撞见了呆站在外面的温染。 温染见他双眼发红,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卡在了嘴边没说出口。 田彬彬没有说话,只是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情绪似乎很糟糕。 他盯着温染看了一眼,便快步跑走了。 白哲正好从竹林里出来。 「你没事吧?」温染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象徵性地一问。 田彬彬当然不可能伤到白哲分毫,可是不说点什么又觉得奇怪。
第95页 白哲摇了摇头:「他被王冕那边盯上了。」 温染知道田彬彬最近时常单独活动,但不知道田彬彬也被王冕盯上了的事。 从刚才听到的话来看,田彬彬似乎把白哲当成了可以拯救他的那个人。 自然而然的,在他的视角里,温染就成了在其中「干涉」的那个人。明明原本他才是白哲的舍友,凭什么态度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温染忽然觉得,如果当时第一次和田彬彬见面时,他回答说他和白哲其实早就认识,是不是可能会比现在的情况好一点。 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吗? 雏鸟会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当作自己最亲密的守护者。 田彬彬被王冕盯上了,就会一心想着向强大的白哲求救。 见温染神色有些异常,白哲淡淡道:「他会被盯上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弱小。」 和你我,无关。 弱者便会想尽办法依附于其他人。 因为这是弱者最容易想到的一种自保方法。 可是他们往往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世间本没有谁欠谁之说,为什么其他人一定要来救他呢? 他可以保护田彬彬一段时间,可他并非人界凡人,很快就要返回仙界。 习惯了依附于他人的菟丝草,在失去了倚靠的那一刻,便也只剩下了灭亡。 而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会停留这么长时间。 只是因为温染。 如此而已。 其他人怎样,本就与他无关。 第53章 文翰书院11 今日由于书院临时放假,温染和白哲的行动倒是方便了许多,二人干脆向先生提了出院申请。 被安排来负责接收申请的是好脾气的徐先生。 徐先生坐在院子里,还支了个临时棚子,可能是怕雨随时又下起来。 每看一个人便在自己的名册上登记一下。 「徐先生,山下的路什么时候能通啊?」有和徐先生比较熟悉的老生忍不住问道。 这时候身后的学生惊唿了一声,温染把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文吾先生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的日光过于光亮,衬得文吾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容更加惨澹,眉眼间似有些许疲惫。 「先生。」 「先生来了!」 文吾是书院里最负名望的先生,学生们看到他一时还有些激动。 但他也只是朝着这些学生点了点头,像是被什么事牵引住了心绪一般,反应都慢慢的。 目光扫到坐在棚子里的徐先生身上,文吾终于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理由:「下山的路快要通了。」 学生们听了这话不由更加激动起来,纷纷议论起来,也算是刚好解答了他们方才的困惑。 徐先生面色温和地抬头看文吾一眼,在名册上帮面前的学生登记写了几笔后才顺势道:「今日放假都好好放松一下吧。」 文吾说完了话,完成了任务,便先离开了。 排在后面的温染他们也听得清楚。 文吾应该知道进过他房间的两个学生都出事了吧? 虽说书院难得放了假,可是真正愿意在此时出去的学生却远没有往常那么多。 最近书院怪事频发不假,可毕竟人多,又有先生们在,总体来说还是安全的。另有一些素来极为刻苦的,趁着这个时间依然不肯在学习上有所松懈,因而更多的人选择了留在书院。 提交了申请后,温染和白哲便准备开始行动。 刚才温染求了半天,白哲才同意两人分头行动,有了之前王冕的前车之鑑,温染总觉得自家徒弟最近盯他盯得格外紧。 好在最后是同意了。 昨日得知王冕的同伙突然疯了,听说目前被限制了自由,白哲要去找他看看情况,还有那个巫凡也需要再去查看下。 而温染则选择了先独自前往薛家庄,二人定在薛家庄的小酒馆碰面。 温染拿着徐先生给他的出院木牌,去敲了敲吴风华那边的门。 「这马上入秋了,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最近秋蚊子都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的,还挺厉害……」靠近房门的时候,温染听到了里面吴风华的声音,像是在和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锁,直接进!」 温染推门进去。 「我和白哲要出院一趟,这几天总是出事,你们小心点,别老独自行动了。」温染进屋后迅速扫了一眼,除了坐在桌案前读书的吴风华之外,还看到了躺在床上背冲着门口的田彬彬,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怪。 深夜带学生看画的文吾先生,突然意外死亡的薛亮,发疯的王冕同伙。 走之前他格外不放心,特意回来再叮嘱一下吴风华,包括田彬彬。 吴风华当即回道:「你放心吧,就我俩这小身板,这时候哪儿敢乱跑啊。」 叮嘱过后,温染才抓紧离开了书院。 …… 薛家庄。 整个庄子住户并不太多,显得庄子有些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医馆、酒馆、书店,这些重要的店面都有。 之前薛亮的尸体就被暂时停放在了这里的医馆。 街上有点冷清,人本就不过的庄子还抽调了不少人去清理暴雨带来的碎石块。
第96页 下山上山的路应该很快就会通了吧。 温染来这里是为了打探一下文吾先生的情报。事实上,现在书院里凡是出了事或者令人觉得奇怪的人都曾经去过文吾的房间。 他选择了庄上的小酒馆。 馆子里有菜有饭,只不过这里的人大多是来这里喝上两杯过过瘾,说说山下的新鲜事。 温染找了个桌子坐下,小二本就清闲,一路跟着他忙前忙活地张罗着。 随便点了些吃食,温染便想办法和那小二攀谈,问起了文吾的事。 小二就是薛家庄的人,当然知晓文吾的名号,当即笑道:「文吾先生可是我们……云城的大名人呢!」 他本来想说薛家庄,但是犹豫了下还是转成了云城。 「因为他才学高?」温染顺势问道。 小二笑得更灿烂了:「你们这些学生不也多是仰慕他的才学才来书院的吗?当然了——还有得道成仙。」 话说到后半段,小二的声音渐渐压低了,像是在说什么神秘的事情一般。 「你说成仙这事真有这么容易吗?那文吾先生也没成仙啊——」小二像是找到了可以聊天的对象,竟然主动和温染交流了起来。 温染面色不变地接道:「当然不容易了,但总要去尝试嘛。」 「也是,我不读书,我是不懂你们那一套了。不过当年落云山有个书生成功了,那应该就是能行的吧。」 温染想了想,这个故事小纸人曾经跟他讲过点。 如果真是真的话,不会真是当年的书仙老前辈吧? 想着想着,温染意识到自己被小二带偏了话题,于是又赶紧扯回来:「不是在说先生吗?」 「哦对对,文吾先生!」小二被提醒了才改变了说辞,「要说这文吾先生也不是个寻常人,不过肯定是个好人,出手也大方。听说早些年因为经常救济别人,时常害得自己陷入贫窘。以前最难的时候是靠卖画卖字为生,甚至还去勾栏里弹过琴……后来进了书院多少好点了,不过脾气还是怪,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世家。」 小二话匣子打开了就拦不住了,一股脑儿说了一大串,温染认真地听下来了。 这时候小二忽然凑近了些:「你对文吾先生这么感兴趣,有件事也跟你说了吧。曾经有个传闻,说文吾先生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温染听他这一副危言耸听模样,反而更加怀疑起了这些话的真实性。 「小二再来壶酒!」旁边一桌有人喊了。 「来喽——」小二赶紧应了声去给那桌送酒。 送完了又赶紧跑回来接着说。 「别看文吾先生模样年轻,其实已经好几百岁了,要不是为了这些学生,早就走人了。」 「走哪儿去?」温染快被小二说懵了。 「走天上去啊!」小二生动形象地指了指天。 温染:「……」 这位小二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他就是从天上下来的,还真是没听说有文吾这么一号预备役。 温染听他越说越玄乎便不再继续跟他聊文吾的事了,随便问了问书院的情况,似乎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倒是菜先端上来了。 温染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等待着白哲的汇合。 这傢伙难得有点慢啊,居然还没过来。 正发着闷,酒馆门口进来个有点特别的客人。 温染抬头一看,竟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和尚。 此人一身月白色的浅色佛衣,未染尘埃。 胸前挂着一串玉石制成的佛珠,看起来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另在手中握有一串同样玉石制成的持珠。 明明应该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清润模样,可那双乌灵的眼眸深处,唯有一片死水。 平静而又疏离,却似有贯穿人心的力量。 温染在看到这和尚的那一瞬间,目光便迟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 站在门口的和尚轻轻抬眸,似乎隐隐察觉到了温染的注视,却没有再多一点的反应了。 最后温染是被小二的招唿声惊醒的。 「你这和尚,干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吃饭的话就不要堵门口了。」小二见他在原地干站了好一会儿,迟迟不肯进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做小二多年了,这类人见得太多了,因而也没什么好脸色。 和尚被点了这么一下后,嵴背瞬间绷得更加挺直了,静默了片刻后反而迈了进来。 「施主,打扰。」声音温温润润,态度也很谦和。 甚至有些谦卑。 小二甩了下抹桌子的布就过来了,进者是客,还是要先招唿着。 「施主,可否予些斋饭?」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登场啦~ 第54章 兇手找到了 这话一出口,对面的小二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几日下雨,本就生意难做,还要来个要白饭的,要是让掌柜的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他。 「没有没有!别惦记了啊!」小二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早些年他刚做这份工时,就遇到不少类似的客人,乞丐、和尚,甚至孩童,开始他也怜悯,想着偷摸做个好心人。 可干的年头长了,这心也就渐渐麻木了。
第97页 尤其是被装病过来占便宜的那种坑过几回,还挨了掌柜的打骂之后,他便再没了做这好心人的念头。 小二甩了甩手里的白布,过来赶人了,那年轻和尚也不恼,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温润模样,可脚下未动,分明又确是需要店家的施捨。 大概是经歷过不少次这样被驱赶的情况了吧? 温染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里不忍,便朝那小二招了招手,说道:「这位大师怕是运气不好被困在山上了吧,你去给他打一份斋饭,钱我来付。」 小二见有了负责出钱的金主,那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反正生意也惨澹,干脆就让直接那和尚进来。 然而年轻和尚却没有动,木然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二嘴巴还挺毒:「有的吃你还在这儿装什么活佛啊?一会儿小公子不请你了。」 温染看着也觉奇怪,以为是自己伤了人家的面子,便赶紧解释道:「大师,我看你颇有眼缘,想来是我今日与佛祖有缘,一碗斋饭,望笑纳。」 年轻和尚清明的眼眸微动,像是沉寂已久的死水终于惊起了一片涟漪。 「……多谢。」和尚低着头轻声道了谢,声音很小,如果不是温染听了还不错,怕是根本听不到。 小二给他打完了一碗素菜后,和尚收好饭钵,终于是离开了,只是自始至终似乎都执着地低垂着头,不愿正经看上温染一眼。 温染没怎么和信奉佛教的人有过接触,印象里好像也就是小时候曾经在某个庆典上见过地藏王菩萨自冥界传来的影像。 不过本来也是凑巧举手之劳罢了,温染并没有放在心上。 …… 另一边。 书院那头的白哲按照计划去寻那发疯的王冕同伙,先前有听说此人已经被转到了书院的其他地方,不住宿舍了。 白哲四处寻了一圈,竟然是在徐先生的居所门口发现了书院以外的人员,这才让他找到了那人的位置。 宿舍那边不□□宁,书院可能是怕疯掉的学生再影响或伤害其他学生,因而把他转移到了这边。 平日里就徐先生脾气比较好说话,书院跟他说了情况之后,他就把自己的院子临时借了出来。 白哲潜进去的时候,从薛家庄医馆请来的老大夫正在给那学生看病。 「大夫,这学生如何了?」 「唉,你们这儿刚死了人,半夜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怕是受了什么惊吓才引发的疯病。」 「不会是有仇家故意吓他吧?」 老大夫奇怪道:「何出此言?」 「这学生是天字院的,家里虽说家道中落,境况一般,但是和王冕交好,背地里欺压同学惯了,看他不顺眼的人怕是有许多。第一天出事那夜,他们几个一伙儿的就被人绑在了御书阁的门前,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们动的手。」 「你们也是,早管管说不定就没这些事了!」老大夫和书院里的人也打交道有些年头了,说话便直了些。 书院的人也是一声嘆息。 天字院的学生来自四面方,有不少是世家出身,虽说这般资质的往往在家里地位也不怎么样,可终究是世家,他们总不能一个个全都得罪了。 全院上下敢动真格的怕是也只有那文吾先生了,听说曾经教训过王冕两回,也给书院招了些麻烦…… 白哲在暗处观察了半天,见那学生除了浑身发抖,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外,连个字都吐露不清,看来是真失了神志了,竟讨不得一点有用的线索。 别无他法,他只得改去找巫凡。 巫凡前一夜曾经和此人幽会过,有很大的嫌疑。 然而回了宿舍却扑了一个空。 巫凡竟然出书院了。 白哲蹙了蹙眉,他们之前排队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巫凡,他居然出院了? 此人着实神出鬼没。 如今山路还未完全疏通,巫凡出书院无疑只有一个去处——薛家庄。 一路追踪。 白哲很快来到了薛家庄,所幸庄子本就不太大,他顺利地找到了巫凡。 以及他身边的一位新玩伴。 仍然是天字院的。 隐蔽的角落里,巫凡双手攀着面前之人的脖颈,眼角泪痣下挂起的笑容十分勾人,就连衣-襟也有些微微敞-开。 俩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白哲就在暗处看了一阵。 没多久,那天字院学生便被不远处的同伴喊了一嗓子。 此人似乎挺忌讳暴露自己和巫凡的隐秘关系,因而迅速拉开了还缠着他的巫凡。 「行了行了,我先走了!」生怕同伴过来找他,那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快步跑出了这里。 巫凡见那人毫不留恋地走远了,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郁起来,嘴上倒是没说什么,但还是黑着脸打算也离开此处。 不过刚迈了两步,面前突然闪出个人影来。 「……这不是咱们院里的大名人吗?」巫凡一点也没有被撞破什么的尴尬,反而迅速转换出了一副笑脸来,「怎么,你也想找我?」 这话似乎有些暧昧不明的深意。 「虽然我从前只做天字院的生意,不过……」巫凡刻意拖长了尾音,慢慢向白哲贴了过去,「如果是你的话,倒也未尝不可。」
第98页 巫凡的目光由下至上,轻轻勾勒着面前人的身形,声音又是柔和又是妩媚,动听之极。 白哲没动手,只是低头看向对方,眼神里满是厌弃。 巫凡本来一副柔情款款模样,结果对上了对方的眼神后,忽然面色一冷,冷笑道:「都是地字院的下-贱东西,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 像是忽然没了兴趣,巫凡瞥了白哲一眼,便要往外走。 不料下一秒被白哲抓住了胳膊。 「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巫凡回头看了看他,半天没说话。 「你不如问问我今晚在哪里?」巫凡没有直接回答白哲的问题。 「你和发疯的那个学生在一起。」白哲道。 「那又如何?做--爱也有意见?」巫凡嘴上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直挺挺道。 白哲皱着眉头,忍受他的聒噪,愈发觉得难缠。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王冕那几个揍得满地打滚,可是却着实受不了这种荤素不忌的。 无奈干脆换了个话题。 「前日你是不是去找过文吾?」 「赏画而已,这也要管?」巫凡笑了笑,「你不会真是看上-我了吧?」 白哲准备动手逼问。 怎料巫凡当场扯了自己的衣-领,越扯越往下:「终于想通了?想要什么姿势,尽管说……」 声音如同浸入了蜜罐里一般,一阵甜腻。 「恶人」白哲冷漠地看了看他,直接转身走了。 巫凡嗤笑一声,注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假正经。」 快速撤出小巷的白哲直奔约定的酒馆而去。 此刻在酒馆里久坐半天的温染,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面前的酒菜都凉了,这才见到白哲的身影出现在了酒馆门口。 白哲在他面前坐下。 「你终于来了,怎么来得这么迟?」温染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白哲想起方才的情景,太阳穴都有点疼。 「怎么了?没找到巫凡?」温染歪头又问道。 「满嘴疯话。」 温染听完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白哲说的应该是那个巫凡。 能把白哲逼到这份儿上还真不容易,温染一时还挺佩服巫凡的,也有点好奇:「他对你说什么疯话了?」 白哲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他,周遭却散着阵阵寒气。 温染缩了缩脖子,不继续问了,二人吃完了饭便直接回了书院。 早上出去的那些学生也大多回来了。 刚进书院便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下山的路已经清理干净了。 云城派了两个衙役上来看情况,正好赶上书院出了人命,便顺势展开了调查。 温染和白哲原本决定直接去找文吾,请他把画交还,因为他们觉得这画就像是千丝万缕中的一种隐秘联繫。 这种东西,哪怕不是知墨拜託他们来找画,他们也觉得最后由他们拿着更安全。 没想到书院突然来了衙役,直接限制了学生的活动范围,书院的人在按着名册一个个点人,他们便不好乱动了。 温染他们被迫留在了宿舍里。 衙役那边似乎在优先调查天字院的学生。 「这么等着也不是事儿啊,要不咱们偷熘出去?」温染询问道。 白哲想了想,这时候文吾作为先生有可能也在配合调查,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出去看看也无妨。 俩人正商量着,突然外面有人拍了拍房门。 「都出来吧!破案了!」 温染不由一惊,这么快就破案了?这得是神探吧? 他们去了院子里,这里是获取消息的最佳地点。 事态的发展比他们想像中还要迅速。 因为害死薛亮和逼疯王冕同伙的兇手—— 自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院篇快要结束了,原本是突然灵机一动临时插进来的一篇,没想到洋洋洒洒也写了不少章节,我蛮喜欢的人物都出场啦~ 第55章 离开 兇手自己自首了。 这是温染始终不曾想到的。 事实上目前的线索基本都指向了同一个人,这个人每次都和出事的受害者有紧密的关系,甚至就是最后见过受害者的人。 此时书院御书阁前的一片空地处,聚集了大量的学生。 书院本来还打算管管,可是见人越聚越多实在控制不住,便也放手了。 所有人都想见见这兇手的真颜。 可当温染看到兇手的面容时,却忽然沉静了下来,他默然注视着被衙役按住,不得不弯起了腰往前走的巫凡,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一众学生的议论声中,巫凡被束缚着双臂,慢慢朝书院的正门走去。 神色平静,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又要去书院外走一遭那么简单。 可是明明犯了人命案,这一走,便是再回不了头的路了。 温染和白哲站在路边看着,直到巫凡被押着经过了他们面前。 巫凡勐然抬起了头,看向温染。 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但温染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看向他。 紧接着,巫凡笑了。 却只是一张面皮在笑,那眼里分明没有真实的笑意。 这一刻,温染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99页 他是真的没有看懂这笑中的含义。 他为什么看着我? 为什么要对着我笑? 很快,被押着的巫凡便被迫转开了头。 只留给温染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书院的先生开始清场了,人群渐渐散去。 像是意识到了温染神色不对劲,白哲趁着这里正乱便说道:「先去找文吾。」 温染被提醒了才清醒过来,然而一个转身他就呆住了。 因为文吾就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文吾……先生。」温染被他吓了一跳。 文吾的脸色更加糟糕了,温染怀疑他是不是风一吹就要倒了,现在的他完全和先去打他手的那人判若两人。 「不是找我吗?」文吾忽然开口道,「……跟我来。」 文吾把他们直接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个地方温染来过不止一次了,每一次来都不禁要感慨房屋主人对书画的痴迷之深。 每一件物品的摆放,每一样陈设,都透着主人的清雅不落俗套的心思。 「坐。」文吾简单地留下这一个字后便独自去了里屋。 温染知道里屋有那幅画。 事实上,文吾也的确是取那幅画的。 本来还纠结要如何让文吾把画交出来,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取过来了。 「先生……」温染开了个话头。 文吾将画卷放在桌案上,却没有展开,只是用手指轻抚了下捲轴的位置。 「你们找我,是为了这幅画吧。」他说道。 温染看了白哲一眼后,才点头道:「是的。」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它?」文吾又问道。 「我们要拿走它。」温染声音里透着坚定。 文吾是个爱画之人,温染心里预估了许许多多的条件,可惜都被文吾打乱了。 「可以,这幅画由你们带走。」 温染吃惊地看着对方,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 文吾却忽然轻笑一声:「你们也是,带上这幅画,离开书院。——这里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从温染他们入院的第一天起,文吾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他知道,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至少和书院里的那些苦读学生是不一样的,但他眼拙,看不出他们真切的身份,只是有这样一个感觉罢了。 「这幅画你是怎么得来的?」白哲见文吾这副态度,也不再装什么学生姿态了,径直问道。 文吾:「有人寄给我的。」 「寄给你?」 「对。我收到了这幅画卷,说是旧友的赠礼,但是……我在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旧友。」这话里满是自嘲。 不知道为什么,温染此刻看着文吾一脸平静地说着这幅画的来歷,只觉得他的眉宇间满是沧桑。 能说出这种慨嘆的人必然是经歷过人世间诸多事的。 「为什么带学生过来看画?」温染想起了之前他们最困惑的地方。 文吾闻言竟嘆了口气:「我找来看画的人,要么是出身书画世家,要么本身就对书画有极高的造诣。我想搞清楚这幅画的来歷,更想知道画中抚琴的男子是何人,我隐约觉得这幅画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来看过画的学生,一个忽然死了。」文吾的言语中透着死气。 「一个疯了。」 这会是巧合吗? 文吾忽然意识到,这幅画可能是真的有问题,他开始想办法扔掉这幅画。 下山的路本就被封了,他便趁夜把画丢下了山崖,混入了山下的淤泥中。 他以为这样便摆脱了这幅画。 然而,第二天一早。 这幅画又回来了。 就静静躺在他的枕边。 好似昨夜有什么东西来过一般。 它就像一条毒蛇,不死不休地缠着他。 「既然你们来了。」文吾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就带这幅画走。」 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在书院发生更多诡异的事情之前。 他想到了不止一种可能以及由此可能引发的后果。 可不论哪一种可能,都需要温染和白哲把这幅画带走。 「我们当然会带走它。」温染说罢,直接起了身,要去取画。 白哲却按住了他的手,反而是自己起了身,接过了文吾递来的画。 画卷「唰」的展开,画中那白衣男子犹在独自抚琴。 温染看向那画中的男子,真是奇怪,每一次看这幅画似乎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幅画,这间书院…… 刚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温染忽然被什么动静惊醒了。 手下一摸,居然是仙界内庭下达的传令符。 不需要展开,这传令符便将其中的消息秘密传递给了温染。 【速回内庭,速回!西王母令。】 西王母亲传的令符。 温染心下一惊。 印象里的西王母是个十分严肃古板的仙者,平日总是不苟言笑,而且深居简出,早已不太过问内庭之事。 这次突然发来传令符,而且语气如此紧迫,难道内庭出事了? 温染见白哲已将画卷收好了,便转身对文吾行了个礼。 人界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第100页 温染郑重地行了礼后:「先生,多谢这些时日照拂,我们走了。」 走前,他把文吾之前借予他的书逐一奉还。 文吾却有些恍惚。 温染见他没有回话,便和白哲直接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恰好是日落之时。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温染临走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一下。」 白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跟上了他。 最后温染竟然回了宿舍。 房间的窗户半掩着,透着那缝隙可以看到此刻正坐在窗边读着什么书的吴风华。 温染看了看对方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靠了过去,从身上取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清风徐来。 窗户的一边被风吹开了。 吴风华终于放下书来,他伸手够了够窗户的边缘,顺便往窗外瞥了一眼,随即一截红绳从自己的眼前划过。 那是一截红色为主调的编织绳,上面还套着个极小巧的铃铛。 吴风华拾起来这看似无主的铃铛,还摇了摇。 可惜不会响。 窗户这次被完全地关上了。 温染眼中含笑。 也算是为此次书院之行做个了结吧。 …… 夕阳完全落下。 大地再度迎来了黑暗。 书院上方的夜空竟又聚集起了一大片乌云来,像是又要下雨的样子。 文吾小院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文吾,有旧友来访。」 一道十分温和的声音赫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原本静坐在桌案前的文吾瞬间惊醒。 我哪里来的旧友……? 我的旧友—— 早已都死了千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书院篇结束。新的篇章预告:万劫地狱 第56章 旧友 天已然黑透了。 整个落雨山又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文吾坐在桌案前,静静注视着突然到访的这位故人。 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他。 强行按捺住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幅画是不是你寄给我的?」他问道。 对方轻笑了笑,回道:「自然是我寄的,在这世上你还有什么所谓的旧友吗?」 「我和你也不是。」文吾急于否认些什么,「如果我当年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根本……」 「我也只是随手寄了过来。」对方像是在慢慢回忆着什么,「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你,就寄了过来,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这里。」 文吾忽的抓紧了腿上的衣衫。 当年的他……不过是落云山上最普通的一株草罢了。 虽然平凡但是终究有一个好处。 草这种东西,生命力极为强悍,他没有成仙的资质,只剩下了悠长的平凡生命。 说来也有些可笑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幼稚。你还相信着落云山成仙的神话传说呢?」 「你失败了,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失败。」文吾冷声道。 他以为这话说出来会激怒对方,可是他到底低估了对方。 对面的人几乎是毫无情绪的波动。 「激怒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对方坦然地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那幅画你送走了?」 文吾情绪反而激动起来:「那幅画邪门得很,它害了我的学生!」 对方闻言,竟从座位上起了身,向文吾这边走了过来。 「不是它害了你的学生。」 文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按了一下。 「是你害了他们。如果你不给他们看那些画,说不定还能死得慢一些。」 「你胡,胡说……!」像是忽然被戳穿了什么事实,文吾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那幅画……」 「你发现不了那幅画的问题倒也正常,图中抚琴的人原本是一名颇具天资的修仙之人,不过后来他背叛了天道,背叛了师门。这正与邪,本就在一念之间,更何况他原就是仙门……。」 话还未说完,文吾突然睁开了压在肩膀上的手,他手中握住了一枚纸符——通常用来传信。 然而纸符甚至都没有从掌心脱出去,就被一道火焰燃成了灰烬。 文吾见到此情此景,惊慌失措地倒在了地上。 「何必做这些徒劳的事?你知道,根本飞不出去的。」对方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都是些凡人,他们连仙途的门都还没摸到!」文吾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气息愈来愈重了,「仙界马上就会知道的,你……」 「嘘。」对方忽然示意他噤声。 话语被打断了,屋子里原本应该恢復平静,可是文吾却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有人在叫喊。 不止一个。 文吾冲到窗边往外望去,院外不知什么时候起聚集了不少学生,但是还看不太分明。 「你做了什么?」文吾急忙回头问道。 「你说这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你把画交给那两个学生,难道就没有藏私心吗?」 文吾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101页 这是他做的最卑鄙的一件事。 他知道那两个学生不是一般人,但具体如何并不知晓,所以他下了个赌注。 如果那两人实力非凡,把画带走,那么从此书院顺遂平安,自然最好。 但如果那两人实力没有想像中那般强大,把画带走很可能意味着让他们引火上身,这等同于把书院的灾祸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文吾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两个人的容貌。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这样去赌—— 陷入痛苦之中的文吾很快就被外面的声响打断了。 越来越多的学生靠拢了过来,文吾不得不走出院子去外面查看情况。 而外面的景象让他惊骇万分。 一个个学生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趴在地面上,神情狰狞,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身体,抓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尤其以后脖颈的位置最为严重。 身后的人也跟着他走了出来,甚至开始好心情地为他解释起来—— 「看到了吗?你面前这几个最痛苦的,他们还没有转变完全,看得出来是颇有意志之人。而那边的那些……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内心全新的『道』。」 文吾听明白了:「你这个疯子!他们大多数人都手无缚鸡之力,于你而言根本没用!」 「并非如此。他们不是一心祈求天道垂怜吗?就是要这些人,在他们满怀期待的时候,我将他们前进的道路一寸寸打断,再把他们从天道这条路上拉下来——」 让他们堕于妖魔之道,就此沉沦。 突然一声惊叫。 有个学生被推了出来,学生似乎还在反抗着,神智勉强算得上清醒。 只是他此刻正被另一人制住了。 文吾看向那人,这身影也同样熟悉,竟是书院的徐先生。 徐先生面色依旧温和文雅,仿佛自己正在院子里吟诗作画。 「这乌头藤的毒性倒是挺有意思,不同的人反应还不一样,真是有意思。」徐先生高兴地笑了起来,似乎是真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先,先生……!文吾先生,救我啊——」被他按住的学生趴在地上开始挥动着双臂朝文吾求救。 文吾是云城远近闻名的先生,是他们最为信赖和仰慕的…… 然而被叫住的文吾却慌了。 他没有那个能力。 他根本救不了他们。 许是被这声音吸引了,愈来愈多的学生慢慢朝文吾这边靠拢了过来。 「文吾,看在短暂的同僚一场,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既然想救他们,那现在就去打开书院的大门。」 打开大门。 文吾在心里念叨着。 被按住的学生听懂了,急忙又叫喊道:「先生!下山的路通了,放我们下山啊……!我要找大夫,我要找……」 话没说完,他似乎又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甚至掐住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喘着粗气。 乌头藤开始发挥强悍的毒性了,神智终将消逝。 文吾把面前的景象看在眼里,可是他无能为力,他想靠过去,帮自己的学生缓解一下痛苦,可是身旁不远处突然冲出来个人来—— 一把匕首狠狠插-入,溅出一片殷红的血色。 文吾抬头看去,此人竟是他手下一个叫田彬彬的学生。 现在的田彬彬已经不像是个人了,脸上布满了被乌头藤的枝蔓侵入的痕迹,黑色的纹路看起来十分可怖,可他嘴角依然挂着笑。 他在享受血腥、死亡与毁灭。 「开门吗?」假扮的徐先生笑眯眯地盯着文吾,又一次问道。 文吾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他不能开。 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这些学生现在离开书院,下了山…… 「先生,救救我们,我不想死啊!我好难受……」尚有神智的一些学生开始此起彼伏地叫喊起来。 他们要离开这里,他们要下山,他们想活下去。 文吾想大声告诉他们:不要被这些傢伙骗了。 这些毒恐怕早就深入骨髓之中,甚至可能有传染性,更何况一旦失去神智很可能会和田彬彬一样开始伤人。 可是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文吾只觉得自己的头如同被切割成了两半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的学生在求救。 可他在「徐先生」反覆的逼问下,只能一次次回復着:不能开。 ……不能开! 「徐先生」笑道:「真狠心啊。学生们最崇拜的先生如此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还不愿意安排生病的学生离院诊治。」 他的话似乎激起了什么新的波浪。 一个学生朝文吾扑了过去—— 「文吾……!你个见死不救的……你不得好死!」 文吾不得不后退了两步,他看着地上的学生,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文吾!我若是死在这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倒是没事……」 「我要离开……」 「救我……」 「不得好死!」 「文吾……!文吾……!」 一声声叫喊化成一句句诅咒,悽厉而狠绝,彻底撕破了他表面的高傲,并且不断地砸向了他。
第102页 他忽然感到后悔。如果许多年前的那一日,在落云山上他不曾帮助过莲华,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纠葛了。 他曾是众学生心中最尊崇的文吾先生,可是从今往后,文翰书院再没有什么文吾了。 原本静谧的文翰书院,此刻化为了人间炼狱。 …… 雨点如万条银丝从夜空中飘了下来。 慢慢地,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煳了起来。 不知是这夜雨太过朦胧,还是终究湿润了眼眶。 「轰隆隆——」 伴随着这一道道雷声,落雨山的山体又将发生一次崩塌,这次却是向着书院的方向—— 自书院中走出来几道人影。 「徐先生」慢慢地走在最后面,掏出了许久未碰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灌。 「她呢?」这时候一道十分清亮的声音响起,与往日的勾人黏腻感完全不同。 喝酒的「徐先生」看向走过来的这个扮作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回道:「西南那边还有尾巴要扫。」 「哦。」年轻人舔了舔手中匕首上沾着的血,笑起来格外妩媚。 「衙门的人呢?」 年轻人悠然道:「杀光了。」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唯独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未染尘埃的素净模样,并未言语。 手中一串玉石制成的佛珠在雨水的滋润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他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路过的雨点。 佛不渡我,我自渡人。 一阵静默之后。 和尚忽然看向了夜空,温润的面容上勾出一道极浅的笑来。 「……我回来了,云烟。」 …… 山体崩塌的那一刻。 有个地字院学生已经倒在了一间宿舍门前。 死前他曾经疯狂地拍着门板,像是要叫什么人。 如今,嘴边是吐尽了的毒血。 手边是掉落在地上的一截红绳。 上面还有个极精巧的小铃铛。 作者有话要说:  书院篇,完 第57章 重返仙界 此番归来,仙界的夜竟渐渐有些凉了。 温染接到西王母的急令便和白哲迅速回了仙界,片刻不敢耽搁。 回到内庭时也是深夜,整个内庭静悄悄,但是不时还是会走过一些负责巡逻的天兵。 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内庭似乎加强了戒备。 此时的月老阁中,等待已久的清风终于迎接回了小少爷,一时情绪激动。 一个人看大门着实无趣得很。 温染来不及跟他许久,便先问起了内庭守卫的事。 清风也不太了解情况的样子,只说好像是西王母那边的调令,守卫增了不少。见从清风这里捞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温染只好作罢。 正好一路赶回,他也累了,便拉了拉白哲的衣袖,准备去睡觉。 然而拉过了,却见白哲低头看了看他,眼神中的意味不明,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等到进了自己房间,温染才勐然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是在书院的宿舍了,干嘛还要拉着白哲一道睡觉呢? 想到这里,温染心里一阵尴尬,屋里亮通通的灯火根本无法遮掩他此刻面上的绯红。 温染欲言又止地盯着白哲,自己把人家拉过来了,怎么的,现在还得把人家赶出去吗? 「睡,睡觉了,你还待在这里干嘛?」温染脑子一懵,来了这么一句。 「……」白哲难得流露出一丝无奈,「不是你拉我进来的吗? 温染干脆强行转了话题:「……我觉得这个调令有些奇怪,明天我要去找一趟天帝。」 白哲也不戳穿他,只淡淡回了个「好」。 「那你去帮我还画。」温染赶紧道。 「好。」 温染这一串话说完了,忽然觉得自家徒弟比起最初的时候愈发乖顺了。 莫非是他的错觉? 一番对话下来,温染竟然隐隐觉得白哲好像在宠自己。 夜依然静谧。 只是有些凉。 温染干巴巴道:「我要睡觉了。」 可是他好像有点想念和白哲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了。 俩人干站了半天,就在温染打算放弃了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然被谁熄灭了。 面前白哲俊逸冷冽的面容瞬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下一刻,温染就感受到了腰间承受的一道力。 有谁扣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直接打横抱起,温染下意识地双手勾住了对方的后颈。 几步之后,身下便是熟悉而松软的床褥。 和书院宿舍里的那板床完全不一样了。 只顾着回想的温染,却忘记了松开自己勾住对方的手。 白哲便无法起身,只得半压在温染身上。 「你,你干嘛?」干嘛突然抱我。 明明每次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反过来去「质问」白哲。 「你对着我说要睡觉。」白哲简单地答了一句,语气云淡风轻。 所以就把你抱过来了。 而这些事,是他上辈子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偏偏此刻他就是甘之如饴地把对方抱了起来,还体贴地送到了床上。 这些日子他好像破了太多的例。 ……只是对象都是面前的温染。
第103页 身子也温温软软的。 恰似他的名字一般,有时候说话也软软糯糯,就像是…… 在对着他撒娇一般。 「松开。」想到此处,身体忽的一热,他顿觉体内的魔气开始翻涌起来,便道。 温染匆忙松开了勾住人家的手,然后自己便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床褥上。 白哲自己却在松开的瞬间,反而更往下压近了一分,在黑暗中动手帮温染褪去了鞋袜和外衫。 突然被服侍的温染呆愣愣地任由对方「动手动脚」,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 【徒弟魔格增进两格。】 意识到白哲忽然魔气大增,温染自然吓了一跳,无晦镯最近似乎也不太管用了的样子,他急忙又起了身。 不顾身上的单衣十分单薄,便拥上了对方的身体。 「你怎么又……」 话还未说完,后腰上便被人紧紧扣住了。 是白哲回抱住了他。 白哲的身体素来寒凉,二人的温度就这样在黑暗中缓缓交接、传递。 【徒弟魔格增进一格。】 不料,这一次却不减反增。 温染抱住对方的双臂更加用了用力,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气氛变得愈发暧昧缠绵。 不知怎的,那日夜里白哲静坐在桌案前为他写满了二十几页书册答案的情景,一下子就在脑海中又浮现了出来,怎么也挥散不去的样子。 像是有一支刻刀,生生将那一日白哲的身形背影细细地勾勒了出来,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过了许久,始终未听到那盼望着的铃铛声。 温染有点茫然了,从身上摸出个东海的大珍珠来,屋里一下子又晃起一小片隐约的光亮来:「要,要这么抱一夜吗?」 最近对上白哲,他说话时常结巴了。 白哲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温染的唇上划过。 温染觉得对方是在看他,还看了他的嘴巴一眼,就像是某种意欲,亦或是某种暗示。 可是下一秒他又觉得是自己瞎想而已。 压制魔气……以前情况紧急的时候,白哲会低头吻他。 想到这里,温染甩了甩脑袋。 转而换了更为隐蔽的方法。 殊不知这种方法反而更能轻易地挑动人的心弦—— 温染匆匆收起了珍珠,在刚刚恢復的黑暗中,默默解开了这层单衣最上面的衣扣结。 衣服瞬间滑落了几分。 白哲意识到温染在做什么的时候,身体忽的一僵。 但还是立刻接住了对方。 很快,肌肤相触带来的温差感使得温染缩了缩身体。 气息彼此交缠,一如二人身上纠缠不休的仙气与魔气。 白哲身上的魔气好似许久未进食的困兽一般,疯狂地吞噬起温染身上的缕缕仙气,仿佛要把对方吃干抹净一般。 他的指尖能碰触到温染光滑的肌肤。 随后轻轻贴向温染的耳鬓。 耳鬓厮磨。 好不亲/热。 …… 时近天明。 此时的暗月宫。 细碎的水声从屋内的屏风后不断传来。 披散着银色长髮的暗月宫之主正伏在温热的浴池边上,静静沐浴。 不知何时出现的—— 背后显露出一片极为细腻的纹身来。 是莲花。 红色的血莲在白皙的背上时隐时现。 鹤鸣正在外面守着。 主上沐浴时不喜人近身侍候。 最近主上的话愈发少了,常常一个人下棋便是一整天,或是干脆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听到卯月出浴的动静,他才敢过去通报刚收到的消息。 「主上,冥界的青冥君送来了贺礼。」 卯月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问道:「这是哪门子贺礼?」 鹤鸣颇为无奈道:「应该是之前定亲的贺礼。」 「为何这时候才到?」 鹤鸣:「……因为青冥君睡过头了。」 醒来的时候,得知卯月已经把亲定完好一阵子了,才迟迟送来贺礼。 说来仙界、冥界、魔界和妖界这四界,各有各的秉性,待人处事的道理自然也各不相同。 卯月捏了捏眉心,只是叫鹤鸣收了礼物,甚至没有打开去看的心情。 「你先出去吧。」 「主上?」 「出去。」卯月冷声赶人。 「……是。」 被打断思绪的鹤鸣,最终还是听令离开了。 拉门出来的鹤鸣沿着院子里的小路慢慢走着,抬眼望去,月已然要远去了。 新的一日即将到来。 最近主上似乎……有些忌讳他在身边。 跟随主上多年的鹤鸣难得产生了一丝忧虑。 而这种忧虑,他之前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还是温……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抱抱,举高高! 第58章 琴图 月老阁的清晨。 是在童子清风的算盘声中醒来的。 「这个月又超支了……」清风苦着一张脸打着算盘。 终于算罢,他愁苦地望了望自家少爷房间的方向。 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睡到这时候都没醒? 正哀嘆着,没想到房门忽然就开了。
第104页 只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却不是少爷,而是少爷的徒弟——白哲。 清风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是几个意思? 白哲昨天晚上没从少爷房里出来?! 跟在后面出来的温染髮现正盯着他们这边瞧的清风后,不禁缩了缩脖子。 可总归是不可能不说话的。 于是他硬着头皮过去道:「我们出门一趟。」 清风脸顿时垮了:「又出去啊?」 「我去找一趟天帝,他去一趟书阁那边。」 解释完了,温染师徒二人便迳自出了月老阁。 经过院中的那株姻缘树。 上面的彩带迎着风翩翩飞舞。 温染冲着它眨了眨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半路上二人因为目的地不同便暂时分头行动。 温染独自去了元和殿。 这些时日时常和白哲同进同出,一旦离了他,便愈发觉得不习惯起来。 这种习惯成了自然,便慢慢深入了骨髓。 路过内庭的一队巡逻士兵,温染不由加快了脚步。 到了元和殿。 天帝正在大殿之中和小文仙交代着什么,神情颇为严肃。 事实上,天帝已是连续两日没好好休息过了。 温染碰巧听到了一点,似乎说的正是全员戒备的事。 说最近天象有异,西王母下令全员戒备。 对于温染的到来,天帝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因为近日诸事缠身,一直无暇顾及温染。 「天帝。」温染好好地行了礼,便凑上去给天帝捶肩膀。 天帝像是果真放松了些一般,低声问了句:「你们回来了?这次去了哪里?」 温染去时没觉得会在文翰书院里发生那么多事,只当是下凡兜一圈,因而基本没跟什么人说过此事。 「去了文翰书院。」温染答道,「知墨丢了一幅画,拜託我去帮忙找回来。」 「画?」天帝对书画一类也颇为喜欢,恍然间忽然来了兴趣。 「啊。」温染见天帝有兴趣的样子,暗自可惜让白哲直接拿去还了,「是一幅奏琴图,画中是一个白衣的男子——」 天帝赫然惊骇地止住了他。 「奏琴的白衣男子?」 温染点点头:「见过那幅画的书院学生,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挺邪门的。」 天帝忽然重重一声嘆息。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那幅画居然流落到了那里。 「那上面画的其实是一位魔修,修行之路不过走了一半便背叛了师门,亦正亦邪。你们因它在书院留了许久倒也不奇怪。」 「那幅画现在何处?」天帝问道。 「已经带回了仙界,白哲把画拿去还知墨了。」 正说到此处,心间来了感应。 一道清风袭来,温染伸出一只手来,张开了掌心。 随即一只娇小的纸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然而温染还没得及握住这纸人,就见它顷刻间在自己眼前化为了灰烬。 黄白的纸身就这么生生烧掉了。 指尖徒留了一点点炙热过后的温度。 温染震惊地看着纸人留下的灰烬,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只纸人是知墨送给他的,被他派去回了书院再探一探那边的情况。 ——只是因为心里仍旧挂念和担心。 可是现在纸人虽然回来了,却化为了灰烬。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 另一边。 书阁。 白哲和温染分开后,便前往了书阁去寻知墨。 似乎是冥冥之中心有灵犀,他竟和温染一般,同样不可控制地惦念着对方。 从孑然一身、亲情淡薄的初代魔尊为始。 这一世,终于有了想去惦念的人。 只是如今还有些许迷茫。 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唯有一日日揉碎了慢慢过去的细水长流。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渐渐袭满了全身上下,令他感到陌生。 他到达书阁的时候,书阁依旧十分清静。 这里常年都只有知墨一人。 书阁的门敞开着,白哲站在门口敲了几下,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他便直接进去了。 书墨的香气随即扑面而来,入眼所见是一排排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与往日相比,眼前的书架显得凌乱了许多。 不少书册被从架子上翻了出来,如今正在形单影只地散落在各层的木板上,也无人把它们放回。 这并不像是知墨的风格。 风轻轻拂动了一纸书卷的薄页,发黄的纸张发出清脆的纸响,衬得书阁更加安静了。 白哲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这本被翻开的书被吹得翻了几页后恰好在白哲面前停下了。 上面用黑色的墨画了一朵并蒂莲花。 莲花肆意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金黄的花蕊仿佛在尽情狂笑。 「唯笑这世间种种难遂人意——」白哲轻声念出了并蒂莲旁边留下的一行小字。 「偏偏世人还要至死不休纠缠。」后半句是被别人接下来的。 白哲转身看去,果然是知墨回来了。 知墨惯常梳得整齐的髮髻此刻却是摇摇晃晃,两鬓垂下几缕伶仃的髮丝来,显得有些狼狈,目光也不是很清明的样子。
第105页 似乎许久没有好好梳洗和休息过了。 白哲并没有多问,只是取出了带来的那幅画卷,说道:「画已经取回来了。」 知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双眼一亮,突然沖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画卷。 「取回来了?!」知墨急不可耐地拉开了画卷,确认果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画卷,喜上心头,「终于取回来了!我的宝贝!」 知墨目光变得狂热起来,眼睛盯着那画卷的白衣男子,竟连眼珠都不带动的了。 「……」白哲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回想起书院发生的种种,难得主动叮嘱道,「这幅画很诡异,你小心些。」 之前文吾把画交给他们时,他甚至没让温染去碰画,也是因为担心这画上亦正亦邪的气息会伤到温染。 可是知墨好似没听到一般,根本没有理会。 白哲见他不理会,也没打算再多费力,言尽于此罢了。然而他刚要转身往书阁外走,知墨突然又开口了—— 「你也来看啊!多美的一幅画啊!」知墨握着画卷的双手隐隐在颤抖。 白哲蹙了蹙眉,他自然无意碰触这画。既然这幅画亦正亦邪,便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所以及早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再陪着耗下去,只是迳自转向门口的方向。 可是还没得及往前迈上一步,他就被一只死死地抓住了。 那手的力度极大,如同倾注了全身的力气与心绪。 白哲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直到看见知墨的那双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全黑。 失去了眼白的知墨,目光幽深得可怕,好似那个空荡荡的黑洞落在了苍白的脸上。 一团黑雾突然冒了出来。 下一秒,随着「啪嚓」一声脆响。 手腕上的无晦镯竟然有了裂痕,随即破碎。 ——禁锢已久的滔天魔气如同天崩地裂般,顷刻间四溢开来。 …… 暗月宫。 白昼之下,即便是在暗月宫,号称仙界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也无法看到那轮皎洁的明月。 桌案上的棋盘已成了残局,无人问津。 连棋子和案上的茶都冷了。 卯月起了身,仍然选择了走向窗边,望向那轮明月的方向。 夜还未来临。 但是期盼已久的盛宴终于要开始了。 银髮的美人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万劫地狱篇拉开序幕啦 第59章 逼供 「集结!快点跟上!快点!」 暗月宫麾下的仙镣庭此刻已是一团糟。 一众手下被分成了几个批次并派出去,庭里到处是喧譁声和脚步声。 鹤鸣先前有事去了天岚居那边,不料马上回到暗月宫的时候,便发觉内庭书阁的方向魔气沖天。 他是仙镣庭的总负责人,这种时候自然责无旁贷,他快步进了暗月宫,准备调人。 鹤鸣带队赶往书阁。 不出所料,此刻的书阁已然尽被魔气浸染。 只是这魔气似乎并不纯粹,整个书阁到处瀰漫着黑色的雾气,看起来尤为可怖。 「鹤鸣大人,这……?」旁边的手下也是心里一惊,急忙问道。 鹤鸣抬手止住了对方,他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只是如今他也无法完全掌握情况,方才事发突然,他也来得及去找一趟,主公,只好先带队前来。 「进去小心。」他提前叮嘱好了,才带队冲进了书阁。 书阁之内此刻也是到处布满了浓重的黑雾,眼前所见皆非清明。 鹤鸣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的来源……? 不可能是知墨。 书仙的徒弟并不擅长如此霸道的术法,不可能会带来如此骇然的变化。 然而走了不远,鹤鸣便看到了昏倒的知墨。 他的手边赫然摆着一副半开的画卷。 他低头看去,画上是一个奏琴的白衣人。 不待他有所反应,前方突然一道凛冽的风刃席捲而来,鹤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抬手扬鞭,这才勉强挡下了这风刃。 鹤鸣挥下鞭子后,抬眼便看到了黑雾之中团团围绕着的那个人。 ——白哲。 「是你。」鹤鸣皱了皱眉,对他道。 之前白哲曾经被仙镣庭抓捕过一次。 眼前的白哲微微垂着头,待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殷红的眼眸便射了过来。 这一眼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鹤鸣悄然握紧了手中的长鞭,额头边滑过一滴冷汗。 他以为这将是一场恶战。 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选择与他战斗。 白哲的身影在黑雾中稍稍晃了晃,然后他便微微俯身,还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艰难压制着。 黑色的雾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鹤鸣意识到是白哲的身体在吸收这些黑雾。 「你在干什么?!」身旁的手下纷纷骇然状,忍不住质问道。 鹤鸣来不及责怪手下轻举妄动,便听对面的白哲缓缓开了口—— 「……不是要抓捕我吗?快一点。」 神情淡漠得不像话。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这些黑雾多久。 体内的那个东西一直在蠢蠢欲动。
第106页 现在他的身体几乎是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地沖//撞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是了。 初代魔尊的力量和仙界之主天元结印的力量,哪个会率先向对方低头呢? 自然是不会的。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始料未及。 如果他现在先离开这里,当然是可以办到的。杀光这里的仙镣庭的傢伙就可以了。 多么轻而易举。 但是…… 在产生这一念头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孑然一身、无所顾忌的白哲了。 他有了一个所属之地,名为月老阁。 也有了一个能够惦念之人,名为—— 温染。 …… 距离书阁爆发魔气已经过了数个时辰。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仙镣庭也迎来了期待的月夜。 地牢里的氛围凄寒而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到处是刑罚与审讯的痕迹,有的牢房空空荡荡,徒留了一摊拖长了的黑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温染缩在牢房的角落里,静静坐着。 反正不是第一次进来了。 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和上次比有点冷了。 偶尔有谁从牢房外边经过,温染才急忙往外探头,喊上一句。 可惜无人理会。 「……」温染失落地垂下脑袋。 他只是,想知道白哲怎么样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他还没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鹤鸣带走关进了这里。 在这里静坐等候的期间,他想了许多,大概补全了发生的事。 可是他不懂。 白哲身上明明戴着他父母的遗物无晦镯,为什么会突然魔气爆发? 是什么引得他的魔气暴增? 想到这里,温染忽然就慌了。 他或许太大意了。 不是在书院时便已有了徵兆吗? 被画笔捅破喉咙和离奇发疯的书院学生。 文吾迫不及待要送走的诡异画卷。 画中亦正亦邪的仙道叛徒。 回书院探望却化为灰烬的纸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突然就串联了起来。 可是越想下去,他越是觉得头疼,越是细思恐极。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好像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 这网来得扑朔迷离。 却又将他牢牢困住了。 温染抱膝而作,将脸埋进了膝盖中。 他真的好担心白哲…… 牢房的门在安静了许久后,终于被谁打开了。 温染立刻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意外的,进来的人不是鹤鸣,不是卯月,似乎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对方戴着半张黑色的面具,只是看身形像是个婀娜女子。 「你是谁?」温染暗自提防起来。 这女子他没见过,不会是暗月宫的手下。 暗月宫的手下……他全部都见过。 思及此处,就连温染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是如何有这般自信的? 由于常年跟着焰绯到处跑,暗月宫的人基本都把他当做神火殿那一派的。 他虽然也出入过暗月宫不少次,可其实算不得多么相熟。 温染还没想明白,对方便开口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审问你的。」 女子的声音颇有些柔媚,这是骨子里带的。 光听声音,似乎情绪还有些激动。 「你根本不是暗月宫的,凭什么审问我?」温染当即回道,「卯月在哪里?」 如果因为魔气的事,他一定要被审问,那么应该是卯月或者鹤鸣亲自来,而不是这个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诡异女子。 但是戴面具的女子却笑了几声,哪怕隔着面具声音依旧清脆。 「我就是大人亲自派来的啊……」 温染越来越觉得这面具女诡异,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面具女便又向前一步。 「很怕么?」她问道,「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说罢,她从身上取出一套银针来。 一排银针整齐地摆放在布套里,个个有将近三寸之长,远远超过了寻常的针。 面具女愈发兴奋起来,手指挑出一根银针来。 「想尝尝它的滋味吗?」 温染一时忘记了唿吸,只是死死地盯着慢慢靠近过来的对方。 「你这是逼供。」 「逼供?」面具女声音变得轻柔起来,「说得对,那我便动手前先问上一问——你的徒弟白哲,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温染的后背紧紧贴上了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可是面具女也已经贴近过来。 他只得回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我徒弟。」 「呵呵呵,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你看,我何必费力气问你一遍呢?」面具女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般境况,手中的长针瞬间出手。 温染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只觉手腕上尖锐一痛。 一根长针赫然插/进了皮肤之中。 面具女下手极快,长针又被迅速地拔/了出来。 温染捂住手腕,脸上的神色却因突如其来的剧痛变得无法控制。
第107页 「我说了他是我徒弟,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我只知道这么多。」温染意识到,对方是冲着白哲来的,而非他。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白哲。 他不是没怀疑过白哲会有问题,那还是很早之前的时候,可是他有眼睛,有心,他能分辨出来白哲的好,他也相信天帝。 如果白哲真的有问题,天帝不会帮他们,更不会让白哲成为他的徒弟。 面具女见问不出来什么,似乎也没有恼意,反而是很期待一般,「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下手狠了。毕竟……」 「你的痛苦,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温染见过这位容嬷嬷的_(:3」∠)_谢谢大噶一直以来的默默支持~ 第60章 另一个我 夜已深。 完全封闭住的牢房里,地面因寒气的缘故如同铺上了一层霜般冰凉。 但是躺在上面的人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胸前的衣襟不知被谁暴力地扯开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然而如果细看过去,便会发现他的胸口上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针口。 若非是仙君之体,寻常人被这般刺向心口位置,怕是早就要一命呜唿了。 温染半昏迷着,只觉身体五脏六腑都在叫痛,可是却没有力气反抗,更何况他身边还有谁在钳制着他。 其实根本没必要钳制于他了,因为他眼下完全没力气去挣扎,只能倒在地上,喘着气罢了。 「还没玩够呢?」温染身后钳制着他的那个年轻男子突然发话了。 温染没能抬头去看对方,可是他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滑腻的,像条细蛇一般四处游走。 他还记得那人的双眼旁边各有一颗漂亮的泪痣,是个十分妖艷的傢伙。 见温染的头微微偏了偏,对方笑道:「认出我来了?」 温染心中闪过一个名字——巫凡。 像是料到了温染所想一般,对方继续道:「不过那只是个假名罢了——」 本想自我介绍一番,然而对面的面具女却突然急躁了起来:「巫蛇,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这话应该是在回方才巫蛇问她的那句。 巫蛇被嗔怪倒也不恼,反而接着拱火道:「你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叫什么吗?你这样子只会让主上生恶罢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还不明白吗?」 面具女被戳到痛处,心里再次发了狠,勐地抓起两根长针扎进了温染的胸口。 温染顿时吃痛地哼了一声,心说你们吵架不要扎我好不好? 我躺在这里当条咸鱼还能喘气已经不错了好吗? 然而面具女的怒火远远超出了温染的想像。 那个叫巫蛇的傢伙所说的话似乎是实打实一刀捅进了她的伤口里。 面具女的眼眸染上了一层红色,随着地上银针开始相互碰撞,温染意识到是地在动。 就连巫蛇也错愕地看向了她:「喂,你干什么?」 脚下的震动愈发明显了。 砖石都足以撬动。 「染衣你疯了!主上那边还没成事!」 这疯女人居然用自己的法力催动了外面的玉芙蓉! 即便不在面前,巫凡都已经能够想像到,外面此刻是一副何种疯狂生长的景象了。 原本娇柔纯洁的玉芙蓉在充满邪性的力量的激发下,迅速生长,抽长了枝条,露出段段尖刺来—— …… 这时候的另一间牢房里。 一身墨衣的白哲此刻被捆仙索完全地束缚住了,若不是墨色的衣衫遮掩,身上恐怕已是殷红一片。 破损的衣衫下掩盖的是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已然翻卷了皮肉,有的地方甚至见了骨。 「你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与其在这里受苦,不如早些说实话。」银色长髮的美人坐在椅子上,安然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白哲神色淡淡,全然不像个受重伤之人,只是道:「没说还有点用处,说了怕是只能做个无用的死人罢了。」 卯月轻笑一声:「在你眼中,我这般不堪吗?」 白哲抬眸反问:「不堪的到底是谁呢?」 只见面前的卯月眸光一闪,露出一副寒霜之下的冷面模样。 既然面皮已经被撕破了,自然就没了再继续装下去的意义。 「比起我是否不堪……我更关心的是,小温染是否也能蒙上一层尘埃,沦为你口中不堪的存在。」 面前那双殷红的眸子里几乎是在一瞬间腾起了一片烈火。 他会怎么样,会如何,自己反倒是不在意的。 可…… 捆仙索原本似钢筋铁骨般的禁锢突然就断开了,白哲的一边手臂立时恢復了自由,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仍在兀自滴着血。 随着手臂恢復自由,白哲强行突破来自捆仙索的禁制,即刻招来数道惊雷噼下,雷电激昂,电流星散。 「卯月」抬手阻挡,脚下生起一片纹路极为复杂的法阵来,淡蓝色的波纹流转,熠熠生辉。 这是暗月宫之主卯月的看家本事。 卯月极擅长古阵之术,因而他所掌管的暗月宫也被称为有铜墙铁壁之势。 只可惜,再强悍的铁壁也无法阻挡自内部产生的敌人。 由于此刻是附身之态,他虽然可以动用原主的力量,可也终究只是能用上三四成。
第108页 「卯月」被突然噼下的惊雷迫得不得不转换位置。 原本所站的位置地面上满是狼藉,砖石几乎被噼成了碎末。 感受到这数道惊雷的力道,他心下也是一惊。 白哲的力量似乎比他所预估的还要强大,只是被压制了太久太久。 眼看双方在狂飙的雷电之间,迅速出手袭向对方,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之势。 「卯月」不得不停手,回身看向外面。 这动静只可能是染衣和巫蛇那边闹出来的。 而温染此刻正在染衣和巫蛇手中。 再耽搁怕是来不及了。 「卯月」立时化掌为爪,抓向白哲的身体。 ——天元结印,极可能就在他的身上! 可明明是仙界至尊之物的宿主,白哲的体内却又暗藏着汹涌澎湃的魔气。 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这一爪他使出了全力! 另一边的白哲却陷入了更为糟糕的境地。 他强行突破禁锢,动用自己的力量,如今仙气与魔气两边均不肯示弱,如同战场上拼着争先的两位先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白哲殷红的眸子僵了僵。 他看着朝他袭来的银白身影,却只觉得那身影慢慢变得模煳起来。 …… 利爪掏向了白哲的五脏六腑,惊起一片血雾。 然而不待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只听耳旁忽然震起一阵天元钟的巨大声响。 随着敲钟者的动作,一声声,声声入耳,激起一段波澜壮阔的波涛来。 是内庭之主天帝。 这力量极为纯厚,即便是他也无法直接承受,耳膜好似被利刃划破一般,震得生疼。 尽管还未探寻到天元结印的位置,他也不得不收手了。 下达了撤退的指令后,一众潜入内庭的手下迅速收网,撤退。 而此时的院子里,突然疯狂生长的玉芙蓉已经将整个仙镣庭冲破。 枝蔓蔓延,好似直冲云霄,连暗月宫也被包裹在内,玉芙蓉上的尖刺极为锋利,平日驻扎在这里的手下大多都因它而受到了重创。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危机会从由卯月亲自坐镇的古阵阵眼处爆发。 发现异动匆忙赶来的芙蓉仙子,直视着玉芙蓉顶端花苞上站立着的红衣女子,很快便发现了她身旁的温染。 「温染!」她见温染面色惨白,便知不好。 一身红衣的面具女染衣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的芙蓉仙子,尽管因为方才天帝敲响的天元钟她的心肺都受到了不小的震动,可看着底下那面容娇美的女仙,仍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转头看了看半昏迷中的温染,忽然一把揪住了他肩膀处的衣服。 芙蓉见势不妙,正要飞踏上去救人,就见那上面的面具女竟直接将温染朝另一个方向丢了下来。 她是故意的。 如今玉芙蓉长势迅勐,早已远远越过了暗月宫的屋顶,更何况茎/叶上还生出了一排排尖刺来,若温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必然是重伤! 芙蓉半空中转身去救,却也难以赶上。 温染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在了玉芙蓉的棘刺丛中,鲜血沿着绿色的枝蔓静静流淌,芙蓉仙子唿吸一滞。 「别再闹了,主上下令撤退了。」这时候先前不知做什么去了的巫蛇突然现身了,他手下竟还抓着一个昏了过去的年轻仙子。 染衣冷冷瞪了他一眼:「知道了。你这又是去做什么了?」 巫蛇一脸神秘地笑笑:「听说这是暗月宫未来的女主人呢,身份尊贵,顺手抓过来了,主上一定高兴。」 染衣看见那仙子的娇美面容,脸上便又冷了几分。 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又明朗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自家主上的到来。 「主上!」染衣欣喜地看向那抹银白色身影。 「卯月」余光瞥到了下面的温染,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但随即意识到天帝的下一次钟声即将敲响,而他又损耗了过多力量,只得暂时撤退。 染衣接到命令,挥起衣袖,顿时掀起一阵漫天花雨,遮掩了视线,也遮掩了他们的身形。 一道黑雾环绕的巨门生生在半空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随着同伴召唤的联结法阵的开启,他们迅速地消失在了巨门之中。 芙蓉仙子抱住重伤的温染,看着那道消失的巨门,心中恨极。 入眼望去,整个暗月宫都已被那疯长的玉芙蓉悉数毁掉。 断壁残垣,零落的花枝,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随着暗月宫主人卯月的消失,由他驱动的法阵自然也随之失去了效力。 此刻她只觉满目荒凉。 忽然又听到了那法阵层层崩塌的声音。 暗月宫……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不虐的,一旦开了闸就拦不住了…… 第61章 无上莲华 元和殿。 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天帝正眉头紧锁,倾听着来自青华大仙的汇报。 「好好一个暗月宫,就这么……」 青华大仙负责的是善后处理暗月宫的事宜,如今卯月叛逃,暗月宫已倒,内庭便只剩下了焰绯带领的神火殿苦苦支撑。 尽管两边平日里时常闹矛盾起冲突,可现在见暗月宫这一庞然巨物就这样在一日之间轰然崩塌,心里竟也觉得不是滋味。
第109页 「我着实是没想到,卯月竟成了那个叛徒。」青华大仙唏嘘不已。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焰绯闻言却断言道:「他不会背叛内庭。」 青华大仙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家主上。 卯月叛逃已是众仙亲眼所见,甚至不惜重伤温染,还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暗月宫。 焰绯却摇了摇头。 「鹤鸣怎么样了?」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天帝忽然问道。 青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顺口就回道:「鹤鸣也被偷袭受了重伤,他应该是最早发现卯月不对劲的,只可惜……唉,差点就活不成了,脑子还想着主上主上,真是个榆木脑袋!是不是暗月宫的傢伙都是这副模样?」 一边嘆惜暗月宫的没落,可长期的惯性使然,他还是忍不住总想吐槽上几句暗月宫。 焰绯看他一眼,没接话,而是说起了女娲宫那边:「天帝,现在女娲宫那边已经彻底乱成一团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天帝也只能苦嘆一声。 「是因为天岚公主被卯月抓走的事吧?」青华大仙听到这事也是苦闷了许久。 人家宝贝多年的公主送到内庭来定亲,可现在竟然被直接掳走了…… 「并不只是如此。」焰绯道。 天帝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想了一些遥不可及的事,「当年,莲华被封印在了女娲宫的地宫祭坛之中,这么多年一直无事,可现在地宫祭坛里的莲华魂魄已经不见了。主持祭坛的红衣祭司尸体刚被发现,只怕是早被莲华的手下偷梁换柱了。」 「莲华?!」青华大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傢伙跑出来了?怎么可能?当年遥湛仙君可是亲手把他封印在了地宫……不,不对!天帝你们突然提起他来,难道说……?」 此次内庭卯月叛乱之事也是莲华招致的? 「怎,怎么可能呢?他都被封印了那么多年了……」青华大仙说起莲华来,竟然开始结巴了起来,「而且莲华和卯月又有什么关系?」 「莲华能走到今天这步,自有一番奇遇。听闻他曾经生吞巫氏一族数千年修为的巨蛇,即便筋脉尽断,七窍流血也硬是将其吞下,生生吞没了数千年的修为。当年正是仙界第二代仙者日益没落之时,若不是遥湛仙君拼死一搏,只怕仙界……」 时间很快又到了夜晚。 焰绯从元和殿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殿外守着的是他的心腹宗辰。 见自家主上出来了,宗辰自觉地默然跟上。 「莲华的几个手下精于变化和伪装,又擅用诡谲之术,这次既然能潜入内庭,混入神火殿便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了,诸事要小心。」焰绯一边往回走,一边叮嘱道。 宗辰自然听命,只是心中仍有困惑:「属下实在不明白,内庭近日已经增强了守卫,为何还会被那伙妖邪如此轻而易举地侵入?」 焰绯道:「是因为一幅诡异的琴图。那琴图本就特别,天帝说,莲华他们应该是以琴图为介,凭藉诡谲之术潜入内庭的。持有琴图的是知墨和白哲,他们一个不通仙术、极易□□控,另一个……」 话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他也想知道,白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介半仙,实力超群,却又身负魔气。 直到现在,天帝仍然在瞒着他。 天帝似乎非常不愿意让他知道关于白哲的事情。 至于卯月那边是如何陷入莲华织成的陷阱的……这还要多亏鹤鸣提供的线索。 他只信,卯月本人不会叛逃。 ——卯月近些日子性情举止皆有些古怪。 时常独自下棋下一整天。 有时候会突然态度发生变化。 甚至开始避讳鹤鸣的陪同。 这些基于鹤鸣对自家主上的了解,通通都是称得上古怪的。 可是鹤鸣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向现在这样发展。 这也是鹤鸣重伤后一直无法释怀的原因。 他认为是自己没能早点意识到问题所在,才导致如今卯月失踪,暗月宫被毁。 莲华的入侵是需要媒介的,潜入内庭靠的是琴图,而掌控卯月……或许凭藉的是其他什么事物。 「莲华的事,天帝有意暂且压下来,咱们只管做事,在外面把嘴巴管住了。」 宗辰愣了一下,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让卯月一直背着这叛逃的罪名了? 卯月会不会叛逃,他是不关心的,也没有什么信任与否之说。只是主上焰绯说卯月不会叛逃,那么他便听他主上的。 只是这样一来,暗月宫怕是真的再难有翻身之日了。 二人这样说着,很快就走到了月老阁的门口。 「我进去看看。」焰绯留了这么一句就直接进去了。 自卯月叛逃,温染重伤,已经过去了整整六日。 温染先是因为伤势昏迷了数日,好不容易醒来便又开始发起高烧来,直烧得神志不清。 小时候积下的那点病根全都冒出来了。 当年暮云烟生他的时候,正是夫君遥湛仙君和莲华拼死一战之时。 莲华为妖界大能,早年据说只是一介书生,后来也曾渴望追求天道,失败之后转而改修佛道,但其实却是堕入了妖魔之道。 妖界本就是由魔界分裂而来,妖魔妖魔,殊途同归罢了。
第110页 之后又得巫氏一族巨蛇之力,实力深不可测,一时众仙都要避其锋芒。 彼时,卯月和焰绯初出茅庐,虽然称得上是后起之秀,可终究还是资歷尚浅。 仙界之中唯有遥湛仙君能与之一战。 然而最终,遥湛仙君封印了莲华,自己却也魂飞魄散。 只剩下那仙界第一美人暮云烟,因为有孕而留在后方,丈夫死后因伤心过度,身体也每况愈下,生下温染后不久就香消玉殒了。 温染这是自娘胎里就带下了病根。 焰绯踏进温染房间时,童子清风正守在床边给温染小心擦着额头的汗。 原本白净漂亮的脸蛋此刻烧得通红,焰绯见温染这副模样,心里也是一紧。 可即便是这样,温染嘴里还在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白哲。 焰绯靠近床边,小童子便给他让开了位置。 「还是烧?」焰绯勉强挑起了话题。 清风苦着脸点了点头:「一直烧,下不去啊。」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他又问道。 这些日子内庭几乎全要靠着神火殿的支撑才能正常运转,他作为神火殿之主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 尽管心中始终惦记着温染,可诸事缠身,偏偏又都紧迫万分,他实在无法每日亲自过来看他。 「好些了,但是那些玉芙蓉力量太霸道,还是得养。」 幸好没怎么伤着脸,否则清风一定会因为心疼温染而又大哭一通。 焰绯的手指在温染的脖颈间流连了一会儿,肩膀那里刚好就有一道疤痕,看颜色倒是稍稍淡了些,明显也涂过了上好的药品。 可是看着这伤疤,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日温染是如何重重地跌落在玉芙蓉丛中的。 若是他在的话…… 想到这里,焰绯不禁悔恨地握紧了拳头。 那日他被西王母叫走了。 见焰绯抚摸着温染肩膀的伤口,清风忍不住哀嘆道:「我昨天给少爷上药,看着这些伤,都担心他会留疤……」 焰绯却不等他再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道:「怕什么?即便真的留疤了,我也会照顾他。」 只要他还在一日,整个神火殿都是温染的。 清风被这话吓到了,终于不再提留疤的事,只是因为温染总是念着白哲,他们又相处了有些时日了,便还是想问上一声:「焰绯大人,白哲……现在是什么情况?」 焰绯收回了手指,脸色平静如水。 「白哲……现在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第62章 剥离 虽然暗月宫倒了,可日子一天天还是要继续过。 仙界也是不例外。 元和殿藏得紧,外面的又看不清,整个内庭便都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澹之中。 经过一连数天的休养,温染如今终于是可以下床了。 这还要感谢神火殿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各种灵药。 眼下,温染就坐在床头,乖巧地喝着焰绯亲自餵过来的汤药。 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也进行过一番抗争的。 他觉得可以自己喝了。 可惜这是他觉得,而不是焰绯觉得。 现在内庭一片混乱,众仙都是心神不宁,有人甚至预言:第三代的仙者怕是也要就此走向没落了。 一如当年的二代一般。 春去秋来,交替轮换。 这是天道定下的,即便是像他们这样的仙者也无法改变。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或许也是一种必然。 他听说了莲华逃离地宫之事,听说了所谓卯月叛逃之事。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月老阁里一个小小的神仙,他没有他父亲那般强大的实力,甚至身体和资质还不如最普通的仙者。 温热的汤药被特意晾好了才端过来,被神火殿之主亲自餵药的感觉自然是极爽的,只是温染因为担心内庭、担心白哲,无心享受。 于是,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他坐在床边,问起焰绯关于白哲的情况。 他没想打扰他们,他只是想知道……想知道他徒弟白哲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天温染过得看似很受照顾,实则内心十分卑微。 他只是想知道白哲怎么样了而已啊。 可这样一点愿望都没人愿意满足他。 现在整个月老阁基本被神火殿的人接管了,过来探望的一概拦下。温染每天能看到的只有清风还有焰绯两个了。 每每问起白哲,清风却憋着不答话,焰绯则只会说你先养好伤。 但温染觉得等不及了,他可以等,可是或许白哲等不了了呢…… 一个全身浸染了魔气的半仙,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他不敢想下去。 然而这一次的问起依然换来了焰绯的一句「养好伤最重要」。 其他的先不要去想。 温染失落地垂下眼眸,呆呆地看着地面。 或许是被温染的情绪感染,今日的焰绯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就在这时候,清风竟进来通报—— 天帝亲自来了。 温染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他意识到,或许今日的他终于有机会窥得少许天机秘密。 焰绯深深看了天帝一眼,天帝抬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现在的他无意违抗天帝的命令,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和清风一同出去了。
第111页 屋内。 片刻的宁静。 温染盼了许久的天帝,可是如今真盼到了,却又开始慌乱起来。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又有点害怕知道真相了。 「温染,伤势好些了?」天帝声音有些低沉,他坐在了床边。 温染点了点头,回道:「好,好多了。」 「……」天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这个问题其实问的几乎毫无意义了。 温染遣词造句了一番,终于开口问道:「……我想知道白哲他现在怎么样了。」 天帝的神情似乎也颇为为难,温染见状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白哲……与其问他现在怎么样了,不如先让你知道他的身份。」 「……身份?」温染听到这里,心跳都仿佛停跳了一拍。 天帝将实情慢慢道来:「白哲这一世出生在大铭恩府,因为身负惊天灵力,天资卓越,便有了『一步登仙』的名号,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被众妖邪盯上了。少时被丢在乱葬岗,是我捡走了他,从此指导他步步成仙。」 天帝一连说了许多,可温染听得极认真,他甚至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段话的要点—— 「什么叫……这一世?」 白哲在大铭恩府的经歷他大体都知道,包括被兄长排挤的事,毕竟他们一同回过大铭恩府。 「白哲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与灵力投胎的。」天帝神色凛然,「而他的上一世……便是魔界的初代魔尊。」 话尾的这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当场砸中了温染。 温染一时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初代魔尊?!」他刚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仔细想来,却自己又暗自相信了这说法。 是的,白哲资质绝好,学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这本来也不至于令他惊奇到何种地步,可是明明是一名半仙,他却时常无法抑制自己身上的魔气。 当初若不是由天帝亲自介绍拜託给他的,他甚至可能会直接拖着白哲去仙镣庭自首。 若是有着初代魔尊的记忆与力量,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温染忽然想起了知墨的那幅琴图。 琴图中的白衣男子不也这样吗? 亦正亦邪。 白哲也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存在。 说起来,堂堂初代魔尊如今竟居于仙界内庭,甚至……天帝希望他能成为仙界之主。 见温染在慢慢调整自己接受这样的说法,天帝适时继续道:「当年魔界初代魔尊的弟弟白渊破天叫阵,仙魔两界一时势不两立。不过好在初代仙界也有些底蕴,筹划许久后的奋力反击倒也杀回来些声势。初代魔尊却似乎无意再与仙界缠斗,竟然亲手封闭了整个魔界,他自己也陷入了沉睡从此镇守魔界的大门——」 「只是没想到数千年过去,他一朝醒来,竟然投胎转世附入了大铭恩府白氏的幼子身上。」 没有人知道白哲是怎样想的。 是被迫使然,还是自己主动选择? 天帝没有问过,但他知道,对方是不会告诉他的。 初识的白哲神情淡漠,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 那时候在乱葬岗,即便白哲所继承的上一世力量还如同处在襁褓中般衰弱,记忆也仍在慢慢地恢復之中,这些都需要长久的恢復期,可他依然镇定的可怕。 ——无视于乱葬岗内外无数企图夺他身体、灭他神识的妖魔鬼祟。 「可是天帝,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将白哲带上仙界,培养成仙界之主?」温染冥思苦想也无法获得一个答案。 天帝轻轻嘆了一声,回答说:「因为他在转世的同时,被仙界的天元结印选中成为了宿主。」 那可是足以号令三山五处一海的仙界之主的信物啊! 可是,怎么偏偏就选中了一个拥有初代魔尊灵魂的白哲? 天帝也想不明白。 天道如此,他也无法违抗。 自二代没落以来,三代仙者始终颓势,其要因便是无人可以掌控天元结印,号令四方。 天帝在位多久,便盼了多少年,他盼着早日出现一个真正的宿主,带领众仙重振仙界。 然而这天元结印最终竟选择了白哲。 想到这里,天帝也只剩下无言的嘆息。 他盼了那么久……如今想来也只有痛惜,却又不得不扶持白哲上位。 至少,还有一半的可能性。 如今温染的师父月老一直在外,明面上是在外游歷,实则是一直在暗暗帮助仙界寻找转移天元结印的方法。 如果能够更换宿主…… 这一日,温染接收了太多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时有些缓不过来了。 但好在,他还没忘记他的初衷。 「天帝,白哲的身世我自然希望知晓,可我现在最关心的……是白哲他到底境况如何了?」 天帝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又提起了此事,可心中知道这一回决然是再避不过去的了。 过了半晌,他总算是开了口:「白哲他被莲华的琴图影响,无晦镯已断,魔气四溢,如今体内充斥着仙魔两种力量,身体又受到莲华重创,此刻记忆混乱,已然神志不清。」 「下一步……或许是要强行剥离他体内的天元结印了。」
第112页 仙界不可能让一个失去神智的初代魔尊继续成为天元结印的宿主。 这断然不可能。 「你说他受到莲华重创,又如何能强行剥离?!」温染一下子急了。 若是轻而易举就能剥离,天帝他们怎么可能会等到今日?此举必然极为兇险不易。 天帝知道温染聪慧,却也没料到他竟反应如此之快。 「若是不顾及白哲的痛楚和性命,或许……还是有三成可能的。」天帝的声音好似黑夜中忽然撞响的钟声,声声撞入了温染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顺利撸到了结局附近。_(:3」∠)_如果可能的话,大家不要再养肥我啦,这篇文虽然冷,但是我有在努力存稿了呜呜呜qaq跳起来给你一个爱的么么哒! 第63章 不和 温染对剥离天元结印的手段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亲耳听到天帝说出这般冷酷的话时,始终是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震动。 「你们不能这样……!想用他的时候就随便去用,他如今失了记忆,乱了神智,你们就说丢就丢——」温染知道自己不该和天帝这样说话,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难道连他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温染,白哲现在这样,只怕也撑不了许久,我知道你会怨我无情,我与他当年也是一场交易,我助他摆脱人世纠葛,他助我控制天元结印,一统仙界。可白哲现在情况着实不妙,这场交易便没了继续下去的意义。若是强行再拖下去,恐怕也只是枉然,你不如——」 天帝话已到了嘴边,还是卡了那么两秒,最后几乎是咬住了后槽牙说出来的:「早些放弃了。」 温染急得几乎掉下眼泪来:「当初是你让我做他师父的!现在你来告诉我让我放弃他?」 「温染,你不要意气用事!白哲如果彻底失控了,你知道内庭将招来怎样的祸患吗?」 天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可温染却只是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天帝。 他听不进去。 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 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可是…… 他是真的听不进去。 温染此刻只觉自己的胸口愈来愈痛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像一条溺了水的,在岸边苦苦挣扎的鱼。 ——可鱼怎么会溺水呢? 想来也是可笑。 天帝见温染全然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了,外面诸事还需要他去处理,只得最后留了话:「五日后,如果白哲仍未恢復神志,内庭会强行剥离他体内的结印。」 这是他最后的期限。 到了那时,一切准备就绪,箭在弦上便不得不发了。 随着天帝的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温染一个。 清风在外面守着时就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可是他不敢靠近过来,也没资格靠近。待天帝走远了,他才敢跑进来看看自家少爷。 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跳。 记忆里他几乎没见过少爷掉眼泪的模样。 小时候喝再苦的药都成了一份习惯之后的坦然。 可是现在从少爷的眼眶里不住地往下流着一串串泪珠。 根本止不住。 「少爷……」清风小声唤他。 温染呆坐了几秒,突然用手背狠狠蹭了一把眼泪,随即扶着床边起了身。 「哎哎少爷你别动啊——」清风急忙要去扶他。 温染却摆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然后便外面走去。 「少爷你要去哪儿啊?」清风着急地在后面追,「你伤还没好呢!」 然而温染压根不听的话,只是照旧往前走。 天帝说只余下五日。 这五日便是他和白哲最后的时间。 清风追上去后,在院子里拦住了温染:「少爷,焰绯大人说了,你伤好之前不能出去。」 温染抬头看向他:「你也知道我才是你少爷。」 「别拦我,我不想五日之后还坐在这里后悔。」 …… 仙镣庭遗蹟。 温染在前面一路走,后面神火殿的手下便一路跟。 他们不敢伤了温染,温染的眼神太过坚定,便只能让他出来,再跟上去。 「少爷,你上这里来干嘛啊?」清风也跟在后面,见温染停下了,终于找着机会把后找来的外衫披在了他的肩上。 这里已然是一片残垣断壁了。 仙镣庭和暗月宫几乎等同于一处。 只是如今都只剩下了残砖剩瓦。 这还是温染那日重伤昏迷后,第一次见到现在的仙镣庭。 早前那些整日巡逻的手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往日的肃杀成了今日的凄寒。 「少爷小心脚下啊!」清风还在不住地提醒他。 温染环视着周围的一切,静默着不说话。 那一日突然暴起的玉芙蓉仿佛还就在眼前。 那是他最爱的花。 温染忽然觉得自己跑过来的举动着实可笑。 仙镣庭已经没了,白哲又怎么会还在这里呢? 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些地面碎石的声响。 温染回过头去一看,竟是鹤鸣踏着地上的碎石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称得上慢,一只手按在腹部的位置,似乎行动颇为不便。
第113页 「你来这里做什么?」鹤鸣的神情有些木然。 温染看了看他,低声道:「我找白哲。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白哲不在这里了。」鹤鸣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凄凉,他看着温染身后跟着的那些神火殿的手下说道,「你以为我还是从前掌管仙镣庭的那个鹤鸣吗?现在内庭大权都集中在神火殿手中了。这种事,你得去问焰绯。」 说罢,鹤鸣似乎觉得这话有点好笑,勾了勾苦涩的嘴角。 温染这时候才恍然发现,暗月宫的势力竟已没落至此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那些神火殿手下,知道自己问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答案的,便只得去神火殿寻焰绯。 从前焰绯来月老阁看他,对他的问题闭口不答。 今日就换他主动去寻他。 如今暗月宫的势力大不如前,整个内庭的大权几乎都集中在了神火殿焰绯的手中。 甚至近日有了一些传言—— 下一代的仙界之主,就是焰绯了。 毕竟卯月这个最大的竞争者已经叛逃。 温染听到了过路仙者的交谈。 然而当那两名仙者看到了他之后,纷纷退让开来,似乎有意在避开他。 温染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也许他们退让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的神火殿。 这种被避开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可是他又没有办法改变。 他抓紧赶去了神火殿。 殿门口,仙来仙往。 诸仙有事,如今都要来神火殿求上一求。 亦或算得上是站队。 温染打量着眼前无甚变化的雄伟宫殿,却总觉得有什么变了。 门口的守卫见是温染了,主动向他行了礼,却没有给他让路。 温染意识到,对方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但是很快,进去通报的守卫便回来了,他吩咐其他人赶走了新来的访客。 没过多久,神火殿的门口附近便冷清了下来。 温染干脆在门口的立柱旁坐下来。 守卫无动于衷地退到旁边继续守护着神火殿的大门。 只有清风急不可耐地又从行囊中取出来一套外衫,非要给他铺在身下。 温染听话地任由他帮自己铺好,然后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在等焰绯出来见他。 或者能让他进去更好。 毕竟身上未痊癒的伤口还在时不时地折腾着他,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不知过了多久,清风又掏出来个什么东西,这回直接煳在了温染的脑袋上。 温染头顶着一块毯子似的东西,一动不动地靠在立柱边上。 暮色渐深。 残阳如血。 仙界的落日刺痛了温染直视它的双眼。 神火殿内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温染几乎是立时转了头。 那扑面而来的温热感是不会作假的。 他太熟悉了。 是焰绯出来了。 温染就像个执拗的小孩子,坚持地守在门口,等候着焰绯出来。 而焰绯就像输了游戏的败者,他选择了率先妥协。 「如果我不出来,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焰绯沉声问道。 温染知道他一定生气了。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焰绯不待他答话,便走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抱起了地上的温染。 所幸焰绯身高够高,温染就显得有些娇小。 尤其是在焰绯坚实的臂弯里。 清风本来要追进去,却被跟出来的宗辰拦下了。 「我家主上会照顾好温染少爷的,你不必进了。」 第64章 流放之地01 清风动了动嘴唇,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里面温染消失的方向,最后还是自知惹不起风头正盛的神火殿,只得憋屈地转身离开。 焰绯则带着温染进了神火殿。 「这么跑过来,伤口不疼么?」焰绯迳自在前面带路,却不曾回头。 温染跟在后面,沉默地低着头。 怎么会不疼呢? 可是比起躺在床上养伤,他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温染很想直奔主题,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个向。 小时候他总是追在焰绯后面到处跑,那时候还能勉强说一句天真无忌。 可现在放眼整个内庭,除了天帝之外还能有谁的权势能够超过焰绯呢? 他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矮子了,焰绯也早已不是那个刚刚展露锋芒的小子了。 他坚持过来堵人家门口已是很不礼貌了,总归不能继续惹人厌弃。 焰绯忽然停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这言语间的尴尬,但没答话便继续往前走了。 进了内殿。 还是那般四季如春的温暖。 神火殿之主自有日火之力的加持,在他的影响下,整个神火殿都是暖暖的感觉。 温染置身于此,觉得身上的伤口仿佛都轻松了些。 焰绯平日接待客人的小桌上,照常摆放着几盘小点心,看着很新鲜,只是似乎没有人吃过。 最近真的是很忙很忙吧,连点心都没怎么动了。温染有点羞赧于自己承受焰绯的诸多照顾,可是却很少反过来关心关心他。 随着焰绯坐下,门外的宗辰亲自端过来几盘新的点心来。
第114页 点心看起来十分软糯可口。 温染知道是给自己端来的,因为他很喜欢这些小的吃食。 「太多了……这里不是还有?」 这回却是宗辰直接回了话:「那些是昨日的了,这是今日的。你不来,便没人——」 说还没说完,宗辰接收到了来自主上的眼神,便止住了口,然后干脆地撤走了原本桌上摆放的几个小盘子。 温染安静听着,总觉得宗辰话里有话。 身后是焰绯特意为他取来的一个软垫,方便他靠着,温染好不容易进来了,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也许是焰绯看出了他的难处,竟主动开了口:「想知道白哲在哪里?」 「……是。」温染乖顺地点了头。 焰绯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香裊裊,嫩嫩的茶叶在杯子里轻轻打着转,划起一道一道小小的涟漪。 「白哲已经被打入了流放之地——万劫地狱。一是为了压制他体内的魔气,二是为了经受考验。」焰绯回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弃他,也不信他会反过来伤害内庭,但是他总要证明给内庭的其他仙君看。」 「一个记忆已然发生混乱,几乎已经半条腿堕入魔道的傢伙,即便我们愿意留着他,内庭的其他仙君也是断然不会容忍的。虽说是因为为莲华所害才招致的结果,可天帝能够再等待五日,已是极限了。」焰绯又道。 不在其位,便不会知晓这决定背后要顶住的压力有多大。 「可当初是……」温染下意识地想要帮白哲辩驳,可刚开了个头,他勐然想起了最开始时,天帝将白哲託付给他时说过的话—— 他是半仙,有「一步登仙」的美名。 他天资卓越,你做他师父一定没问题的。 你要把他……培养成仙界下一代的仙界之主。 从焰绯方才的回答看,焰绯还并不知道白哲会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 是了,在旁人看来,定会以为是莲华侵入内庭的过程中,刻意毁掉了白哲成仙的道路。 毕竟莲华当年便是在追求天道的半路上出了事,前功尽弃。 他最乐于见到的,便是毁掉他人的成仙之路。 白哲虽为凡人,却天赋异禀,成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莲华对他下手,引他入魔并不奇怪。 温染这一连串想了下来,忽然间明白了。 为什么当初天帝要把白哲交给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仙君,为什么要他保住培养仙界之主的秘密。 因为天帝若想扶持下一代的仙界之主白哲上位,面临的最大阻碍和威胁就是神火殿的焰绯! 和卯月两相对峙了多少年的神火殿之主,会允许有这样一个半仙轻而易举地踩过他成为仙界之主吗? 如果焰绯知道白哲将被送上这个位子,或许从一开始事情就不会这样发展过来了…… 焰绯见温染迟迟不说话,神色也有了异样,便伸手拍了拍他。 温染瞬间回了神。 他庆幸自己的话还没说完。 「我……能去看看他吗?」温染问道。 焰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道:「你想去便去吧。」 去了,死心更快,自然更好。 温染意外于对方突然的松口,既然如此,他便又顺势问起了卯月的情况。 「卯月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焰绯示意他趁热喝茶。 于是温染赶紧听话地喝了一小口。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焰绯道,「莲华利用卯月的身体在内庭掀起这么大的波澜,如今目的已成,卯月于他而言,恐怕也没了多少价值了。」 「不过,你就没想过,或许卯月真的是自己想要叛逃的吗?毕竟,到了卯月这般修为,想要强行上身抢夺他的神识,可并非易事。」 温染闻言,仅仅是一瞬间的惊诧,很快他的眼神中便被一种坚定充满了。 「我相信卯月不会叛逃。」 「他希望这个内庭好。」 「所以他不会这样去做。」 即便现在外面到处风言风语,都在议论着卯月的叛逃和暗月宫的倒下。 即便卯月总是冷冷地不搭理他,鹤鸣也经常兇巴巴地赶他走。 可他依然是这样想的。 …… 温染走后。 焰绯独自静坐在桌案旁,凝视着那杯只喝了一半的茶。 茶渐冷。 「主上,温染寻船前往流放之地了。」宗辰进来禀报。 「知道了。」 看着桌案上仍然没动过分毫的点心,宗辰觉得主上的情绪似乎并不太好。 「谈话并不愉快吗?」宗辰试探性地关心道。 焰绯轻轻嘆了口气,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温染会不顾自己的伤势,急着为白哲奔走,到处打探他的情况。 甚至会关心素来关系不太好的卯月。 「可他唯独不会问起我。」 入殿前的那一句问候,也不过是为了白哲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焰绯对温染的感情应该近似于爱的供养??_(:3」∠)_把好吃好喝的通通抱过来给温染。 第65章 流放之地02 万劫地狱是个什么地方呢? 一叶扁舟静静躺在海水的中间,随着波浪缓缓飘动。 小矮子温染踮起脚尖,望向远方的小舟,好奇地问道。
第115页 旁边拉着他的人注视着海面,回答道:「那里是仙者的流放之地。」 …… 这几乎是一片荒地。 地域广阔无边,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荒凉与看不到尽头的海水。 在这种地方,据说只有一种植物能长长久久的活下来。 那便是有「死人花」之名的彼岸花。 传言彼岸花的花香有着神秘的力量,能够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把它种在三途河边,路过的亡魂说不定就能想起些什么呢? 此刻正坐在一片红色彼岸花之中的温染,这样胡思乱想着。 而在他的旁边,有数道长长的锁链如同深色的毒蛇一般,正朝另一边延伸而去。 锁链的尽头是殷红的血。 血染尽了墨衣。 可惜墨衣人并不关注。 这是温染来到流放之地的第三天。 此时距离白哲被剥离天元结印仅仅剩下两日,可是温染眼前的白哲,依然身处于两世记忆的混沌和仙魔同体的痛苦之中。 足以统领仙界的天元结印和初代魔尊的血统力量,究竟谁能占了上风呢? 温染不知道。 他没有焰绯那样纵横内庭的权势,亦没有惊天深厚的修为。 他只是个掌管姻缘的小仙君。 自从找到白哲后,温染便在这片荒芜之地住了下来。 每一日都是无言的寂静,刺目的彼岸花,还有那片总是如同烧红了般的天空。 有时候有声音响起,那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在与「白哲」说话。 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白哲还活着。 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或许是生不如死也不一定呢? 如今白哲被玄天精铁制造的锁链牢牢禁锢在了流放之地,而玄天精铁是从三昧真火中炼制了上百年的珍品,当它束缚住了戴罪之人时,它身上附带的真火便会源源不断灼烧着对方的身体与魂魄。 至死方休。 温染却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心口就像是也在被真火灼烧似的,烧得生疼,疼得他几乎掉下泪来。 但白哲明明承受着各种痛苦,却仍旧无法清醒过来。 他时常紧蹙着眉头,偶尔颤动的身体带起了锁链相碰撞的清脆声响,可即便温染就在他面前,也无法认出温染来。 「白哲,咱们昨天说到哪里来着——」温染强行唤回自己的正题来,今日照旧和白哲说起了话,「对了,说到大铭恩府你那个兄长,叫白蔡。咱们不是把他的亲事搅合黄了吗?后来我们参加了当地的花会,还碰上了选花魁……」 「那个花魁叫什么来着?」温染突然想不起来了,一阵冥思苦想后,「……实在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长得是挺好看的。不过,没你好看。」 温染托着下巴,注视着白哲苍白的面庞,自说自话着。 如果白哲能听到的话,大概会淡漠地瞥上他一眼吧。 到了晚上。 童子清风过来看他。 月老阁那边不能没有人看着,因而清风只得是不是过来看看他的情况。毕竟温染自己都还是个病号,流放之地环境恶劣,颳起的风也硬得很。 温染一个人在这里,他担心得不得了。 今天他就又独自坐船跑来给他送各种吃食、药物,还说了说内庭近日各种集会商议卯月之事。 温染其实不太需要吃食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再去贪恋食物的美好,只是唯独药物倒还需要。 清风和他争执起了上药的事情,然后他就把清风赶跑了。 流放之地名为万劫地狱,本是冥界的土地,算是仙界借用了而已。 魂来魂往,积聚了不知多少冤魂厉鬼的情仇思绪。 这里终究不是个好地方。 清风的修为比他还要低上许多,长时间呆在这里有害无益,所以他狠下心来把他赶走了。 温染手里握着送过来的药瓶,想着只得自己给自己上药了。 虽然费劲,可也不失为一个消磨时间的办法。 他坐在彼岸花丛里,轻轻解开了自己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一片伤痕累累的后背。 之前的伤口还没有好。 温染抻着手臂,开始艰难地给自己涂抹肩膀上的药。 好在这瓶药是流动的,温染用手指蘸上,还方便涂抹些。 然而手指刚伸过去,他就突然觉得肩膀一痛。 果然……伤口还是裂开了。 温染忍下疼痛,只好先取出干净的布来,打算先把血止住。 然而下一秒—— 身后的锁链处传来了碰撞带来的声响。 温染勐地一回头。 一张因为长时间的痛苦而变得十分苍白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是白哲。 他本就是背冲着白哲在给自己上药,两人的距离还挺近的。 现在白哲突然朝他这边凑近过来,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大概是几日来,白哲第一次有了亲近他的表现。 「徒,徒弟?」温染一时紧张,习惯性地又唤他为徒弟。 然而白哲殷红的眸子却在死死地盯着他露出来的那片绽了血的肩膀。 温染突然想起了曾经有过的许多次。 那些和白哲的碰触。 甚至后来变成了肌肤相亲。
第116页 他的仙气似乎可以帮助白哲压制体内的魔气。 温染心下一动,他对着一身是血的白哲毫无畏惧之色,只是抬头指着自己的肩膀问道:「……想要吗?」 白哲没有说话,但是却有了反应。 殷红的眸子转向了温染的脸上,上半身不顾锁链勒紧的痛楚又向前倾了倾。 温染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做最后的犹豫和思考。 最后,他终于还是主动朝白哲那边凑了过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白哲已经长出了魔界之物才有的尖细的獠牙。 獠牙朝着温染流血的肩膀勐然咬下。 温染痛得差点当场大叫出来。 好在后面等待着他的不是獠牙撕扯了他的皮肉。 白哲……在要他的血。 原本就没好利索的伤口这下彻底崩裂开了。 血如泉涌,最后悉数落入某人的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买了个漂亮的雏菊花玻璃杯,赏心悦目,好开心鸭~ 第66章 流放之地03 闭上眼睛。 耳边只有身后白哲吮//咬的声响。 虽然很疼,可温染只有在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对白哲有用的了。 说来他这个师父当得很不称职。 仙术没有白哲厉害。 个子还没有白哲高。 懂的东西都没有白哲多。 就连那时候在文翰书院,还是靠着他来帮自己写的功课来应付先生。 过了好一会儿,温染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他失去的血有点多了。 白哲现在就像个无底洞…… 温染只得自己推开身后的白哲,捂住了伤口。 「……停,停一下!」 见温染躲开了自己,白哲面上的温度陡然又下降了几分,殷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温染:「……」这也能不开心吗? 虽然现在白哲还无法跟自己相认和对话,可是至少有点正常的人模样了。 身体的状况似乎也比先前好些了。 温染赶紧解释道:「让我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虽然不似凡人那般脆弱,可要是一直这样也照样会失血过多的。 见对方看着像是听懂了,温染便特意离远了些,和对方保持一些距离。 之前的伤口裂开了,还是得再上药。 无论如何,今日和白哲的相处算是有了一些进展,虽然代价也蛮大的吧。 随着天色晦暗下来,温染本来就因为失血而脑袋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流放之地的夜晚,没有虫鸣,没有风吹树叶的「唰唰」声。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 许是因为太疲惫了,温染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某日夜色深沉,他趁着院子里无人,正埋头在花丛里翻着玉芙蓉。 那时的玉芙蓉比现在还要珍贵稀有,整个内庭也不过培育了几株而已。 听说有一株就藏在这小院里。 温染便特意跑过来偷偷翻找。 孩童时期的小心思罢了,可偏偏就是有人猜到了他的小心思,还撞破了他的小动作。 夜空中,明月高悬。 身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刚好翻找到了玉芙蓉的小温染呆呆地仰起了小脑袋,看清了来人后,立马绽起单纯的笑容来—— 「我找到玉芙蓉啦!」 「卯月哥哥!」 温染自梦中惊醒。 他有些清醒,又有些迷茫。 小时候他追着到处跑的人…… 或许并不是焰绯。 …… 在流放之地的第四日。 白哲仍然没有完全清醒,但是温染至少看到了希望。 不过留给他和白哲的时间也不多了。 今日来看望他的不再是清风,而是原本应该分身乏术的焰绯。 温染的状况,他本不必亲自过来了解。 毕竟他的手下会尽职尽责地报给他。 但是昨夜探得了一些特别的情报,焰绯最后还打着来送情报的旗号亲自过来看人了。 温染在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二人甚至要以地为席坐下交谈。 不过很快,他就坐不住了。 焰绯带来了一个令他极为震撼的消息。 文翰书院前些时日遇到了山体的滑坡,整个书院都被泥石覆盖了。 昨日好不容易被清理了出来,里面的学生和先生早已经没救了。 然而他们却不是被闷死和砸死的,竟是被一种叫乌头藤的毒物腐蚀了神智最终毒发而死的。 「莲华身边有个叫染衣的手下,擅长用毒,这乌头藤应该是她下的。」焰绯道,「这个染衣,应该就是那日将你推下玉芙蓉的面具女。」 「……」温染一下子懵了,一时甚至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全,全都死了?」 焰绯默然地点了下头。 他已经知道温染前些日子去过那座书院,那里必然有他认识的人。 温染终于明白过来,那一日,他送回书院的小纸人为何会突然化为了灰烬。 「这样算来,恐怕我和白哲才走不久,书院就出事了。」温染喃喃道,「那时我们也觉得书院的氛围有些奇怪,可是突然接到了西王母的急令,又意外拿到了那幅琴图,所以我们就赶着回来了。」
第117页 「……如果我们晚点走,是不是就能救——」 一根食指轻轻挡在了他的唇前,止住了他未完的话。 「温染,事到如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一日西王母的急令也是想要救你呢?」焰绯注视着面前的温染,柔声道。 温染顿时一怔。 「莲华追求天道失败后,转修了佛道。温染,你在书院时,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年轻和尚?」 当初在薛家庄发生过的那些事一幕幕在温染的脑海中迅速翻转起来。 温染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和莲华见过面了。 他在焰绯的帮助下,给吴风华和文吾先生刻了木牌,并好好地上了香。 没想到,他如今身在流放之地这样的冥界地域,居然还能给死去的友人送上一程。 见温染情绪十分低落,焰绯知道不该再多做打扰,他也还有许多事等着回去处理。 最后看了一眼白哲,焰绯忽然觉得,他今日的状态和前几日不太一样了。 温染髮现焰绯在看他,担心他知道了天元结印的事,便赶紧起身过来送他。 焰绯果然被他吸引回了注意力:「不必送了,你伤还没好,不要多动了。」 「好。」 「若是有什么急事,你打一道符,神火殿守在渡口附近的手下就会过来找你。」 这里是冥界的地盘,焰绯倒是不会太担心温染的安全,只担心他不小心自己的伤势。 和温染分开后,焰绯独自回了海岸边的渡口处,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月老?」焰绯惊诧地看向对方,「您回来了?」 他记得月老在外云游有些时日了。 月老的确是在外云游了许久,今日刚刚赶了回来,得知自己的小徒弟此刻身在流放之地,他也不免要担心,因而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只是到了这里,又停了脚步,没有过去看他。 反而是留在这儿等了等焰绯。 月老一身黄褐色的衣袍,苍老的面容上一道道皱纹显示着他与其他仙者不同的阅歷,可是光看眉眼又觉得这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罢了。 「温染还是不肯回去?」他问道。 焰绯无奈地点了点头。 「焰绯,温染也总会长大,不再是那个只能跟在你后面的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主意了。」月老的声音里满是沧桑,「我先前回了一趟月老阁,院子里多了一盆玉芙蓉——是你放的吧?」 听到这里,焰绯随即变了脸色。 月老看出来了。 「逃不过您的眼睛。」焰绯自嘲地笑了笑,「这花的确是我送给温染的。」 ——为了监视他和白哲。 「这花虽然是卯月手里的,可是卯月那孩子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把花送给温染的,想来也只有你了。」 说到此处,月老的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焰绯,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你只以为自己能够一味地去保护他,什么都要守着他。可是人是会变的,我等仙者也并没非全然没有七情六慾,就像你如今在内庭的权势已在众仙之上,温染也是会改变的。你这样子跟在后面守着他,可他是个小傻子,不会回头看的,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永远也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月老一语,惊醒梦中人。 焰绯如同醍醐灌顶,低头看了看自己张开的手掌。 是他选择的方式错了吗? ……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五日。 这一夜,温染没有睡。 他一直守在白哲的身边。 他把自己的血当成了供品,供奉给面前随时可能重回魔道的白哲。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是坚持不住了,靠在白哲的身上,一副随时会昏过去的模样。 若不是这两日服了许多补身的丹药,他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他能感觉到白哲在一点点转好,可是时间还是来不及了。 因为他还没等到白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先等到了西王母派来的心腹手下——莫恩。 「这位是月老座下的徒弟温染仙君吧?」 莫恩很早之前便跟在了西王母身边做事,不过因为西王母已经神隐多年,他也因而没怎么出现在内庭这边过。 这是温染第一次见他,没想到看起来居然如此年轻,不过从前倒是听说他的名号。 据说莫恩极擅长诡谲之术,若要问封印、玄术、阵法这些玄奇之事,他都很精通。 温染见他头顶上还竖着两支龙角似的东西,怀疑他可能是出自某个海域的龙族后代。 「奉西王母与天帝之令,我来取走白哲体内的东西。」 第67章 流放之地04 天元结印的事,在天帝刻意的隐瞒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莫恩作为剥离结印的执行者,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因为此事太过重大而隐秘,因而他只以「东西」来称它。 温染没打算用武力和他对抗,他必然是打不过对方的,只能靠一张嘴来说服对方。 「莫恩,我知道你有命令在身,保护内庭的安全也是职责所在,但是这几日以来,白哲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我觉得他未必会堕入魔道——」 「不如……再宽限一点时间呢?」温染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请求。 莫恩闻言,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朗声回道:「你我等得起,可内庭等不起,西王母同样等不起。今日我必要剥离白哲体内的东西。」
第118页 温染见他已有要动手之势,连忙挡在了白哲身前,「就算是今日动手,也可以晚一点啊!不算是你违背西王母的命令。」 莫恩被这话气笑了:「我还急着回去復命呢,你还是赶紧离远些,免得不小心伤到你。」 这话说出来便是带有威胁之意了。 温染回头看了看白哲,虽然他还未完全清醒,但是至少认得些他了,如果能再等一两天,说不定靠着他提供的血液,白哲就能彻底恢復神志呢? 他心里急得不行,可莫恩却不愿再等了。 见温染没有走开的意思,莫恩直接抬手招出一道水柱将温染打了出去。 温染落地的瞬间,只觉得自己的伤口怕是又要遭殃了。 而那一头的莫恩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出手,袭向了白哲的腹部—— 原本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的白哲就像是突然激醒,忽然抬眸看向了莫恩。 玄天精铁所制的锁链被连带着抽动起来,不断地发出声响。 等莫恩反应过来的时候,数道雷电已经像游走的灵蛇一般沖向了他,距离太近了,即便他立刻后撤仍是躲闪不及。 身体被雷蛇重重地击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莫恩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这傢伙被束缚成这样了,还能动得起手?!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虚弱至极随时可能咽气的模样! 方才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莫恩实在是没想到对方这种状态下还能强行运转体内的力量。 西王母说的没错,白哲留不得了……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白哲的力量恢復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 随着力量被激发,束缚在白哲身上的铁索渐渐有了被炸开的势头,莫恩大惊,匆忙凌空划出一道阵法向对方打去,想要修补对方身上的禁锢。 可惜阵法还未打到白哲面前,白哲身上的铁索已经几近全部炸开。 他一只手掌勐然直/插入开满彼岸之花的土地之中,脚下的徒弟随即发出阵阵轰鸣—— 「糟了——!」莫恩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这里是流放之地,是冥界的万劫地狱,土地之下埋着不少荒魂野鬼的破败断骨! 很快,就像在印证他的想法一般。 自脚下的土地中不断渗出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来,混杂着泥土和彼岸花的花瓣,直到冒出片片白骨来。 那是鬼手的白骨。 只剩下一截截白骨的鬼手从土中凌厉而出,朝莫恩的方向快速伸了过去。 莫恩被这景况惊骇住了,急忙后撤。 「这就是你说的他好多了?!」后撤的同时他还不忘对温染大喊道。 温染其实也是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怎,怎么会这样? 陷入狂暴的白哲在流放之地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暴。 温染正在想办法朝他靠过去。 「你不要命了?!」退到远些地方的莫恩发现他的动作,急得又大喊道。 温染当然要命,可是白哲现在这副模样,他总不能干看着。 照现在这状态看来,白哲体内的魔格恐怕已然占据了上风,初代魔尊的力量哪里是莫恩能够抵挡的? 他冒死去试试,说不定运气好白哲认出他来了,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停下手。 否则如果把流放之地也大闹一番,温染实在想不到白哲有任何一丝可以活下来的可能了。 白哲自然察觉到了温染的悄然靠近。 刚才白哲的注意力都在攻击莫恩上,现在则慢慢转向了温染。 「……」原本小心向他靠过去的温染髮现白哲已经注意到他了,心里一颤。 他不想激怒白哲,如果能活,那为什么要选择送死呢? 双方僵持了片刻,温染不敢再妄动,然而白哲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僵在原地的温染被他用一只手就提了起来。 纤长的手指掐住了温染白皙的脖颈。 温染感受到对方指尖在发力。 白哲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向外延伸,这力量愈来愈强,震得地下的白骨不断发出轰鸣,像是在感应他一般,连带着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大面积的崩裂。 彼岸花被纷纷撕扯开来,地面显露出一段段千沟万壑来。 而中间扯裂开的最大的口子竟悄然出现了一片水域。 水域的面积越扯越大,渐渐同岸边的海域连成了一片。 莫恩脚下变成了一片海水,不得不让自己的身体悬浮在了半空中,「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再不取走那东西,你难道要等他彻底发狂谁也制不住了才肯让我动手吗?!」 这话虽然说出来也是为时已晚,可他憋不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流放之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可眼下也只能想办法先保住他们二人的性命,争取拖到内庭那边赶来…… 不过莫恩并没有等到内庭的救兵,反而是先等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对方显然是气急败坏地匆匆赶来。 毕竟,有外来者已经把他家门口的土地都给掀了。 这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头顶一只鬼角的青冥君就是在这种状态下风尘僕僕地赶来的,宽大的衣袍随风摆盪,给人一种放浪形骸的感觉。
第119页 青冥君乃当今的冥界之主,手下统领着三千鬼吏,更有不可计数的亡灵。万劫地狱只算得上是他家的后花园罢了。 如今算是租借给了仙界内庭当做戴罪之仙的流放之地。 温染很快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青冥君,正在心唿「有救了」之际,却见对方当即掏出一把巨大的青扇,朝他们这边狠狠扇了过来—— 彪悍的风力直接砸到了脸上,竟将温染和白哲同时击飞了出去。 身体一时失去了控制,导致二人下落之后,直接坠入了这片深不见底的水域之中。 在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的莫恩此刻是惊骇得合不上嘴巴了。 「青冥君您这是干什么啊?!」 青冥君听了立马火冒三丈:「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呢?在我冥界的地盘上撒什么野?我们养一方水土有多难,你们这些天天挂在天上的傢伙能懂吗?!」 只有鬼才知道他们冥界的土地有多荒凉,多宝贵好吗? 是的,只有他们自家的鬼知道。 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出了一片流放之地,还不得不租借给仙界使用。 要不是当年他老子死前定下的主意,他早就掀杆子不干了! 被这么吼了一阵,莫恩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自知理亏的莫恩,终于不敢再造次。 不过说起来把流放之地弄成这样的人也不是他啊! 罪魁祸首已经全掉进深海之中了。 莫恩俯身看下那不知有多深的诡异海域,忍不住问道:「青冥君,他们两个……该如何救出来呢?」 虽说他本来是来剥离天元结印的,可眼下温染二人已经落入水底,能否保住性命都成了未知,他心里也是着急。 青冥君听罢,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冷笑道:「这片海域内有极重的瘴气,毒得厉害,水又深不可测,掉下去就别想着上来了。」 第68章 流放之地05 青冥君听罢,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冷笑道:「这片海域内有极重的瘴气,毒得厉害,水又深不可测,掉下去就别想着上来了。」 否则他们冥界怎么会养水土养得这么难呢? 莫恩:「……」 …… 此时的海水深处。 温染是率先醒过来的那个。 当他拖着一身的伤,从地上爬起来后,他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和白哲在落入海中后,应该是被冲到了海底的一个奇怪洞穴中。 没错,这是一个洞穴。 尽管这很奇怪,可温染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这里说是在海底,可是却因为一种特别的地形构造而导致洞穴里并没有水。 白哲也被海水冲到了这里,此时昏迷不醒。 露出的手腕上锁链留下的红痕斑驳,温染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倚靠在石壁上。 冰凉的海水将他们里里外外沖刷了个遍,冥界的海域和寻常海水自然不同,化水珠的力量似乎被大大削弱了。 从他落入海中时他便发现了,这片海域之中有着浓重的瘴气,会使他们变得更加虚弱,所以白哲的情况看上去更遭了。 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温染靠在他边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这样放着白哲不管。 在这样的水瘴气中,白哲可能会撑不住的,他身上积压的伤比自己还要重。 温染定了定心神,现在是他照顾白哲的时候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帮白哲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将自己贴向了对方冰凉的身体。 ——他需要他的血,他的力量。 温染知道自己落海的过程中,身体不少伤口都绽开了,可是总不能让白哲去吸/取那些身体部位的血。 所以他只得自己咬开了嘴唇,用嘴巴将血给白哲渡过去。 虽然过程很羞耻,但是有用就好。 反正……白哲现在也不清醒。 然而没过多久,温染的腰间忽然一紧,随即被白哲的大手直接扣住了。 紧接着温染的身体一倒——他被中途醒过来的白哲反过来压在了/身下。 被翻身压住的温染来不及反应,嘴唇上又是一片熟悉的温热感。 白哲主动欺压了过来。 二人的唇齿纠缠。 空气中瀰漫着难捨难分的暧昧气息。 伴随着洞穴内外的点滴水声。 持续不止。 温染现在意识到这样餵血的坏处了。 好,好慢。 每次一点点,时间就一直这样耗下去。 对于白哲来说,总是意犹未尽的。 温染的身体却越来越燥/热了。 不过幸运的是,温染还在发愁如何推开白哲的时候,对方居然自己主动停了下来。 殷红的眸子仍像从前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可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这眼神,温染觉得他像是在盯牢自己的猎物。 大概是中场休息吧? 一会儿接着吃,再吃两口的感觉。 温染不住地喘着气,和对方四目相接。 他忽然有点高兴,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哲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强了? 之前还不得不由他来推开白哲的,现在他已经自己知道喊停了。往好处想,也许是在心疼他? 接下来的时间,漫漫无休。
第120页 白哲就像一只贪婪的大狗,时不时凑过来叼一口,吮/咬一口。 温染就断断续续地给他餵血。 身上也觉得被他折腾得痒痒的。 每次都是可能他还在休息,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凑过来来一口。 只不过对方已经不满足于从他的嘴巴获取新鲜的血液了…… 温染被他搞得面红耳赤。 可是偏偏又推拒不得,甚至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甘之如饴。 只要能救白哲,让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不想白哲死。 他想要白哲,好好的。 习惯了白哲会跟着他到处乱跑,习惯了白哲会帮他写双份的功课,习惯了白哲会把欺负他的人打跑…… 他还想和白哲一起去看魔界的醉黄昏,先前约好了的。 哦对了,白哲这傢伙就是魔界的魔尊。 那是不是那时候那傢伙心里还在笑话他没见过魔界的世面? 直到后来,温染自己终于也撑不住了,就此陷入了沉睡之中。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这一次,率先醒过来的,是白哲。 有些昏暗的洞穴中,白哲那双漂亮的眼眸显得格外醒目,恰似夜晚的宝石一般幽深而又透亮。 身上累积了不知道多少处伤,一直未曾好好治疗过,白哲几乎是硬撑着自己的身体直立了起来。 这里是……? 先前发生过的事开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盘旋。 重返仙界。 莲华入侵内庭。 他被打入流放之地。 温染…… 他低下头,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温染,微红的嘴唇上分明留下了好几处细小的咬痕。 那都是他留在上面的。 ……温染在用自己的血向他献祭。 白哲没有急于再去看温染,而是起身去洞穴口附近查看了下情况。 他们应该是被打入了流放之地的海域中。 海底满布湿潮的瘴气,这里不是可以久留之地,必须要尽快离开。 可在这里等上面的救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这片海域深不可测。 只消一会儿的工夫,白哲便已经做了决定。 他要带温染离开这里。 墨色的衣衫因为被血浸透,整个身体都变得更加沉重,但是他知道温染等不得了。 温染的身体本来就弱,又出了这么多血,长时间在瘴气里待着,根本承受不了。 白哲转身回了洞穴深处,将温染背了起来。 身体覆盖住背部的同时,身上的伤口便又开始叫嚣起来。 白哲咬了咬牙,强撑着将他背好。 每向前走一步,便有几滴殷红的血流淌下来。 那是他的血。 亦是温染的血。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是他的体内有了温染的血。 他隐约记得,在他刚刚被送入流放之地的时候,天帝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道:「你还记着,你是谁吗?是仙界未来的仙界之主,还是一统魔界的初代魔尊?」 当时他根本无法控制的思绪和记忆,自然也无法作答。 现在想起来,白哲身上背负着同样虚弱的温染,心里却有了答案。 …… 我不是仙界未来的仙界之主。 也不是一统魔界的初代魔尊。 这一世—— 我只是白哲。 和温染血肉相融的白哲。 …… 那一日在大铭恩府。 水桥边上。 花会已经结束,夜晚时分开启的便是花灯出游。 三五成群的年轻姑娘靠近水边放出了手中的花灯。 把温染馋得要命。 直把白哲逼得无奈地跑去给他买了三个花灯。 最后温染拉着白哲一起把三个花灯全放出去了。 一个花灯,一个心愿。 一愿五界太平无事。 二愿徒弟早日成为仙界之主。 三愿…… 温染念叨了两个愿望就停下了,还一脸神秘地问道:「你知道我第三个愿望许的什么吗?」 白哲猜不到,也没兴趣猜。 温染就自己把谜底揭开了—— 「三愿徒弟身上能有点菸火气。」 我的徒弟哪里都好。 就是少了些烟火气。 …… 思绪回到现在。 白哲拖着一身的伤,背起了温染,踏上了归途。 从此以往—— 我亦会贪恋这世间凡俗的烟火。 守着流年。 唯愿一切安好。 第69章 千面 「一张人脸,两张面皮,三寸玲珑。话说这画皮女妖可真是网罗了这凡世间无数美艷女子的面皮啊——」 茶馆里的说书者正坐在大堂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往昔的故事。 堂下无数听众支棱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美人才子的故事,凡人爱听,他们亦然。 茶馆外面立着一名红纱罗裙的女子,生得美艷动人,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说书者唤走了,堂里又极为热闹,便无人去关注到她了。 女子冷着一张脸,扭头离开了。 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没走多远,便遇上了自己的同伴——巫蛇。
第121页 巫蛇是西南巫氏一族的后人,据说族内供奉的图腾正是一条巨蛇。 「染衣,这回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你了?」巫蛇见她面色不虞,故意笑嘻嘻地调侃她。 被唤作染衣的女子瞪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脚下还加快了速度。 走两步,确定巫蛇跟上来了,她又慢慢放缓了脚步,找了个时机问道:「主上在做什么?」 巫蛇回道:「还能做什么?你走之前不是看到了?」 染衣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像是为了亲眼再确认一下一般,她又开始快步往回走。 没过多久,他们便一同回了所住的销魂窟。 前院实为寻欢作乐的销魂窟,后院则是通向深处且极为宁静的一座禅院。 若是叫一个凡间俗子过来看了,怕是要惊个半死。 哪有这般设计的? 不过凡间俗子也不敢轻易来看就是了,因为此处名为销魂窟的地方正是处于妖界中心最繁华的集市区域。 石桥小路边,倒在地上唿唿大睡的乞丐说不定就是哪个大妖怪凑巧在这里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呢。 这一带着实热闹极了。 销魂窟作为众妖怪享乐放纵的场所,自然是不乏各路妖怪的光临的,门口有容貌娇美的女妖怪正肆无忌惮地招引着客人。 染衣和巫蛇走的自然不会是正门。 正门太喧嚣。 经一道暗门归来,染衣第一时间便要看自家主上,巫蛇则留在了前面的销魂窟去快活。 禅院被围裹在一片安静的竹林中。 沿着石子路往前走,便到了。 此刻就在竹林的最深处。 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正侧对着他们,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削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面容极为俊美的年轻和尚。 仔细瞧去,和尚手里握着一个木刻的小人儿,看样子是个颇为漂亮的女子。 「主上,我们回来了。」染衣见到他手里握着的小人儿,心中却不畅快,但还是面带笑容地说起了话。 那和尚却没有理她。 染衣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主上还没有消气…… 就因为那个叫温染的小子。 先前在内庭,她曾经故意重伤了温染。 竹林里,守在一旁的还有一个三十岁出头模样的跛道士。 他手执一个葫芦,煞有介事地给自己倒出一杯酒来,瞧着好戏。 染衣在旁边看了许久,不敢去打扰莲华,只能回过头来问跛道士:「我美吗?」 跛道士抬眼:「美,当然美。」 倒出最后一杯酒来,葫芦里已然空了,跛道士撇了撇嘴。 染衣又不死心地问道:「我和暮云烟的脸谁更美?」 跛道士想了想,回答说:「巫蛇的脸挺美的。」 染衣知道他是故意答非所问,心里又冒出一阵无名火来,却也只能压抑着。 她若是可以,早就用银针剔掉温染的面皮给自己了,可她即便用了也会觉得噁心。 纵使她是那么羡慕暮云烟,却又那么妒忌和厌恶她。 连带着和暮云烟长着一张极为相似的面皮的温染,她也一併讨厌。 不过,想来莲华也是不会允许她剔掉温染的面皮的。 染衣不想再惹主上不快,难得识趣地掉头走开了。 待她走远了,跛道士才听到主上迟来的几声轻咳。 「主上,你先前使用附身之术,损耗了不少力量,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的『药』……还没做好。」 莲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可还是继续刻着小人儿,似乎不完成不罢休。 此次从封禁依旧的地宫祭坛逃离,本就是要耗费不少心力的事,他强行突破禁制离开,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不小的。 当年把他封禁在地宫的……还是温染的父亲遥湛仙君。 如今遥湛和暮云烟都已亡故,这世上只剩下了他们的独子温染。 莲华捏了捏小人儿的脸。 他这一生远比普通人要漫长得多。 以与暮云烟的相识为起点,而在那之前,他的生命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彩。 然而这抹色彩又被天道和遥湛亲手斩断。 那么对于她和遥湛结合留下的孩子,究竟是该爱,还是该恨呢? …… 另一边,刚刚远离了竹林的染衣,独自沿着石子路回了自己的房间。 主上刚刚重返妖界,根基尚还不稳固,这几日她一直在外忙碌奔波,有些时间未回来过了。 这是一间充满了胭脂花粉的女子闺房。 推开房门,牡丹花香扑面而来。 入眼所见的便是挂在墙上的那一排排人面皮。 没有骨架支撑的面皮软塌塌地搭在上面,看起来尤为空洞可怖。 染衣的目光在它们身上逐一扫过。 却没有一个令她满意。 还不如她现在脸上的这一面。 看来看去,终究只有温染的那张面皮可以让她满意。 可偏偏又是等同于暮云烟的那张脸。 染衣陷入激烈的矛盾中。 真想剔掉那张脸啊…… 作者有话要说:  _(:3」∠)_在考虑要不要写完结后的番外。。有特别想看谁的番外吗?莫得的话,可以会像以往那样,正文之后就地完结哈哈
第122页 第70章 流放之地06 在流放之地的土地崩塌之后,冥界之主青冥君因为此事闹了好一阵子。 许是念及温染和白哲掉下去前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青冥君最后还是良心发现地喊了鬼差过来捞人。 只是这水域极深,又有瘴气瀰漫,实在是不好找。 莫恩带着一众鬼差准备下水,听到这边动静的神火殿的手下也赶了过来。 然而刚下水没多久,莫恩就发现了白哲和温染的身影。 他们二人自己潜上来了。 比莫恩更震惊的是青冥君,他一把推开莫恩,看着攀上岸边,甚至还背着一个上了岸的白哲,眼神跟见了千年厉鬼一样。 心说内庭好久没出过有这般心志的傢伙了。 上一个算得上的大概还是焰绯和卯月。 不过近日听说卯月已经叛逃了……? 亏他之前还送去了一堆贺礼。 青冥君这边暗自惊嘆着,另一边的白哲早已是强弩之末,他能把温染带上来已然耗费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眼看着整个人即将再次滑落入水,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生生拽了上来。 黑髮中混杂的几缕赤红从眼前划过,这就是白哲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 元和殿。 一场关于白哲的处置决定的集会正在召开。 天帝早就知道剥离天元结印不会顺利,可没想到白哲和温染居然闹得这么大,把冥界租借给仙界的流放之地都给整塌了。 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天帝只觉得心累。 冥界的青冥君本就脾气暴躁,这下捏住了仙界的把柄,怕是要狠狠敲上一笔。 不过对于内庭好歹也有个好消息,那就是白哲终于清醒过来了。 尽管伤势颇重,可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连温染都认不清了。 如今白哲和温染都送回到月老阁修养,说是修养,也算是另外一种软/禁。 毕竟白哲的危险性还未能完全去除。 至少现在这场集会上,诸多地位颇高的老仙君并不贊同将白哲「放虎归山」。 尤其是在得知他凭一己之力把流放之地毁了个大半的情况下。 好在天帝这边的态度是发生了转变的。 白哲倾尽全力将温染从充满瘴气的水底带了上来,其实已经足以证明他是恢復神志的了。 「白哲虽然清醒过来,可是他毕竟有着初代魔尊的记忆与力量,怎可将内庭的未来託付于他呢?」老仙君仍在据理力争。 「是啊!他在那种状态下,都能毁掉大半个流放之地,可见他作为初代魔尊的力量正在急速觉醒中——」另一位也跟着附和道。 「依你们的意思……便还是要想办法处死白哲了?」月老听他们说了半天,忽然开口道。 月老因为职责和性情的缘故,甚少直接参与内庭要事,但是作为三山五处一海之一的月老阁阁主,他还是有权利表达自己的看法的。 对面的老仙君纷纷一愣,不说话却也没否认,意思便是很明显了。 月老却抚了抚自己的鬍鬚,慢慢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先前你们讨论许久白哲的处置办法,那时白哲的魔尊力量还未彻底觉醒;如今你们再行讨论之事……他却已经恢復了记忆与力量。这前后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对面的仍未答话,似乎并不知道答案。 「这意味着,白哲背后的魔界势力也将蠢蠢欲动了。」月老坦言道,「你们以为我们保住白哲是给内庭带来了莫大的祸患,可那也是一场莫大的机缘——当年白哲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我们若能借之一二,也是能够与妖界抗衡的重要力量。」 如今莲华逃离祭坛,重返妖界。 颓势许久的妖界也将来迎来新的风暴。 如果内庭不能联合起来所有力量对抗妖界的话,当年被魔界破天的耻辱必将再现。 「月老,你不问内庭之事许久,便不要说这些玩笑之语了!」老仙君立刻反驳起来,「堂堂初代魔尊会甘愿留在内庭,听候仙界内庭的支配?」 同样沉默半天的焰绯一直没有表态,直到这时候才忽然有了反应,轻轻动了动手指。 月老但笑不语。 「白哲会留下来。」焰绯缓缓开口道。 这语气竟有一锤定音之势。 因为,温染在这里。 从他伸手将白哲拉上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了。 气氛陷入沉滞。 天帝轻咳了几声后,便强行开启了下一项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卯月……我们该如何处理?」 在内庭大多数仙君看来,卯月是叛逃之身。 纸是包不住火的,但也由于之前一直在封锁消息,导致现在有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在传:当年的莲华和尚已经捲土重来,连卯月都被他策反了。 这话说的亦虚亦实,是对是错还真不好判定。 毕竟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叫「卯月」。 温染和鹤鸣他们的看法自然是认为卯月是被莲华陷害和操纵的。 可如果卯月是真的主动让莲华附身的呢?或者根本没有附身之事,一切就是卯月自己的想法? 「卯月对内庭贡献颇多,可是如今已经叛逃仙界,我们总不能还要迎他回来吧?」
第123页 「不错,只要有一点叛逃的可能,我们一旦迎他回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次暗月宫会受到重创,还不就是因为是从宫内率先出现的危机? 「你们说的有一定道理,只是我不认为卯月会背叛仙界。」天帝接道。 「天帝如何能够如此言之凿凿?」几位仙君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质疑。 这一次答话的却不是天帝,而是月老:「我当日虽然不在,但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卯月』会派妖女染衣去逼供于温染,更令玉芙蓉疯长将温染害至重伤。单凭这两件事,我就不会相信那是真正的卯月,不会相信那是他所认同的意愿。」 「月老,话莫要说得太满。卯月和温染关系素来一般,会重伤温染也不足为奇!」 月老却是一声嘆息:「当年温染的母亲暮云烟在蓬莱岛即将生产,但因为忧思过度,导致温染先天不足,险些就保不住了。最后是放在芙蓉仙子种下的玉芙蓉中温养着,全靠卯月用自己的灵力整整供养了他三年,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你说别人会伤害温染,我信,可卯月……是断不可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岸了上岸了。看了下评论,想要书院篇的番外难道是要看文吾??或者书院的快乐日常??0v0 第71章 妖界追踪01 养伤时期最忌讳的是什么? 当然是劳神伤身。 此刻躺在自家小床上的温染便有着这样的烦恼。 自从这次醒来,他又恢復回了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因为所有人都在反覆跟他强调一件事:你伤得很重,必须要静养。 然而温染却总是想爬起来去找白哲。 目前他们两个是被刻意分开休养的。 用他师父月老的话说就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非要主动贴过去看上一眼! 温染闻言红了红脸,然后照去不误。他做师父的,想去看看自家受重伤的徒弟,难道还有错了吗? 后来还是清风偷偷摸摸告诉他说,其实每天夜里白哲也会偷偷过来看他。 只不过经常是故意从窗边走过,远远的望上一眼便走。 那时候温染早就入睡了,自然是不知晓此事,只有时常守夜的清风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这样做的理由是不想被月老发现。 因为月老回阁后,刚知道了温染餵血给白哲的事便坚决地让他俩分开了。 温染闷在被子里,慢吞吞来了句:「这要搁人界,这叫棒打——」 话还没说完,温染的脑袋就吃了个「一锤」。 「你们是鸳……吗?!八字还没一撇呢!」月老鬍子都要气歪了。 他为白哲说话是情势所逼,并不代表他就完完全全信任白哲了。对方毕竟有着初代魔尊的记忆,论辈分和资歷比温染高得岂止是一点? 终究是怕温染被欺负了。 好在二人恢復的都很快。 温染的伤其实不算特别重,只是身体虚亏,但是有灵丹妙药每天按时餵着,好的还是很快的。 而白哲虽然伤势颇重,但是好在仙魔同体,恢復力惊人,内庭似乎也为了让白哲压制住体内天元结印的力量而费了不少心力。 渐渐地,月老不再那么避讳让温染接触外面的事务了。 这天早上,温染久违地见到了焰绯。 他带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这次白哲之所以能被允许从流放之地带回来,一是因为流放之地已经被他毁了大半,二是因为他救回了温染。 又凭藉天帝和月老的力保,才终于被众仙君勉强认可。 这其中还要算上焰绯的功劳。 如今卯月的暗月宫已倒,神火殿的势力愈发壮大,焰绯若不点头,天帝恐怕也没办法痛快地执行下去。 「我追查莲华早年行走过的地方,发现和卯月当年下人界歷练的路线有些重合,他们二人也许曾经在云城这个地方有过交集。」焰绯最近一直在重点追查卯月叛逃之事。 「云城?」温染大吃一惊,那不是他们去取画的地方吗? 「没错。卯月当年在此地歷练,曾经遇到过一个年轻的和尚,据说这和尚乐善好施,当时声望颇盛,只是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卯月和他竟也有所结交,后来这和尚在卯月的身上留下了一层纹身印记。」 「这印记或许就是莲华操控卯月的关键。」 温染想起之前听说过,莲华之所以能入侵内庭,最主要的就是凭藉那副诡异的琴图,想来对卯月也是同样的道理。 「莲华必须要有所凭藉才能附身吗?」他问道。 焰绯:「不错。莲华当年实力盛极一时,但是毕竟被困地宫这么多年了,这次即便逃出来也是耗费了不少力量,没有媒介的话,他根本无法做到。」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不管卯月……」 「自然要管。天帝说了,不论是死是活,都该有个交代。」焰绯回道,「所以内庭决定,两日后开始妖界追踪。」 温染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内庭是不是……打算让白哲去执行?」 焰绯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妖界本就异常兇险,又和内庭关系紧张,现在内庭对于白哲的信任也并不充分,自然是要派他前去的。
第124页 「那我也去!」温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上一句。 话说出口了,他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方才有点太激动了。 好像自己离不开白哲似的。 与此同时,门口的珠帘晃了晃,随即进来个人。 温染转头一看,顿时脑子一嗡。 怎么就这么巧,进来的刚好就是白哲! 师父不是不让他俩随便见面的吗? 温染的脸也配合地红了起来。 他不会听到了吧? 进来的白哲的确有过一瞬的惊讶,不过也是一晃而过的事罢了,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淡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月老让我把他叫来了。」焰绯的目光在温染的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才又说道。 温染被戳个正着,干脆自暴自弃地耷拉起了脑袋。 一直盯着他的白哲忽然很想摸一摸他的头。 …… 月老阁外。 宗辰照旧在等候自己的主上。 见主上从月老阁的正门走了出来,他便赶紧靠了过去。 焰绯看起来面色沉静,可细观他的眼眸,眸中却分明已经掀起了一片波澜。 自从主上在上一次内庭集会结束时被天帝和月老单独留下后,主上的心绪便迟迟未能平静下来。 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事。 然而他是没有权利知晓的。 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双眼去观察,靠自己的心去猜测。 恐怕是和白哲有关系的。 但是,还有什么能比白哲是初代魔尊转世这件事更令主上感到震惊和不安的呢? 始终想不到。 这边宗辰在努力揣摩着主上的心绪,另一边的焰绯同样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 那日内庭集会后。 他被天帝留了下来,一时间元和殿只剩下了他、月老和天帝三个。 原本他以为是天帝还想要和他说一说卯月的事,可当他看到月老也留下来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或许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也是这时候,他得知了关于白哲的又一个惊天秘密。 准确说,是关于整个仙界的。 ……白哲居然是被天元结印选中的宿主。 他之前曾经对白哲这个半仙做过无数的试探和猜测,然而他终究是想得太浅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想像,天元结印居然选中了这个初代魔尊的转世。 而这也恰恰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三山五处一海。 足以一统仙界的无上权力。 这便是天元结印。 为何他和卯月分庭抗礼如此之久还迟迟未能一决高下? 自然就是因为谁都没有得到天元结印的认可。 可没想到,局势拖到了现在,莲华復出,卯月叛逃,内庭……迎来了这个身负天元结印的魔尊转世。 如果是从前的他,或许会迅速谋算如何除掉白哲。 他运筹帷幄了如此之久,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仙君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建立起了庞大的神火殿,与卯月也明争暗斗了如此之久。 眼下就连卯月也叛逃了仙界。 当他渴望的一切都似乎唾手可得了的时候,却半路杀出一个白哲来。 这让他如何甘心……?! 可现在,随着局势的愈发复杂,焰绯意识到,白哲此人已经不是他可以动得了的。 内庭需要白哲去对付莲华。 可偏偏又会忌惮他初代魔尊的身份。 当年被封存在魔界的旧部或许也会蠢蠢欲动…… 然而最重要的是。 从这次温染重返仙界之后,他发现温染看白哲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日在退出元和殿后,月老就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出来,对他说了一段话。 「焰绯,天帝把这个秘密告知于你,自然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如今你在内庭的势力比起卯月在时更上一层楼,白哲即便身负那个东西,也仍不可能轻易撼动你。」 「但,你要知道,现在你面临的选择是什么。」 「你想要的,究竟是无上的权力,还是……温染?」 不对白哲动手,他也未必会获得温染的心。 然而一旦对白哲动手,他和温染之间,或许就真的……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去妖界啦~ 第72章 番外·中秋月圆 神仙是怎么过中秋节的呢? 按说神仙是不需要过中秋节的,毕竟这节日原本就是来自人间。 经歷了不知多少年的修炼,最终位列仙班的众仙似乎早已习惯了身居高处的孤寒,早些年的那些人间往事也早已变成了过眼云烟。 但是月老阁却是个例外。 或许是因为负责的刚好是拉煤牵线的事吧,温染总觉得即便今年师父不在,月老阁也不该将此节日草草混过去。 于是,从一大早起,院子里便不断地传来童子清风的哀嘆声。 「唉。」 「唉。」 「唉!」 「好啦,不就是取了点钱弄点做月饼的材料吗?」温染两臂的衣袖被撸起,系了起来,两只手正不紧不慢地揉着滑嫩的面团。 「少爷你每次是都取一点,问题是你都取了三趟了!」 因为自家少爷靠着胜不骄败不馁的精神,已经在尝试第三次揉面了。
第125页 「这次一定行!」温染信誓旦旦。 清风抻着脖子看了看盆里愈发变得皱巴巴的面团,心说能行就有鬼了。 那边用鲜花拌制而成的月饼馅料都已冷了,白哲的《静心本章》都倒着读完一遍了,然而温染的面团还迟迟未能成形。 这还是从芙蓉仙子那里讨来的花瓣,然后是白哲动手把它们拌出来的。 后来因为温染那边实在太慢了,白哲把馅料当成糰子逐一搓圆,现在盆里摆放着的便是八个紫色的小圆球。 清风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少爷认清现实,便劝道:「要不咱还是买现成的吧?锦鲤大仙那里一定有人界的货!」 「你说呢,白哲?」说着,他还把球踢给了另一边守着小圆球的白哲,打算让他也帮帮腔。 总不能继续看着自家少爷胡闹下去啊。 然而手持《静心本章》的白哲却只是淡淡抬眸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语,似乎根本没想管这茬儿。 清风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你就惯着他吧!」 白哲这回连眼皮都没再动一下。 「亲手做的才有诚意嘛!这可是白哲第一次在月老阁过节呢,总归要吃些好的……」温染坚定不移。 清风表情瞬间凝固。 你确定这是要让人家吃点「好」的? 其实温染只是觉得,既然白哲在大铭恩府亲情淡薄,那现在身边的「亲人」便只有他这个师父了,想到这里,温染就总想着要为他做点什么。 这边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无奈退出厨房的清风在院子里扫了一阵子地,便听到了院子门口的动静。 有谁来了。 清风赶紧跑过去看,果然见神火殿的手下带着一箱箱礼品箱子进来了。 「焰绯大人又送东西来啦?」清风看着偌大的箱子,不由激动地搓了搓手。 神火殿往月老阁送东西这事,真要算起来可有些年头了。 当年焰绯能顺利壮大神火殿,还有些月老的帮助,因此每逢重要节日,神火殿总会送不少东西过来,一来是为了感谢,二来也算是作为年轻一辈走个礼数。 清风点起这些东西来早就有经验了。 不过他也发现,随着温染的到来,又随着他年龄的不断增大,神火殿送来的东西也是愈发的多了。 大概是因为月老阁添了个小少爷吧? 所以礼品也翻倍了。 这次来送礼的依旧是焰绯手下的宗辰,由于焰绯事务繁多,很多时候有心无力,即便是中秋这样的佳节,也是分身乏术,一大早就在各种忙碌,只好派了心腹宗辰过来送东西。 宗辰把东西送到了,却没急着走,只是开口道:「我家主上有意约温染少爷晚上到神火殿吃酒,还需你帮忙传个话。」 正兴奋地盯着箱子瞧的清风立时被唤回了心绪,忙回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急急忙忙朝厨房那边跑去。 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厨房里面已然炸了。 「……」清风惊险躲过扑面而来的热浪。 刚一起身,就看到温染像只小鸡仔一样被白哲拎着放到了院子里。 「……少爷,你能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说好的做月饼呢?」 温染抹了一把有些乌黑的脸蛋,干巴巴道:「我是在做月饼啊,好不容易成形了,我就想试试那个蒸锅好不好使……」 话音刚落,原本在院子门口等着的宗辰也沖了进来。 里面突然传出来的巨响不免也让他吓了一跳,未免温染出什么问题,他不等传唤就直接沖了进来。 没想到温染没什么事,炸的是厨房。 看着宗辰一脸怀疑的表情,温染尴尬地低下了头。 旁边清风刚收完人家东西,赶紧解释道:「我家少爷做月饼呢。」 宗辰凝重地点了点头,那炸成这样也不足为奇了。 既然是温染亲自动的手的话。 温染有点懊恼地看向清风,他还想做好了分给焰绯一点当个中秋惊喜呢,没想到这就被清风这大嘴巴说了出去了。 宗辰自然不好评价什么,既然已经进来了干脆直接说明来意:「我家主上有意约温染少爷晚上到神火殿吃酒,温染少爷能否赏个脸?」 温染眨了眨眼睛。 喝酒啊……他不是很行的。 「有大闸蟹。」 ……他突然觉得自己行了! 可是,他要陪白哲的…… 如果他去了,那白哲岂不是一个人了? 温染髮愁地挠了挠头:「是只我一个人吗?」 宗辰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不由看了看他旁边的白哲和清风。 主上猜得不错,果然温染会因白哲而有所顾虑。 温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谢绝了焰绯的邀请。 月老阁还有两个孤苦伶仃的小可怜呢,比不得神火殿手下众多。 待宗辰离去,温染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大业。 只不过这次清风实在看不下去了,修理厨房要费不少钱的好吗! 要么,白哲动手做;要么,不许做! 温染心虚地看了看满地的残骸,不得不退居二线。 白哲看着面色冷,没想到却会做这些小东西。 手底下也很利索,没过多久,月饼就都基本成形了。
第126页 温染赶紧取来放在边上的印章和红曲水,伸手在月饼面团上方逐一盖上戳儿,印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来。 背面还用毛笔写了个小小的「温」字。 本来想写白的,被白哲瞪了一眼。 …… 天色渐渐暗了,月亮悄悄爬上夜空。 清风端出来几盘小菜和出炉的月饼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另有一些月饼已经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温染高兴极了。 要是师父也在就更好了。 昨晚他还特意写了封信寄给师父。 在月光的笼罩下,院子里一片宁静祥和。 不一会儿,院子里又响起了其他的声响。 清风跑去门口查看。 还是神火殿的人。 这次宗辰没来。 只是派了几个手下捧着几个颇为精緻的食盒过来了。 待温染把放在石桌上的食盒一一打开—— 里面是一个个静静趴在食盒里的大闸蟹。 蟹壳烧得通红。 看起来格外鲜美的样子。 焰绯还是把蟹送过来了。 …… 夜色渐深。 此时的暗月宫。 中秋是赏月的好时候,暗月宫的人或许会对这个节日更加上心一些吧。 但是暗月宫的主人卯月却无甚兴趣。 他慵懒地靠在榻上,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这本书叫做《中秋食景》,很有意思的小书册。 身旁不远处是守在一旁的鹤鸣,还有难得也过来的芙蓉仙子。 芙蓉仙子正专心致志地绣着什么东西,看来看去,绣的像是一轮明月。 大概是要亲手送给主上的。 真是的,本来她是凑齐了百花要做花露献给主上的,结果这些花全都被温染讨去不知道做什么了。 直到月老阁送来的月饼被端进来,她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还很生气呢,要不是主上说了「给他」,她才不会同意的! 那时她还坚持着据理力争:「主上,这些花都是我收集了许久的名贵花种,而且应该是送给……」 卯月却抬手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他起身看向窗边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在皎洁月色的陪伴下,轻声说道:「他想要,就给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迟来的中秋番外,几位选手都有出镜,一个可可爱爱的小故事。 第73章 妖界追踪02 距离出发前往妖界还有一日。 这一天,温染忙活了许久。 他去书阁查找了很多关于莲华的书籍。 由于知墨先前也受到了莲华的袭击和控制,一时还未能恢復,现在据说已经回到了老家养伤。 书阁暂时是休整状态,目前被神火殿的人接收了,听说那幅琴图直接被西王母的手下取走了。 不过由于焰绯这层关系,当温染站在书阁门前的时候,看门的手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给他让开了道。 温染得以顺利进入书阁查找资料。 对于他而言,莲华可以说完全是上一代的人物了。 虽说莲华当年被封印还有他父亲的缘故,但他对当年的事依然不甚了解。 毕竟在他迄今为止的仙途中,既没有母亲的陪伴,亦没有父亲的关怀,而月老不希望他太过高调,亦或是担心父亲生前的仇家会被招引过来,反而是隐隐有藏住他是遥湛仙君之子的身份之意。 如今细细想来,他从小听到大的关于父亲遥湛仙君的那些事迹,竟是如此虚无缥缈。 其实温染要的不是一个英雄,只是一个能说会笑的父亲,可惜却未能如愿。 现在有机会好好了解下,希望为时不晚。 在翻找了许久后,温染终于找到了一本令他满意的书。 关于莲华和他父亲遥湛,还要从仙界二代末时说起—— 早年,莲华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穷书生,一心苦读,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渴望着金榜及第。 少时聪慧,尽管家中贫困,父母早亡,他依然刻苦读书,在家乡小有名望。 然而上天给了他不错的天资,却没有给他留下足够好的运气。 恰恰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反而招来了同乡之人的忌恨。 同乡中有一个颇有权势的氏族之子,刚好也自小便被奉为神童,因为忌恨莲华,怕他抢了自己未来的功名资格和风头,便暗下了狠手。 先是诬陷他为了考功名的盘缠而偷东西。 莲华自然是不认的。 穷乡僻壤就有一点「好」,关起门来做些什么事都是无人知晓的,年头多的老氏族在这里地位也高得很,真要想做什么,也没人会跟他们拧着干。 同乡的氏族之子趁着这莫须有的罪名叫人打断了他的右手。 这种地方最看中所谓的「德行」和声望,比起断了的右手,被抓到巷子里乱棍暴打的莲花最怕的反而是从此被破了脏水的「德行」。 氏族之子倒是没有杀他的意思,出了人命终究还是容易落下口舌。 当他们离开,孤苦无依的莲华却狼狈地趴在地上,连起身都没无法做到。 无人找他。 更无人敢救他。 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下去,直到自己渴死饿死或是流血流死。 然而穷书生的命还没有绝。
第127页 就像有些话本写的一样。 天无绝人之路,天道犹在,一定会为安排一个人来解救他于危难之中。 才子佳人。 颇为俗套的开始。 那个佳人,便是当年仙界第一美人暮云烟。 暮云烟那时正好在人界歷练,路过此地,可怜这苦命书生,便顺手救了他。 她医治好了书生的伤,帮他教训了氏族之子,更给了他盘缠,助他踏上考试的路途。 书生收下了这份曾经日盼夜盼的盘缠,的确离开了家乡,可他却并没有前往考试之地。 因为比起考功名,他有了更重要的人生目标。 在他最穷困潦倒、最卑微落魄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的暮云烟给了他几乎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善意。 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过去种种,纵然日子过得困苦,可他从未动摇过,直至今日,他终于发现,读书二十载,换来的也不过是任人欺凌。 而暮云烟的出现让他见识到了太多从前从未见识过的奇妙景象。 暮云烟离开前,莲华曾经问过她:你将去往何处? 面前的女子浅浅一笑,「我将去往天道所在地方。」 莲华自此改变了他曾以为会终极一生的志向。 他开始四处寻师。 即便暮云烟很快就离开了,但他选择了无尽的追随。 暮云烟所在的地方,便是他心之所向。 也许有一天,他也可以像暮云烟一样,踏剑而行,登上仙途。 或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他竟然真的有几分修炼的天赋。 即使是半路改志,可凭藉他的苦心修炼,竟也小有所成。 在那些年到处歷练的过程中,他却始终没能再见到暮云烟。 莲华终于意识到,人仙殊途。 他的脚步如此之慢,这漫漫长路是如此遥不可及。 但最令他惧怕的并不是前路的艰辛与漫长,而是他恍然发现,那一日暮云烟留给他的温柔笑脸已然渐渐模煳了起来。 这个曾经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仙子,徒留下一个婉约曼丽的身影,却是真真正正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于是,他开始疯狂地作画。 将那一日的暮云烟一颦一笑都完美地再现出来。 为自己写传。 记录下自己追随而去的所有经歷,其中当然少不了日思夜想的暮云烟。 后来,他偶然听说了一个发生在云城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书生,登上了云城的落云山山顶,后来他一朝飞升,步入了仙途。 许多人都笑话此事的真假,可他却决心效仿此事。 他千里迢迢赶往了云城。 登上落云山山顶的路比他想像中还要艰难,中途他数次险些落入山崖,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崖间的任何一株野草,都是助他登顶的助力。 然而就在他即将登上山顶的那一刻。 意外发生了。 彼时,遥湛仙君下凡,正全力追击一个罪恶滔天的妖修,双方就在落云山上发生了战斗。 战况愈来愈激烈,直斗得天昏地暗,捲起了阵阵狂沙。 随着遥湛仙君又一次挥出的利剑,落云山被噼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来,山体顷刻间轰然崩塌—— …… 后来,遥湛仙君凭藉此战役在内庭彻底打响了名号,更赢得了仙界第一美人暮云烟的芳心,二人之后不久便结为神仙美眷。 然而,与此同时。 落于落云山的巨石之下的莲华却是失之毫釐,仙途落灭。 天道弄人。 ——故事戛然而止。 温染用手指又连翻了后面的几页,这时才发现,这本书写到这里居然就中止了。 莲华的故事,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就这样突然地结束了。 温染下意识地把书合上,看了一眼封皮上的作者。 【无上莲华】 这一刻,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温染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本书……难道就是莲华本人写的吗? 如果照书中所讲,莲华的确给自己写下了许多年的经歷。 可他想不到的是,莲华竟然会选择将这一切公之于众,肆意地展示地仙界众仙来看。 包括他对暮云烟的缕缕情思,对遥湛仙君的无限仇怨,和对天道的不灭恨意。 天道就像是对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曾经给了他希望,却又如此无情地在最后一刻斩断了他登入仙途的机会。 莲华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写到这里的呢……? 后来的事,温染大概都知道了,不知又过了多少年,那时的莲华已经改修了佛道,又堕入了妖魔之道,并成为了妖界大能。 遥湛仙君与忽然横空出世的莲华拼死对抗,最终遥湛封印了莲华,自己也力竭而死。 而莲华的魂魄,则被封入女娲一族的地宫。 时到今日,莲华逃离了地宫,更再一次入侵内庭,搅起了更大的风浪。 即便身体已经覆灭,魂魄被封入地宫。 莲华不愿屈于天道的意志,却从未改变和动摇过。 也许这一切,在那日落云山崩塌之时,就早已被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疯狂攒稿啊啊啊
第128页 第74章 妖界追踪03 最后一日的夜晚。 温染从书阁回来,独坐在院子里,静静仰望着那轮明月。 如此静谧而圣洁,未染得一丝尘埃。 内庭派遣白哲秘密潜入妖界,此去必然十分兇险,可被带走的天岚不能不救,生死未卜的卯月也不能不管。 如今人质在对方手中,他们好不容易探到了对方所在之地,却又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要人。 据说这次能探寻到莲华藏匿的位置,还要归功于西王母身边的莫恩。 虽然剥离天元结印的任务意外终止了,但是靠着莫恩的能力,他们居然找到了莲华传送的方向。 如今莲华刚刚逃离地宫,又耗费不少力量入侵内庭,此刻定然是实力锐减,如果不趁此时潜入妖界救人,今后怕是更难了。 温染想了一通,愈发觉得前路艰难。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原来是月老也来到了院子里。 「一个人在这儿瞎琢磨什么呢?」月老走过来关心道,「倒是没和白哲那小子凑一起!」 话说到后半句,原本亲切和蔼的语气便陡然直下。 月老还纳闷儿呢,先前不让他俩凑一起,这俩小子就总是想着法偷偷跑去看对方。现在不限制了,反倒是没怎么见到他俩凑一块儿了。 温染一脸无奈地看了看自家师父,道:「不是您不让我们凑一起的吗?」 嘴上是这么说,温染心里却很清楚,这两天他和白哲没凑在一起的原因其实在他身上。 这次回来,他和白哲之间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看不见白哲的时候,他就抓耳挠腮地想去找他,可真看见了又开始畏畏缩缩地想找人躲在身后。 月老被噎了这么一句,颇有点心虚,但还是生硬地转入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题:「瞪了半天月亮,是不是想卯月了?」 提起卯月,温染就觉得慌。 他耷拉下脑袋,回道:「自然是想的。」 想他是否还活着,这些时日……会过得如何。 月老眯起眼睛,回忆起了温染出生的时候。 「你会坚定不移地相信卯月不会叛逃吗?」月下的老者忽然问道。 「当然!」温染听到这里,目光变得坚定许多。 「很好,你能信任卯月……很好。」月老似乎颇感欣慰,「你也的确应该去信他……」 「师父为何这么说?」温染不由奇怪起来。 「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来?或是……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温染经师父这么一提醒,倒是确实想起来一些奇怪的事,于是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关于卯月的?」 月老面色忽然变得沉重。 看来,卯月那边情况真的不太好了。 温染的记忆在恢復。 这说明卯月当年施加的术法力量变得越来越衰弱了。 温染正打算再追问下月老是什么意思,不料这时候白哲也来到了院子里,月老看了看白哲,又看了看自家宝贝徒弟,忽然觉得夹在二人中间的自己有些多余。 凭藉着自己多年月老的经验,他憋了半天,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了。 院子里,两道身影静静投在浅灰色的砖石路上,和姻缘树上的枝桠暗影纠揉在了一起。 感受到此刻的安静,温染的心跳不由加快了速度。 白哲慢慢向他走近,直到站在他的面前,却又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慢慢地,指尖隔着衣衫划过了温染的肩膀。 温染想起了这里曾经被对方吸/取过血。 那时候在流放之地…… 白哲打量着他的脸色,淡淡问他:为何会用自己的血救他。 温染耳朵已然变得红红的,嘴上却不答话。 见温染迟迟不肯回答,白哲也不恼,只是又道:「等从妖界回来,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 温染缩着脑袋当了许久的鹌鹑,这时候终于缩不下去了。 「……好。」 …… 翌日一早,西王母的心腹莫恩在月老阁操纵阵法,准备将温染和白哲送入妖界的传送点。 温染已经在阵法旁边安静等候了,这一日月老阁也来了不少人,其中便有卯月曾经的心腹手下鹤鸣。 相较于上一次见他,鹤鸣的脸色和身形更加憔悴了。 似乎身体一直就没有好过,上次还按着腹部流连在暗月宫的残迹附近,这一次竟然连站立都颇有些困难了。 只是眼神中仍然闪着光。 闪着花火。 好像即将步入传送法阵的那个人不是温染他们,而是他。如今暗月宫已然失势,曾经掌管仙镣庭的鹤鸣必然惹过不少仇家。 这些时日,温染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临走前,焰绯将白哲单独叫了出来。 他伸出一个拳头,手心像是放了什么东西。 白哲将其接过,发现那是一颗闪着光泽的石头。 女娲灵石。 西南女娲宫送来的礼物,蕴藏着强大的灵力。 焰绯将女娲灵石给了白哲。 「保护好温染,带他回来。」 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白哲抬眸看向对方。 这个如今在内庭权势滔天的神火殿殿主,却也有着自己的身不由己。
第129页 …… 温染他们传送到达的地点有些匪夷所思。 这里居然是一个闹市。 是的,闹市,就是个乱七八糟的菜市场。 据莫恩说,他会把他们传送距离莲华位置最近的而又最安全的地方。 然后他们就被传到了这里。 莲华那样的傢伙真的会居于这种区域吗……? 温染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他和白哲此次行动属于先遣部队,负责潜入探取情报,之后莫恩和锦鲤大仙会通过水路潜过来。 这条路也十分危险,不一定能成功,但是莫恩已经费了不少力量传送他们了,再难把自己也传送过来了,而且万一出了事,他们几个就真难回来了。 由于出发前已经做好了伪装工作,现在妖界的这些妖修看着他们跟普通的同类并无分别。 但温染只要一想到这里是无比热闹的闹市,一打开门外面必然是数不尽的妖修,就觉得有些害怕。 身旁的白哲自然看出了他这样的心思,便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温染手上一凉,转头悄悄瞪了对方一眼。 你一握,我觉得更凉了好不好! 不过倒是挺舒服的,还是握着叭。 温染轻轻回握了一下,以示自己的态度,心里也觉得不那么害怕了,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甫一开门,独属于闹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杀猪的、宰羊的、卖酒的,各种小摊小贩应有尽有,几乎会让人误以为这里其实是普通的人界一隅。 温染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一般妖修。 反倒是自家徒弟白哲十分坦然淡定。 正要感慨一番对方入戏如此之快,却突然反应过来:妖界本就是从魔界分裂而来,要说起妖界的产生,和眼前这位亲手封闭了魔界的初代魔尊可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白哲不知道温染的脑袋里又在琢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拉着他继续往外走。 妖界的闹市和人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不同,生活在这里的妖修亦然。 妖修里本就有不少是从凡人堕落而来,另有一部分妖修是天生妖修,类似于妖二代之类的,自然也早就学会了化人之法。 本来妖修是看不上那些凡人的,但是为了更好地蛊惑和欺骗凡人,自然要熟知人的那些容貌与习惯,因而扮起来也愈发地像了。 二人走了许久,穿过了整整一条街,忽然听到街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哭喊声。 那里似乎是另一条街的入口了。 温染觉得疑惑,便拽了拽白哲的衣袖,示意他一起去看看。 待走近了之后,温染髮现那是一栋独立的小楼。 门面装饰得极为奢华艷丽,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 此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瞧好戏的妖修,他们个个面上都透着一股子yin/邪味道,似乎是等待着什么风流之事。 而门口那边的帘子处,则有几个打手似的傢伙正拖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往里进。 女子哭得满脸是泪,一直尖声哭喊着,十分抗拒被拖进去。 温染看了看上面的牌匾—— 销魂窟…… 抬头低头间,那女子忽然转过头来,倒让温染看清了她的脸。 很快女子就被硬生生拖进去了。 温染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身旁的白哲。 「你看清她的脸了吗……?」 白哲回看着他,淡淡应道:「是天岚。」 作者有话要说:  救卯月月和天岚岚去。我赌一根黄瓜,明天开始不出门了,闭关码字。 第75章 妖界追踪04 此时此刻,温染的心情只能用百感交集来形容。 他很想说自己可能看错了。 可是就连白哲都认出来了,几乎没有认错的可能。 怎么办? 虽然他们潜入妖界的目标之一的确是解救天岚,可天岚出现的时机太突然了,突然到温染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她被拖进去了,那里面好像是……那种地方。」温染一言难尽地又探头看了看销魂窟的门面。 曾经高高在上的女娲宫天岚公主竟然沦落到了这般地步。 温染设想过许多次天岚可能被莲华安排的位置,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莲华竟然直接把她丢在了这种地方。 「莲华生平最喜欢的就是与天道对抗,天岚是女娲宫后裔,身份尊贵,女娲宫又曾经关押他多年,被他这样处理等于是打了整个女娲宫乃至仙界的脸,不足为奇。」白哲淡淡说道。 他虽与莲华没有太多直接的接触,但是这些时日即便只是听也听得够多了。 莲华自己就是天道的殉葬品,他自然也不会让其他人好受。 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倒也并不少见。 如今暮云烟和遥湛已死,他仅存的目标也变得更加虚无缥缈。 大概只剩下了和天道作对吧。 温染听着听着就急了:「我们得救她。」 「她出现的时机太早,现在冒然进去,可能会行迹败露。」白哲看着他冷静地分析道,「你确定要去救她?」 温染被他说得一时语塞。 这分析不无道理,可真放任不管的话—— 白哲察觉到温染隐隐有些低落,像是也在纠结该不该救对方,便又改口道:「要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当初她多般羞辱你,我没有忘。」
第130页 不仅没有忘,还记得死死的。 他和女娲宫没什么交情,自然懒得给总是给温染找事的天岚什么好脸。 况且,天岚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不是没有她自己一直作死的缘故。 温染没想到魔尊大人平时冷冷淡淡的模样,竟然还挺记仇。 只不过这仇是替他记的。 想到这里,温染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可转眼,他又想起了方才天岚被生生拖进去的样子。 妖界和仙界结怨已久,一想到堂堂女娲宫的公主要被几个妖修糟蹋,虽然心中对天岚有过厌恶,可终究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还是先想办法救她吧?至少,我们先试试?」温染犹豫了下,还是做出了选择。 更何况,天岚如果出事,白哲的任务等于已经失败了一半,必然会招来女娲宫的怨恨。 他将来是要成为仙界之主的,怎么能够少了女娲宫的支持呢? 至少,要先试试。 白哲对温染做出的决定似乎并不奇怪,当即带着他转移地点,最后转去了一处库房似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温染奇怪道。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天岚。」白哲道,「如果一个时辰内我还没有回来,你找机会唿唤莫恩,带你离开。」 不待温染有所反应,白哲已经从窗户那边闪身翻了出去。 温染看着已经空了的窗边,无奈地嘆了口气。 白哲这么做也是对的,毕竟带他去的话成功的可能恐怕又少了一半。 环视了下四周,库房里到处都是干黄的稻草和木制的长条箱子。 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仔细嗅嗅,温染在库房里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温染凑过去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很安静,也没有任何力量的流转,装的应该是死物。 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木制的箱子上面到处留有划痕,似乎已经用了许多年头,加上那股奇怪的檀香,他直觉,自己应该拆开箱子看上一眼。 否则自己终难心安。 温染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掀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然而当他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时,强烈的惊骇迫使他当即往后退了两步。 「田彬彬……!」 温染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箱子里那张惨白的脸,急于确认是否真的是他。 结果没有意外,的的确确是田彬彬没错。 箱子里装的是田彬彬的尸体。 尸体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衣服也皱皱巴巴,这让温染想起了当初离开文翰书院前的那场暴雨。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难道莲华把书院的人都运到这里来了? 温染想起了文吾和吴风华他们,他赶紧又扯开了几个箱子。 里面装的同样是死了有些时日的人的尸体,不知道做过什么处理,尸体都没有腐烂,但是也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书院里的人了。 莲华只把田彬彬运了回来。 当然还有一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陌生的面孔。 为什么会选择田彬彬……? 这些尸体被运到妖界要做什么用? 这事一旦开始思考起来,温染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唤不回来了。 他担心莲华要用这些尸体做些毁天灭地的事情。 眼神越来越恐慌,温染觉得这事必须得先告诉白哲,或许他会知—— 「啊……!」 原本的寂静中,温染因为惊慌突然轻声叫了一声。 眼前被一片黑暗所遮掩。 他的眼睛被谁从身后用手掌盖住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冰凉。 温染的心跳愈发强烈,他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此刻身后站着的,是妖界哪一个妖修。 或许对方下一秒就会下狠手。 他静静等待着对方开口,这样他才能判断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能让他全然没有察觉到就被欺身的傢伙,温染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正面击退对方。 又僵持了半晌。 「……害怕吗?」 身后的人终于开口了。 这声音清润好听,乍听是一句温柔的关切,可是这声音的主人却慢慢将另一只手抚上了温染的下颌线。 直把他吓得冷汗直流。 温染吞咽了下口水,完全不敢动。 「有我在。」对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温染听到这里,觉得对方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他好像,见过身后的人。 可惜他刚刚意识到这一点,后颈一紧,他便整个人昏了过去。 …… 温染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仓库中了。 身下是铺褥柔软的紫檀木床,尚看不清这间屋子——因为有纱帘的遮掩。 温染坐了起来。 屋子里檀香裊裊,这香味很好闻,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然而他却无法放松。 因为他身上未着一丝一缕的衣物,一头乌黑的长髮也完全散落开来。 全身的肌肤光洁得如同赤子一般,白皙得近乎透明。 有谁把他的衣服褪去了。 没了衣物的包裹,温染只觉得更加没有安全感。 他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掀开纱帘。
第131页 周围没有别的动静,似乎没有人看守他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四周的情况。 殊不知,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又一道纱帘后面,此刻正立着一个人影,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明明窝在了家里,可是生产力却没上去呢 第76章 妖界追踪05 檀香的味道柔柔地薰染着房间里的一切。 当温染看清身后之人的面容时,他被吓得勐地往后一退,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顾不上嵴背上的疼痛,温染就这么坐在床上,注视着不断向他靠近的莲华。 这一次,莲华换了一身颜色更浅的衣袍,手中的佛珠还在,依然流光溢彩,衬得他的面相更加温文尔雅。 这副畜生无害的模样,真真蒙蔽了许多人。 如果不是认真地了解过莲华的过往,知道他曾经杀戮无数,甚至把整个内庭都搅得天翻地覆,温染可能也会就这样被他骗了,就像之前在薛家庄初见他时一样。 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帮了一个路过的穷和尚。 结果对方一只手就可以当场弄死他。 那莲华到底是为什么以那样的状况出现在那间酒馆的呢? 他猜不透。 温染越飘越远的思绪很快就被唤回来了,因为莲华已然站在了床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莲华彼此望着对方,他竟从莲华看向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丝怜悯。 就是那种居高临下而又悲天悯人的感觉。 温染勐然想到,他从未曾见过的父亲便是被眼前之人害死的,虽然不是直接杀死,但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只觉自己不该如此被轻看,不由挺直了嵴背。 「你是莲华。」他装作镇定的模样主动说道。 殊不知自己这副样子在对方这样的大妖面前,显得格外好笑。 更何况,真论辈分,莲华还算得上是他上一辈的人。 莲华闻言,并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欺近过去。 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了温染的下巴。 「听说过巫氏一族吗?」他忽然开口道。 温染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巫氏一族他还真知道,图腾为巨蛇的一个种族,先前在文翰书院时他还被考过。 「巫氏一族非常喜欢研制图纹,再将其刺印在人的身上。如果是本族人,那意味着繁衍生息,如果是外族人,那意味着……」 温染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说什么,干脆不再接话。 「支配与被支配。」 声音戛然而止。 温染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正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开,开始朝着他身后的嵴背线那里移去。 他无法自已地缩了缩自己的肩胛骨。 莲华自然察觉到了他隐隐的惧意,不由勾起唇角,笑了出来。 「怕么?」 看似十分关切的话,在此刻的温染听来却犹如来自地狱的钟声。 「我要在你的后背上刺一个属于我的图纹。」 …… 时间悄悄流逝。 妖界的销魂窟迎来了深色的夜。 但是刚好是这种时候,销魂窟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后背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疼。 温染赤着身体如同砧板上的鱼,不得不将自己的一切展示给面前的妖修看。 炉子里的檀香渐渐烧尽了。 屋子的温度好似也慢慢降了下来,温染只觉得后背上不断滑过的细针如此冰凉。 开始他还想过要反抗。 可惜双方的力量太过悬殊,更何况,卯月很可能也还在对方手里。 后来又想了想,莲华不可能猜不到这次一定有人陪他来。 如果用这种方法留住莲华,或许白哲还能安全些? 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温染觉得自己就算当条砧板上的鱼也得发挥点作用才行,于是硬着头皮开始和莲华搭话。 先是动了动脑袋,示意莲华自己有话要跟他说。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唿莲华。 身后仍在刺着纹身的莲华果然立时注意到了他,照旧不说话,只是暂时停下了手中的银针,静静注视着他。 「卯月……现在在哪里?」温染小心地挑起了自己的话题。 他的声音很轻,但莲华的听力自然不是凡人可以比拟的。 莲华闻言,一直绷着的嘴角反倒是放松了些。大概是温染这搭话的语气着实太过平常了吧,就像是一句普通的聊天询问。 听到身后莲华发出的轻浅的笑声,温染忍不住也缩了缩。 他问的问题很好笑吗? 「他还……活着吗?」温染越想越担心。 莲华故意沉默了一阵,这种居高临下拿捏住一切的感觉他很喜欢。 只是磨得温染更加揪心罢了。 连带着身体也抑制不住地乱动起来。 莲华冰凉的指腹突然用力按了一下,温染的身体才老实了。 「他还活着。」莲华终于答道。 「……」温染当即想问「那能见他吗」,可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资格跟莲华谈这些呢? 温染下意识把对方当做上一辈的人来看待,再加上莲华那副不怒自威的面色,终究是气短了一截。 虽然觉得懊恼,可他自己也无可奈何。
第132页 「不过,或许他更想死?」莲华将纹身的最后一段刺完,终于收尾,话语中满是淡漠,好像说了什么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 然而这句话却直戳进温染的心窝,「他怎么了?!」 莲华把处理过的银针逐一放回到原位,排得十分整齐,然后才回道:「把一个一身傲骨的仙君踩在脚底下,让他连最低端的妖魔都不如,你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吗?」 世人皆爱纯白之色,殊不知在那抹纯白上点上一笔污黑,才是真的美到极致。 …… 另一边,白哲独自在销魂窟想办法解救天岚。 没有莲华等人的插手,寻常妖修自然要好处理得多。 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哲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尽量不露痕迹地闯过层层看守和巡逻的打手,还是费了些许时间。 这里是喝酒和做皮肉生意的地方,自然也容易闹出事端,因而平日里就配备了不少打手。 白哲一身淡漠气质,与这种地方全然不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但是为了帮温染救出天岚,他也只能往深处继续走。 没过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颇为熟悉的哭喊声。 是天岚。 房中此时「好事」正做到兴头上,被强行按在床上行事的天岚哭喊个不停。 床上床下,衣物散落一地,均是一片狼藉。 白哲迅速出手,击倒了伏在床上的几名妖修,顺手在屋中的香炉里点了会使人神志不清的迷香。 原本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天岚,只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一抹墨色身影。 这身影如今看来格外熟悉。 熟悉得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呜呜呜呜——」天岚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当她看着对方一套动作将几名妖修处理妥当后,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正是来自内庭的白哲。 她心中怨极,恨极,苦极,一时不知道多少种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 顾不上自己此刻衣衫已褪的狼狈模样,她只想一头扑进对方的怀中。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只可惜对面的白哲轻轻一闪,便让她扑了个空,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天岚支起上半身,委屈地看着白哲,心中更恨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白哲却连看都不看她,只是抬手将地上的一件衣物腾空而起,砸向了天岚的脸上。 「穿上。」 天岚眼中含泪,瘫坐在地上,难过地拿起对方丢过来的衣物盖在自己身上。 心里却是越想越委屈。 「……你为什么不早些来?!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自从被带到妖界,莲华却对她全无兴趣,只是把她丢进了销魂窟。 仙界内庭的公主,单这一个名号,就不知道勾得多少妖修对她趋之若鹜。 她就像一件货物一般被当众展示、羞/辱,直到被送进了那些妖修的房间…… 只要一想起那些夜晚,她就觉得难以唿吸。 她是女娲宫的宝贝公主,身份尊贵,更是暗月宫之主卯月的未婚妻。 可如今,她那冰清玉洁的身体就这样被那些妖修糟蹋了! 想到这里,天岚便觉眼前一黑,「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回来!都是内庭牵连了我!今后我要如何嫁人……呜呜呜呜呜……」 白哲目光冷冷,只是任她哭闹,完全不去理会。 直到后来他发现天岚根本就是得寸进尺,甚至又一次想扑到他怀里寻求安慰,白哲就干脆动手把她打晕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将天岚带出销魂窟,白哲便直接往之前安置温染的仓库赶去。 然而,此时的温染早已落入莲华手中了。 白哲看着空荡荡的仓库,又看看被他随手丢在地上的天岚,难得心里冒出个奇怪念头来—— 真是亏大了。 救回一个天岚,却失去了温染。 这样想着,白哲真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再赐给天岚了。 恰好这时候天岚转醒。 看了看身边突然变化的环境,天岚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再次看到了身边的白哲,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救了出来。 天岚的眼泪顿时又不住地往下流。 「白哲……」 「你冒这么大风险来救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不枉当初她第一眼看见白哲就把他记在了心里。 许是因为妖界销魂窟这样的地方流落许久,天岚早已不復往日的矜持。 渐渐竟也沾染了妖修那些大胆放/盪的习性。 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朝着白哲贴了过去。 事到如今,她的未婚夫卯月叛逃,过得恐怕连她都不如,她倒是清醒了一回:即便此次被救回内庭,她也不可能再和焰绯这样的仙君结亲了。 倒不如早些自降身份,若能和白哲这样初显锋芒又背靠月老阁的仙君结亲,倒也算不得太过难看。 想必天帝考虑到女娲宫的地位,是会认真考虑此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大家好像还挺喜欢中秋番外的,以前我特别不喜欢搞番外,总是就地完结,现在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了哈哈 第77章 妖界追踪06 温染清醒过来时,屋子里已经黑了。
第133页 原本的那缕缕檀香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好闻的花香。 他恍然惊觉,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合上眼睛前最后的记忆,是他向莲华问起了卯月,后来莲华用手掌盖住了他的双眼,很快,他的眼皮就变得十分沉重,最后倒在了床上。 温染赶紧下了床,床边的小凳上不知被谁摆放了一沓干净的衣物,他便抓起衣物迅速穿好。 穿到一半的时候,他刚好瞥到了屋子里一角的铜镜。 他想到了什么,便凑到了镜子前。 转身一看,此时他的后背已经被莲华刺上了一大片纹身—— 那是红莲的图案。 温染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起莲华之前说过的话。 这图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支配与被支配。 还有仓库里那些奇怪的尸体,温染只觉莲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似最温润无害,可每每动手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今卯月的情况一定非常不妙,白哲那边又不知道是否顺利和安全,温染穿好衣服就开始在房间里打转。 他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不知外面有多少人把守? 这样想着,温染凑到门前,伸手正要探个虚实。 不料,门居然就这样随手被拉开了。 温染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莲华这边居然没有上锁? 不过想来也是,也许莲华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么个小仙君放在眼里呢? 根本不需要设防。 既然对方都不上锁了,温染就顺势开门出去看看。 其实他是想偷熘出去找卯月的下落。 走廊里十分安静。 可惜没走几步,温染就碰上了一个熟人——巫蛇。 巫蛇颇有兴趣地盯着他勐瞧,直把温染都看毛了。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温染扶着门框的位置,心里有点怕他。 巫蛇之前曾经假扮为一个叫「巫凡」的学生,在文翰书院浪得飞起,不论何时温染看见他,似乎都能从他的眼中读出几分玩味。 「主上在你后背盖了个戳儿?」巫蛇忽然问道。 温染心里一惊,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晓的,没答话。 巫蛇瞭然道:「最好别让染衣知道。除非你想让她活剥了你的皮。」 「……」温染对这个染衣有印象。 先前他被困在仙镣庭,对他用私/刑的面具女应该就是她。 温染想起染衣那日的疯狂,不由问道:「为什么?」 巫蛇笑了笑,答道:「你真不知道啊?」 说着,巫蛇的目光停滞在了温染的脸上。 温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联想起那日在仙镣庭染衣对他说过的话,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总之躲着她为好。」巫蛇不欲多说,干脆地了结了话题。 「那你知道卯月在哪里吗?」温染隐约觉得这个巫蛇看起来安全系数比染衣和莲华高一点点。 巫蛇看似随意地指了个方向给他:「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下去,直奔地牢。你想去看就去看吧。」 温染还奇怪,为什么对方如此痛快。 「不过你真进去了,或许会……幻灭?依我看,倒不如不进,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了巫蛇的话,温染却觉得自己反而更有了必须进去的理由。 他和白哲此行的目标之一便是带回卯月,又怎么能就在此处停下脚步。 巫蛇没有任何想要阻拦他的举动,温染最后看了他一眼,才独自往方才巫蛇所指的方向走去。 …… 地牢。 妖界的地牢比温染想像中还要更加阴冷。 许是因为带着几分对未知的恐惧。 温染一个人走下通往地牢深处的楼梯,一路上没有任何守卫在把守。 他一度怀疑,巫蛇是不是骗了他。 直到他闻到一股颇为熟悉的血腥味道,才终于确定,这里应该是仙界的仙镣庭类似的地方。 越往深处走,温染便越仓皇。 脚步甚至也越走越慢。 原本寂静的地牢小路上,只有幽暗的烛火与他发出的浅浅脚步声。 他忽然开始怕了。 也许巫蛇说的是对的……倒不如不进。 但很快温染就甩了甩头,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是错误的。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亲眼见上卯月一面。 心里的声音愈发坚定起来。 有这样一种声音不断在心里响起—— 温染,你应该去看看卯月。 你一定要找到他。 把他带回家。 走着走着,温染的眼眶忽然一片温热,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带他回家吗……? 可卯月哪里还有家啊。 他所骄傲的暗月宫,早已化作一片残骸了。 泪水模煳了他的视线。 直到一抹银白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他都无法确认,那是否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亦或是,不敢去确认呢? 顺着地上那片已经凝为一片紫红的血迹,温染颤抖着身体抬起了眼眸。 记忆里的那抹银白,曾经那么清冷,那么高傲,如今却已经染上了片片污黑。 夹杂着斑驳的血迹。 温染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卯月,曾经酝酿了许久的话全都卡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胸腔里被强按下的汹涌。
第134页 过了半晌。 一道略微变得沙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 「……你来了。」 极简单的三个字,却彻底击穿了温染心里的防线。 他的内心开始叫嚎: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淡然?你—— 没有等到温染的回话,卯月也不恼,只是忽然又开口道:「失望么?」 温染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努力昂起头和他对话:「失望什么?」 「……我看不见了。」卯月的声音如同死水般平静。 温染选择走向了他。 「是莲华做的吗……?」温染想要去轻抚对方的眼角,可是看着那两处狰狞的伤口,他却连去碰触的勇气都没了。 卯月的眼眸被什么利器刺穿了,如今双眼紧闭,满是血痕,看起来有些可怖。 「是谁做的不重要了。」卯月依旧平静。 「温染,我是不希望你来的。」 「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丑陋吧。」说到这里,卯月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几分难堪与狼狈。 世人说「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若有一日从云端摔下,便摔得越惨。 从此以往,再没有与神火殿焰绯分庭抗礼的暗月宫之主。 也再没有如同夜空中高悬的弦月般清冷漂亮的那双眼眸。 「你走吧。离我远些。」卯月道。 温染却是「无动于衷」地仍立在原处。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卯月,不愿走也不反驳。 只因他的脑海中忽然间浮现出了很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看到了高大宏伟的暗月宫主殿。 看到了皎洁月光下傲然立于玉芙蓉丛中的银白身影。 看到了那道银白身影手上拉着的……一个小小的自己。 …… 地牢里一阵阴风袭过。 吹灭了附近仅存的两支蜡烛。 视线里的光景迅速变成一片昏暗。 温染却忽然跪了下来。 身体因为力量匮乏而无法轻易动弹的卯月感到自己的胸前轻撞上个人来。 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 卯月整个人也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乱动。 彼此的时间都仿佛停下了脚步。 直到抱住他的温染的声音终于响起—— 「纵然你变了模样。」 「可是不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美的月亮。」 原本艰难地撑在地面上的手掌立时蜷缩了起来,几乎是瞬间握为了拳头,卯月感觉到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整个身体在那一刻的震颤。 …… 许多年前的暗月宫。 一日午后,卯月正在房中写字。 十分枯燥而单调的练习。 可若是要成为统领三山一海五处的仙界之主,这却是必须要经歷的过程。 不过原本有些无趣的午后却因为一个小人儿的到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暗月宫也因此而变得有些吵闹。 「卯月哥哥!」 小孩子清亮的嗓音格外引人注目,连静心写字的卯月也被引得抬起了头。 守在门口的鹤鸣立马出手按住了小人儿的额头。 「你又来做什么?在月老阁好好呆着不好吗?」鹤鸣颇不待见地质问道。 好不容易离开暗月宫了,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你先出去吧。」房中的卯月听到了鹤鸣的声音,便开口对他道。 鹤鸣闻言,即便心中十分憋闷,却也不可能违背主上的命令,只得狠狠瞪了小温染一眼,然后闪身离开。 小温染没了阻碍,开开心心地朝屋子里跑去。 一只手还背在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卯月哥哥,你又在练字啊?」小温染个头还不高,眼巴巴地瞅着桌案上一卷又一卷的字。 卯月的字细瘦清冷,一如他的为人。 抬头看了他一眼,卯月继续低下头写字。 「你又来做什么?」他问道。 「我……」小温染美滋滋地从身后掏出了个东西来,「我是来给你送月神花的!」 卯月的眼眸微微流露出一丝惊讶来。 月神花在云端高处,不易採摘。 卯月看了看对方那矮矮的个子。 更何况,喜欢花的是芙蓉,又不是他,何必要来送花给他。 「为何要送我月神?」 小温染笑得十分灿烂,执着地把手里的花递给对方。 「因为……」 「在我心中,卯月哥哥就是最美的月亮!」 卯月手中的笔不由微微一顿。 多少年过去。 曾经的小少年或许早已忘记。 可他却始终不曾忘记那时那段充满着稚气的清亮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忽然冒出来个奇怪问题来,如果只能养一只的话,要白哲喵,还是焰绯喵,还是卯月喵呢? 第78章 妖界追踪07 妖界茶馆。 馆子里依旧热闹。 说书的妖怪今日说的是巫氏一族。 醒木「啪」的一拍,底下的听众们顿时来了精神。 一时间,叫好声、茶杯碰撞声和嗑瓜子的声音都混杂在了一起。 「巫氏一族的后裔偏偏在这不该留的人身上留下了他们的图纹,这之后的是非祸福……且听下回分解!」
第135页 说书妖怪是个大耳朵的瘦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说起书来倒的确是有些本事。 白哲混在底下听了半天书,一直到散场。 先前他将天岚安置了仓库,随后他便来到了这间茶馆。 为了找一个也许早已经不存在了的人。 这本该是一场「接应」。 只是时过太多年,连白哲自己也无法确认:那人是否还活着,又是否还记得或还在执行着当年的命令。 正巧说书先生下班了,他先是灌了整整一杯茶水,然后便提起自己的大布袋子扛在一边肩膀上,朝外面走去。 茶馆聚集的妖怪们自然也要散了,纷纷起身忙活别的去了。 白哲挨着的门口便不时有离去的妖怪经过。 他目视着走在妖怪客人们身后的说书先生从他的桌前走过。 小二顺路出来送了送这位先生,一切照常,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当人群渐渐散去,茶馆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少了。 白哲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后随即跟上那些妖怪的脚步,也往外面去了。 他与其他妖怪自然不同路,独自在街上走了一阵,转身便入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然后停了下来。 「这位先生跟了我许久了,可有话要说?」白哲不露声色地转过身来看向对方。 被发现的说书先生没有一点尴尬之色,反倒随意地笑了笑,反问道:「这位客人捡走了我不小心掉落的文稿,却没有还我,可有话要说?」 …… 温染一副浑浑噩噩模样离开了地牢。 脚下如踩着一团团棉花,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房间的。 出人意料的,莲华正在他的房间里等他。 温染推开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立刻收回了原本要迈过门槛的脚,僵站在了门外。 「为何不进?」屋子里的莲华嘴角挂着笑,轻声问他道。 温染没回他的话,此刻并不想搭理他。 屋子里又重新燃起了檀香的味道,即便故意不去看对方,可受这香气的影响,莲华的身影却仍是纠缠不休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怎么去了一趟地牢,回来就这副表情了?」莲华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恼意,迳自继续问道。 屋子里的氛围挺尴尬。 一个执着地问,一个却不想去答。 温染并不想激怒对方,只是莲华来得太过突然,他现在看到对方,一时还调整不过来情绪罢了。 莲华低头浅笑,一切都像是在意料之中,他忽然正色道:「我倒是不介意让卯月过得再辛苦——」 话还未没说完,就收到了来自的温染的瞪视。 「肯理我了?」 温染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像个小孩子,只能任对方摆弄罢了,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你来找我做什么?」温染不情愿地回话道。 莲华:「看看你后背的情况。」 温染当然不想让他看。 可是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拒绝的办法。 巫蛇那句话说得好,这跟被人盖了个戳儿有什么区别? 还说若是让染衣知道…… 染衣好像很讨厌他。 可是温染很清楚,他和染衣是没有直接冲突的,这种厌恶应该是从他父母那一辈来的。 从前过得太过与世无争,温温润润,他被师父保护得太好了,反而使他极为确信:他和染衣没有任何直接的恩怨。 染衣大概是很喜欢莲华。 而莲华倾尽一生想要追随的人却是暮云烟。 现在,轮到他这一辈了,他和他母亲长了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不想也知道,染衣看他会是什么心情了。 想到这里,温染更难以面对莲华了。 察觉到温染对自己的态度在瞬息变化,莲华敲了敲自己手中的佛珠,唤回了温染的思绪。 「你脱,还是我脱?」 「……」温染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比起被人生扒,倒不如自己识趣些。 毕竟卯月现在还在对方手里。 温染在床边坐下,任命地解开衣带。 衣物顺势下落,露出后背一片艷丽的红莲图纹。 精緻至极。 看得出动手的人是颇费了些心力的。 莲华的目光中划过一丝痴迷,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细细地抚摸温染的嵴背。 顺着莲华的茎.叶而下,指尖越来越下。 眼看着即将触到尾骨的位置,温染立刻往前一闪,用衣服盖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看完了吧?」温染「先声夺人」。 莲华怎么可能看不懂对方的小心思,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了一声,便从床边离开了。 温染这才放下心来,把衣服穿好。 「跟我来。」莲华丢下这一句后,先行一步离开了房间。 温染穿好衣服后,急忙跟了上去。 在走廊里,温染看到了之前曾在大铭恩府追过的那个跛道士。 对方出现得如此理所当然,温染却是死死地瞪了他半天。 跛道士原本提着个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像是要出去打酒,这下碰上温染,便也停下脚步,回看起了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温染越看他越觉得眼熟。 「你是不是在大铭恩府跟踪过我?」温染问道。
第136页 跛道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 温染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就听跛道士对前面的莲华道:「主上要带他出去玩么?」 莲华神色不变地摇了摇头。 如此神奇而诡异的主僕对话,让温染愈发确定:这破地方就没几个正常人。 什么叫带他去玩儿? 身份还成天变来变去。 「走了。」莲华在前面唤了一声,继续领路了。 温染只得继续跟上。 那个跛道士倒是没跟着一起。 沿着走廊又走了一会儿,莲华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了。 温染直觉这不是普通人的房间。 而且,即便站在门外,他都能闻到那股已经越来越熟悉的檀香。 莲华一边开门,让他进去,一边说道:「你在书院应该也见过他。」 门重新关好。 温染打量着屋子的陈设。 一切都简朴得不像话。 屋里只有些基本的生活物品,如茶壶、桌椅之类,其它的几乎什么都没了。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温染心里吐槽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对方本来也不算是人了吧? 方才莲华那句解释,让温染想起了文翰书院的一个好脾气的先生。 他还记得对方姓徐。 那种悠哉悠哉的感觉不会错,和那个跛道士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莲华袭击书院真的只是为了享受断掉那些追求天道之人的梦想的快.感吗? 令人意外的,莲华如此朴素的房间居然还有个里间。 莲华也不避讳他去看,反而有几分放任的意思。 温染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便大着胆子进去看。 里间…… 更加空荡荡了。 却也最不空荡。 因为墙壁上挂满了画像。 温染目不转睛地盯着最中央挂着的那幅巨像,画中的人和他的脸很像很像,尤其是那双眉眼。 绘者应该很好地抓住了这个人的相貌气质的精髓。 如水中清莲一般柔美、纯净。 「……这是你的房间。」温染笃定道。 「不错。」莲华不迴避地回道,「这些画里的人,都是你母亲。」 温染也没见过他母亲本人,只是听说是仙界第一美人,看到过一些留下来的画像。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此刻眼前看到的多,看到的美。 这么多年过去了,莲华对暮云烟的执念似乎丝毫没有过减退。 见温染对最中央的那幅很有兴趣,莲华又道:「仔细看,你和你母亲眉眼很是相近。」 温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可不可以把画送给我?」 莲华似乎也没料到温染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一时没有答话。 但温染比他想像中还要更想要这幅画的样子,盯着他的眼神有点可怜。 也许是因为睹画思人吧。 莲华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倒是比心里的念头更快一步,直接把那幅画取下来了。 这时候,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主上,是我。」 莲华叫外面的手下进来,是巫蛇。 后面还跟了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道士。 巫蛇进来后看到自家主上旁边站了个温染,手中还拿着暮云烟的画像,心中颇为震惊。 不过眼下也不是聊八卦的时候,他收敛神色,指着身后的道士解释说:「主上,这是人界那些宗门派来刺探咱们情报的,刚混进销魂窟就被我逮着了。」 莲华不甚在意地瞥了那道士一眼,此人看起来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想来往日顺风顺水惯了,又满腹豪情,便只身来了。 「如何处置?」巫蛇询问道。 少年道士梗着脖子,似乎仍是不服。 莲华对人界的傢伙没什么兴趣,因而直接让巫蛇把他带下去了。 「那我也带去地牢了,里面空落落的,正好给那位暗月宫宫主做个伴儿。」 巫蛇越说越觉得此举很有道理,当即让自己门外的手下拽着少年道士身上的绳索往地牢的方向去了。 临走前,巫蛇想起来件要紧事,便在莲华的耳边轻声道:「主上,今日的『药』做好了,这是最后两日了,您记得……」 「知道了。」莲华没听完就应下了,示意他离开。 巫蛇自然住了嘴,最后留给温染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退出了房间。 主上……不会是真把温染当成暮云烟了吧? 第79章 妖界追踪08 夕阳西下,整片荒原都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 如同烈火在燃烧。 空旷而辽远。 经歷了数千年的沉睡,过往的很多事也渐渐记得不再那么清晰了。 唯独魔界的醉黄昏。 白哲始终记得分明。 或许是因为久别故土所带来的执念吧。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已然不在了,黄昏时分,白哲独坐在仍然有些喧闹的大堂里,内心却是十分焦灼。 他能等的时间最迟不过今晚了。 准确说,是他认为温染能等的时间最迟不过今晚了。 如果不是出发前早就定好要等莫恩他们前来汇合,又考虑任务目标卯月应该还在莲华手中,他大概这时候早已经强杀进销魂窟了。
第137页 魔界有魔界的行事风格,仙界亦有仙界的,如今他夹在中间,自然顾虑更多了。 虽然他的力量还处在慢慢的恢復中,离全盛期的状态还差得远了,可是莲华的情况也未必比他好上多少。 据他所知,当年遥湛仙君是摧毁掉了莲华的肉身的。 也就是说封印在女娲一族地宫里的只是莲华剩余的魂魄罢了。 说简单点,莲华的力量也很衰弱。 而现在温染失踪,唯一的去处便是销魂窟罢了,能如此无声无息且不留痕迹地带走温染的人,整个妖界也不会有几个的。 更何况,莲华本就有带走温染的理由。 让温染和莲华待在一处,虽说莲华应该不至于伤害温染,可某种程度来说还是无异于丢羊入狼口,这也是白哲罕见地坐立难安的原因。 不过好在,天暗下来不久,茶馆里便迎来了两个新的客人。 此刻的茶馆门口,赫然呆站着两个形貌古怪的傢伙。 一个是挂着络塞鬍鬚的大鬍子男,一个是头顶笠帽的年轻人。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诡异。 白哲看见他们俩的时候,那一瞬间也有些许呆愣。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来自内庭的这两个傢伙居然如此之…… 蠢。 这副打扮是生怕别人不觉得他们来路不明。 白哲无语地看向他们,给他们打了暗号,让他们快点过来。 他们的座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白……终于找到你了!」乔装成大鬍子男的锦鲤大仙一脸见了亲人似的模样。 虽说他早已听闻白哲的身份并不简单,可是有了天帝和月老的担保,再加上之前有过共赴东海的经歷,锦鲤大仙这大大咧咧的性格还真没把白哲当外人。 可惜白哲并不想见他。「你们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锦鲤大仙严肃地解释道:「搞潜入当然得注意隐蔽性了。」 「……」白哲。 锦鲤大仙见白哲半天没吭声,又追问道:「你说你个打头阵的,怎么也不好好伪装下就来了?」 白哲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注视着锦鲤大仙。 与之相比,旁边的莫恩倒是脑子稍微正常些,和白哲认真解释了下:「是这样,我一直跟在主上身边,之前也在妖界门口做过探查,就怕运气不好赶上个修为高的,一进门就被认出来……」 其实他们出发前,天帝特意帮忙施了障眼法,一般的妖修是看不出来他们的真容的。锦鲤大仙他们在障眼法之外还加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伪装,无疑是画蛇添足。 丝毫没察觉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劲,锦鲤大仙顶着那个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大鬍子伪装继续道:「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要注意隐蔽!」 白哲不想跟他对话了,转头继续问莫恩:「你们从水路来的?」 「对,水路把守不严密,反而比传送容易……对了,温染呢?」 白哲垂眸,「应该是被莲华带走了。」 「什么?!」锦鲤大仙听了,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 白哲和莫恩同时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锦鲤大仙秒怂,转而低声问道:「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啊?先说好,我只能负责『水路运输』,出点子我可不行。」 白哲和莫恩又不约而同给了他一个「压根没指望你」的眼神。 「计划我已经有了,莲华的大本营那边,我也找人混进去了。」白哲谨慎地又查探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人盯上他们这边,他才压低声音道。 锦鲤大仙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这藏得够深啊,我们才刚来,你哪儿来的人?」 白哲瞥他一眼,没正面回答。 …… 此时的销魂窟深处。 温染离去后的房间里,只余下莲华和在空气四处瀰漫的檀香。 香炉里烟雾裊裊,腾起丝丝缕缕的白雾。 莲华静坐在榻上,在这没人的工夫里,轻轻咳了几声。 喉咙里涌出血来,莲华看着指节上留下的殷红,悄然用术法将其抹去。 「主上,我把药给您送来了。」 外面传来染衣的声音。 房门开了。 染衣双手端着药进来,在门口留下一片红衫划过的艷丽。 莲华看了一眼碗里那深红色的汤药,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 「血引子还差最后一日的了,跛道士那边今晚会加紧炼制的。」染衣道。 见莲华把药全喝了下去,染衣观察了下莲华的神色,又继续道,「那个温染……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内庭必定还派了其他的人手。主上,如果再留着他,万一到时候他们来个里应外——」 莲华的眸光冷冽,夹杂着几分凶光,忽然射过来,骇得染衣立刻消了音。 「……主上,我的意思是说,至少要限制他的出入。」 「……」回应她的仍然是无言的沉默。 「主上,您多歇息,我先退下了。」 卑微地行了礼,染衣默默将空了的碗收走,随后便失魂落魄地退出了莲华的房间。 另一边。 温染带着莲华赠予的画卷一个人回房,在走廊里还碰见了几个路过的妖修。 这几个妖修看见温染都像看见鬼一样,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快步离去。
第138页 温染低头看了看手中卷好的画卷,大概明白对方在怕什么了。 推开房门进去后,温染选择了关门上锁。 尽管这锁在这里恐怕也防不住几个人,可锁上多少还能给点安慰。 温染将画卷好好地平放在了干净的桌上,盯着画中的母亲仔细瞧了好一会儿。 这就是让莲华一生追随的女子。 亦是他的母亲。 可惜,莲华倾尽一生,也没能追赶上她的脚步。 从前是人仙殊途。 后来是妖仙异道。 暮云烟在人界四处歷练的时候,莲华还是个默默无名的穷书生。 暮云烟重返仙界的时候,莲华还在拼命地寻找着通往天道的路。 暮云烟结识遥湛仙君的时候,莲华则在成仙的最后一步路上跌落下去。 永远慢了一步。 永远……也追赶不及。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莲华也不会堕入妖界吧。 执念太深,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从前知晓得不够多,不够深,如今深入其中,慢慢了解了,不免也为之嘆息。 他既是局外人,也是局中人,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 轻嘆了一声后,温染对着画中的母亲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母亲,这次还需要你『帮忙』了。」 说罢,他从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块石头。 随着灵力的运转,石头表面渐渐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光纹来。 灵力朝着画中的女子奔涌而去,很快,画卷上便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如同水中漩涡似的存在。 清澈透明。 温染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 虽然扯开的「口子」极小,但是终究是扯开了。这样的话,救卯月出去也有望了。 这样想着,温染将画卷重新收好了。 然而他这边刚把画卷好,就听门外有人在敲他的门。 温染心下一惊。 会是谁呢? 他刚从莲华那里回来,应该不会是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我只记住了一句话:注意隐蔽_(:3」∠)_好消息,我屯稿到完结章了。番外具体写啥还在考虑,看下周是否在榜再决定篇幅长短了。扑街作者码字不易,感谢大家支持~=3= 第80章 妖界追踪09 温染刚把画卷捲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匆忙收起画卷,温染才过去开了门。 是染衣。 温染这时才发现,对方今日又换了一张面皮。 虽然面容仍然十分明艷,但终究是不一样了。若不是看到那副极度厌恶的眼神,温染可能还认不出来她。 不过他着实想不明白,既然如此讨厌他,何必又特地跑来找他? 「今天主上带你去了他房里。」染衣的声音冷冰冰的,不过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温染装作一脸淡定:「你有什么事吗?」 见染衣这脸色,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同时他也是担心方才做的事被染衣发现破绽,因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快点把染衣赶出去。 染衣冷笑一声:「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不是拿走了主上的东西吗?」 温染心中瞭然,原来她是知道了莲华送画给他的事,正发愁该如何回她,就听染衣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和你那婊.子娘一样,只会勾男人的东西!」 温染心里的火「嗖」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虽然他没见过她娘,可终究体内流的是同样的骨血,当初怀他的时候,也受过不少罪的。 见温染面露愠色,染衣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不屑。 温染这些天本就过得忧心忡忡,如今脑子一热,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回道:「只是一幅画,你若想要,自己去讨啊?」 一时间,染衣竟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温染「轻贱」莲华送出的东西,还是因为温染出言嘲讽她而生气。 面前的桌子在一瞬间炸裂开了,受到惊吓的温染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在染衣看来,温染这番话就是存心在讽刺她,讽刺她贪莲华的东西,可是偏偏又求而不得。 可温染其实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只是因为生气对方辱骂暮云烟才忍不住回了句嘴,没想到刚好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我今天就剥了你的皮!」染衣两眼猩红,数道银针已经别在四指之间,眼看就要朝温染袭去—— 突然,一道红光乍现。 随即出现的是一朵绽放的红莲。 即便只是一片幻影罢了,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温染吓了一跳,因为这红莲是从他身上炸出来的。 同样,染衣受到的冲击远比他要更加剧烈。 染衣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渐渐消失的红莲,眼眸中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光彩。 主上……给他纹了红莲。 这么多年来,主上也不过只给两个人纹过罢了。 其中一个是暗月宫卯月,那是当初为了将来入侵内庭所做的必要准备。 剩下一个,便是温染了。 温染一个小小的月老徒弟,修为在莲华这样的妖界大能面前几乎称得上低微,根本没有附身的价值。 更何况,连暮云烟的画像都能送给他……主上会捨得附身利用他吗?
第139页 这冲击来得太过勐烈和彻底,染衣痛苦得难以唿吸,当即奔出了屋子。 温染也只能看着她的情绪又一次急转直下。 看她那副模样,应该是猜出来莲华给他纹身的事了。 踢了踢地上桌子的残骸,温染把他们撮到了门口,一会儿应该会有人来收走。 鑑于此刻染衣情绪激动,温染觉得自己最好不要乱动,万一又惹到她,可能反而会给白哲他们添麻烦。 算算时间,莫恩和锦鲤大仙应该要来了。 希望白哲和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在房间里无事,又无法入睡,温染只得抱膝坐在床上,静静等候着夜幕的降临。 他本来想再去看一次卯月,但是半路上被巫蛇劝回去了。 听说地牢那边又多了个犯人,正在受审,劝他不要这时候进去。 否则太过血腥被吓到的话,概不负责。 温染想了想,这是真把他当小孩子了吗? 和巫蛇确认了下有没有牵连到卯月,巫蛇似乎觉得非常好笑,还看了他半天,然后才故意捏着嗓子回了句:「放心吧~新来这位是人界来的。」 被迫原路返回的温染最后便老实地在房间里守着先前收来的画卷。 也怪不得别人会把他当小孩子哄,平时他被保护的太好了。 从前是有师父和清风照顾,后来走到哪里都有白哲护着。 温染把下巴轻轻搭在膝盖上,不知何时,天空中的明月已然升起。 这个房间的窗是朝着销魂窟后院的小山的,有时候温染透过窗子隐约可以看到莲华在竹林里的身影。 远远望着那弯弯的月牙,温染开始怀念从前那些细碎却又简单的日子。 多想回到从前啊—— 他还在月老阁弹着红线。 白哲在姻缘树底下安静看着书。 清风在院子里飞快地打着算盘。 焰绯大概照旧在殿里忙碌。 那卯月呢……? 温染盯着那悄悄挂在天边的月亮,静静出了神。 【凡人皆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其实,月亦然。】 【温染,仔细看。】 【月的阴晴圆缺,那便是她的表情。】 清清冷冷的声音犹如在耳畔迴响,勾起了温染绵绵的思绪。 这些天,小时候的事就像开了闸的水渠一般,一点点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温染也慢慢意识到,原来那时候,他总是会追在卯月的身后。 那为什么不追下去了呢? 是因为鹤鸣总是骂他赶他吗? 温染不知道。 他还是没想起来—— 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他就不再追着卯月跑了呢…… 就这样一直看月亮,愣是看到了后半夜。 温染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打算起来活动一下。 原本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窗外忽然冒起了火光。 外面的动静陡然变大。 难道销魂窟起火了? 温染急忙开门到外面确认情况。 只见走廊里已是一片混乱,这火势似乎比想像中要更麻烦。 虽然是后半夜,但是因为地处闹市区域,夜猫子还是很多的,大家都开始火急火燎地救火。 但是温染却从那些手下的嘴里听到了一句关键的话:这火灭不掉。 温染几乎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是焰绯的火! 莫恩和锦鲤大仙他们来了! 先前卯月曾说过,这销魂窟有结界的守护,尽管外院生意做得火热,可外面的人轻易是进不到内院的,除非是被内部的人带进去,就像温染一样。 巫蛇口中的那个新下地牢的人界犯人想必也是这样带进来的。 但是现在火烧到了内院,说明他之前在画卷上扯开的口子应该是生效了。 莫恩是用阵法的高手,一定会利用好这个小的裂口的。 想到这里,温染多少松了口气,这还是归功于卯月的计策。 可现在起火了,不知道卯月那边会怎么样? 他那种情况,就算没了锁链也走不远的。 温染越想越担心,当即转身朝地牢的方向跑去。 别人大都是往外跑,只有他是往里面沖。 地牢因为在靠里面的位置,温染越往里面走周边的人便越少,这反倒是他乐于见到的。 温染顺着楼梯直接往下走,然而刚走了多远,他就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滴答。」 「滴答。」 有些黏腻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 此刻地牢入口的地面已经被大片殷红的血浸满了。 温染当即心里一紧。 「……卯月!」 第81章 妖界追踪10 火势迅勐。 不需多久的工夫,火红的光便照亮了妖界的夜空。 知道这火焰并非凡俗,莲华不得不亲自主持大局,跛道士就跟在他的旁边,举着个酒葫芦没事朝火焰那边喷上两口,跟玩闹似的,真不知是在灭火还是助火。 莲华倒是从未对他露出一丝一毫的恼意,却把他的一众手下急坏了。 不过其实莲华心里同样急切。 见火势只能暂时抑制,根本难以消灭,莲华当即唤了仍在奋力灭火的巫蛇。
第140页 烟雾瀰漫间,身边响起了自家主上的声音:「巫蛇,你去找温染。」 巫蛇愣了一下,才从那边抽出身来,「知道了。」 说完,他便往温染的房间赶去。 然而当他领命到达温染房间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房门开着人已经不在了。 他这是刚好和温染错开了。 巫蛇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正要转身离开,却见温染的床头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芒。 他心中起疑,立马扑过去查看,果然翻出了一幅捲起的画卷。 「暮云烟……」巫蛇注视着画中的女子,意识到这必然是莲华的笔墨,随后他的视线往下一移,便看到画卷中缓缓流动的灵力漩涡。 而画卷的背面竟然依附着一块灵石,灵石为这漩涡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 「女娲灵石……?温染,我真是小瞧你了!」 怪不得销魂窟会突然起火,他还奇怪这火种是哪里来的? 现在想来,主上的一片心意怕是也被那小子利用了。 巫蛇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却也无可奈何,主上的命令还在,他终究还是要先去救出温染。 仔细想想,温染有可能是发现着火后也急着往外逃了。但他又转念一想,忽然想起来先前他们在走廊里,温染追着他反覆确认卯月会不会受新犯人牵连的情景。 温染应该不会自己逃走。 他会选择去救卯月。 巫蛇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他立刻掉头转向了地牢的方向。 …… 此时的销魂窟地牢。 地面上的血水涌动,仿佛有灵性一般。 束缚的锁链已断。 温染看着面前被整得跟个血葫芦似的傢伙,双手颤了颤,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扶对方哪个部位。 看着好疼啊…… 他还撑得下去吗? 然而对方本人却是不甚在意地沖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我流血是正常的,不流才怪!」 即便听他解释了一番,温染还是挺担心的,说实话,他和妖修打交道都很少,更何况是和封闭了许久的魔界。 面对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魔修,他只觉得又惊讶又神奇。 「我自我介绍下,我叫南枭,是跟在白哲大人身边的——」见温染还是忧心忡忡地盯着他,南枭抹了把脸,甩了甩身上的血水,又道,「你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们这位大宫主,我是血魔,没事!咱们得赶紧出去。」 说罢,他就将卯月丢给了温染这个小个子。 温染赶紧抓住卯月的臂膀,勉强把他架了起来。 他力气还是有的,毕竟也是个仙二代,就是个头不太搭,但是卯月伤势又太重,不得不倚靠着走路。 见南枭兀自在前面开路,一路还甩着血,温染硬着头皮带上卯月一起跟上去了。 地面上的火势越来越大了。 焰绯的火本就不是普通的火焰,能烧尽一切邪祟。当初出发前,天帝特意借了焰绯的火种给他们,就是为了到时候进入妖界后能够顺利脱身。 温染一边跟,一边还不忘叮嘱前面的南枭:「你也小心点,这可是神火殿的火种!」 别到时候顺便把白哲的手下给烧了…… 哎?不对。 白哲哪儿来的手下? 温染一脸问号地想了半天。 难道这傢伙背着他和魔界的旧部联繫了?他俩这才分开几天啊? 这边温染在南枭的帮助下终于救出了卯月。 照南枭的说法,他是在白哲的示意下特意假扮成了凡人道士,假装过来刺探妖界情报,然后再藉此混入地牢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和白哲他们汇合。 但是销魂窟太大了,还分内院外院,白哲他们现在未必一定在外院或内院,说不定还在潜伏着伺机而动。 南枭顺手击倒了路过救火的两个小杂鱼,结果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便听到身后忽然「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地了。 他回头一看,原本还是温染架着卯月的情形,现在已然变成了温染倒地,卯月反过去扶他了。 「温染?!」南枭急忙回身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刚才温染明明还好好的,此时却已是双眼紧闭,昏迷不醒了。 薄薄的嘴唇煞白,看起来状态很糟糕。 卯月摸了摸温染的脉象,他虽然看不到,但是感知力却反而比从前敏锐得多,「他昏过去了。」 「你这不废话吗?我还能不知道他昏过去了吗?」南枭被他这一副镇定模样气得够呛。 好傢伙,我真是直接好傢伙。 我这个魔界的比你这个仙界的还着急。 「中毒了。」卯月这时才慢吞吞说出了重点。 南枭无语地瞪着他俩。 这下可好,本来就带着个重伤号,现在又莫名其妙倒下去一个。 这让他怎么救啊? 他千辛万苦混进地牢一趟,被扎得跟个血葫芦一样他容易吗? 虽然他本来就自己冒血吧。 「这小子可不能死啊,这可是我家主上的小相好……」南枭放浪形骸惯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张口就来,引得卯月忍不住蹙了蹙眉。 南枭正发愁要如何赶紧带着两个伤号去找主上汇合,形势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一桩接一桩。
第141页 巫蛇居然也赶过来了。 他很快发现了倒地的温染,又看到先前被他审讯过的那个所谓的凡人道士,自然明白谁和谁一伙儿了。 南枭一看来的是莲华的手下,反正也跑不快了,干脆歇了心思直接质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巫蛇闻言,气极反笑:「之前他还好好的,你一来了反倒是中毒了,现在你却来问我们对他做了什么?」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相让。 双方各为其主,利益不同,自然都不肯轻易相信对方的说辞。 局势风云变化,眼看二人就要动手—— 忽然,不远的两边分别传来了动静。 南枭和巫蛇各自抬头一看,走廊连接的两个方向居然各来了一队人马。 一边是白哲。 一边是莲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有假期,好难过qaq 第82章 中毒 随着两边主上的及时赶到,巫蛇与南枭的对峙暂时中止了。 白哲发现温染昏迷不醒,眼眸微动,紧接着便快步赶到了他的身旁。 刚伸手探了下脉,旁边的手下南枭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道:「主上,他中毒了。」 白哲点了下头,示意他看好他。 一同赶到的莫恩和锦鲤大仙也赶忙确认了下卯月的情况。 锦鲤大仙虽然素来和神火殿交好,但其实并不像青华大仙那般激进。他和卯月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现在眼见对方堂堂暗月宫之主竟落得个这般光景,心里也怪不落忍的。 终究都是同属于一个内庭的。 而另一边的莲华自然也注意到了温染中毒的事,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他心里早已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出来。」看似平静的语气却给人以透彻心肺的冷感。 伴随着一阵淡淡的花香,染衣那熟悉的红色身影终于显露出来。 「主上。」染衣恭敬地行了礼。 莲华轻笑道:「你倒是还知道我是你主子。」 温染身上的毒只可能是染衣动的手脚。 巫蛇不会做有违他意愿的事,跛道士则没有兴趣这样做,其他人更是毫无干系,有理由这样做的只有染衣一个。 对面的白哲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听了听莲华这边的对话,看来毒应该不是莲华下的。 「解药。」白哲冷着脸对莲华说道。 总归是莲华的手下,找他要解药还是没问题的。 不待莲华亲自催促,染衣就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没有。」 「此毒无药可解。」 从她研制这个毒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有研制解药的打算。 因为这个毒,原本是留给暮云烟的。 只可惜,暮云烟死得太早了,根本没有给她动手的机会。 既然如此,留给她生下的孩子,不是刚刚好吗? 「这毒倒是一时半会儿毒不死人,主上,不如我先帮您把温染夺回来?」染衣回身对着莲华笑了笑,随即抬手,不过几秒钟的工夫,从窗外便爬进来十余枝翠绿的藤蔓,蔓上带着尖锐的刺,十分坚硬。 藤蔓直接朝白哲他们的方向袭去。 锦鲤大仙等人俨然被染衣这套操作整懵了。 方才还承认是自己给温染下的毒,现在又突然要帮自家主子把温染夺回来? 就连同属一边的巫蛇都感到惊奇。 因为就凭他对染衣的了解,与其说她想让温染死,倒不如说她更想要让温染从主上的视线中消失。 怎么可能会帮着把温染夺回来? 再说了,这毒既然无药可解,夺回来也是个死人罢了,还夺什么夺? 然而主上还没发话,巫蛇也只能跟着加入战局,总归先帮主上把温染带回来才是。 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将白哲他们团团围住,可谓来势汹汹。 莫恩将手中残留的最后一点神火朝它们挥了出去。 神火殿的火焰虽然霸道,但是这些藤蔓非常灵活狡猾,一旦某一截着了火,立刻自断一截,然后很快地又生长出新的枝蔓来。 白哲冷眼看着,对其他人道:「不除掉操纵者的话,这些藤蔓会源源不断地再生。你们看好温染。」 说罢,他抬手招出数道雷蛇来,朝着染衣的方向直奔而去。 雷蛇迅疾,吐着信子几乎只隔着一寸的距离就险些要咬上染衣的喉咙。 染衣急忙后退,心中更加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傢伙绝非善类,必须要小心应对。 而原本一直在旁观的莲华也加入了战局。 手中的佛珠瞬时四散而去,化成数道金光向白哲攻去。 一旁的莫恩见对面加了人,也顺势迎了上去。 他打不过莲华,但是和染衣过过招还是可以的。 白哲的雷蛇腾空而起,与莲华的佛珠展开了激烈的缠斗,一时难分胜负。 锦鲤大仙和南枭则在护卫着温染和卯月的安全,只是巫蛇和那些藤蔓总是不停歇地朝这边攻击,也令他们非常头疼。 幸好,此时的卯月虽然看不到,但感知力犹在,被救出来后服下了一些丹药,伤势也多少恢復了一点点。 卯月和昏迷的温染靠在一起,伸出手掌轻抚地面,随即纤长的手指在地上划出几道纹路来。 原本不甚清晰的纹路随着卯月力量的注入,立时变得鲜活起来。
第142页 一个简易的守护法阵就这么立起来了。 法阵中心是卯月独有的标记——一轮银白的弯月。 尽管它的力量仅有卯月全盛期的十分之二三,但是勉强挡一挡拖些时间还是可以的。 知道到温染那边暂时没有问题,白哲终于可以放心地和莲华对峙。 又是数道惊雷噼下,将地面的砖石都震得翘了起来,伴随着不肯熄灭的火势,卯月那边意识到他们的战场快要撑不住了。 「白哲,这里要撑不住了。」卯月微微转动了头,大致面向白哲的方向说道。 他们大多是神仙,或是修为高深的高手,神火殿的火暂时烧不动他们,但是这屋子迟早要塌掉了。 白哲还来不及开口回应卯月,就见卯月身边的温染忽然转醒。 只是在醒过来的一瞬间,他突然翻身口吐鲜血。 血迹顺着脖颈流下去,连带着两颊上都沾染上了殷红的痕迹。 温染伏在地上,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白哲来了。 然而刚想到这里,温染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他胸口倒是不难受,只是忽然感觉自己的五官开始发紧,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紧紧绷着他的脸一般。 察觉到温染的不对劲,卯月却也只能摸着他的方向,按住他。 「怎么了?」 「我……」温染艰难地回道,「我的脸……好难受。」 发现温染体内的毒素渐渐被催发出来的染衣,忽然停止了攻势。 「你的脸……?」染衣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温染,眼里带着无法磨灭的光彩,「哈哈哈哈!你的脸要完了——暮云烟!」 「这女人疯了,她连人都分不清楚了!」南枭看着不远处仰头狂笑的女子,只觉得她的神情越来越癫狂。 白哲一个闪身揪住了染衣的领口,逼问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毒?」 染衣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朗:「这毒啊,是我为暮云烟特意研制出来的。它叫做……」 声音突然变得轻慢起来。 「无面。」 「知道什么是无面吗?」染衣已经无法按捺住自己此刻内心的狂喜。 太好了,这毒发的正是时候,这也是她第一次施这个毒。 正好可以让主上看一看。 没了那张面皮的「暮云烟」还剩下什么呢? 主上还会喜欢她吗? 还会心心念念地去画出她的一颦一笑吗? 天下的男人不都是喜好那张面皮的吗? 她得不到暮云烟的脸,那就毁了她。 让那张脸从这个世上消失。 再美的面容,把它磨平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白哲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女人,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解药!」 染衣被掐得唿吸都要困难了,可还是挡不住她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断断续续地回道:「都,说了,没有……没有解药。」 看着这一幕的莲华转头看向了犹在吐血的温染。 他知道,染衣没有说谎。 也许现在明白有些晚了,可他还是如今才意识到:在对暮云烟的执念上,染衣并不比他浅。 她的确是会这样做的。 莲华看着神情痛苦的温染,也一下子慌了。 素来平静温润的面容在这一刻,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许是因为急血攻心,莲华也抑制不住勐咳了几声。 这时候,一直在后方的跛道士忽然靠了过来。 「主上。」跛道士凑到莲华的耳边,轻声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救温染。」 「……」莲华虽未答话,但却立刻将看向了对方。 跛道士轻笑一声,继续道:「最后一晚的血引子我其实已经炼好了,只是还没得及端给你,就在后山的小院里。」 话说到这里,跛道士就不再说下去了。 他知道莲华一定会听明白的。 温染中毒,虽没有解药,可从他的反应来看,毒应该是深入了血中。 若想救他,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尝试。 第83章 十日祭 只见在跛道士靠近莲华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后,莲华忽然将目光又转向了温染这边。 意识到对方投来的杀气,南枭几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奈何莲华瞬息而至,突然收起一半的佛珠一齐击中了卯月筑起的防御法阵,原本就是艰难抵御的法阵应声而碎,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衣袖翻飞。 温染已然落入了莲华手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原本在另一边挟持着染衣的白哲追赶不及,只能召出自己的寒殇剑直接一剑射了过去。 长剑疾驰而去,发出尖锐的轰鸣,直冲莲华的身后。 千钧一髮之际,终于抓住空隙的染衣化作四处蔓延的藤蔓扑了过去——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疾驰的寒殇。 染衣本体是牡丹花,那些藤蔓本就是她强化过后的本体,如今合二为一,承受住了寒殇一剑后,便再难轻易復生了。 神火殿的烈焰霎时从四面而来,寻找邪祟和脆弱易燃的事物本就是它们的本能—— 烈焰很快便蔓上了染衣的身体,并且越烧越烈。 重新化回人形的染衣变得异常痛苦而扭曲。
第143页 然而抬眼望去,此时的莲华早已带上温染退去了后山。 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她甚至没能等来主上的一个回眸。 守候了千年,终究是最后也没能追上主上的脚步。 主上一生都在追寻着暮云烟,直到暮云烟身死也未能如愿。 而她,又何尝不是在做着同样的事呢? 这世间种种难遂人意。 偏偏世人还要至死不休纠缠。 至死……也不休。 这一刻,她想起了许多过往。 犹记得那年江南忽然落雨,街上的摊贩纷纷收起了自己的摊子跑去临近的店面避雨。 初来乍到的她看什么都觉着新鲜有趣,只是可惜才刚看上了一枝髮簪,做生意的小贩便嚷着要去躲雨了。 她不高兴地拦住对方,说自己还没看够呢。 然而小贩却笑话道:「姑娘,我看你长得标緻,眼光也好,一眼就相中我摊上的好货,可是你看够了也摸够了吧?摸够了就得掏钱买,你有钱吗?」 染衣被这么一番话说得愣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破烂的衣裙,低下了头。 钱…… 她一个小妖怪初出茅庐,又是第一次来人界,哪有什么钱呢。 被小贩好生嘲笑了一番,小贩也懒得理她了,穿得跟个破落户似的,一看就不是个掏得出钱的客人,急忙收拾了摊子要去避雨。 小花妖满脸通红,尴尬地立在一旁,走也不是,拦也不是。 然而才刚卷好摊铺,小贩便听到身旁忽然想起一道温玉一般的声音。 「这些钱够她买一个簪子吗?」 小贩抬眼看了看声音的主人,又看了看对方伸手递来的细碎铜板,语带嫌弃地回道:「你也是个破落户,就别惦记着逞强帮她了。」 这只簪子是他摊位上最好的货色了,哪能贱卖的呢。 面前的书生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最后目送着小贩快步跑走了。 「抱歉,我也是个破落户,没帮上忙。」书生顺着方才那小贩的话说道。 小花妖盯着这同样落魄的穷书生,明明想当好人偏偏囊中羞涩落了个尴尬,着实有些笨拙可笑。 吃吃地笑了他半天。 书生无奈地拱手行了个礼,转身欲走。 然而在这之后,不论他走多远,总能感觉到身后有谁在跟着他。 有时候是清晨在墙角绽放的一朵孤梅,有时候是路边偶然瞥见的一朵野花。 总是有个小花妖,在如影随形。 …… 思绪回到现在。 被火焰灼烧的染衣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力量正在一点点被抽离。 唿吸也变得愈来愈困难。 犹如被抽尽了生命之力的枯叶残枝。 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凋零。 可前方那抹虚无缥缈的身影却越走越快了。 主上。 你走得太急。 可否……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那朵艷红的小花? 一片寂静之后,没有等到回音。 染衣的眼眸慢慢地合上了。 那抹红色,终是被火焰彻底吞噬了。 …… 销魂窟后山小院。 此处连接后山地带,环境要比前面更加清幽。 只是如今绿树葱葱,无人有暇欣赏。 莲华带着温染退到了此地。 眼看温染的毒势愈发严重,他将温染在石桌旁放下,自己转身去了他处。 温染半是昏迷,半是清醒,只知道自己好像是被莲华带走了,具体带到了哪里他也分不清明了,只觉五官紧绷,绷得他生疼,好像是要被磨平了一般。 没过多会儿,一身素净佛衣的莲华便回来了。 只是手中的佛珠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手里单单托着一碗泛红的汤药。 莲华将半趴在石桌上的温染扶了起来,细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 毒素已经开始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温染。」莲华轻唤了他一声,「喝药了。」 「……药?」温染只听了大概,茫然地抬了抬眼。 莲华将手中的汤药悉数灌入了温染的口中。 嘴角溢出一点红色的汤药来,莲华用手指轻轻帮他拂去。 注视着此刻温染紧闭的双眸,莲华在心中终于暗下了最后的决定。 可是恍惚间,却将面前的温染与记忆中的暮云烟重叠了。 这眉眼多么相似。 他追逐了这么多年,画了这么多年。 即便有朝一日真的「无面」了,他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足以勾勒出她的全貌。 不漏下分毫。 青灯墨下,千迴百转。 变的是无常的世间,不变的—— 是他追逐了大半生也无法停歇的脚步,是他永远也无法诠释的情缘。 她是仙宫中的仙子,清丽脱俗,他却只是凡间芸芸众生中的一介俗子,平庸无常。 她走得太快,他追得太晚也太慢。 不过这一次…… 我终于追上.你了。 …… 当白哲等人赶到后山小院找到温染的时候,寂静的石桌前已经只剩下了温染一个。 温染的身上身下全都是血水。 「温染!」锦鲤大仙他们几乎都以为温染出事了,飞快地奔了过去。
第144页 唯有白哲最后一个缓缓走到了温染的身边。 「他……」莫恩探了下温染的脉搏,还活着。 「可是莲华去哪里了?」锦鲤大仙确认温染还活着,提着的心暂且放下了,但还是奇怪地四处望了望,「他人呢?」 莫恩的视线和他也撞到了一起,但也只是摇了摇头。 一直未说话的白哲单膝跪下,将温染稳稳地抱了起来,对其他人道:「回去吧,他不在了。」 众人尽管满腹狐疑,可温染中毒之事还未彻底解决,既然莲华不在了,另一边的巫蛇也已被南枭擒住,还是尽早赶回内庭为好。 走在最后的卯月回头看了一眼石桌的方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而此时的石桌下徒留下一片血水。 还有一只残留着些许殷红的药碗。 第84章 回归 此次妖界救援,白哲他们放火烧了销魂窟,离开的时候尽管有些许妖修前来阻挡,但均是被他们击退。 如今妖界又恢復到先前群龙无首的状态,可谨慎起见,锦鲤大仙在把被安置在仓库的天岚带上后,还是带着众人从水路潜回了人界,再转往仙界。 回到内庭后,大家又开始为温染身上的毒素犯了难。 尽管现在温染似乎还算稳定,可是不知为何退到了脖颈附近的纹路随时可能再次袭向他的脸颊。 白哲回来后日日夜夜守在温染的床前。 天帝喊他去开会,不去。 天帝派人来封赏,不接。 十足的无组织无纪律。 可惜天帝还真拿他没办法。 这日,白哲照旧守在床前,静静地陪在温染身边,不知疲倦。 在门口巴望了半天的月老捋了捋自己的白鬍鬚,还是没进去打扰,而是退到了院子里。 此时院中那株巨大的姻缘树下,天帝正站在下面等候。 「怎么出来了?」天帝奇怪道。 月老嘆了一声,回道:「我就没进去。」 天帝没接话。 「原本咱们并未指望白哲会真的回来,毕竟救出温染和卯月后,顺势返回魔界,正好这一段在仙界的因果了结,也算有始有终。他就算真走了,咱们也是没办法把他怎样。只是没想到……白哲居然真的回内庭了。」月老慨嘆道。 「是啊,当初焰绯笃信白哲会留在内庭,我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想,倒也不足为奇了。」天帝接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当初为什么会让我选择温染来当白哲的师父,如今看来果真是师徒情深。」 月老闻言像吃了苍蝇似的,十分憋屈地看了看天帝。 天帝:? …… 此时的温染房内。 白哲就靠在床边,打坐调息。 然而没过多久,温染的手指动了动,随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可惜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温染挥了挥手臂,下一秒便被白哲接住了。 「我在。」 温染顶着一个被白布裹了个严实的大脑袋,茫然地歪了歪头。 「白哲?我们回来了?」 「嗯。」白哲回答得很简洁。 温染反倒是更慌了,「我怎么裹成这样了?」这副样子连白哲的脸都看不清了。 「没事,你中了毒,现在还在休养中。」 温染用手指摸了摸自己五官的位置,忽然有点害怕:「我会不会最后没有脑袋了?」 染衣的毒奇奇怪怪的,他还记得染衣称之为「无面」,联想起来他害怕也是正常的。 白哲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没有那么吓人。」 「那我的脸现在吓不吓人?」他被裹得严实,看不到啊。 「不吓人。」白哲回答了一句,便忽然提起了出发前往妖界之前的那个约定。 那时他们两个都在院子里,白哲问他:为何在流放之地会用自己的血救他。 当时温染没有回答他。 白哲也不恼,只是说道:「等从妖界回来,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 温染隔着裹好的白布,承受着来自对面白哲的深深注视。 耳朵一时有些发烫。 「你对着我现在这张脸聊这个,不觉得膈应吗?」温染强行支开话题。 结果没等到白哲的追问,等来的竟是一声轻轻的低笑。 对方似乎在压抑自己的笑意。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温染都能感觉到对方隐忍的笑意。 ……白哲竟然笑了。 「不膈应。」白哲淡淡地答道,「是你的话,就不会。」 「可是如果我的脸好不了了怎么办……?」温染的语气有点委屈,又有点害怕。 白哲任由他岔开话题,也同样任由他哀怨嘆惋。 「好得了,我陪你。」 「好不了,我也陪你。」 温染的心跳陡然加快,他开始变得结结巴巴:「别,别人也会看我啊!看我变成了这样子……跟,跟我待在一起,你不会……不自在吗?」 白哲极有耐心地改口道:「好得了,我陪你留在仙界;好不了,我带你回魔界。」 那里没有人认识从前的你。 亦没有人,敢说你的一句不是。 叮铃铃。 沉寂许久的铃铛声久违地响了起来。 在温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听到了那一声提示的声音——
第145页 【徒弟魔格增进二十格。】 温染:「……」完了,徒弟越养越歪,去了趟妖界彻底崩了。 感受到温染的低气压,白哲轻轻摸了摸他裹着白布的脑袋,一脸淡定地问道:「无晦镯已经碎了,你不想办法帮我抑制魔气吗?」 温染听了差点当场扯开白布勒住对方。 「你初代魔尊的身份早就曝光了,还抑制个锤子啊!」 看温染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白哲勾了勾唇角,将他一把按进了自己怀中。 轻薄的唇在温染的额头处,留下轻轻的一吻。 「不抑就不抑。」 即便隔着白布,温染依然感受到了那温热的触感。 连带着心口都温温暖暖的。 他的脸会好吗? 他也不知道了。 只知道,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白哲都会照旧陪着他。 …… 两日后。 清晨自沉睡中醒来的温染,察觉到脸上的变化后,立马坐了起来。 之前他每次清醒,脸上的皮肤都还有些灼烧感,虽然不似在妖界那时严重,可终究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可是今日醒来,这种感觉全部都消失了。 温染一时间怀疑自己是迴光返照,急忙想要扯开白布去看。 结果刚要动手就被守在边上的白哲按住了。 「别乱动。」白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按捺住了内心的波澜,「我来。」 白布一点一点被揭开。 温染只觉加在自己脸上的枷锁在被逐一的撤掉。 皮肤像轻羽一般,静静地唿吸着来自外面的新鲜空气。 温染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当他看到面前的白哲露出淡淡的笑容时,他知道,他的脸要好了! 因为某种原因,毒素在逐步的褪尽。 当日深夜。 安心下来的温染早早进入了梦乡。 一直忙碌的焰绯也终于有机会来看温染一眼。 不意外地,他在房里看到了白哲。 对于焰绯的深夜到访,白哲也并不觉得惊奇。 「再过两日,毒素应该可以彻底褪尽了。」焰绯看了看床上的温染,轻声道。 这些时日他也派出去了不少四处寻访医术高人的队伍,可惜对此毒都是只能勉强抑制,却无彻底清除之法,没想到现在毒素自己褪下了。 看过温染后,白哲和焰绯一起去了院子里。 夜色微凉。 白哲看着温染房间的门口道:「我当年在魔界时曾听得一个古法,若是毒已入骨血中,寻常办法再难医治。唯有一法,不破不立,可以一试。」 「何种古法?」焰绯问道。 白哲收回自己的视线,才答道:「换血。」 「用无毒的血去换有毒的血。」 焰绯敏锐地意识到白哲意有所指,「莲华早已没有肉身了,何来真实的无毒之血?」 「你听说过『十日祭』吗?用心怀邪祟之人的血炼制为引,可助人重铸骨血。先引入邪血,再筑骨成形,所耗时间即为十日。」白哲没有急着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解释道,「我在妖界的一间仓库中发现了文翰书院部分学生的尸体。」 那些尸体保存完好,显然是有重要的用途。 莲华应该是把它们炼制为自己的血引子了。 这次从地宫逃出,莲华本就是虚弱之身,空有一缕幽魂,而无肉身,若没有跛道士施行的「十日祭」,他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只是,到了这最后一日,在他马上就要引血筑骨的时候—— 前功尽弃。 院子里一阵夜风忽然袭来。 轻轻吹动了姻缘树上的彩带。 「他的血餵给了温染。」 第85章 未竟之事01 神火殿。 焰绯从月老阁离开后,他就直接回了神火殿。 如今暗月宫已倒,仙镣庭也没了,从妖界带回的囚徒便只可以直接安置在本殿的牢里了,说来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他怎么样了?」焰绯想起来了便随口问道。 宗辰跟在身旁,回道:「还在地牢,除了嚷着想要见温染之外,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 「他要见温染?」焰绯闻言还真有些诧异。 「是,一天嚷嚷了好几次。」 「过去看看。」焰绯直接拍板去了地牢。 此时的神火殿地牢。 被关在此地好几天的巫蛇正百无聊赖地数着墙壁上的砖石。 仰着脑袋数了半天后,他终于是听到一点其它的动静了。 有谁来了。 巫蛇就像一条原本还在冬眠的小蛇,听到动静后立马支棱起来了,急不可耐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随着一阵暖风扑面而来,巫蛇认出了来人一定是焰绯。 果不其然,焰绯和宗辰一起出现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听说你想见温染?」焰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道。 巫蛇抬眸毫不避讳地说道:「想啊,在妖界就属我跟他关系最好,不信你问他。」 焰绯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吗?」 巫蛇面不改色地回看着,只是未说话。 「你想告诉温染,他身体里有莲华一半的血。」焰绯忽然凑近对方轻声道,「我说的对吗?」
第146页 「……」 见巫蛇一直不吭声,焰绯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你倒是个忠心的,都进了地牢了,还惦记着莲华呢?」 「跟你没关系!」见计策被直接的戳穿了,巫蛇再没了和对方绕圈的兴趣,当即别过身去,不再看对方了。 从他被关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没再指望能出去。 即便能活着出去,如今莲华已死,他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断了。 无所求了。 焰绯并不生气,只是迳自道:「那我走了。」 如果让温染知道此事,势必会因此事而难过,这种明明是仇敌却又因他而得救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受。 因而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巫蛇去见温染的。 焰绯带着宗辰离开了地牢,回到主殿。 「今日还有什么未处理之事?」焰绯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微露疲惫之色。 宗辰翻了翻手里的材料,直言道:「殿里最近流言频出,说暗月宫已倒,卯月也不成气候了,您距离登上仙界之主的之位仅有一步之遥了。」 焰绯听罢,并未表态。 「还有,卯月已经回归内庭,一直在静养,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我们……」 话还未说完,宗辰便见焰绯挥了下手,示意他先退下。 宗辰行礼,恭敬地领命退出了殿外。 …… 翌日清晨。 地牢里传来了巫蛇自杀的消息。 此事并未搅起多少波澜。 一个外来的妖修囚徒的死亡,不会打扰到这里的一分一毫。 神火殿今日一切照常。 而此时的月老阁。 由于温染的顺利康復,正是一片喜气洋洋。 月老亲自烧了几道好菜,锦鲤大仙也跑来凑热闹庆贺,还送来了这段时间不少人拜託他帮忙送来的礼品。 前几天,温染的徒弟白哲正式受了册封,又因为救回卯月的缘故,在内庭的声望也是大有提升。 只可惜白哲本人并未出席受封。 这在内庭有些仙君看来着实狂得很。 但是偏偏又顾忌着对方背后的魔界势力,还不敢当面跟他直接叫板。 据说这次妖界救援,已有白哲当年魔界旧部的插手,一时间内庭众仙围绕着白哲的身份和安全程度又展开了数次激烈的讨论。 一直在月老阁养伤无法出门的温染自然是不知晓此事的,今日醒来,中午和锦鲤大仙他们吃了一桌好菜,恍惚间,日子好像又恢復到了从前那般。 午后,温染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整个人被照得金灿灿的。 先前总是蒙着白布见不着光,这才知道它的可贵。 晒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白哲半天没有过来。 自从他好了之后,他对白哲缠得愈发紧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可是又捨不得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安逸。 白哲也只是宠着他,随叫随到。 抻着脑袋望了好一阵,他才把白哲盼了过来。 感受到温染无言的探询,白哲毫不遮掩地坦言道:「我在给南枭回信。」 温染:「……」这么光明正大联繫魔界旧部真的好吗? 「你这个部下从前也没见你联繫过……你也小心点啊,内庭那帮老仙君没事闲着就爱逮人小辫子。」 白哲:「先前我的记忆和力量一直未完全恢復,也没想过要和他们重新联繫。若不是因为你突然被莲华带走……我大概一时也不会去找他们。」 「啊,那是在妖界的时候……」温染有些惊讶。 白哲点了点头:「南枭是我当年沉睡前,暗中在妖界埋下的棋子。当初我已经发现魔界已有分裂之势,分化出妖界已是必然,我担心封闭魔界后会和其它几界彻底断了联繫,因而提前安排了他前往异界蛰伏。」 「我去寻他的时候,也有赌的成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守在那里。」 事实证明,南枭的确忠心耿耿地按照当年白哲的命令,始终如一地蛰伏在了妖界,等候有朝一日的召回。 听到这里,温染对那位血葫芦南枭真是有刮目相看之感了。 这么多年一个人的坚守,想到其中的兇险、艰难和孤独,着实不易。 当年白哲沉睡前居然还能想到下达如此命令,也是极为高瞻远瞩了。 后来果真是妖界自魔界分离而出,形成了新的一界。 虽然他对白哲的过去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可即便从这些点滴片段就不难看出来,白哲是真正地爱着魔界那片土地,所以才会为之筹谋。 听说魔界的魔修是很恋旧的,他们一般不会随便离开自己深爱的土地。背井离乡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像白哲弟弟白渊那样跑出去破天和仙界叫阵的傢伙,确实是少之又少。 白哲说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都会陪着他。 说出来十分轻松的话,可也许背后白哲所做的决定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容易。 见温染越想越深入,白哲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见白哲神色有些庄重,温染只觉得此事必然不是小事。 「但是你知道后也许会……」 温染从没见过白哲这般欲言又止,他只得问道:「很重要的事吗?」
第147页 白哲点了下头。 「和我有关系?」 「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温染多少有心理准备了。 他忽然来了感觉,他好像知道白哲大概想跟他说什么事了。 只是这感觉很模煳,还需要对方亲口告诉他才行。 白哲:「如果你不想知道,现在让我停下还来得及。事实上,这件事对如今的你也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了,所以,听不听,由你来决定。」 温染定了定心神,「你会主动来问我,就是知道,以我的性子一定会希望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如果不知道,他一定会很后悔,会难过。 可如果知道了呢?恐怕也不会太好受。 白哲不会希望他难过,可依然主动来找他了,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对温染来说很重要,他应该有权利知道实情。 「我想知道。」温染认真地做出了决定。 白哲取出一本泛黄的书捲来,摊放在了桌子上,让温染看。 温染低下头,只看到纸面上写得最大的三个字—— 「十日祭。」他轻声念出了这三个字。 片刻的宁静后。 白哲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温染,你的体内有一半莲华给你的血。」 …… 莲华已死。 本就没有肉身的人,剩下的便唯有魂飞魄散。 支离破碎地游离于这天地之间,永不得安息。 然而他留下来的伤痛却也同样久久无法消逝。 …… 此刻的天岚居。 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随即响起的是无止境的哭喊声。 这声音带着恨,带着怨,带着不甘。 天岚披头散髮,再没了往日的矜持与端庄。 她要把面前一切可以毁掉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 亦如前些天一样。 原本她扫落了什么东西,侍女们便补上来什么东西。 直到发现她根本是无止境地发泄和摧毁身边的事物,甚至险些伤到自己时,便没有谁敢在她面前放这些东西了。 没了可以供她发现的东西,天岚便冲进了供奉的屋室,将所有供奉之物通通掷在了地上,眼看着最上面的神像都要被她掀落,身边的侍女才不得不强行按住了她。 「公主!您别这样!这是咱们女娲族供奉的神像啊——」 「是啊,您不能碰它啊!」 天岚满眼通红,胸口憋闷着一股气,怎么也撒不出去,只得将几个侍女通通推开。 「我不能碰它……他们却都来碰我……!」 这番话吓得几个侍女都面露惧色。 「公主,这话您别再说了——」 从天岚回来后,内庭本就有了不少风言风语,说天岚公主被困在了妖界的销魂窟……可销魂窟那是什么地方?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纷纷而来。 天岚素来自视甚高,又如何能受得了? 因而这些日子,她没有一日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只要她一闭眼,当时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便一遍遍地在她脑海中滚过。 根本挥之不去。 她的姻缘,她的名誉,她的清白……全部都被毁了。 想到这里,天岚推开众人,仍是沖向了最上面的那神像。 你既然根本不会庇佑于我,我又何必诚心供奉! 眼看那神像将要被砸到地上,一只大手忽然稳稳地拖住了神像的身体,拦下了天岚。 天岚恶狠狠地看过去,才发现,阻拦她的竟是神火殿之主焰绯。 「焰绯大人……」几名侍女纷纷给他行礼。 现在谁不知道,内庭声势最大的便是焰绯了。 焰绯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然后便将神像夺了过来,交还给身边的侍女。 「公主,这神像是女娲一族上古祭司,砸不得的。」焰绯对天岚道。 「……」天岚听他说完,眼睛又红了一圈,颤颤巍巍地后退了两步,「你也来笑话我吗?」 焰绯道:「是天帝让我来看看你。」 这无疑也是一个讯号,天帝不会完全不管她。 天岚听罢,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是天帝让你来的……对,对,天帝一定能救我!」天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要见天帝!我要见天帝!」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在写了,确定是关于卯月的了,不过可能就一篇,主要最近身体总是会是出问题,脚还崴了_(:3」∠)_看看情况叭~ 第86章 未竟之事02 从天岚居退出来的焰绯总算是松了口气。 天岚公主的情况比他想像中还要更加糟糕。 女娲宫那边其实早就想派亲信赶赴内庭来看望天岚了,一度让天帝十分头疼。 好好的待嫁姑娘来了,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回去,怎么说都是对不住人家女娲宫。 好在焰绯给天帝出了个主意:告诉女娲宫那边,你们若是急着来人,那才是真正地害了自家公主,岂不等同于坐实了天岚在妖界出事的传闻? 如若不来,内庭众仙君观察一阵子,发现女娲宫并不急切的模样,慢慢就会认为那些传闻才是无稽之谈。 这一招果然有效,女娲宫那边听了之后再不敢再提要过来的事了。 天帝虽然解了燃眉之急,可天岚公主却彻底成了烫手山芋。
第148页 让她回西南,哪儿来的理由和权力呢? 不让她回西南,她和卯月的亲事又…… 总之是进退两难。 焰绯赶去元和殿,向天帝禀报了天岚公主的情况,同时亦传达了对方想要见天帝的愿望。 天帝紧锁着眉头,思忖了片刻。 说实话,堂堂女娲一族后裔,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他作为长辈也着实不忍。 为了仙界的稳定,此事的确是需要好好斟酌的,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现在卯月也重伤未愈,只有焰绯能一起商量个法子来。 见天帝眉头不展,焰绯察言观色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天帝可有什么想法了?」 帮天帝拖延女娲宫倒是无妨,但到了事关天岚公主终身大事的时候,这主意自然不好由他来出头提。 天帝又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卯月那边……怕是也不可能履行婚约了。」 卯月双目失明,同样也失去了暗月宫。 不论是卯月还是天岚,恐怕都不希望这桩亲事进行下去了。 「既然如此,不如去问问蓬莱那边的散仙?如果有意与女娲一族结亲——」焰绯适时提议道。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天帝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然而就在形势逐渐明朗之际,一个意外的身影出现在了元和殿内。 赤红的光芒万丈,照耀着焰绯的眼眸,焰绯不由抬手一挡,勉强遮住了这震人的光线。 待光芒慢慢收起,焰绯这才看清楚来者是谁。 「西王母。」天帝和焰绯同时俯身行礼。 常年神隐在西王母宫的西王母,如今身披黑白羽衣,头顶太华髻,身后是那片羽衣延展过来的片片尾羽,看不出来是何种鸟兽的羽翼,只是见起光泽形貌,便知非是寻常鸟兽。 异常宽大的衣袖上绣有大片金色的流纹,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同金色的流沙一般悄然流动。 西王母将双手扣在一起,显得严谨而又有些许古板。 自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在那里一站,便足以令人感受到这位初代仙者的威严。 「天帝,吾有一法,可解燃眉之急。」红唇轻启,西王母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请说。」天帝立马接道。 西王母面露寒光,声音不紧不慢,「可将天岚公主嫁予遥湛仙君之子温染。」 在场的焰绯瞬间变了脸色。 …… 冥界,流放之地。 这里是故去之人曾经的必经之路。 只是后来被仙界徵用了,鬼差们便不喜欢往这里赶魂了。 前些时日,初代魔尊白哲几乎把这里的土地毁了大半,青冥君带着一众鬼差在这里又辛勤维护了许久,才终于把那些充满瘴气的水填了下去,还重新种上了彼岸花。 当然,暂时是不太欢迎仙界的傢伙来了。 尤其是温染和白哲这两个罪魁祸首。 只可惜,防不胜防——此时这两个罪魁祸首恰好就同时站在流放之地的土地上。 大片的彼岸花在青冥君的努力催熟下,已经开始大片地开放。 放眼望去,一片红艷。 温染忽然想起了染衣。 他蹲下身,将带来的供品逐一摆好,还点上了香。 双手合十,敬鬼魂。 听说有不少凡人因为死后无人祭奠而成了饿死鬼,终日穷困潦倒,过得很艰难。 温染这些供品是送给吴风华他们的。 同学一场,送送他们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 温染低头看着那些供品,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这些故去之人。 莲华用文翰书院学生的血炼制了血引子,以此来执行十日祭。 而最后一日的祭品却餵给了温染,莲华亦把自己的血给了温染。 世事总是这样捉摸不定,变化无常。 尤其是莲华。 对温染来说,他既是害死了他生父生母的妖界仇敌,又是救他护他的救命恩人。 这种感觉太过于矛盾而复杂。 可是温染并不后悔知道此事。 如果他以不知情的状态,逍遥地活下去,或许会轻松很多,可是即便是白哲也知道,那不会是温染真正愿意看到的。 温染虔敬地给吴风华他们上了香,最后站起身,又执起一把黄白的纸钱,将它们一齐丢向了空中。 「莲华,这一把纸钱,是给你的。」温染注视着那些纸钱在空中缓缓飘落,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仅此一把。」 算是当做你救我一命的回礼。 然而,我亦会比从前还要恨你。 恨你害死了我的父母。 恨你毁了卯月的眼睛。 更恨你牵连了吴风华这些无辜的凡人。 温染把纸钱丢出去后,整个人都如释重负。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白哲,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 才刚拍过两下,白哲就忽然收手,往旁边某个方向望去。 原来,有个身影正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赶过来。 温染定睛一看,居然是小文仙。 他怎么知道他们来这里了? 小文仙一如既往慢慢悠悠地落了地,对温染道:「温染小仙,天帝有要事召你过去。」 温染正奇怪着天帝怎么有事要找他,就听小文仙又转向白哲的方向道:「您也被请了。」
第149页 于是二人一同离开了流放之地,前往天帝所在的元和殿。 可真到了元和殿后,小文仙却站在门口左右各是一指,笑道:「两位,需分开进殿。」 「分开?」温染不由奇怪道,「我们不是一起被召见的吗?」 小文仙解释道:「的确是一起被召见了,只不过……召见你们的人略有出入。」 温染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小文仙说的,和白哲一左一右分别进了不同的大殿。 沿着偏殿的走廊一路走去,温染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惶惶的。 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小文仙只让他一直沿着往里走,终于当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偏殿的大门自己开了。 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 这副手段,不像是天帝的习惯。 温染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见的人并非天帝。 果然,当他走进殿内,身后的大门便应声关闭。 他抬眼望去,此刻正襟危坐,坐在殿内上座的竟是身份尊贵的西王母。 温染作为小辈,赶紧俯身给对方好好行了礼。 西王母抬手示意他起身,并让他坐下。 「温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见你?」西王母率先开口道。 被西王母那副不怒自威的面容震慑到,温染回起话来都格外小心注意了,「回西王母,我并不知晓。」 他实在不认为,他一个小仙君,有什么需要被西王母召见的必要。 难道是为了白哲的事吗? 想到这一点,温染便问道:「是关于白哲的吗?」 西王母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是。」 这倒让温染更加意外了。 「温染,是关于你。」 「我希望,你能够娶天岚公主为妻。」 霎时,温染整个人犹如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都僵住了。 西王母的话就像一个炸雷在他耳畔惊起。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西王母,您说什么?」 「我说,我希望你能够娶天岚公主为妻。」 温染一下子慌了,「为,为什么是我?」 「你想要知道理由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西王母道。 许多年前。 内庭因为迟迟未能选出仙界之主,始终是缺少一个真正的领军者。 直到遥湛仙君的出现,他一路斩妖除魔,大放异彩,在落云山一役更是彻底打响了名号。 凭藉这场战役,遥湛仙君更是得到了仙界第一美人暮云烟的青睐。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妖修莲华的异军突起,内庭的安宁又一次被打破了。 一场落云山之战,令一心追随暮云烟的莲华彻底断送了追求天道的机会,堕入妖道的莲华针对仙界开始了疯狂的反击。 遥湛倾尽全力也只是毁掉了莲华的肉身,仍然不足以摧毁整个莲华的魂魄。 妖修一流的修行,本就无所顾忌,邪法频出。 当时遥湛仙君的力量已经严重不足,又正值暮云烟临近生产,状况也并不好,他能够困住莲华已是不易,要彻底击溃巅峰时期的莲华却是再难办到的了。 只是莲华的魂魄一日不散,便有机会捲土重来。 那该怎么办呢? 继续拖下去,遥湛也是坚持不住的。 于是,内庭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自仙界混沌初始之时,便有一族人甘愿为了整个仙界,为了天下苍生而站出来力挽狂澜。 那便是曾经两次补天的女娲一族。 这一次,依然是他们。 女娲宫的掌权者选择了协助遥湛仙君封信莲华的魂魄。 可这魂魄不论留在何处,都无疑是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那时的遥湛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便恳求女娲宫将莲华的魂魄留下,因为那时候的内庭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镇守住莲华。 最终,女娲宫答应了。 他们将其封印在了自己的地宫之中。 从此岁岁年年守着这个随时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封印。 「温染,你试过抱着落雷安眠的滋味吗?」西王母忽然问道。 「这些年来,女娲一族的每一日都是这样过来的。」 「内庭众仙都以为莲华已死,却不知道其实只是毁了他的肉身罢了。」西王母起身,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这些年内庭的安宁,都是女娲一族换来的。」 所以天帝才会这般重视女娲宫,重视他们的天岚公主。 这是一场永远也还不尽的恩情。 「当时,力排众议选择留下莲华的人,正是天岚的生父,他也是亲自主持了封印仪式的主祭司。只是那场封印,耗损了他太多的力量,后来他衰败得太厉害,几乎成了废人。」 「温染,这是你们温家的一场因果,它牵扯了太多的人,也许它本是无意之举,可天道如此。所以我今日选择了你,由你亲手来把它终结。」 第87章 终焉(正文完) 和温染分头进殿的白哲从一开始就感知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小文仙一路尾随着他,护送他直到了天帝所在的偏殿。 回身看了对方一眼,白哲才推开门进去了。 平日天帝都居于正殿等候前来参见的众仙,今日却刻意移至了偏殿。
第150页 殿内冷冷清清,主座上并没有天帝的身影。 白哲最后是在偏殿深处的一排编钟旁找到他的。 编钟由青铜铸成,无数个扁圆钟悬挂在一个巨大的钟架上,天帝举着丁字形的木锤沖白哲挥了挥,「试试?」 用木锤敲打铜钟,便能发出不同的乐音。 白哲静默地摇了摇头。 天帝所做之事不会没有理由。 这些编钟—— 在人界是上层贵族才用得起的乐器,通常是在盛大的宴会上。 见白哲无意尝试,天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木锤。 「温染去见的是西王母。」他对白哲道。 白哲顿时神色一凛。 「白哲,还记得当初你我在大铭恩府的约定吗?」天帝继续道,「我助你摆脱人世纠葛,你则助我控制天元结印,一统仙界。」 虽然他和温染一直说的是希望温染把白哲培养成仙界之主,但其实,当日的约定说得十分隐晦。 因为最初的版本被初代魔尊当场拒绝了。 白哲是魔界初代魔尊,身份超然,即便转世落入凡胎,依旧天赋异禀。 对他来说,仙界之主的权力并不值得他贪恋。 就算他不回去继续做他的魔尊了,他依然有其它的地方可以去,仙界显然并不是好选择。 所以天帝才换了委婉说法:助我控制天元结印,一统仙界。 「时至今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否依然不变?」天帝道,「此次你从妖界归来,更救回了卯月,在内庭也是声势大增,仙界之主的位子距离你已是——」 天帝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即便他如此铺垫,他从白哲的眼眸中仍旧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他是真的没有把仙界之主的权力放在心上。 白哲淡淡答道:「我现在还留在内庭,只是因为温染。」 并不意味着他就想当什么仙界之主了。 事实上,如今焰绯在内庭的声势才是真正的达到了顶峰,莲华已经不在,卯月也已回归,某种程度来说,白哲其实已经完成了当初约定的任务。 「那如果,让你成为仙界之主,是为了温染呢?」 忽然插进来的一道声音在殿内响起。 月老的身影出现在了此处。 「你或许还不知道,天岚公主被救回来后,因为之前在妖界的事终日寝食难安,饱受非议,现在女娲宫那边一直在追着此事不放,天帝也很头疼。而天岚既然已经回到内庭,那必然是要在此地结亲定居的,可她和卯月的亲事又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 「所以,西王母提议,将天岚公主嫁给温——」 月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身旁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 原本被安置他们身后的编钟在片刻之间轰然倒下,无数的扁圆钟片在下落的瞬间已然被削得粉碎。 钟片激烈的碰撞产生的清亮声音相互交织在了一起,显得格外刺耳和混沌。 在一片混乱过后,气极反笑的白哲才开口道:「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我,这编钟是为了温染的亲事而准备的?」 月老急忙按住白哲,劝他不要再动手。 他是真怕白哲眨眼的工夫把元和殿给拆了。 「现在倒是有个法子能阻止此事。」月老赶紧跟道。 见白哲似乎有听下去的意思,月老又继续道:「你如今身负天元结印,就是天道认可的仙界之主。只要你成为仙界之主,拥有了统领三山五处一海的权力,便足以调令此事了。」 天元结印在仙界的地位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众仙看印不看人的。 当年遥湛仙君声望那么高也远没有达到仙界之主的地位,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没能被天元结印选中,也就是没有被天道认可。 神火殿的焰绯同样是这个道理。 内庭这边肯定是没有大问题的,但是到了蓬莱、女娲那些远一点的地方,若没有天元结印的加持,焰绯想控制他们也是有心而无力。 这件事唯一的一个关键点就是白哲必须要先成为仙界之主。 「白哲,你还可以再好好想想,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天帝见月老开始为仙界之主的事铺路,知道他心里还是多少向着温染这个徒弟,但他是天帝,不能感情用事。 仙界之主并不是个说当就能当,说不当就可以不当了的寻常差事,白哲如果只是为了温染而头脑一热的答应下来,之后又要反悔,那还不如就此拒绝。 殿内有了片刻的宁静,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白哲在沉默的同时也在思索。 不过他思索的并不是是否值得为了温染去做这个仙界之主,而是是否还会有更好的办法来阻止温染结亲的事。 但是仔细想来,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有,月老想必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徒弟推给天岚公主。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白哲终于慎重地做出了决定:「我会成为仙界之主。」 对仙界众仙来说,仙界之主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它意味着无上的权威与力量。 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能够真正掌握天元结印的仙者实在是少之又少。 所以当他好不容易出现的时候,所有仙者都会顺理成章地接受他。
第151页 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然而这些只是对仙界众仙而言。 白哲,他是魔界的魔修。 不论身在何处,魔界的那片荒原才是他心中的故土,是他心之所向的地方。 若不是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执念,他当年又为何会甘愿放下手中的权势,而选择封闭了魔界,就此沉睡呢? 用自己的身体守护当年受到仙界疯狂反击的魔界。 …… 「你确定吗?」天帝神色严肃,他必须要确定此事,「一旦你成为仙界之主,就必须要留下来,行使你的权力,肩负你的责任。而从此以往,你就要永远守在仙界了。」 说到此处,天帝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哀戚,「魔界的醉黄昏,将永远成为你的梦中之所了。」 …… 三日后。 天帝与西王母共同出现在元和殿,广召仙界各路仙君齐聚于大殿上。 小文仙手持封诏,昂首挺胸地立于众仙面前,当场宣读了白哲将成为新一任仙界之主的消息。 底下的仙君们一片譁然。 白哲不是初代魔尊转世吗? 前些日子他们不是还在讨论是否要接纳白哲留在内庭吗? 怎么眨眼之间,白哲已经要登上仙界之主的位子了? 底下一直议论纷纷,神火殿一众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眼看暗月宫失势,他们神火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内庭权势最大的派系,更有天帝的支持,怎么这仙界之主的位子就突然交接给了白哲了? 今天的大会,暗月宫连个代表都没了,哪里就轮得到他白哲了? 「他白哲凭什么?!一个初代魔尊转世怎么可以——」底下开始有人表示不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中附和最多的便是神火殿的人,他们是为自家主上感到不公。 焰绯此刻就和白哲站在一旁,听着下面的动静。见白哲也没什么反应,他便说道:「似乎有不少仙君不服你。」 白哲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从容地反问道:「那些仙君不是你神火殿的吗?」 焰绯轻笑一声:「那该如何是好呢?」 「既然是你神火殿的,难道还需要我来管吗?」白哲面色不变地回击,「我曾在人界待过一段时间,有句话说得不错,『杀鸡焉用牛刀』。」 听到这里,焰绯终于收起了笑容,「遵命就是。」 就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神火殿之主焰绯总算是站出来了。 「刚才我听到有仙君在问,白哲做仙界之主,凭什么?」焰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众仙,「凭的自然是天帝和西王母的信任,还有……我神火殿的支持。」 此言一出,底下这回是彻彻底底地炸了锅了。 神火殿焰绯支持白哲成为仙界之主?! 这几乎要成为内庭的年度奇闻了。 「还有我月老阁的支持。」月老这时候也站出来道。 「白哲是遥湛仙君之子温染的高徒,我等蓬莱一系自然是要鼎力相助。」蓬莱散仙声望较高的一位也作为代表站了出来。 眼看白哲的声势愈来愈高,这时候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千里符。 和内庭往日使用的符文有着完全不同的黑色光纹,昭示着符文的主人并不是仙界的仙君。 天帝示意小文仙接下符文。 随着符文的展开,符文自带的一段声音在殿内响起—— 「魔界的大门将在近日重新开放,听闻今日仙界亦有喜事,魔尊副使南枭特送来贺信一封——祝贺白哲大人登上仙界之主的仙座,自此两界互不相犯。」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仙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哪里是贺信,明明是威胁信啊! …… 白哲登上仙界之主的位子后,所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关于女娲一族的。 天岚公主身份尊贵,更有胆有谋,为击败莲华做出了极大贡献,特许她回宫静养调息。 内庭将派遥湛仙君之子温染亲自护送,并在西南女娲宫驻守十年,助先前元气大伤的女娲宫重振声势。 温染出发前的最后一晚—— 月老阁的小院子里静悄悄。 温染坐在床头,正在努力削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瞧,原来是条木制的小鱼。 只不过制作者手艺实在太烂,稍有不慎就削出去了,本来这条鱼将近有一只手那般的长度,后来削着削着,就只剩下巴掌大小了。 不过温染的脑子里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白哲才会静静守在一边放任他去瞎折腾。 然而到了后来,连温染自己都意识到,这条鱼是必然不会成功了。 懊恼地把刻刀丢开,温染和自己生起了闷气。 白哲听到动静了,才过来看了一眼。 这鱼原本在温染动手前,是个瘦子,现在大概只剩下个脑袋了。 「不削了?」白哲从他手中接过失败的作品,问道。 温染干脆往后一仰,也像条咸鱼似的瘫在了床上。 「都这样了,再削就没了。」他还怎么送得出手啊! 还想着出发前,给白哲留点东西的。 之前他亲手做的那个鱼干比较大,而且本体就是条鱼,加上有清风的帮忙,所以还算得上成功。但是那个条鱼别在寒殇剑上后,在妖界交战时被击碎了。
第152页 所以温染打定主意要在出发前亲手再做一条给他别上。 十年,对凡人来说很长,对仙者而言很短。 可是若加上对彼此的思念,那便又另说了。 当温染知道白哲为了他甘愿留在内庭并成为仙界之主的时候,他完全是震惊状态的。 尽管从一开始收徒时,他的目标就要把他培养成仙界之主,还有一个奇奇怪怪总是冒出铃铛声的什么系统不时跑出来提示着他。 现在那铃铛声就像完成了使命一样,消失不见了。 可随着对白哲认识的深入,温染越来越觉得:白哲并不需要这个位子,他也并不喜欢这个位子。 仙界之主是要永生永世镇守内庭的。 这也意味着,白哲从此就要彻彻底底地远离故土。 连个念想可能都没了。 温染也很犹豫,他当然不想娶天岚公主,可是西王母有句话说得对。 这是他们温家的一场因果,它牵扯了太多的人,就算原本是无心之举,可偏偏天道如此。 温染也希望代他的父母亲手把这场因果终结,逃避是没有用的。 尤其是对女娲一族。 因此,温染选择了主动请缨,承当护送天岚回西南的任务,并且自愿留在西南镇守十年。 之前莲华逃离地宫,女娲一族也受到了重创,正是需要帮忙之时。 这或许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 白哲将温染的作品握在手心看了一会儿,随即拿起了温染刚刚放下的刻刀。 意识到白哲在对他的鱼干下手,温染勐地抬身坐了起来,「你干嘛呀?」 白哲抬头看着他回道:「刻完。」 「我是刻来送你的,哪有收礼的人把礼物刻完的道理啊!」温染不同意。 但是白哲却没理会,迳自接着刻。 温染见他不理自己,直接从他身后扒了上去。 可惜白哲还是无动于衷。 后来白哲就这么「半背着」温染刻完了那条小鱼干。 温染也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白哲把那条瘦长的鱼干刻得更为精细了,甚至刻成了小小的、胖胖的锦鲤鱼。 鱼身的纹路清晰可见,十分逼真。 温染目瞪口呆地把小锦鲤拿了过来,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白哲却从桌上取了条红绳来,将小锦鲤穿了进去,然后直接套在了温染的脖颈上。 「……你怎么给我戴上了?」温染本来是要刻来挂在白哲的寒殇剑上的。 白哲抬眸,眼底是淡淡的温柔,「上一次是你刻给我,这一次换我刻给你。」 温染听了,觉得还挺有道理,关键是白哲刻的锦鲤可可爱爱,他很喜欢。 「戴上了我亲手做的东西,按魔界的风俗,就是我的人了。」白哲忽然道。 肉眼可见的,面前的小人儿几乎像是瞬间被点燃了一般,脸颊和耳朵都红得惊人。 白哲说起这些话却脸不红气不喘的,「温染,我等你十年。」 「等你回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答案了。」 因为,他已经等不及了。 …… 时光流转。 十年的时间对温染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他乘着青鸾引领的车驾重新回到内庭时。 内庭的很多地方都又换了新的景象。 十年在西南的歷练,让他也在飞快地成长,比起从前,性子也多少稳重了些。 现在内庭平日里主事的地方不再是元和殿了,而是新建起来的文然宫。 在新一任仙界之主的带领下,仙界和魔界、人界、冥界的关系几乎好到了一个歷史上从未有过的巅峰期。 冥界自不必说,素来关系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借来流放之地了。 但是魔界和人界的关系却可谓是突破性的发展了。 现在仙界甚至和魔界还做起了生意,刚开始两边还是很牴触或忌惮的,可谁会跟钱过不去,渐渐地,两界的往来也愈来愈多了。 而内庭的暗月宫和西南的女娲宫也顺利地重建了起来。 听说现在暗月宫发展了情报机构,专门负责收集各界的情报,慢慢地也好起来了。 只是,早些年那样神火殿与暗月宫分庭抗礼的时代早已不復存在了。 温染在清风的帮助下,从车驾上下来,抬眼便看到了前来接引的众仙中间那抹墨色的身影。 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还是那双殷红的眼眸。 一如十年前那样,单单只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柔情。 「我回来了。」温染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啦,番外一併送上吧。这篇文一路走得磕磕绊绊,我自己都想过放弃,可是又喜欢这个故事和里面的每一个崽。它虽然惨澹,但也是我的心头宝!谢谢支持这篇文的每一个小可爱~下篇文《星际第一插班生》,有兴趣的可以帮忙点下预收啦。qaq大家可以多多给我留言评论哦! 第88章 番外·重建 马上就是出发前往西南的日子了。 温染走前,特意去看望了此刻正在某个偏僻小院静养的卯月。 由于伤势严重且双目失明,卯月在这里休养了好一段时间。 据说除了天帝安排的必要侍从,连卯月的心腹鹤鸣也不被允许进到这里面来。
第153页 不过温染肯定是可以进来的。 一来卯月就是温染等人救回来的,二来温染的徒弟白哲如今已登上仙界之主的位子,权势滔天,就连天帝也很难真正阻拦了。 小院整个都关着门,位置也偏,看起来十分幽僻。 只是见惯了往日暗月宫的花花草草,如今看了这里不免觉得空荡荡的。 这就是温染立在大门处的第一感觉。 卯月这些日子大概几乎没见过任何人,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个本尊却没有丝毫在意的迹象。 温染和负责守着小院的侍从打了招唿,顺利进入了院中。 之前染衣下给他的毒已经解了,最近他又慢慢回忆了越来越多小时候的事。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前会那么喜欢缠着卯月。 卯月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就像个挂件一般,仿佛完全无法独立生存。 甚至干脆住在了暗月宫。 这些都是他如今连想都不敢想的。 后来卯月大概是烦了他了吧,便开始想办法赶他离开。 那时候卯月时常会说一句话:「终有一天,你要独立行走。」 可惜那时候的他哪里听得明白呢? 隔着门,温染从边上搬了个小板凳,开始尝试着和屋子里的卯月搭话。 他知道,卯月肯定能感知到他的到来。 卯月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心却不盲。 「卯月,我来找你啦。」 他本想说「看」,但是转念一想,卯月那么强势的性子大概不会喜欢这样的说法,所以才临时改了口。 可惜他认真琢磨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任何回音。 「最近我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温染斟酌着说法,可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你那么喜欢静,小时候的我好像太闹腾了……」 「对不起。」 温染的声音忽然停在了这里。 卯月用自己的灵力温养了他三年,源源不断。 三年,可以做很多的事吧。 尤其是对于卯月这样心有大志的暗月宫之主。 那时候他便已经是内庭展露锋芒的仙君了,又刚刚接管了仙镣庭,连焰绯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这般迅勐的发展势头却被他这么个刚刚降生的小婴儿打断了。 在这三年,整个暗月宫的发展近乎停滞。 从前小时候还可以说不懂,现在全都想起来了,温染只觉得对不住卯月。 怪不得鹤鸣会讨厌他。 见屋内仍旧没有回音,温染也突然有点慌了。 目前的景象从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他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也许卯月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想到这儿,温染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其实,我也是来跟你告别的。」温染坐在小板凳上,注视着迟迟未开的房门,「我马上要出发护送天岚公主回西南了,这次一走,暂时是不会回来了。」 「你没事的时候,也出来走走,月亮很好其实太阳也很好的……」温染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发现越说越奇怪,便停下了嘴巴。 一个人自说自话多少还是有些寂寞。 温染怕烦着卯月,不敢说太多,可卯月还是没有出来见他。 在门口又坐了一会儿,温染忽然起身,扭头走了。 此时的屋内。 单薄的白色纱帘后面,是合眼静坐的银白身影。 漂亮的长髮如同瀑布一般顺势而下,颜色竟与银河一般。而那双如明月般清澈的眼眸如今却已经无法睁开,只能用白色的绸带将它轻轻遮起。 这屋子里的陈设实在太过简单,简单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 好似根本没有谁在这里住过似的。 外面已经许久未有声响了。 卯月蹙起的眉头也迟迟未能舒展。 直到连他也耐不住等待,起身拉开了房间的门。 院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个明显被移动过的小板凳。 卯月忽的向后一靠,将整个后背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白色的绸带遮住了他的眼眸,令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面又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以为温染走了。 却没想到,温染又回来了。 甚至还推了个小车回来。 车上有桶,有铁铲,大致都是些处理花草的工具。 温染不知道卯月还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他想着,卯月虽然看不见了,但至少,也该闻到淡淡的花香。 犹记得,小时候他曾跑去云端为卯月摘下过圣洁的月神花。 小小的少年近乎虔诚地把手中的月神花递给了高贵孤傲的暗月宫之主。 只因他觉得唯有月神花这样的圣洁才能与面前的卯月媲美。 那时候,卯月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笑。 这样的话,卯月应该是喜欢月神花的吧? 温染单纯地想着,这小院总不要继续这般冷冷清清、毫无烟火气才好。 然而推着小车偷偷摸摸回来,不料却被院子的主人撞了个正着。 温染尴尬地挠了挠头:「卯,卯月,你终于出来啦。」 手里的工具丢下也不是,举起来也不是。 他只得继续解释道:「我看你院子里没什么东西,想在走之前给你种点什么……」
第154页 话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了。 眼前的卯月比他之前见到的,身形还单薄。 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一般。 温染下意识地把话语都说得更轻了。 其实他最想种的,是玉芙蓉。 那几乎已经成为了连接他与卯月之间的一种纽带。 意味着守护。 然而卯月却开口道:「不用种了。」 声音还是那般冷冷清清,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温染以为他生气了。 但卯月的下一句却是:「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 暗月宫遗蹟。 距离暗月宫被毁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日。 曾经雄极一时的暗月宫如今却也成了片片残垣断壁。 放眼望去,满是荒凉。 就连当年宫内的仙君也是伤的伤,走的走。 毕竟,卯月已经回归内庭许久了,可依然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都说卯月伤势极重,能活下来已是侥倖,他是自知再无力争夺仙界之主的位子,更不愿意以狼狈模样出现众仙君的面前,因而早已经躲在了某处不再出来了。 外面传的风言风语,鹤鸣都知道。 可主上回归许久,他这个曾经的心腹却连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望。 无数次的被阻。 闭门不见。 刚开始他也怨过。 为何连他也不肯见。 可后来,他慢慢明白了。 或许正因为是他,主上才更不愿见。 从前的过往已化为丝丝缕缕的薄烟,渐渐远去。 暗月宫已倒,恐怕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散了。 断了念想,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卯月不会想到的是,鹤鸣每日都会流连于此,不肯离去。 而鹤鸣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等来这一日—— 主上重回暗月宫的时日。 呆坐在断台之上的鹤鸣,眼眸中忽然点亮了光火,他瞬时起了身,然后继续呆呆地看着朝他这边慢慢走来的卯月。 「主上……!」 熟悉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此处。 只可惜,这里早已只剩下了一片残骸。 卯月迳自往残破的宫殿里面走去。 鹤鸣则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赶紧跟在了后面。 地上满是杂乱的石块,殿中原本收藏的许多珍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去了踪迹。 这里只是一片残骸了。 再没有古朴而浩大的法阵。 亦没有充盈的月之力的守护。 卯月什么也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他仍只是静静地往里面走去。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邦邦邦!」 有什么硬质的东西再敲打着什么。 「你,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 「到底还要拿走多少!」 入目所见,眼前是一个头髮俨然全白的老头儿,手执着拄地的拐杖正奋力在追打着几个匆忙逃窜的傢伙。 鬓边是因为没有梳理好以致垂下来的几撮乱发,老头儿见追不上了,终于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此刻艰难着拄着地面,唿哧唿哧地喘着气。 「文殊大仙!」跟在后面的鹤鸣看不下去了,唤了他一声。 这时候,文殊才转头过来,发现了唤他的鹤鸣还有—— 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暗月宫之主卯月。 「主,主上……!」文殊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不中用了,急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又看了看,这才终于确认自己面前站着的银白身影,真的是自家主上。 「您终于回来了!」文殊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急不可耐地拄着拐杖,往前迎了过来。 对于内庭而言,卯月重返仙界便是回归。 可对他们而言,唯有回到暗月宫才算得真正的回归。 眼看着到了卯月的面前,他当即扑倒跪了下去。 「主上……!」 说到此处,文殊竟已是泣不成声。 苍老的面容上如今挤满了皱纹,早已不復往日那般红光满面,身骨硬朗。 那是一道道岁月的痕迹,亦是他从往至今追随卯月的证明。 他原以为,主上不会再回来了。 内庭众仙都说卯月叛逃。 可他老文殊是不信的。 「文殊,不必再唤我主上。」卯月微微倾身,将对方扶了起来。 「您……您的眼睛?!」文殊这时才来得及关注到卯月脸上遮住的白绸。 卯月的声音满是淡漠:「我已看不见了。你如今追随的不过是个瞎子罢了。」 「不如,早些散了吧。」 未来,也许暗月宫有朝一日还能得重建,可那重建者恐怕不会是他了。 文殊老泪纵横,「一日为主,便是终生为主。主上,如何能散得?」 闻言,卯月也不再说下去了。 原本准备好的决绝之言如今竟也卡在了嘴边,再也说不出来。 鹤鸣虽然一直未言语,但是此刻心中亦是汹涌澎湃。 如果真想要散了,他早就可以离开了。 也不会日日流连于这伤心之地了。 如今暗月宫失势,过去的仇家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更何况还有那些吃里扒外、人走茶凉之徒。
第155页 这边一时陷入沉寂。 宫外却忽然来了人。 鹤鸣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冲进来的神火殿的手下,赶忙闪身挡在了主上的前面。 「你们来干什么?」 神火暗月势不两立,这是多少年的事了,从前文殊便时常与神火殿仙君争斗。 见领头的人是焰绯的心腹宗辰,鹤鸣脸上的警惕之意更甚了。 宗辰带着手下走了过来,他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碎石块,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鹤鸣,面色冷冷,「动手。」 听到命令,他身后的一众手下纷纷四散而去。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鹤鸣险些当场冲上去。 然而刚打算动手,鹤鸣却发现那些手下的目标并不是宫殿里的东西,而是院子里的残砖断瓦。 鹤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的身影。 ……他们在清理那些砖瓦和碎石。 宗辰见鹤鸣震惊的表情,淡淡回了一句:「重建暗月宫。」 说完,他便默然加入了其他手下的行动中去。 这一众神火殿的手下,慢慢地充斥于整个暗月宫的遗蹟。 「这,这……」老文殊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唯有卯月神色不变,他甚至也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碎石。 「主上,使不得!您怎么能碰这些……」老文殊急忙劝阻道。 「既然是我的暗月宫,我又如何不能碰呢?」卯月手上的动作未停,「文殊,我现在这个暗月宫之主的名号不过是空壳子罢了,可即便我仍是当时当日的暗月宫之主,我也终究是比不过神火殿的焰绯。」 从前争斗了那么久,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神火殿的人为何没有早些来呢? 或许,焰绯是一直在等待。 等待温染的拜访。 那意味着温染在走前心中仍然唯愿卯月安好。 等待卯月的回归。 那意味着,卯月终于愿意回来重新面对昔日的暗月宫。 这时候,才是重建暗月宫的真正时机。 …… 十年。 当白哲已成为仙界之主。 当仙魔两界从此再无争纷。 当暗月宫东山再起—— 仙镣庭已经消失了,而暗月宫成为了天上天下,碧落黄泉最负盛名的情报之所。 而在人界的某个角落。 传奇的故事总是在不断流传。 一个姓徐的书生,正摆着小摊贩卖着话本小说。 这书生面色温和,看起来脾气颇好,只是腿脚似乎有些不便的样子。 「唯笑这世间种种难遂人意,偏偏世人还要至死不休纠缠……」书生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什么,俨然完全沉浸在了其中,就连上门来买书的客人都视而不见了。 「权势滔天的,选择了退让。」 「孤冷高傲的,选择了认输。」 「亲缘淡薄的,选择了羁绊。」 「无忧无虑的,选择了担当。」 这世事,总是有所失,便有所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有所失,有所得,亲们,下一篇文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