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哪有种地香》 第1章 你家风哥儿栽进河里了! 第一章 “唐老二家的!唐老二家的!” 门外着急忙慌跑进来一人,是住在村尾山脚下的洪玉芬。 坐在灶房门口择菜的苗桂花看她汗都急出来了,忙问:“咋的了这是?” “哎哟!”洪玉芬双手一拍大腿,“你家风哥儿栽进河里了!” “你说啥?!”苗桂花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起身的时候眼前都是黑的,赶紧扶住墙。 洪玉芬抚了抚胸口,喘匀了气,接着说:“我家那口子去河边洗脚的时候看见的,这会儿送潘瞎子那儿去了。” 潘瞎子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小灾的,村里人都是去问他拿药。 苗桂花总算是缓过来了劲儿,手里攥着的野菜都忘了丢回篮子里,就这么往门外跑去。 到了地方,就看见自家男人从屋里出来。 苗桂花忐忑的不行,声音都不敢太大:“咋样?” 唐成河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笑,又像是不敢置信。 小儿子掉进河里,苗桂花心里那个急啊,看他还这样,气的动手打了他两下:“你不说就让开点,别挡道。” 被打了两下,唐成河像是终于从刚才的奇怪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小声的,一脸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儿子不傻了。” 苗桂花听的不乐意:“咱们儿子本来就不傻,他就是反应慢!” 说完她愣住,眼睛里迸发出和唐成河之前同样的不敢置信:“你......你这话啥意思?” 唐成河惊喜到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手:“刚儿子醒过来的时候,喊我阿爹,说话一点也不结巴了,那双眼珠子灵活的,和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 “真的?!”苗桂花手都开始发抖。 小儿子出生后特别乖,饿了渴了拉了都会出声,平时不吵不闹。不到一岁就会喊阿爹阿娘。两口子都商量着多攒点钱,以后把老幺送去念书。谁知道一岁多点快两岁的时候,孩子突然发热,等到病好了,脑子也烧坏了。 从那之后,和他说话总是好半天才会得到回应。说话也结结巴巴,含含糊糊的。原本清亮的眼睛也跟蒙了层雾似的,灰蒙蒙的。 苗桂花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扒拉开自家男人,抬脚进了屋。 坐在边上满脸胡子的潘瞎子看见她只抬了抬眼皮,就继续捡着笸箩里的药材。 跑腿坐在炕上的唐家七郎唐文风头上裹着纱布,对苗桂花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阿娘。” 苗桂花刚忍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扑过去一把抱住小儿子就开始嚎啕大哭。 ***** 唐家七郎不傻了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清泉村。 好些个都感叹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来来来,风哥儿,你多吃点。”潘瞎子说唐文风身体不怎么好,又流了这么多血,要尽量多补补。 苗桂花回到家,当即抓了一只小母鸡宰了,切了七八个风干箩卜扔进去炖了一大锅汤。 家里大半个月没见荤腥,全家上上下下倒是跟着享了口福。 唐文风看着已经快堆满的碗,忙道:“阿娘,这些就够了,再多我也吃不完。” 苗桂花见他不似作假,只好作罢。但还是不免多念叨几句:“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罪,多吃点才好。” 坐在对面的老二媳妇崔梅花闻言忍不住偷偷翻了个大白眼。 唐文风受罪?家里最有福气的就是他,长到十岁什么活儿都没干过。那双手嫩的哟,好多没出门子的大姑娘都比不上。隔三差五还有鸡蛋吃,她家闺女连个鸡蛋壳都看不见。 但这话她敢和自家男人关起屋来抱怨,可不敢明目张胆开口。她这个婆婆护短的很,尤其疼傻了的小叔子,她可不敢去触霉头。 唐文风也知道家里有些人不喜欢他,可是他现在刚刚清醒,确实要好好养身体。所以也只当看不见那些不满的目光,埋头吃自己的。 吃完饭,苗桂花和两个儿媳妇收拾桌子洗碗筷,家里大点的孩子领着小点的出门玩,顺便拎着篮子挖点野菜。男人们则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唐文风作为伤员,被赶到院子里晒太阳。 他坐到那张上了点年头的摇椅上晃了晃,闭上眼睛慢慢捋着脑子里的东西。 他上辈子活了三十九年。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他三十九岁的生日,老婆和孩子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一下班他就迫不及待往回赶。 结果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斜刺里冲过来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狠狠撞在他的车上仍去势不减,一直往前连撞好几辆车,最后撞在路边的大树上终于停了下来。 唐文风那时候只觉得一阵剧痛,眼前就黑了下去。等到再醒过来,已经变成了一只鬼。 他看见警察来把那个醉驾的保时捷车主从车里拽出来。看见救护车上下来一大群白大褂。还看见了得到通知赶来的脸色惨白的老婆和女儿。 当时唐文风只有一个念头,死的有点丑,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们。 几天后,放在冰棺里的唐文风的尸体被运回了老家。 办丧事期间,老婆哭晕了好几次,原本活泼开朗总爱调皮的女儿变得木木呆呆,不爱说话。 唐文风看的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她们身边飘来飘去。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婆年纪大了,女儿也谈婚论嫁。 老婆因为他的死伤心过度亏了身体,强撑着等女儿结完婚,过了没几个月,在睡梦中就过世了。 老婆死的那一刻,唐文风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旋涡。里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不停挣扎的他吸了进去。 等到他再次清醒,已经在现在这个唐文风的身体里。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的身体和现代的魂魄不配套,这么多年来唐文风一直浑浑噩噩的。能听能看能懂,但舌头就是打结,反应也慢。 一直到今天落水后磕到头,他才猛地清醒。挣扎着浮出水面,晕晕乎乎开口求救。 等唐文风扒拉清楚这些年的记忆,睁开眼看见自己面前围了一圈小萝卜头。 最大的那个是如今的自己还要喊一声五哥的唐文祖。 第2章 骂一句背的什么狗屁东西。 第二章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唐文风伸手将最小的小侄女唐月抱到腿上拍了拍。 他变成鬼魂的最后那段时间,女儿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可惜老婆和自己都没能等到看见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唐文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缠着纱布的脑袋,笑着说:“还真的不结巴了。” 那一脸欣慰的表情出现在他这么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脸上,着实让唐文风觉得有点囧。要知道上辈子他死的时候,女儿也这么大。 唐文祖用脚将旁边充当凳子的树墩踢过来,坐下后开口:“再有几天三哥就回来了,到时候看见你不傻了,肯定很高兴。” 唐文风笑了笑,不说话。这个家里怕是没几个真心实意高兴自己不傻了的。 唐成河和苗桂花一共育有五子二女。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老七都是儿子,其中老六早夭。 老大老二老三老五名字按光宗耀祖取的。其中老三唐文耀最聪明,十三岁考上童生,这会儿在镇上学堂念书。 老大老五是个憨厚老实的,老二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老七,也就是唐文风是意外怀上的。苗桂花生产那天刮了很大的风,就按照文字辈给取名文风。 唐文风烧坏脑子的第二年,苗桂花怀上了老八,是个女儿,七月份生的,那会儿莲花开的正好,取名玉莲。 家里忙,唐玉莲几乎是老四唐玉慧一手带大的。 所以唐玉莲对爹娘都不怎么亲近,自然也不喜欢被苗桂花和唐成河偏爱的唐文风。 这不,这会儿还板着脸在屋檐下绣帕子呢。 唐文风扫过去一眼,和他眼睛对上的唐玉莲忙低下头,将自己脸上的愤愤藏起来。 唐文风上辈子活了快四十年,和这辈子的父亲差不多年岁了。哪会和她一个才七岁的小丫头计较。 见状转过头当没看见,对唐文祖道:“我想出去走走。” 唐文祖听了有些迟疑:“爹娘说了最近都不让你随便出门的。” “他们是不让我单独出门,有你跟着呢,怕什么。”唐文风将怀里的小侄女放到地上,“走。” 唐文祖其实也在家里待不住,闻言便扬声对唐玉莲说:“八妹,看着点孩子,我和老七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唐玉莲头也没抬:“你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一个人哪看的过来。” 唐文祖想想也是,和唐文风出门后就把院门顺手带上。 唐家在靠近村尾的位置,平时唐文风经常跟着唐文祖出门,所以对这些路非常熟悉。 装作不经意的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上午掉进去的河边。 唐文祖赶紧拉住他,不让他再往那边走。 上午他带着老七出来捡柴,一个错眼的功夫人就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还好爹娘没骂他。不过他也不敢再让老七靠近河边了。 唐文风现在瘦瘦小小的,力气也不大,挣脱不开,没办法只好小声说:“其实我不是自己掉进河里的。” 唐文祖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你自己掉进去的?” 唐文风说:“我是被人推进河里的,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唐文祖眉毛一竖:“是谁?你说出来,我们打上门去。” “嘘嘘嘘,当心隔墙有耳。”唐文风示意他小声,“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看见河里有鱼,就站在边上看。有人从背后把我推下去的。” 唐文祖明显抓不住重点:“老七,你咋说话文绉绉的,还隔墙有耳。” 唐文风脑子飞快转了转,说:“我之前只是浑浑噩噩脑子不清醒,又不是真的傻子。你在我耳边天天念三字经千字文我还记得呢。” 有唐文耀这个成功例子在前,苗桂花和唐成河咬咬牙也把唐文祖送去了学堂。 只不过他确实不是念书的料,不喜欢念书又觉得浪费钱,勉强上了两年就不去了。而那两年他每天下学回来,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喜欢摇头晃脑地在唐文风面前背书,背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折磨自己也折磨自个儿七弟。 也是那时候唐文风说话费劲,脑子也反应慢。不然肯定要好好敲敲他的头,骂一句背的什么狗屁东西。 想到自己那时候干的傻事,唐文祖脸有点烫。千字文三字经混着乱背,也幸亏是背给老七听的,丢脸就丢了。 “我去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上午谁来过河边。”好在唐文祖脑子不糊涂,插科打诨了几句还没忘记正事。 唐文风点点头:“注意着点,别打草惊蛇了。” 唐文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一脸复杂的看着七弟。 晚上,唐文祖去了苗桂花和唐成河的房间,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去干嘛的,问他也不说,便各自回了房间。 唐文风七岁那年从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屋子搬出来,和唐文祖睡一个屋。屋子很小,没搭炕,二人挤在一张破木板搭的床上。 看见他回来,唐文风拍了拍板结的被子,躺下:“你做什么去了?” 唐文祖脱了鞋上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唐文风也就没再问,闭上眼睡觉。 上辈子为了赚钱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太过劳累熬坏了身体,女儿一直想要个妹妹的愿望都没能满足她。这辈子虽然不会再结婚生子,可也得好好顾惜身体才好。要不然恐怕梦里都要被老婆拧着耳朵骂。 在唐家大部分人都陷入梦乡时,主屋里却还没熄灯。 苗桂花拉过被子盖住腿,靠在床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老头子:“你怎么想的?” 唐成河长叹一声:“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甚。” 苗桂花横他一眼:“什么叫我决定了?我这不是在问你嘛。你要不同意,我还真能逼着你同意不成。” 唐成河转过身面对着她:“分吧。以后咱们就带着几个小的过。” 老五把老七还记得他背的书的事告诉了他们老两口,说七弟要是去念书,肯定比三哥还厉害。 苗桂花当时就动心了。 可是如果要送老七去学堂,家里每年的收入就得少不少。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其他几个兄弟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有怨言。尤其是现在老三还在花家里的钱念书。供这么一个读书人,老大老二媳妇都心有不满,更别提再供一个了。 老三因为他先生的关系,拿到一个补贴的名额,每个月上头发一斗糙米,老七可什么都没有。 苗桂花左思右想,就动了分家的念头。 老大老二老三都能各自生活,他们老两口就带着剩下的四个小的过日子。 老四老五今年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再过几年便能成家。到时候就只用养着老七老八。她和老头子身子骨还利索,也不费什么事。 听自家老头子开了口,苗桂花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老头子是嫌丢脸。 十里八村除了那些不孝顺的,不讨爹娘喜欢的,没有谁家这个年岁就和儿子们分家单过的。 可七郎傻了这些年清醒过来还能记得老五背的书,苗桂花原本已经沉寂下去多年的那颗心又活了过来。 她娘家那边一个不对付的表姐的儿子考上了秀才,每次过年回娘家,表姐总会到她跟前炫耀自己是秀才公的娘。 她年轻的时候长得比表姐好,嫁的人也比表姐好。可现在那个表姐因为有了个秀才儿子,又有了个县主簿的儿媳妇,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瞧着竟是比她还年轻。 年轻时候一向心气儿高的苗桂花一直不甘心。可唐文耀考了好些年也考不上,她就渐渐认了命。 只当自己这辈子做不了秀才公的娘了。 但是现在清醒过来的老七又让她重新拾起了这个念头。 她要再赌一把。 第3章 我和你们娘想了两天,决定分家。 第三章 这天早上吃过饭,苗桂花叫住准备出门的儿子儿媳,一大家子聚在堂屋里,然后给自家老头子使了个眼色。 唐成河磕了磕烟枪,叹了口气,开口:“我和你们娘想了两天,决定分家。” “分家?!” 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其余人全被惊了一跳。 其中以唐文祖的反应最大。 他万万没想到他多一句嘴,就让爹娘起了分家的心思。 唐文风扭头看他,这就是你说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唐文祖欲哭无泪,他真心没想到爹娘会分家。他只是觉得老七脑子这么聪明,不去念书太过可惜。早知道不多嘴了。 苗桂花将一个木头盒子拿出来打开:“里头是这些年存的钱,一共三十四两八钱。老四老八各取一两做以后的嫁妆,剩下三十二两八钱。老大老二你们两兄弟一人分五两。剩下二十二两八钱。” 苗桂花继续道:“老三快定亲了,我也同样拨出来五两。他这几年拿回来的糙米给他再折一两半银。剩下十六两三钱。” 老二媳妇崔梅花忍不住道:“娘,我们和大哥家可还有孩子呢,五两是不是少了点?” 苗桂花瞥她一眼:“我话还没说完,急什么。” 她接着说:“房子就不分给你们了,老大老二老三一人再多拿三两银。盖房子这段时间,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边。什么时候盖好,什么时候搬。” “剩下七两三钱就是我们老两口的了。老五老七以后娶媳妇儿也不用你们这些兄长操心,我和你们爹还能动弹。”苗桂花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安的,可是决定已经下了,话也说了,那就不能反悔。 她道:“家里一共八亩旱地十三亩水田。水田你们三兄弟一人三亩,旱地就不分给你们了,留给以后老五老七分。” 等老妻说完,抽着烟叶子的唐成河抬起头扫了一眼在场的儿女们:“有什么不满意的趁早说,不说就这么定了。” 老二媳妇想说什么,被自家男人扯了下,闭了嘴。她们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分到的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不说其他村,就拿他们清泉村来说,还真没哪家分家的时候这么大方的。要知道辛苦一年,也不过能攒二三两银子。这还算是好的了。 他们家劳力多,这些年下来也不过攒了这点家底。 她这位婆婆眼也不眨地分出来大半家底,已经好过太多恶婆婆了。十里八村也挑不出多少比她更大方的。 看老二家没意见,唐成河看向老大家。 唐文光属于闷罐子,平时话少做的多。这会儿看所有人都看着他,闷闷的开口:“我是老大,爹娘该跟着我过。” 跟着老大家过日子,这几乎是默认的规矩。 唐成河道:“我们老两口的确可以跟着你们过,但是老五老七他们不行。你做大哥的,没必要还要养兄弟妹妹。” 唐文光拧着眉头,不解:“为什么不可以?他们还小,我做大哥应该养的。” 唐成河看了眼老妻,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决定。 苗桂花深知自己这个大儿子有多老实,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于是她看向大儿媳妇徐香草:“你怎么想的?” 徐香草其实想自己过,但自个儿男人不想,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听他的。” 苗桂花想了想,说:“这样,钱还是你们自己拿着,水田也要分,但咱们还是住一起,也一起开火吃饭,怎么样?” 没等老大回答,老二媳妇连忙说:“娘,我们这房也这么办呗。” 苗桂花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是老大,分家不分出去正常,你们二房的分家了还住一起像什么话。” 老二媳妇撇撇嘴,没再吱声。 唐文光知道自家爹娘是铁了心要分家,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便点点头同意了。 把事情交待好,苗桂花就摆摆手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等老三回来,就去另立户籍,请族长里正他们做见证,到时候这家也就算是分好了。 出了堂屋,老二媳妇突然想起什么,凑到自家男人耳边问:“家里还有两头猪和几十只鸡鸭呢,这些爹娘不分给咱们了?织布机我还想要一架,不然又得花钱。” 唐文宗拉着她进屋:“咱们拖到过年,那猪杀了总能分到一些肉的。鸡鸭这些到时候问娘要几只母的,好养着下蛋。” “那织布机?” “那东西你就别想了,家里总共才一架,还能让你带走?” 崔梅花撇了下嘴。一架织布机好几两银子呢。 ***** 唐文风看着背着背篓唉声叹气的五哥,有点想笑:“还自责呢?” 唐文祖仰天长叹:“我就不该多那个嘴。” 唐文风很好奇:“你到底和爹娘说什么了?”要知道古代分家可是大事,好些都是爹娘年纪大了,或者不在了,兄弟才在族里的主持下分家。 唐文祖懊恼地抓抓头发,将自己说了什么讲给了他听。 听完后,唐文风只觉得手痒痒,很想一拳头砸在这个兄长头上。 老子上辈子念了十几二十年的书,早就念够了,这辈子以为能够快乐的做个农家子,结果你丫的倒好,还想让我去念书! 见自家七弟双眼凶恶的仿佛能喷火,唐文祖万分不解:“你怎么生气了?” 唐文风举起拳头哈了哈气:“因为我手痒。” 直觉不妙的唐文祖后退,扭身就跑。 但年纪变小后心理年龄也跟着变小的唐文风很快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林子里就传来唐文祖气急败坏的大吼:“你居然敢打兄长!我要告诉爹娘!” “嗷!臭小子!我还手了!” “轻点轻点!我的头!” 闹了一场,兄弟俩各自顶着一个鸡窝头盘腿坐在地上。 唐文祖没好气道:“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这脑子这么好使,万一考中秀才了呢?那可是能免徭役赋税的。” 免徭役赋税? 嘶! 唐文祖这话倒是提醒他了。 这古代是要征徭役的,一个不小心就挂了。而且万一有点什么破事需要见官,还得挨板子下跪。 烦躁不已的唐文风扒了扒头发,努力回忆着自家那位任职高中老师的老婆在和女儿补课,讲《范进中举》时,和她说的关于古代科举的信息。 虽然现在自己身处的是个没有记载名为大乾的架空朝代,可没准儿信息差不多呢。 顺了顺脑子那点努力回忆起的信息,唐文风踢了踢身边人的腿:“廪生除了免赋税徭役之外,是不是每个月还有粮食拿?” 唐文祖眼睛都瞪圆了:“你还想考一等秀才?” 整个县也才二十个名额,自己这个弟弟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 “啧,你就说有没有吧。”唐文风瞪他,“再说了万一我就考上了呢。” 作为兄长,唐文祖觉得不应该泼自家七弟的冷水。于是老老实实回答从三哥那里听来的消息。 “每个月有五斗米,每年有四两银的津贴。” 唐文风听得皱眉:“三哥只是童生,那每月怎么有补贴的?” 唐文祖都是从自家三哥那里听来的:“听说是上头出的新规定。童生也有一点补贴。但是同样名额有限。咱三哥好像是他先生帮他争取到的一个名额。” “这样。”唐文风点点头,不再好奇。 第4章 问就是谈恋爱时还没成为老婆的女朋友对他的温柔教学。 第四章 几天后,那位在镇上学堂念书的三哥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戴着帷帽身形纤细的女子。 这个地方比唐文风认知中的古代更开放,对女子的束缚没有那么多。 比如定亲后,女方是偶尔可以去男方家走动的,男方也是偶尔可以去女方家走动的,这是为了避免双方撒谎有隐瞒。但是不能过夜,也不能独处。 再比如,女子也能上学堂的。当然,学舍是和男子分开的,不过大部分也只有家境殷实的女子才能念的起书。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舍得花这么多钱供子女念书。 再再比如,和丈夫过不下去了,可以和离再嫁。死了男人的女人也是可以再嫁。没有说和离后就会受人白眼遭人鄙视。寡妇要一直守着牌位过下半生。另外,因为生孩子太危险,二婚时,这里生过孩子的女人更受欢迎。 唐文风看着自家那位三哥从马车上下来,又转身去扶那位秀才公的女儿。 一个月才能见一次三儿子,苗桂花是真心高兴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 等在院门口的一大家子闻言转身进屋。 这时,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耀哥,我不饿,就不去吃了。” 进了院子,李宝珠取下戴在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礼貌地对旁边苗桂花说:“婶子,能帮我沏一壶茶吗?放点茉莉最好。” 苗桂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家里没有那种金贵东西,只有干红枣,成吗?” 李宝珠蹙了蹙眉头,勉为其难地点头:“也行。” 唐文风这人护短的很,更别提这辈子的爹娘和上辈子为了保护他出车祸早早过世的爹娘长得七八分相似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一直浑浑噩噩,可算起来也和这辈子的爹娘相处了近十年,他早就把人划进自己人的圈子了。 再说,他老婆是山茶市那边的,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矫揉造作什么的压根儿和她不沾边。个子一米七三,体重一百二十三,高中和大学都进的排球社,能徒手砸裂椰子。在没和他谈恋爱前,有一次和朋友出门逛街被人骚扰,直接把人打的报警。警察来了抱着警察嗷嗷哭。 因为有个生猛的老婆,两人的女儿七岁就敢徒手抓蛇。 受老婆女儿的影响,唐文风是真受不了某些刻意装的娇滴滴的女人。 不要问他为什么能看出眼前这位未来三嫂是装的,问就是谈恋爱时还没成为老婆的女朋友对他的“温柔教学”。 “红枣被我吃了,家里只有白开水。喝吗?” 李宝珠:“......” 苗桂花心想你哪儿吃了?我今早还看见了。但她不可能去拆自家儿子的台。 唐文耀都没顾得上自个儿未婚妻委屈的小情绪,惊讶的看着这位七弟:“你不傻了?” 唐文风嗯了声:“因祸得福。” 苗桂花笑着说:“前些日子掉进河里磕破了头,人倒是清醒了。” 唐文耀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点点头:“不傻了就好。” 唐成河转身往里走:“吃饭吧。” 李宝珠咬了咬唇,在唐文耀的低声轻哄中不情不愿进了堂屋。 平时自家人都是在灶房的桌上挨挨挤挤吃饭的,今天想着唐文耀要回来,就又在堂屋摆了一桌。 堂屋这边是青砖瓦房,地上铺了石砖,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这样,李宝珠还是一副强忍着的嫌弃表情。 虽然她极力掩饰了,可一举一动还是不经意露了出来。 苗桂花两口子一直不喜欢这个城里的娇滴滴的未来儿媳妇,可架不住儿子喜欢,儿子的先生又多有帮助。 现在只当做没看见,闷头吃自己的饭。 总归是不常见的,以后又要分家,忍忍就过去了。 一顿饭除了几个没心没肺的小的,所有人都吃的难受。 唐文风更是觉得噎得慌。 要不是自家娘瞪他,他非要再刺刺这位挑三拣四这不想吃那不想吃的未来三嫂。 反正他眼里除了自家老婆,其余女人皆是草木。 吃过饭,苗桂花和唐成河两口子叫上唐文耀进屋说分家的事,唐文祖蹲在柴房门口劈柴,唐文风坐在旁边晒太阳。 头上的口子已经开始结痂,痒的慌,又不敢去挠,怕留疤。 据说当朝天子喜欢长得板正的,长得丑的,脸上有疤的,晋升都比长得好的慢。 因为皇帝带头,各地官员在选拔人才的时候,也会把外貌算在内。 唐文风可是有着考廪生的志向的,可不得好好顾惜着这张脸。 屋里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劈柴的唐文祖顿了顿,若无其事的继续。只是忽然小声地说:“我不喜欢她。” 不用问唐文风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我也不喜欢。” “加上今天,她一共来过家里四次,每次都让阿娘嫂子们干这干那。”唐文祖鼓着脸,很不开心。 “不理她就是了,惯的毛病。”唐文风抓了抓头发,琢磨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剪短一点。再有几个月入夏了,到时候顶着这么一头长毛,可不得热傻了。 唐文祖听乐了:“你这话说的,你以后成了亲有了媳妇儿,不惯着?” 唐文风抓头发的手顿住,回想着和自家老婆的婚后生活。 咳,好像是他老婆更惯着他。 他比老婆小两岁,老婆是他学姐,主动追的他。两人确定关系后,他问老婆当时为什么看上他?老婆回答说每次看见他的脸就想笑,一笑心情就好。 谈了三年恋爱后,他终于赶在老婆掏出戒指之前求了婚。为此还挨了老婆一记白眼。 婚后老婆一直把他当儿子养。 他想想啊,老婆原话是“不把你当儿子养,我怕看见你那些坏习惯之后一拳打掉你的狗头”。 唐文祖纳闷儿地看着七弟,这是想到什么了,怎么突然就自己在那儿笑起来了。 屋内的争吵声渐歇,过了会儿,唐文耀黑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了。 看见唐文风后脚步顿了下,转身走了。 苗桂花和唐成河属行动派的,当天下午就去找族长说了要分家的事。 族长他们劝了劝,发现夫妻俩早就打定主意,知道劝不动后,便没再多说。 花了两天时间另立户籍田契后,唐文宗和崔梅花开始物色村里的地皮,想着以后把房盖在哪儿。 唐文耀则直接没回来,从县里回了镇上学堂。 唐家分家的事,在村里热闹了好几天,村里人都想不明白苗桂花和唐成河这个岁数怎么突然想着分家了。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里正和族长在隔壁百花村上学的孙子回来说看见了唐文风。众人才依稀明白过来了原因。 私下里少不得说两口子一句糊涂。 ***** 唐文风头上的疤掉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这段时间他一直不敢吃太重口的东西,就怕疤痕颜色加深。 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 “今天你过生辰,把这个蛋带上路上吃了。”苗桂花将从锅里捞起来的鸡蛋在冷水里滚了滚,把水擦干净放进他手里。 唐文风将书袋挎到身上,握着鸡蛋往外走:“我走啦!” “诶,路上小心点,别贪玩。”苗桂花送他出了院门。 唐文风挥挥手,快步跑了。 从这里到隔壁村柴地主出资办的学堂要花半个时辰,唐文风每天往返的时候,都好想念自行车。 等以后手里有点钱了,不知道能不能请工匠搞一辆出来。 刚出了村子,左右两边就扑过来两人。 里正和族长的孙子一人一边搭住他的肩:“昨天下学没堵到谭正威那小王八蛋,今天定要打的他满地乱爬。” 谭正威是百花村里正的小孙子,今年十二岁,又高又胖。 自从上个月和他们村儿里正的孙子张福宝打了一架后,两人就结了仇,后面总是找机会打架,各有输赢。 张福宝和谭正威第一次打架时没有经验,被他一屁股坐在背上扑腾半天都挣脱不开。最后是唐文风看不过眼,捏了谭正威的麻筋,才让张福宝脱困。 因为这事,原本看不上这个以前是小傻子的张福宝也乐意找唐文风玩了,还叫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唐成飞。 按照辈分,唐文风还要叫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唐成飞一声九叔。 “你小子伤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还吃鸡蛋?”唐成飞看他扒鸡蛋壳,随口问了一句。 “过生。”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个头不大,不像现代的饲料鸡下的蛋,唐文风两三口就解决了干净。 “你今儿过生辰啊?”张福宝和唐成飞面面相觑。 唐文风点点头:“啊。”他对过生日不热衷,主要是上辈子的爸妈就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才出的车祸。 后来他和爷爷奶奶住,那一天都去上坟烧纸,第二天爷爷奶奶才会给他煮鸡蛋给他过生日。习惯了后,就干脆把第二天当成生日了。 好在这辈子的生日和上辈子不是一天,可以少些麻烦。 “也没个东西送你,这个是我攒的压岁钱买的,送你吧。”唐成飞一脸肉疼地将一支毛笔从书袋里拿出来,生怕自己后悔一样飞快往唐文风手里一塞。 唐文风看了看手里的毛笔,真就毫不客气收下了:“谢了啊,九叔。”这时候的笔墨纸砚可贵了,能省则省。以后再好好回报这小子。 唐成飞乐了:“平时让你叫我一声九叔死活不叫,这会儿收了好处倒是叫的快。” 唐文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张福宝挠挠头,满脸纠结:“我没有东西送你。” 唐文风摆摆手:“都是孩子,送什么啊。” 唐成飞听完瞬间眼一瞪,作势要去抢回自己的毛笔:“我也是孩子,你还我。” “要点脸,送人了哪还有要回去的?”唐文风连忙捂住自己书袋。 “就是就是,太不要脸了。”张福宝凑过来帮忙。 三人打打闹闹,踩着先生进学堂的前一刻进了门。 坐下没一会儿,蓄着山羊胡的宁老先生就颤巍巍走了进来。 实不相瞒,每次看见这老头,唐文风都担心他会不会上一秒还在上课,下一秒就倒地挂了。 毕竟他这个年岁,就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都已经算得上大半截身体入土了。 走神间,唐文风听见宁老先生让翻开三字经。 唉,见天儿的学这些,他都快倒背如流了。 宁老先生撩起眼皮看了眼装模作样跟着摇头晃脑的唐文风,心里哼了哼,小兔崽子,回家后等着受“惊喜”吧。 村里的学堂和镇上一样,每一旬放一次假,一次放一天。明天刚好就是旬假。 早上课上的头大的学生们看着快下学了,那真是像凳子上长了钉子,一个个都坐不住了。人还在屋里,心就已经飞出了窗。 等到听见敲钟的声音响起,一个个起身目送先生出了门后,就迫不及待将桌上的东西往书袋里一扫,然后拎着书袋往外狂奔。 其中跑的最快的要数张福宝和唐成飞。 这俩为了堵谭正威一雪上次打架打输了的耻辱,那叫一个积极。 唐文风慢吞吞收拾好东西,来到外面的小竹林里的时候,五人已经打成了一团。 唐文风愣了下,定眼一看,发现有两个半生不熟的面孔在帮谭正威的忙。八成也是百花村的,但不是学堂里的,平时看见过,所以有点印象。 见张福宝和唐成飞快要不敌吃亏,唐文风快步跑上去,从后面勒住谭正威肉乎乎的脖子,手上使了个巧劲将其撂倒在地。然后反剪他两条手臂扣在身后,一膝盖磕在他后背勉力把人压住。 这小胖子吃得多力气大,几次差点把唐文风掀翻。 “你们倒是动作快点啊!”他不由出声催促。 没了小胖墩,张福宝和唐成飞很快反败为胜,把那俩帮手打跑。 两人跟反派似的摩挲着拳头桀桀怪笑走近谭小胖墩。 十里八村大部分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也不面生。所以下手也知道分寸。 谭小胖墩被收拾了一顿,气的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下次一定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我好怕怕喔~”张福宝拍拍胸口,转过身对他扭了扭屁股,表情特别欠揍。 唐成飞扬声挥手:“不来是孙子!” 打了一场架,尤其还赢了,三人是神清气爽。结伴快步回了各自的家。 唐文风刚一跨进院门,就发现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 眼神好奇怪,跟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唐文风忍不住摸了摸脸,怀疑自己这抬脚跨个门是不是又穿了。 第5章 这事是那个脑残时期的我干的,和现在的我没关系。 第五章 最后还是唐文祖好心提醒。 “学堂的庄先生在堂屋等你呢,等小半个时辰了。” 唐文风满头问号,这老小子来找他做什么?难道是知道了他们要堵谭正威,提前来家里告状的? 揣着满心不解,唐文风小心翼翼靠近堂屋,探头探脑地从门边露出半颗头。 见庄先生看过来,他咧嘴笑了笑:“您老怎么有空过来?” 庄先生没回答他,反而笑着点了点他:“又打架了是不是?” 唐文风装傻。 “行了,赶紧进来,我有正事说。”等唐文风乖乖在堂屋坐好,庄先生才将自己的来意又说了一遍。 边上坐立不安的苗桂花和唐成河再听第二次仍有种不切实际身处云雾的飘渺感。 “啊?去镇上念书?”唐文风傻眼,急了,“先生,你们学堂收了我们家一两银子的束修,怎的我才念了不到两个月你们就要让我换地方?你们这简直是欺诈!” 苗桂花真是恨不得给自家小儿子一嘴巴子,就你有嘴! 庄先生没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还知道欺诈呢。”看时辰不早了,他也没再拖拉,解释说,“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宁老先生提的。他说你是个好苗子,一直留在村里学堂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本来是想写封推荐信,推荐你去县学的......镇上学堂也还行。” 苗桂花和唐成河听到这里低下了头。 在场的都心知肚明他的欲言又止是为的什么。说到底还是没钱,不然怎么可能放着县学不去。 县学相当于是政府开办的,属于国家出资,每年的束修比私塾便宜许多,但也要三两银。除此之外,笔墨纸砚皆要花钱。是以很多时候,想要供养一个学子,需要举全家之力,甚至举全族之力。 所以在知道苗桂花和唐成河要分家后,唐文耀才这么生气。因为分家后,苗桂花夫妻二人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提供钱财给自己。更别提夫妻俩还说这是最后一年供他念书了。 说实话,唐文风很想去县学。 只要经历过考试,都知道教育资源的重要性。 县学肯定比镇上的学堂好太多。 唐文风抓乱了自己一头因为打架散开的头发:“县学都是什么时候开学?” 庄先生知道他动心了:“正月,八月,十一月。” 正月,八月,十一月? 现在是四月底,离最近的八月份还有四个月。四个月啊,他上哪儿挣银子去? 真真是体会到了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先生,我再想想。” 庄先生起身:“不急,你年纪还小,可以慢慢考虑。” 一边说他一边往门外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满脸疑惑的唐文风。 “先生?” 庄先生一本正经道:“如果决定要去县学,你那手狗爬字就得好好练练了。”说完潇洒地甩袖而去。 留下唐文风:“......” 他以前从来没写过毛笔字,这么短的时间写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你还敢嫌弃! 庄先生走了,苗桂花和唐成河才觉得自在了。 “风哥儿啊,你咋想的?” 唐文风道:“我肯定是想去县学的。” 唐成河听了一咬牙:“既然你想去,爹就是卖田卖地也要供你上。” 苗桂花用力点头,表示支持。 唐文风哭笑不得:“没必要没必要,想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没必要为了念书背上一屁股债,不值得。”毕竟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 苗桂花:“可是我问过庄先生,他说县学教书的先生有举人老爷。那可是举人老爷啊!肯定比镇上的秀才公教的好。” 唐文风心想,那可不一定。有些人自己念书还行,教书却能教成一坨屎。活生生的例子就是他。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给女儿讲课。讲完女儿两眼蚊香圈。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要是能攒够,就去,攒不够就算了。”算一算,就算在县学念三年,那最少也得准备二十两银子。 苗桂花白他一眼:“你一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唐文风叹气。 是啊,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呢,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诶?说不定还真有! 看着挂在柴房门外的那一捆麻绳,唐文风脑子里蹦出来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至于行不行的通,试试不就知道了。 *****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唐文风和家里说了一声就出门了。手里顺便拎了个竹篮子和小锄头,等会儿可以去挖点野菜。 端着盆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崔梅花小声和徐香草说:“你说咱这小叔子他认得野菜吗?” 徐香草其实也很怀疑,但是苗桂花就在不远处剁猪草呢:“不能吃的到时候挑出来就成。快走吧,等会儿河边好位置都没了。” 崔梅花一听连忙跟上她。 这头,唐文风来到潘瞎子院门外,敲了敲门。 灶房里很快出来一个人,正是满脸络腮胡的潘瞎子。 看见是他,潘瞎子粗粗的眉毛一皱:“你伤不是好了吗?” “潘叔,我就是想来问你点事儿。”唐文风走进去。 “什么事儿?”潘瞎子转身进灶房洗碗。 唐文风道:“我想知道蛇胆能换钱吗?” 潘瞎子洗碗的动作停了,扭头看他:“咋的?你抓到蛇了?有可以卖给我。无毒蛇一条一钱,毒蛇一条二钱。” 唐文风惊呆了。这么值钱? 他收拾好自己震惊的表情:“我就是打听下。” “你小子可别瞎打主意。当心坑了自个儿。”潘瞎子甩甩手上的水。 “那不能,我知道分寸。”唐文风又问他要了点晒干的金银花才走。最近苗桂花有点上火,拿回去给她泡水喝。 从潘瞎子这离开,唐文风上了山。 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上山,捡了根棍子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春天野菜多,村里人天天山上山下的转悠,能挖能采的几乎都没了。 “哟!漏网之鱼!”棍子扒拉开一丛茂盛的杂草,唐文风看见一小片马齿苋。 蹲下身将嫩的摘了,唐文风继续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 这边应该很少有人过来,一路走过去,唐文风又挖到一些婆婆丁和野蒜。 “草!” 挖婆婆丁太专注,脚下没注意踩空,唐文风一骨碌滚了下去。 好在这边向阳,斜坡上很多草,没摔出什么好歹来。 “摔死我了!”唐文风扶着旁边一棵快枯死的树龇牙咧嘴从地上爬坐起来。 “嗯?”唐文风张大嘴,盯着自己手扶住的那棵树树身上的一个洞。 卧槽!难道他就是天选之子?要不然怎么摔一跤能发现灵芝?这压根儿就是小说里主角的待遇啊! 灵芝很小,黄色,只有刚出生的小孩儿巴掌那么大。 唐文风兴奋的捡过摔在不远处的锄头,准备动手。 下一秒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是个外行,万一挖坏了怎么办? 他将摔的到处都是的野菜装回竹篮子里,拎着篮子和小锄头又跑去了潘瞎子家。 潘瞎子背着背篓正要出门,看见他后很是无语:“你怎么又来了?抓到毒蛇了?” “不是。”唐文风摇头,“我发现了一颗灵芝。” “哟!在哪儿呢?多大,什么颜色?”潘瞎子来了兴趣。 唐文风比划了下:“黄色的。” 潘瞎子高涨的情绪一下子落下来:“这年份也太小了,品种也不算多好的。” “那能卖钱吗?”唐文风问。 “能啊,不过这么大点的,也就一二两银子。” 唐文风眼睛亮了:“你收不?” 潘瞎子:“......” 潘瞎子最后还是收了。他只想出一两银子,但唐文风要二两。最后两人讨价还价,差点吵起来,以一两四钱的价格成交。 “就没见过你这样式的,年纪不大点还敢和我呛呛。”他这一脸大胡子不知道吓退了多少调皮捣蛋的皮猴子,偏偏眼前这小子是半点不怕。他十分怀疑,也就是现在这小王八蛋还太小,要是再长几岁,怕是吵起来还要和他动手。 唐文风头也不抬地数着桌上的钱:“吵几句嘴罢了。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我怕你做甚?” 数完确定是这么多,他把钱塞进竹篮子最下面用野菜盖好,起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扭头问:“下次再有灵芝你还收不?” 潘瞎子脸黑了:“你当这是地里的大白菜呢?哪儿都有。” 唐文风点点头:“那就是要收了。” 潘瞎子吹胡子瞪眼:“快滚快滚!” 唐文风滚了。 回到家,唐文风听见灶房传来切菜声,快步走了过去。 看见他拎着的菜篮子里就装着这么点野菜,崔梅花笑着说:“小叔子这手到底是拿笔杆子的。” 苗桂花倒是没关心野菜多少,只是担心地看着他:“你这脸是上哪儿弄的?” “摔了一跤,不碍事。”唐文风伸手将野菜全部抓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把竹篮子里的钱给苗桂花看。 “哎哟!你上哪儿得来的?”苗桂花眼睛都瞪圆了。 灶房里的其余人也是惊讶的不行。 见她没有一来就质疑自己是不是偷骗抢来的,唐文风脸上露出一点得意来:“运气好,挖野菜的时候摔了一跤,刚好发现一颗灵芝,就卖给潘叔了。” 苗桂花听了瞬间笑得一双眼眯成一条缝,她拿起那一两碎银:“这个娘给你收着,剩下的你自个儿拿着。” 唐文风也没推辞,点头说好。手里有钱或许能干点别的。他得好好想想。 花钱的时机很快送到了唐文风眼前。 这天他下学回来,路过一棵柿子树的时候,突然看见角落里有人在对自己招手,小声喊着七堂哥。 唐文风定眼一看,发现是五伯家的双胞胎。两人一个望风,一个招呼他。 他刚走近,还没出声,就被双胞胎一人一边拉着去了僻静处。 “神神秘秘的,你们想做什么?”唐文风倒是不担心这俩小子打他。长得比他还瘦小,肯定打不过他。 唐文书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又支使着弟弟唐书棋继续去把风。这才小声开口:“我那天撞见五堂哥问钱狗子,在你落水那天有没有看见谁去河边。” 唐文风精神一振:“你知道?” 唐文书嗫嚅着:“我说了,你能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吗?” “我保证。说了我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说了我努力考举人。 对读书人来说,考不上秀才这种毒誓可是非常严重的,唐文书立刻放了心。 他说:“我那天和弟弟去挖野菜,看见婉儿慌慌张张跑回来,没过多久就听见你掉进河里了。” 唐文书口中的婉儿是大堂哥家的长女,今年七岁了。 唐文风半信半疑:“我得罪过她?” 唐文书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去年奶奶买了两匹布,给家里的女孩儿各做一身衣裳。过年那天,你不知道怎么的,把婉儿洗干净晾在院子里的新衣裳扔在地上不停用脚踩。” 唐文风:“......” 不过提起这件事,唐文风回忆了回忆,还真有点印象。 貌似是看见衣服上有一只蜘蛛,那时候脑子还不太好,身体也不听使唤的自己一边大叫一边把衣服从竹竿上扯下来扔地上一通狂踩。 唐文风搓了搓脸。 这事是那个脑残时期的我干的,和现在的我没关系。嗯,没关系。 不过唐婉这丫头年纪小小,心够黑的啊。就为了一件衣服,就敢把自个儿七堂叔推下河。 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自个儿七堂叔是傻子的情况下,这分明存了杀人的心思。 真是坏了根子。 唐文风撸了撸袖子就准备去找人,走了没两步又升起了另外一个想法。 他这个爹排行老二,爹不疼娘不爱。当年成亲的时候,家里的驴子都舍不得给他爹用。他爹硬是徒步走了五里地去把他娘给背回来的。成完亲就被分了出来单过,只给了一亩旱地和两间茅草房。 为了不被饿死,他爹回去借钱。奶奶就让人写了一个契书,让他爹画了押。 契书上大概写的是借了十两白银,按每月八分利还。除此之外,三十年内,他爹这一房的田地收成每年要给爷奶两成。 就这还是上一任族长觉得太过分更改过后的契书。 以前唐文风还傻着,和他爹娘一个屋睡。夫妻俩对这个傻儿子没有避讳,平日里该说不该说的,关起房门在他面前说的肆无忌惮。 唐文风听的最多的抱怨,就是苗桂花对爷爷奶奶的。 他爹那么一个情绪不外露的大男人,每次听见媳妇儿替他委屈爹娘的偏心,都会偷偷红了眼眶。 唐婉是爷爷奶奶最疼的曾孙女,能够随意进出他们的房间。 唐文风琢磨着,或许能够借着她的手把那份该死的契书偷出来。 他爹娘大哥这些年下死力气好不容易挣到如今这份家底,本来可以过得更好,就因为每年要多给出去的那一份收成,让家里少了不少收入。 打定主意后,唐文风揽着弟弟,和蔼的和他约好下次碰面的时间,这才回了家。 第6章 你该反思反思自己多遭人恨 第六章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又盼来一次旬假。 一下学,唐文风都没等张福宝和唐成飞,拎着书袋跑的比兔子还快。留下两个小伙伴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去。 火急火燎跑到几天前和唐文书约好的地方,果然看见了那探头探脑的小子。 “棋哥儿呢?”双胞胎总是形影不离,另一个今天居然没看见。 唐文书摸摸头:“他在田埂边挖折耳根,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就过来等你。” 他说:“明天婉儿大概要去西山那边捡蘑菇,七堂哥你要是没在那边看见她,就去西山脚下的石潭,她喜欢去那儿采水芹菜。” 唐文风从书袋里摸出来二十个铜板给他。 唐文书把手往身后一背:“我不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是我自个儿赚的。”唐文风硬塞给他。心说我以后还得靠你们两个小间谍打听大房那边的消息呢,你不收钱怎么行。我这么大一个人好意思占便宜? 唐文书紧紧捏着铜板:“谢谢七堂哥。” “以后叫七哥,七堂哥听着不顺耳。” “七哥!” “乖。” 隔天早上,唐文风怕错过时间,摸了个杂粮馒头就急吼吼出了门。 苗桂花看的好笑,骂了句怎么跟被狗撵了一样。 崔梅花眼珠子转了转,咬了口馒头问:“娘,小叔子有说是在哪儿捡到的灵芝吗?”这些天她一有空就去山上转,啥都没看见。 苗桂花夹了点咸菜塞进馒头里:“那是风哥儿的造化,我们做爹娘可不去眼红。” 崔梅花讨了个没趣,悻悻道:“我不是好奇嘛。咱村儿也没见其他人这么好运气。” 苗桂花:“谁家是傻子?这种事儿还拿出来到处说,哪个不是捂的严严实实的。” 唐成河突然开口:“你们找地方找到了吗?” 一直闷头喝稀粥的唐文宗被自家婆娘偷偷踹了一脚,只能抬起头应声:“还在看。” 唐成河道:“现在天气好,早些选好地方,房子也能早点起。入秋了天气可就一天比一天不好了,到时候泥坯和木头不容易干。” “诶诶,知道了爹。”唐文宗连连点头。 “对了,娘。”崔梅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娘家表舅那边有个外甥,今年十七,在镇上做学徒,每个月有三钱银子的工钱。家里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姐姐都嫁了,两个哥哥也都成家了。” 苗桂花听了看向默不作声的四闺女:“慧姐儿要相看相看不?” 唐玉惠捏紧筷子:“娘,我现在还不想......” 苗桂花就这么两个女儿,也不愿意逼她们:“不想就不想吧。反正你才十五,再过两年也不迟。” 百多年前皇帝颁布新规,禁止女子十五岁之前出阁。 之所以有这个规定,是因为一位退下来的老御医唯一的孙女嫁人后生产时死了,一尸两命。他当时就觉得是因为孙女年岁太小才导致的,于是之后花了两年开始四处走访问询,果然发现年岁太小的女子生产时更容易出事。 巧的是,当时皇帝的一位新晋宠妃因为生产时血崩而亡。那位老御医听说后,托在宫里任职的徒弟趁机提起了这个调查结果,痛失爱妃的皇帝便大笔一挥下了这个新规。 久而久之,老百姓们也渐渐习惯,开始遵守。待嫁女只要不超过二十岁,都不算大龄。 唐玉惠听见自家阿娘这么说,放下了心。 崔梅花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反正那边也只是托她问问,成不成和她没太大关系。她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 唐文风先去的西山山上,扑了个空。随后急急忙忙往山脚石潭赶。 离着老远,他就看见了蹲在石潭边采水芹菜的唐婉。 真是太感激这辈子的好视力了。上辈子他近视五百度,稍微离远点,对面是人是鬼他都看不清。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但昨晚下过雨,草鞋踩在地上还是有声音。 在他离唐婉三四米远的时候,唐婉猛地回过头,在看见他后大惊失色,篮子都不要了就要跑。 典型的做贼心虚。 原本心里还有所怀疑的唐文风当即确定这小丫头真就是下黑手推他下河的王八羔子。 确定了还能给她逃跑这个机会吗?显然不能。 唐文风几个跨步往前一扑,将人摁在地上。 “救呜噜噜......” 唐文风揪住她的头发把人脑袋从水里拎起来:“为什么看见我就跑?啊?” 唐婉吐着嘴里的水,慌的不行:“你......你鬼鬼祟祟靠近我,我害怕。”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个一直不被正眼瞧的堂叔这么吓人。” 唐文风一手摁着她的脖子,一手揪着她的头发:“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不知道。” “因为......”唐文风故意压低声音,拖长着调子,“我在被你推进河里后就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唐文风了。” 唐婉眼睛瞪的老大,牙齿抖得梆梆作响。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推唐文风下河的?明明那时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唐文风掐着嗓子说,“因为我当时就在河里啊,我亲眼看见的,你推他下河之后,还亲眼看着他沉进水里才转身跑走的。我说的对不对?” “啊!!!” 唐婉一张小脸煞白,疯狂尖叫着,随后身体一哆嗦,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啧,也太不经吓了。 所以说啊,年纪小小,还是别做亏心事。这承受能力太差了。 唐文风起身拍了拍衣服,将人推下水后又拖上来,然后装模作样地焦急推着晕过去的侄女:“婉姐儿,婉姐儿!” 听见尖叫跑过来的程雪荷看见晕在石潭边的女儿时心里瞬间一咯噔:“这是咋了?” 唐文风一脸惊慌,双手胡乱比划着:“好大一条蛇,婉姐儿吓坏了不小心跌进了水里。”很好,这个演技他给自己九点九分。 慢了一步赶过来的大伯娘苗翠兰着急:“那怎么晕了?” 唐文风作出后怕的表情:“吓晕了吧。好大一条蛇。”他拿手圈了下大小,“我都吓得腿软。” 苗翠兰和苗桂花是一个村的,还沾点亲带点故,虽然两家一直不对付,但是也没想过唐文风这刚好了没两个月的傻子会撒谎骗她。 “娘,我先送婉姐儿去潘瞎子那儿瞧瞧,别吓出什么好歹来。” “好好好,你快去。” 唐文风转了下眼睛,道:“我也去。问问潘叔蛇值不值钱,要是值钱,那么老大一条呢。” 苗翠兰无语,见钱眼开了这是。那么大的蛇没准儿都成精了,还能让你逮到? 唐文风说完就追上前面的程雪荷,一道去了潘瞎子那儿。 潘瞎子看见唐文风瞬间头大如斗,只不过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被程雪荷叫走了。 唐文风靠在门边,懒洋洋地问:“潘叔,蛇值不值钱啊?那么大的。” 潘瞎子心说这小子脑子该不会没好全乎吧,这不之前已经问过了吗? 等他转头看见唐文风那一脸的意味深长,想到什么,垂下眼帘:“肯定值钱啊,这种罕见的很。不提蛇胆,光是当稀罕物件卖给那些有钱老爷,那起码也能得个十两八两的赏钱。” 此话一出,连担心女儿的程雪荷都被惊着了:“这么值钱?!” 她忙问:“小叔看见蛇往哪边跑的没?” 唐文风摊手:“当时太着急,没注意。”他一脸可惜。 潘瞎子看他装模作样,只觉得完好的那只眼睛疼,将药打包好,就准备赶人:“没什么大事,但多少会受点惊吓。回去烧水给她泡个热水澡,别再受了凉,把这安神汤熬给她喝两天就成了。” “多少钱?” “给个三十文就行,不是什么金贵药材。” 程雪荷松了口气:“那我等会儿把钱送过来。” “行。” 等程雪荷背着唐婉走了,潘瞎子瞪借口要点金银花留下的唐文风:“还不走?” 和这老头打了几次交道,唐文风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凶,实际上也就那样,所以半点不怕他。 “刚刚怎么不拆穿我?“ 潘瞎子嗤笑一声:“你当我跟你一样傻?”他把被唐婉身上的水打湿过的毯子扯下来,“是那小丫头片子把你推下河的吧。” 唐文风往门边的竹椅上一躺,叹气:“你说,年纪才这么点大,心肠怎么就这么坏呢。” “你这老气横秋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潘瞎子将毯子扔进木盆里,过会儿拿去河边洗了。 又从晒药材的架子里端出一个笸箩,从里头抓了一点金银花给他包上,扔到他腿上:“你该反思反思自己多遭人恨,那么点大的孩子都想弄死你。拿了你的金银花赶紧滚!” 唐文风啧了声:“友尽。” “老子才和你不是友!别给自个儿脸上贴金!” “我不贴金,我镶玉。”唐文风晃了晃手里的金银花,“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你可别来了!”潘瞎子呸了一口。 等人走远,他才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嘀咕着:“这小子不傻了可真有意思。” ***** 那天过后,每天晚上唐婉总能看见窗外有人影飘过,让和她睡一起的唐桃看,唐桃却说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唐婉问是谁大晚上起来过,没有一个人承认。 眼看着唐婉精神一天比一天不好,整个人跟花一样迅速枯萎下来。 疼曾孙女的潘桂春坐不住了。自掏腰包去请了个神婆回来,但银子花了,半点作用不起。 人影是看不见了,但唐婉总能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换了屋子也能听见。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就安静了。 但她并没有感到松口气,反而一颗心越揪越紧。 这天,她和几个小的在山上捡柴时,不知不觉走远了。然后看见一棵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唐文风笑着和她打招呼:“这几天过得如何?” 唐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连后退:“是......是你......” 唐文风道:“想不想从此之后能稳稳当当睡个好觉?不用再疑神疑鬼,睁着眼睛等天亮才睡下?” “你怎么知道?”唐婉惊骇莫名。 “我说了啊,我不是人。”唐文风笑。 很正常的笑容,此时落在唐婉眼里却比恶鬼还可怕。 她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小声哭泣:“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 唐文风道:“想让我放过你啊?可以。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他压低声音,“这是唐文风的遗愿。你做成了,你和他之间的债就两清了。我自然不会再来找你。” “你说你说。”到底年纪还太小,被唬住的唐婉简直是迫不及待。她受够了天天睡不好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好,你过来,我告诉你。”唐文风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儿,啧了声,“放心,鬼是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 唐婉被他话里的那个字吓得一抖,磨磨蹭蹭靠近。 几天后,唐桃扒着唐家的院门,探头探脑往里看。 刚从地里回来的唐成河看见她,笑着问:“桃桃一个人过来的?” 唐桃扬起脸,乖乖喊:“二伯伯。我找七哥。” “找你七哥?他还没回来呢。你进来等吧。”唐成河听她直接喊七哥,而不是喊七堂哥,乐道。 唐桃皱起小脸,按了按唐婉塞进她衣服里的东西,点点头:“好。” 唐成河怕她无聊,让老大媳妇的两个孩子去和她一起玩。 三个年岁差不多的团子蹲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拿木板挡蚂蚁的路,逗蚂蚁玩。 没过多久,唐文风回来了。他一跨进院门就看见了唐桃。 “桃桃。” 唐桃立刻转头,一张小脸笑开了花:“七哥!” 唐文风快步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怎么想着来找七哥了?” 唐桃的小脑袋里还谨记着唐婉的交代,她从罩在身前的兜兜里摸出来一块快化了的糖:“给七哥,哥哥借书,不好意思。” 旁的人听见她的话,自动脑补是唐桃那对双胞胎哥哥想借书看,又不好意思过来,就差使小妹过来。 “好,七哥这就去给你拿。” 抱着人进了屋,唐桃就扭着身体要下地。 唐文风赶紧把她放下来。 唐桃从衣摆下面拽出来一份叠起来的纸,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七哥,给。” 唐文风接过来打开仔细看了看,确定和自己找借口让苗桂花拿出来看见过的契书一模一样后,这才放了心。 他打开放在床尾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本唐文耀以前启蒙时抄写下来的三字经交给唐桃,又从箱子里数了三十个铜板装进一个旧荷包里,放进她怀里:“这本书回去后就给你两个哥哥。荷包收好,到时候看见没人的时候再给他们。记住了吗?” 唐桃用力点头:“记住了。” 唐文风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回去吧。” 这次能这么成功吓到心里有鬼的唐婉,还多亏了和她睡一个屋的唐桃。唐桃虽然才四岁,可是很聪明。他们交代给她的事都办的很好。 比如晚上偷偷敲床板,装作看不见窗外踮着脚跑过的双胞胎。 唐文风将契书收好,等到晚上悄摸摸去了主屋。 “你这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唐成河披着衣服起来给他开门。 唐文风溜进屋里,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来那张叠起来的契书打开。 第7章 我下次争取不砸这么烂了! 第七章 苗桂花和唐成河惊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来神。 苗桂花打开柜子,从最下面拿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在里头拿出那张契书。 “你......你......老头子,我不认识字,你看看这是那个契书吗?”苗桂花声音都抖了。 唐成河:“你这婆子说的,我就认识字吗?” 唐文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被爹娘瞪了。 他摸摸鼻子:“这是我让唐婉从奶奶那儿偷来的。” 苗桂花听了后眉毛一竖就要动手:“你怎么能做这种不入流的事,还带坏你侄女!” 唐文风慢吞吞说:“因为她欠我一条命啊。”要不是他突然清醒过来,真就这么淹死了。 没有弄死那个小丫头片子,也是他念在她年岁小并且以后很可能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另一个,他自己就有女儿,实在是下不了手。 如今她偷来了这份契书,也勉强算是两清了。 以后要再犯到他面前来,他下不了手,不代表别人下不了手。这个时代,买凶绝对不是难事。 苗桂花两口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木了会儿才明白过来。 苗桂花腾的起身:“你是说是她推你下河的?” 唐文风嗯了声。 唐成河想到前段时间大房那边闹哄哄,还请神婆的事:“你吓她去了?” 唐文风道:“我给了五伯家那俩小子一点钱,让他们和桃桃帮我吓的。不把她吓破胆,她不会这么轻易帮我偷东西。” 苗桂花气的手直发抖:“太毒了!这妮子真真是随了他们那一房的人,小小年纪就蛇蝎心肠。差点就害了我们风哥儿。” 她推了把自家男人:“你以后不许再去大房那边,咱们就当没了这门子亲戚。” 唐成河还是有些迟疑。他爹娘那边还没分家。 唐文风深知他爹的脾性,默默地加了把火。 “我那天看了契书后没和你们说,其实上面写的是二十年,不是三十年。” “什么意思?”唐成河猛地抬起头,那速度看的苗桂花和唐文风都生怕他抻着脖子。 唐文风道:“也就是说,当初他们骗了你们,把二十年说成了三十年。爹娘你们白白多给了爷奶那边几年的粮食。” 唐成河愣住,眼珠子都仿佛不会动了。 苗桂花吓得不轻:“老头子?” 唐文风了解唐成河现在的心情,心理学上叫什么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以前有个朋友就是这种。 那朋友家里喜欢老大,不喜欢他。各种忽视冷漠辱骂。他能上大学是爷爷奶奶拿出来了棺材本。 但就是这样,他依然想要亲近自己的父母,想要让他们看看自己并不比大哥差。甚至毕业后赚的钱还让父母拿去给他大哥买婚房。 后来之所以醒悟,是因为他被父母联手送进了洗脑组织,要用他换他大哥出来。 那个朋友这辈子可能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个不离不弃的女朋友。知道他被骗后,想方设法托关系把他救了出来。然后对他一通连骂带打,给他打进了医院。 唐文风和另外几个朋友得到消息后去看他,就见他鼻青脸肿和他女朋友抱在一起哭的撕心裂肺。 出院之后,那个朋友向公司递交了外派申请。和女朋友去了外省,彻底和家里断了联系。 唐文风没穿过来之前,还看见那朋友发的朋友圈。原本瘦瘦高高的人如今胖墩墩的,左手搂着他老婆,右手搭着大女儿的肩,身前还站着一个小的。一家人笑得跟四朵向日葵一样。 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唐文风在看过契书之后,就合计着想法子给他爹下剂猛药,好断了和那边吸血一房的来往。 好在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双胞胎把唐婉那小丫头的不对劲说了出来。 堂孙女对自己小儿子下死手想要小儿子的命,爹娘哄骗自己当牛做马白给好几年的粮食。 如果这两件事还不能让他爹死心,那他不介意再用点别的手段。 虽然想走科举这条路要重孝道,但他这不是还没考上嘛。到时候再想办法。 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把他爹的思想扭转过来。 许久之后,唐成河才缓慢地应了一声:“我没事。” 苗桂花心疼的抹泪:“以后咱们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就成,多给的那些粮食就当喂狗了。” 嘴快的说完才想起去看自家男人听了会不会不高兴。 唐成河勉强扯了扯嘴角:“听你的。” 唐文风把契书给他娘:“您收好,先别烧,说不定到时候还有用。” 苗桂花点点头:“诶,好。” 隔天早上,往常早早就起来的唐成河没看见人。 唐文风看自家娘。 昨晚唐文风走后,苗桂花又和自家男人说了半宿,这会儿眼睛还有些肿。 她把一碟咸菜放到桌上:“早就吃好下地去了。” 这不会刺激大发了吧? 唐文风有些担心:“没事儿?” “有啥事儿啊。你爹那心要脆弱成这样,早几十年就被气死......呸呸呸!”苗桂花拍他,“赶紧吃了上学去。” 得,看样子是真没事。 唐文风彻底放心,拿了个煎饼。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进入七月。 “学生见过宁老先生。” 宁老先生睁开微眯的眼,瞅着笑得不像个好人的学生:“你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 “哪有什么鬼主意。”唐文风笑呵呵走到他老人家身边,也不嫌弃台阶脏不脏,一屁股坐下,“老先生,明年二月我想参加童生试。您老觉得如何?” 宁老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唐文风双臂枕在脑后,往后面柱子上一靠:“听说年岁不超过十五的童生入县学,头三年束修可减半。” “决定了?” “嗯。” “那就去做。” 唐文风眯眼看着天上飞过的鸟雀:“您就不怕我童生试没过,丢了您的脸?” 宁老先生那张皱成风干橘子皮的老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那手狗爬字还真不一定能入的了那些个监考的眼。” 提到这个唐文风简直是满心郁悴,他已经很认真很努力的在练字,几个月过去,那字就比一开始稍微好点。 笔画稍微多点,那字就忒大,不然会糊成一团,看都看不清。 宁老先生是非常看好唐文风的,因此也是真的为他那手拿不出去的字头疼。 “要不,你练字的时候,在笔杆上放一枚铜板?铜板什么时候不掉了,你那字估计也能勉强看的过去了。” 唐文风想吐血:“您老看我不顺眼也不用想这么损的招吧?” 宁老先生抓起旁边的手杖就要揍他。 和宁老先生打了这么久交道,唐文风早已练就了身体反应快过脑子,一个驴打滚蹦起来就往外蹿。 宁老先生笑骂:“旬假回来小心你的皮!” 窜出学堂的唐文风思索着宁老先生那个法子的可行性。 走着走着,突然看见旁边稻田里连滚带爬出来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怎么了这是?” 他往返两个村上学,和百花村这边的人也大致混了个脸熟。尤其他们三个清泉村的经常和百花村的小孩儿恶霸谭正威打架,所以孩子群里就没有不认识他们仨的。 今天他要去找宁老先生就让张福宝和唐成飞先走,所以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 见惯了他们三个同进同出,现在就他一个,几个小孩儿愣了会儿才认出来他。 “文风哥,有蛇!”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儿指着田里。 “蛇?”唐文风看着他们,“被咬到没?” 几个孩子摇头。 “这会儿还没收稻子,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唐文风从路边的一棵刺槐树上掰了根树枝下来,扒拉开稻子往里瞧。 “田里头有鱼,我们来摸鱼。”稻子割了就轮不到他们这些孩子来摸了。 “啊!文风哥,这边!”一个小姑娘害怕的叫道。 唐文风转头,看见那蛇扭动着身体就要往林子里钻,当即取下书袋合身扑上去,用书袋将其死死摁住。 “快快快!给我找块石头过来。” 发现蛇的那个小姑娘左右看看没有石头,抱了一块快赶上脑袋大的土块递给他。 唐文风接过土块,摁住书袋的那只手猛地掀开,举着土块照着蛇脑袋狠狠的砸了几下。 直到把蛇脑袋砸扁了才起身。 他用脚踢了踢死蛇,没想到那没了脑袋的蛇还扭动了几下。吓了他一跳不说,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几个孩子更是吓得哇哇大叫做鸟兽散。 唐文风摘了两片芋头叶,把死蛇拨到叶片上裹好,扯了根枯草系紧打了个结,拎着死蛇溜溜达达回村找潘瞎子换钱去了。 看着脑袋成了烂西瓜的死蛇,潘瞎子心疼的差点跳起来:“这可是金环啊!你个败家子,你知道咱们这地方金环有多难见吗?” “卧槽!你说这是剧毒的那种金环?”唐文风惊了。 “不然呢?还能是哪种金环?”潘瞎子没好气。 唐文风顿时感觉挎在身上的书袋有些烫手:“我拿书袋去摁了它,没关系吧?算了算了,回去就烧了,以防万一。” 潘瞎子翻了个白眼。 唐文风指着那条烂脑袋的蛇:“既然这么稀罕,那你多给我点。” 潘瞎子气的想揍他:“还多给点,你个糟蹋好东西的。三钱银子,多了没有!” “你说它难见。” “烂了脑袋!” “啧,三钱就三钱吧。”唐文风摊手。好歹比一开始说的收购价多了一钱。 潘瞎子进屋数了三百个铜板给他:“赶紧滚赶紧滚,看见你就心口疼。” 唐文风不和他计较,毕竟这位目前算得上自己的财神爷:“下次再有我还给你送来。” “你那叫送吗?你那叫送吗?你也好意思!”潘瞎子拿扫把揍他。 唐文风连蹦带跳往外逃窜:“我下次争取不砸这么烂了!” 第8章 你这练的什么狗屁不通! 第八章 揣着三百个铜板回到家拿搓好的麻绳串好后,唐文风就迫不及待把腾出来的书袋拿进灶房,塞进了灶口里。 坐在那儿烧火的唐文光被他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惊愣住,等书袋被塞进去了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看的傻眼:“老七,好好的你做甚把书袋烧了?” 灶房里忙活晚饭的苗桂花几人听了纷纷看向他。 唐文风往灶房门口走了两步,做好随时准备逃跑的动作后才开口说:“我回来的路上抓了条蛇,拿包摁了下。” 苗桂花听的脑子嗡嗡作响:“啥蛇?” 唐文风声音小下去:“金环。” 活了好几十年的苗桂花等人自然听说过金环,闻言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苗桂花更是跳了起来:“你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 第一次挨骂的唐文风扭头就跑! 苗桂花本来抄了擀面杖准备揍他,看见他这反应顿时哭笑不得:“你还知道怕!” 扒着灶房门露出一颗头的唐文风讨好地笑:“我那不是不认识嘛。”他将三串钱亮出来,“去潘叔那儿卖蛇换的钱。” 拉住苗桂花的两妯娌震惊:“一条蛇这么值钱?” 唐文风:“潘叔说金环稀罕才值这么多。” “那是稀罕。”唐文光咋舌,“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 “这东西还是别见的好,不是好东西。”苗桂花火气消了些,将擀面杖用力拍在案板上,“再有下次打断你的狗腿。钱你自个儿收着,我不要你的。” “好吧。”唐文风将钱收回去。 除去上次请双胞胎他们帮忙,花掉的五十文。加上这次的三百文,他的小金库已经涨到了六百五十文。半吊多点了。 唐文风还是挺满意的。毕竟他现在年纪小,力气也小,干啥啥不行,就连吃饭也没上辈子厉害。 忧伤的捏了捏自己纤细的胳膊腿儿,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长到上辈子的个头。 要不明天开始锻炼! 打定主意后,唐文风从第二天开始,闲暇时间除了用毛笔顶着铜钱练字外,就是在院子里练太极,做俯卧撑,高抬腿,围着村子跑步。 太极他是瞎比划的,还是大学体育课学的。这么多年早忘了七七八八。 就这么瞎折腾了半个多月。 某天旬假他在院子里打太极的时候,去看了病人路过他家院子外的潘瞎子无意间扫了一眼,看见了他那乱七八糟的太极。 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不住出声:“你这练的什么狗屁不通!” 唐文风被这一声大喝差点吓一个屁股蹲儿。 “潘叔,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他家院墙是用泥巴混着碎石头垒的,目测一米二三的高度。 潘瞎子个头大概一米七出头,一手按在墙上指着他骂:“你拿面镜子照照你刚刚打的那样儿,跟软脚虾似的,没吃饭呢!” 唐文风半真半假的说:“我就以前看别人打过,早忘的差不多了。潘叔,看你这样,你会?要不你教教我?” 潘瞎子收回手,飞快变了一张脸:“我哪儿会这些,我也是看人打过。走了走了,天瞧着阴了,我还得回去收晒在外头的草药。” 看他走远,唐文风坏笑着追了上去。 小说里总会有那么一个类似扫地僧的高人,说不定潘叔就是那个扫地僧,他可不能错过了这种好机缘。 “走开走开,不要你!”潘瞎子真是服了这个厚脸皮的小子了。 唐文风在旁边绕来绕去:“我这不是帮忙呢嘛。” “你不添乱都算好的。”潘瞎子踹他一脚,“边儿去,挡道。” 唐文风拍拍衣服上的鞋印,也不生气,继续在旁边转磨似的绕圈。 潘瞎子磨牙:“我真不会!” “啊啊,您收您的,我又不是来问您这个。”唐文风笑。 “你......” “哎呀,打雨点了,我先走了啊潘叔,下次再来找您。”说完人就跑了。 留潘瞎子一肚皮的话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噎的直翻白眼。 一路跑回去,唐文风前脚刚进院子,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打在地上溅起点点烟尘。 “上哪儿去了?你倒是运气好,再磨蹭会儿就得淋成落汤鸡。”苗桂花坐在屋檐下挑黄豆,挑好了泡一宿,明早就能拿到村头磨坊去磨了,回来好点豆腐。 “去潘叔那儿了。”唐文风用脚勾过一张小马扎,坐在旁边一起挑。 “那潘瞎子古怪的很,你倒和他挺投缘。”苗桂花道。 唐文风对以前的潘瞎子没什么印象,两家住的不近,平时没个头疼脑热也不会去找他。 这会儿听见自家娘这么说,唐文风便问:“他怎么个古怪法?我感觉人还挺好接触的。” 苗桂花将坏豆子扔到脚边的木盆里,说:“潘瞎子刚来咱们村儿的时候,大概八九年前吧,一身的伤,也不爱出门,整日里不说话阴阴沉沉的,跟谁欠了他三百吊钱没还一样。里正怕他是哪儿来的逃犯,还特意往县里走了一趟。最后查到潘瞎子祖上确实是清泉村的人,也不是记录在案的逃犯,这才放下心。” “这也不古怪啊?”这顶多算不爱和人交流。 “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苗桂花继续道:“后来村里有个人在山上砍柴的时候碰见头野猪,差点送命。当时潘瞎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拿着刀眼也不眨地照着野猪脖子上捅,一连捅了十几刀,一身都是血。捅完就晕了。被他救了的那人把他背下山,送去了老大夫那儿。老大夫看他一身的血,刚要给他把衣服脱了换掉,他就醒了。听人说,他当时那个反应比大姑娘都大。跟谁要非礼他一样,脸都白了。” 夏天的时候图凉快,村里稍微讲究点的汉子会穿那种无袖的褂子,不讲究的,就打赤膊。连女人在夏天也会穿露小半截手臂的衣服。潘瞎子这反应着实有点太奇怪了。 “不是说他刚来的时候一身的伤吗?会不会是结疤后太丑,不想露出来见人?” “哎哟,你想吓死你娘我啊!臭小子!”苗桂花扭头拍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旁边的唐文祖。 “那也没反应这么大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搬到那老大夫家住去了。一住就住到现在。老大夫媳妇儿走的早,也没个一儿半女。走的时候还是潘瞎子给他披麻戴孝摔的火盆。”苗桂花看着自家老七,“人嘛,反正不坏,你愿意和他往来我们都没意见。但到底还是注意着点。” 唐文风点头:”知道了。” “行了行了,别围在这儿了。”苗桂花挥手赶人,“你们两个戴上斗笠去地里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唐文风和唐文祖应了声,去柴房取了斗笠往外走。 下个月就要收稻子了。最近这段时间唐成河和老大老二有事没事就会去地里转转,就怕谁手脚不干净。 这关系着一年的收成,可不能马虎。 兄弟俩顶着越来越大的雨出了村尾,顺着小路往前走。 离着老远,就看见三个人弯腰在田边挥锄头。 走的近了,兄弟俩才看见唐成河他们是在挖土堵缺口,田里只有浅浅的一点水。 “爹,大哥,二哥!” 听见喊声,三人抬起头。 “你们咋过来了?” “娘让我们过来看看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唐文风将拎在手里的斗笠递过去,“怎么了这是?” 离他近点的唐文宗接过斗笠,啐了口:“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王八羔子把咱田坎给挖了,水放完了,鱼也没了。” 村里人都习惯在稻田里养点鱼,收完稻子就放水抓鱼摸泥鳅。这鱼比河里捞的更好吃。 “都放完了?”唐文祖忙问。 “就这边四块田的被放了。”唐文宗骂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不然定要打上他门去。” 他们分家了,到时候这些鱼可有他的一份。城里那些有钱人最爱这口,能卖不少钱呢。 真是心疼死他了。 说话间,被挖的乱七八糟的田坎终于全都堵好了。 父子几个往回走。 走到半道突然听见大骂声,转头一看,是他们隔壁洪玉芬两口子。 “陈家的,你们田坎被挖了?”唐成河招呼了声。 洪玉芬闻言一愣:“你咋知道?” 唐成河抬手一指自家田:“刚堵上。” 洪玉芬当即骂的更厉害了:“这些遭瘟的!抓那么多鱼准备卖了钱给自己买棺材呢!” “行了行了,别骂了,这雨倒是及时,赶紧堵完好蓄点水。”陈高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披着蓑衣都不顶用,他感觉里头衣服都湿透了。 唐成河:“那我们先走了。” “诶。”陈高树两口子应了声。 加快脚步回了家,父子五人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了。 “怎么耽搁这么久?”苗桂花和两个儿媳妇拿着干净帕子递过去。 唐成河将家里田坎和隔壁陈家田坎被挖了的事说了。自是又引得婆媳三人一通咒骂。 “肯定是吴癞子那几个混吃等死的瘪犊子干的。一天到晚尽干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也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 “不行!”苗桂花越想越觉得亏的慌,“等雨小点,咱们就去把田里的鱼都捞了。可不能再便宜了别人。” “成。”唐成河将擦了脸的帕子放到一边,“先吃饭。吃完烧点水我们父子几个洗个热水澡。” “还吃什么吃?锅里早就烧着水了,你们赶紧舀了洗去。”苗桂花催促,“我拿罐子煮点姜汤,你们洗完出来喝点。”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五人只能乖乖听话。 第9章 诶,卖鱼的 第九章 昨天那场雨下到半夜才停。 今早一家人都顾不上吃早饭,天蒙蒙亮就拿着簸箕筛子和竹筐往田里赶。 一夜过去,田里又存了不少的水。 家里的几个汉子脱了草鞋,挽起裤腿下了田。 “小心着点,别踩着稻子了。”苗桂花叮嘱道。 “晓得。”唐成河应道。 老大老二和各自的媳妇儿去另一块田,唐成河夫妻俩带着老四老五老七在这块田。 父子三个分两头往中间赶。 苗桂花和唐玉惠就拿着簸箕站在田坎上弯腰捞那些漏网之鱼。 一家子忙活到了半下午,才算是把所有田里的鱼捞了个七七八八。 “爹,现在天黑的迟。我去问潘叔借他的小毛驴,咱们把鱼拿些去镇上卖了吧。”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属于这个地方的田假。所以唐文风这段时间都不用去上学。 唐成河想了想,点头:“行,你快去快回。”这鱼多了也没地方养,一晚上过去肯定会死一批。 看他同意,唐文风立刻掉头跑去潘瞎子那儿借驴。 潘瞎子骂了句臭小子回来给租车钱,就把在驴棚里吃草料的小毛驴牵了出来,拴上板车。 “这驴倔,不听话也别打狠了,要不然发疯我可不管。” “知道了知道了。”唐文风早在他这儿转悠熟了,这驴只斜眼看了看他就乖乖跟着走了。 搬了四个木桶和一个大盆的鱼上板车,父子两个赶着驴车往镇上去。 进了镇子,太阳才刚刚下山,天色还亮堂着。 “爹,咱们不去集市。” 镇上有专门规划出来摆摊的集市,门口有收市金的衙役。想要进去卖东西,交四文钱,衙役就会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来半块用墨描了刻字的小木牌。等到卖完东西出来,手里的小木牌能和衙役那边的另外半块对上,就可以离开了。如果对不上或者遗失了,那不好意思,得多交三十文罚款。 “那去哪儿?”唐成河看着小儿子。 “咱们去民居那边叫卖。”唐文风打量着街道。这次时间太短,来不及了,下次大集得来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赚点钱的营生。 唐成河皱了下眉,还是决定听儿子的。 镇上一共有东西南北四块民居住地,东南两块大多数是家境富裕的人家。北边稍次,西边则更为穷困。 唐文风直接让唐成河赶车去的南边民居。 这边的巷子都显得开阔些。 唐文风清了清嗓子,扯开自己嘹亮的嗓门儿。 “鱼嘞,刚捞的稻花鱼,新鲜着嘞!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一斤只要十文!煎炒烹炸炖煮样样行嘞!” 唐成河见了鬼似的盯着提高嗓门儿边走边叫卖的儿子。一斤十文钱?!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有人买才怪了! 他刚升起后悔听儿子来这边叫卖的念头就见一户人家的后门打开,里头探出来一颗头,看样貌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诶,卖鱼的,我家少爷差我问一声,稻花鱼是什么?” 唐文风笑眯眯的说:“在稻子快要抽穗儿前把鱼苗放进田里,等到稻子抽穗儿的时候,风一吹,那些花落进水里,就成了这些鱼的口粮。期间啊,这田里的水还要经过八蓄八放,保证水不会变质。这样养出来的鱼,就叫稻花鱼。” 小姑娘脸蛋圆圆的,听他说完眼睛睁的大大的,悄悄往旁边看了眼,又问:“变质是什么意思?” 唐文风道:“姐姐定见过那养在鱼缸里的水,日子久了不换,那味道......”他皱起脸,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咦~”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小姑娘咯咯的笑了,捏着绣帕的手一指板车,“家里人多,称三十斤。” “好嘞!”唐文风拿了个筐子装好鱼,拿着称走到小姑娘面前称了称,称完又往里多放了四条,“这筐子也有重量,就多给四条补上。” 小姑娘从挂在腰上的小荷包里拿出来半两碎银,笑着接过来:“不用找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鱼放了还你筐子。” “谢谢姐姐。”唐文风叫的特别顺口,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从这里离开后,唐成河还有点恍惚。 往年他们也会来镇上卖鱼,这些鱼也很受欢迎。但顶了天也就卖四五文一斤,两三文的都有。 毕竟这些鱼是从河里捞的鱼苗,没花钱,倒进田里就不管了,属于天生天养。再加上不如猪肉解馋,除开手头宽裕的,平民老百姓愿意掏钱买的不多。 所以唐成河是做梦都没想过能卖这么贵!要知道猪肉才十二文到十五文一斤。 有了一个好的开头,陆陆续续有人叫住他们,不过再没有第一户人家那么大手笔。多的买个十来斤,少的买个三四斤。 但这一片住的人多,还没走完,带来的鱼就卖完了。 远远听见叫卖开门等着买鱼的书童和木盆剩下的最后两条鱼大眼瞪小眼。 “怎么就剩两条了?”他家少爷爱吃鱼,听见从来没听过的什么稻花鱼,差使他出来多买几条呢。 唐文风眨眨眼,指着那两条鱼:“实在不好意思,这两条就送你吧。” “你明个儿还来卖吗?”书童问。 “来。不过明天不来这边了,去集市那边。你要是想买,就去那边吧。”唐文风把鱼捞进筐里,连筐带鱼递给他,“筐送你了。” “不能白要你的,不然该被我家少爷念叨了。”书童一手抱着筐,一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摸出来十个铜板给他,“明儿我要是来晚了,你记得给我留几条。” “行。” 赶着车从民居出来,等出了镇子,天色已经灰蒙蒙的。 “卖了多少?”唐成河有些激动,“我瞧着起码得有二两银子吧。” 唐文风喜得眉开眼笑:“一共二两四钱又七十文。” 唐成河赶车的手一抖,家里可还有好些鱼呢。照这个价卖,还能得二三两银子。 “你这孩子,胆子咋就这么大呢?敢叫这么高的价。”他忍不住感叹。 “老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唐文风笑着把钱收好,“再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又没唬他们。咱卖的是一个真材实料。” 唐成河听不懂他嘴里的有些词儿,但不妨碍他觉得儿子厉害。 父子俩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两人把木桶和木盆从板车上搬下来,唐成河去潘瞎子家还驴车,家里没有驴棚,没地儿拴。 唐文风将一大袋铜板扔进木桶,拎着进了家门。 苗桂花他们一直没吃饭在堂屋里等着,看见他回来,忙问:“鱼卖完了吗?” 唐文风将拎着的木桶放下,点头:“卖完了。爹还驴车去了,剩下的木桶木盆还在门外头。” 唐文光拍了下老二,两人出门把桶盆拿进来。 “都卖完了?”崔梅花啧啧两声,“得有好几百文吧。” 唐文风将桶里的布口袋提起来:“都在这儿。” 苗桂花婆媳三人傻了眼:“这里头全是钱?” “啊。”唐文风强忍着得意,“没几个给银子的,大多是铜板。忒沉。”无形装逼的感觉真爽! 苗桂花接过布口袋的手都颤了颤,这份量确实够沉的。 “娘娘娘,快数数,快数数多少。”崔梅花激动的恨不得自己来。 “别催别催。”苗桂花将钱全倒在桌上,一枚一枚仔仔细细数了起来。 唐成河还了驴车回来,她才将将数完。 看见老妻那不敢置信的模样,唐成河直接将自己先前的震惊忘了个干净,笑话她:“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苗桂花呸他一口,笑道:“谁家卖鱼能卖这么多,我可不就是没见过世面。”她摸了下小儿子的脑袋,“风哥儿真厉害。” 唐成河提起水壶倒了碗水喝下,给他们说唐文风的卖鱼事迹。 他话说的平铺直叙,但架不住有捧场的。唐文祖和崔梅花听的是一惊一乍的。 沐浴在家人齐刷刷的火热目光中,唐文风有点想逃。他脸皮再厚也有点撑不住了。 “那咱们明天也继续卖十文一斤?”苗桂花问。 唐成河看向小儿子。 唐文风摇头:“这些鱼留到明天就没这么新鲜了,得降一点。另外,那些翻了肚皮的,还得继续降。” 崔梅花听得心疼死了,降了价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她忍不住说:“早知道今天一起拉到镇上卖了。” “卖不完的。”唐文风道。 苗桂花不高兴:“就拉去的那些都这个时辰才回来,你是想他们父子俩在镇上过夜?”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崔梅花嗫嚅着,“没别的意思。” 苗桂花敲打道:“谁要是嫌价低了,就自己去卖。没得老头子和风哥儿出了力到时候还落了埋怨。” 崔梅花彻底不敢吱声了。她哪有小叔子那胆子和嘴皮子啊。 苗桂花也不是不依不饶的人,见状也不再多说。 她给自家老头子和小儿子各数了三百文推到他们俩面前:“你们两个今天卖鱼辛苦了,这是你们的辛苦钱。” 剩下的一两八钱她分做三份:“这里的钱没老三的份儿,咱们一人六百文。余下的七十文给老大家,你们多个孩子。” 徐香草脸上露出笑来:“谢谢娘。” 崔梅花虽然心里不满,可却比谁都快的把钱搂进怀里。往年的鱼卖不完不说,他们也得不到几个钱。 没有分家,钱几乎都攥在婆婆手里。别说六百文,就是六十文都少见得很。 苗桂花挥手:“把各自的钱都收收,收好吃饭。” 天气大,菜冷了也不碍事,不用重新热了。 一家人挨挨挤挤坐在桌边,就着还热乎乎的野菜粥解决晚饭。 第10章 明年家里再养猪,必须阉了!没人动手的话,他亲自来! 第十章 吃过晚饭,唐文风连夜劈了三块木板,磨平上面的倒刺,从灭了火的灶口里抽出来一根柴,在木板上各写了一个八文,五文和两文。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家人就起来装鱼。 还活蹦乱跳的装一块,活着但不爱动的装一块,翻了肚皮但还没死透的装一块。 彻底挂了的唐文风本来想剁了喂鸡鸭的,结果被苗桂花他们用“你个败家子”的眼神盯着,只好放弃自己的打算。 但他坚持要倒酒腌一下,再拿葱姜蒜抓一抓。 苗桂花虽然觉得他事儿多,但还是同意了。 那酒是打来给唐成河和老大老二喝的,十二文一斤,平时都舍不得大口喝,现在看见唐文风眼也不眨地往盆里倒,父子三个心疼的眼皮直跳。 个败家子! 腌好的鱼让苗桂花在家炸出来。她虽然心疼浪费油,可也不好让小儿子这个卖鱼的大功臣失望。 一桶一桶的装好鱼,照例是唐文风去借驴车。这一次老大老二老五也跟着一起。他们也想去看看唐文风到底咋卖的鱼。 这次人多,鱼也多,就没再坐驴车上,全都用走的。不然怕小毛驴太累犯倔不肯走。 赶着驴子溜溜达达到了集市门口,交了市金接过小木牌仔细收好。 他们来的挺早,集市还没多少摊子。父子几个找了块位置比较好的空地把驴车停好。 将板车上的鱼搬下来按唐文风说的一堆一堆的放好。 唐文风则将那三块写了价格的木牌插在挨着放的木桶中间固定好,写了价格的那面冲着外面,认识字的一眼就能看见。 至于不识字的...... “瞧一瞧,看一看嘞!稻花鱼!肉质细嫩的稻花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跳楼价跳楼价!最低只要两文钱一斤的稻花鱼!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稻花鱼!” 唐文光:“......” 唐文宗:“......” 唐文祖:“......” 昨天已经见识过的唐成河现在还能咧着嘴乐呵,一副他们太大惊小怪的表情。 第一个来光顾生意的是昨天只买到两条鱼的小书童。 他瞪着眼睛,一脸质问:“你今天这鱼怎么这么便宜?” 唐文风和他解释:“每年就这么点稻花鱼,这都是昨晚捞的。过了一夜就没昨天的新鲜了,可不得便宜点。我不能骗你们这过了夜的鱼还和刚捞的鱼一样新鲜不是。” 小书童没啥心眼儿,听完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他指着那只要两文钱的:“这些是死了吗?” “还没死透。路上颠簸,受了震,这些鱼缓不过来,只好血亏卖了。” “你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小书童指着八文钱的鱼说,“昨儿晚上厨子把那两条鱼蒸了,确实比一般的鱼好吃些。你给我称三十斤,我拿回去养在缸里,到时候少爷想吃的时候就捞。” 唐文风一边给他装鱼一边说:“那你记得换水喂食儿,不然容易死不说,还会饿瘦。” “晓得晓得。”小书童今天为了买鱼,还带了个下人一道。 唐文风今天特意带了麻袋用来装鱼,这样就不用再除开筐的重量了。 将鱼从麻袋里倒进下人放下来的背篓里,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对小书童招招手。 小书童年纪不大,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见状凑过去。 “厨子烧鱼前,你让他先切点姜丝蒜末葱段,再倒点黄酒把鱼抓匀了腌一下。这样能减少腥味。”唐文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这可是我娘做鱼好吃的秘诀,我看你今天是第一个照顾我生意的我才破例告诉你的。” “姜丝?”小书童眼睛睁大,“那东西不是药材吗?” “所以说是秘诀了。”唐文风得意。 小书童哼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秘诀灵不灵。” 唐文风拍着胸脯:“不灵你来找我!” “记着你说的。”小书童招呼着下人一道走了。他得快快回去试试这个秘诀到底有没有这卖鱼小子说的那么灵。他家少爷好吃鱼,要是真的灵,那可帮了大忙了。他说不得还能得些赏钱。 “你和他说什么了?”唐文光好奇。 其余几个也高高竖起耳朵。 唐文风道:“回去告诉你们。” 另一头,小书童回去后就按照唐文风说的和厨子交代了。厨子虽然心里犯嘀咕,也还是照做了。 鱼烧出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小书童还真觉得比往常的看起来更美味。 凑近闻了闻,一脸稀奇:“好像真的灵!我先送去给少爷尝尝。” 亭子里,两个年岁十七八的年轻人穿着宽袖长袍在下棋,突然就闻到一股香味。 扭头看小书童兴高采烈端着托盘跑过来,皆是不解。这好像还没到吃饭的时辰。 “少爷,今儿我去集市果然看见了那个卖鱼郎,他还告诉小的一个做鱼的秘诀。您尝尝。” 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人半信半疑的掷筷取下一块鱼腹送入口中。 嚼了嚼,他眼睛微亮:“可是去除鱼腥味的秘诀?” 小书童拍着马屁:“少爷真厉害,一尝就知晓了。” 蓝色长袍对友人说:“你也尝尝,当真美味不少。” 友人尝过之后,看向小书童:“这鱼可是唤稻花鱼?” “回梁少爷的话,正是。” 梁少爷哼道:“好小子,昨个儿我听见他在巷子里叫卖,让丫鬟去照顾他的生意,还给了他不少赏钱,他竟也没说将这秘诀告知于我。” 小书童忍不住说:“他说小的是今早第一个照顾他生意的,所以才告诉给小的的。” “不成!”梁少爷吩咐道:“你再去问问那小子可有别的秘诀?” 蓝色长袍哭笑不得:“你不买人的鱼,还想他白送你做菜的秘诀?” 梁少爷愣了下,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棋盘上:“你把他的鱼给我包了,必须让他给我说一个做菜的秘诀出来。对了,本少爷喜欢牛肉,让他说出个让牛肉更好吃的秘诀。” 小书童苦着脸看自家少爷。 蓝色长袍哪能为了个卖鱼郎和友人生隙,便道:“让你去便去。” “是。” 出了门,小书童轻轻拍了自己嘴一下,懊恼不已,让你多嘴。 唐文风刚送走一个买鱼的顾客,一抬头就看见了苦哈哈走过来的小书童。 心里不由嘀咕,这表情不像是来找茬儿,倒像是死了爹。 小书童走到他摊子前,将手里捏了一路的五两银锭拿出来:“你这些鱼我都包了。但是你得告诉我一个让牛肉好吃的法子。” “啊?”唐文风听的傻眼。 小书童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我也是得了吩咐。” 唐文风想吐槽。吩咐你那人怕不是有点什么大病。这牛肉哪是平民老百姓吃得起的?还问我要法子?我有个屁的...... 诶?好像还真有。 唐文风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小书童见他真有,喜不自胜。 唐文风将老婆曾经做过的土豆炖牛肉仔仔细细说给了他听。 老婆做菜很好吃,也曾经试图教会他。但是他天生不是那块料。每一步都按照老婆教的做的,甚至老婆就在旁边监工,做出来的味道都十分平平。 不过托老婆的福,他虽然做菜不行,但记住不少菜谱,足以应付吩咐小书童前来讨要法子的神经病。 小书童听的连连点头,最后还不放心的一再确认。直到自己彻底记住了,这才让下人把鱼搬走。 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第一次摸到这么大的银锭,唐成河还感觉在做梦:“咱的鱼就卖完了?” 老大老二点点头,两人的表情也有些飘忽:“卖完了。” “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唐文风扯了把五哥,“等会儿别又来找我问法子。”他看小书童顺眼,本来想卖小书童一个好,哪知道惹来一个神经病。 问他为什么确定这个神经病不是小书童少爷? 谁家书童得了自个儿少爷的吩咐还敢苦着脸的?怕不是嫌命长。 “对对对,赶紧走赶紧走。”唐成河回过神,忙招呼着另外两个儿子。 等到那位梁少爷尝过土豆炖牛肉的滋味后,一连半个月让下人去集市蹲人,可惜都没蹲到。最后才不得不放弃。 而此时的唐文风一家正拿着镰刀在田里割稻子。 他们家地多,但人手也多。 倒是比附近几家都要更快的收割完。 割完稻子,田里的水彻底放了干净。 苗桂花带着两个儿媳挎着篮子在田里捡漏掉的穗子。 唐文风他们则摸遗漏的鱼,顺便找泥鳅洞抓泥鳅。 “累死我了。”唐文祖捶了捶自己的腰。 “你才干多少,就喊累。”苗桂花坐在田坎上拿土块刮着鞋底的泥。 “我心累。”见天儿和唐文风混在一起,唐文祖也多多少少学了些他的话。 苗桂花好笑:“我看你是皮痒。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了。”忙活了好几天,可算是把稻田收捡干净了。 几人回到家,唐玉惠已经做好了饭。 这些天收稻子累,顿顿都有荤腥。 除了唐文风外,其余人都吃的心满意足。 唐文风戳着碗里的猪肉,心里叹气。 这时候的猪没有阉,肉一点不好吃。他第一次吃到的时候,被那股腥臊味冲的眼前一黑,差点没吐出来。 苗桂花看他盯着猪肉只看不吃,不由出声催促:“你看你这身板瘦的,要多吃点。”说完又给他夹了一块。 唐文风想哭,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把肉夹起来放进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就往肚里吞,噎的他直翻白眼。 不行!明年家里再养猪,必须阉了!没人动手的话,他亲自来! 第11章 养鹅 第十一章 唐文宗夫妻俩挑来挑去,最后挑了离唐家三十米远的一块地皮。 平日里有什么事,吆喝一声就能听见。 原址上面是三间歪倒破败的茅草屋,直接给推了。还能用的东西就挑捡起来堆到一边。 如此过了几天,噼里啪啦放了一串炮仗后,新房开始动工。 这个日子是唐文宗花了十文钱在镇上寻算命先生挑的宜动土的好日子。 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哪知道第一天就见了血。 村里谁家盖房都是大家伙一起来帮忙,包个午饭就成。 唐家人缘不差,来的人挺多。 唐文宗夫妻俩平日虽然抠,可到底不是拎不清的。忍着心疼割了十斤猪肉,还买了几斤细面混着粗面蒸了大馒头。 来帮忙的见了,干活的时候也更卖力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一人一大勺豆角炖肉,外加两个大馒头。喜得帮忙的村里人直呼唐文宗夫妻俩大方。 这些可都是钱啊! 崔梅花心疼的滴血没处说,面上只能摆出笑呵呵的样。 于是在看见一个今儿上午没见到的生面孔时,她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臭小子!你是哪家的?居然跑这儿来骗吃骗喝?”崔梅花一把抢过面前这个十二三岁少年手里缺了口的粗瓷大碗,瞪着一双眼睛质问。 “我......”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少年面色很着急,但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看他这个样,崔梅花越发上火,笃定了他是趁机来占便宜的,嘴上越发不饶人:“年纪不大,好的不学,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真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胚子!幸亏你不是我家的,不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我呸!” 少年一张脸憋的通红,气急道:“不......不许你骂......骂我娘!” 崔梅花翻了个大白眼:“你娘光会下蛋不会教,我骂她都是轻的!” “你......”少年气的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偏偏说话不利索,着急之下推了崔梅花一把。 崔梅花趔趄着倒退几步,简直被气坏了,想也不想抄起手里舀菜的大铁勺就当头给了少年一下瓷实的。 一声闷响,少年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被敲了个口子的额头哗哗往外淌血。 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出事了。 “快快快!把人送潘瞎子那儿去!” 眼看着少年的脸眨眼变得惨白,一个高壮汉子将手里的粗瓷大碗随手一搁,快跑两步过来,一把抱起人事不省的少年就朝潘瞎子那儿跑去。 崔梅花这下子也慌了,看着周围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不知所措:“我......我没想......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这是?”看馒头没有多少了,回家装馒头的苗桂花臂间挎着竹篮子,走过来把竹篮子放下后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离她近的林婶子小声说:“你家二媳妇把人脑袋砸破了,那血流的喔,啧啧。” 苗桂花听得心一颤:“怎么就砸破头了?” “有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谁家的,过来打饭,你家二媳妇说没见过,骂了他几句,两人就动手了。” “林婶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叫骂几句?指着鼻子骂娘!换我就不止推她一把了。”成春叶说完,扯了把自家男人,“吃吃吃,吃个屁,回家吃去!” 成春叶男人尴尬的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跟在自家婆娘屁股后头跑了。 苗桂花捂着心口,愤愤地瞪了眼二媳妇:“还傻站着做甚?还不去潘瞎子那儿看着!” 崔梅花嗫嚅着,想说她没错,可这会儿到底不敢触自家婆婆霉头,灰溜溜跑了。 苗桂花深吸一口气,勉强扯了下嘴角,笑着说:“我那二媳妇脾气急,人是不坏的。你们慢慢吃,我也过去看看。” 说完就急急忙忙往潘瞎子那儿赶。 等她进门,那少年已经醒了,歪歪倒倒没什么精神的靠着墙坐着。 苗桂花还没到,得到消息的唐成河父子几个倒是先一步赶了来。 唐成河一跨进门,看见那少年就傻了眼:“狗儿!” 被叫狗儿的少年看见他,立时委屈的一扁嘴:“叔......” 崔梅花傻了:“爹,你认识?” 唐成河没回答,反而是转过身给了二儿子一巴掌:“你个混账玩意儿!” 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唐文宗直接懵了,捂着后脑勺喊冤:“好端端的爹你打我做甚?” 唐成河看他竟然还有脸问自己,不由骂道:“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都忘狗肚子里了?啊?” 唐文宗心说你和我说什么了? 唐文光倒是比他更快的想起来,提醒道:“云叔。” 唐文宗蓦地张大嘴,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昨儿天擦黑的时候,父子三个从地里干活回来,在河边洗脚的时候,唐成河和唐文宗说你们云叔死的早,家里就剩两个小子,明天让二小子过来拿点饭食回去吃,让他记得和自家婆娘说一声,别到时候闹出误会。 云叔比唐成河小不少岁数,因早年救过唐成河,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唐文光他们还要喊他一声叔。 云叔人好,可惜命不好,不到三十就没了。媳妇儿撑了两年,等大小子十岁就嫁去了隔壁村。 两个孩子从此之后相依为命。 没爹没娘容易被欺负,家里那帮子亲戚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一直对云叔留下的那两亩地虎视眈眈。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事,兄弟两个都不会乱跑。就怕哪天出了门回不去了。是以很多人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却没见过人。 见他想起来了,唐成河指着他点了点:“你啊你,你说你这猪脑子能办成点什么事?就这么一句话都记不住!” 知晓了来龙去脉,崔梅花忍不住埋怨:“他又没来帮忙,凭啥吃白食?那面和肉可都要花银子买呢。”自个儿公爹倒是会做好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过来一个吃白食的。 唐文宗听见自家媳妇儿这话就知道要遭:“闭嘴!” 果不其然,自个儿爹那张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他做公公的不好指摘儿媳妇,拉了脸没说话。可苗桂花却没这个顾忌。 刚刚跨进门没一会儿的她扭头呸了声,嗓门儿洪亮:“你道狗儿爹当年是为什么救的老头子?那是你家男人偷偷下河差点淹死,还差点连累了他老子!” 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那是会死死抱住不撒手的。 唐成河水性不算好,可为了救儿子还是下了河。差一点就让儿子给拽着一起淹死。幸好当时云叔带着孩子上山捡柴看见了他们。要不然父子俩都得当淹死鬼。 崔梅花不敢再吱声,低着头偷偷掐自家男人。 唐文宗疼得一哆嗦,讨好地上前一步给自家娘拍背:“都是儿子的错,忙忘了,梅花她也不是有心的。” 苗桂花气儿不顺,可到底是自家人,没得在外人面前闹没脸。哼了声顺着梯子下了。 唐成河问:“潘大夫,狗儿怎么样?” 潘瞎子抬头:“大事没有,尽量多补补。” 这话的意思就是小事一堆了。 不过这年头身体有点什么小毛病可太正常了。都是地里刨食儿吃的,看老天爷赏饭,谁也没那闲钱抓药调理身子。 唐成河点点头,扭头对苗桂花说:“我送狗儿回去,你等会儿回家拿几个蛋送过去。” 苗桂花虽然心疼,可还是点头应了。 傍晚,唐文风下学回来后从五哥嘴里听说了此事。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个想法。 “五哥,你知道咱们这儿的鹅仔多少钱一只吗?” 唐文祖停下剁草的手,想了想:“大概十一二文一只吧。家里没养过,不是太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赚钱了! 唐文风在心里道。 上一次大集,他缠着唐成河和苗桂花去了镇上,在卖吃食的那条街逛了一圈后,又闹着去了县里。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什么也没买,就光走路了。惹的苗桂花都想揍他。 唐文风之所以折腾这么一趟,完全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在他这个年龄段能够赚钱的营生。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有。 这个地方的吃食严格上来说不算太丰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部分吃食方子都掌握在富贵人家手里。那些都是不外传的。 平常人家想吃点好吃的,只能去酒楼等地方。 托他老婆的福,唐文风脑子里有很多食谱,包括各种小吃。 他一开始是准备卖铁板豆腐来着,但是那个得天天去摆摊,他要上学,没得空,只能暂时搁置。 现在听五哥提起云狗儿,唐文风突然想起来云家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刚好可以用来养鹅。 卤鹅可是下酒的好菜,只要有一个人买就不愁往后的销路。 作为一个行动派,唐文风在吃过晚饭后,立刻就找到唐成河两口子,说了自己想要养鹅的打算。 “鹅肉不好吃,怕是不好卖,风哥儿你要不再想想?”苗桂花不想打击儿子的信心,可的确没多少人养鹅。 村里养鹅的那几户还是养来看家护院的。 唐文风只能道:“那先养几只试试。” 他都这么说了,苗桂花和唐成河还能说什么?只能同意。 第二天吃过饭,苗桂花就去打听了谁家有鹅仔的。 跑了两个村,才给买到五只鹅。还都是半大的鹅了,再养两个月就能吃了。花了她不少钱。 唐文风没时间养,就和自家爹娘商量,把这五只鹅放到云狗儿家附近的水塘里养,顺便让他帮忙看着。每天给他两个铜板的工钱。 苗桂花还没说话,唐成河倒是乐呵开了,连连说好。 本来想骂儿子钱多没地儿撒的苗桂花只能扔给父子俩一人一个白眼。 云狗儿记着唐成河两口子这些年时不时对他们兄弟俩的接济,对唐文风的五只鹅可以说是非常上心。 怕自己什么时候不注意让鹅跑了,还花时间砍竹子给水塘围了一圈栅栏,只留了一面出口。 每天早上,唐成河把鹅赶过来后,他就搬个板凳坐在出口边,一边打草鞋编筐子一边看着鹅。 到了中午还会剁一盆草混着麸子给鹅吃。 一段时间下来,被精心照顾着的五只大白鹅越发沉了。 第12章 杀猪 第十二章 挑了一个旬假,唐文风上潘瞎子那儿借了小毛驴,去了县里药铺一趟。 以防万一,卤料包里的药材他跑了好几个药铺才买齐。 买完需要的药材,他又去买了些糖霜,也就是冰糖。 准备离开的时候,和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大爷错身而过时,唐文风突然被担子里装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连忙让唐成河停下车,他几个快步追上去:“大爷,大爷等等!” 老大爷上了年纪,有点耳背,唐文风追到他身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哎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老大爷笑着说。 唐文风指着竹筐里的东西问:“大爷,你这藕怎么卖的?” “三文钱一斤,新鲜着,刚挖的。” 唐文风数了三十个铜板:“要十斤。” 老大爷吃了一惊:“要这么多吃的完吗?要不你再问问你爹。”他抬头看向牵着驴车跟上来的唐成河。 唐文风扭头看自家爹。 唐成河摆摆手:“你自己做主就好。”他这个小儿子主意大,他才懒得多嘴。 听他这么说,老大爷这才捡了藕称。称完他还送了一节。 唐文风乐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唐成河到底是没憋住,问:“你买这么多不全是吃吧?” 唐文风摇头晃脑:“知我者阿爹也。” 唐成河笑呵呵的。 逗趣过了,唐文风这才道:“我想拿一些埋进狗儿家附近那个水塘里,看明年会不会发芽长新的出来。”他没种过藕,只能试试看。 唐成河点点头:“应当是可以的。我以前见过那些挖藕的,每年这个时节挖藕的时候都会留一些不挖完,等到明年会重新长叶开花。” “那就成。”唐文风放心了。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藕可以吃了。多出来的还能卤了拿来卖,一举两得啊。 回到家,把买来的药材装进罐子里放到高处以免生潮。 唐文风挽起袖子洗刷干净几节藕,剩下的都拿去埋进了水塘里。 等到苗桂花回来,他便缠着苗桂花做了个凉拌藕片。他说做法,苗桂花动手操作。最后出来的成品味道很不错。 晚饭时端上桌,是最先被吃完的。 苗桂花本来还嫌他浪费钱,这下也没话说了。 偶尔吃点新鲜的吃食,还是挺好的。 ***** 一晃眼,已近深秋。 家里的五只大白鹅可以宰了。 到底是第一次,为求稳妥,唐文风准备先宰一只卤了试试水。 虽然买鹅和雇人看鹅的钱都是唐文风掏的自个儿腰包,可家里上上下下却比他还担心。 不过这个担心的情绪没有维持太久。 “好香啊!”唐文祖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老七,这就是你说的什么卤鹅?” “啊。”唐文风用爪篱将鹅从锅里捞出来,放到砧板上。这可以算是他唯一做的好吃的吃食了。 趁热拿刀砍成小块装进盆里,唐文风捏了截脖子啃。 唔,虽然没有老婆做的好吃,但味道也大差不差。很好! 看他啃的香,唐文祖忍不住洗干净手也拿了块。 “好吃!”肉还没咽下去,他就大声夸道。 “能赚钱吧?”唐文风斜眼瞅他。 “指定能!”唐文祖想到自己之前还怀疑过老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文风在帕子上擦了擦手:“行,明早卤两只,就拉到镇上去卖。” “你准备怎么个卖法?” “整只一百二十文,一斤三十五文。”这一只鹅也就四斤的样子,不卖贵点挣不了啥钱。 唐文祖差点把骨头吞下去:“这......这么贵!” “贵?我还嫌便宜了。”唐文风道:“等到大集的时候去县里卖,一只得卖一百五十文才划得来。” 唐文祖脸都皱巴起来了:“卖的出去吗?” “五哥,你要知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事实证明,唐文风说的是对的。 他们坐着驴车刚进集市,就碰上了一个来采买的下人。闻到他们的卤鹅后,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一只。 剩下的一只,也被闻到香味围过来的人你一点我一点的买了个干净。 他们到镇上还不到半个时辰,两只卤鹅就卖完了。 五只鹅加上卤料包的药材,花了大概四百文,平均算下来一只鹅的成本是八十文。卤好的鹅一只一百二十文,刨除柴火费人工费那些,一只鹅能赚三十多文。 这东西不用天天卖,未免那些人吃腻丢了新鲜劲儿,一个月卖个两三回就行。 按照今日的收入来算,一个月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半钱银子就到手了。 这么算算,明年自己的学杂费不仅有了,还能多出来一些补贴家用。完美! 卤鹅的钱唐文风没要,全让苗桂花收着。让她找时间多买些鹅回来。成鹅最好,省了喂养的功夫。 这看得见的钱捏在手里,苗桂花是笑得嘴都合不上。私下和老头子说风哥儿争气,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 唐成河咧着嘴乐呵,直点头。 夜里吃过饭,回到屋子,都开始说起白日的事。 “先前我还觉得爹娘想供老七念书是浪费钱,现在倒是我看差了。”唐文光拽了下被子躺下。 徐香草坐在床边,将脱下来的衣服理了理搭在凳子上,免得明天穿的时候皱的跟咸菜一样:“我瞧着老七比老三厉害多了,那脑子活的,没准儿还真能考上秀才。” 唐文光笑起来:“老七要真能考上,咱柳儿今后也能找个更好的人家。” 徐香草轻呸了他一声,嗔道:“柳儿才三岁,你倒是想的远。” “哪儿远了。这孩子一天一个样,不注意就长大了。”唐文光道。 “倒是。”徐香草吹灭了油灯上床,将他往里推了推,“明个儿我洗完衣裳上山去瞧瞧看还有没有野菊,还能找着就全摘了。到时候烘干了也能去药铺卖几个钱。” 唐文光往里挪了挪,贴靠在墙上:“顺便看看有没有拐枣,镇上那些老爷会买来泡酒喝。” “哟,那怕是没了。山上就那么几棵树,咱家离得远,怕是早就被山脚下那几家摘了干净。”徐香草躺下。 “没了就没了吧,我干完地里的活上山去打几捆柴。快入冬了,柴火不愁卖。” “行,快睡快睡,明儿还得早点起来。” 老二屋里,崔梅花推了下唐文宗:“你说,咱们问老七要了这卖卤鹅的生意怎么样?” 白日去了镇上,又下了地,唐文宗累的不行,这会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爹娘不会同意的。” 崔梅花啧了声,念叨着:“那老七要念书,又要卖卤鹅,哪儿忙的过来。咱们就说......就说帮他卖,到时候咱们抽点辛苦费。也不要多,二十文就成。他一只卤鹅能卖一百多文呢,二十文才多少......” 说了半天没人应,崔梅花闭嘴,听见耳边响起的鼾声,狠狠翻了个白眼。 ***** 这里过年是正月初一,家家户户有养猪的,都会提前一个月或者半个月拉出来杀了,到时候好做熏肉和腊肉。 唐文风实在嫌弃没阉割过的猪肉的那股骚味儿,便和苗桂花两口子商量卖一头,只留一头自家吃。 其实他是想卖两头的,他宁愿吃鱼。可这话刚开了个头,苗桂花和唐成河就连连摇头。最后定下来卖一头。 这会儿的猪不肥,毛也长,个头也没有多大。 唐家这两头猪是自家母猪在去年九月份下崽留下来的,养到现在一年多。两头加起来二百二三的样子,这在村里都算养的特别好的。从猪圈里拉出来的时候,惹来村里人好些羡慕。 来帮忙杀猪的是镇上开猪肉铺的屠老板。因为他这个姓,没少人打趣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临近过年,杀猪的人家多。屠老板忙不过来,只上提前预约好的人家里。 唐家在村里算殷实的,一个月会上镇上买一次肉,和屠老板混了个脸熟,他便提前来了这边。顺道也把唐家另外一头猪买下来。 “快快快,快称。”唐成河将猪赶进笼子里,眼疾手快关好笼子门。 “一二三......起!”唐文光和唐文宗兄弟俩一人一边提起提绳,将大秤提起来,涨得脸红脖子粗。 唐文风快速拨着秤砣:“一百......唉,你倒是别动啊!” 两个兄长道:“我们没动!” 唐文风头也不抬:“我说猪呢。” 唐文光和唐文宗:“......” “一百一十三斤!”抓住猪停下来的那一刻,唐文风撒开抓着秤杆的手,大声报数。 边上的屠老板扫了一眼,确实没错。 见称好了,兄弟俩赶紧将装了猪的笼子放下。这离了地,猪受到惊吓一直在里头哼哼,还想顶破笼子钻出来。 活猪的收购价是一斤五文,这头猪算下来是五百六十五文,去掉屠老板杀猪的三十文工钱,得五百三十五文。 老三一直在镇上,这钱是没有他的份儿。所以只分三家,一家能拿到一百七十八文。多出来的一文钱苗桂花自己收着。 屠老板杀猪杀了十五年,那是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一刀子捅下去,被七手八脚摁在门板上的猪就再哼哼不动,脖子哗哗的往外流血。 徐香草和崔梅花端着盆放到猪脖子下头接猪血,这猪血到时候放点盐搅一搅会凝成猪血旺,煮汤的时候放些也算荤腥。 接完猪血,便开始用烧滚的水烫猪毛。 唐文风看见屠老板从带来的工具箱里摸出来两块铁皮一样的东西,其中一边磨的很锋利。 将其中一块铁皮交给他的大儿子,父子俩开始咵咵咵地刮起猪毛。 被滚水烫过后,猪毛很好刮。就是味儿有点难闻,冲鼻子。 刮完猪毛,屠老板拿刀破开猪肚子,一瓢一瓢舀水冲着血水,见冲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缷肉。 一头猪卸了满满一箩筐的肉。 唐文风本来准备走的,结果看见自家大哥端起装着猪下水的簸箕就要往外走。 “大哥,你上哪儿去?” 唐文光道:“倒山脚下的沟里。” 唐文风惊讶:“不吃吗?” 听见这话,唐文光比他还惊讶。转念想想七弟之前是傻的,便解释道:“这腥臊的不行,吃不下去。”除非是灾荒年,要不然没谁愿意吃这些。家里养了狗的,倒是能拿来喂。 唐文风伸手:“我拿去琢磨下能不能吃。” 唐文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给了他。有些事总要试过才会死心。 唐文风摸进灶房,拿了他老子兄长们喝的酒,面粉还有醋放进桶里:“五哥,帮忙拎个桶。” “来了来了。”唐文祖应了声。 唐文风端着簸箕快步出了院子,往河边走。 唐文祖拎着桶追在他后头。 这会儿已经是午后,河边没有人。唐文风便踩在平日里妇人们洗衣服的大石头上。 将酒,面粉和醋从桶里拿出来,唐文风挽起袖子开始清洗大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这没有阉割的猪,感觉屎都更臭。那味儿冲的他想呕。 看着那一坨一坨被河水冲走的屎,唐文祖龇牙咧嘴:“老七,咱家也不缺这口吃的。” “先别和我说话,我怕吐出来。”唐文风艰难开口。 唐文祖:“......”所以你这是何苦为难自个儿。 将大肠翻过来清洗干净,唐文风大松一口气。将其扔进桶里,他翻找出猪肚继续洗。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将所有猪下水洗过一遍。 将猪心猪肝那些扔进冲洗过的簸箕里,唐文风把猪大肠和猪肚扔进桶里,然后抬头看他五哥。 “倒点面粉进来。” 唐文祖抱起装面粉的罐子,一边倒一边嘀咕:“你这小子,可真会糟蹋东西。” “这些都是好东西,丢了浪费。” 唐文祖心说,我可从来没见谁说这些猪下水是好东西。 来来回回将猪大肠和猪肚用酒,面粉和醋清洗了四五遍,味儿总算是祛了大半。剩下的就交给香料吧。 兄弟俩端着簸箕拎着桶回到家,对上的就是唐成河父子三人和苗桂花心疼的眼神。 个败家子! 第13章 真真是当牛做马,不当人啊。 第十三章 唐文风缩了缩脖子,溜进了灶房。 唐文祖紧跟着他躲进来,郁闷道:“幸好现在年岁大了,要不然指定会被爹娘揍。” 唐文风笑道:“等会儿东西做出来你就不会怕了。” 猪大肠和猪肚他准备用来红烧,洗了一通也没剩什么味儿了,到时候再下重料,就绝对只剩下香味儿。 猪肝和猪腰子做腰肝合炒,猪小肠到时候拿猪血混着糯米灌个糯米肠。剩下的...... 唐文风看了看猪肺猪脾那些,眨了下眼睛,扭头看唐文祖:“五哥,麻烦你跑一趟了,这些都不要了。” 唐文祖:“......”你不要还费劲巴拉的洗。幸好这些没用面粉和酒。 锅里掺上水,将香叶桂皮八角等扔进去,放入猪大肠和猪肚,再倒上一点酒和醋,盖上锅盖煮小半个时辰。 唐文风在灶房里烧火煮大肠猪肚,外头打扫院子的苗桂花一行被仿佛煮屎的味儿熏的想呕。 屠老板脸色略略僵硬,思考着自己是否要留下来吃杀猪菜。 当地默认的风俗,谁家杀了猪,都会请杀猪匠吃一顿杀猪菜再送人走。 “娘,咱家酸萝卜是在哪个坛子?”唐文风从灶房里探出头。 苗桂花道:“坛盖缺了一角那个。”说完,她急急忙忙跑进去,“臭小子,你别再给我糟蹋东西了。” 盐贵,家家户户虽然都会做泡菜咸菜,可都舍不得做太多。 “我就要俩。”唐文风打开坛盖,从里头捞了两个黄澄澄的酸萝卜放进碗里。 苗桂花鼻子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这怎么开始飘着香味儿了? 唐文风见了,道:“等会儿就一点不臭了。” 苗桂花半信半疑。 “娘,时辰不早了,您做饭了不?”这里没有电饭煲,大米饭是要先在锅里煮过,用竹沥沥过水再倒进木甑子里蒸。 虽然没有电饭煲方便,可是蒸出来的米饭却更好吃,不会坨在一起,是散的。 “做做做。”苗桂花拿过木盆,去米缸里舀米。 院子里,闻到一阵阵飘出来的香味的几人惊疑不定。 屠老板的大儿子好奇的不行:“爹,这真是猪下水的味儿?” “你问我我咋知道。”屠老板道。 他俩不好意思进灶房去看,唐成河和唐文宗也不好意思扔下他俩进去,四人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四颗心都恨不得飞进灶房。 见猪大肠和猪肚煮的差不多了,唐文风拿爪篱捞了起来,放在案板上切成段和条。 洗干净的锅里倒上油,放葱姜蒜花椒炒香,倒入切成片的酸萝卜翻炒出香味,再倒入切好的大肠和猪肚,一点酒,酱油还有醋,翻炒均匀后放香料掺水,盖上锅盖闷着。 唐文风本来是不想自己动手的,因为他上辈子哪怕按照老婆说的步骤做,最后出来的成品味道也不大行。 可是现在就苗桂花他们敬而远之的反应,他也只能自己来了。 去了山脚倒下水的唐文祖刚跨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味。 吞了吞口水,他快步跑进灶房,看见揭开锅盖翻炒的唐文风,震惊:“老七,这真是猪下水?” 唐文风一边放盐一边点头:“还骗你不成。” 唐文祖凑过去:“从来没想过猪下水还能这么香。” “以后就知道了。”唐文风踢了他一下,让他把柴火抽出去,让火小一点。 唐文祖诶了声,坐到小马扎上。 往锅里撒了一点糖炒匀,红烧大肠猪肚就算是做好了。 满满一大盆,喷香扑鼻。 傍晚,太阳快下山时,开饭了。 桌上一大盆炖菜,一大盆红烧大肠猪肚,还有一大碗腰肝合炒。 要照往常,大家伙肯定是率先将筷子伸向炖菜,毕竟有大块大块的猪肉。 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先夹向了红烧大肠猪肚和腰肝合炒。 “好吃!”性子最跳脱的唐文祖眼睛睁大。 唐文风也很惊讶,自己这次做菜居然成功了。难道换了个世界,手不一样了? 屠老板父子俩表情是最复杂的,他们家卖了这么多年的猪肉,竟然不知道猪下水还能做出这等味道。想到那些扔掉的猪下水,父子俩心都疼了。 一顿饭吃到天擦黑,两大盆菜尽扫一空。 将屠老板父子俩送出门,看着他俩走远了,苗桂花和唐成河才关了院门。 苗桂花道:“你说说,咱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个东西还能吃呢。” 唐成河道:“你没听风哥儿说,他也是杂书上看来的吗?” 苗桂花笑了:“还是咱风哥儿厉害,这才上了多久的学,就知道这么多东西。” 唐成河也忍不住笑:“是嘞。”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苗桂花挑了一块后臀尖肉拿搓了的麻绳穿上,并上一坛酒和一包点心让唐成河送到大房老宅子那边去。 这就算是他们二房给的年礼了。 虽然决定和那边断了,可到底没撕破脸,而且怎么说潘桂春和唐大牛也是自家男人的老子娘,总是要做点脸面,不能让外人挑了错处。 想到那份坑骗了他们家多年的契书,唐成河长叹了口气。拎着东西往外走。 唐家和老宅离的不算近,唐成河又特意放慢了步子。一路走过去,好些人都准备出门了。 冬日里没啥事干,都爱东家串门西家串的闲磕牙。 看见唐成河手里拎着这些个东西,就有人招呼:“这是送年礼去啊?” “诶。”唐成河点点头,“昨儿杀了年猪,就刚好把年礼一起送了。” 村里嘴最碎的林家婶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唐老二,今年咋还没看见你家送粮食去你大哥那边?往年不是早送过去了吗?” 唐成河木着脸:“早送完了。” 林家婶子哎哟一声:“我咋听潘婶子说还有几年呢。” 唐成河道:“契书上写的是二十年。今年我们家分了家,手头紧,就不多送了。” 林家婶子还要再问,被自家男人拽了下。 唐成河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林家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呸的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我怎么瞧着有热闹看,我去瞅瞅。”说完不管她家男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唐成河到了老宅门口,刚好看见老五家的小女儿迈着小短腿翻门槛。 唐桃艰难翻过高高的门槛,看见面前出现了两条腿,抬起头见是唐成河,乖乖喊道:“二伯伯。” “诶。”唐成河笑眯眯应了声,“桃桃这是要去哪儿?” 唐桃:“找二哥三哥玩。”她委屈地扁扁嘴,“说桃桃小,不带桃桃玩。” 唐成河道:“等会儿二伯伯带你去和小侄女玩好不好?” 唐成河口中的小侄女是大儿子唐文光的小女儿唐柳。 唐桃立刻不扁嘴了:“好。” 里头坐在堂屋烤火的潘桂春听见说话声,顿时精神一振,推了把旁边的唐大牛:“老二过来了,定是来送粮食的。”她不满地拉着脸,“磨磨蹭蹭到现在才送过来,可要好好骂骂。” 唐大牛起身:“白得的粮食,哪儿那么多说道。” “嘿,我是他娘,还不能说了。”潘桂春没好气道。 唐大牛懒得和她较嘴皮子劲,大步出了堂屋。 潘桂春跟在后面。 老两口走到门口一看,唐成河手里拎着东西,但是除了这点东西,再没有其他。 潘桂春当即脸色就更不好看了:“粮食呢?” 唐成河表情淡淡的:“分了家,往后就不给这边送了。” 潘桂春尖着嗓门儿质问:“不送了?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三十年,还差几年你就说不送了?” 唐成河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我把契书拿给风哥儿看过,他说上头写的二十年。我多送了好几年。” 潘桂春脸色一僵。唐大牛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这......这咋突然想到把契书拿出来呢? 潘桂春很快变了张脸:“那是我记岔了。”她清了清嗓子,“不过就算是二十年,那你孝敬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唐成河皮笑肉不笑:“我没听说过谁家分了家的儿子每年还要孝敬几百斤粮食。” 潘桂春眼睛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怪起我来了?老娘生你的时候差点死了,养你这么多年,还拿钱给你娶媳妇儿,吃你一点粮食就舍不得了?” “一点粮食?”自从知道自己被坑骗了心里就一直窝着火的唐成河到底是憋不住了,“上千斤的粮食叫一点粮食?你倒是问问谁家这么大方!” 没人发现个子矮小的唐桃贴着墙根儿溜了。 她人小腿短,但是跑的挺快,一路噔噔噔跑进唐家。 “二婶婶!” 在灶房和两个儿媳妇拿盐抹肉的苗桂花走出来:“桃桃,怎么过来了?是找柳儿玩的吗?” 唐桃摇头,抬头指着外面:“奶奶骂二伯伯。” 苗桂花一愣,接着连忙喊道:“老大老二家的,快快快,快去地里把你们男人叫回来。” 徐香草和崔梅花也听见了唐桃的话,两人连手上的盐都没拍干净,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苗桂花转头:“慧姐儿,你看着点家里的孩子。” 唐玉惠连连点头:“诶。” 苗桂花让唐桃就待在这儿,免得回去让大房那边知道是她来叫的人。她则抄起擀面杖出了门。 唐桃很乖,嗯了声,就去找比自己小一岁的唐柳玩。 苗桂花紧赶慢赶,到了老宅那边已经看见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里头传来潘桂春拔尖了的大嗓门儿。 “要知道你是这种孽种玩意儿,当年就该直接把你扔进茅坑里淹死。吃了我家这么多米,花了这么多钱,现在是一点粮食都要斤斤计较!我呸!没良心的白眼狼儿,遭瘟的王八!” 苗桂花气的差点一个倒仰,扒拉开围观的村里人,她一眼就看见了正被唐大牛和唐成江按着打的唐成河。 唐桃的父亲唐成海在旁边拉自家大哥和爹,是拉都拉不住。 “欺负我家老头子!”苗桂花大叫一声,挥起擀面杖就要扑上去帮忙,结果被苗翠兰拦住。 苗翠兰还叫自己两个儿子帮忙。 唐文富和唐文贵是晚辈,迟疑着不敢动手。 就这么一会儿,身材比苗桂花矮小的苗翠兰已经挨了好几下擀面杖,敲的她是哎哟连天,声声惨叫。 这下两人再不迟疑,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苗桂花的胳膊。 眼看着要出事,围观的看不下去了,道:“你们一大家子欺负人两口子也好意思?” 潘桂春破口大骂唐成河的间隙还不忘回嘴:“这是我们唐家的事,关你一个外人屁事!” “你们家坑骗了人唐老二家上千斤的粮食,现在还动手打人,倒是真有脸!” “就是就是,都分家了,还占老二家的便宜,没见过这样式的。” “呸!我生他养他几十年,还花钱给他娶媳妇儿,上千斤粮食值多少?”潘桂春骂道。 “放你的屁!”苗桂花道:“你还拿钱给他娶媳妇儿,你好意思说这话,也不嫌臊的慌!” 她不爱把自家事拿出去说,可这会儿半点不介意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抖出来。 “当年你们家给的聘金就一两银子,除此之外啥都没有。唐成河十七岁就被你们分了出来,除了一亩旱地和两间破草屋,是一个子儿都没给。吃不上饭去问你借钱,你让写了契书。十两银子每月八分利的还。每年的收成还要给你们两成,要给二十年!” “嚯!这不是儿子,这是仇人吧,这心狠的。”听见苗桂花的话,围观的村里人啧啧道。 “不对啊,我听潘桂春说是三十年!”人群中有人扬声道。 此话一出,陆陆续续有人说:“我好像也听说的是三十年。” “我也记得是三十年。之前在一块儿唠嗑的时候,我问唐老二家怎么年年给他家送粮食,潘桂春自个儿说的。” 苗桂花不等潘桂春开口,就又说道:“要不是那天我收拾屋子,不小心被我家风哥儿看见契书,我和我家那口子到现在还相信是三十年。我家老头子信他娘,从来没怀疑过契书上写的东西。就这么白白送了好几年的粮食。” “可真是......” 围观的村里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如此坑骗儿子儿媳的老子娘。 真真是当牛做马,不当人啊。 第14章 断亲 第十四章 “快快快!里正,你倒是快着点啊!”洪玉芬等和唐家交好的人急的是满头大汗,“我们过来的时候都快动起手了。” 他们瞧着快打起来了,一行人分开两头,几个去地里找唐成河的两个儿子,几个去找里正。结果里正不在家,让他们好一通找,终于在半山腰上逮着了。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我已经很快了。”可怜里正五十好几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这边跑到唐家老宅的时候,唐文光和唐文宗已经到了。兄弟俩一把拉开爷爷和大伯,又扑过去揍唐文富和唐文贵。 唐成海急忙将二哥扶起来挡在身后,挨了自家老子和大哥好几下,痛的他脸都扭曲了。 徐香草和崔梅花则帮着苗桂花和苗翠兰打成一团。 苗翠兰哎哟哎哟直叫,骂着自家两个儿媳妇:“都是死人啊!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来帮忙!” 程雪荷和齐巧儿看见苗桂花婆媳三人那生猛的架势,心惊胆战的上前。结果还没加入进去,就被一人给了一巴掌,扇的脑子嗡嗡的。顿时眼睛一红,不敢再上前。 唐成河家虽然平日吃的不算好,可到底一个月能见一两次荤腥,每顿也能吃饱。所以两个儿子都长得高高大大的。 反观大房家的,因为潘桂春掌家,日子过得抠抠搜搜,每日用多少米,多少油都要计较。唐文富和唐文贵虽然个子高,可身板儿比不上唐文光和唐文宗。 没多久就被打趴在了地上。 潘桂春眼看自己这边打不过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嚎。 “真是丧了良心啊!连爹娘都敢打了!老天爷咋不劈死你们这群遭瘟的!我真巴不得......” “里正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打断了潘桂春的嚎丧。 张从贵看着狼狈不堪的一群人,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们一家人打成这样像什么话!” “不是一家人!”唐大牛硬生硬气道:“我没有这么不孝的儿子!” 这么一口不孝的大锅扣下来,唐成河是摇摇欲坠。 苗桂花抹着泪哭诉:“给了几千斤的粮食都还叫不孝啊!送肉送酒都还被说是没良心!真是没天理啊!” “什么上千斤粮食?”张从贵有点懵。 周围人七嘴八舌和他说着。 张从贵听完都愣了:“当真?” “苗桂花说的。看样子不是假的。”有人回。 张从贵道:“去个人把唐家的族长叫过来。 唐姓是清泉村的大姓,有族长。 “不用叫了,我过来了。”快七十岁的唐家族长身体还挺硬朗,没要人搀扶,自己杵着拐杖大步走了来。 村里人赶紧给他让开一条道。 去请他过来的唐文书和唐文棋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到自个儿爹身边。 唐成海低头看了他俩一眼,以为是听到消息刚从山上回来,将他俩往身后推了推,就没再看。 唐家族长扫了眼坐在地上的潘桂春,嫌弃的皱了下眉:“一把年纪了还撒泼打滚,还不起来!” 族长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上过战场,唐家就没有不怕他的。 潘桂春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退到自家男人身边不敢吱声。 唐家族长扫了一眼一个个鼻青脸肿蓬头垢发的唐家人:“当年立契书这事我还有印象,但到底是三十年还是二十年是记不清了。成河家的,契书还找得见吗?” 苗桂花连连点头:“找的见找的见。” “嗯,去拿来我看看。”唐家族长说完又看向潘桂春,“你们家的也去找出来给我看看。” 潘桂春不敢磨蹭,掉头进了院子。 苗桂花是跑着回去的,没多久就拿了过来。 唐家族长念过几年书,认得不少字。 展开契书眯着眼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说什么就还给了苗桂花。 周围人好奇的不行,可又不敢问。一个个抓心挠肝的探头探脑看着唐家老宅,想着潘桂春怎么还没出来。找个契书有这么难吗?这种重要东西不应该放的很好,免得丢了吗? 又等了一刻钟,潘桂春才惶惶不安地出来:“找......找不到了!” 唐家族长看着她没说话。 唐文宗小声嘀咕:“别是知道自己瞎说,所以不敢拿出来对质吧。” 这句话一出,方才还半信半疑的人看潘桂春的眼神都不对了。 就是啊,这种重要的东西,定是放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张从贵问:“唐老哥怎么说?”他也是认识些字的,刚才也看见了契书上清清楚楚写着的二十年。不过唐家的族长在,他就不好出头多嘴了。 唐家族长道:“既然你的找不见了,那契书便作废。今后唐成河家不必再往你们这一房送粮食。” 潘桂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 “可有意见?”唐家族长扫视着他们。 苗桂花他们摇头,都没意见。 就在唐家族长准备转身离开时,唐大牛突然开口:“我要和他断亲。”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连潘桂春都是一抖:“老头子......” 唐大牛恨恨地看着被唐成海扶着的二儿子。当年老妻生他时难产差点没命,长大了不像他,反而和他那个早逝的小舅子像了五分。所以他一直不喜老二。 经过今天这一遭,他是越发看他不顺眼。 又忽然想到当年嫌弃自己的小舅子,断亲的话就脱口而出。 唐家族长皱眉:“当真?” 话已经出口,现在又有些后悔的唐大牛咬咬牙,还是点了头:“当真!” “行,那便写断亲书吧。”唐家族长没有多言。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唐家祠堂。 得到消息的唐家人纷纷从地里赶回来,一个个满脸震惊地看着站在中间的唐大牛和唐成河父子俩。 唐家族长的大儿子执笔写下一封断亲书,写完后念了一遍:“可有异议?” 唐成河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 唐大牛也摇头。 “行,那就摁个手印吧。”唐家族长的大儿子打开印泥。 “等等!”潘桂春突然出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既然要断亲,那唐成河是不是该把我们养他那些年的银钱,还有给他娶亲的钱,和分家时分出去的一亩旱地和两间屋子的钱还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到了。这当娘的是对二儿子没有半分情面啊。 唐成河对准备开口的苗桂花摇了下头,看向不敢和他对视的潘桂春,一字一句:“我,还。”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生疼:“你算算吧,要给你多少钱。” 潘桂春吞了吞口水,当真算起来:“我们养你到十七岁,一年算你一两银子,结亲......”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周围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一两银子?想钱想疯了!” “真真是说的出口,咱们累死累活干一年也不过攒下二三两碎银。” 唐家族长语气平淡:“多了。三百五十文。” 族长发话了,潘桂春不敢讨价还价,只能继续说:“结亲给的一两银子,一亩旱地折成八两,两间屋子算一两。” 有人嘟囔:“又不是肥地,五两都嫌多。真敢张口要。” 族长没有出声反对,潘桂春就当没听到。既然要断亲,那就当是老二家提前给的养老钱。 唐家族长的大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一共是十五两九百五十文。” 众人皆是啧啧咋舌。 苗桂花听的是眼前一黑。 唐文光低声道:“娘,我那儿还有一些银子,凑凑吧。” 唐文宗本来不想出声的,见状只能肉疼的开口:“我那儿盖完房子也剩了些。” 唐家族长看向唐成河:“五年前你们家总共有多少田地,记得吗?” 唐成河点头:“五亩旱地和八亩水田。” “现在有多少地?” “八亩旱地,十三亩水田。” 唐家族长:“唐大牛一家只收你们家的稻子?” 唐成河继续点头。 唐家族长点点头,看向大儿子:“一亩水田算两百四十斤的收成,粮价算一斤八文。算五亩地多少银子。” 唐家族长的大儿子又噼里啪啦开始打算盘:“一共是九两六钱。” 唐家族长点点头:“除去这九两六钱,该给唐大牛一家多少?” “六两三百五十文。” 唐家族长看向潘桂春道:“契书作废,本该扣除二十五年的粮食钱,但你到底生养唐成河一遭,便只扣除他们多给的五年。可有异议?” 潘桂春哪肯答应,这一下子从十五两多银子降到六两多,那可都是钱啊! 没等她抗议,唐家族长就又慢悠悠开口:“如果有异议,那便算算二十年又该多出多少银子。” 他的儿子举着算盘,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唐大牛瞪了潘桂春一眼,再算下去,他们还得倒给:“就这么办吧。” 唐家族长嗯了声,对唐成河说:“现在就去拿银子吧。” 从刚刚开始算粮食钱就一直晕乎乎的苗桂花反应过来:“我去,我这就回去拿银子!” 本来她手上没那么多银子的,但自家老七卖灵芝卖鱼卖卤鹅折腾一通,手里倒是又存下些。 苗桂花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 将木盒子里的六两三百五十文倒在桌上,她长舒一口气:“数数吧。” 唐家族长给了自家大儿子一个眼神。 大儿子立刻上前数起来,数完点头:“确实是六两三百五十文。” 潘桂春不放心的自己又数了一遍,确定这么多才不甘不愿地退后一步。 断亲钱给了,唐成河和唐大牛在断亲书上摁了手印,这亲便是断了。 从今往后,两家再无干系,丧葬嫁娶也不用再走动。 有那看不过眼的笑着说:“这次可别又把断亲书弄丢了,到时候说没断亲,又问唐老二家要银子要粮食。” 潘桂春没好气地瞪了那多嘴多舌的人一眼。 那人哼了声,压根儿无视。 “行了,都散了吧。”唐家族长挥手,当先离开了祠堂。 一直到回到家坐在堂屋里,苗桂花一家都还有点回不过来神。 “老头子,咱们以后再不用和那边走动了?” 唐成河其实也跟做梦似的。他原本还对爹娘有一点期待,可在潘桂春开口让给断亲钱时,就彻底死了心。他们是真的从来没当自己是一家人。甚至连外人都不如。 “不用了。”唐成河叹了口气。 苗桂花喜笑颜开的,不过在看见自家老头子和两个儿子脸上的伤后,又是气愤又是担心:“你们真不去潘瞎子那儿看看?” 唐成河道:“都是些皮肉伤,没得费那些钱。” “还皮肉伤!”苗桂花想到自己赶到的时候,那父子两个合伙打自家老头子就又腾腾腾的冒火,“要不是咱们儿子赶到的及时,你就被那俩黑了心肝的活活打死了!” 唐成河挥手让两个儿子儿媳妇离开,然后小声和自家媳妇儿说:“我是故意让他们打的。” 苗桂花眼一瞪:“故......” “嘘嘘嘘!”唐成河让她小声。 苗桂花气的手都在哆嗦,压低了声音:“你脑子进水了!” 唐成河摸了摸脸,疼得一咧嘴:“我本来没准备和他们起冲突的,但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推推搡搡的时候,我突然想着要不把这事闹大算了。免得咱们一直憋屈,以后还可能影响咱老七科举。” 所以他就故意说了一些话激怒了唐大牛。唐大牛果然就动手打他,还叫上了大哥。 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他故作轻松的笑着道:“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苗桂花气的拍桌:“下次再敢做这种吃亏的事,你就自个儿过去吧!” 唐成河连忙说不敢了不敢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唐文风下学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对上了三张鼻青脸肿的脸。 他怔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你们这是......” 老大转过身继续劈柴。 老二转过身把鸡赶进笼子。 老爹......老爹直接转身进了堂屋。 第15章 唐家七郎偷拿了学堂一麻袋的东西 第十五章 唐文风最后是从气愤不已的五哥口中得知的来龙去脉。 唐文祖当时上山砍柴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回家后才从自家娘嘴里听说了。当时火就直往头上窜,要去找唐成江那边算账。 苗桂花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拉着他进屋,说事情都了了,你再去招惹是非做什么。现在和那边彻底断了,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再说了,就你这个小身板儿,你去算账,挨打的不一定是谁呢。 唐文祖又是郁闷又是生气。恨自己没用。 “只花了六两多银子就和那边断了,挺划算的。”唐文风沉默了会儿,如此说道。 唐文祖闷闷的开口:“爹娘也是这么说的。” 唐文风嗯了声,转身进了堂屋。 不一会儿就拉着唐成河出来了。 “大哥二哥,去潘瞎子那儿。” 唐文光和唐文宗低着头:“不用费那个钱。” “没必要省这个钱。”唐文风道。 刚刚被老七说了一通的唐成河道:“走吧走吧。”唉,儿子就跟和尚一样念念叨叨,耳根子都起茧子了。 苗桂花婆媳三人也劝道:“让你们去就快去,去看完回来好吃饭。” 父子四人出了门。 潘瞎子早就听说了唐家的事,看见这姹紫嫣红的三张脸,嘴角抽了抽,想笑努力憋着。 挨个检查了一番,他低头抓着药:“没有大事,皮肉伤。不过这段时间别干重活,以免拉扯到什么地方加重伤势。” 三副补气养身的药加上三瓶活血化瘀的药油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五文。这还是唐文风和潘瞎子讨价还价后少了五文。 拎着草药包,唐文风心道,难怪这时候的人不爱看大夫,这抓药是真的烧钱。 当天晚上,唐家三个屋里响起吃痛的惨叫。 用药油推拿了一番,第二天父子三人的确感觉松快不少。瞧着伤都感觉没那么吓人了。 因为潘瞎子叮嘱了短时间内不要干重活,苗桂花就没让他们三个再下地。本来冬日里也没什么农活。 唐成河和唐文光闲不住,干脆拿了柴刀去山上砍柏树枝,回来烧了好熏肉。唐文宗本来不想去,见状不得不跟着一道。 唐家这边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的吃食,唐家老宅那边同样热热闹闹,只不过是吵的热闹。 唐成海因为帮自个儿二哥挡了些打,被自家老子娘指着鼻子一通好骂。 说他丧良心,胳膊肘往外拐,白眼儿狼等等。 骂完不解气,还要把他分出去。说是一个子儿都不给。 分家唐成海是求之不得,他早就不想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 不过他可没有自个儿二哥那么老实,直接说分家可以,但是不给钱,他就去找里正和族长来评评理。 潘桂春听了后是扯着嗓子骂。骂他媳妇儿是药罐子,早死早超生。骂他四个孩子是养不熟的小畜生。骂他是遭瘟的龟孙。 “您可别这么骂,我要是龟孙,您和爹可不就成乌龟王八了。”唐成河不阴不阳地呛了句。 “小兔崽子!”唐大牛气的抓过手边的烟枪砸过去。 唐成海没躲,黄铜的烟枪结结实实砸他头上,一下就破了。 “大海!”顾淑云大叫一声,捏着帕子捂住自家男人脑门儿,满眼泪地扭头对大女儿说,“快去请太爷他们过来!快!” 太爷就是唐家族长那一辈的几个老人。 唐雁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哭喊,说他爹要被爷爷打死了。 左邻右舍听见后纷纷走出门来,交头接耳说着唐家又闹什么幺蛾子。 等到唐成河那边得到消息,家已经分好了。 唐成海拿到三两银子并一亩水田,以后除逢年过节外,不用给唐家老宅那边送孝敬。 “二哥,二嫂,得打扰你们一段日子了。”唐成海夫妻俩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家人,说这话做甚,有什么打不打扰的。”苗桂花给他们一家子一人倒了一碗热水,里面放了白糖。 “小心烫。”唐成河笑呵呵的抱着唐桃,一点点喂她喝白糖水。他特别喜欢老五家这个小闺女,又乖又聪明。 “二伯伯,七哥呢?”唐桃舔了舔嘴巴,抬起头问。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白糖水从来轮不到她喝,她都只能看着哥哥弟弟,侄子侄女喝。 “你七哥上学去了,还没回来呢。”唐成河道。 唐成海脑门儿擦了药,红红紫紫一大团,看着有些笑人。闻言问道:“这都快过年了,七郎还要念书呢。” 苗桂花道:“说是二十一休假,休到正月十五。” “二十一啊,那快了,就这几天了。”唐成海算了算日子。 “娘,屋子收拾好了。”徐香草从外头走进来。 老二家的搬去新房了,家里就空了两间屋子出来,苗桂花本来打算分给老七和老四住的。还没腾出手去收拾,唐成海一家就来了。现在倒是能先给他们一家住住。 “老头子,你带五弟他们过去,我和老大家的烧火做饭去。”苗桂花推了把唐成河。 唐成河诶诶应了两声,抱着唐桃起身:“来,二伯伯带桃桃去住的屋子瞧瞧去。” 唐成海两口子领着另外三个孩子跟上。 灶房里,徐香草小声问:“娘,要做肉啊?” 苗桂花心疼的咧了下嘴:“做。你们五伯五婶被分了出来,和老宅那边的不是一道人,以后咱们两家说不得要多走动走动。”在这村里过日子,到底还是要兄弟多些,腰杆才硬的起来。 晚饭做的丰盛,一盆红烧肉,一盆野菜丸子汤,两盘猪血糯米肠。猪血糯米肠是唐文风之前让做的,做好后挂在柴火灶上一直熏着,现在取下几节蒸熟后切片,倒是香的很。 晚上,唐文书和唐文棋兄弟俩小声问:“爹,娘,咱们以后能和二伯家住吗?” 睡在另一头的唐成海夫妻俩愣了下:“为啥?” 兄弟俩笑着说:“二伯家的饭好吃。” 唐成海笑骂:“什么饭好吃,我看是馋肉馋的。” 唐文书咂了咂嘴:“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肉。” 一句话说的两口子眼泪差点流出来。 没有分家,他们挣得钱都要交公,偶尔藏下来几个钱也不敢乱花,就怕遇到什么急事问爹娘那边要不到钱。 大哥家人多,一个个又养的蛮横。过年过节但凡有点好东西,那是一眨眼就没了。 爹娘又向着大哥一家,从不过问他们这一房。 可怜他们家四个孩子,长到这么大,就没正经吃过肉。 唐成海和自己媳妇儿悄声咬耳朵:“我想把房子起在离二哥家近些的地儿,你说怎么样?” 顾淑云没有意见:“成啊,咱们家几个崽还小,以后有个什么还能搭把手。” 媳妇儿支持他,唐成海就再没有迟疑。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转悠寻摸盖房的地方去了。 没花多少时间,唐成海就挑中了和唐家隔了一户人家的一处地方。 在这里盖房,和唐家的直线距离也就二十来丈远。 唐成海手上没多少钱,分家时得的三两银加上这些年攒的私房,总共就四两多点。 两口子算了算,决定先只盖两间正屋。灶房茅房可以先搭个木头的应应急。等以后手头宽松点了再推了重新盖。 快过年了,现在就算日夜不停的赶工,这房子也是盖不起来的。便只先选了个好日子打了地基。余下的等年后天气好了再盖。 “呀,七郎回来了!”徐香草,崔梅花还有顾淑云几个刚从山上下来,正正好撞见回来的唐文风。 拎着一个麻布袋的唐文风挨个喊了一遍。 “休假了吗?”徐香草说着要上前接他手里的东西。 “大嫂,不重的。”唐文风道。 听他这么说,徐香草便收回了手。 崔梅花问:“老七,里头装的啥?” 唐文风也没想瞒着:“学堂先生给的一些东西。” 边上的李嫂子好奇:“学堂先生为啥还给你们东西?”她只说过去学堂念书要交束修。 唐文风:“考试得了甲等。” 李嫂子眼睛都睁大了:“甲等?” 唐文风:“就是考的还不错。” 李嫂子啧啧几声,和徐香草说:“你们家老七可真聪明,这才去念了多久。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徐香草听的笑眯眯:“借嫂子吉言。” 一行人分开后,听来的事从来不在耳朵里过夜的李嫂子就和隔壁家的说了。 “唐老二家的七郎考试考的好,还得了学堂先生好些东西,用麻袋装着的咧。” “你听说了吗?唐老二家的七郎去学堂念书拿了一麻袋东西回家。” “你听说了吗?唐老二家的七郎去学堂念书不仅不交束修,还倒往家里拿东西,拿了整整一麻袋呢。” “你听说了吗?唐老二家的七郎从学堂拿了整一麻袋的东西回家。” “咋拿的?” “不知道啊。” 等到晚些时候,传进唐家众人耳朵里的话,已经变成了“唐家七郎偷拿了学堂一麻袋的东西”。 听见这个消息的唐文风及唐家上下:“......” 第16章 买骡子 第十六章 清泉村处在不南不北的地儿。 往年冬日都会下大雪,今年只下了几场雪。这会儿临近过年,是一片雪花都没瞧见。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些发愁,怕来年有大灾。 但愁归愁,日子还是要过的。 腊月二十八这天,天还未亮,村里家家户户背着背篓出门,去县城赶集,置办过年用的东西。 “老七,快点,就等你了。”唐文祖催促。 “来了来了,这不得小心着点,万一尿裤子上了咋办?”唐文风在茅房外头的盆里洗了手,冻的他一激灵。 雪是没下,这霜可半点没少。 水冷的刺骨头。 家里几个小的坐在驴车上,看着唐文风缩头缩脑的样儿咯咯笑。 唐文风使坏地将手塞他们脖子里,冻的几个崽儿哇哇大叫,七哥七叔的一通喊。 “多大了都,就你皮!”苗桂花拍了他一下,将他扒拉开。 唐文风嘿嘿乐。 一家子赶着驴车出了村,碰上了同样坐着驴车的唐家老宅那边的人。 潘桂春扫他们一眼,嘴角往下一撇,故意提高嗓门儿说话:“连头驴都买不起,我呸,穷酸!” 潘瞎子不去人太多的地方,每年都是托人帮他带年货。 今年唐文风总往他那儿跑,一来二去两人熟络了,潘瞎子就干脆让他帮忙。唐文风答应的同时顺手把驴给借走了。 家里孩子多,一年到头都没出过村,唐文风就想趁着买年货带他们出去瞧瞧热闹。 苗桂花想还嘴,忍了忍还是没有多事。 这种人越是理她,她就越来劲。 自个儿唱了段独角戏,潘桂春有些恼羞成怒。张嘴要揪住老五一家骂,却被灌了一口冷风,狠狠打了个喷嚏。 唐文风一家趁机走了。 怕驴子累着,几个孩子都是轮流上去坐的。 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见到了县城的大门。 唐文风指着上头的三个字教几个小的:“记住了,易阳县。以后万一走丢了,也要记得自己是哪里的人。” “臭小子,大过年的你乌鸦嘴!”苗桂花气的要揍他。 几个嫂子倒是觉得没啥,能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于是笑呵呵地帮忙拦着自家婆婆。 唐文风躲到大哥边上,又被大哥后面的爹敲了一脑瓜崩。 几个兄弟丝毫不同情他,哈哈大笑。 进城要交进城费,结伴同行的,五人以下交两文,十人以下交三文。超过十人,按人头交,一人一文。 唐文风一家人多,加上五伯一家子,总共交了十二文的进城费。 给苗桂花她们心疼坏了,念叨了好几遍一斤猪肉没了。 唐文风瞧见有扛着稻草垛卖冰糖葫芦的,连忙招呼了一声,掏钱买了十九串糖葫芦。 过年东西涨价,往日两文钱一串糖葫芦,现在三文。 一下子花出去半钱银子,苗桂花更心疼了。 “娘啊,这钱挣来就是花的,不然辛辛苦苦挣钱干啥?留着又不能像鸡一样下蛋。”唐文风将一串糖葫芦递到她手边。 苗桂花故意拉着脸瞪他:“就你歪理多。” 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扫兴。便说道:“你们几个爷们儿逛自己的去,午时在城门口碰头。” 闻言,唐成河做了个搓手指头的动作。 和自家七小子学的。他说这是委婉的要零花钱。 苗桂花从捏在手里的布口袋里数了五十个铜板出来:“够了不?” 唐成河点头:“够了够了。”他就买点烟丝,自个儿做的不带劲。 分开后,苗桂花婆媳三人并顾淑云和唐玉惠带着几个小的去了布庄,她们带了些帕子来卖。 唐成河这边则直奔烟草作坊。 家里爱抽旱烟的就唐成河,不过他烟瘾不重。一斤烟丝能抽好几个月。 这个烟草作坊是一家小夫妻开的,男人正坐在角落拿着刨子把烟叶刨成烟丝。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露出笑来:“几位买点什么。” 他们作坊不止卖烟草,还有竹制品,如笸箩等。 “三等的黄烟丝来三两。”唐成河道。 往日里他都抽的四等,趁着过年他也抽抽好点的。 “芸娘,三等黄烟丝三两!” 男人喊完,不一会儿,里间就有一个穿着碎花布袄的女人撩开帘子走出来。 被唤芸娘的女人生的秀美,一头乌发用同个花样的碎花布巾包起来盘在脑后。 动作麻利地解开绳子,从一捆烟丝挑出来一把。 左右打量的唐文风问:“二等的怎么卖?” 芸娘一边往秤盘里添减着烟丝,一边回答:“五百文一斤。像这种三等的二百文,四等的八十文。最次的只要三十文一斤。” “有一等的吗?”唐文风好奇。 “有。”芸娘快手快脚拿油纸将称好的烟丝包上,“二两银子半斤。” 一句话听的唐文光等人嘶嘶抽气。 唐文风也惊到了:“怎么价格差这么多?” 芸娘耐心解释:“上等的烟草难得,制作也更繁琐。我们就是个小作坊,没有这般手艺,有上等烟草也不敢下手炮制。现在的这点还是意外收来的。” 唐文风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不管在哪儿,烟草这行都是暴利啊。 “麻烦老板娘再给称三两二等的烟丝。” 唐成河刚接过包好的烟丝,闻言手一抖,低声说:“老七,你手里的钱可别三两下使完了。” 唐文风道:“一年就奢侈这么一次。” 唐成河听了心里是又熨帖,又心疼。 芸娘笑着夸:“叔可真是享福,儿子这么孝顺。” 唐成河咧着嘴乐,连连点头。 趁着付钱的时候,唐文风又问道:“老板娘,你们这个作坊是租的吗?一个月多少?” 芸娘将钱收好:“这作坊是我家公婆传下来的。县里和这差不多大小的铺子,地段好的得十几二十两一个月,位置一般的也快十两银了。” 唐文风听完后,瞬间把在县城租铺子卖卤鹅的念头打消了。 太特么贵了! 他穷。 买完烟丝,一行商量了一番又去了卖牲口的地方。 这么多年没舍得花钱买头牲口,现在倒是可以瞧瞧。 这牲口市场的味儿一点不好闻,到处都是驴,骡子,牛拉的屎。 嗯?还有卖马的? 唐文风不太确定:“叔,你这是小马驹吗?”看着不大像驴和骡子。 穿着皮袄子的男人低头看他一眼,没甚表情地嗯了声。 “多少钱?” “二十四两。” 唐文风:“......”打扰了,告辞。 不远处的唐成河看上了一头骡子,十个月大,卖家咬死了十两银子。 “人一头牛犊才十三两,你这骡子咋这么贵?又不能下崽儿。”唐文宗听的瞪眼。 卖家拍着他家骡子结实的脖子:“这可是马骡,你以为是一般的骡子呢。要不是我家现在缺钱,怎么也舍不得卖。” “小伙子,便宜点,八两。”唐成河道。 “那不行。”卖家噗噜噜摇头,“卖便宜了我爹指定削我。” 看他死活不松口,唐成河长叹一声,摆摆手招呼儿子们走了。 几个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要买的了。便去了停放驴车的地方等苗桂花一行。 临近午时,苗桂花一行才说说笑笑的走过来。 将大包小包放到驴车上,苗桂花扫了自家老头子一眼。朝夕相处了几十年,就这么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自个儿男人心情不大好。 “咋了这是?” 唐文光道:“爹看上了一头骡子,但对方咬死了不肯便宜。” 苗桂花皱眉:“多少?” “十两。” 苗桂花:“......” 徐香草想了想,开口:“娘,我身上有多带的钱,凑一凑没准儿能买。”难得来一次县城,她怕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把分家时分到的银子都揣上了,有六两。 苗桂花瞪了老头子一眼:“惯的他。愣贵的骡子买了就是冤大头。谁家骡子不是七八两,他这骡子是天仙啊。” 就在这时,天仙骡子从旁边经过。 “诶,爹爹爹,就是那家,之前就是那家要买咱家的骡子。”先前那个咬死不讲价的小伙子停下来,抬手指着唐文风一家。 眼看唐文风一家交了看守驴车的三文钱准备离开,这父子俩急急忙忙追上去。 “等等!前面牵驴子的兄弟!” 把人拦下后,不等唐家人问话,当爹的就看着唐成河开口:“大兄弟,我们家真是急用钱,这骡子,你看九两银子成不?” 苗桂花盯着骡子看了看,开口:“我们村儿上半年有户人家刚花八两买了头大青骡子,壮实得很。你这骡子瞧着没有他家买的壮。” “我家这骡子还要长的,以后保管长得壮壮实实。你放心买,要是长不壮来找我。”当爹的笑着说,“我就住伍家铺,门前有两棵柿子树的那家。” 苗桂花作出一副勉强的样子:“八两半,不卖我们也就不买了。” “成成成。八两半就八两半。” 商定好了价钱,一行人转道去牲口交易市场登记。 这牲口交易市场背靠官府,登记人员也是官府派来的官差,登记后要交三十文的杂税。 据说前朝饲养大牲口的杂税是五十文,到了本朝才改为三十文。 各自收好盖了红章的契书,在官差面前一手交骡一手交钱,这买卖就算是成了。 唐成河摸着宝贝骡子,笑得一张老脸都成了花。 苗桂花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头骡子可是掏空了老大家的钱袋子,以后自个儿挣钱还吧。”给了唐家老宅那边断亲钱,他们老两口手里就没剩多少了。 唐成河现在只知道诶诶诶的应着。 苗桂花翻了个白眼。 骡子可是大牲口,牵着回村里,引来了好些人的目光。 “苗嫂子,你家这是发了呀,把幺儿送去念书,还有银子买骡子。”许金梅啧啧有声,“瞧瞧这骡子,生的可真漂亮。” 唐文光的大儿子唐书远糯声糯气地道:“奶奶说是骡子是天仙。” 童言童语逗的在场所有人大笑。 “还是你家那头黄牛好。又温顺又能干,瞧着就让人欢喜。”苗桂花笑着摸了摸大孙子的脑袋瓜。 受了夸,许金梅心情舒畅:“这骡子也不差啊。以后下地要省不少力气。” 苗桂花道:“可不是,家里有头牲口到底是方便些。”她挥挥手,“我们就先回了啊,还有东西要收拾。” “诶,下回来找你唠嗑啊。”许金梅目送人走远了,捏着还没吃完的熟南瓜子,转身回家里说唐家的事了。 唐家人回到家里,把置办的年货一一收拾好后,这才让唐文风把驴车送潘瞎子家去。 大冷的天,唐成河带着两个儿子和兄弟跑到院子里头找地方盖棚子,担心给他骡子冻着。 女人们则挽起袖子在灶房忙活开了。 过年要吃各种丸子,炸货,得今天就做出来。不然明天慌里慌张的赶不及。 唐文风牵着驴子来到潘瞎子家,熟门熟路把驴子身上套的板车卸了,赶进棚里,两只手一边拎着一堆东西进了屋。 潘瞎子坐在炉子边,手里捧着一个烤得金灿灿的红薯吃。 “你倒是自在。”唐文风把东西放到炕上。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不得自在。”潘瞎子扫了一眼,挑了下眉,“我记得没让你带这么多东西啊。” 唐文风把剩下的钱还给他:“我爹娘买的。总问你白借驴子不好。” 潘瞎子嗤了声:“就知道不是你小子买的。” 唐文风哼了哼,快手快脚摸了几根烤得黑不溜秋的红薯扔进衣摆兜着:“走了。明个儿晚上记得来我家吃年夜饭。” 兜着红薯从潘瞎子那儿离开,走了没多远,唐文风刚转过一棵枣树,就瞧见前头几个人在一起推推搡搡。 定眼一看,发现是唐家老宅那边的和陈麻子家的在吵嘴。 陈麻子一家兄弟姐妹多,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也不知道老宅那边的怎么和这家人扯上关系了。 唐文风躲在枣树后面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准备绕道回家。 走了两步,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仔细盘算了盘算,觉得这计划非常可行后,他加快脚步回了家。 第17章 小的们,跟我走! 第十七章 进了院子,见唐成河他们正在抡着锤子打木桩。 唐文风把兜着的烤红薯拿进堂屋分给几个小的,然后搭着自家五哥的肩膀,把他拉到了院子角落,附耳和他叽叽咕咕一通。 唐文祖眼睛越听越亮,用力点头:“就这么办!” “还得找上大哥二哥他们,就咱俩指定不行。”他明年才十一岁,换上辈子,这个年纪还是小学生。 唐文祖道:“等爹他们把棚子搭好咱就去。” 兄弟俩商量好,便特别主动的去帮忙。递个木板,递把茅草啥的。 天擦黑,给他们家天仙骡子住的木棚搭好了。 木棚是紧挨着茅房搭的。背面和右侧用木板挡的严严实实,只有前面透风。 将骡子牵进去,关上前面半人高的栅栏门。唐成河背着手面带笑意地看他的大美骡。 唐文风和唐文祖兄弟俩拉过大哥二哥,想了想,又叫上了五伯。 几人走到角落。 唐成海忍不住问:“咋了这是,神神秘秘的。” 唐文祖拐了下七弟:“你说。” 唐文风道:“我从潘叔那儿回来的时候,半道上瞧见大伯他们和陈麻子一家在吵架。” “家里有块菜地和陈麻子家的挨着,经常被他家偷菜偷挖泥巴,八成是为了这个吵。”唐成海道。 “这个不重要。”唐文风一摆手,“五伯,上次我爹被老宅那边的打的事,我可一直记着。”就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收拾老宅那边的一顿。 唐成海沉默片刻,一抬下巴:“你说。五伯现在分出来了,要是可以,也是想出口气的。”被大哥那一家压了这么多年,受了多少气。要说他心里没怨没恨,那是不可能的。 唐文风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唐文光,唐文宗和唐成海三人听的眼睛发亮。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 女人们在家里忙活,男人们则带着香烛纸钱去上坟。 因为风水原因,老祖宗们都埋的非常分散。每次上坟都要翻山越岭,涉水过河。 唐文风他们特地早早的出了门,为的是错开老宅那边的人,免得撞上。 烧完元宝纸钱香烛,唐文风他们便让唐成河先回家去帮忙烧灶火,借口他们要去山上捡柴。 唐成河不疑有他,拎着装有祭品的篮子慢悠悠下了山。 他们当地的习俗,祭拜过自家祖宗的祭品是可以带回家吃的。你要是去偷吃别人家的祭品,那就等着被打个半死吧。 看着唐成河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唐文风几人立刻转身往陈麻子家的祖坟跑。 到了地方,唐文祖跟只猴子一样,嗖嗖嗖爬上了一棵树,伸长脖子往远处看。 其余人则散开,找隐蔽处躲着。 “来了来了!最前面有三个人,咱们得快点。不然后面的赶上了咱们就跑不了了。”唐文祖低头小声说。 唐文风比了个ok的手势。 唐文祖看的一愣,这是啥意思。 见唐文风做完手势就又缩了回去,他反应回来这应该是明白的意思。 学着七弟的动作做了做,唐文祖咕哝着:“奇奇怪怪。”他悄悄从树上滑下来,找了个地方躲着,还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放在手边。 陈麻子和两个哥哥个头比较高,走在最前头,甩开后面的人好大一截。 三人来到坟前把香烛纸钱和祭品放好后,就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歇脚。 “每年上坟都累死个人。”陈麻子忍不住抱怨,“都死了多少年了,年年拜,又不能活过来。” 陈麻子两个哥哥闻言纷纷点头同意。 但这话他们可不敢在爹娘面前说,挨骂都算是轻的。 唐文光,唐文宗和唐成海就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他们坐着坐着开始打起瞌睡,三人一人手里拎着个麻布口袋,做贼一样轻手轻脚靠近。 等到走近,两手撑着麻布口袋往下一套。 唐文风和唐文祖跟两条恶犬似的从枯草丛里扑出来,操着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揍。 几个月前,他们村好些人家水田的田坎被人挖了,鱼被偷了那么多,包括他们家。当时就猜是吴癞子和陈麻子这些个惯会偷鸡摸狗的干的。后来就有走亲戚的人说在隔壁镇上瞧见他们两文钱一斤的卖鱼。 这会儿算是借机报了旧仇了。 五人揍了一通后,扭头就跑。 唐文祖还记着七弟交代的边跑边把自己的脚印踩花,不能让人瞧见。他俩还是半大小子,脚印一看就知道不是成年人,容易露馅儿。 等到陈麻子兄弟三个哎哟连天的挣扎着从麻布口袋里钻出来,唐文风几人已经钻进林子跑没了影。 午间的时候,唐家老宅那边热闹的够呛。 陈麻子一家堵在他们家门口破口大骂,说他们家玩阴的,一家子男人都是没卵蛋的怂货,还拎了粪桶往门口泼粪。 潘桂春一家那是能忍着挨骂的吗?两家本来昨天才吵过,这会儿让人堵在门口泼粪骂娘,当即毫不客气的还了回去。 嗯,还了陈麻子一家一头一脸的粪。 陈麻子的娘和媳妇儿还有嫂嫂弟妹顿时一通鬼吼鬼叫。尖叫声差点掀翻房顶。 唐文风几个在院子里都听见了。 “看热闹去?”唐文祖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走啊。”唐文风去灶房摸了俩麻花,和五哥开开心心往外跑。 他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年纪变小了后,他的心理年龄也跟着变小了。 以前可没有这么幼稚。 “分我一个。”唐文祖抢了一个麻花咔擦咬了一口,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瞧。 因为那几桶粪的功劳,看热闹的都不敢凑近了,就远远的围着,就怕不小心沾上屎。 陈麻子家人更多,但没唐家人长得高大,又习惯了偷奸耍滑不干正事,没有一般庄稼汉的气力,时间一久,便占了下风。 “爷奶他们要赢了。”唐文祖小声说。 唐文风没吱声,只是有点无奈,这陈麻子一家的战斗力也太不行了。 边上瞧见他俩的一个婶子笑着说:“你俩不去帮忙?” 唐文风一本正经的扯了扯衣服:“先生说,读书人要知礼讲节,不可随意与人争执口角。” 那婶子被他唬的一愣一愣,扭头和身边人小声嘀咕:“这唐家七郎念过书就是不一样哈,说话一套一套的。” 唐文祖斜眼瞅自己七弟。你说这话心虚不心虚? 唐文风对他得意地一挑眉。表情欠欠的,看的人手痒。 唐陈两家打到最后谁也没讨着好,还被两家族长和里正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让他们把泼了粪的地方冲洗干净。 唐文风和唐文祖见没热闹看了,便回了家。 灶房里,唐文祖绘声绘色的和苗桂花她们说起唐陈两家是怎么打怎么骂的。 唐成河他们在外头听见都挤到了灶房门口来听。 唐文光,唐文宗和唐成海听完后微微一笑,和两个弟弟\/侄子对视一眼,五人深藏名与利。 大约酉时,唐家开始做年夜饭。 经过唐文风的唠叨,现在家里做菜,尤其是炖菜时都会多放在外人眼里是药材的香料。 而炒菜之类的,也少不了葱姜蒜。 虽然是麻烦了些,也增加了一些多余的开支,但做出来的菜却的的确确更加好吃了。 于是苗桂花心疼归心疼,但也还是没有再省这笔钱。 潘瞎子拎着一坛子酒和一包糕点晃晃悠悠进了唐家院门时,扑鼻而来的就是各种浓郁的香味。 潘瞎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加快脚步往里走,边走边喊:“大河兄弟,我来蹭你们家年夜饭了。” 唐成河连忙从堂屋里走出来,笑着说:“就怕你不来呢。” 潘瞎子从怀里掏出好些个用红纸封好的压岁钱:“给家里的孩子的,来,一人一个。” “诶诶诶,这怎么使得。”唐成河推辞不让他给。家里的孩子也乖乖把手背在身后。 “这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潘瞎子道。 唐文风端着一盘白切鸡走进来,放到桌上后冲他一伸手:“潘叔,我有吗?” 唐成河哭笑不得:“你这小子都多大了。” 潘瞎子指着他点了点:“就你小子脸皮最厚。”他将所有的红封都拍到唐文风手里,“给给给。” 唐文风往边上的凳子上一坐:“来,排队排队,我给你们发潘爷爷发的压岁钱。” 小孩儿们看了唐成河一眼,见他笑着点头,这才笑嘻嘻地排队。 发到最后,还剩了俩,唐文风知道这是连他家五哥也算进去了。 其他家里,十三四岁已经不算小孩儿了,是半个劳力。 唐文风挥了挥手里剩下的两个红封:“谢了啊潘叔,等会儿你可得多吃点。” 潘瞎子哼道:“我可不会客气。” “快快快,端菜吃饭。”苗桂花将一盘甜酸鱼放到桌子中间,招呼着。 家里人多,你一盘我一盆,不一会儿就端完了。 家里人多,分了两桌。菜都是一样的。 孩子们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肉菜,一个个齐声哇了声。 然后乖乖等着爷爷奶奶动筷后,这才迫不及待将筷子伸向自己想要吃的菜。 几个小的用筷子还不熟练,急得一个劲儿喊娘。 “来来来,急什么,都有都有。”徐香草给小女儿唐柳夹了个肉丸子放进碗里,用筷子一点点夹碎后,让她自己慢慢夹着吃。 唐文风不爱喝酒,便溜到了苗桂花他们这桌来。 夹了一块扣肉吹了吹放进嘴里,不用嚼就能抿化,好吃。 一顿饭一直吃到月上枝头才慢慢停下筷子。 唐文风吹着碗里的排骨蘑菇汤,一口一口的填着胃里的缝儿。 虽然知道吃太撑了不好,可是平日里吃的太素,真的忍不住。 一家子都吃撑了,歇了会儿才起身收拾碗筷。 收拾完后,苗桂花往油灯里续上油,拿针挑了挑灯芯,让火苗燃的更旺些。 过年这天,油灯是要点通宵的。 有钱人家里是点蜡烛。 而更穷一些的人家舍不得灯油,就点香。 将两个炉子埋好碳,把大门打开,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小声说着话,时不时往外看一眼。 潘瞎子一个人住,又喝了酒,唐成河不放心他一个人摸黑回去,便和大儿子去送他。 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知道人回来了。 苗桂花赶紧招呼父子俩:“快过来烤火,大过年别冻着了。” 唐成河坐下后,说:“刚和老大回来的时候,听见老宅那边在吵架。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苗桂花撇嘴:“你管那么多,他们爱吵吵。” 唐成河知道她不待见那边,便道:“我才不去管,我就那么一说。咱们自个儿好好过就成。” “爹,吃花生。”唐文风将花生粒扔进嘴里。 这东西收成少,少有人种。他们家也就过年过节买点来吃。 不过今年他们家倒是没买,是学堂先生送的奖励之一。 唐成河笑着点头:“好,吃吃吃。” 子时一到,唐成河便带着两个儿子和弟弟出门去放爆竹。 村里舍得钱的买爆竹,舍不得的就砍了竹子回来烧。 原本趴在自个儿娘怀里打瞌睡的小孩儿们被爆竹的声音吓醒,嘴一扁就要哭。 “不许哭,大过年的哭不吉利。” 几个小的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窝在亲娘怀里。 爆竹放过后,苗桂花又往油灯里添了油,挑了挑灯芯,便挥手赶人:“行了行了,都回去睡觉吧。” 一家人打着哈欠各自回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唐家人就起来擀面皮剁馅儿包饺子。 一人一大碗饺子吃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那些个尖酸刻薄的家就别去了啊。”将巴掌大的布兜兜挂在孩子们的胸前,苗桂花叮嘱道:“莲姐儿,你最大,你看着点。” 唐玉莲点点头应了声。 唐文风也有些想凑热闹:“娘,我四月份才十一,我不能去讨个吉利?” 苗桂花笑骂道:“你好意思挂个布兜兜,和弟弟妹妹侄子侄女挨家挨户讨零嘴?” 当地风俗,初二这天,家家户户的小孩儿都可以去其他人家里讨要零嘴,不拘多贵重的东西,几粒南瓜子,两颗花生都行。 谁家去的小孩儿越多,就代表越受欢迎,来年就会更旺。 唐文风想了想,挺胸抬头:“好意思!” 反正他现在年纪小,就不要脸了。 他还没有过这种挨家挨户讨要零嘴的经历呢,必须体验体验。 一刻钟后,和侄子侄女弟弟妹妹挂着同款布兜兜的唐文风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挥手:“小的们,跟我走!” 一群小的迈着小短腿儿紧跟在他屁股后头。 苗桂花唐成河等人:“......” 第18章 你是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在唐文风领着家里一群小萝卜头去要零嘴的时候,村口来了一辆马车。 “哟,这是谁家的富贵亲戚?” “这赶车的车夫像是见过,有点子眼熟。” “这不唐老二家三郎嘛!那车夫是他先生家的。” “哎哟,是嘞,瞧瞧我这记性。” “这年都过了,唐三郎咋回来了?” “走走走,瞧瞧去。” 马车停在唐家院门外,车帘撩起,唐文耀率先从车厢内跳下来,车夫从车厢后面拿来一个脚凳放下,李宝珠一手扶着车厢,一手被唐文耀扶着,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车夫在门外候着,他俩进了院子。 两年没有回过娘家了,今年苗桂花准备回去一趟,正在堂屋和唐成河点着要送的礼。 刚点完,就听见一声“娘”。 苗桂花刷的转身,看见好几个月没瞧见的三儿子,惊喜万分:“不是来信说不回来了吗?”她推了把唐成河,“赶紧把炉子重新升起来,这天儿冷的,他们赶了一路,别冻着。” “不用了,娘。”唐文耀嘴上这么说,却没动作,等到火升起来,扶着李宝珠在旁边坐下。 李宝珠披着镶了毛边的披风,闻到炭火的味道,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自以为做的隐蔽,但一举一动全被苗桂花两口子看在眼里。 一开始看见儿子的欣喜瞬间被浇灭大半。 “怎么突然回来了?”苗桂花没有露出半点不喜,只当做没看见。 唐文耀道:“儿子要和宝珠成亲了,特地回来说一声。” “什么?!”苗桂花和唐成河齐齐震惊。 唐文耀:“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八。” 苗桂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发晕。比起老大老二,她一直更喜欢老三,因为这个孩子聪明。 可是现在,关系一辈子的婚姻大事,竟然没有事先和他们这些家里人通气,是直接来通知的。 唐成河挂了脸:“你眼里还有我和你娘吗?” “自是有的。”唐文耀扑通跪下,“可是事发突然,不得不先定下婚期。” 苗桂花愣住,想到什么,双眼看向李宝珠被披风遮盖住的肚子。 李宝珠不自在的拽了下披风,耳根红了。 苗桂花只觉得眼前一黑,上前就是结结实实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 抖着手指指着他骂:“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你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知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你们两个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儿子知道,可......可儿子喝多了,又实在爱慕宝珠。”唐文耀红着眼看着苗桂花,“娘,我和宝珠本就已经定下婚约,日子虽是太过赶了些,可只要你们不说,外人是不会知晓的。” 苗桂花虽然是乡下农妇,可不代表她蠢,听不出三儿子话里里有话:“你这意思,要是今后外头有什么风声,那就是从咱们家传出去的了?” 唐文耀嗫嚅着,低头看着地面。 苗桂花只觉得心寒,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居然把这些小心思算计到他们这做父母的头上。 “罢了。”苗桂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左右已经分了家,我也管不了你。下个月初八我们会来的。” 唐文耀一直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我和你爹要去石头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吧。”苗桂花撇过头去。 唐文耀知道自己伤了老母亲的心,可如果他不这么做,先生就不一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哪怕他们早有婚约。 好在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这婚约是毁不成了。 唐家三郎匆匆而回匆匆而去,村里人是好奇的不得了,可唐家人一个个嘴巴比蚌壳还紧,一点消息都不露。 唐文风带着一大串小萝卜头回来,一路上收获到许许多多欲言又止的眼神,他满心莫名,直到回到家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老七,你可别往外说,娘生气着呢。”徐香草叮嘱。 “我知道的,大嫂。”唐文风对这个三哥的印象谈不上坏,也说不上好,以后当个普通亲戚就成。 “娘,吃!”唐柳从胸前的布兜兜里掏出一颗糖,高高举起小手。 徐香草笑着将糖放进她嘴里:“柳儿吃,娘不爱吃糖。” 唐柳咧着嘴,露出小米牙。 ***** 过完年,日子就跟按了加速键一样。 “真不要娘陪你?” 唐文风要参加二月份的童生试,得提前一个月去县里报名,登记姓名,年龄,籍贯,还有三代内有没有亲属入仕的具体情况,还要出示里正书写的此学子未冒名顶替,且从无犯罪的证明。 详细核对过后,才可参加县里主持的五场考试。县试一共五场,第一场最为重要,选拔最优秀的考生。其后二三四五场的考试皆称为覆试,一场一场的选拔。每场考一天。黎明前点人,太阳落山时交卷。 通过县童生试后,四月份再去参加府城官员主持的府童生试,一共三场。皆通过后,便是童生。 唐文风虚岁才十一,哪怕有唐成河陪着,苗桂花也放心不下。 “你个老婆子,我们下午就回了,你别给老七那个......叫压力。”唐成河笑呵呵的在院子里套着骡车。 买了骡子后,他就托村里木匠打了辆板车,以后去镇上县城都方便,不用再去借车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苗桂花将系好的包袱放到小儿子手上,“别磨蹭了,快走吧。” 坐上骡车,唐文风挥了挥手,看着苗桂花等人渐渐被浓雾遮掩。 “老七,冷不?”唐成河坐在前头。 “不冷,娘让我多穿了一件。”唐文风扒了下额前的碎发,已经被雾气打湿了成一缕一缕。 唐成河道:“你要是冷,就坐到爹后头来,给你挡挡风。” “诶,晓得。”唐文风心口热热的。 太阳出来后雾气就散的快了。 交了进城费,唐成河赶着车往县衙走。 县衙大门旁边开了道小门,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 唐文风抱着包袱跳下车,站在了一个高高瘦瘦,跟排骨成精的男人后头。 男人像是身体不大好,时不时地用帕子捂住嘴低头咳嗽。 唐文风在他再一次低头咳的撕心裂肺时,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引起了男人注意,他扭头打量了唐文风一会儿,声音虚弱地开口:“你是替你家少爷来排队的?” 唐文风黑线:“我自己来的。” 男人细长的眼睛都睁大了:“你自己?你多大了?” “十一。”这里很多人习惯算虚岁,唐文风也就没说自己十岁。 男人听完后露出一脸胡闹的表情,张了张嘴,又想起这小孩儿和自己没有关系,便闭口不言,转过身去。 唐文风看的真切,他转过身后,摇了摇头,还发出一声长叹。 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唐文风心道:看小爷到时候惊掉你们一地眼珠子。 队伍前进得很慢,日头正中才轮到唐文风。 登记的官员盯着唐文风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姓名。” “唐文风。” “籍贯。” “邰州府易阳县梁家镇清泉村人士。” ...... “可有里正出示的证明?” “有。”唐文风打开包袱将里头的证明拿出来。 官员记下后,将填写好的登记表给右手边的另一位官员。 唐文风横移几步。 桌后留着八字胡的官员看了看登记表,抬起头看他一眼,眉头瞬间皱起:“你这年纪也太小了。” 唐文风默默从包袱里再掏出来一份证明。 学堂的宁老先生早就猜到他这个年纪去考童生试会被质疑,所以提前写了一封推荐信。 本来唐文风还觉得是多此一举,现在看看,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人有先见之明。 八字胡官员打开推荐信看了看,左右两条眉毛灵活跳动。 看完后他将推荐信还给唐文风,从手边的箱子里拿出一支两指宽的竹签,往上盖了一个红印。 “试签,收好了,遗落不补。” 相当于准考证嘛,了解。 唐文风接过来吹了吹,等印干了后,塞进包袱就准备走人。 八字胡瞪着一双眼睛,指尖敲了敲手边立着的木牌。 唐文风看过去,嘴角抽了下,从怀里摸出来一两银子放到桌上。 八字胡这才挥挥手让他走。 草!考试费真他奶奶的贵! 唐文风心疼的不行。 那可是他准备去药铺买香料的钱啊! 蔫了吧唧的走到唐成河面前:“爹,回吧。” 唐成河纳闷儿:“不是说还要去药铺买香料吗?” 唐文风爬上车板:“交了考试费。” 以前他们家老三考童生,是和师兄弟一起来县里报的名。唐成河还真不知道这一出。 “早知道让你娘给点了。”唐成河道。 “反正下个月还要来考试。”唐文风盘腿坐好。 唐成河一想也是,便没再多说,轻轻甩动鞭子,赶着骡子出城。 ***** 二月初八,唐文耀和李宝珠成婚之日。 唐家人早早的起了来,换上没有补丁的衣裳,将手脸洗的干干净净,高高兴兴出了门。 路上遇到村里人,问他们这么早去哪儿。 苗桂花便道:“老三成亲,在镇上办的,可不得早点去。” “哟,你家老三要成亲了?咋在新娘子家办咧?” 苗桂花面不改色:“新娘子是家里的独女,换我也舍不得去村里办。” “也是。”问话的婶子点头。 “不说了,我们就先走了啊。”苗桂花转身。 唐家人还没到镇上,唐家三郎在新娘子家办昏礼的事就传遍了半个村子。 “别是倒插门吧。” “说不准。听说唐三郎那媳妇儿可是镇上秀才公的女儿,还是独生女,当上门女婿都算他唐三郎走大运了。” “哎哟,那以后唐家岂不是在镇上有一门正经的亲戚了?” “嗨,咱们羡慕不来,谁让家里没个读书人呢。” “说起来,你们听说没,唐家七郎要考童生了。” “你听谁说的?” “里正家那口子说出来的,说上个月唐文风去他家问里正开什么证明。” “不得了不得了,这要是考上了,那唐家一门两个童生,还是泥腿子吗?” “又不是秀才公,怎么就不是泥腿子了。再说了,考不考得上还是个事呢。”苗翠兰捏着针在头上刮了刮,撇嘴道。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接这话。 唐老二家和唐家老宅那边的不对付,苗翠兰自然是巴不得唐文风考不上的。 她们可没有这么坏的心。 这边厢,唐家一行到了镇上。 望着挂着李宅二字的大门,一家人有些拘束地理了理衣服。这才缓步上前。 唐文耀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红色衣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笑的灿烂。 余光扫到唐家一行后,脸上的笑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随后笑着跑过来:“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 唐文风和唐文祖等弟弟妹妹乖乖叫了声三哥。 “侄子侄女怎么没带来?”唐文耀问。 苗桂花说:“年纪太小坐不住,就没带来,你五伯五婶他们在家帮忙看着呢。”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院子。 李宝珠家是个一进的院子,绕过影壁就能看见布置的红火的喜堂。 院子里全是亲朋好友,穿着细棉做的衣裳。 见到唐家人,说笑的声音都静了下,随后才若无其事的继续交谈。 那安静下来的一瞬,让唐文耀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脸上的笑有些勉强:“爹,娘,席面订在酒楼那边,你们要不要先过去?” 苗桂花道:“今天是你娶亲,哪有做爹娘的先离开的道理。” “这位婶子怕是不知道,你家儿子可不是娶亲,而是嫁进来。” 旁边有人大声说道。 和他一起的几人听后哈哈大笑。 唐家人脸色都不好了。 苗桂花更是一脸不敢置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唐文耀难堪的低声说:“娘,我们快走吧。” 唐成河脸涨的通红,指着他想骂。 唐文风突然出声:“未来三嫂是家中独女,我三哥便是上门,那也是爱重妻子,不忍她离开父母亲人。有什么可笑的?” 唐文耀没想到未说过几句话的七弟会帮他出头。 那嘲笑唐文耀的男人叫李程,是李宝珠的堂哥,一直和唐文耀不对付。 放声大笑的他万万想不到还有人敢出声。 他阴鸷的眼神落到唐文风身上:“你是什么东西?” 唐文风好整以暇地回道:“不好意思,我是人。请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李程私下常和同窗学京城那些学子服食逍遥散,特别易怒,闻言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我才不是东......”他反应过来,蓦地住嘴。 “三哥,带路吧。”唐文风转头。 唐文耀还没反应过来:“带去哪儿?” 唐文风皱眉:“自然是喜堂。难不成你不准备拜高堂?” 唐文耀连忙道:“没有没有。” 等到唐家人离开,和李程一起的几人才小声问:“要不要找人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李程牙关紧咬,过了会儿才开口:“今日是宝珠大喜的日子,不许生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过了今日便可以。 但是李程他们却没想到,唐文风参加完三哥的昏礼后,没有回村里,而是去了县城,准备参加几天后的考试。 在清泉村白蹲了三天的狗腿子们一个个冻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哆哆嗦嗦回了镇上。 奶奶的,这乡下地方的晚上可真是冷死个人。 第19章 童生 第十九章 鸡还没叫,唐文风就起了。 半眯着眼睛一边打瞌睡一边穿衣服。 苗桂花这次说什么都跟了来,早早的去街上买了包子馒头回来。 唐文风三人没经验,来迟了,县里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 三人最后在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客栈落了脚。就这样客栈里还只剩最下等的房间。屋子里是大通铺,一间屋子住二十个人。 一天还要二十个铜板。 他们住了五天,可把苗桂花心疼坏了。 抱怨愣贵还没自家屋子敞亮。 闻了五天臭脚丫子味儿,唐文风感觉自己嗅觉都快失灵了。 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堂里咬着包子,喝着客栈卖的粥,他心想,最好第一场就中,要不然他很可能反悔,打道回府。 这住宿条件也太恶劣了。他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吃过早饭,解决了生理需求。 唐文风和苗桂花坐在骡车上,由唐成河赶着车往考场去。 平时没觉得人多,这会儿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稍不注意,转个身就可能和一个陌生人来个亲密接触。 艰难挤到考场门口,唐文风已经记不清自己的鞋子被踩掉了多少次。 守在考场门口的官员手里捧着厚厚的名册,叫一个名字,便有人高举着手,手里紧紧握着盖了印的竹签,一边喊着这儿呢这儿呢,一边从人群里挤出来。 等到官差确认印章无误,检查过考生双手,还有携带的东西没有夹带小纸条之类的作弊道具后,便放行。 进了里头,还会有人再次检查。这里检查的更为严格,会让脱掉外袍和鞋子。 因为以前有过考生将小抄写在外袍里边,贴在鞋底或鞋垫上。 如此一通折腾,等到唐文风进了考场,从监考官员那里领了自己的座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后,感觉早上吃的东西都消化了。有点饿。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锣响,一刻钟后是两声,再一刻钟后是三声。 三声过后,考场大门关闭。待到下午太阳落山才会再次打开。 苗桂花和唐成河担心的坐立难安。 三儿子考试那次不让他们跟,他们还真不知道光是等在考场外都会紧张的心脏砰砰跳。 等啊等,等到夫妻二人都轮流睡了一觉后,锣声才响起。 “开了开了!门开了!” 有人大声喊道。 一时间等在考场外的所有人纷纷伸长脖子。 考场门打开后不久,考生们便鱼贯而出。 有人笑着,有人哭着,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半死不活...... 苗桂花站在板车上,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用力挥手:“老七,这边!”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唐文风从人潮中挤出来,张嘴就是一句:“好饿。” 苗桂花和唐成河哭笑不得:“走走走,这就带我儿吃饭去。” 回到客栈,苗桂花也顾不得心疼钱,点了两荤两素。 唐文风是真的饿惨了,埋头大吃。 苗桂花心疼的不行,一个劲儿给他夹菜。 填饱肚子后,唐文风回了房间倒头便睡。 第二天中午,考场外头的墙上贴上了第一场录取的考生。 前面四场考试发榜只会写座位号,最后一场考完才会列出考生姓名。 唐文风领到的座签上刻着的是八十九。 唐成河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八十九还是认识的。 踮着脚从榜尾往上看,越看越心凉,咋的还没他家老七? “第一名三十三号!在不在?” “在在在!”听见自己得了第一名,穿着长袍的书生激动的快晕过去。 “第二名八十九号在不在?”有那挤在最前头专门凑热闹的人大声喊道。 唐文风撩了撩眼皮,不动声色。 苗桂花和唐成河对视一眼,仿佛听到了对方心脏咚的跳了一声。 三人默默转身离开。 附近看见的人只以为是落榜的。还小声嘲笑着,这么点大就来考童生,真以为自个儿是神童啊,不自量力。 回到客栈,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 苗桂花再绷不住表情,激动的抱住儿子,压低声音:“第二名,第二名,我们家老七可真是太厉害了!” 唐成河咧着嘴笑了许久,才小声问:“老七,爹听说第一场中了的,参加后面几场考试,考的也不错的话,可能会得到县太爷的亲自面试。你要试试不?” 唐文风摇头:“县太爷亲自面试,也只不过是让府试多了一份保障,没必要。” 唐成河不懂,但听儿子这么说,便点点头。 “那咱们现在做什么?”苗桂花问。 唐文风伸了个懒腰:“回家。过几天发最后一次榜时再来。”到时候会给他们这些通过县试的发放新的签子。 “行行行,回家。”苗桂花和唐成河笑着点头。 村里都知道唐家七郎考童生去了,有人盼着好,有人盼着坏,还有人单纯就是凑个热闹,说句闲话。 这天,村头大树下,几个妇人聚在这儿纳鞋底,突然听见车轱辘的声音。 扭头一看,可不就是唐文风一家三口回来了。 “苗婶子,你家七郎考的咋样啊?中了童生没?” 苗桂花不想炫耀,已经尽可能收住脸上的笑:“考的还成,过段时间还要去府城考试呢,考完才知道中没中。” 等到骡车走远,几个妇人才凑在一起说着酸话。 “瞧她那得瑟样儿,还没中呢,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到时候要没中,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那万一人中了,到时候换你哭?” “干我屁事儿。又不是我家里的。” 另外几个妇人撇撇嘴,挤眉弄眼地做着口型,说她酸。 回到家,唐文风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好。 就连每次拉屎都生怕掉进去的茅坑都变得顺眼不少。 唐文光他们不敢去问他,便悄悄问苗桂花他们。 苗桂花笑着说:“县试过了,第二名,老七就让先回来。说过几天发最后一张榜的时候再去。” 唐文祖道:“我记得三哥当时好像是十几名。老七可真厉害。” 苗桂花戳他脑门儿:“当初送你去念死活念不下去。” 唐文祖抓抓头发:“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到现在字儿还写不全呢。” 苗桂花都懒得说了。挥挥手赶人,让该干嘛干嘛去。 几天过后,唐成河再次赶着骡车拉着唐文风去了县里。 最后是贴的一张录取人数总榜。 唐文风的名字依旧高高挂在第二名。 用上一支签子换了盖了新印章的新签,唐文风又转去药铺买了香料。 这次可以在家多歇歇,三月下旬再出发。从他们这儿到府城,坐骡车需要一天半,倒是花不了多少时间。 在家的这段时间能多收点鹅卤了卖掉换钱。 毕竟到了府城得找落脚的地方。唐文风可不想再住那种二十人挤一块的房间,所以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养鹅的人家少,那几次卤鹅卖的不错后,苗桂花和唐成河就跑了好几个村子,买了不少鹅回来。让云狗儿兄弟俩帮忙养着,每个月给他们工钱。 当时买来的就是半大的鹅,这会儿已经能够宰了。 其中两只宰了后,破开肚皮还发现了蛋,苗桂花直呼糟蹋了。 后面再宰鹅,都会先摸摸有没有蛋。 到了三月下旬,刨除成本那些,卤鹅一共净赚了七百多文。 唐文风父子俩出发这天,怀里揣上了家里大半家底。 在家人的目送下,缓缓离开村子。 夜里不敢露宿荒郊野外,赶在天黑前找到一个村子。给了愿意收留他们父子这家人三十文钱,两人好好吃了一顿,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再次上路。 唐成河活了半辈子,是第一次来府城,看着高大的城门,只觉得心头发虚。 进了城,唐成河小声说:“不愧是府城,连进城费都比县里多不少。” 府城的进城费按人头算,一人五文。 唐文风有些心疼,现在他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 到底是他坐井观天了。 之前一直在村子里待着,觉得手头已经很宽松了。万万想不到一次考试,让他们家差点清空家底。 这次考完,说什么也得想办法赚钱。他要赚大钱!以后猪肉能吃一斤丢一斤那种! 父子俩这次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找了很久,最后找到一个大门都掉了漆的客栈住下。 这客栈是对老夫妻开的,虽然东西很旧,可收拾的很干净。一间屋子只收八十文。比其他动不动就一二百文的客栈便宜太多。 而会选择住到这里来的大多都是没什么银钱的考生。平时也不会说有谁看不起谁,起什么争执口角。 转眼来到考试这天,住在唐文风隔壁房间一个叫于鲤的考生和他们同行。 于鲤今年十八,据他自己所说,这已经是他来考的第四次了,要是再考不上,他就回家种地去。 唐文风一开始以为这个种地真是种地。后来才知道于鲤家是地主,他爹名下有一百八十多亩的地,全部甸了出去,光是每年收租都能让他们一家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不过于鲤的爹以前穷怕了,当了地主也抠搜得很。所以于鲤一个地主家的儿子才会来这家客栈住。实在是因为他手里没多少钱。 府试同样是一天一场考试,黎明点人,太阳落山交卷。 进了考场,唐文风发现他和于鲤还真是有缘,两人面对面,中间隔了一条四尺多宽的走道。 看了下试题,唐文风便开始执笔答卷。 他这手字在宁老先生眼中依旧是狗爬,但唐文风自己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嗯,自己。 巡逻的官员走到这里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下笔流畅的唐文风,只一眼就狠狠皱起眉头,嘴唇动了两下。 唐文风刚巧抬起头扭了几下脖子,是以看的清清楚楚。 他是不懂唇语的,可是架不住在宁老先生那儿听得多啊。 刚刚那位官员说的是“这字惨不忍睹”。 唐文风很无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 怎么就惨不忍睹了?他写的多方正。 深吸一口气,唐文风继续答题。 三天过后,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刚出考场,于鲤就哇的一声嚎了出来,哭声之难听,犹如鬼哭狼嚎。 边上刚准备哭的一个考生吓得一下把眼泪憋了回去,还打了个嗝。 “唐小兄弟,我感觉我又落榜了。”于鲤嚎够了,抽抽噎噎地和唐文风说。 唐文风揉了揉被折磨的耳朵:“我看你写的挺快啊,都没抬过头。” 于鲤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写完啥都不记得了。” 唐文风:“......”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献上一句祝福。 考完试的唐文风一身轻松,天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出去溜达。 看的紧张不已的于鲤满眼幽怨。 考后第三天,发榜了。 唐成河这次有经验了,先从最上面看。 看到第五名,他激动的低头对儿子说:“老七,你是童生了!” 一句话惹来周围多人侧目。这么小的童生?! 唐文风赶紧拉着自家爹挤出人群。 两人在外等了会儿,突听一声惨叫,声音有些熟悉。 下一刻就见于鲤疯了似的从人堆里挤出来,朝着他们这边边跑边喊:“唐小兄弟,唐大叔,我中了!我终于考中了!我是童生了!” 唐成河笑着点点头:“恭喜恭喜。” 于鲤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在原地转圈圈。 唐文风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考上一个童生就值得他高兴成这样。 等到同行离开府城,回去的路上,于鲤才小声说了自己的事。 他的娘原来是妾,后来他爹的正室病死了,他爹不想再娶填房,就想直接抬了于鲤的娘做正室。 但是族里不同意。 最后掰来扯去,族里松了口,只要于鲤能考上童生就答应。 可惜于鲤考了好多次都考不上。他本来都快绝望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考上了。 “唐小兄弟,唐大叔你们可真是我的贵人。”在易阳县分开时,于鲤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让唐文风别忘了他,以后有时间去找他玩。 唐文风看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模样,只能无奈点头。 于鲤这才高高兴兴离开。 第20章 水云县 第二十章 “今年童生试倒是看见几个不错的苗子。就是不知今后如何。” “听说有个本该第一名的学生被降到了第五?” 提到这个就来气,留着长须的官员重重一搁茶盏:“你是没见到那手字,有气无力,飘飘忽忽,比我家七岁小儿都不如!” 友人哈哈大笑:“倒是你手下留情了。可愿告知原由?” 大乾重文尚武,当今天子便是文武全才,还是太子时,流传出去的一幅墨宝曾被人以千金求购收藏,被先皇数次夸赞。是以登基后,当今天子尤其看重朝中官员的字。 有那字写的丑的,递上去的折子都会被批下“好好练字”四个大字。 为了不污了当今天子的眼,所以每次童生考试,下面都抓得很紧。 童生试都过不了的,那就别参加科举了。就不是吃这行饭的料。 按照长须官员以往的严格标准,字迹丑的是绝对通不过考试的。可偏偏这次他网开一面,只单单降了名次。 长须官员摸了摸胡子:“一些见解很是新奇,不随大流,另辟蹊径。另外,”他重新端起茶盏,“他是天元四年生人。” 天元四年? 友人微微睁大眼睛:“今年才十一岁?”他理解地点点头,“难怪你会破例。若是不会半途陨落,今后或许还有机会同朝为官。” 许多年少时被称为神童的学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会渐渐泯然众人。 ***** 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因为这手字和童生失之交臂的唐文风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捣鼓鹅绒, 他要做个鹅绒枕出来,真是睡够了填充稻壳的枕头。他感觉再睡下去,后脑勺都要扁了。 家里这些日子杀的鹅,鹅毛都留下来了的。就是因为他说了有用。怕放在外面坏了,还全部拿麻袋装好搁在柴房里头的。 唐文风一边干呕,一边挑拣着鹅绒。 这捂了一段时间的鹅毛的味儿可真是冲,呕。 不行了,他一个人真的不行了。 唐文风跌跌撞撞往边上走了几步,长出一口气,喊道:“阿远,五哥,快来帮忙!” 五伯他们家上个月月底就搬出去了,现在家里又少了不少人。想多叫几个小苦力都没法。 唐文祖才不理他:“我要去割猪草,没空帮你捡鹅毛。” 唐文风看向侄子唐书远。 唐书远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七叔,我要看着妹妹。” 还不到四岁的唐柳冲唐文风咧嘴一笑。 唐文风死心了。 算了,还是他自己来吧。 “七哥,我可以帮忙。”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唐玉莲说,“不过得给工钱。” 唐文风沉默。他知道这个妹妹一直不喜欢自己,因为傻了的那几年里,爹娘偏疼自己,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所以她没少偷偷骂自己傻子。 唐文风这人,一向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他清醒过后也和这个妹妹不亲。平时能不多接触就不接触。 可现在...... 低头看了看地上一大堆的鹅毛。 唐文风决定还是可以先“握手言和”的。 商定下来一个时辰五文钱后,唐文风解放了。 唐玉莲拿自己绣的帕子遮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坐在小板凳上,慢慢挑拣起鹅绒。 唐文风捶了捶腰,洗干净手后,钻进了灶房。 “老七,你这是在干啥?”挑水回来的唐文光一进灶房就看见了撅着屁股在掏灶灰的七弟。 唐文风扭头:“我等会儿有用。” 唐文光笑出声:“你这脸黑一道白一道的,赶紧去洗洗吧。” 唐文风哪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可是哪里管那么多。而且反正在自己家,没那多讲究。 掏了足够多的草木灰后,唐文风找了个木盆,倒了一部分草木灰进去,接着倒水搅拌。 搅拌过后,找来一件粗布衣裳当做过滤用的布。 过滤好的草木灰水倒进锅里煮。 煮了一段时间后,唐文风扔了个鸡蛋下去,见能浮起来了,便抱来猪油罐。 “娘,我要点猪油啊!” 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的苗桂花应了声:“别用太多。” “晓得。”唐文风打开一个矮胖矮胖的圆肚罐子,从里头挖了一大勺猪油放到煮过的草木灰水里,一边加猪油一边搅拌。 搅拌到后面,唐文风只觉得膀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直煮到粘粘稠稠跟冰淇淋一样,他才把柴火抽了。 家里没有模具,他去柴房砍了几节枯竹筒,将煮好的......勉强算是肥皂液体的糊糊倒进竹筒里。 天气还不算热,冷却的很快。 唐文风伸出手指头摁了摁,脸上露出欣喜,好像成了。 这东西好像是要放置一段时间才能用的。 具体为什么要放置,唐文风表示,他学的知识已经全部还给老师了。 幸好没有制皂失败,不然他想发疯。 捏了捏自己酸胀的膀子,唐文风表情有些酸爽地龇了龇牙,把灶房收拾干净,抱着一大堆竹筒进了自己房间。 他没再和五哥睡一个房间,现在有自己的房间了,是原来二伯家用来放杂物的屋子。 屋子很小,打扫干净后,搭了一张木板床,床头床尾都抵着墙。虽然又小又简陋,可到底是拥有了自己的小空间,能够让唐文风随意发疯。 把所有装着肥皂的竹筒整整齐齐码在床尾,唐文风拍拍手转身出去。 不得不说,姑娘家确实手更巧一些。 他费了那么多时间,挑拣出来的鹅绒还没有现在的一半儿多。 “捡完了到时候多给你发点工钱。” 唐玉莲听了很高兴,眼睛弯起。 花了一天功夫挑拣完后,得到一小袋鹅绒。 这个时节的太阳不大,唐文风把蒸煮过后的鸭绒多晒了几天。 苗桂花按照他的建议缝了个内芯套子,将鸭绒一点点填进去。填完后封口,外头再套上枕套。 一个鼓鼓囊囊的胖枕头就新鲜出炉了。 唐文风躺到床上,将头放到枕头上砸了砸。 “舒服~”声音都快飘了。 苗桂花扒拉开他,将枕头拿起来摸了摸,摁了摁,和大儿媳妇说:“确实比咱们睡的枕头好多了。” 徐香草也很喜欢:“就是太难得了。这么些鹅毛,才得了这么点鹅绒。” “谁说不是。”苗桂花把枕头还给小儿子。 唐文风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娘,咱们自己孵小鹅仔吧。以后多养些,还能做鹅绒被,鹅绒衣......冬天不用烧炕都暖和。” 苗桂花瞥他一眼:“去年冬天也没烧炕。” 唐文风:“......” 堵的小儿子哑口无言,苗桂花心情很好:“那剩下的那些鹅就暂时不杀了,先留着下蛋。” 唐文风立刻笑了。 ***** 考上童生后,唐文风就没再去学堂了。这是一开始就和宁老先生说好的。只用等到八月时,拿着宁老先生写的推荐信去县学入学便可。 如今离八月还有三个多月。不用去上学的唐文风便琢磨着上镇上卖铁板豆腐去。 村里就有人专门点豆腐卖,那家人姓陈,村里人都管他陈豆腐。他家豆腐做的比别家好吃,一斤三文钱,村里人都愿意去买。 不过铁板豆腐铁板豆腐,总得有铁板吧。 唐文风趁着午间吃饭时,便问他爹镇上有没有铁匠。 唐成河摇头:“县里才有铁匠铺子。” 唐文风正想说那就去县里一趟,转念却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县里有孜然卖吗?” “那是什么?”全家人都懵逼脸。 唐文风:“......”很好,他的铁板豆腐生意还没开张便已面临夭折。 “偶然听来的一种香料,说是用来腌肉烤肉很好吃。和小茴香长得很像。” 唐成河想了想,道:“听说水云县那边的码头偶尔会来胡商,会有一些没见过的稀罕东西,或许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孜然。” 水云县?好像就是他们隔壁县。 “爹,咱们什么时候去呗?”唐文风讨好地笑。 唐成河迟疑,看向老妻。现在是农忙,他能走这一趟吗? 苗桂花:“你明儿就陪他跑一趟,早去早回。也赶得上插秧。” 唐成河笑着点头:“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唐文风揣着自己所有的钱,和他爹坐着骡车去往水云县。 水云县比易阳县大,靠海,这边老百姓多是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日子过得比其他县的底层百姓强。不过也更容易有生命危险就是了。好些出海一趟就回不来,连尸骨都找不着。 水云县离的比较远,父子俩午后才到。 唐文风边走边看,是看的满眼稀奇。 那好像是鱿鱼?啊,不对鱿鱼是尖脑袋,这应该是墨鱼。 诶?这不是某音上有段时间很火的那个被爆头的八爪鱼吗? 唐文风上前:“老板,你这个八爪鱼怎么卖的?” “十文钱一斤。小伙子要买?” 没等唐文风点头,边上就有个挎着竹篮子的大婶啐了口:“吴老三,你欺负人不是水云县的就乱喊价是不?这玩意儿出海一趟能捞好几百斤,根本不好吃。三文一斤都嫌贵。” 唐文风听的震撼。这么便宜?! 那卖八爪鱼的吴老三看他表情,误会了:“算了算了,你要是要,三文钱一斤卖给你。”这东西都是捕鱼的时候一网捞上来的,扔了可惜,卖又卖不出价。能得三文钱一斤已经不错了。更多的是剁碎了喂鸡喂鸭。 唐文风心动,不过现在没找到孜然,买来也没用。 想到烧烤,唐文风吞了吞口水。 “我还得再逛逛,老板你一时半会儿不会收摊吧?” 吴老三摆手:“不会。”他们都会摆一天的。 “那行,我先去其他摊子看看。”唐文风说完就要走。 那挎篮子的大婶显然是个热心肠,问道:“你要买啥,我对这片熟,说不得能让你少走点冤枉路。” 唐文风想了想,说:“我想买孜然。” “孜然?”大婶皱起眉。 唐文风道:“和小茴香很像,但是味道更浓。” 大婶快打结的眉头松开,嗨了声:“我道是什么呢,你说的是野茴香吧,那些胡人烤肉的时候最喜欢放了。味道太冲,我们吃不惯。” 唐文风眼睛唰的亮了:“应该就是的。婶子,哪儿有卖?” “就那边,看见那个头上插着根鸟毛的红头发没,他那儿就有卖。” 唐文风如今个子不高,踮着脚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了那迎风招展的孔雀尾巴。 和大婶别过后,唐文风和他爹来到了鸟毛......不是,红头发胡人老板摊子前。 红头发胡人老板会说这边的话,就是口音很重,不仔细听有些听不懂。 唐文风眼睛在摊子上扫了一圈,瞬间捂住自己心口。 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辣椒吧,还是晒干过后的干辣椒! 他喜欢吃辣,可是这里没有辣椒,只有一种茱萸果,还比较贵。每顿都放,能肉疼死。而且茱萸果虽然有辣味儿,可他到底更喜欢辣椒的滋味。 “老板,你这个怎么卖?” “你说红果?”胡人道:“你要的话,这一堆给三十文就好。”他们那边的人更喜欢野茴香,没有多少人喜欢红果。拿来这边也没人买。 那一堆干辣椒目测有个四五斤。 赚了! 有了干辣椒,就有辣椒籽,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辣椒了。 “行,我都要了。”唐文风数了三十个铜板给胡人,收获干辣椒一堆。 来的时候,骡车上放了个竹筐专门好拿来装东西,现在直接把干辣椒倒进去。 买好辣椒,从兴奋之中回过神的唐文风才想起自己还要买孜然。 在摊子上找了找,在角落瞧见了。 “这个什么价?” 胡人道:“这个烤肉好吃,五十文一两。” 好贵! 唐文风:“不能便宜点?” 胡人摇头。 唐文风纠结,这也太贵了。算下来一斤就得半两银子,他得卖多少豆腐才赚的回......诶等等。 他伸手抓了点孜然拿在手里看。 这个好像可以种吧。 心思电转间,唐文风已经做好打算。 他上辈子可是华国人,拥有着老祖宗传下来的种地基因。哪怕现在换了个壳子,他相信也依然深刻在灵魂。 “我要四两。” 虽然买的不多,可胡人心情还是好了不少。这边的人没有眼光,很少有人愿意买他们的香料。他摆了这么久的摊子,总算遇到个识货的。 心情很不错的胡人大方的送了唐文风两根玉米棒子。这东西在这里也卖不出去。 付了钱,唐文风晕晕乎乎的抱着两根老玉米爬上骡车。 “这是啥?”唐成河问。 唐文风这才回过神,压低声音激动地说:“好东西。可以当粮食的。” 唐成河眼睛睁大:“当真?” “我哪敢骗您啊爹。”唐文风喜滋滋地摸了摸玉米,将它和孜然,喔,不对,野茴香一起放进竹筐,和干辣椒做伴。 离开前,两人又去吴老三那儿买了二十斤八爪鱼。吴老三看他们买的多,干脆把桶一起给了。只多收了十文钱。 紧赶慢赶,到家时已经亥时。 唐文风看桶里的八爪鱼都死了不少了,干脆连夜收拾出来,拿水煮了。 这地方没有冰箱,着实有些麻烦。 第21章 铁板豆腐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中午,唐文风用昨晚煮过的八爪鱼做了一大锅麻辣八爪鱼。 一开始苗桂花他们都不好吃,说看着吓人。 后来看唐文风和唐文祖吃的开心,这才试探着夹了一块。一吃之下,惊为天人。 “没想到瞧着怪模怪样的,味道倒是不错。”苗桂花道。 唐成河:“那是老七手艺好,又舍得下重料。” 听他说起老七,苗桂花探头看了眼:“他这是在拨弄啥呢?” “说是要种野茴香,辣椒和玉米。” “就他昨天买回来的那些个?” “是。”唐成河咧了下嘴,“就那个野茴香,一两就要五十文,老贵了。” 苗桂花听的抽气:“这是金子?” 唐成河笑了:“那不能。金子可没这么便宜。” “算了算了,随他折腾去,反正是他自个儿挣的。”苗桂花不想多说,说多了心都感觉在滴血。 “成,咱们也赶紧下地去。” 育的秧苗可以拔出来插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抓紧时间插秧。 唐文风将浮在水面上的辣椒籽和野茴香捞起来铺在笸箩里晒着,这些拿来用石臼捣碎了装起来。 村里地方大,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前后两个院子。 唐文风家也有。 前面的院子是砌的泥墙,牲畜这些都关在前头,后面是用竹子围的篱笆,栽了好些菜。 唐文风问唐成河要了一小块地,准备先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如果可以,明年就能甩开膀子种了。 玉米种子是直接点种的,辣椒籽和野茴香他准备像育猫草那样试试,看会不会出芽长苗。如果行得通,再移栽。 地不大,还剩下很多干辣椒和野茴香,唐文风干脆全用石臼捣碎了。 “阿嚏!”唐文风揉了揉鼻子。好像没闻到了,是真的有点呛鼻子。 过了几日,秧苗插完后,唐文风又央着唐成河跑了一趟县城,去铁匠铺订了一块边缘高两指宽的铁板,还有两个巴掌大的扁平铲子。光是定金就给了二百文。 约好三日后来取,唐文风和唐成河找了个面摊,准备吃了午饭再回去。 “诶,听说没,梁家的大少爷在到处给他爹梁员外寻摸稀罕东西,还放出话来,只要有人献上的东西能入眼的,都给银子。” “怎的突然找起稀罕物了?” “你这消息不灵通啊,八月初五是梁员外五十大寿。宴请了好些人,听说县主簿都会去。” “那不还有好几个月吗?咋这时候就寻摸上了。” “说你脑子笨你还不乐意,这稀罕东西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 唐文风仗着脸嫩,端着面碗凑过去,嘴甜的叫哥:“若是有那稀罕东西,要怎么拿去给梁少爷瞧?” 说话的几人也没笑话他,毕竟他们也心痒痒的想挣这钱:“你要是有那稀罕东西,直接拿到梁记布庄,那是梁大少爷名下的产业,他偶尔会去瞧瞧,那儿的掌柜人也不错。要是你的东西成,就会直接给你银钱。” “谢谢几位大哥。”唐文风端着碗又坐了回去。 唐成河:“老七,咱们庄户人家可没见过什么稀罕东西,你别动歪心思。” “我知,阿爹。”唐文风满脑子都是稀罕二字。 唐成河知道小儿子有分寸,提醒过后便不再多说。 从县城里回来后,一连四天,唐文风都往山里钻。 唐成河倒是知道为何,但家里其他人不知道。每次看唐文风吃过饭就往外跑,皆是一头雾水。 钻了四天树林子,唐文风终于找到自己想找的了。 他们这里没有苹果,但是有一种和苹果长得很像的果子,当地人叫沙果。 个头不大,和黑布林差不多,稍微大的了一两圈。成熟后红红黄黄的,颜色好看,味道也不错。 清泉村山上的沙果树以前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突然变少了。现在要想找到,更是全靠运气。 唐文风是在一个山凹凹里找到的,就两棵。瞧着长了不少年头,树干已经比碗粗了。 茂密的枝叶间点缀着密密麻麻的花骨朵和将开未开的小花。 沙果的花苞是红色的,开后是白色,呈现淡淡红晕。 唐文风这个心思不算细腻的都觉得怪好看的。 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后,唐文风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去县城铁匠铺取自己订的铁板。 急吼吼回了家,才发现唐成河早就给他取回来了。 唐文风狗腿地倒了碗白开水:“阿爹您辛苦了,喝水喝水。” 唐成河哼了声:“一共三两四钱,记得还。” 唐文风顿时苦着脸:“知道了。”唉,荷包瘪了不说,还负债了。 看来铁板豆腐生意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的唐文风第二天一早就去陈豆腐那儿花三文钱买了块豆腐。 他不知道外头摆摊的怎么调的酱料,只知道肯定有孜然这些。所以干脆按照自己的理解来。 将铁板放在炉子上,烧热后拿了个刷子刷上油,把切成小方块的豆腐小心放上去,一边煎一边刷着酱料。爆开的各种香料混合的香味冲击着在场人的鼻尖。 咕咚。 谁吞口水的声音大了点。 “七叔,可以吃了吗?”唐书远和唐柳眼巴巴地瞧着。 “马上。”唐文风将煎好的豆腐用扁平的铲子铲起来放到盘子上,撒上一撮葱花,“可以吃了。小心些啊,烫的很。” 薄薄的一片豆腐被切成了九小块,刚好一人一块。 看他们吹了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唐文风期待地问道。 从来最为捧场的唐文祖用力点头:“好吃!” 苗桂花他们也跟着点头,都说好吃。 没有一个人说难吃,那就差不多稳了。 “老七,你这个准备怎么卖?”老两口最关心这个。 “三文钱一份。”唐文风指了指盘子。 “这......这会不会太贵了?”一块豆腐才三文钱,这少说能切下来十份。 “这些香料贵。不卖贵些,回不了本。” 这一点唐成河最有发言权:“一两五十文呢。” 苗桂花也想起了这一茬,突然就觉得不贵了。 “娘,陈豆腐那儿能提前订豆腐吗?”唐文风问。 “能。”苗桂花说,“村里有人办席都会提前和他家说。” “那先订个三十块豆腐。” “这么多?” 唐文风:“卖不完咱们就自个儿吃。” 苗桂花觉得手痒,咋那么想抽人呢。 既然要开始卖铁板豆腐,就得把准备工作做好。 唐文风带着家里几个小的,用浆糊糊了一百个油纸袋出来,还砍了竹子削细竹签子,方便人扎豆腐吃。 隔天早上,唐文风和唐成河把摆摊需要的东西搬上骡车,去陈豆腐家取了昨天订的豆腐,哒哒哒的去了镇上。 他们来的早,交了钱后,在集市找了个人来人往都会瞧见的好位置。 一开始人少,唐文风便没动,只专心切着豆腐。 等到太阳出来,人多起来后,唐文风挽起袖子,开始刷油煎豆腐。 “什么这么香?” “不知道啊,从来没闻到过。” “哪儿飘来的?” 刚进集市的几人闻着香味的来处找了过去。 到了地方,已经看见前方摊子前围满了人。 有人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油纸袋,艰难的从人群里挤出来。 “大兄弟,这儿卖的什么?” “叫什么铁板豆腐,三文钱一份,香的咧。”回答完,这买到铁板豆腐的人就急急忙忙走了。他得快点回家。那小老板说了,冷了就没那么吃了。他得赶紧回去让爹娘媳妇儿孩子尝尝。 等终于轮到这闻香而来的几人站在摊子前时,面对的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父子俩。 “老板,你不卖了吗?” 唐成河今天就负责收钱了,乐的嘴都快合不上了:“不好意思,卖完了。几位想吃,得等明日了。” 几人不满:“你们这做的什么生意,有钱都不积极赚。” 唐成河心想,谁不想赚钱,那不是没料到生意这么好,准备的豆腐少了嘛。 “明日我们会多准备些。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买到铁板豆腐,几人扫兴离去。 回去的路上,唐文风道:“爹,明天得麻烦您去水云县一趟了。要是接下来的生意都不错,香料用不了多久。” 唐成河一听,哪有不同意的:“成,明天爹就走一趟。不过你这边谁过来?” “我问潘叔借下驴车,让大哥陪我过来。”其实唐文风心里有个打算,就是以后把这个铁板豆腐的生意交给大哥两口子做。他就拿个分成。 毕竟以后他上学了,没时间摆摊了。 想了会儿,他把这个打算说了出来。 “给你大哥两口子?”唐成河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家里孩子互帮互助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最想看见的,“你可想好了,这生意即便不会每天这么好,也不会差。这可比在地里刨食儿强。” 唐文风掂了掂钱袋子:“想好了。我还怕大哥大嫂觉得我什么也不干还拿分成是占便宜了。” “那不能。你大哥大嫂都不是这种人。”对于这点,唐成河是有信心的。当然,换成老二那两口子,他就不敢说这话了。 父子俩商量好,决定等唐文风去上学后,才把这事告诉老大两口子,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先跟着跑一跑,看一看。 这铁板豆腐做法简单,最重要的是酱料。只要酱料的秘方不外露,哪怕有人学着卖,他们也是半点不虚的。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 这些日子下来,因为新鲜感,铁板豆腐每日能赚二到三百文。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简直是暴利。 不知惹来多少人眼红。 期间不出所料的有人跟风卖铁板豆腐,但是做不出来他们这味儿,卖了没两天就没来了。 每日的进账让唐家人乐不可支,但随之而来一个大烦恼。 那就是陈豆腐家不愿意卖豆腐给他们了。 准是谁把唐文风在镇上卖铁板豆腐的事说了,反正苗桂花去订豆腐的时候,陈豆腐两口子说不卖给他们家了,除非他们家肯出二十文一块豆腐,还酸里酸气的说借着他们家的豆腐赚黑心钱。 他们是真的酸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家一块豆腐才卖三文钱,唐家的转手一卖就是三十文。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豆腐两口子只觉得嘴里都是酸味。 这钱要是他们的该多好。 苗桂花也没纠缠,你不卖就不卖,老娘还不信找不到第二家卖豆腐的。 第22章 阉猪 第二十二章 回到家把这话一说,家里人都气的不轻。 “一群看不得别人好的下三滥,呸。”徐香草骂道。 “七弟,那现在咋办?今天订不到豆腐,明个儿就出不了摊了。”少出一天摊,可就少了二三百文呢。唐文光都替他心疼。 唐文风没说怎么办,只问:“爹,娘,你们知道谁家会做石磨吗?” “你这是......”唐成河道:“你是想自己点豆腐?” 唐文风点头:“求人不如求己,谁也不知道第二家会不会卖着卖着又不愿意卖给咱们了。自己做豆腐是有保障的。” 而且自己做豆腐,还能做腐竹,豆干,豆泡之类。到时候拌一拌,还能顺便卖个凉菜。啊,以后干脆连卤鹅也一起卖了。整个品种丰富的小吃摊。 听完唐文风的打算,全家人是全票赞成。 至于谁家会做石磨......这个苗桂花太有发言权了。 她娘家舅舅就是石匠。 “这事儿就放心交给娘吧,我这就和你爹回石头村一趟。” 苗桂花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完就催着唐成河赶紧套车走。快的话,还能赶在吃完饭前回来。 “对了,老七,你种在后院的那个什么玉米发芽了。”唐文光突然想起来。 “真的?” “都长了一截苗了。”唐文光比划着。 唐文风惊喜不已,快步去了后院。 他一共种了二十个窝子,全部都长出绿苗了。 “不止呢,你放我屋的那两盆野茴香和辣椒也发芽了。”唐文祖道。 唐文风屋子窄,他就毫不客气征用了五哥的房间。 “多高了?”唐文风问。 “这么高。”唐文祖食指和大拇指拉开了一寸多距离。 唐文风立刻拍板:“今天就把它们移栽了。” 唐文光两口子要去地里拔草,没办法帮他。 唐文风便和五哥四姐在后院翻地打窝子,移栽小苗。 怕不好活,一个窝子栽了七八根苗。 细细嫩嫩的,瞧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天黑前,苗桂花和唐成河回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想来事情是办妥了。 “也是咱们运气好,你们舅公一家正好要搬去镇上,家里的东西用不上的都准备送人。娘去的时候,有人也看上了你们舅公家的石磨。我就赶紧说是我们先说好的。你们舅公就连忙点头说是。” 唐文风陶这才看见,板车上放着石磨。石磨不大,却足够他们家用了。 “给钱了吗?” “给了给了。你们舅公说不要,娘让你爹硬塞了二两银子,当着好些人塞的。” “那就好。”唐文风就怕不给钱,以后扯什么皮。 “老七,你重新搬回去吧,你睡那屋腾出来做磨房。”其实他们也可以去村头公用的磨房磨豆腐,但是人多嘴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文风:“行。” 第二天没看见唐家人赶着骡车去卖铁板豆腐,陈豆腐两口子和好几家人都偷偷在家里乐。 “该,让他们家赚这黑心钱。” “就是,三文钱的豆腐都敢卖三十文,真是见钱眼开的东西。” 唐家人可不管他们背地里怎么说,花了两天时间做完一系列工具后,关起自家门来磨着豆腐。 都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好些人家其实都会做豆腐,可吃不了这个苦。所以到头来只有陈豆腐一家在做豆腐生意。 不过话说回来,陈豆腐家的豆腐确实比别家好吃。这也是他家生意能长久的最大原因。 苗桂花还是以前当姑娘的时候帮着自己娘做过豆腐了,现在已经有些生疏。好在虽然磕磕绊绊,还是做了出来。 “有点嫩了。”唐成河尝了一小块。 苗桂花也觉得有点嫩了:“那再多压会儿。” “娘,压几块老豆腐,到时候炸豆泡吃。”唐文风道。 “记着呢记着呢,耳朵都起茧子了。”苗桂花嫌弃挥手。 唐文风被赶走了没事干,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听到了哼哼声。脚步一转,去了猪圈。 家里养了一头小母猪,生了九个崽,得到七个。大半个月过去,已经长得圆滚滚肥嘟嘟。 唐文风盯着趴在小母猪肚皮上吃奶的小猪仔们,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灶房里,徐香草正在剁春芽,剁碎了后拌在鸡蛋液里煎来吃,香的很。 唐文祖进来转了一圈,抬起头:“大嫂,咱家那把小尖刀呢?” “你找来干啥?” 唐文祖表情有些扭曲:“老七说要给咱家猪仔们阉了。” “啥?!” 徐香草惊的差点咬到舌头。 蹲在猪圈里翻看小猪仔辨认公母的唐文风只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没等他抬起头,一阵掌风袭来。 “啪”的一声脆响。 唐文风捂着后脑勺:“娘,您打我做什么?” 苗桂花揪住他耳朵:“臭小子,你给我出来!” “疼疼疼。”唐文风一手护着耳朵,一手撑着猪圈翻出来。 苗桂花松开手,瞪他:“老五和你大嫂说你要把咱家猪仔阉了?” 唐文风点头:“啊,阉了的猪更好吃,没那么骚。而且长的更快更肥。” 说完见苗桂花手又要抬起来,唐文风连忙往边上躲:“我说真的,书上看来的。” 苗桂花半信半疑:“真的?” 唐文风道:“您看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苗桂花有点动摇。主要是会“长的更快更肥”这句话诱惑了她。 “等你爹回来,我们商量过后再说。”苗桂花警告道:“不许先动手。” 唐文风:“知道知道。” 等唐成河回来后,老两口关起屋门嘀嘀咕咕了一阵,最后决定拿两头小猪仔让唐文风试手。 若是没成,也没有那么心疼......才怪! 被自家娘耳提面命的嘱咐的唐文风突然就紧张了。 看着屁股朝上头朝下,被大哥夹在腿间扯着嗓子叫唤的小猪仔,唐文风深吸一口气,拿了坨棉花沾了沾酒,在小猪仔屁股上擦了擦,举着磨的锃光瓦亮的小尖刀伸向了那微微鼓起的两坨。 “昂!嗯——”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唐家猪圈传出来。 从外头路过的村里人纷纷吓了一大跳。 “这是干啥呢?叫的这么惨。” “别是被母猪咬了吧?” “哎哟,谁知道,走了走了,吓死个人。” 将第二头小猪仔被割开的地方抹上草木灰,唐文风长舒一口气。 奶奶的,声音可真够大的,耳朵都差点给他震聋了。 “这就行了?”苗桂花盯着小猪仔屁股。 “啊,后面如果没有出现感染,应该就没事了。”唐文风指着碗里的几颗蛋,“这个可以吃,补的。” 唐成河道:“割点腊肉炒了,给老大吃。” 唐文光:“......”我不虚,真的。 那碗“蛋”炒肉最后全被唐文光一人吃了。唐文祖本来想尝尝是什么味儿,让苗桂花打跑了。 ***** “唐家的,这么早是去哪儿啊?”早起去河边洗衣裳的几个妇人离得远远的招呼。 苗桂花看了她们一眼,知道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后,笑着说:“前头出摊出累了,歇了些时候,这不,歇够了,也该继续出摊了。” “慢着点啊,到中午就回来,没卖完的算了。拿回来咱们自个儿吃。”这么些天没去摆摊,谁也不知道生意还是不是像之前那么好。苗桂花心里担心,却不敢露出来。怕给父子俩压力。 “知道了。”唐成河等小儿子爬上骡车后,这才挥了鞭子,“老婆子你回吧,天还没多亮呢。” 目送父子俩走远,苗桂花见那几个长舌妇还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探头探脑,翻了个白眼回了家,啪的关上院门。 “你说他们哪儿来的豆腐?” “这十里八村儿又不止陈豆腐一家在卖豆腐。” “哎哟,那岂不是他们家又要大把大把往里搂钱了?”别人家赚钱,可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谁让人家家里有两个童生呢,这脑子就是聪明,赚钱的法子多。” 她们的酸言酸语唐文风父子俩是听不见的。 他们到了集市后,发现之前去的位置已经被占了,摆摊子的也是个卖铁板豆腐的。 看见他俩后,还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像是生怕他们过来抢一样。 唐文风干脆让爹在对面停下。 你不是爱盯嘛,让你盯个够。一抬头就能瞧见,多方便。 太阳刚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一角,集市上的人就多了起来。 “诶,卖豆腐的小老板!你可算是来了!”一个身材比较圆润的男人那个激动啊,话还没说完就掏出来钱,“我要十份......不,二十份铁板豆腐。” 唐文风煎豆腐的时候,他闲不住,就问:“这么些日子都没来,还以为你们不来了。也有人看你们不来,学着弄些酱料来卖。可是都没你们家的好吃。有些吃完还拉肚子。小老板,你们以后还会继续摆摊吗?” 他家是开酒铺的,手头宽裕,平时没有不良嗜好,就独爱一个吃。 这梁家镇哪里有好吃好喝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不过这再好的东西吃了好几年也腻了。 就在他整日里寻摸着新鲜吃食时,突然听见有人说集市有什么铁板豆腐。 他跟着找过来,买了一份尝了后,只觉得再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可是等他第二天再来,却没看见摊子了。 而且不止第二天,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愁的他喔,天天都来这边转悠一趟。就想着什么时候再遇上。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给他遇到了。 “会继续摆摊,这几天只是有点事。”唐文风往豆腐上刷了一层酱料,“有凉菜和卤鹅,要吗?” “卤鹅?”男人惊了,“卤鹅也是你们家卖的?”他搭着一位朋友吃了次,味道很特别,很诱人。 “是啊。”唐文风将煎好的豆腐铲起来放进油纸袋里,然后打开旁边的木头箱子,从里面端出来一盆拌好的凉菜和切好的卤鹅。 男人闻着香味,只觉得嘴里一直分泌唾液:“怎么卖的?” “卤鹅少,卖的贵点。一只鹅腿十三文,鹅翅九文,鹅头十文,鹅掌七文,鹅脖子一根十文,身上的肉按斤称,四十文一斤。” 唐文风指着凉菜:“一份十文。” “有点贵啊。”男人迟疑着,最后还是没抵抗住,买了一份凉菜,两只鹅腿和一斤卤鹅。 “诶?这怎么......之前我吃的没有酱料啊。”见唐文风往卤鹅肉上浇酱料,男人问。 唐文风语气淡定:“所以涨价了。我这酱料保管你吃了一回想二回。” 男人笑呵呵的:“就冲小老板你这么自信,我就得好好尝尝。” 拿着好几个油纸袋回到酒铺,男人还没进门,就被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抱住腿。 “爹,好香啊。” 男人笑眯了眼睛:“不是爹香,是买的吃食香。” 坐在柜台后面绣花的女人抬起头,笑道:“那卖铁板豆腐的小老板来了?瞧你开心的。” “来了来了。”男人把买来的吃食放到柜台上。 女人起身去里间拿了几个碗出来。 “这个好香。”闻到卤鹅,女人忍不住夹了一块吃,“好吃!” 看两个女儿吃的头也不抬,还含糊着问什么时候再去买。 男人嘿了声,笑着说:“那小老板果然没骗我。”真是吃了一回想二回。 第23章 啊!我的鸡枞! 第二十三章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还没停,屋檐下缀着一丝丝的雨,落在地面溅起串串剔透的水珠。 下雨之后路变得泥泞难走,便也不去镇上摆摊了。 唐文风端着个和脸差不多大的碗蹲在灶房门口,吸溜一口面片汤,隔着栏杆看那飞来飞去的水蚂蚁。 当地有种说法,说有水蚂蚁就要涨大水。 苗桂花他们今早起来瞧见了,愁的不行,生怕一场大雨把秧苗给冲毁了。 好在雨慢慢小了。 “老七,下了雨,山上肯定有不少蕨菜,去不?”旁边三两下解决完早饭的唐文祖踢了他一脚。 “去!”唐文风把剩下的面片汤喝光。 和五哥把碗洗干净后,去柴房拿了草帽戴上,兄弟俩一人背了个小背篓出门。 脚上穿的草鞋,还没出院子,鞋底就已经踩了一脚的泥。 唐文风在地上蹭了蹭:“五哥,等会儿回来,咱们去河边一趟。” “下这么大的雨,肯定涨水了,去河边干啥?”唐文风落过水,唐家人都有些心理阴影,平时除非必要,都不愿意去河边。 “去捡点鹅卵石回来。”唐文风回头指了指,“我想从院门口铺一条路到堂屋那儿。下雨的时候也不用再踩一脚泥。” 唐家房子呈颠倒的凹字形,除三间半正屋外,左右两边各两间半屋子。为了方便在灶房吃过饭就能直接从走廊回各自的屋子,当初地基抬高了差不多十五公分,沿着房子做了一个凹字形的走廊。 分家时只得了两间茅草屋,苗桂花一直憋着一口气。当时起新房子时,把大半家底都砸了进去。 虽然心疼,可盖出来的房子却惹来好一通羡慕。她就觉得值了。 人这辈子,就争一口气了。她就是要让老宅那边的看看,没有他们的帮扶,他们二房也能过的好。 唐文风一直觉得唐家的屋子盖的不错,布局也挺好。虽然大部分都是土坯房,下大雨的时候墙会潮,不过村子里一多半都是这种,家家户户都习惯了。 让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院子。 哪怕拿大锤锤得比较平整,可一到下雨天就完蛋,又湿又滑。 唐文风不幸地摔过两次,感觉屁股都跌成了八瓣。 听他这么一说,唐文祖立马想起了他摔跤的事,没有半点兄弟情的哈哈大笑:“行行行,等回来就陪你去捡。” 下了雨,他俩不准备去那几座路比较窄又比较陡的山,怕不小心摔下来,得不偿失。 一路走到山脚,二人的脚趾头都已经被稀泥糊满了。 在边上的石头上蹭了蹭鞋底,一大坨一大坨的泥被蹭下来。 “咱们来的早,瞧着还没人。掐嫩点的。”唐文风道。 “成。” 山上的蕨菜多得很,长得又快。爱这一口的多会趁着这段时间多掐些晒干存起来。等要吃的时候泡软就行。凉拌清炒味道都很不错。 “嚯,老七,看我找到了什么!”唐文祖高高举起手。 已经走到另一边去的唐文风扭头一看,发现是一朵黄鸡枞,有脑袋那么大一个。 鸡枞味美鲜嫩,无论怎么做都好吃。拿去镇上卖,能卖到四十文一斤,比肉都贵。 “可不能压坏了,回去炒了吃。”唐文风道。 “不卖钱?” “就这么点,也卖不了多少,还不如咱们自个儿吃了。回去问娘割点腊肉炒了,肯定香。” 唐文祖被他说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要有第二朵,到时候再打个汤。” 唐文风自去年清醒过来后,还没吃到鸡枞,这会儿也有点馋了。 兄弟俩于是一边掐蕨菜,一边找着鸡枞。遇上别的能吃的菌子也顺手摘了放进背篓。 “这儿,这有一窝!”唐文祖兴奋的不行。 这种白色的,一窝几朵十几朵甚至几十朵的鸡枞,大家管它们叫小鸡枞。村里有种说法,摘过后往地上吐点口水,它们就会继续长,下次还能来摘。 离得有点远的唐文风将一根枯树上的几朵黑木耳摘下来放进背篓,转身往五哥那边走。 “啊!这边还有!好多,老七!” 唐文祖已经进入了疯狂模式,变身为采蘑菇的小“姑娘”。 “你别走太快,小心摔着。”唐文风一步一滑,走的艰难。 “我稳着呢。”听声音,已经越走越远了。 唐文风刚拽着草根爬上一个坡,就听见一声惨叫。声音之凄厉,吓得他一抖。 “五哥?五哥!你怎么了?” 这边地势较平,唐文风放开脚步跑了起来,边跑边喊。 “老七!这边!” 唐文风闻声找过去,看见浑身狼狈,粘着草叶泥水的唐文祖正艰难地踮着脚丫子,双手抱着一双腿拼了命往上举。 “草!” 唐文风爆了声粗口,将背篓取下来放到旁边,快步跑过去帮忙。 两人就是半大小子,比不得成年人,费了老大劲才把人给放下来。 “死......死了吗?”唐文祖到现在脸还有些白,吓的。 他忘乎所以的捡着小鸡枞,捡着捡着绊到树根摔了一跤,一抬头看见一只鞋子,再抬头,看见一双晃晃悠悠的脚,吓得他差点没撅过去。 唐文风摸了摸女人的脖子,摇头:“还跳着,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唐文祖舒了口气。 “啊!我的鸡枞!” 他惨叫一声,欲哭无泪的捡着因为绊倒后摔的到处都是的鸡枞。 在看见那朵摔成两半的黄鸡枞时,他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唐文风看的有点囧,十分想给他脑门儿上贴上吃货二字。 “我去叫人来帮忙,你别再乱跑了啊。”他不放心的嘱咐。 “放心放心。”唐文祖头也不抬,“这里还有好些小鸡枞没采完,我不会乱跑的。 唐文风:“......行。” 下了山,唐文风先去找了潘瞎子,和他说明情况后,又去里正家。 那姑娘看着面生,应该不是他们村儿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跑这么远来寻死。和里正说一声,免得有什么麻烦。 里正张从贵听了后,连忙让老妻叫上两个儿媳妇一道去山上。要全是大老爷们儿,万一传出去点什么,那真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文~风~~” 唐文风一只脚刚跨出大门,就听身后传来幽怨的喊声。 转头一看,是同窗张福宝。 “你这是......” 张福宝哇的一声,扑上来掐住他脖子摇,一边干打雷不下雨的哭:“都怪你!你说你咋就这么聪明呢?一次就考上了。我现在放假都不许出去玩儿,让我背书背书背书!” 唐文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狗头:“可怜的孩子。” 张福宝:“......你可以滚了!” “再见。”唐文风抬腿就走,没有一丝丝留恋。 张福宝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情,没有半点同窗之爱。 左右看看,见家里人都不在,张福宝踮着脚悄摸摸顺着墙根儿溜了出去,追上唐文风,和他勾肩搭背上山瞧热闹去了。 他爷爱面子,这会儿山上肯定人多,一定不会骂他的。 潘瞎子背着药箱往后山走的时候,路上有人看见了,问他去哪儿。他随口回了句有事。 问话的转头就和人说潘瞎子神神秘秘的往山上去了。一个传一个,没多久好些人都知道了。最后甚至已经传潘瞎子去山里挖宝贝了。 等潘瞎子爬到半山腰,身后已经跟了十二三个人。 他无奈的叹气,这些人咋就这么闲。 顺着唐文风说的方向上山,走了没多久,一行人就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这是啥声音?“ “像是女人在哭。” “这山里头为啥会有女人?” 一群人齐齐扭头看潘瞎子。 潘瞎子再次叹气:“我都说了我有事。” 几个急性子的村里人问:“啥事儿啊?” “不是说挖宝贝吗?” 潘瞎子:“挖什么宝贝?我是来救人的。”不过现在已经醒了,看样子不需要他救了。 第24章 女大三抱金砖 第二十四章 唐文祖很郁闷。 他不过就是捡鸡枞捡的太入迷了点,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事。 七弟走了没多久,这上吊寻死的姑娘就醒了过来。看见他后就是一叠声的尖叫,随后不分青红皂白对他一通拳打脚踢。 他不敢还手,怕惹上事,只能抱着自己的背篓走远点。然后那姑娘就一直在那儿小声的哭。 树林子又没个人,这哭声让唐文祖是鸡皮疙瘩起了一批又一批。 “唐家五郎!” 听见喊声,唐文祖激动的直起身:“我在这儿!” 听见好些人往这边来,小声哭着的姑娘脸色嗖的一变,眼里露出惊恐。 她想说不许让那些人过来,可唐文祖已经往前跑去,边跑边喊。 她之前憋着一口气跑来山上寻死,可真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现在是一点不想死了。 她现在就怕被人认出来,叫来她爹娘。 可事情往往就是违背人的愿望。 在唐文祖引着人过来后,人群中还真有人认出来了她。 “这不是三湾村王富贵家的闺女吗?我记得是老七还是老八。” 王小青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人。 “这闺女看着年岁不大,怎就想不开啊。” “我记得王富贵家手头好像还挺松快的,也不是吃不上饭。” “你们不知道,那王家不是好的,家里全靠卖女儿挣钱。” “喔哟哟,那我晓得了。” 一道又一道同情怜悯的目光落在王小青身上。她死死咬着嘴唇,眼眶渐渐红了。 过了会儿,里正一家来了。 在张婶子和儿媳们的劝说下,王小青跟着下了山。 唐文风则和五哥回家拿了干净筐子,去河边清洗蕨菜和鸡枞。 这时候的河水没污染,清凌凌的,还能看见鱼。 “我们等会儿去河滩捡了鹅卵石,再去抓螃蟹捉鱼。”唐文风道:“鱼抓那种一指宽,拧掉头,挤干净内脏裹上薯粉用油炸,炸完骨头都是酥的,一口一条。” 唐文祖用力点头:“好!” 可惜两人抓螃蟹捉鱼的计划没能实现。 才往回背了两趟鹅卵石,张福宝就过来找他们,说王小青的爹娘来了,现在正在他家院子里撒泼呢。说他家闺女没有清白了,得让救下她的人负责。 他爷没办法,只能让他跑一趟,过来唐家叫人。 张福宝同情地看着他俩:“你们谁负责啊?” 唐文风和唐文祖:“......”他们谁都不想负。 ***** 苗桂花他们还在地里拔草呢,突然听见人叫他们。 洪玉芬急道:“快别管草,你家老五老七摊上事儿了。” 苗桂花惊了:“你别吓我,什么叫摊上事儿了。” “哎呀,边走边说,快点。”洪玉芬催促。 路上,洪玉芬嘴巴利索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接着道:“那王小青十八,本来她老子娘说是让你家五郎负责,毕竟七郎太小了。结果也不知道谁多嘴,把你家七郎是童生的事说了。哎哟喂,这下子可糟了。那王富贵家是咬死了要把王小青嫁给你家七郎。” 苗桂花脸黑了。 她家七郎才过了十一岁的生辰,离结亲早着呢。 再说了,就算真要找,也不会找王家这样式的做亲家。 他家姑娘就算长得跟天仙一样,他们家都不稀罕。真要摊上这样的亲家,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都不嫌够。 里正家,唐文风面无表情的回道:“你家闺女再长个八九岁都能当我娘了。” 王富贵噎住。 王小青脸涨的通红,又气又恼。她自认长的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被他们村地主老爷看上要抬回去做小了。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被嫌弃年纪大,她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一开始听说王家要把她嫁给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地主老爷时,唐文风还挺同情她的。 可在让她解释当时他们兄弟只是单纯救了她,没有做别的事情后,她装死不出声,唐文风就觉得这人不值得同情了。 摆脱不了想要吸她的血的父母亲人,就想赖上救命恩人脱困。 没有这样做人的。 “这女大三抱金砖,你要娶了我家闺女,那可是能抱两块半的金......” 李秀兰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文风抬手打断。 “那您还是去找愿意抱这金砖的吧,我无福消受。” “你......”李秀兰见他说不通,开始胡搅蛮缠,“我家闺女的脚都被你看了,你就得负责。” 唐文风啪的伸出自己的脚丫子踩在地上:“我给她看回来,您看成吗?想怎么看怎么看,三百六十度变换花样子的看都行。” 他和五哥背鹅卵石,脚上都是泥。脚趾头都快看不见了。 唐文风动了动脚趾头:“你要是嫌脏,我这就去洗干净再回来让你看。” 李秀兰:“......” 围观的人憋不住,全都笑出了声。 “我七弟的要是不够,我的也给你们看。”唐文祖也慷慨的伸出去脚。 王富贵一家:“......”娘的,谁要看你们俩的臭脚丫子! 李秀兰深吸一口气:“你要是不想娶也行,赔偿我们家十两银子。这事就算是了了。” “嚯,我说怎的这么臭,真是好大的口气!” 苗桂花气势汹汹地跨进门,围着唐文风他们的人连忙给她让出一条道。 李秀兰皱眉:“你谁啊?” 苗桂花往两个儿子身边一站:“哟哟哟,不是上赶着给我们家当媳妇儿吗?怎的连我这个未来婆婆都认不得?” 李秀兰表情一松:“原来是未来亲家......” “我呸!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谁和你是亲家!”苗桂花那嘴就跟机关枪一样,话是噼里啪啦往外蹦。 “你们王家不做人,干那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缺德事,逼的闺女上吊寻死,我家儿子救了人做了好事,反倒被赖上,你们家咋就这么有脸呢?谁给的?啊?” “还有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说你!你这闺女咋就这么没良心,任你老子娘胡乱攀扯我两个儿子。也不想想自个儿多大岁数了,我今天要是松了这个口让你嫁进我们家,你是给我儿子当娘还是当媳妇儿?” 王小青脸色乍青乍红。 李秀兰垂死挣扎:“你儿子看了我闺女的脚,他......” 苗桂花闻言,翻了个白眼:“庄户人家下地干活谁不是穿的草鞋。咋地,你家看了谁家的脚丫子,就要全娶回去?又不是那大户人家,愣多规矩。一天天装啥大瓣儿蒜呢。” 王富贵拉着脸:“不娶就赔钱!” 唐成河人高马大往前一站:“你家闺女要是死了,我们家看你们家可怜,倒是可以给个吃席的份子钱。” 唐文风震惊脸。他是第一次看见他爹这么有攻击力。 他娘那张嘴皮子他当傻子那些年倒是见过不少。有时候五哥没看住,村里那些孩子总欺负他。苗桂花就会直接骂上门去。 当然,只要不招惹他们家里人,他娘脾气还是挺好的。 虽然不怎么喜欢女儿,但王富贵也不乐意听这种话,顿时气的想动手。 唐文光和唐文宗齐齐往前一站:“你想干啥?” 唐家人个子高,又比较壮。王富贵撑死了一米七,又干瘦。 被这俩一瞪,瞬间怂了。 里正张从贵哼了声:“早让你们领着人走了,不听。非得挨一顿骂,现在舒服了?” 王家两口子不敢再呛声,只能把火气撒到别处,黑着脸用力推了把王小青。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快滚回去!” 王小青踉跄着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转身,扑通跪倒在唐家人面前:“叔,婶子,你们就行行好,收留收留我吧。我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劈柴担水,我......” 苗桂花打断她:“这些我们自己都会做。” 王小青哭着道:“我不想嫁给张地主,当了妾我这辈子都完了!” 当了妾,就相当于卖给了张家。以后张家就是把她卖了,也没人能多说一句。 “那是你自己家的事,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你求我还不如求你爹娘。”苗桂花丝毫不为所动。 她爹娘要是会改变心意,她哪还会寻死。 王小青眼里全是愤恨:“你们真狠心!”她大吼着,“我死了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唐文风眼皮子一跳,眼疾腿快,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人的屁股上。 那人惨叫一声往前扑去。 王小青吼完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院墙,准备一头碰死。 结果这一撞,直接结结实实撞在被唐文风踹出去那人的肚皮上。 那人顿时又是一声惨叫。 “快快快!快把人拉住!”张从贵冷汗都差点吓出来了。 这闺女真不是个好的,居然想死在他家院子里,真是晦气!难怪唐家人不愿意松口。这烈性子谁家娶回去谁家倒霉! 第25章 欠条 第二十五章 唐文风刚刚压根儿没看清自己踹出去的是谁,这会儿再一瞧,竟然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破落户,吴大仁。 吴大仁家以前算是村里的富户,后来他爹迷上了赌博,家里的田地输了个精光不说,还趁着他媳妇儿下地干活的时候,把两个女儿都给卖了。害得他媳妇儿差点哭瞎一双眼。 后来才八九岁大的吴大仁差点也被卖了。是他娘拿着菜刀说要砍死他爹,才保下来的。 家里没了钱,吴大仁他爹渐渐的也开始不着家,后面彻底失踪。到如今已经二十又三年,生死不知。 吴大仁的娘也想过再嫁,但说了好几家人都不愿意她带着吴大仁这个拖油瓶。 她最后心一横不嫁了。 村里看他们家可怜,偶尔会接济一二。 吴大仁就这么磕磕绊绊长大了。 但因为从小吃不饱穿不暖,靠村里接济才勉强长大的吴大仁很瘦小,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撞,让他感觉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了。 被自己爹娘从地上揪起来的王小青只觉得谁都是恶人,都对她见死不救,尤其是唐家人,明明只用松一下口就能救她跳出火坑的。 随着王小青被她爹娘带走,这场闹剧也消了,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的散了。 唐文风不好意思地走到吴大仁面前:“刚刚一时情急,真是不好意思。我送你去潘叔那儿看看吧。” 吴大仁连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说完他就跑了。 苗桂花叹道:“和他娘一样,太老实了。” 唐文风迟疑着:“娘,我想......” “放心放心,娘知道你想干什么。等会儿娘去吴家一趟。” 唐文风微讶:“我还没说呢,娘您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苗桂花得意一笑:“你是娘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撅下屁股,娘都知道你拉的稀的还是干的。” 唐文风:“......”倒也不必如此了解。 ***** 顶着雨忙活了整整一天,唐文风和唐文祖终于在院子里铺好了鹅卵石小道。 主道从院门口通到堂屋,左右两边再分出去几条小道,分别通向猪圈,茅房,鸡圈,柴房,骡棚。 虽然有些硌脚,但下雨的时候确实方便很多。不用再担心不小心摔个屁股墩儿。 这场雨一连下了四天,这天终于放晴。 唐文光夫妻俩去堵稻田的缺口。前几天天天下雨,怕积水过多把移栽了没多久的秧苗淹死,父子俩给田坎挖了缺口放水。这会儿不下雨了,得赶紧堵上,不然水放完成干田就不好了。 苗桂花则和唐成河去了镇上。 老三唐文耀分家时得到的水田从收割稻子过后就一直荒着,也不回来说一声是要佃出去还是卖了。 大乾重农,律法上写的明明白白,凡名下有田荒芜者,逾一年者,笞三十,罚二十钱;逾两年者,徒三年,笞五十,罚四十钱;逾三年以上者,徒十年,罚三千钱。 苗桂花两口子虽然对这个三儿子多有失望,可也是不愿见他受刑的。 赶着骡车到了李家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不耐烦的喊着“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苗桂花和唐成河脸色不好看,却也只能忍耐。他们家老三做了人李家的上门女婿,可不得矮人一头。 门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才道:“原来是亲家老人夫人。”嘴上喊着老爷夫人,面上却并无多少尊重,垂着眼皮子看人,“大爷他陪着咱们小姐上绸缎庄看衣裳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你们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以交代给小的转告。” 苗桂花气的心口疼,不想说话。 唐成河沉声道:“你让他明个儿回来一趟。” 门房:“是。” 等到苗桂花和唐成河赶着骡车走远,门房往地上啐了口,撇嘴:“一家子穷鬼,还摆脸色。” 啪的关上门。 “你说他这是图什么?”苗桂花拍着腿,眼圈红了,“我早就说这门亲事不好不好,他非要一头扎进去。还是个上门的。也不知道那些个下人背后是怎么编排他的。” 唐成河粗声粗气道:“他自己选的路,就是后悔了也只能自个儿受着。咱们当爹娘的,能做的都做了。” 苗桂花抹泪:“你倒是说得轻松,我生他养他一遭,是让他给人说闲话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亲都结了,孩子再过几个月都要生了,还能反悔不成?” “你和我大小声做什么?我有说让老三反悔吗?” 唐成河:“你话里话外不就这个意思吗?” 苗桂花气的拧他:“我是这个意思?我是这个意思有什么用?” 唐成河吃痛皱眉:“知道没用就别管了,他又不是三岁大两岁小,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要我们帮他擦屁股不成?” 苗桂花踹了他一脚,背过身去生闷气。 过了会儿,唐成河闷声闷气开口:“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家里总有他一口饭吃的。” 苗桂花听见这话,眼泪掉的更凶了。 唐成河回头看她一眼:“你个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掉金豆豆,让几个孙孙看见了,看不羞你。” 苗桂花又踹了他一脚。只觉得这人咋这么讨厌呢。 回到家里,两口子跟无事人一样,做饭的做饭,打草鞋的打草鞋。家里孩子问,就说没见到人,不过让人带了话。 隔天上午,唐文耀就回来了。这次李宝珠没跟着一道。 “爹,娘,门房说你们昨天来找我,什么事儿?” 苗桂花道:“你那三亩水田怎么想的?这么一直荒着可是要挨板子的。” 唐文耀这才想起自己名下还有三亩水田。 他琢磨了会儿,说:“我现在一直住在镇上,这田怕是种不了,佃出去也收不了几个租子,要不卖了吧。” “这地可是庄户人家活命的根子。”唐成河抽了口烟,“你想好了?” 唐文耀点头:“想好了。” 唐成河:“行,我现在就去里正那儿问问有没有谁要买田的。” 唐文风突然开口:“爹,咱们自己买下来吧。” 刚刚把屁股抬起来的唐成河又坐了回去:“你想买?” 唐文风笑了笑:“有点。不过我现在没钱。”这段时间卖铁板豆腐,卤鹅和凉菜赚的钱,他只问苗桂花要了一两银子。 家里的田虽说不是上等田,可少说也要七八两银子一亩。把他卖了都买不起。 “既然你想要,那咱们就自己收回来。”苗桂花说。 听见自家娘开口,唐文耀心里就是一咯噔。家里大事小事做主的几乎都是娘,娘一开口,这事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 唐文耀垂下眼皮,他其实不想卖给自己家。一家人,这钱哪好意思收多。 苗桂花只一眼就看出了他肚皮里那点子计较,失望的同时,到底是没忍心:“那三亩田买来的时候是下等田,只花了五两半一亩。这些年伺候下来,也勉强算得上中等田。给你算十两银子一亩。如何?” 这次过后,她就不管了。像老头子说的,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也不是三岁大两岁小,没得让他们做爹娘的一直帮着。 唐文耀以为能得八九两已经算好了没想到能得十两一亩,哪有不同意的:“一切听娘的。” 苗桂花对唐文风招手:“你和你三哥打个欠条。”她手里现在也没这么多钱。 唐文耀脸上的笑容僵了下。 唐文风当做没看见,回屋拿了笔墨纸砚,刷刷刷写了两张欠条:“两年给清,可以吗?” 苗桂花嘴角抽了下,这破孩子哪儿来的自信两年挣到三十两? 唐文耀怕他娘让老七改口,点头:“可以。” 签好字,将欠条收好。唐文耀留下来吃了午饭,便匆匆离开,回了镇上。 第26章 你咋又跑猪圈去了? 第二十六章 “你这孩子,你咋又跑去猪圈了?” 和大儿媳妇去河边洗了衣裳回来,一跨进院子,苗桂花就看见自家老七从猪圈里翻出来。 唐文风拍了拍手:“我看看那俩猪仔怎么样了。” “咋样了?” “长好了,疤都掉了。” 唐文风也算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俩猪仔撑不过来挂了。 “那就成。”苗桂花让大儿媳妇晾衣服,她进灶房淘米熬稀饭。 不是农忙时候,家家户户很少吃大米饭,几乎都是稀饭,各种野菜粥,饼子,杂粮馒头。 唐文风看完猪仔,又跑后边院子去瞅自己的玉米,辣椒和野茴香。 长势不错,可喜可贺。 满意的点点头,唐文风又转去了屋子里,拿了一个装着肥皂的竹筒出来。 将竹筒拿柴刀刀背敲破掰开,唐文风将圆柱体形状的肥皂从地上捡起来,凑到鼻子下头闻了闻,味儿还好,不冲。和以前那种土肥皂有点点像。 他从水缸舀了点水进木盆里,打湿了手后,抓着肥皂搓了搓。 “老七,你这是啥?”晾好衣服的徐香草凑过来,看着他一手泡泡,眼里全是好奇。 “肥皂。”唐文风将手往上举了举,“可以用来洗衣服洗澡洗手。” “和澡珠子一样?” 徐香草嘴里的澡珠子是一种棕色的果子,龙眼大小,洗衣服的时候往里包上几个,敲碎了揉一揉,能出泡沫。 有一些不喜欢澡珠子那股带点苦涩的味儿,则更喜欢用皂角。 这两样是大多数老百姓的生活洗涤用品。 至于富贵人家,则用澡豆。唐文风没见过,只以前还傻着的时候,唐文耀回家时听他提起过,说是加了很多香料,贵的很。 “应该是差不多的。”其实唐文风也有点不确定,“我做了挺多,等会儿全部劈开切成块放堂屋的矮柜里,大嫂你们要用的去那儿拿就好。用完如果好使到时候告诉我。” 徐香草道:“行,那我下次洗衣服的时候试试。” ***** 如今铁板豆腐的生意稳定在每天七八十文,加上凉菜和卤鹅能到二百文左右。 但卤鹅不是天天有,而且贵,买的人占少数。所以算下来每天的收入大概在一百一到一百二十文。 这个收入,除了唐文风,唐家上上下下都觉得跟做梦似的。毕竟以前光靠种地,一年能有二三两收入都算不错的。 看着家里人每天开开心心数铜板,唐文风跟着开心的同时,也在不停琢磨赚钱的法子。 大乾不是最厉害的国家,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可保不准儿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多存一点钱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 听见他在旁边自言自语,徐香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老七,你做的那个肥皂比澡珠子好使,洗衣服洗的更干净。”都不用洗衣棒去捶了。 “真的?” “真的。” 唐文风指尖在桌上敲了敲,陷入了沉思。 若是他把这个肥皂再优化一下,做的漂亮些,再加点什么花香,不知道有没有市场。 唐文祖将一枚铜板立起来转了转,又啪的拍倒:“就是老七之前用猪油和灶灰捣鼓出来的那个玩意儿?” 徐香草点头:“对,都在那边那个矮柜里。老七说洗手洗澡都可以用。” “那我今晚试试。”唐文祖看苗桂花,“娘,你等会儿帮我烧个水呗。” 苗桂花很无语:“平日里让你洗个澡跟要你命似的,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唐文祖嘿嘿的笑:“那不是好奇老七做出来的肥皂到底有多好用嘛。” 天黑后,唐家上上下下就听见在后院洗澡的唐文祖发出一声接一声抑扬顿挫的鬼哭狼嚎。 唐文风泡在洗脚盆里的两只脚丫子互相搓了搓,和坐在对面的唐成河说:“爹,咱们盖个卫......洗澡房吧。” 平日里,家里的男人都是在后院露天洗澡。 女人们则在灶房一角洗,灶房那一角专门留了个出水的小洞,洗完澡的水就顺着那个小洞流到后院菜地里。 至于冬天,除了腊月三十那一天会洗个澡,平时擦擦就好了。 唐成河看向老妻:“你说呢?” 苗桂花没什么意见:“成啊。盖多大?盖在哪儿?” 夫妻俩看向小儿子。 唐文风:“不用盖多大,就盖在灶房旁边吧,冬天灶房烧了火,洗澡房还能蹭着点热乎气。” 唐成河点点头:“我明天就去找人。” 其实唐文风还想单独盖个厕所。 现在那个茅房每次拉屎他都怕哪天腿蹲麻了,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后仰栽进去。而且雨下多了,外头的水会渗进去。茅坑水一多,拉屎的时候不事先往里扔点草叶子啥的,就等着溅一屁股的粪水吧。 想到厕所,唐文风又想起了卫生纸。每天拿磨光滑的竹片刮屁股,他好心塞。 话说,纸是怎么做的? 唐文风抓了抓头发,依稀记得历史书上说用树皮还是竹子啥的浸泡捣成浆?应该是历史书吧? 唉,当初老婆闲暇时看那些什么穿越宝典之类的视频时,自己怎么就不跟着多看两眼呢。 他还笑老婆一天天想太多,怎么可能会穿越。结果现在真就穿了。 唐文风蔫头耷脑的叹了口气。 第27章 我滴个乖乖,这是金子做的果子不成? 第二十七章 “老七又上山了?”苗桂花端着篮子坐到门口,从里头拿出上次绣了一半的帕子继续绣着,顺口问大儿媳妇。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这段时间都不去下地干活了。女人们在家织点布,绣个帕子,打个络子啥的。男人们则劈柴或者编筐子。 “诶,最近一有时间就往山上跑。问他也不说去干啥。”徐香草戴着顶针,拿锥子戳糊好的千层底。 自从上次老五老七上山掐蕨菜捡鸡枞时遇到那么一场破事儿,差点给自己弄个媳妇儿回来,他们家的人就不乐意让他俩再上山。可架不住老七滑溜的跟条鱼似的,一个没看住就不见了。 苗桂花叹气:“算了,他自己知道分寸,管也管不住。”将绣花针在头上蹭了蹭,她又说,“昨晚老七来我们屋说了件事。” 徐香草抬头。 苗桂花看着她:“下个月老七要去县学报名,他准备把铁板豆腐的生意交给你们两口子。” 徐香草拿着锥子的手一抖,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可不成,我们帮下忙就行了,哪能占这种便宜。” 光是铁板豆腐,一个月下来少说能挣二两银子,更别说还有其他的凉菜和卤鹅。 她以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也是为了孩子过的好。现在分了家,不用再供老三念书,少了不少压力。 再加上老七折腾出来的这些赚钱的法子,家里如今是松快不少。以前一个月都不定能见次荤腥,现在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荤的。 这种日子已经让她很知足了,她哪还能这么贪心。 大儿媳妇这个反应让苗桂花很欣慰,她一直知道大儿媳妇一家都比较老实:“我和你们爹都同意了。” 看徐香草还要再说,苗桂花拍拍她的手:“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她继续说,“也不是白把生意给你们。以后你们每个月结一成银子给老七。” 听见婆婆这么说,徐香草才没再激动,但也很是犹豫:“一成太少了,对半吧。” “不少。他以后啥也不干,还从你们这儿分钱,你们别嫌他吃白饭就成。” 徐香草知道婆婆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他们敢嫌老七一句,他们老两口肯定会翻脸的。 “老七愿意把生意给我们做,谢都谢不过来,哪会嫌。”徐香草连忙道。 苗桂花:“你们记得他的好就行。” 山上,唐文风正在先前发现沙果的那个山凹凹里,仰着头看挂在枝头的果子。 等到八月份应该就成了。就是不知道能从那位梁少爷手里换来多少银子。 *****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家家户户开始抢收稻子。 今年少了好几亩地,唐家收的快。 因此刚好躲过了后面夹着冰雹的暴雨。 好些人家地里的稻子还没收完,心疼的眼睛都快红了。 唐文风心塞的蹲在屋门口,听着冰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的声音,想着自己的沙果,欲哭无泪。 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自己投机取巧赚大钱吗? “哎哟,老头子,快快快,灶房漏了,桶呢,快拿过来接着。”苗桂花喊道。 “来了来了。”唐成河将木桶拎进去,放到漏水的地方。 看着外头狂风大作,他深深叹了口气:“田里的鱼怕是保不住了。” 去年可是靠着鱼挣了不少银子。 听他提起这茬儿,苗桂花脸都皱成一块了:“快别说了,越说越心疼。”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八月初。每天晚上停,白日继续下。 村子旁边那条河涨了老高,之前唐文风和唐文祖去捡鹅卵石的河滩整个都被水淹了。 隔壁几个村子已经有在说是龙王爷发怒了,还集资购买各种贡品投入河里,祈求着龙王爷息怒。 唐文风他们村子也有些人在说,基本都是那几个村子嫁过来的媳妇儿。 只不过没嘀咕几天,就让里正骂了。让他们别危言耸听。再让他听到谁家传这些话,就让他们一家自己掏钱买贡品祭龙王爷。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哪里会舍得。于是没两天,这类谣言就彻底歇了。 雨一停,唐文风就迫不及待的往山上跑,都顾不得会不会有山体滑坡。 到了山凹凹一看,树上的沙果已经所剩无几,地面落了一地,好多泡在水里都烂了,散发出一股腐烂中夹杂着甜味和果香的古怪味道。 顺着斜坡滑下去,唐文风仰头围着两棵树转了转,眼睛渐渐亮了。 银子好像还是能赚到。 跟个猴子一样在树上爬来爬去,唐文风收获了一衣兜果子。 将脱下来兜果子的外衣打了个结,拎着一兜果子下山回了家。 苗桂花一个错眼就没瞧见他,这会儿看见他回来就是一顿骂。 “这种时候还敢往山上跑!和你说的都当耳旁风是不是?那......” 唐文风不敢吱声,乖乖挨骂。 骂了一通撒了火的苗桂花拉着脸瞪他:“说吧,你巴巴的往山上跑到底是干嘛去了?” 知道“狂风暴雨”过去了,唐文风笑嘻嘻的将外衣打开,露出装在里头的果子。 苗桂花看了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就一兜子沙果,也值得你跑这一趟?” “娘,这不是普通的沙果!”眼尖的唐文祖拿起一个沙果,惊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这上面有字儿!” 苗桂花愣住。 唐成河紧跟着拿起一个看了看,发现还真是。 他激动的给老妻看:“你瞧瞧,这是不是福字?” 庄户人家虽然大多不识字,可每年过年都会贴福字,所以对这个字熟。 “还真是!”苗桂花哟了声。 全家人围在桌边,挨个将一兜子沙果看了个遍,发现每个果子上都有字,只不过有一些字迹浅淡,不大明显。 “这咋弄的?”唐文祖抓心挠肝的好奇。 唐文风神神秘秘的:“先不告诉你,等我去一趟县里再说。” 唐成河听他这么一说,想了起来:“老七,你是想把这些果子送去给那个梁少爷?” 唐文风点头。 家里其他人不知道这事,唐成河便三言两语和他们说了下。 “那还等啥?现在就去。”苗桂花道:“天黑前还能回来。要是能拿到银子,过两天老七去县学还能让他多带点。” 唐成河一想也是这个理。 趁着爹去套骡车,唐文风将字迹明显,颜色漂亮,形状较完美的沙果挑了出来,拿帕子擦干净后,装进了布包里。 到了县城,唐文风让唐成河先别去布庄,而是找店铺花了五十文买了个不大的木盒,将果子一一摆放进去。 问了梁记布庄的位置,唐成河赶着车过去。 到了地方,唐文风抱着木盒子进了布庄。 布庄里的伙计打量了下他,倒是没有说什么贬低的话,不过态度也不大热络。 “买点什么?” 唐文风道:“我一些小玩意儿,想见见你们掌柜。” 伙计一听,就知道是冲着他们家大少爷的赏钱来的。这些个日子不知道见了多少,他都快麻木了。 “等着。”扔下两个字,撩开帘子进了里间。 这是唐文风运气好,今个儿梁大少爷正好过来查账。听见伙计说外头有人又来献宝,便放下账本走了出去。 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梁连面色有些不好,觉得这是来消遣自己的,便吓唬他:“小子,你拿出来的东西要是不能让少爷我大开眼界,少爷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唐文风在心里吐槽了句幼稚:“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梁连眉头挑了下:“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唐文风仔细瞧了瞧他,发现没有印象:“梁少爷记错了吧。” 梁连也觉得是,便不再多说:“你打开来给我瞧瞧。” 唐文风将木盒上的搭扣拨开,打开了木盒。 梁连,掌柜,以及两个伙计都好奇的上前一步,只一眼,就觉得满头黑线。 之前进去叫人的伙计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就知道不会有好东西。” 梁连本来脸都黑了,眼看着要发火。结果在发现唐文风表情不变时,又耐着性子多瞧了几眼。这一瞧就瞧出了名堂。 “这是......”他眼睛微微睁大,伸手拿了一个果子。 这下子,掌柜和两个伙计都看见了。 “果子上居然有字!” 梁连挨个看过八个果子,双眼发亮:“怎么办到的?” 唐文风微笑不语。 梁连非常上道:“万掌柜,拿五十两银子给这位小公子。” 两个伙计齐齐抽气。 掌柜的应了声是,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拿了五个十两的银锭出来。 “小公子要是需要碎银,也可以换。” 唐文风听他这么说,想了想,道:“那麻烦万掌柜帮忙换十两碎银。” 万掌柜就又进去了。 等把钱拿到手,唐文风对梁连招招手:“附耳过来。” 梁连也不觉得他无礼,反而颇有兴趣的凑过去,俯下身体。 唐文风小声将自己让果子长字的法子说了。 其实简单得很,就是贴字,让有字的地方晒不到太阳,时间一长,那一处的颜色就和其他地方不同。这字就显出来了。 听完后,梁连的表情一变再变。 他手指点了点唐文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好小子,这种法子亏你想的出来!” 居然这么简简单单就让自己掏了五十两银子,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唐文风很淡定:“你也可以靠这个赚一笔。” 梁连一想也是。明年他那位在府城当官的叔父六十大寿,他正好可以用这个法子献上一献。 看他想明白了,唐文风便准备告辞。 梁连叫住他:“你不可再卖这种果子。” 唐文风盯着他,手指头搓了搓。 梁连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好胆识。”他叫道:“万掌柜,再去拿五十两银子。” 两个伙计听的心脏狂跳。我滴个乖乖,这是金子做的果子不成?竟然值一百两! 唐文风怀揣着一百两巨款,美滋滋的坐上了骡车。 第28章 您是想听实话还是......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后,唐成河牵骡车的手都还在抖,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 他本来以为得个一二十两就算顶天了的。哪知道竟然有一百两! 一百两啊,他活了大半辈子手里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等在家里的苗桂花太了解他了,看他神情恍恍惚惚,心头便是一喜。 拉着小儿子进了堂屋,压低声音问:“真给银子了?给了多少?” 其他人纷纷高高竖起耳朵。 “五十两。”这是回来的路上,唐成河叮嘱的。 虽然都是一家人,可钱财动人心,谁也不敢保证。瞒着点总归是好的。 苗桂花等人听的直抽气。 “真......真的?” 唐文风将四个十两银锭,和十两碎银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桌上。 这么多银子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苗桂花他们只觉得眼睛都快花了。 八个果子竟然能换这么多钱! “七哥,你咋不把所有果子全拿去呢?八个就能换这么多。”唐玉莲可惜道,语气里带了点埋怨。 唐文风还没说话,唐玉莲就被苗桂花瞪了。 “五十两还不够你贪的?” 唐玉莲咬了咬唇,低下头不说话。 唐文风解释道:“拢共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字,我挑出来的是最好的。而且我答应了那位梁少爷不会再往外卖。这五十两银子里就有买断费。” 唐文祖拍拍胸口:“就说嘛,怎么可能几个果子就值这么多钱。” 唐文光道:“不卖也好,这种稀罕东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祸事。” 徐香草点点头。 “今天这事都给我在肚子里憋好了,谁要是出去瞎嚷嚷,别怪我下手狠。”苗桂花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娘放心,家里人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徐香草道。 苗桂花:“知道最好。” 警告了一番,苗桂花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老七,这银子是你挣的,你自个儿收好,去县学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唐文风把那十两碎银捡了起来:“剩下的娘做主就好。” “这么多银子娘可不要你的。” “一家人,不碍事。” 苗桂花看他是真不要了,这才道:“那行,娘就厚着脸皮做主了。” 她拿了一个银锭放在徐香草面前:“老大家的,之前买骡子的时候,你们二话不说就拿了钱出来,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十两银子你们收好。” 徐香草慌了,连连摆手:“娘,这我们不能要!您还是给老七吧,老三那里不是还欠着三十两吗?” “别啰嗦,给你们就拿着。”苗桂花不容拒绝地说完,又看向老四唐玉惠,“你虚岁十七了,娘给你的嫁妆里再添二两银,到时候寻个好些的婆家。” 唐玉惠脸红了:“听娘的。” 苗桂花笑了笑,看向老八:“莲姐儿也是一样的。” 唐玉莲嘴角勾了勾,很快放下。 唐文祖眨巴着眼睛:“娘,我的聘礼是不是也要添添?” 喂了骡子进来的唐成河笑骂道:“毛都没长齐,就想着讨媳妇儿了?” 唐文祖羞愤:“我快十五了!” 唐成河咬着烟枪吸了口:“明年去了。” 唐文祖蔫了。 银子就这么分好了。 苗桂花起身:“行了,天色不早了,该做饭了。” 家里突然多了一笔银子,苗桂花高兴。让徐香草割了一大块腊肉,做了个蒜苗炒腊肉。还打了鸡蛋做了韭菜炒鸡蛋。 家里的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肉和鸡蛋好吃,一个个吃的头也不抬。 晚上,洗漱完各自回屋后,吹灭了油灯,唐成河才贴在老妻耳朵边,小声和她交代了。 苗桂花差点没憋的住嚷出声。 “你......你说真......真的?一百两?!” “骗你做甚。剩下的五十两就在骡棚里藏着呢。你明天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去偷偷拿回来。”看她激动的都从床上坐起了身,唐成河是一点没想起来自己之前也是这个反应,“看你没出息的样儿。” 苗桂花拍他,压低声音:“这可是一百两银子,我没出息怎么了?” 她缓缓躺下去:“你说咱老七那脑子咋长的?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唐成河咧着嘴乐:“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咱们老七以前傻了这么些年,现在老天爷就让他变聪明了。” “说的对。”苗桂花翻了个身,突然想起来老八,“莲姐儿这小丫头心思重,我有些担心她和老七不和。老七瞧着以后就不会像咱们这般见天儿在地里刨食儿过日子。万一惹恼了老七,我怕他以后不待见莲姐儿。” 唐成河倒是没觉得,他打了个哈欠:“她年纪还小,心直口快,算不得什么。再说了,老七也不是那般小气记仇的。” 苗桂花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说的也是。” “你啊就是一天天的想太多。”唐成河眼皮子已经快打架了,“行了,睡吧。明天要是出太阳,还得把稻子搬出去晒,不然捂坏了。” 苗桂花听他说完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好笑的嘀咕了句:“睡的楞快,跟猪一样。” ***** 转眼到了县学报名的日子。 唐文风拿着宁老先生写的推荐信,坐上骡车去了县里。 县学统一挂着松鹤书院的牌匾,相当于政府出资办的,环境不算多好,比不得私塾,但在这里头教学的夫子也是真材实料。 听说紧挨着京城那些个县里的松鹤书院,在里头教书的夫子还有退下来的三四品大员。 虽然消息可信度有待考证,不过也间接证明了紧挨着京城有多吃香。 报名过后就得住在书院里了,平日除旬假不得轻易外出。 唐文风目送唐成河走远后,一手拿着推荐信,一手拎着自己的包袱,大步上了石梯。 书院门口一左一右站着的护卫伸出手。 唐文风将推荐信递出。 左边的护卫看过后,对右边的护卫点了下头,这才将他放行。 书院坐落在九十九阶石梯之上,每个入学的学生都要先爬石梯。入学过后,便不会管你是抄小道还是走大道进出书院了。 唐文风一边在心里吐槽事儿多,一边嘿咻嘿咻的爬着石梯。 这石梯又陡又窄,一阶当普通石梯两三阶,等到爬上去,唐文风只觉得腿都软了。 “哎哟,又来一个。”报名地点就在离石梯三米远的地方。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唐文风。 见报名地点这么近,唐文风也不急了,吹了吹地面上的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歇了会儿。 山羊胡被他这个操作惊的愣了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拘小节的学生。 一般情况下,读书人都很是讲究礼节,绝不会席地而坐。哪怕是农户出身。 “这小子有点意思。”山羊胡捻了捻胡须。 等看见有一个人喘着粗气出现在石梯拐角处,唐文风这才起身,拍拍屁股走到摆放的桌案前,将宁老先生的推荐信放下。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铜制的铭牌,铭牌是官府发放的,用来证明自己是童生的标识。 山羊胡刚把推荐信打开,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先瞄到了刻有童生二字的铭牌。 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抬头瞅了瞅面前的人,问:“你是唐文风?” 唐文风点了下头,心里纳闷儿,他这么出名了?县学里的夫子都知道他? 山羊胡摇着头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县学。”他以为这种年纪就考上童生的苗子,会去墨华书院。 墨华书院是易阳县最出名的一所私塾,由县城里的几个大家族出资合办。院长是特意从府城请来的一位老先生,曾在国子监教过书。 自墨华书院创办之初,两家书院便不对付。到如今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不至于在街上偶遇时,互相呸一声,但也是互不搭理的状态。 山羊胡好奇:“能说说你为什么会来县学吗?” 唐文风斟酌着:“您是想听实话还是......” 山羊胡挑眉:“自然是实话。” 唐文风便道:“便宜。” 山羊胡:“......” 刚刚爬上来的那名学生听见这两个字,震惊之下一个不幸崴了脚。 唐文风咳了声:“我说真的。” 山羊胡嘴角抽了抽:“你该不会去考童生,也是为了咱们书院束修减半的待遇吗?” 唐文风惊喜:“先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山羊胡觉得心有点累,想回家。 重重叹了口气,他执着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下唐文风通过五个大字:“拿着这个,自有人带你去登记领物品。” 他话说完,边上就有个穿着蓝色院服的学生走过来,对唐文风笑了笑:“我姓常,单名一个勤。” 唐文风将铭牌收起来,拱了拱手:“见过常师兄。” 在唐文风后面到的那个学生瞧着十四五岁,有些腼腆,抱着自己的包袱上前,对常勤行了一礼,又对唐文风点了点头:“常师兄好,这位兄台好,我叫潘容。” “唐文风。” 潘容眼睛瞪大:“我知道你,你是今年那个年纪最小的童生!” 唐文风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他是真没想到考个童生会这么出名。 潘容眼神羡慕:“你好厉害。我从九岁开始考,考到今年才考上。” 唐文风不想再提这一茬儿,实在是他体会不到哪里厉害。便转移话题:“我们先去登记吧。” 潘容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登记完,交学费的时候,唐文风才知道原来还有许多七七八八的费用。 他们这些新生报到时,会领到一个书囊和两身白色的院服,书囊免费,院服要交钱,两身院服二百文。料子不错,自己在布庄扯布做这么两身,还不止二百文。总的来说还是优惠了的。 除此之外,寝室也要交钱。喔,这里叫寝舍。一年八钱银子,统一八人间。不像墨华书院那边有上中下三等可选择,如果实在不想住在书院,还能自个儿回家住。 另外,每个月的伙食费是三百文,每个月月初缴纳,饭堂有什么吃什么。想要吃好的得另外掏钱。 登记完,腰上挂着书院牌子,唐文风和潘容抱着书囊和院服跟着常勤去寝舍。 “唐文风!” 唐文风一只脚刚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人叫自己,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去,发现还真是熟人。 第29章 入县学 第二十九章 于鲤颠颠的跑过来,笑开了花:“我瞧着就是你,果然没看错。” 见到这个曾经住过一间客栈的小伙伴,唐文风还是挺开心的,不过他忍不住好奇:“你不是说不念了吗?” 于鲤嗨了声,抓了抓头发:“我倒是想,可惜我爹娘都不愿意。” 他回去后,得知他考上了童生,他爹就把他娘抬成了正室。还让他继续念。说他们老于家没出过读书人,要是他能考上个秀才,那就是挣大脸了。 于鲤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考个童生都考了这么久,更别提秀才了。就是胡子一大把都不定看得上。 可惜他爹听不进去,还让他娘一起劝。 他拖啊拖,把他爹拖烦了。到了八月份就把他一脚踹来了县学。说他要是敢逃学,就断了他的钱。 于鲤能怎么办?只能认命。 “你睡这里吗?”于鲤往里看了看,问。 唐文风点头:“对。” “那我也搬过来。”于鲤高兴道。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很快抱着自己的东西过来。 寝舍不算大,进门后是一扇绣着青竹的屏风,屏风后左右靠墙各摆着四张木床。床宽三尺三,长八尺。床尾放着一个和床等宽的木箱,用来放学生的衣物之类。 最里头是两扇推拉门,推开门外面是一个露台,露台外是一个湖,湖里种了些荷花,还有几只鸭子在水里游来游去。 常勤道:“盥洗室和澡堂在那边。”他指了个方向,“洗澡得自己去水房提水,尽量早点,过了亥时,烧水的仆人就会离开了。” 他又说了一些事,交代完才离开。 “文风,你睡哪儿?”于鲤抱着自己的一堆东西。 “这儿。”唐文风挑了左边靠推拉门的床位。 “那我睡你旁边。”两张床之间只离了一尺宽,转个头就能说话了,于鲤很满意。 潘容看了看,跑到右边靠推拉门的床位:“那我睡你对面。”中间是三尺宽的过道,也不算远。 于鲤哈哈大笑:“还好有个伴,以后不寂寞了。” 唐文风把衣服那些放进床尾的木箱,银子揣在身上:“我等会儿去买把锁,再买点别的东西,顺便逛逛。你们去吗?” “去去去。”于鲤一股脑把衣服塞进木箱。 潘容也急忙把东西收拾好:“我也去。” 三人把寝舍的门带好,结伴往外走。 在书院里逛了一圈,摸清楚哪儿是哪儿后,三人便下了山。 买好锁,又吃了顿饭,唐文风他们没再耽搁,快步回了书院。 这一天下来走了不少路,于鲤和潘容这俩有点吃不消了。回到寝舍就趴了。 “不去洗澡吗?”唐文风拎着新买来的木桶。 于鲤半死不活地翻了个身:“不想动。” “那我先去了。”唐文风肩上搭着帕子,一手拿着装肥皂的自制竹盒,一手拎着木桶往水房走。 水房里有八口大铁锅,每个灶台前都坐着一个仆人。看见他进来后,只说了句还有半个时辰就落锁了。 唐文风来不及吐槽书院到底有多爱“八”这个数字,道了谢,拿过水瓢舀了大半桶水,又到门口的大缸里舀了些冷水,摸着温度适合后,这才拎着桶进隔壁澡堂洗澡。 他洗澡快,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 洗完快步回了寝舍,挨个推了推那俩瘫在床上已经睡的跟猪一样的室友。 “醒醒,快点起来。水房要落锁了,你们赶紧去洗了澡再回来睡。” 听见要落锁了,于鲤和潘容这才挣扎着爬起来,慌里慌张拿好换洗的衣服,拎着木桶往水房跑。 唐文风把脏衣服扔进木桶,准备明天再洗。 他滚上床蹬掉木屐,说起木屐,这个还是他现买的,之前在村里洗过澡洗过脚都穿草鞋,拉起被子闻了闻,还有股晒过太阳后的味道。 被褥这些是书院提供的,倒是不用他们再自备了,省了不少事。 唐文风快睡着的时候,于鲤和潘容回来了。 见状放轻了动作,把门闩插上,吹灭了油灯后,各自上了床。 报名一共五天,也不知道后面他们寝舍会来些什么人。希望是好相处的。 怀揣着对未来舍友的期待,两人很快也相继进入甜蜜的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没有听见于鲤和潘容的心声。 三人洗完衣服在露台上支着的晾衣杆上晾衣服,虚掩着的寝舍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唐文风他们回头一看,一个黑着脸,浑身上下萦绕着烦躁气息的年轻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将手里的包袱往潘容隔壁的床上一甩,就坐下不动了。 露台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缩回了头,继续晾衣服。 出门在外的第一生存法则——绝对不要多管闲事。 那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些新生,只不过在看见黑着脸一副很不好惹的年轻人后,都转头溜了。 托这位黑脸酷哥的福,直到报名结束,唐文风他们寝室都没住满。 几天下来,黑脸酷哥的心情依旧不好。 于鲤壮着胆子搭了下话,得到一个冷眼。 潘容胆子小,恨不得躲着走。要不是怕太显眼,他都想搬个床位。 至于唐文风,他虽然好奇,但也没准备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 于是直到正式开学,他们三人也不知道黑脸酷哥姓什么叫什么。 ***** 书院规定卯时起,亥时休。也就是六点起床,大概十点睡觉。 起床睡觉外头都会有专门的敲钟人。 自从没去学堂上课后,唐文风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床。 迷迷糊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叫另外两个起床困难户。 黑脸酷哥动作利索,一看就是习惯了早起的。 在唐文风刚把衣服穿好,他已经收拾齐整,拎着书囊出门了。 唐文风抬头一看,人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靠,这哥们儿不会是行伍出身的吧? 洗漱好去饭堂吃过早饭,三人来到广场,学着先来的人排好队。 随着三声钟响,几位夫子从上方高台走下来,替他们这些新生挨个整理衣服。这一步是正衣冠。 由先生整理完衣服后,新生依次上前,在铜盆里洗手。 洗完手后跟在夫子身后去拜孔圣的神位,拜完孔圣再拜夫子。 其后,由夫子带领去学堂前集合。 学堂门口有夫子持毛笔。上前一个学生,夫子便用毛笔沾上朱砂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个“红痣”。“痣”同“智”,取开智的寓意。 虽然在场许多学生都已经开过智启过蒙,但这这些流程是每个书院都有的传统,没人敢有异议。乖乖顶着一个朱砂痣坐到了学堂内。 唐文风三人还是坐在的一处。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位黑脸酷哥居然也坐到了他们旁边,就在潘容前面个位置。 潘容欲哭无泪的转头看于鲤,想和他换。 于鲤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转头和旁边的唐文风小声嘀咕中午吃啥。 唐文风无奈:“你是饭桶吗?这才吃了早饭没多久。” 于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委屈:“我都没吃饱。”书院讲究不可暴饮暴食,只让吃七分饱。是以饭堂打饭的仆人,也都遵循这个规定,不敢违背。 于鲤胃口比较大,这个七分饱对于他来说,只有五分饱。 要不是书院的粥比较稠,他肯定更饿。 唐文风沉默。好吧,于鲤这个高个头让他忘了他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多饿得快是正常的。 等到学堂里坐满后,进来了一个夫子。 见学生们交头接耳,夫子清了清嗓子:“安静。” 唐文风听着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抬起头一看,居然是报名那天见到的山羊胡。 柴夫子也看见他了,不过很快就转离了视线。 第一天上课,柴夫子没讲什么。只给他们说了松鹤书院的一些规定,以及历史。 是的,就是历史。 比如某某某在某某年考上了状元,就是从他们松鹤书院出去的。 又比如某某年松鹤书院发生火灾,几位夫子奋不顾身抢救古籍,才得以保全先辈们留下的“财富”。 唐文风听的打瞌睡,还得强撑着睁开眼,表示我还很清醒。 柴夫子哪能看不出这些学生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他偏偏就使坏。 直到听趴了一大批人后,他突然抓起戒尺在讲桌上啪啪啪用力敲了几下。 睡着的一干学生顿时一个激灵,瞪圆了一双眼睛。 柴夫人微微一笑:“现在,翻开书,咱们讲......” 众学生不敢怒不敢言,憋屈的翻开书。 下学钟声敲响三遍后,柴夫子这才慢悠悠合上书:“散学。” “夫子辛苦了。”众学生齐声喊。 柴夫人点点头,拿着书和戒尺起身往外走。 等他出了门,学生们直接将书扔进书囊,将绳子一拉,把口收紧,拎着书囊就往外冲。 唐文风和于鲤离后门近,率先往外跑,还不忘吼一句:“潘容,你快着点,我们先去占位置!” “好!”潘容帮他俩把桌上的砚台盖上,这才拎着书囊准备走。 走了两步回过头:“那个,你要一起吗?” 黑脸酷哥看了看他,开口:“崔鸿。” 潘容咧嘴一笑:“我叫潘容。刚刚走的那两个,矮个子叫唐文风,高个子叫于鲤。” 崔鸿点下头,嗯了声。 第30章 厕纸 第三十章 对于潘容居然把黑脸酷哥给带来了,唐文风和于鲤都有些惊讶。 他们还以为这位是准备一直不和他们说话呢。 一顿午饭吃下来,唐文风三人发现崔鸿话并不少,而且脾气并不是第一天看见的那样暴躁。 四人起码要同窗三载,便都提了提自己家的事,好做个了解。 唐文风和于鲤先开口,一个家里是个小地主,一个是普通农户,两人的家世都没什么好说的。 等到潘容开口说自己家是开造纸小作坊的时候,于鲤还没什么反应,唐文风已经双眼发光扑了上去。 哥俩好的搭住潘容的肩膀,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你家做什么纸的?” 潘容因为性格原因,从小就被欺负,又是家中独子,没个兄弟姐妹。至于堂表亲戚,只会在他爹娘面前贬低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这么亲近,一张脸都涨红了:“就......就是普通的草纸。” 用来烧给死人的纸钱就是草纸做的。 潘容小时候被欺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家里是卖草纸的,因为街坊邻居说晦气,不吉利。小孩子有样学样,就逮着软弱的他欺负。 “只卖草纸?”唐文风有些失望。 潘容点头。 崔鸿看了他一眼,道:“笔墨纸砚这些生意基本都掌握在世家手里,民间的造纸作坊大部分都是卖草纸。偶尔一些有背景有靠山的作坊会卖些书写用的纸。” 唐文风想了想,问:“那你家能稍微把草纸做软一些不?” “软一些?”潘容疑惑,“做软了岂不是不好折元宝了?” “你别总想着烧给死人啊。”唐文风拍拍他的肩膀,“做软了有别的用处,大用处!” 潘容懵懵地点点头:“那我下次回去问问。” 三人都交代了各自的家世,便转头看崔鸿。 崔鸿欲言又止,想来是不好说,最后只提了句是因为闯了祸被送到易阳县来的。因为他奶奶是这儿的人。 唐文风他们都没有不依不饶追问的那个习惯,只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当然,他们之所以不追问,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原因——崔是皇姓。 在崔鸿来寝舍的第一天,于鲤曾偷偷告诉唐文风和潘容,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只有京城有卖。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嫁到府城去的一个姑姑曾经穿了一身新衣裳回来炫耀,说是姑父去京城做生意时特地带回来的,只有京城有。他姑姑那身衣裳的料子和崔鸿身上的一模一样,除了颜色不同。 穿着只有京城才有的卖的衣服料子,又姓崔。哪怕和皇室没有直接关系,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总不能和唐文风二嫂一样是个农户。 不过唐文风他们只是想来念个书,便都装作啥也不知道,当崔鸿就是个普通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见他们三人没有多问,崔鸿心里也是大松了口气。不是他不想多说,实在是被“发配”来易阳县的原因太丢人了。 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四人关系很融洽。 虽然潘容胆小了点,于鲤话多了点,崔鸿钱多了点,唐文风事多了点。 至于是怎么个多事...... “这是什么东西?”一次旬假回来,崔鸿拿着唐文风从家里带来的鹅绒枕头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还拍了拍。 “枕头啊。”唐文风将架在露台上的晾衣竿拆了,扔到了门外。 “这么软,你睡着不难受吗?”于鲤也伸手戳了戳。 “硬了才难受,头都睡扁了。”唐文风拿了一卷线和钉子还有铁锤,走到露台上,举着铁锤当当当一通敲。 于鲤摸了摸后脑勺,嘴角一僵,好像......好像还真有点扁。 “你这又是做什么?”将枕头扔回床上,崔鸿走到露台。 唐文风摊开手给他看铁钉:“我特意去铁匠铺让做的,好在露台上拉几根晾衣绳,免得衣服一多晾不开,没太阳的时候捂臭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于鲤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被分成了一个大格,两个小格。 唐文风扭头看了眼:“喔,饭盒,我问村里木匠做的,去饭堂吃饭的时候用。” 于鲤瞪眼:“饭堂不是有专门的餐盘吗?”吃完放到门边的竹筐,会有仆人收拾,都不用自己洗。 唐文风:“自己带的干净。” 崔鸿和于鲤齐声道:“你一个大男人事儿怎么这么多,比姑娘家还讲究。” 又是怕头睡扁了,又是怕衣服捂臭了,还嫌饭堂的餐盘不干净。 吐槽完,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开口:“饭盒多少钱一个?下次帮忙带个。” 唐文风:“......四十文。” “你们都没出去啊。”潘容家离得最远,回来的迟了些。 他将带来的换洗衣裳放好,从包袱里抽出来一叠纸:“你看看这种成吗?” 爹娘一直很忧心他的交友情况,这次听闻几个舍友都很好,为他高兴的同时,在听说唐文风的奇怪要求后,二话不说连夜烘制了一批纸出来。 “其实我们家很早之前就能做出更软的纸了,但是这种纸墨迹容易渗透,不能用于书写,拿来做纸钱又不行,便放弃了。”见唐文风捧着一叠纸双目含泪,一副激动的快哭出来的样子,潘容小声解释。 唐文风抬起头:“你们家简直错过了大大的商机啊!” 崔鸿皱眉:“你到底拿这种纸来做什么?” 唐文风掷地有声地吐出三个字:“擦!屁!股!” 崔鸿:“......” 于鲤:“......” 潘容:“......” 没有人能够逃脱“真香定律”。 一开始看唐文风拿着他口中的厕纸上厕所的时候,三人还一脸的一言难尽。 后来,在于鲤忍不住试了下,回来和他们兴奋的描述了一番用后感,崔鸿和潘容也忍不住试了。 然后就......就......咳,厕纸真的超好用! 一个月后,双鱼镇潘家造纸坊推出了厕纸,十文钱一斤,便宜又好用,瞬间俘获了镇上居民的心。 三个月后,京城最大的一间杂货铺多了两样新玩意儿——厕纸和鹅绒枕。前者二十文一斤,后者八百文一个。 唐文风和潘容则从崔鸿手里各得到三百和五百两的银票。 崔鸿钱多的形象,在同寝三人的眼里又默默拔高了许多。 ***** 清泉村唐家。 “娘,你们这不是偏心嘛,那铁板豆腐一天能卖大几百文,就全给大哥一家了。”唐文宗拉着个脸,老大不开心,“要不是梅花出去的时候听人说起,都还不知道。” 苗桂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大几百文?我倒是不知道有这么多钱。” 崔梅花道:“那一百文总是有的。人家可说了,生意好得很。” 苗桂花这才抬起头,将手里的针往线圈上一插:“谁说的,你告诉娘,我倒是要去和他理论理论,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一百文,缺的钱定要让他补上。” 崔梅花吞吞吐吐的:“我......我也忘了是谁。” “忘了?”苗桂花冷笑,“是忘了还是不想说?” 唐文宗看她生气了,忙把话头接过去:“真就是听别人说的。” “别以为我真不知道是谁!”苗桂花将没缝好的衣服往篮子里一扔,没给二儿子和二儿媳妇留半点情面,“那崔家一家子最爱搬弄是非,嚼舌根子,整日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嘴,谁都不如他们知道的多!” 苗桂花瞪着涨红了面皮的二儿媳妇:“还没分家的时候,你总是偷偷拿着家的东西补贴你娘家,我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见天的在老二耳朵边说我和他爹偏心,的确,我们是偏心,那是平时干活老大家总是出力最多。现在分了家你还不消停,还蹦高跳远的想要分一口粥,你看看自己有那个脸吗?” 看崔梅花想开口,苗桂花直接开始翻旧账:“嫁过来的时候,我们家出了三两银子的聘礼,你就带过来两床被子,还都是旧的!我就问问,谁家像你们家那样,做爹娘的还贪图嫁女儿的银钱?连嫁妆都不备。你嫁到我们家来了,你那娘家一家子还嫌占便宜没够,一天天惦记着惦记那!要脸不?” 当初说亲的时候,她就看不上崔梅花。崔家一家子喜欢说闲话也就罢了,毕竟村里妇人大多爱说嘴。但是他们家八个女儿一个儿子,嫁女儿的钱大多攥在崔家两口子手上,花在小儿子身上,惯的跟废物一样,只知道趴在几个姐姐身上吸血。 苗桂花不乐意有这么一门亲家,但架不住老二喜欢,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相处下来,苗桂花虽然对这个二儿媳妇不太满意,但大体上还过得去。有她压着,老二也不是个糊涂蛋,崔梅花虽然往娘家拿东西,可大部分都是些不要紧的。 分家之后,苗桂花更是不去过问老二一家。免得被人说道,分家后还拿婆母架子管闲事。 说来寒心,分家后,逢年过节没得到老二家半点礼,他们两口子还偷偷往老二家送了不少东西,就怕他们小两口手头紧。结果没有得到半句感激,还倒被人说偏心。 私底下,苗桂花和唐成河说了好多次老二这儿子分家后就跟白养了似的。唐成河就排行老二,没得到过爹娘的好,所以总让她忍忍。 她想了想,到底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忍了。 可现在老二一家先来说事,她就忍不住了。 第31章 小产 第三十一章 唐文宗和崔梅花扑通跪在地上,二人嗫嚅着不敢吱声。 唐成河坐在旁边,抽着烟不说话,全当没看见。老二家的一直喜欢斤斤计较,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老大两口子更是不敢说话,今天这场事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们家。 县学每旬有旬试,每月有月试,每年年末有岁试。 旬试和月试考完后,都会提前一个时辰放假。 唐文风便和唐成河说不用特地来接他,他自己搭个车回来。唐成河拗不过他,便同意了。 考完月试,怀揣着巨款的唐文风进了家门后,就发现有点不对头。 院子里,唐玉惠和唐玉莲带着家里几个小的坐在角落,往日里看见他放假回总是活泼泼跑过来抱住他喊七叔的侄子侄女都蔫头耷脑的。 唐文风皱了下眉,抬脚往堂屋走。 “以后别过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饶是唐文风都惊住了。 “怎么了这是?” 唐文宗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从来没想过不认爹娘。他是真被吓到了。 听见唐文风的声音,顿时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老七,老七你快劝劝娘,别让娘说这种狠心话!” 苗桂花拍着桌子,眼圈通红:“我狠心?老二,你摸着良心问问,我狠心吗?我要是狠心,当初分你们出去,就不会多给这么多银子!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分家给二房这么多?” 唐文宗一个大男人都快哭了:“娘,儿子错了,儿子说的糊涂话,您别往心里去。” 唐文风看向一直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的五哥:“怎么回事?” 唐文祖这才敢从外头跨进来,小声说:“二嫂听人说铁板豆腐的生意一天能挣好几百文,就......二哥说娘偏心。” “几百文?”唐文风笑了,“我都不知道能赚这么多。” 唐文宗垂着脑袋:“那不是外头人瞎说嘛。” “嗯,所以外人说的,你们就信了?然后回来责怪爹娘偏心?” 唐文宗:“我......” 唐文风叹气:“亏的爹娘还叮嘱我在县里找个铺子,到时候让你和大哥大嫂一起在县城开店做生意。你们这是真的让人寒心啊。宁愿听信外人的话。” 唐成河和苗桂花听的眼皮子跳了下,随后不动声色的垂下眼。 听见老七的话,唐文宗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就是后悔,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蹭蹭蹭膝行几步,跪在苗桂花面前,双目含泪:“娘,儿子错了!” 苗桂花抹着眼泪不出声。 唐文风将二哥扶起来:“二哥,你和二嫂先回去吧,我劝劝娘。” 唐文宗连忙点头,抓住他手臂的手用力:“老七,你可得替二哥多说点好话,二哥以后再也不听外头那些人的瞎话了。” 唐文风嗯了声。 唐文宗这才拉着媳妇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了家,崔梅花才愤愤地说:“在县里开铺子那得老多钱了,娘他们居然还藏着钱。根本就没拿你当亲儿子。嘴上倒是说的好听。” 唐文宗一巴掌抽过去,打的崔梅花一脸懵。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尖叫:“你敢打我?!” 唐文宗冷着脸:“我听了你的,过年过节没往那边送礼,现在又是你回来说事,差点让我和娘断了母子关系。我话放在这儿,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往娘家拿东西,再听你娘家的闲话,我就休了你!” 崔梅花骂道:“现在全推到我身上了?我回来说了这事,让你去找娘了吗?是你自己要去的,你说不能让大哥他们占便宜。这会儿倒是把自己摘得清,唐文宗你也是个男人?!” “不是你回来多嘴,我会去找娘吗?” “我多嘴?难道大哥家没有做生意?”崔梅花呸了声,“你就是个孬种,该做不敢当!” 唐文宗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再说一遍!” 崔梅花抻着脖子:“我再说一遍怎么了?你就是个孬种!自己做了不敢认,还推到我一个女人身上,我呸!” 唐文宗气的直喘粗气,用力推了崔梅花一把,作势要打她。 “啊!”崔梅花被身后的凳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撞在墙上咚的一声。 “你......”崔梅花气的要再骂,肚子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一股热流从腿间渗出。 她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抖着嗓子叫:“快......快......孩子......” 唐文宗也傻眼了。 回过神来,连忙抱起崔梅花,疯了似的往潘瞎子那儿跑。 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屋里,唐文风将卖鹅绒枕头的银票拿出来给老两口看。 “一......一个枕头值这么多钱?”苗桂花心脏狂跳。 “那不能。”唐文风道:“这算是买了做鹅绒枕头的法子,以后咱们只能做来自己用,不能卖出去。” 唐成河想的多:“那你那个肥皂能卖钱不?” “能。”唐文风点头,“不过我准备再改良改良。而且肥皂我不准备卖方子,如果可以我想自己卖。”到时候他自己吞不下这么大的市场,再考虑和崔鸿合作。 “行行行。”唐成河一张老脸乐开了花,“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唐文风将二百两银票放到苗桂花手里:“我自己留下一百两,我想去铁匠铺问问能不能给我打辆自行车出来,到时候来回县城我都能自己骑车。” 苗桂花和唐成河听不懂什么是自行车,他们只知道小儿子需要钱。 “那这些你自个儿收着,万一不够怎么办。” 唐文风其实也不确定,毕竟这时候的铁器贵:“到时候如果不够,我再问您要。” 苗桂花点头:“成,娘给你收起来。” 唐成河问:“对了,老七,你说的铺子......” 唐文风:“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但是当时问过租金后太贵了。现在有了这笔钱,倒是可以试试。” 唐成河叹气:“你二哥二嫂......” 唐文风笑着说:“好歹是您和娘的儿子,便给个机会。如果他们以后不知足,要闹事,那我就当没这个二哥了。” 苗桂花和唐成河点点头。他们两口子知道老七不是像他们一样嘴上说说,是真的会不认这个二哥的。只能希望老二两口子别再这么糊涂。 “爹!娘!出事了!”顾不得门还关着,唐文祖直接推开门闯进来,“二嫂摔倒,孩子没了!” “什么?!”屋内三人大惊。 火急火燎赶到潘瞎子那儿,就看见崔梅花靠坐在炕上哭的不能自已。 唐文宗埋头坐在边上,一脸懊悔。 “怎么回事?怎么会摔倒的?”苗桂花问道。 崔梅花指着唐文宗,恨恨道:“都是您儿子干的好事!他打我,把我推倒的!” 苗桂花不敢置信:“老二!” 唐文宗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就是吵起来了,我就推......推了她,我没想到她怀了,我真的没想到。” “这都是什么事啊!”苗桂花拍着腿。老二家这些年就一个孩子,一直盼着再生一个,可就是怀不上。现在倒好,好不容易怀上了,就这么没了。 她擦了擦眼角:“潘大夫啊,我儿媳妇身子没什么事吧?” 潘瞎子撩起眼皮子:“伤了,好好养着看能不能再怀上。” 崔梅花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一阵天打雷劈,哭的更凶了。 唐文宗也是一脸悔恨。 抓了药把人送回家后,苗桂花心累的不行。 “这事还得通知亲家那边。” 哪知唐文宗一听,就直接拒绝:“要不是他们那家子,我和梅花也吵不起来。” 苗桂花还要再说,唐成河推了她一下:“算了算了,孩子都大了,你就别管了。” 苗桂花只好作罢。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天唐文宗抱着崔梅花去潘瞎子那儿被这么多人瞧见。 没过两天,崔梅花的娘和七个姐姐都来了。 也不说进门,也不问问女儿怎么样了,直接往门外一坐,哭丧一样的嚎了起来,嘴里抑扬顿挫地喊着我苦命的女儿啊! 苗桂花差点让她气死,但是偏偏他们家又不占理,的确是她儿子动的手。 唐文风听得头大,站在门口:“你们是不是哭早了,我二嫂还没死呢。” 崔婆子的哭喊声一顿,瞪着双昏花的老眼骂:“小王八犊子,你们家害了我外孙,还敢咒我闺女,真是好一家子歹毒货!” 唐文风叹气:“你这个做娘的不说先关心关心女儿,反而先堵到我家门口哭丧,是我咒她还是你咒她?” 崔婆子眼珠子转了转,道:“我女儿小产,你们家都舍不得把人接过来养着,我定是要先过来为我女儿讨讨公道!” 唐文风噗呲笑出声,扭过头往里喊:“二嫂!你娘来看你了!” 怕吹了风,崔梅花头上包着帕子,裹得厚厚的被徐香草扶着从屋里走出来。 崔婆子:“......” 第32章 鲁疯子 第三十二章 “娘~” 崔梅花在屋里歇着,没听太清楚外头人说话。只知道自己娘和姐姐来了。 这一声“娘”是饱含委屈与思念。 崔婆子半点没体会到闺女的浓烈感情,见她还能好好的站着,且脸色红润,根本不像是小产过后的人,那张老脸刷的一下子拉下来,话风瞬间一转:“你个死妮子,好端端的和文宗吵什么吵。嫁过来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好不容易怀上还让你作没了,不争气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没等到娘和姐姐撑腰,反而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崔梅花傻了眼:“娘,我......” “你什么你!”崔婆子一骨碌从地上爬坐起来,话说的简单又直白,“自个儿好好和文宗认个错,要是他把你赶出门,咱们家可没你的地儿!” 说完不再看她,推着七个女儿就走,跟后头有鬼撵一样。 崔梅花的七个姐姐也是头也不回。 崔婆子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傻了一票人。 崔梅花眼泪珠子还挂在眼眶摇摇欲坠,却只能看见亲娘和姐姐们走的飞快的背影。 苗桂花看她养了两天好容易好看了些的脸色这会儿变得惨白,无奈的叹了口气:“香草,把梅花扶进屋,别吹着风受了寒,以后有的罪受。” 徐香草诶了声,扶着没了魂儿似的崔梅花进了屋。 苗桂花揪着小儿子进去,把院门关上,小声训她:“你这点年纪,和那个没皮没脸的老婆子较什么劲,她要往地上一躺,赖上咱们家可咋办?” 唐文祖在边上接话:“去年崔婆子和她们村儿的谁吵架动手,自个儿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非说是对面推她的,讹了人二两银子。” 苗桂花拍他:“叫什么崔婆子,崔婆子也是你叫的?让人听见小心说你没家教。” 唐文祖:“是是是,崔大娘崔大娘。”说完翻了个白眼。 唐文风突发奇想:“咱们养两条狗吧,再遇到这种人就放狗吓唬。” 苗桂花笑出声:“就你小子最损。那把人咬着咋整?还不得赔汤药钱。” “那不能。”唐文风还是有点自信的,“土狗很聪明的。” 他爷爷以前就养过一条狗,叫大壮。是从别人家那儿抱回来的。那家人的母狗只生了这么一个崽,家里老人说不吉利,就扔了。刚巧让他爷爷看见,就抱了回来。 那条狗活了十九年,唐文风上学都是它接送,风雨无阻,一直到他小学四年级才去世。当时唐文风差点哭成傻逼。那之后家里就再没养过狗。 “那我问问你爹,看能不能抱两条猎犬的崽子回来。”既然要养,那就养凶点的,才镇的住家。 吃过午饭,唐文风便由唐成河驾着骡车送去了县城。 唐文风没有先回书院,而是去了铁匠铺,询问自行车。 尽最大的努力和铁匠描述了一番后,唐文风眼巴巴地看着他:“能做不?” 铁匠摇头:“我做不出来。” 唐文风失望。是他异想天开了。 “不过有个人说不定能做出来。”铁匠话锋一转。 唐文风瞬间精神了:“谁?” “一个疯子。” 铁匠将铺子交给徒弟们看着,他带着唐文风父子俩七拐八拐拐进一条破败的巷子,径直走向一扇老旧的裂了缝的木门,抬手敲了敲:“鲁疯子,在家吗?” 没等里面人应,他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并招手示意唐文风父子跟上。 进去后,是一个特别宽敞的院子,但是院子里堆积了许多杂物,看着跟废品回收站一样,还散发着阵阵怪味。 唐文风不由皱了下鼻子。 一个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子,不知道多少岁的男人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举着把木锤。 “什么事?”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伤了嗓子。 铁匠指着唐文风:“这位小客人想打辆自行车,我做不来,带他来你这里问问。” “自行车?”鲁疯子原本无神的双眼刷的亮了,几步上前来,直勾勾盯着唐文风,“这是何物?有甚用?” 铁匠拍拍唐文风的肩膀:“别怕他,他这人就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时候痴迷起来能活生生饿晕过去。” 唐文风:“......”难怪叫鲁疯子。 唐文风再一次将自行车的结构说了下。他是个门外汉,只能说个大概。能不能做的成,其实他没抱太大希望。 岂料鲁疯子听他说完,嗖的伸出手扣住他手腕,拽着人就跑,速度快的铁匠和唐成河都没反应过来。 拉着唐文风钻进自己的宝贝屋子,鲁疯子趴在地上扒拉了半天,捡起来一根链子:“你看看这个,是你说的那种吗?” 唐文风蹲下身,接过来仔细瞧了瞧,惊喜:“大差不差。” 鲁疯子喜的直搓手:“那是不是能做出你说的那个自行车了?” “那得看你。我只看过图纸,只记得这么多。” “做出来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只用脚蹬一蹬就能走?” 唐文风:“如果能做的出来的话。” 鲁疯子拍着胸口:“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做出来。” 唐文风道:“用给你定金吗?” 鲁疯子已经清理了一块桌面出来,趴在桌上开始画起图纸来:“等我做出来再给钱。” 他记性好,画工也好,很快就将唐文风口中描述的自行车画了出来:“你看看是这样吗?” 唐文风指着车轮:“这外面裹了一层......”这时候是没有胶的,他想了想,说,“类似凝固的树脂一样的东西,上面刻了花纹,防滑。” 鲁疯子喔喔喔的应着,在旁边进行标注。 两人核对了很多小细节后,鲁疯子便宝贝似的抱着图纸一头扎进了他那堆破烂里。 唐文风站了会儿,发现他眼睛里压根儿再看不见人,便转身走了。 院子里,铁匠看他出来,问:“咋样?” 唐文风:“过段时间再来看。” 铁匠笑着说:“要是鲁疯子都不行,那真就没人能做出来你说的那个什么自行车了。” “喔?”唐文风好奇,“他这么厉害?” 明明两边都是墙,没有人,铁匠还是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这才压低声音:“你知道他祖上姓什么吗?” 唐文风问:“姓什么?” 铁匠手遮在嘴边,神神秘秘吐出一个字:“姬。” “鸡?还有姓这......”唐文风愣住,下一刻猛地转头,“公.......”输氏? “嘘嘘嘘!”铁匠示意他别往下说,“我看你穿着松鹤书院的院服,果然一说你就知晓。” 唐文风只觉得脑子有点晕,他都不知道该先震惊这个世界的一些大佬和他上辈子知道的是同一个好,还是震惊这位的后人竟然落得如此潦倒的地步,都落魄到抛弃了自己的姓氏。 “他怎么改姓了?” 铁匠一脸“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 唐文风仗着脸嫩理直气壮:“我年纪小。” 铁匠默默算了算时间,发现他还真可能不知道。鲁疯子家出事的时候,他估计才四五岁,那时候就是个小屁孩儿,哪会关注这些。 不过有些事不能说,多说多错。 他便摇摇头:“反正你记着他现在姓鲁就成。” 见他不肯说,唐文风大概能猜出来一些。被逼的走投无路,抛弃祖宗姓氏,无外乎得罪了权贵,而这位权贵最可能是当今天子。 电视剧诚不欺我也,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唐文风暗暗在心里给那位大佬身上盖了个“暴君”的戳。 和唐成河分开,唐文风回了书院。 回去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寝舍,反而跑去了藏书楼。 藏书楼一共四层,他是穿白色院服的学生,只能在一楼看书。绿色院服能去二楼,蓝色院服能去三楼,紫色院服能到四楼。 唐文风没准备找什么奇书异卷,问了看守藏书楼的夫子,记载历朝历代的书籍在哪后,他就直接冲了过去。 将封面写着“国物志”的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唐文风直接席地而坐,从头开始翻看起来。 这一看便将心神整个沉浸了进去,一直到天擦黑,看守夫人敲钟喊着要关门了,才从书中抽离。 将书放回书架,唐文风往外走。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像那些小说里说的架空朝代,入县学时拜孔圣,也只以为是巧合,可万万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或事能和他上辈子的世界对得上。 上辈子他生活的那个世界,秦到二世便亡了。这个世界却绵延了三百多年。汉末也没有五胡乱华。结束动荡不安局势的是大历。大历过后便是如今的大乾。 大乾开国皇帝崔巍是大历最后一任皇帝的陪读,乃是当时大历的骠骑大将军幺子。 现如今的天子是崔巍的曾孙。 唐文风长出一口气。 看来,这个地方哪怕和他上辈子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也很可能是所谓的平行世界。 不知道自己如今干的这些事会不会影响......啧,想那么多! 唐文风一甩袖子,哼着小调往寝舍走,要真能影响了,最好提前把某个岛给平了!省多少事啊~ 第33章 说了怕打击你那颗脆弱敏感的少男心。 第三十三章 “下雪了!” 走出学堂,各个学生便看见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 今年的雪来的迟了,再有半月就过年了。 “文风,你考得如何?”于鲤抱着书囊,冷的直打哆嗦。早上出门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说下雪就下雪,半点预兆没有。 “还行。”唐文风拍了拍头上的雪花,有点发愁。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别下大了啊。 “你明年要参加院试吗?”潘容问。 唐文风摇头:“不去。” 崔鸿:“为何?” “考不上,懒得费那功夫。”考一场试费时间又费金钱,没有十分把握,他才不去。 崔鸿:“你都没试过,又怎知考不上?” 于鲤伸过头来:“就是就是,万一你就中了呢?” 潘容咧嘴笑:“那就是大乾年纪最小的秀才郎。” 于鲤搭住他的肩:“以后还可能是年纪最小的进士。” 唐文风无语:“我都不敢做这种梦。”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边上突然冒出来一句。 四人脸上的笑一下子收了起来,转头看过去。 “看什么看?”曹通一双牛眼瞪的老大,凶神恶煞的。 崔鸿冷声道:“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和我这么大小声。” 说完一个跨步上前,一脚踹在曹通肚子上。 他在京城可是小霸王,不说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也差不离了。这一脚下去压根儿没想着收力。 曹通一人高马大的十七八小伙,直接被踹了一个王八翻身,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还没人敢去扶他。 “喂喂喂,别冲动!”唐文风连忙拉住他,“你忘了你是闯了祸才来这儿的吗?还想不想回京城去了?” 崔鸿一下子冷静了,小声问:“我家管事应该没看见吧?” 三人齐齐抬手指向一侧。 崔鸿僵了下,缓缓扭头。看见被他娘派来看着他的大管事垂手站在不远处的枫树下,那张跟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老脸越发皱巴了。 崔鸿:“......” 挥手告别唐文风三人,他蔫头耷脑地走过去。 大管事幽幽开口:“小的会如实禀报给夫人。” 崔鸿的娘不放心他,要求大管事每个月都得寄封信回京城,把崔鸿在易阳县的事一一交代,不能有一丝隐瞒。 “不能打个商量?”崔鸿试图讨价还价。 大管事板着脸:“三少爷少学些这种话。” 崔鸿撇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么正经做甚。” 不管崔鸿有多不情愿,不能回去过年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管事写了信差人送走。 岁试的成绩下来后,是有人哭有人笑。 “我才得了一个甲等!一个!”于鲤抱着潘容使劲儿晃。 潘容艰难地竖起两根手指头:“我两个。” 于鲤吸吸鼻子:“也没比我好多少嘛。”稍微有点安慰。 潘容接着竖起三根手指头:“三个乙。” 于鲤:“......”他只有两个乙。 “绝交!”于鲤扭头看唐文风和崔鸿,“你俩怎么样?” 唐文风斜眼瞅他:“说了怕打击你那颗脆弱敏感的少男心。” 于鲤一挺胸脯:“只管说,我挺得住!” 唐文风一抖自己的评级单,上头四个甲,两个乙,一个丁。 于鲤捂着胸口缓缓往后倒。 崔鸿再一抖他的,还特地凑到于鲤眼睛前。明晃晃的七个甲。 “你们......你们......”于鲤手指头颤抖着,挨个指了他们一遍,“太过分了!”仰天长啸。 三人丝毫没有同情心,放声大笑。 笑过后,崔鸿屈指敲了下唐文风的评级单:“你这个丁是怎么回事?” 于鲤满血复活坐起来:“我都没有丁。” 唐文风叹气:“我不会下棋。”他只会五子棋。 崔鸿三人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唐文风还有这种短板。 平日里年纪最小的他总让他们忽视他的年龄,觉得他什么都知道,有种无所不能的劲头。 其实他不止不会下棋,琴棋书画,他哪一个都不行。好在松鹤书院目前只教导了棋。 “往好的地方想想,考试也不考下棋。”于鲤安慰他。 潘容用力点头。 崔鸿毫不客气地指出:“要想取得好名次,文风,你的那手字得好好练练。” 唐文风:“......我努力。” 拿到评级单后,就是为期近一月的年假。 路途迢迢,崔鸿回不去京城,只能一个人在易阳县过年。 唐文风看他可怜,问他要不要去他家过年。 崔鸿本想一口答应,想了想,还是说:“我回去问问大管事,免得他又给我娘打小报告。”打小报告这个话是和唐文风学的。用在他家大管事身上,他觉得非常贴切。 “行,我家就在梁家镇的清泉村,很好找。”唐文风挥挥手,背着包袱爬上骡车。 他走后,于鲤和潘容也纷纷被家里人接走。 崔鸿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走了没几步,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转过头,发现是先前被自己踹了一脚的曹通。 崔鸿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收回视线便往宅子走。 这几天雪越下越大,真冷。 ***** 崔梅花养好身体后就被自家男人接了回去。 找了个时间,苗桂花把唐文宗狠狠骂了一通,骂的他发誓以后再不会动手,才放他走。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日崔婆子的所作所为伤到了崔梅花,临近过年,她竟然没有像往年那样,早早的就提起要送哪些礼回娘家。 唐文宗也知道自己那一天混蛋了,这些日子是伏低做小。崔梅花让往东,他不敢往西,崔梅花让他杀鸡,他不敢宰鱼。 两人的日子倒是比过去几年都更融洽,再没发生过争吵。 尤其是看着一向胆小的女儿这段日子也敢笑闹了,夫妻俩一颗心都有些难受,酸酸涩涩的。 “我以后不和你吵了。”崔梅花抱着女儿,突然开口。 蹲在院子里磨刀的唐文宗抬起头:“咱俩好好过?” 崔梅花横他一眼:“你还想和谁过?” 唐文宗笑:“肯定得是你,不然我娘得打断我的腿。” 崔梅花摸了摸女儿的红脸蛋,迟疑了会儿,说:“你上镇上买些酒和点心,送过去吧。” 她那一日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不能往家里拿银钱的女儿,比那泼出去的水还不如。她娘生怕她被休了,回家吃到家里的米。 她小产伤了身体,全是婆婆和大嫂忙前忙后的伺候,半个月没让她碰过冷水。家里鸡下的蛋,每天都煮一个给她吃。连侄子侄女都没得到一口。 虽然婆婆是偏心大哥家,可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而且回头看看,他们两口子偷懒不干活的时候,大哥大嫂没有说他们半句,只埋头自己干了。 经过这么一遭,唐文宗也抛却了以前那些偷奸耍滑,此时听着媳妇儿的话,试探着问:“要不再加一条肉?” 崔梅花点头:“成。” 哪知道他们还没把东西送过去,唐文祖就颠颠的跑了过来,说家里要杀猪,让他们过去帮忙。 “嚯!这猪咋楞大?”跨进门,唐文宗就看见了被从猪圈赶出来的两头猪。 苗桂花笑眯眯的:“老七挑的那两头。” 杀猪的屠老板盯着两头猪的屁股:“这俩猪咋没有蛋?” 苗桂花看向唐文风。 “阉了。”唐文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要是有人愿意阉猪,他也能不用再当“刽子手”。 屠老板父子顿觉下身一疼:“阉......阉了?” 唐文风点头:“我在一本杂书上看过,在猪半个月到一个月大小的时候阉了,可以让它们长得更大,而且肉没有那么重的腥臊味。” 屠老板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唐文风指着那两头猪:“你不是瞧见了吗?” 最后称下来,两头猪加起来比去年那两头重了快八十斤。养的时间还没去年那两头长。 把苗桂花和唐成河喜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肉处理出来,屠老板闻了闻,双眼发亮:“还真是!” 他转头看向唐文风:“这法子能教教我们不?” 有钱人家嫌弃猪肉腥臊难闻,称为贱肉,不爱吃。 若是有了这没有腥臊味的猪肉,他岂不是发了! “可以。”唐文风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割过小公猪,小母猪我不会。而且这个有一定风险,发炎感染之类的可能导致小猪仔送命。不是万无一失的。” 闻言屠老板有些迟疑了。 反而是他儿子一口答应:“放心,死了也不会怪你。”十只猪仔哪怕活下来一半,涨价过后的猪肉也能让他们赚回损失。 屠老板也想到了涨价这点,便跟着点头:“都是老相识了,我老屠不是那种人。你们放心。” 其实这事,在前几天的时候,唐文风就已经和苗桂花两口子通过气了。 毕竟这猪从猪圈里赶出来,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不对的地方。他们自己说出去,比其他人拐弯抹角上来打听省事。 吃过杀猪菜,屠老板和儿子赶着买走那头猪回了镇上。 这头猪按一斤八文钱收的,比去年高出三文钱,卖了一两多钱。 让苗桂花喜不自胜。 心情一好,她大方的给家里几个孩子一人发了十文钱的压岁钱。要知道往年,每个人都只有三文钱。 发完压岁钱,她直接拍板:“明年咱们多养两头!” 关系赚钱的事,家里压根儿没有人反对,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第34章 这东西又不稀罕,送你了我可以再插一盆。 第三十四章 寒风呼啸的小道上,一大两小三道身影艰难地顶着风雪前进。 “娘,还有多远啊?我走不动了。”十一二岁的少年早已冻的脸颊开裂,发紫的嘴唇颤抖着。 “快了快了,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唐香菊哄着。 又走了一会儿,一直没出声的小姑娘一头栽倒在地,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妹妹!” “二妮!” 唐香菊吓得心脏骤停,一把抱起小女儿搂进怀里,不停搓着她冰冷的手脚。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马车停在了母子三人旁边,车帘被撩起,里头裹着毛皮大氅的崔鸿扬声喊:“你们去哪儿?” 唐香菊哆嗦着:“清泉村。” “清泉村?我们正好也要去。” 崔鸿说完,马车门帘被掀开,一个裹得圆滚滚的仆从从里头跳下来,扶着唐香菊一家三口进了马车。 车厢里堆了好些东西,唐香菊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和儿子缩在角落。 崔鸿手里抱着个烤手的暖炉,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开口问:“你和唐成河一家是什么关系?” 唐香菊连忙道:“他是我二哥。” “难怪,我就说看你们眉眼有点相似。”说完这句崔鸿就合目往后一靠,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马车里再度安静下来。 仆从砚台将一张毛毯递过去。 唐香菊本来不敢要,可看着冻的牙齿都在敲的儿子还是接了过来,让他裹着,她则将女儿小心抱在怀里。 过了不知多久,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少爷,到清泉村了。” 崔鸿睁开眼睛:“砚台,下去问问唐文风家怎么走。” 唐香菊听见,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二哥家在哪儿,我可以带路。” 说完她把小女儿放到儿子怀里,撩开门帘出去,给车夫指路。 唐家。 唐文风哈着气,搓了搓手,看着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的院子,冷得打了个哆嗦。 昨个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冻醒,今早起来一看,外头积雪都老厚了。 这天气,简直比小孩儿的性子还多变。 “你们上山小心着点,下这么大的雪,当心别踩空了。”苗桂花看着外头还下个不停的大雪愁的不行,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唐文风接过装了祭品的篮子:“您快进去吧,外头太冷了。” “诶。” 唐文风兄弟几个跟着唐成河前脚刚走,后脚院子外头就来了辆马车。 苗桂花还以为是老三,跑出去一看,惊讶:“香菊?” 从车架上跳下来的唐香菊眼泪一下忍不住了:“二嫂!” “别哭别哭,这天气冷得很。”苗桂花快步上前,“你咋回来也不捎个信?” 唐香菊摇着头不说话。 苗桂花知道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便没再问。 唐香菊擦了擦眼泪,转身接过小女儿,看着迷迷糊糊的小女儿又想哭了:“二嫂,能带我去看看大夫吗?二妮烧的厉害。” “你等等。”苗桂花跑回去拿了条毯子,又扬声喊道:“香草,香草!” 徐香草从灶房里跑出来:“娘!” 她嫁过来的时候,这位四姑早就已经外嫁,没见过。 “这是你四姑。”苗桂花指着唐香菊的儿子,将毯子递给唐香菊,“这是你大外甥,快领屋里。我们去潘大夫那儿走一趟。” 唐香菊拿毯子裹好小女儿后,扭头发现马车还停在原地,懊恼道:“看我,我忘了说,是这位好心的少爷把我们送过来的,他也是来清泉村的。” 苗桂花想到老七提过的事,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年轻人:“可是姓崔?” 崔鸿拱了拱手:“婶子好,我是崔鸿,唐文风的同窗。叨扰了。” “哎哟,哪有哪有。”苗桂花连连摆手,“你先里面坐,我们去去就回。” 徐香草有些拘束地对崔鸿开口:“老七他们刚出门,去山上祭祖去了。你在屋里坐坐,外头冷。” 崔鸿点头:“好。” 进了屋,徐香草打开罐子抓了些晒干的茉莉进碗里,倒上热水冲泡,给他们一人一碗。 “家里没有茶,这是老七从胡人那儿买的花晒的。叫什么茉莉。” 茉莉? 崔鸿眼皮子跳了跳,如果他没有认错,这好像叫香魂木,是番邦小国进贡的花。他娘那儿有一盆,宝贝得很。 “很多?” 徐香草比划了下:“就两盆,原本只有一盆,老七给分了一盆出来种上,还真活了。”她看崔鸿好奇,转身去灶房端了一盆进来。 “下雪老七说怕放外头冻死了,就给搬到屋里来了。” 崔鸿俯身仔细看了看,虽然现在叶子几乎掉光了,可他绝对不会认错,这真的是香魂木。 可真是好样的,唐文风这小子,竟然拿这种稀罕东西泡水喝。 想到他娘连摘朵花都舍不得的样,崔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 等唐文风祭拜完祖宗们回来,就看见坐在堂屋里烤火的崔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你这什么表情?”唐文风有些莫名其妙。 崔鸿哼了声:“我瞧见了你种的茉莉。” “啊,你喜欢啊?”唐文风很大方,“送你一盆。” 崔鸿一噎:“你就这么随手送人了?” 唐文风越发莫名其妙了:“这东西又不稀罕,送你了我可以再插一盆。” 崔鸿不可思议,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这个是能随便插活的?” 唐文风回想了下:“插了五根枝条,活了一根。你这么一问,好像也不是太容易插活。” 崔鸿表示不想说话。但该要的还是要要。 “说好送我的,我走的时候抱一盆走。” “尽管抱走。” 落后一些的唐成河几人也回来了。 进屋看见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皆是一愣。 唐文风指着崔鸿:“爹,大哥,二哥,这就是我那同窗,崔鸿。那个是四姑的儿子,刘武。四姑带着小外甥女去潘大夫那儿了。”车夫和仆从砚台在马车上没进来。 “四姑?”唐成河盯着刘武看了看,“你爹可是叫刘全?” 刘武点头:“是。” 唐成河高兴:“你娘嫁的远,好些年没见过了,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我记得你有个大哥,叫刘文,没一起回来?” 刘武抿着嘴,眼圈一下红了,带着哭腔说:“大哥死了。” “什么?”唐成河惊呆了。 刘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有人请爹做了保人,借钱不还跑了,地下钱庄那边就找上我们家,爹和大哥都被打死了。” 唐成河:“没人管吗?” 刘武摇头:“报了官,官差和钱庄的人是一伙儿的,根本不管。” 唐成河听了叹气,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只能认栽。 没过多久,苗桂花她们回来了。 唐香菊通红着眼,脸上还有巴掌印。 苗桂花抱着刘小茹,满脸气恼愤怒。 唐成河:“怎么了这是?” 苗桂花使了个眼色,让他别问。 等把唐香菊母子三个送去屋里后,她才小声说:“从潘大夫那儿回来,香菊想去看看娘。喊开门后说了没两句,娘就骂她。” 潘桂春骂唐香菊既然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回来后丢她的脸。让她以后别上门了,她没有这么丢人现眼的闺女。 唐香菊顶了两句,说她也嫁了人,过年为什么还回娘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那里也不是她的家。就挨了潘桂春一巴掌。 要不是苗桂花拉着她离开,潘桂春还想动手。 唐成河听了不说话。他这个娘是真的太过刻薄。 原以为不喜欢他,只对他这样。没想到对待远嫁的女儿也是如此。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人心寒。 苗桂花道:“香菊说以后想留在这儿,你明天陪她去里正那儿走一趟。多带点东西去。迁户籍要使银子就使。” 唐成河点点头:“好。” 他知道老妻之所以愿意帮忙,是看在当年四妹不顾娘的责骂,在他们两口子忙不过来时,帮忙带过老大。她一直记着这份情。 隔壁屋子里,靠在门边的唐香菊泪流满面。 走到床边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小声和他说:“你一定要记着二叔他们一家的好。” 刘武用力点头。 崔鸿看气氛有些沉重,拉着唐文风道:“走走走,我带了好些东西,你随我一道去搬进来。” 唐文风也不想坐着,就跟着他出去了。 结果钻进马车里一看,顿时想扭头走人。 “你来吃个饭,用得上带这么多东西?” 崔鸿:“上门做客不能失了礼数。”尤其他还是第一次去朋友家,更不能怠慢。万一传出去,说他空手上门吃白饭,那他的脸往哪儿搁。 唐文风是理解不了他这种“扫荡式”的礼数。 他们两个加上砚台和车夫,四人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才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完。 看着空下来的马车,崔鸿松了口气:“回去的时候总算不会挤了。” 天知道他一向喜欢躺着,这一路过来清泉村只能靠着的滋味有多累。 唐文风心里呵呵,少年,你太天真啦!回去的时候保管你继续挤。 第35章 说媒 第三十五章 吃过年夜饭已经很晚了,崔鸿歇在了唐家。砚台和车夫去了老二家睡。 唐文祖被赶去和唐文光睡,徐香草则和唐玉惠睡。 崔鸿在屋里转了转,一点不见外地评价:“好小。” 唐文风在铺新的被褥,苗桂花抱过来的,生怕怠慢了他这位第一次上门做客的朋友。 “小才能聚气,聚财。” “你还懂风水?”崔鸿拿起床脚的一个竹筒,“这是什么?” 凑到鼻尖下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味,有点熟悉。 “不懂。”唐文风铺好被子,转头看,“肥......香皂。” “香皂?”崔鸿伸出手指摁了摁,“和肥皂不一样?” “香皂是专门用来洗澡的。我改良了一下配方,还在里头加了茉莉的花汁。你闻到香味儿了吧。”每次旬假回来他就捣鼓香皂,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捣鼓出来了。 对此,唐文风是比较得意的,毕竟他上辈子是学计算机的。 崔鸿手一抖。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觉得香味有点熟悉了,这不就和他喝的那碗茉莉花茶水一个味儿吗?就是淡了许多。 “你......你拿茉莉花做肥......香皂?” “啊,怎么了?” 崔鸿说没怎么。 “你这个做好了吗?做好了送我些。” 谁以后再跑到他爹娘面前告状,说他生活奢靡,挥金如土,他就把香皂砸谁脸上。 唐文风挥手:“喜欢就多拿点。” 崔鸿于是一点不客气地拿了八个竹筒,让砚台放马车上收起来。 晚上,崔鸿本以为会睡不着,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没和人同床共枕过。 结果听着雪落下的簌簌声,没多久就睡着了。 就是梦里有只长着唐文风脸的长腿怪物一直踹他腰,企图把他踹下悬崖。 第二天早上醒来,崔鸿发现自己睡在床边,小半个身子都在外头,已经快掉下去了。 紧贴着墙壁的唐文风打着哈欠坐起来,一边抖着穿衣服,一边说他:“你这么大的人了,咋睡觉这么不老实。” 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腰,崔鸿不想说话。 吃过午饭,崔鸿便就要告辞。 任苗桂花他们如何挽留都不松口。 开玩笑,他可不想再被踹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还得被人说睡觉不老实。 见他打定了主意要走,苗桂花他们只好作罢。 但给他塞了一大堆东西。 “这些山货不值钱,都是我们自个儿晒的。” 崔鸿看着这一堆堆的山货,忙说:“够了够了。” 想到他送来的那些值钱东西苗桂花又给他塞了两只卤鹅,三条卤肉。都用油纸包好了。 唐文风将大的那盆茉莉抱出来。 砚台见了连忙接过去放进马车。 “我还养了两盆野兰,开的花是红色的,要吗?” 红色的? 崔鸿:“要!” 于是一盆兰花又被搬上马车。 等到崔鸿从唐家离开,马车里又没有他躺的地儿了。 “砚台,等天暖和了,你亲自跑一趟京城,把这两盆花送到我娘手里。” 砚台点头:“是。” 年后第三天,雪停了。 唐成河和唐香菊跟着里正去县里走了一趟,把他们母子三人的户籍迁到了清泉村,花了四两银子。 唐香菊是带着儿子女儿逃回来的,手上没多少钱,便打了欠条,问唐家借了些,凑了十两银子。加上她自己手上的,一共十八两多。 落户后,她把房子起在了唐文宗边上。 离唐家这边不远,平时还能和崔梅花说会儿话。 村里的地都是有主的,也没人愿意卖。她问过里正后,跑了趟县城,官差来给她圈了块地,准备开荒。 开垦荒地的头三年是不交税的。 虽然收成少,很可能饥一顿饱一顿,但至少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再担惊受怕。 唐香菊已经很知足了。 ***** “娘,七弟那位同窗可有婚配?” 这一日,唐玉惠悄悄拉着苗桂花进了屋,轻声询问。 苗桂花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 那崔鸿长的一表人才,更别说家世也是顶顶好的。光看他那张脸,也有的是姑娘对他倾心相许。 “那是富家少爷,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别看他和你七弟交好就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咱家攀不上那高枝。”怕她做出傻事,苗桂花直言道。 唐玉惠脸颊飘红:“我就是随口问问。” 苗桂花盯着她看了会儿,问:“明年你就十八了,可有看上的?若是有,娘就去打听打听。靠着你七弟,咱家现在手头松快不少。到时候你的嫁妆还能再添些。” 知道她特意提到七弟,就是提醒自己。 唐玉惠垂下眼:“没有看上的。” 苗桂花道:“那我让金媒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儿她最熟,定要寻个好的。” 唐玉惠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切听娘的。” 苗桂花拍拍她的手:“你是娘的女儿,娘不会害你的。” 唐玉惠:“嗯。” 几天后,金媒人上门来。 喜气洋洋的甩着帕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苗嫂子,大喜事!” 苗桂花将挑拣黄豆的笸箩放下,将她请进了门。 “哪家的?” 金媒人接过糖水喝了一口,笑着说:“县城里的,家里是开酒楼的。曹记酒楼,你见过吧?那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 苗桂花听完后没有笑,反而愁眉不展。 金媒人放下碗:“咋了这是?这么一门好亲事,你还不乐意啊?” “就是太好了。”苗桂花问,“那曹家怎么知道我家慧姐儿的?” 金媒人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表舅的堂兄弟的侄儿在曹记酒楼里做账房,我去县里的时候和他提了一句。刚巧曹家的夫人在旁听见了,就问我打听了下。听到你们家有两位童生,老七还在县学里念书,当场就问我打听有没有合适的。那我可不得把你们慧姐儿介绍出去。” 金媒人掰着手指头说:“你们家慧姐儿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儿有身段儿,一手女红也好,性子温温柔柔。哪儿哪儿都好。人曹家听我一说,可不就看上了。” 女儿被夸,苗桂花是高兴的,虽然知道金媒人习惯了夸大,嘴里没几句实话。 “我得和她爹商量商量。毕竟......” “娘,我嫁。” 苗桂花话还没说完,不知在门外偷听了多久的唐玉惠走了进来。 苗桂花那张脸当时就拉了下来:“没有规矩,这是你能随口答应的?” 唐玉惠咬着唇:“您总不能看着女儿嫁去穷苦人家受罪吧。” 苗桂花拍桌而起:“你......”训斥的话都到了嘴边,想起还有外人在,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真是不好意思,你先回。改天我和她爹商量好了再给你答复。” 金媒人笑着点点头:“诶,成。” 金媒人一走,苗桂花再也忍不住:“哪有你这样的女儿家,眼皮子浅成这样,一听人是县城里的,就越过做爹娘的插嘴。那金媒人舌头长,你是想被外头那些人拿话淹死吗?” 唐玉惠扑通跪在地上,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徐香草站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急得团团转。 去山上捡柴回来的父子几人进门便看见这副场景。 “怎么了这是?” 将背上的柴卸下来,唐成河去拉闺女。 苗桂花拍桌:“就让她跪着!” 唐成河顿时不敢拉了。老妻真的生气了,有点严重。 他给最得老妻喜欢的小儿子使眼色。 唐文风洗了手走过来:“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地上凉,别冻着四姐膝盖,这可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苗桂花听了这才撇开脸。 唐成河赶紧把女儿拉起来,小声问她:“你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唐玉惠只是哭,不说话。 苗桂花气道:“前几天我托金媒人给她相看婆家,今个儿金媒人上门,说是县城里曹记酒楼的看上了她。你们听听,这有钱人家怎么会看上咱们庄户人家的女儿,里头定有说道。我就推说要和你商量。结果这死丫头主意大了,竟然开口说她要嫁。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你就嫁!” “县城里的曹记酒楼?”唐文风皱眉。 苗桂花点头:“是,金媒人就是这么说的。老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文风:“他家是不是有个叫曹通的儿子?” 苗桂花:“那我就不晓得了。那金媒人还没说多少。”说着,她火气又上来了。 唐文风道:“如果真是曹通,他的确不是良人。而且年前我们和他有一些不愉快。” 唐玉惠突然出声:“你们和他闹得不愉快,怎的算我头上不成?” 剩下的话瞬间被唐文风吞了回去。 苗桂花真是要给她气死了:“你是要闹怎样?现在要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和你弟弟置气不成?” 唐玉惠哭着说:“嫁给谁都是嫁,我为什么不能嫁到县城去做少奶奶?爹娘难道希望女儿嫁去穷苦人家,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穷日子吗?” “好好好!你这是连我和你爹都怨上了啊!”苗桂花心寒,“你要嫁便嫁。” 她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嫁过去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别回来和我们哭!” 唐玉惠擦着眼泪,又不说话了。 苗桂花看向徐香草:“你去把金媒人请回来。” 徐香草担心地看了眼唐玉惠,转身出去了。 第36章 我绝对不要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 第三十六章 金媒人还没走远,就搁村头和人唠嗑。 很快就跟着徐香草回了唐家。 从金媒人口中得知这个曹记酒楼的少东家不是曹通后,唐文风放了心。 虽然对这个四姐没什么感情,可到底这辈子做了一场姐弟,还是不愿她跳进火坑的。 金媒人拿了唐玉惠的八字回去,找人算了她和曹记酒楼少东家的八字,得了大吉后,两家坐在一起定下了婚期。 曹父曹母虽然有些高傲做派,但总的来说还算尊重。 婚期是征询过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同意后才定的,在四月二十八。 下聘这天,曹记酒楼少东家曹文彬随父母一同来了唐家。 原本还有些不满的苗桂花见他文质彬彬,谈吐得体后,也没了意见。 唐玉惠更是羞红了脸,满意的不得了。 曹家聘礼下的重,一共十二抬。 扎着红绸花的箱子被挑夫一台一台从马车上抬下来,挑进唐家。 围在外头看热闹的村里人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看的咋舌。有那和唐家不对付的,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在箱子打开后,看见露出来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那更是嫉妒的酸气直冒,恨不得嫁出去的是自己家的闺女。 聘礼下完,曹家就要回县城里,为几个月后的昏礼做准备。 唐玉惠抿了抿唇,顶着一张羞红的清丽面庞,将一个花样精致的荷包塞进曹文彬手里,转身躲回了屋里。 曹文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怔愣过后,笑了笑,抬脚走了。 曹家人走后,苗桂花看着摆满了堂屋的聘礼,没觉得高兴,涨脸,只觉得头大。 曹家给这么多聘礼,他们唐家就得回差不多的嫁妆。 这一套置办下来,少说得几十两银子。 苗桂花将躲进屋的唐玉惠叫出来,和她商量:“你也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曹家送来的这些金银首饰,你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其余的娘给你置办新的,如何?” 唐玉惠掐着手心:“可是没有新首饰,岂不是要被看轻了。” 到时候打开箱子,看见的还是曹家送来的这些,她哪抬得起头。 苗桂花直直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挥手让她先回屋。 等她一走,苗桂花就叹气:“慧姐儿心越发大了。” 唐成河抽着烟不说话。 老四是第一个女儿,从小就生的好,又乖又听话。他和老妻都舍不得她吃苦。农忙的时候,也几乎没让她下过地。没想到养出来这么一副娇惯性子。 被五哥推了下,唐文风开口:“置办吧,打一套头面,再添两匹布和几身新衣。”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抬头盯着他。 苗桂花迟疑:“这一套置办下来,得上百两银子。”一套完整的头面可是不便宜的。 唐文风笑着说:“姑娘家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风风光光的好。” 他看向唐玉莲:“八妹今后嫁人也按照四姐的嫁妆置办。” 唐玉莲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小声说:“我还早着呢,七哥莫开我玩笑。” “得,反正钱是你挣的,你都这么说了,娘就这么办。”苗桂花话里带着警告,“老大老二,你们别觉得我这个做娘的偏心。家里以前什么样你们都再清楚不过。现在日子之所以好过了,那是你们七弟清醒过来后想法子赚的。” 唐文光很无奈:“娘,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唐文宗也跟着开口:“庄户人家结亲都是二三两银子。这曹家富贵,送了十二抬聘礼,咱家要是不添置,四妹嫁过去会被人看轻的。道理我们都懂。” “你们知道就好。”苗桂花起身,招手让唐文风和她进屋。 唐成河想了想,将烟枪灭了,跟着进去。 屋里,苗桂花愁眉不展。 “老七,你放在娘这儿的钱......” 唐文风安慰她:“银子挣来就是花的,放那儿又不能生出小银子。四姐嫁的好,今后您也不用担心她能不能吃得起饭。” 村里有一户的女儿嫁的人家虽说住的青砖大瓦房,可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一起过日子。主家的婆母攥钱攥得紧,跟看眼珠子似的,抠搜的很。整日里吃糠咽菜,喝的粥清的都能照见人影。一家子饿的是面黄肌瘦。 前些日子做娘的实在看不下去闺女受苦,闹上门去让二人和离,又给女儿另找了个婆家。这一个婆家虽然只有两间半的泥坯房,可好歹不会在吃食上抠成这副德行。 听他这么一说,苗桂花也想起来了这家人,长叹一声:“儿女都是债啊。” 既然决定要打头面,就得提前去县里的珠宝铺子定下来。免得到时候时间太赶。 第二日,苗桂花和唐成河,还有唐文风一道去了县城。 唐文风让苗桂花和唐成河在珠宝铺子里和掌柜的商量花样,他则转去了崔家。 门房认识他,说了声稍候,便一溜小跑进去了。 人未至声先闻。 “好小子,你怎么来了?” 唐文风刚要开口,一抬头瞧见崔鸿身后那人,愣了。 “诶,看什么呢?”崔鸿快步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梁连眯着眼打量了他两眼,拉长调子喔了声:“是你啊。” 崔鸿看看他又看看梁连:“你们俩认识?” 崔鸿指了下唐文风:“你不是一直追问我那个果子是谁想出来的吗?喏,就他。” 崔鸿惊讶:“你竟然不先不告诉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梁连:“......”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一点点偏? 唐文风摊手:“那时候我们好像还不认识。” 崔鸿想了想,好像是。 他用力拍了他唐文风的肩膀:“你这小子的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装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就随便长的。”唐文风嘴角微微勾起。 看出他的得瑟,崔鸿无语地按了他脑袋一下。 唐文风很郁闷,等着吧,再等几年,等我长高了,看你们按我头还按的这么顺手。 “你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差点忘了正事。”唐文风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我想和你打听个人。” “谁?” “曹文彬。” 崔鸿扭头看梁连。这里不是京城,他可不熟悉,还得问这条“地头蛇”。 梁连见他和崔鸿关系好,收起怠慢的心:“可是曹记酒楼的少东家?” 唐文风点头。 “人还行。你问他做什么?” 唐文风道:“曹家来我家下聘,要迎娶我四姐。”本来他没想再多事的,可想到都来县里了,问问总归是好的。 谁知道听完他的话,梁连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崔鸿皱了下眉:“你要知道什么,别做隐瞒。” 梁连道:“进里头说,这事不好宣扬。” 待坐到花厅后,梁连一句话把唐文风和崔鸿都震住了。 “那曹文彬是个天阉。” “你说什么?!” 梁连:“这事知道的人少。我之所以知晓,是我一个庶妹嫁给了曹文彬的堂兄。” “这事千真万确。”他看着唐文风,“我是看你和崔鸿交好,才告知与你。” 唐文风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幸好自己多事来问了一嘴,要不然他四姐这辈子怕是都爬不出火坑。 他腾的起身:“先告辞了。” 崔鸿忙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唐文风摆摆手,快步离开。 珠宝铺子这边,苗桂花和唐成河刚交了定钱,准备去县城门口等小儿子,哪知道就看见他匆匆而来。 “你这是怎么了?谁招你不高兴了?”苗桂花看他脸色不好。 唐文风没想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回头看了眼珠宝铺子,他摇摇头:“回家再说。” 回到家,三人就进了屋子。 没一会儿,外头的徐香草等人就听见苗桂花和唐成河屋里传出勃然大怒的声音。 下一刻,门打开,唐文风出来把唐玉惠叫了进去。 “爹娘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还高高兴兴的吗?”唐玉莲疑惑。 “咱们别操那么多心。”徐香草拎着篮子,“我要去山脚挖点野蒜,你去吗?” 唐玉莲点头:“去。” “老五,看着点家里的孩子。”徐香草叮嘱。 唐文祖点头:“放心吧,大嫂。” 等到她俩一走,唐文祖让几个小的乖乖在院子里玩,别跑出去,他自个儿悄摸摸摸到爹娘屋子外头,将耳朵紧紧贴在墙上。 屋里,听闻曹文彬是个天阉后,唐玉惠是一脸不敢置信。 “老七,你没骗我?” 唐文风:“我至于拿这种事骗你吗?” 苗桂花看着摇摇欲坠的女儿,心疼道:“幸好还没成亲,悔了婚就算伤了名声,也比你嫁过去守活寡的强。” 听见悔婚二字,唐玉惠眼神突然一变:“不!不能悔婚!” 苗桂花傻了:“为什么?” 唐玉惠摇着头:“若是悔婚,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他们定会说是曹家人看不上我。先前有多羡慕嫉妒我,过后就会有多幸灾乐祸。我不要!” 苗桂花真是要被她气死了:“是外头人说嘴重要,还是你的一辈子重要?你这丫头怎么拎不清轻重?” 唐玉惠抹了抹眼泪:“我就是拎得清,我才更要嫁。这婚绝不能悔!”她咬牙,“我绝对不要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 第37章 钱啊,钱!他需要多多的钱! 第三十七章 无论苗桂花等人如何劝说打骂,唐玉惠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 唐文风也是没想到,这个一直温温柔柔的四姐会这么偏激。 为了不被人笑话。宁愿压上自己下半生。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她这个讨债的!”把女儿骂跑后,苗桂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唐成河也动了气:“她要嫁就嫁,以后是生是死都和我们没关系!” 苗桂花打他:“乱说什么呢你!” 唐成河闷头抽烟,眼角的纹路都仿佛多了几条。 唐文风抹了把脸,努力安慰二老:“往好处想,至少不用担心曹家会对四姐不好,也不用担心生不出儿子和婆家吵起来。” 苗桂花白他一眼:“就你看的开。”她嫌弃的挥挥手,“出去出去,碍眼。” 唐文风无奈,转身出去了。 唐文宗下班拉过他走到角落,低头问:“我听见什么嫁不嫁的,还有什么笑话。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四姐哭了?” “你不知道的好。”唐文风让他别多问。 唐文祖丧气:“好嘛好嘛,我知道我不聪明,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瞒着我一个。” “不是不告诉你,这事真不好说。”唐文风转移话题,“我准备在县里盘一间铺子,到时候你和大哥二哥他们一起去县里,多看看多学学,以后自己当老板。” 特别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唐文祖果然不再追问:“我行吗?”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唐文风道:“反正你得把算账学会。” 唐文祖用力点头:“好!”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 家里为着唐玉惠的亲事,氛围一直不大好。大人们没个笑脸,惯会看人脸色的孩子们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来生气挨骂。 离开这天,唐文风特地和苗桂花聊了聊,让她看开一点,大不了以后四姐过得不好,他们再把人接回来。反正也不愁嫁。 苗桂花又哭又笑,骂他乌鸦嘴。还没成亲就想着他四姐和离。 唐文风笑着挨了骂,轻轻抱了下苗桂花。 苗桂花先是惊了下,随后笑骂他这么大了还腻腻歪歪。 看她总算是露出笑模样,唐文风放了心,坐着骡车去了县城。 早一些到寝舍的崔鸿看见他,背过于鲤和潘容,拉着他去了露台:“你回去说了吗?你家里什么反应?” 唐文风:“还能有什么反应,我爹娘差点气疯了。” 崔鸿拍拍他:“没事,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姐夫。” 唐文风瞄他一眼:“不用了,我四姐不需要。” 崔鸿大惊失色:“不会吧,你四姐这就要看破红尘了?” “瞎想什么呢。”唐文风没好气道:“你才看破红尘。” “那是你自己说的,你四姐不需要了。” “她执意要嫁。” 崔鸿傻眼:“为什么?” 唐文风叹气:“她怕丢人,被人闲话。” 崔鸿不解:“被人笑话能有一辈子重要?” “你是没见过村里那些长舌妇,说起闲话来,能把活人都说死了。”唐文风不想再说这事,转身进去了。 换作是他,谁要敢当着他面说三道四,他定要打上门去。骂不过还打不过吗?他家人那么多。 可是唐玉惠铁了心要嫁,不欢而散后,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苗桂花和唐成河哪舍得看她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嘴上骂的再凶,放再多狠话。说到底也是心疼她。 犟不过她,最后也只能是他们做爹娘的让步。 “糟心死了!” 唐文风见过背包往床上一扔,半死不活倒在床上。 “你这包袱......”于鲤拎起他的背包,翻来覆去看了看,眼睛亮了,“这个好用!上哪儿做的?” 唐文风眼珠子往上瞟:“我托我大嫂做的。”他实在受够了打结的包袱,太不方便了。 过年后看徐香草闲着,就让她帮忙做了个带盖的背包。 衣服叠好往里一塞,将包口的绳子一拉打个结,再把包盖扣上,怎么蹦怎么跳都不用担心包里的东西会掉出来。 于鲤把包盖上的木头做的纽扣打开,摸了摸包口打结的绳子,对唐文风说:“你下次回去让你大嫂帮我做个呗,做个和你这个一样的。我给工钱。” “行。”虽然做法简单,可也没道理让他大嫂做白工。 “我也要!”潘容凑过来。 “还有我!”崔鸿道:“我给你一匹布带回去,我要换个颜色。” 于鲤和潘容对视一眼,又低头看唐文风:“那我们也换个颜色。” 唐文风有气无力:“行行行,都行!”他举起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头,“一个背包二十文的工钱,谢谢惠顾。” 不一会儿,六十枚铜板拍在他脑袋边。 ***** 年后的第一次旬假,唐文风没回去。 这是走之前就和家里说好的。 他在城里转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一个满意的铺子。 只有一层,但是带个后院,后院不大,有两间屋子,可以用来住人。最为重要的是,院子角落还有一口井。平日里吃水洗用非常方便。 而且这个铺子位置也不错。 在城北,位于两条街道的分岔口。左边街道是卖粮油米面等,右边是卖果脯肉干等。不是赶集的时候都挺热闹,不缺人。 “这铺子挺好的,怎么没租出去?”唐文风问。他可是看得清楚,这左右两边的铺子都开着门。证明都租出去了。 牙人正要编一番话哄骗他,就看见梁大少爷径直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梁连拿扇子敲了下背对着他的唐文风。 唐文风转过身,叫了声梁少:“我想租个铺子做点小买卖。” 梁连看了看面前的铺子:“你想租这个铺子?” 唐文风点头:“瞧着还成。” 梁连道:“的确瞧着还成。可我还是建议你换一个。” 牙人哭丧着脸。咋就遇上这位爷了呢!他在心里偷偷嘟囔,坏人生意真该天打雷劈! “为何?” “这个铺子风水不好。谁开谁倒闭。” 唐文风惊:“这么邪乎?” 梁连点头。 唐文风转头看牙人:“你听见了,你这铺子风水不好。” 在牙人和梁连都以为他下一句是“我不租了”的时候,就听唐文风兴奋地问。 “租金折半如何?” 梁连:“???” 牙人:“!!!” 反应过来的牙人生怕他后悔:“折半折半折半!”房主那边交代的,只要能租出去就行,租金多少都不管。如果可以卖出去那就更好了。毕竟不吉利,不想搁在手里。 牙人乐的龇出牙花儿,有些迫不及待:“咱这就去签字?” 唐文风一挥手:“走!” “喂,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说的你没听见?”梁连大惑不解。 唐文风眨眨眼:“没毛病,我听见了啊。” “那你还租?” “我不信邪。” 梁连:“......到时候赔了钱别哭。” 唐文风黑线:“你当我是小孩儿?” 见他这么不识趣,梁连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带着两个下人走了。 原本这个地段的铺子得十八两一个月,但是因为风水不好的名声,后来还见了血光,瘸了俩,租金是一降再降,如今是九两银子一个月。折半后是四两五钱。 唐文风准备签字的时候多嘴问了句:“这铺子卖吗?” 牙人双眼一亮:“卖的,您要买吗?只要一百二十两。” “这么贵?”唐文风摇摇头。 牙人急了:“您先别签,先别签。房主住的不远,我们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少点。”这要是卖出去了,他能拿不少牙钱。 唐文风想了想:“行。”这铺子租的始终不如买的好。万一以后他生意好了,房主不租给他了,他还得再找铺子,麻烦。倒不如买下来,一劳永逸。 那房主住的确实不远,走过去只花了小半个时辰。 在听闻唐文风要买那个铺子后,他就跟扔烫手山芋一样,不等唐文风讲价,直接降到了一百两。 唐文风:“......” 看房主这么爽快,他都有点心虚了。这铺子别是真的有什么悬乎事吧? 毕竟他都能重活一世。 但一想到过了这村儿很可能就没有这店了。唐文风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签了。 默默掏出怀里的银票,换回了一张薄薄的房契。 鹅绒枕头方子从崔鸿那儿得来的三百两,一转眼就花了三分之一出去了。 等唐玉惠结亲,又要花出去三分之一。 啧,赚钱迫在眉睫啊! 唐文风给铺子换了两把新锁,摇头叹气地往书院走。 刚走到书院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蹲在边上。 “唐文风!” 鲁疯子兴奋地朝他跑过来,努力压抑着,瞪着一双发光的眼睛对他说:“你的自行车我做出来了!” 唐文风也激动:“花了多少?”如果没有超过一百两,他就...... 鲁疯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报出一个数:“大概是一百八十多两。” 唐文风:“......我能退货吗?” 鲁疯子瞬间变脸:“不能。”他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以被人退货,那岂不是砸他的招牌! 唐文风欲哭无泪。 钱啊,钱!他需要多多的钱! 第38章 来一口美食铺 第三十八章 唐文风没那么多钱,只能先给鲁疯子打个欠条。 鲁疯子这才欢天喜地带着他回去看自行车。 自行车在院子里放着,个头有点大,比唐文风小时候见过的二八大杠还要大上一圈。轮胎不是黑色的,是类似琥珀的颜色,上面密密麻麻刻了很多纹路用来防滑。 鲁疯子催促他:“我不会骑,你快骑上去给我看看。” 唐文风把袍子扎起来,掖进腰带里,腿一跨,就准备骑上溜两圈。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忧伤的事情。 他现在个子不高,腿短,得站起来蹬。 在院子里嘿咻嘿咻蹬了两圈,他又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你这没有刹车啊?” 跃跃欲试的鲁疯子愣住:“刹车是什么?你没说啊。” 唐文风:“......” 费劲巴拉停下来,差点被带的摔倒在地的唐文风手舞足蹈给他描述了一番。 鲁疯子恍然大悟:“就和马儿身上的缰绳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唐文风:“......也可以这么理解。” “行,我知道了。”鲁疯子挥手赶人,“你可以离开了。等我把刹车琢磨出来,再去找你。” 唐文风走了两步,又掉头回去:“安装好刹车要多少银子?” 鲁疯子一门心思琢磨着刹车,随口说:“这我哪儿知道,反正到时候花掉的材料都给你算上。” 唐文风:“......” 满心脏话无处可宣泄。他捂着心口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忧伤的回了书院。 回寝舍的路上,他撞见了曹通。 曹通用一种古怪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了。 唐文风不由皱眉,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铺子买好后,唐文风托人去清泉村给苗桂花两口子带了个口信,让他俩来县城一趟。 他身上现在就剩几两碎银,铺子的装修只能让苗桂花动用剩下的银子。 接过房契仔细收好,苗桂花有些担心:“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唐成河倒是很有信心:“镇上生意都不错,没道理县城卖不出去。” 唐文风点点头:“是这个理。” 他将画好的图纸拿出来:“铺子就按照这上面的装修。” 他画工不好,怕工人看不懂,这是特意请崔鸿画的。他说,崔鸿画,修修改改无数次,改的崔鸿差点暴走罢工。 苗桂花接过来看了眼:“哟,这不是你画的吧。”她见过小儿子画的图纸,那叫一个奇形怪状。除了他自个儿没人能看懂。 唐文风心塞:“我画的有那么丑嘛。” 苗桂花笑:“倒不是丑,就是比较......你说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着。老头子,你记得不?上次老七说村里那个张大狗长得很什么的。” 唐成河喔喔喔了几声:“抽象。” 苗桂花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唐文风真是哭笑不得。 那张大狗一对金鱼眼,朝天鼻,还有一口龅牙,加上一脸麻子。唐文风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着实被惊了下。回家后就说了句长得可真抽象。 万万没想到,还让他娘给记住了,用来评价他的画工。 算了算了,反正他那画工也的确拿不出手。 唐文风岔开这个话题:“等铺子装修好了,我会抽个时间去一趟,教大哥二哥他们烤烧烤。”如果生意不错,卷饼和串串到时候也可以安排上。 唐成河问:“我看别人开店的都会取个名儿,咱们铺子叫啥?” 说完就和苗桂花一起看向小儿子。 唐文风想了想,道:“要不就叫唐家食铺?”他就是个取名废。 “那么多姓唐的,会不会太普通了?”老两口说。 三人绞尽脑汁,最后定下叫——来一口美食铺。 唐文风本来想叫来一口小吃店的,苗桂花和唐成河听的连连摇头,说小吃店都不知道啥意思,不如叫美食铺来的简单明了。 于是铺子名就定下来了。 把开店的事商量的七七八八后,看天快黑了。苗桂花两口子让他赶紧回去,寝舍晚上要落锁,别耽误了到时候被关在外头。 把唐文风送到书院门口,看他进去了,他们两口子才火急火燎往回赶。 因为要打造特制的器具,铺子装修好后也没立刻开张。 一直拖到了三月中下旬,一应事宜才算是办妥帖。 怕唐文风来不了,铺子开张特地挑了放旬假这天。 崔鸿,于鲤和潘容知道他家铺子要开张后,连家都没回,跑来凑了热闹。连梁连都跟着来了。 原本准备等铺子开张来收找茬儿保护费的地痞们在看见梁连后,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 唐文风看着在铺子前的空地上舞狮的师傅们,沉默了会儿:“会不会有点太大张旗鼓了?” 舞狮队是于鲤找来的:“怎么会?开铺子可是大事,就得热热闹闹的,以后生意才会红红火火,财源广进。” 行吧。唐文风心领了这番好意。 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唐文风被叫了过去,和家里人一起扯下了遮住牌匾的红绸。 牌匾是崔鸿请人做的,字也是他题的。 崔鸿从小就有名师教导,一手字铁画银钩,连书院夫子都多有夸赞。 唐文风那手字不知被他嫌弃了多少次。 “走一走,看一看嘞!新店开业,今日所有吃食全部半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铁板豆腐,咸香卤鹅,香辣凉菜......还有各种各样的烧烤!品种多样,总有适合您口味的那一款!半价半价!” 听着唐文风的吆喝声,梁连眼睛都睁大了。 记忆深处那个卖鱼小哥的吆喝声从脑海中浮出。 他上前几步,看着唐文风:“你以前是不是卖过稻花鱼?” 唐文风早把之前的事忘的一干二净,闻言点头:“你怎么知道?” 梁连眯眼:“好小子!你真是让我好找!” 唐文风听的是一头雾水。 梁连哼了声提醒他:“你还记得土豆炖牛肉吗?” 土豆炖牛肉? 唐文风张大了嘴:“卧槽!是你!那个派人来非让我说出个做牛肉的法子的神......”经病。 即将脱口而出的剩下两个字被他吞了回去。 梁连总觉得他没说完的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没去追问:“你后面怎么不卖鱼了?” 唐文风道:“念书去了,没空。再加上下暴雨,田里的鱼都被冲跑了。” 看梁连还要再说。 唐文风急急忙忙问大哥要了两串烤肉,塞给梁连:“尝尝。” 梁连闻了闻,眼睛微亮,小心咬了一块肉进嘴里嚼了嚼,赞道:“不错。” 唐文风赶紧道:“咱们去后院,我亲自给你们烤。除了烤肉,还有烤蘑菇,烤韭菜,烤豆皮,烤鸡翅,烤鱼......” 他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崔鸿几人催了起来,推着他往后院走。 托梁连这位梁家大少爷的福,县城里好些见过他的人,看见他在这里,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等到烧烤的味道一飘,来凑热闹的人顿时走不动道了。 路过的人看见这个出了名的风水不好的铺子前头围了这么多人,好奇之下也走了过来。 买到吃食的人回家的路上遇到熟人,免不得又要聊两句。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光靠唐文光和唐文宗兄弟俩,竟然已经烤不过来了。 听着那些人的催促,忙着打包收钱,一刻没有停歇的徐香草,崔梅花和唐文祖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坐在铺子后门,带着孩子们串烤串的苗桂花和唐成河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忙不过来好啊,人越多钱才能越多! 第一天开业,准备的食材就卖了个一干二净不说,中途唐成河还赶着骡车去集市进了一次货。 一直到天擦黑,才把所有食客送走。 关了铺子,一家人围坐在屋子里,看着唐文祖将一箱子的钱倒出来。 “哎哟,小心点小心点,别掉地上了。”唐成河笑着伸手在桌子边挡了挡。 大部分都是铜钱,零星夹杂着碎银。铺在桌子上好大一堆,看的唐家众人心也颤,手也抖。 连唐文风都有些迫不及待:“快快快,大家一起数,数完看看到底多少钱。” 一枚一枚数完,够一百文了就用搓好的细麻绳穿成一串,最后一算,一共是一十八两四钱又七十二文。 这还是所有的东西半价卖得的。 “好......好多钱!”唐文祖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天老爷啊,这......县城里的人咋这么有钱?”崔梅花咋舌。 她和大嫂老五一起负责打包收钱,看着那些人眼也不眨的买着烤串,铁板豆腐和凉菜,就跟钱不是钱一样。 苗桂花摸着一串一串的钱,激动的同时给他们泼着冷水:“这是第一天,新鲜着,往后可没有这么好的生意。” “娘说的是。”老大老二两个儿子连连点头。 唐文风道:“等后面生意平稳下来,大哥二哥,你们两家轮流来县里。” “诶,好好。” 现在家里人就没有不听唐文风的。他这会儿指着月亮说是方的,唐家人也会点头说是。 第39章 曹通这个狗东西 第三十九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面果然再没有这么多人。 毕竟没有那么多人舍得花钱买这些吃食。 现如今每天的收入维持在七八两,刨除各种成本,净利润能得三到五两。 铺子是唐文风掏钱买的,家里人商量过后,决定每个月给他八两租金并两成净利润。 剩下的钱再分成三份。老大唐文光,老二唐文宗,苗桂花和唐成河两口子各得一份。 唐文风从老三唐文耀那里买来的三亩地,其中最大的两块地挖深后蓄上水,种了莲藕。剩下三块地,分别种了野茴香,辣椒和玉米。 怕有人看他们家做生意眼红捣乱,唐成河特地去唐家族长那边走了一趟,雇了几个本家的人帮忙看着这几块地,每个月给二百文的工钱。 不用下劳力,一个月就能得这么多钱,一时间唐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呸!一群见钱眼开的玩意儿!”村口大树底下,潘桂春愤愤的用锥子戳着鞋底子。 最爱搬弄口舌的几个妇人偷偷笑了笑。 其中年纪最大的李老婆子故意问道:“桂春啦,那唐老二可是你儿子,这等好事怎么没紧着你家的?这一个月二百文,一年可就是二两多银子。啧啧啧,轻轻松松就把钱给挣了。看个两年地,这给下头娃娃们说亲讨媳妇儿的钱都不用愁了。” 潘桂春拉长着个脸:“我可没有这种儿子。” 李老婆子撇嘴笑:“是没有这个儿子,还是人家不认你这个做娘的?” 潘桂春狠狠瞪了她一眼,将鞋底子往篮子里一摔,提着篮子走了。 “我呸,真真是活该穷一辈子。”李老婆子翻了个白眼,“楞争气的二儿子非得赶出门,宝贝那干啥啥不行的大儿子一家。” 陈婶子捂嘴偷乐:“看看人唐老二现在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兜里揣,没她的份儿。” 另外几个妇人好奇:“真赚那多钱?” 陈婶子道:“我儿子在县里酒楼做事,上次回来亲口说的。”她比了一根手指头,“说唐家一个月起码赚这个数。” 李老婆子几个眼睛都瞪大了:“十两?!” 陈婶子嘴角一撇:“一百两!” 抽气声一声接一声:“我滴个乖乖!” “这唐家是发达了啊!” “岂止是发达了。”陈婶子话里的酸味是止也止不住,“再过几天,他家四丫头就要嫁去城里做少奶奶了。以后啊,人家可和咱们不一样咯。” ***** 四月二十八,唐玉惠出嫁。 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可除了几个孩子,大人们脸上的笑都很勉强。 曹文彬是天阉这事,家里只有唐文风,苗桂花和唐成河,以及唐玉惠这个新娘子知晓。 唐文光等人虽然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事,可看爹娘他们的脸色不怎么好,他们也笑不出来。 只能勉强露个笑模样。 幸好外人不知道,只当他们舍不得唐玉惠。 大红的花轿停在唐家院门外,做大哥的唐文光从屋里将穿着嫁衣四妹背出来,送她进了花轿。 站在花轿旁边的唐文风轻叹一声,隔着轿帘对唐玉惠说:“如果受了委屈别忍着,就算和离,我们也会把你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喜婆听的脸色一变,忙呸呸呸几声:“大喜的日子,说这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已经过了十二岁生辰,算得上半个劳力的唐文风看着飞溅的唾沫,黑线着往后退了一步。 花轿里,唐玉惠强忍着泪意。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傻,不聪明,所以她很嫌弃他。后来他清醒了,变聪明了,也和她不亲近。 她想,他定是还记着自己以前对他的不好。 可是现在,唯一一个对她说不要忍着委屈的却是这个她不喜欢的弟弟。 “起~轿~” 轿夫抬着轿子,往村口走。后头跟着十六抬嫁妆。苗桂花到底是舍不得女儿受人看低,添添加加又备了四抬嫁妆。 结亲时,八抬及以上嫁妆,除了代表夫家的重视之外,还代表迎娶的新娘子是完璧之身。 商贾人家结亲一般是八抬到十六抬,曹家给的十二抬嫁妆,在外人看来,已经是重金求娶。毕竟唐玉惠只是一个农户之女。这也是村里人那么眼红嫉妒的最大原因。 花轿到了镇上,会改乘马车。嫁妆也会放到板车上一并拉去县城。 唐家人一直送到村口,直到看不见迎亲的队伍,听不见吹吹打打的声音,这才转身回去。 这个时候的女子出嫁后,就算是夫家的人了,除了三朝回门和过年过节,其余时间轻易不得回娘家。否则会被外人说道,惹婆家不满。 与气氛沉闷的唐家不同,曹家热热闹闹的。 拜过堂,送入洞房后,唐玉惠坐在喜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天还没亮就起来梳妆打扮,她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 就在她靠着床头小憩时,喜房的门被推开了。 唐玉惠连忙坐直了身体。 来人绕过屏风,走到她面前站定,对她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只装了酒的酒杯。 想到文质彬彬的曹文彬,唐玉惠伸出手去接过了酒杯。虽然二人今后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可她还是很欢喜的。 喝过合卺酒,来人挑起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唐玉惠羞红着一张脸缓缓抬起头,脸色却倏地一变。 “你是谁?!” 曹通笑得吊儿郎当,随手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一扔:“我是谁?我是你的夫君啊。” 唐玉惠一双杏眼瞪大:“不可能!和我成亲的明明是曹文彬!” “和你拜堂成亲的就是我。”曹通嗤笑,轻浮地伸出手去勾她的下巴,“曹文彬他一个天阉,你要是真嫁给他,岂不是守活寡。” “别碰我!你滚开!”唐玉惠打开他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跑。 “上哪儿去!”曹通拦腰抱住她,将她往床上扔去。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救命!!” 屋外,曹母拍着儿子的手:“娘已经和通儿说好了,他和唐玉惠的第一个孩子过继到你的膝下。” 曹文彬听着屋里传出的尖叫和打骂,死死捏着手中的荷包,转身离开。 他还记得下聘那一日,那个将荷包塞到自己手中的姑娘脸上羞涩的笑。 今后,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 三朝回门这天,唐家上上下下盯着曹通那张脸,半晌说不出来话。 虽然模样有些相似,可这的的确确不是那一日来下聘提亲的人。 苗桂花只觉得脑袋发晕,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叫上唐玉惠进了屋。 “到底怎么回事?” 唐玉惠这几日强忍的泪淌了下来:“曹家骗了我,骗了咱们家!” 苗桂花急得不行:“怎么会这样,外头那人为什么不是曹文彬?” 唐玉惠深吸一口气:“曹通为了报复老七,才让曹家来咱们家下聘的。” 曹通知道如果是他自己来,唐文风一定不会同意,会想方设法阻止。便花钱请三阳观的道士演了出戏,让曹父曹母相信唐玉惠的八字利他们家,还承诺第一个孩子过继给没有生育能力的堂哥。曹父曹母这才同意来下聘。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唐玉惠道。 苗桂花扶着头,哭的不能自已:“这是做了什么孽!居然招惹到这么一个疯子!” 她用力抓住女儿的手腕:“和离吧,和离后回家,爹娘养着你。” 唐玉惠泪流满面:“他不会同意的,他说过,他就是为了恶心老七。他不会放我走的。” 苗桂花抱着她哭:“你糊涂啊,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嫁呢!” 唐玉惠用力揪着娘的衣服,眼泪止也止不住。她后悔了,她不该怕听外人的闲言碎语,不该看上曹家的家业,可是没有后悔药给她吃。 “这事别告诉老七。”唐玉惠擦了擦眼泪。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一意孤行,明知道前头是火坑,还是自己跳了进去。没道理还连累他这个做弟弟的。 “不,要告诉他。等他下次放旬假回来,就和他说。”苗桂花抓着她,“老七脑子聪明,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她和老七感情不深,老七就算有办法,会愿意帮她吗?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苗桂花道:“老七如果不关心你,就不会去打听曹家的事了。这事绝对不能瞒着他。” 想到成亲那一日,离开家时老七对她说的话,唐玉惠咬了咬唇,用力点头。 ***** 苗桂花等人没想到的是,曹通已经迫不及待跑到唐文风面前大肆嘲笑了一番。先他们一步告诉了唐文风。 崔鸿和于鲤进屋后,就看见潘容对他俩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小声。 “怎么了?” 潘容指了指露台。 两人抬头看去,看见唐文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他怎么了?” 潘容一张脸皱的跟包子褶一样:“你们知道他四姐成亲了吧。” 崔鸿和于鲤点头:“知道,嫁给的曹家的曹文彬嘛。” 潘容用气音说:“不是曹文彬,是曹通。” 于鲤脑子简单,还没醒过味儿,一脸懵地看着他俩:“不是曹文彬吗?怎么又变成曹通了?” 崔鸿是大家族出身,脑子稍一转就明白过来了里头的弯弯绕绕,顿时气急败坏。 曹通这个狗东西,不敢来招惹他,就去算计唐文风出气。 这岂不成他害了唐文风的四姐! 第40章 做一场戏 第四十章 夜晚,最热闹的百花楼门前,两个簪花扑粉的女人笑着将喝多了的人送下台阶。 “曹少爷,您慢着些,当心点路,别摔了回头少奶奶不让您进屋。” 县城里,知道曹家的,都或多或少知道些他们家的事。 曹记酒楼少东家先天不足,曹父曹母便过继了堂侄儿到膝下。前不久还做主抬了一房少奶奶回来,给曹家延续香火。 曹通走的歪歪倒倒,撇开要扶他的下人,含糊不清地说:“她算个什么少奶奶,不就是个花钱买回来的洗脚丫头。” 看他走远,两个女人呸了一声:“看不上还娶人家进门,真不是个东西。” 曹通可不知她们在背后说自己,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不稳地沿着河岸边走。自从前些年取消了宵禁,这夜里就越发热闹。 听着河对岸的叫卖声,曹通笑着和身边的下人说:“看那群穷鬼,大晚上还得出来摆摊叫卖。” 下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捧着他,说那些穷腿子哪能和您比啊。 “啊!” 一声惊呼响起。 走路不看道的曹通正要骂人。 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小心翼翼抬起头,姣好的面庞在隔岸的灯火映衬下,美的如梦似幻。 “你......”曹通眼睛都直了。 扶着他的下人同样目不转睛。 乖乖,这哪里来的天仙。美的让人心醉。 “臭婊子!”黑暗中,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道人影跑到女人面前,一左一右抓住她,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爹娘三十两银子把你卖了,收了钱还敢跑!” 曹通回过神,忙喊道:“住手!” 为首的刀疤脸不耐烦地看向他:“你谁啊你!” 曹通一脸“你居然不认识我是谁”的不悦,他指着女人:“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嘛,我给你们就是,你们快放了这位姑娘。” 刀疤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让我放了她可以,但三十两却是不成。”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根手指头,“五十两,我就把人放了。” 下人瞪大了眼:“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他可是曹记酒楼东家的侄子!你们还敢坐地起价!” 刀疤脸一听,眼睛都亮了:”原来是曹记酒楼东家的侄子,曹通曹少爷啊,真是失敬失敬。” 曹通微抬下巴,斜眼看他。心想算你识抬举。 哪知下一刻刀疤脸嘴脸一变:“既然是曹少爷,那可就得八十两银子了。” 曹通大怒:“你......” 刀疤脸笑着拱拱手:“既然曹少爷付不起这价,人我就带走了。说不得还能赶在今夜拍个高价。” “等等!”见女人哭的梨花带雨,依然没有张口向自己求救,曹通咬咬牙,将手上的扳指取下来,“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拿着这个,明日去曹记酒楼问掌柜的支银子。” 刀疤脸接过来,狐疑道:“做得数?” 曹通不耐:“自是做得数!” “行,看在曹少爷你的面子上,我就信一回。”刀疤脸一挥手,“放人。” 抓着女人的几个男人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女人跌跌撞撞扑向曹通。 曹通连忙接住她。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间,搂着怀中柔若无骨的身子,曹通有些心猿意马。 刀疤脸几人离开后,曹通低头看着女人:“你家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女人低着头小声哭泣:“爹娘既已卖了我,我定是不能再回去,说不得还要再被卖入火坑。” “那你......” “曹少爷,您救了我,我......我就是您的人了,为奴为婢我都愿意。只求您别再送我回去。” 曹通吞了吞口水,俯身将跪在地上的女人扶起:“既然如此,你便先跟着我吧。” 他回头对下人说:“我们今个儿不回去了,上桐花巷歇着。”桐花巷有他背着曹父曹母,私拿曹记酒楼的银钱购置的一处房产。 这处房产除了他,就只有一直跟着他的这个下人知道。现在倒是能用得上了。 下人点点头,应了声。 曹通主仆二人离开后,刀疤脸几人再次从黑暗中走出来。 往地上啐了口,笑着说:“走,去和雇主汇报一声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拿银子走人。” 他们几个兄弟都是黑户,找不到正经事做,手上没几个钱,想要重新办户籍都不行。 前两天有人找上他们,说只要做一场戏,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一笔钱,他还会另给他们一笔银子。那人怕他们不信,还先给了他们五两银。 拿到钱的刀疤脸欣喜若狂,这等好事,他们可不得妥妥贴贴的办好了。 ***** 曹家。 这日,正要用饭的唐玉惠突然眉头一蹙,捂着嘴轻呕了一声。 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轻声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时不时就会犯恶心。倒是扰了爹娘的胃口。” 曹母喝粥的手一抖,勺子里的粥都洒了些出来,她急切地问道:“只是犯恶心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反应?” 唐玉惠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咬着唇低声说:“这个月......未来。” 曹母简直是欣喜若狂,她就得了曹文彬这么一个儿子,哪知道生下来就少了些东西,以后不能传宗接代。 为了不断了曹家的香火,她做主给曹父纳了好几房妾,可惜依旧一无所出。想来是他们曹家子嗣缘不丰,命中只得这么一个儿子。 于是思来想去,从曹父兄弟那边过继了曹通。想着今后曹通有了孩子,过继到儿子膝下,也不至于今后无人养老送终。 现在可真真是老天保佑,新媳妇才进门两月,就怀上了。 “快快快,去请大夫来给少奶奶看看。”曹母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唐玉惠小声说:“娘,我听说善仁堂的齐大夫是妇医圣手。” 曹母看向身边丫鬟。 丫鬟点点头:“齐大夫的医术确实厉害,听说好些个生不了儿子的问他拿了药都怀上了。” 曹母连忙道:“那快快去请齐大夫来给少奶奶瞧瞧。” 很快,齐大夫便匆匆而来。 诊过脉后,在曹父曹母的殷殷期盼之下,笑着拱了拱手:“恭喜曹老板,曹大奶奶,少奶奶的确有喜了。” 曹母双手合十,直呼老天保佑:“多久了?” “脉象还不太显,瞧着有一月有余。”齐大夫道:“少奶奶身子有些虚,需要好好补补,另外,不可轻易动怒,谨防动了胎气。” 曹母连连点头。 等送走齐大夫,唐玉惠小声说:“娘,我想搬去别的屋子住。” 曹母知道近些日子,为了曹通在外头拈花惹草的事,她和曹通总吵闹。 之前她压根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十分看不上眼。 男人嘛,哪个不偷腥。也值得这般大吵大闹。果然是乡下姑娘,没有肚量。 可现在不同,唐玉惠肚子里揣着的可是以后要过继到她们文彬膝下的孩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闻言便道:“娘这就让人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 “要僻静些的。” “成成成。” 曹通在得知唐玉惠怀孕后,夜里更是不乐意回来了。几乎都宿在外头。 曹父曹母现在满心扑在唐玉惠肚子里那个孩子上,自然对他也无太多管束。 乐得自在的曹通每夜连书院都懒得回,整日在桐花巷厮混。 像他们这种成了亲有家室的,是可以选择不住在书院的。 但先前曹通每晚回去,唐玉惠都要找茬儿和他吵,也不让他碰。几次三番过后,他就干脆睡在书院。 现在温香软玉在怀,他可不愿回书院去睡。 ***** 这一日,被翻红浪过后,曹通破天荒的没有留下来,反而下床准备离开。 那晚被他所救的女人撩开帐帘,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少爷,您今晚不在这儿歇了吗?” 曹通低头看着穿裤子:“明个儿是老爷子的寿辰,我得回去。”他疑惑地看着手臂上的几处红疹,“不是熏了艾草吗?怎的还有蚊子?” 女人眼睛微微睁大,随后一脸娇羞:“您忘了,先前在窗户那儿,被顶开了些许。”她咬着唇嗔道:“还不是您力气太大了。” 曹通瞬间将疑惑抛到了脑后,凑过去捏着她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哪能怪我,谁叫你这么勾人。” “您快些走吧。”女人轻轻推了他一把,娇笑着,“我正好也歇歇,可有些吃不消了。” 曹通哈哈大笑,对自己的威猛很是得意。 他前脚一走,女人就飞快穿上衣服,卷了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跑了。 她拎着包袱专挑无人的巷子走,来到一处后门,抬手敲了敲。 门打开,里头伸出一只手,声音刻意压低:“这是你要的路引。” 女人是陵水县人士,父母早逝,和妹妹相依为命。被无良的叔婶卖给人牙,后辗转被卖来易阳县,沦落到了烟花地。 她如今身患不治之症,唯一的心愿就是回老家看看妹妹,能够落叶归根。 可是没有人给她做担保,她一个烟花之地的女人,还是外籍人士,根本办不到路引。 这时候有人找上她,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只要她勾住曹通,她就能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路引离开这里,回到家乡。 这种划算的买卖,她自是没有不愿意的。 出了城门,回头看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女人轻吐一口气,解脱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那位曹少爷在得知自己染上那种病后,会暴跳如雷成什么样。 第41章 和离 第四十一章 屋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守在门外的两个下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离远了一些。 最近曹通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书院不去了不说,还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发脾气。 他们这些个下人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会惹来一通打骂。 屋内,曹通打砸了一番后,喘着粗气撑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想到那个卷走东西逃走的贱人,曹通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真是万万想不到,竟然着了道,栽得这么狠。 想到身上越来越多的红疹,他恐惧的同时,又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是......若是他在成亲过后不再寻花问柳,是不是就不会染上这种不治之症? 门突然被敲响。 惊了一跳的曹通猛然回头:“做什么?” 门外下人:“少爷,少奶奶来看您了。” 曹通想说不见,又想到唐玉惠肚子里现在有自己的孩子。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服:“进来。” 门打开,已经有些显怀的唐玉惠抬脚走了进来。 扫了一眼狼藉的地面,她缓步走近曹通。 “爹娘不放心你,去庙里上香,给你求平安符去了。” 曹通冷笑:“都是些骗人的把戏罢了。” “是啊。”唐玉惠笑着轻声说,“平安符可治不了花柳病。” 曹通直勾勾盯着她:“你说什么?” 唐玉惠轻声笑:“我说你得了脏病,平安符治不了。”她露出嫌弃之色,“要不是孩子还没出生,我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真是和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都嫌脏。” “贱人!”曹通一双眼满是血丝,用力挥出手,一巴掌扇在唐玉惠脸上。 唐玉惠捂着脸摔倒在地,按着肚子哀嚎起来。 等在门外的丫鬟尖叫一声,跑进来要扶起她,在看见裙子染上红色后,吓得又是一连串的尖叫。 门外的下人跟着跑进来。 唐玉惠用力抓住小丫鬟的手腕:“让人去请齐大夫。” 唐玉惠被下人抬回了她现在住的屋子,齐大夫匆匆而来,只留下了伺候唐玉惠的小丫鬟。 一盆盆血水跟着端出来。 听见屋里唐玉惠痛苦的叫声,候在外头的下人皆哭丧着一张脸。 都知道老爷大奶奶有多看重少奶奶肚子里这个孩子,现下出了事,他们哪能捞着好。 一些人心里忍不住埋怨起少奶奶来。你好好养胎不行吗?明知道曹通少爷最近脾气古怪,还非得上门。现在可好,孩子都保不住了。 许久之后,齐大夫打开门出来。 对曹家的管事摇了摇头:“月份大了,伤了身子,以后怕是怀不上了。” 管事只觉得腿都软了。 屋子里,唐玉惠的哭喊声传出,还有小丫鬟安抚的声音。 傍晚,去庙里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唐玉惠这胎一定是个儿子,顺便给曹通求了个平安符的曹父曹母回来了。 本来开开心心的二人回来后没成想就听见了晴天霹雳。 他们的孙孙没了,被大师断言一定是男孩儿的孙孙没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曹母都快疯了。 管事一五一十说了。 少奶奶担心曹通少爷,去看他,可是曹通少爷不仅不领情,还动手打了少奶奶,把人给推倒了。 少奶奶没了孩子,哭晕过去好几次。 管事纠结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说另外一个消息。 曹父怒道:“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管事这才说:“齐大夫说少奶奶滑了这胎,因为月份大了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成了。” 还在为没能见到的孙孙伤心难过的曹母抬起头:“怀不上了?” 管事点头:“齐大夫是这么说的。” 曹母按了按泛红的眼眶,看向曹父:“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之所以同意通儿娶唐玉惠这个乡下姑娘,就是因为道士说她的八字利他们曹家,命里多子。 可现在却不能生了。 曹父:“先别急,等等再说。” 几天后,曹母才去看望唐玉惠。 唐玉惠看见她后,委屈的落泪:“娘。” 曹母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她,没有关心一句,反而叹气:“你也是莽撞,好好的跑去惹通儿做甚。” 唐玉惠不敢置信:“您在怪我?” 曹母挪开视线:“你现在是如何想的?你不能生了,我们曹家还要延续香火。” 唐玉惠哭着说道:“我不能生了,所以是要被赶出家门吗?” 曹母做出无奈之色:“你也知道我们曹家子嗣单薄,你......” 唐玉惠擦着泪:“我可以和离。但我有一些要求。” 曹母立马高兴了:“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一笔补偿,足够你在乡下安安稳稳度日了。” 又过了些日子,小产过后的唐玉惠拿着一纸和离书,带着跟着她的小丫鬟,和一百两银票,并自己带去曹家的四抬嫁妆,从曹家后门走了出来。 后门外的巷子里,请假出来的唐文风等在那儿。看见她后,对她笑了笑。 唐玉惠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老七。” 在后门探头探脑的曹家下人只以为她是在委屈的哭。毕竟以后不能生了,还被扫地出门。回去娘家,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唐文风伸出手:“走吧,四姐。” 唐玉惠爬上了他雇来的马车。 马车哒哒哒的走远,一直不敢吱声的小丫鬟双喜这才长舒一口气,圆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咧出一口小白牙,兴奋地压低声音:“没想到真的出来了。”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我当时吓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怕管事派其他丫鬟进来,发现少奶奶是假身子。” 唐玉惠道:“以后别叫我少奶奶,我比你大几岁,你也叫我一声四姐吧。” 双喜很小就被卖了,压根儿记不得家在哪儿。她不怎么聪明,嘴也不甜,在曹家总被人欺负。是少奶奶将她讨了去带在身边,她才过了些好日子。 所以在唐玉惠要她帮忙,且承诺离开曹家带她一起走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双喜看了看唐文风,有些不敢。 唐文风挑眉,笑着说:“看来我以后要多一个干妹妹了。” 双喜比唐文风小上两个月。 “四姐!”她看了看唐文风,抿嘴乐,“七哥!” 嘿嘿,她以后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唐玉惠摸了摸她的头,小声问唐文风:“曹通那边会不会连累到你?” 唐文风:“放心,我没让他们看到脸。而且,参与了这事的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易阳县。” 他往后一靠:“就算以后他们再来易阳县,曹通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也不一定。” 唐玉惠放下心:“那就好。” 她以前不喜欢这个弟弟,现在是看他哪儿哪儿都好。 她将曹家给她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我没用的地方,你拿着。” 唐文风摇头:“不用,你好好收着。”他看着唐玉惠,“你还年轻,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尽管说。” 唐玉惠苦笑:“经过这么一遭,我哪还敢嫁人。” 唐文风怀疑:“你不会还惦记着曹文彬吧?” 唐玉惠:“我看中他的皮相和家世,谁知道......”她叹了声,“算了,不提也罢。” 落得现在这个地步,都怪她自己不听劝,一意孤行。还好老七还愿意帮她。 唐文风笑:“我还想着,你要真喜欢,我就想法子把他给绑回家里。” 唐玉惠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傻话呢。” 唐文风点点头:“就是要多笑笑。曹家的事过去了,就别再记在心里。不值得。” 唐玉惠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诶诶诶,可别哭了。”唐文风道:“等会儿回到家,爹娘他们该担心了。” 唐玉惠用力点头:“好,我不哭。” 唐家四丫头出嫁不到半年就被休回来了。 这在村里掀起好一阵闲话。 他们可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和离的,一门心思认定是被曹家休了的。 看不得唐家好的那些人可开心坏了,天天在村口大树底下幸灾乐祸。 唐家人没去管他们,只心疼唐玉惠。 唐玉惠假怀孕这事,是唐文风出的主意,除了她和双喜,还有被收买的齐大夫外,再没有人知晓。 唐文风让她连苗桂花和唐成河都别告诉,这事知道的人多了,就怕不小心泄露出去,徒增是非。 唐玉惠自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唐家人都知道她是因为小产过后伤了身子,不能生了才被曹家嫌弃,拿了和离书离开的。 对曹家是好一通骂。 唐玉惠在发现自己的房间竟然还被留着,明明说好不哭的,到底是没忍住。扑进苗桂花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苗桂花心疼的直掉眼泪,不停说着我苦命的女儿。 唐玉惠这些日子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就怕露馅儿,让唐文风的一番算计成了流水。 现在回到家,狠狠哭过一场后,就睡了过去。 在知道双喜被唐玉惠认了干妹妹,连唐文风都松了口。苗桂花等人便也高高兴兴地认下了她。 家里没有多的屋子,就让她和唐玉惠住一屋。 双喜自是没有不愿意的。 唐玉惠的事算是了了,唐文风吃过午饭,便又赶回了书院。 第42章 喜丧 第四十二章 “文风!你回来啦!” 崔鸿三人围上去:“你四姐没事吧?” 就这么半天的功夫,曹家少奶奶挨了曹通的打因此小产,伤了身体后不能再生,被曹家给了一封和离书的事已经传了出来。连他们都听说了。 “没事了。”唐文风看着崔鸿,心中感激,“欠你的银子以后一定双倍奉还。” 为了设计曹通,他花了好些银子打听打点。这些钱都是问崔鸿借的。 崔鸿不高兴:“说这话就见外了。”他突然笑了笑,“不过你要是能把那个香皂方子说......” “我还要靠这个挣下半辈子躺平吃喝的银子呢,你想都别想。”唐文风斜他一眼。 崔鸿切了声。 天气暖和后,他就让砚台把从唐文风那儿得来的两盆花并上几个竹筒的香皂一起送回了京城。 等到砚台从京城回来,带来的不仅有他娘塞的各种好东西,还有一封他爹亲手写的信。 信上先是狠狠骂了他一通,说他到了易阳县还不知悔改,竟然还去倒腾花草这些玩意儿,不务正业。骂了他足足两页信纸后,才让他务必把香皂的方子弄到手,说这个可是能下金蛋的鸡。 崔鸿看完信后,就去问了唐文风。 唐文风没同意。 崔鸿从来不把他爹的话放在心上,见他不同意,便和他爹去了一封信。说会下金蛋的鸡的主人不卖鸡。 他爹自是又来了一封信把他一通骂,不过也没让他再去问。 但崔鸿却偶尔想起来了,就拿这事去问一问唐文风。 他想着的是,万一哪天唐文风就同意了呢。那他就能借着这只“鸡”和他爹谈谈条件,比如把他接回京城啥的。 于鲤愤愤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把你四姐这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唐文风撩起眼皮子看他:“如果不出意外,那个缺德玩意儿是我花钱找的人。” 于鲤:“......” 潘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你四姐的名声岂不是坏了?” 唐文风道:“你们听说的时候,是对曹家同情的多,还是对我四姐同情的多?” 潘容:“自然是你四姐。对曹家都是骂的居多。” 唐文风:“你看。” 潘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于鲤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厉害。”这个动作也是他在唐文风那儿学来的。 在唐文风他们投身学业中时,曹家翻了天。 曹通得了花柳病的事,到底是没再瞒得住。 曹父曹母气急败坏的同时,又恶心的不行。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在曹通被赶走后的第二天,一直默不作声的曹文彬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在路边捡到的,要收养。如果曹父曹母不同意,他就带着孩子离开曹家。 曹父曹母经过曹通这一场事,虽说没有彻底歇了传宗接代的心,可也不敢和亲生儿子生了嫌隙。便同意了。 曹通被赶出曹家后,他亲爹亲娘也不愿意接他回去。 他们家不止曹通一个孩子,一个得了这种丢人现眼的病的,活不了多久的,他们可不愿意接回去糟蹋银子,听人闲话。曹通家大门紧闭,任他如何敲门,也不打开。 后来,为了治病,曹通卖了桐花巷的房子换银子,再后来,人便不知去向。 ***** 天气转凉,为了让学生备制冬衣,有为期一个月的授衣假。且这一个月的假期,是排除了学生在路上往返时花去的时间。 离家近的,像唐文风等人,得了假期可开心了。收拾收拾东西,当天就颠儿颠儿的回了村。 经过村口时,有人故意提高嗓门儿问:“唐七郎,你四姐回来好些日子了,还不给找新婆家啊?就这么在你们家白吃白住也不是个事儿吧?” 唐文风转头一看,见是李老婆子,还有村里嘴最碎的几个妇人。 淡淡一笑,反问:“您家幺儿今年快三十了吧,怎么还没讨媳妇儿?” 李老婆子脸色一变。 唐文风转身就走。 李老婆子狠狠呸了一声。她最疼幺儿,被唐文风拿话戳了心窝子,也没闲心坐在这儿说闲话了,将手里的东西扔进篮子里,拎着走了。 另外几个妇人偷笑:“活该。” 唐文风回到家,还没出声,就被几个小萝卜头抱住了。 “七哥\/小叔!” 挨个揉了揉几个崽的头,唐文风从背包里摸出来两包糖:“玩儿去吧。” 几个小的开开心心蹲角落分糖去了。 “娘,我回来了!” 苗桂花擦着手出来,笑眯了眼:“快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因为唐文风,现在唐家都有吃饭前洗手的习惯。 “桃桃他们怎么在咱们家?”唐文风洗了手进灶房帮忙端菜。 苗桂花叹气:“你五婶的娘前些日子夜里起来的时候摔了,家里两个儿子听媳妇儿的不管事,只能你五婶去照顾。你五伯不放心,就跟着一道去了。桃桃他们就在咱们家待几天。” “没什么事吧?” “怕是不大好。”苗桂花小声说,“要不然你五伯五婶早回来了。” 果然就像苗桂花说的那样。 下午的时候,唐成海来了唐家一趟。说顾大娘估计就这几天了。还要麻烦他们几天。 送走唐成海后,苗桂花就忍不住唏嘘:“这人啊,说不行就不行了。” 唐成河道:“一大把年纪了,骨头都脆了,跌这么一跟头,能有好?” 顾大娘是二嫁,和前头那个丈夫的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比苗桂花都大几岁。 苗桂花:“七十好几了吧?” 唐成河:“怕是快八十了。” 徐香草:“那是喜丧了啊。” 这里过了七十就算喜丧,要热热闹闹办一场。 苗桂花点点头:“那是。就是不知道顾家那边办不办。” 顾家两个儿子不争气,耳根子又软,手里有点钱都让媳妇儿拿去补贴娘家了。顾大娘这辈子苦,第一个男人死的早,嫁给第二个男人眼看日子好过了一点,又让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辛辛苦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结果两个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只有闺女顾淑云念着她。 但是顾淑云嫁了人,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去看看她。 这不,顾大娘摔了跤,顾家两个儿子被媳妇儿压着,拖了好多天都不给找大夫,还是来清泉村这边走亲戚的一个人和顾淑云说了这事。顾淑云才急慌慌地赶了回去,给顾大娘请了大夫。 但顾大娘年纪本来就大了,摔了跤又拖了这么久,还是不行了。 三天后,唐成海手臂上缠着白布回了清泉村。 因为是喜丧,白布上抹了一点红。 一般家里有人过世,来请人吃席都是不进别人家门的,怕带来晦气。 唐成海站在门外喊了两声。 苗桂花他们下地去了,唐玉惠姐妹俩和双喜带着几个小的去山上捡蘑菇。家里就剩唐文风和唐文祖。 一个在劈柴,一个在挑拣黄豆。 黄豆是问附近几个村收的。陈豆腐不卖给他们豆腐后,唐家都是自己点豆腐。 自己家种的黄豆不够,村里种黄豆种的多的几家狮子大开口,觉得他们家赚那么多钱,以为他们家会按照这个价买。谁知道唐家压根儿不惯着他们,直接去其他几个村收。差点没把这几家人给气死。 黄豆没多值钱,唐家给的价比市价高了一成,卖了黄豆的那几个村里的人自是高兴的不行,私底下都说清泉村这几家是傻子,看得见的钱都不赚。 唐文风放下斧子,起身走了出去:“五伯。” 唐成海:“就你和老五在家?” “嗯,您等会儿,我去叫爹娘他们回来。” “诶,不用了。”唐成海叫住他,看着一段时间不见,个头窜了许多的侄子,“反正就是个意思,你和我走一趟也成。” 他叹了声气:“不是我背后说人,顾家那两个儿子是真不是个东西。你念过书,脾气好,跟我过去,免得你爹娘看了生气。” 唐文风:“......”五伯,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谜之滤镜?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唐文风就干脆答应了。 和五哥说了一声,唐文风回屋拿了些铜板,跟着五伯走了。 五婶顾淑云的娘家在程家坡,村里程是大姓。顾家两个儿子的媳妇儿就是本村的,都是程姓,村里沾亲带故十几家。 唐文风跟着唐成海到顾家时,顾家两个儿媳妇和她们的那些个亲戚都坐在外头嗑着瓜子说闲话,笑呵呵的。 虽说是喜丧,可他们这副作派,还是让人瞧了不喜。 堂屋里,放着一副薄薄的连漆都没上的棺材。 顾淑云跪在那儿,通红着眼往盆里扔纸钱元宝。 “五婶。” 顾淑云扭过头见是他,露出个笑模样:“怎的是你来了?念书费脑子,不在家好好休息。” “有啥费脑子的。地里走不开,我刚好在家劈柴,就过来了。”唐文风上了一柱香,数了二十枚铜钱随礼。 顾淑云刚要开口,旁边就伸出来一只手,要把钱接过去。 唐文风手掌一合,看着来人:“你哪位?” 顾淑云大嫂笑着说:“我是淑云她大嫂。” 唐文风喔了声,笑的憨厚:“那麻烦婶子带我去登记礼钱吧。” 顾淑云大嫂脸上的笑僵了下:“我们村儿不兴这些,礼钱收了就是。” 唐文风惊讶,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模样:“这怎么行呢?不登记,那怎么知道谁家送了礼,谁家没送?那万一遇到来蹭吃蹭喝的怎么办?” 他看向顾淑云:“五婶,有多少人来送礼钱?” 顾淑云道:“下午才开席,现在没有来多少,不过我都记着呢。” 唐文风说了声好,挽起袖子:“我念过书,会写字,我来帮忙登记,还省了你们花钱请人的钱了。”他看向顾淑云大嫂,笑着说,“您说是吧,婶子。” 顾淑云大嫂嘴角抽了抽:“......是。” 第43章 好大的胃口。 第四十三章 看唐文风和唐成海当真搬了桌子堵在院子里收礼钱,顾淑云大嫂气的是一个劲翻白眼。 收来的礼钱唐文风算了算,不多,一共一百三十三文。 程家坡这边比较穷,地没有清泉村那边多,山上也多是石头。 手头紧,礼钱便给的不多,几乎都是两三个铜板意思意思,多些的便给个七八文,也就那么几家。 顾家两个儿子在媳妇儿的枕头风下,抠抠搜搜只拿了一百文出来办丧事。 顾淑云好悬没气出个好歹来。 唐成海当即拉了脸,顾不得他们是自己媳妇儿的哥哥嫂子,是一通好骂。 顾家两个儿媳妇要撒泼,顾淑云就说,她们今天敢闹,她就敢回清泉村叫人。 唐家挣了大钱的事,附近几个村都传遍了。 再加上他们家有两个童生,程家坡的村长急忙出来当老好人。 这才又从顾家两个儿媳妇手里扣出来一百文。 剩下的丧葬费,全是顾淑云贴的。 唐成海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可到底是自家媳妇儿的亲娘,而且人也走了。哪还能计较这么多。 这会儿唐文风来折腾一番,又拿到点钱,唐成海心里那点子不乐意彻底烟消云散。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蔫儿坏的。”唐成海小声说。 唐文风微笑,嘴唇轻合:“我是老实人,五伯您可别瞎说。” 唐成海差点笑出声。 今天之前他还真以为他这个侄子是老实人。 吹吹打打一番,随着一声铜锣响,开席。 下葬的时间在子时,这个时辰阴气重,对过世之人来说,更适合他们安息。 吃过席面后,唐文风就回了。 自是不知道顾家两个儿媳妇差点打起来。 还是隔天唐成海来接孩子的时候说的。 顾大娘下葬后,顾淑云给她收拾遗物,翻出来一个破破旧旧的木头箱子。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有八百多个铜板。 顾淑云两个嫂子当场就要抢钱。 被眼疾手快的唐成海拦下了。 这场丧事花了一两多银子,能拿回来肯定最好。他们家四个孩子,又分了家,哪儿哪儿都要钱。 但顾家两个儿媳妇哪能让顾淑云一个外嫁女把钱拿走。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说做儿媳妇有多难,日子有多难过。 哭着哭着又开始骂自家男人窝囊废,让一个外姓人欺负到头上也不敢出头吱声。 最后顾淑云看不过去了,和唐成海商量,只拿走三百文。剩下的他们两家平分。 唐成海不想媳妇儿难做,不情不愿答应了。 顾淑云两个嫂子就为了剩下的五百多文吵了起来,谁也不愿意平分,吵着吵着就动了手,打的是热火朝天。 最后到底是身板儿更结实些的顾家大嫂打赢了,昂着被薅了一撮头发的脑袋,趾高气昂的走了。 ”他们肯让您和五婶拿走三百文?”唐文风好奇。 唐成海没有半点隐瞒:“我说他们要是不让我们拿走三百文,那我就把所有的一起拿走,谁敢拦我,我就报官。让他们自己选。” 唐文风懂了,就是拆屋效应。你本来只是想开窗子,但是其他人不同意。你说要把整个房顶一块儿掀了,那他们就会同意你开窗了。 更别提这时候的人最害怕与官府打交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道是官字两张口,有理无钱莫进来。 ***** “唐!文!风!” 在地里给撒种的麦子轻轻撒上一层土的唐文风听见有人扯着嗓门儿叫自己。 直起身扭头一看,是崔鸿。 他旁边还站着个没见过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外头披着镶了毛边的同色披风。身板儿笔挺的往那儿一站,远远瞧着跟一根竹子似的。 和苗桂花他们说了一声,唐文风爬上田坎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崔鸿指着他身边那人说:“我大哥,崔钰。来和你买鸡。” 唐文风:“???”鸡?他家不卖鸡啊。 崔钰一巴掌抽弟弟脑瓜子上,将他拍开,斯文有礼地对唐文风说:“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是想与你谈谈香皂的事。” 唐文风点头:“回我家说。” 崔鸿瞪眼,不高兴了,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唐文风,你小子什么意思?我之前问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松口,怎么我大哥一来,你就要卖鸡......不是,卖香皂了?咱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没等唐文风开口,崔钰就又给了他一下:“丢人现眼,给我闭嘴!” 崔鸿气死! 唐玉惠看见他们进来,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谈,和双喜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了。 唐文风拎起炉子上的水壶给他们兄弟俩倒了两杯水,冲上两碗花茶。 崔钰低头看着碗里被冲开的茉莉花,终于相信了小弟嘴里的话。 “唐小兄弟,你与我弟弟交好,我话就直说了。香皂,包括肥皂,这两样东西之暴利,不是你一个农家小子能吃得下的。” 崔鸿皱眉:“哥,你怎么说话的。” 崔钰瞪他:“让你闭嘴。” 崔鸿撇嘴。 唐文风点头:“我知道。” 他的确想过自己卖,和家里人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仔细想想,这个世界可和他上辈子不一样。有钱有势的人想要摁死他简直和摁一只蚂蚁一样。 崔钰:“那你是如何考虑的?” 唐文风道:“我听崔鸿说,你们家是经商的,在京城包括几个富庶的府城都有店铺。” 崔钰手又痒了。这个弟弟该不会把自个儿家世交代了明明白白吧? 那眼前这个少年是否是冲着他们崔家才与小弟交好的? 崔钰一时间不由多想了。 唐文风看他沉默下来,脑子里稍一转,就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你们家是经商的。”不过真正的家世来历也不难猜就是了。 姓崔,京城人士,家里经商,且生意遍布多个府城。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崔鸿来自皇商宁家。他之所以姓崔,是因为他母亲乃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胞姐,新平长公主。 新平长公主最得先帝太后疼宠,十岁那年便得了属于自己的封地——新平。 她出宫游玩时对崔鸿父亲宁培安一见钟情,非要下嫁。先帝和太后恨不得把自己的私库掏空。 新平长公主成婚那一日,京城所有人见识到了话本里的十里红妆是何等震撼场面。 崔钰但笑不语。也不知道信没信唐文风的话。 “邰州府城算不得富庶,但我想你们家应该也有店铺在。”唐文风接着道。 崔钰点头:“是。” “我可以免费把香皂和肥皂的制作法子都告诉你。” 崔钰不信天上有掉馅饼儿的好事:“条件。” 唐文风微微一笑:“我要你们家在邰州府城一家店铺的年收入的两成,契十年。” 崔钰挑眉:“好大的胃口。” “我缺钱。”唐文风道:“而且只是一家铺子,相信这点钱对崔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的确算不得什么。他这个弟弟曾经在京城一个月挥霍的都不止这个数。 不过崔钰好奇一点:“为何只契十年?” 唐文风看他:“我要契二十年三十年,你会同意?” 崔钰:“......”合着是踩着自己的底线开的条件。 不过就算是二十年......好吧,那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崔鸿全程听的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等到他俩速度飞快签了契书,要去官府盖印,他才回过神。 “这就谈妥了?” 崔钰怜爱地摸摸他的狗头:“你可以再睡会儿。” 崔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拐弯抹角骂我蠢。 经过官府盖印,契书有了效力后。 唐文风十分干脆的把制作香皂和肥皂的方子给了崔钰。 崔钰接过来仔细一看,顿时咬牙切齿。这肥皂和香皂就这么点差别? 唐文风一脸无辜:“你这么大年纪了,不会骗小孩儿吧?” 崔钰火气直往头上飘:“我今年二十有五!”这意思是他年纪不大。 “那就好。”唐文风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有那么点上当受骗的意味,可比起今后赚到手的,拿出来的这一点根本不值一提。 崔钰收好方子,对小弟说:“太傅的孙女明年五月便要结亲,到时候你便能回去了。” 崔鸿眼睛亮了。 他之所以被发配到易阳县来,是因为太傅的孙女看上了他,嚷着要嫁给他。 崔鸿不愿意,拒绝了几次过后,那位彪悍的大小姐直接找了人绑了他,给他下了药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中途崔鸿醒了,和那位大小姐拉扯间把人从窗户给推了出去,噗通掉进了下头的莲花池里。 当时大冷的天,差点没给冻死。 虽然太傅的孙女理亏,但这事不好宣扬。 又因为崔鸿是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名声不大好,所以外界的传闻都是他因为太烦这位大小姐,动手把人丢进了水里,要把人给淹死以绝后患。 崔鸿能怎么办,只能闷头背下这口大锅。 比起差点被一个姑娘家强上了这么丢脸的事,他宁愿忍受流言蜚语,被那些人误会。 当然,心情不会太好就是了。 后来事情实在闹得太大,连他那个皇帝舅舅都听说了。 他娘便让人把他给送来了易阳县躲风头。 这也是他和唐文风几人初次见面时,浑身萦绕着暴躁气息的原因。 第44章 那感情好,母子俩一网打尽。 第四十四章 崔钰在易阳县待了两日就离开了,否则怕赶不上回京城过年。 崔鸿在家闲得无聊,跑来唐文风家住了几天,后面实在受不了天天晚上被唐文风这厮踹,又回了县城, 小麦种完后,家家户户基本上就闲了下来。 闲下来就喜欢聚在一起唠嗑。 于是这些日子见天儿往山上跑的唐文风都知道了,前些日子被他拿话扎了心窝子的李老婆子的幺儿还真要讨媳妇儿了。 且这个媳妇儿还是个“老熟人”。 “谁?” “王小青啊,你忘了?”唐玉惠提醒他,“去年你和老五在山上救了的那个寻短见的姑娘。” 唐文风心道,我记性还没这么差。 他就是太过吃惊了:“她不是嫁给张地主做妾了吗?” “张地主死了。”苗桂花搓着麻绳,小声说,“那王小青是个有手段的,嫁过去没多久就哄的那地主要休了正房,把她扶正。被张家族长那些个老一辈的拦下了。” “张地主的正房有一个老来子,在王小青肚子有了动静后没多久就掉进水里溺死了。张地主被她哄的晕头转向,觉得不是她干的,和正房的关系越来越不好。那段时间,张家整日都闹闹哄哄的。” 唐文风将她搓好的麻绳一根根理好:“先前怎么没听您说。” 苗桂花:“我巴不得和她扯不上关系呢,还能拿回来说?” “那她现在怎么嫁给李老婆子幺儿了?” 这妾说的好听是小老婆,可比奴仆也好不了多少。是随时能被主家发卖的。 这王小青在张地主死后不仅没有被正房卖掉,还这么高调地嫁人。 唐文风是真的好奇。 苗桂花将麻绳尾巴打上一个结,拿剪刀剪掉多余的:“我也是听说的,说她用打掉肚子里那个孩子为条件,和张地主的正房做了个交易。现在看看,怕是放她自由身。” 唐玉惠绣着帕子:“好不容易逃出火坑,怎么就看上了李老婆子的幺儿?” 李老婆子家在村里虽然算得上宽裕的,可是她本人抠搜的很,而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掌家。平日里几个媳妇儿煮一顿菜用多少油她都要盯着,稍微放多了她就要骂人。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苗桂花对她的印象一点不好,“自从听见她要嫁来咱们村儿,我这心里啊,总觉得不大好。” 她看向唐文风:“这假放完了你就赶紧收拾收拾给我去书院,平时放旬假也别回来了,等放年假再回。免得惹来什么麻烦事。” 莫名躺枪的唐文风:“......” ***** 有时候吧,你还真是不得不相信女人的直觉。 李老婆子幺儿和王小青成亲,唐家没去吃席。 两家关系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去年唐文风差点被王家人赖上,讨了王小青做媳妇儿的事,村里人都非常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去。 唐文风被苗桂花拎着耳朵三申五令最近不许出门,他便真的没有出门,整日在家用毛笔顶着铜钱练字。 但他不出门,别人可以上门啊。 王小青嫁进李家的第五天,她拎着一篮子鸡蛋敲响了唐家的院门。 这个月轮到唐文宗夫妻俩去县里看铺子做生意,唐文宗脑子比唐文光活,算账也比他厉害,唐文祖便没跟着去。 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拿柴刀劈篾条。 听见敲门声扭头一看,差点把手指头割了。 王小青对他轻轻一笑:“唐家五郎,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唐文祖跟见了鬼似的扯着嗓子嚎出一声娘。 激动的声音都快劈叉了。 “鬼吼鬼叫什么呢?你娘我耳朵又没聋!”灶房里揉面团准备烙饼子的苗桂花气势汹汹走出来。 唐文祖丢掉柴刀,火烧屁股一般窜进了屋里。 然后就见唐文风撅着个屁股凑在门缝前往外看。 他心有余悸:“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唐文风无语:“她又不是白骨精,还能吃了你不成?” “白骨精是啥?” “话本里一种能够变化样貌吃人的妖怪。” “那王小青确实没那么吓人。”唐文祖点点头,又看他,“你怎么不出去?” 唐文风半点不羞愧:“我怕她吃了我。” 唐文祖:“......” 门外,苗桂花强颜欢笑和王小青聊了几句,就送瘟神一样把她给送了出去,那篮子鸡蛋也没敢要。 怎么拎着来的,王小青就怎么拎着走。 等她一走远,苗桂花就迫不及待关上了院门,还不放心的落了门闩。 等到唐成河他们回来,还纳闷儿家里搞什么,大白天的,怎么还把院门给关上了。 在知道是王小青来过后,一家子,除了不懂事的小娃娃,全都扭头看着唐文风。 唐文风磨牙:“看我做什么?” 唐成河咳了咳:“老七啊,要不你......” 苗桂花接着他未完的话:“现在就回书院去吧。” 唐文风:“......” 吃过午饭,唐文风就被“赶出”了唐家,带着他装了冬衣的背包。 唐成河赶着骡车把他送到县里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放旬假都别回来了,等放年假再回,就赶着骡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凉风瑟瑟中,抱着背包的唐文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心寒啊! 一阵小风吹过。 嘶! 唐文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失策失策,今天又降温了,穿少了点,冷死他了。 唐文风抱着背包,快步进了书院。 ***** 这日旬考后,想着不能回家,唐文风干脆去了他们家的小铺子,蹭点吃喝的同时还能顺便帮个忙搭把手。 天气冷了后,凉菜和卤鹅不好卖了,但是烧烤和铁板豆腐依旧卖的不错。 远远看着铺子前等着拿烧烤的人,唐文风想着是不是能折腾下卷饼了。 这里的包子素馅儿的两文钱三个,荤馅儿的两文钱一个。荤馅儿的包子比素馅儿的个头稍微大的了那么一圈。 至于馒头,是杂粮的,一文钱一个。精白面馒头和荤馅儿包子一个价。 他家要是卖卷饼,不知道五文钱一个能不能行的通。 唐文风一边琢磨着卷饼,一边往铺子走。 收好钱抬起头的崔梅花不经意往前看了一眼,看见他,连忙拍了拍自家男人:“老七过来了。” 唐文祖忙着刷烤料,匆匆抬起头看了眼,大声招呼:“老七,放假怎么没回去?” 唐文风站到边上,没说实话:“也没多久就要过年了,等放年假再回去。” “也是,这大冷的天,懒得跑。”崔梅花将一个鹅腿用油纸捏着给他,“还没吃饭吧,快吃。” 唐文风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咬了一大口:”我去吃碗馄饨,嫂子,你们要不?” 都是自家人,不讲究客套,崔梅花点头:“行,你给我们叫两碗送过来。” 唐文风点点头,捏着卤鹅腿走了。 隔壁那条街有一家专门卖馄饨的,皮儿薄馅儿大,味美汤鲜,一份八文钱,生意特别好。 唐文风到了时候,刚好有一桌吃完走了,他赶紧过去坐下,不然等会儿没位置,得蹲边上吃了。 卖馄饨的是两口子,瞧着有五十多岁。手脚很麻利,脸上常年带笑。 “老板,一份鲜肉馄饨,等会儿再带两份走。” “诶,好。” 唐文风将啃完的鹅腿骨头扔到蹲在路边,眼巴巴望着他的一条小黑狗面前。 小黑狗尾巴使劲儿摇了摇,捡起骨头倒腾着四条小短腿就走。 老板娘端着馄饨过来的时候,唐文风问:“老板娘,这狗谁家的?” 老板娘探头看了眼:“不知道,这几天都在这附近晃悠,怕是没有主的。” 没有主的? 唐文风起了心思。 先前他说要养狗,苗桂花和唐成河就记着。但是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 说不得他这随手在路边捡回去的还是条好狗。 “喂,小狗,啧啧,黑豆!”一会儿功夫连名字都给取好了。 “你干嘛呢?” 没在书院门口蹲到他的鲁疯子本来准备回去,结果经过馄饨摊子,就看见他在那儿唤已经走远的小狗。 唐文风见是他,指着小黑狗和他说:“我想拐回去养。” 鲁疯子黑线:“你死心吧,它娘还在呢,当心咬你。” 唐文风端起粗瓷大碗喝了一口汤:“那感情好,母子俩一网打尽。” 鲁疯子:“......” 唐文风吃下一颗馄饨,问起正事:“刹车做好了?” 鲁疯子点头:“就等着你去试试。” 唐文风哈着气:“有点烫,你等等,等我吃完。” 鲁疯子心想,我才不干看着你吃。 他扭头道:“老板娘,一碗羊肉馄饨。” 等老板娘把馄饨端过来,鲁疯子指着唐文风:“等会儿问他收钱。” 唐文风咬着一颗馄饨,很想对他竖中指,但到底是嗯了声。毕竟还得让人办事呢,以后八成还得找他。 给二哥二嫂送完馄饨,唐文风跟着鲁疯子回了他家。 鲁疯子家依旧还是这么乱糟糟,跟回收站似的。 和上次他来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在靠门背风处的角落多了一个狗窝。 一条瘦骨嶙峋的大黑狗侧躺在窝里,肚皮边上挨着三条小的。在馄饨摊子看见的那条小黑狗也在。看见唐文风还抬起小脑瓜子嫩生生的冲他叫唤了几声。 第45章 好家伙,这黑的,宰人恨不得往死里宰啊。 第四十五章 “原来是你养的?”唐文风啧啧啧的唤小黑狗。 鲁疯子进屋把自行车推出来。为了方便,他还特地把这间屋子的门槛给拆了。 “我才不爱养这些,它们一家子趴我门口,瞧着快饿死了,我才给放进来的。” 鲁疯子踢了他一下:“赶紧试试。” 唐文风拍拍屁股上的脚印子,跨上去试了试。 “哟!还真行啊!” 他欣喜地停在鲁疯子面前:“不愧是......鲁家传人!” 鲁疯子得意:“那是。” “又花了多少?”唐文风笑脸一收。 “不多。”鲁疯子比了个一。 “一两银子?那还好。”唐文风松了口气。 鲁疯子冲他扔了个白眼:“什么一两银子,十两。” 唐文风:“......”行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唐文风迫不及待要炫耀一圈自行车了。 从鲁疯子这里离开,他蹬着自行车就往崔鸿那儿去。 路上看见他嗖的骑过去的行人全部震惊的瞪大了眼。 “刚刚那是什么?一下子就过去了。” “好像是个人。” “你那不是废话嘛,我还能不知道是个人?” “跟过去看看?” “人都不见了,上哪儿看?” 唐文风就这么一路招摇过市,停在了崔家门口。 门房看见他,还来不及多看他屁股下头的自行车两眼,就见他挥挥手:“快,请你们少爷出来一趟。” 门房知道他和自家少爷交好,哪敢耽搁,急忙进去了。 不多时,崔鸿就急步走了出来。 “唐文风,听说你得了新鲜玩意儿?” 唐文风拍拍自行车的后车座:“走,带你兜风去。” 崔鸿绕着自行车转了几圈,竟然没看出这是什么。他从小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多了去了,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成了土包子。 在下人的搀扶下,崔鸿小心翼翼坐到了后座,新奇的脑袋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瞧瞧。 等到唐文风蹬着车走了,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有牲畜拉动,竟然就能自行前进?! “这是什么?”迎着寒风,崔鸿兴奋地问。 “自行车!” “自什么?” “自!行!车!” “自行车?”崔鸿拽了他衣服一把,“哪儿弄到的,我也弄个。”等他回到京城,就天天骑着出去转悠,一准儿惊掉那些人下巴。 “找人做的。”唐文风扭了扭龙头,往巷子里拐,“我带你去找他。” 鲁疯子这段时间为了研究这个刹车,昼夜颠倒,唐文风离开后,他就窝回自己的“狗窝”睡觉去了。 这刚睡着没多久,院门就被敲响了。 带着睡眠不足的怨念打开门,见是唐文风,他张嘴就骂人。 “臭小子!扰人清梦如同断人财路知不知道?” 唐文风一指崔鸿:“我给你带来了一位大财神,他要定自行车。” 鲁疯子嘴脸一变,笑着搓手:“要自行车啊?一口价,五百两一架。” 唐文风都惊了。好家伙,这黑的,宰人恨不得往死里宰啊。 他正想说便宜点。 谁知道崔大土豪就惊讶道:“这么便宜?!” 唐文风:“......”是他眼界窄了,没见过世面。 鲁疯子一拍手:“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 崔鸿问:“这自行车多久能拿到手?” 鲁疯子道:“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半年吧。” “这么久?”崔鸿皱眉,“我给你加二百两,能不能三个月做出来?” 鲁疯子一激灵,微笑:“没问题!” 唐文风默默望天。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钱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砸的钱还不够多。 ***** “安静,安静!” 岑夫子手里的戒尺在桌案上用力敲了敲。 闹哄哄交头接耳的学生们这才坐直了身体,抬头看着他。 岑夫子捋了捋胡子:“你们应该听说过,咱们松鹤书院和墨华书院每两年会交换一批学子。” 这个传统是两个书院的上上任院长定下的。两位院长是友人,便想让关系一直不怎么好的两个书院变得融洽些。 这么些年下来,不能说没有改变,只能说稍见起色。 至少两个书院的学生再碰头的时候,不会变得跟乌眼鸡一样见面就傻掐。 唐文风没想到这里还有交换生一说,见其他人又在小声的交头接耳,夫子也没管,他稀奇地问旁边的于鲤:“怎么个交换?” 和谁都能说上两句的于鲤可以说是他们寝舍消息最灵通的,便小声和他说:“每隔两年,墨华那边会过来二十个学生,我们这边也会过去他们那边二十个。美其名曰,友好交流,取长补短。” “于鲤!” “在!” 岑夫人吹胡子瞪眼:“你给我说说,第十三页第五行写的是什么?” 于鲤:“......学生不知。” 唐文风埋头偷笑。 于鲤翻白眼。 “唐文风,第十五页第四行是什么?” 唐文风:“......”幸灾乐祸要不得。 片刻后,二人顶着书站在了门口,听着里头同窗们的哈哈大笑,齐声叹气。 交换生从年后开始,为期两年。两年后这批学生回去,再来一批新的。 唐文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书院里穿着骚包紫的那些就是墨华书院过来的交换生。 他们松鹤书院也有紫色院服,不过是深紫色。 新生的院服是白色的,入读第二年的院服是青色,三年生是蓝色,四年生则是紫色。 唐文风来松鹤书院报到那天,带他去领东西的常勤就是三年生,所以他身上穿的是蓝色院服。 而紫色是最高一档院服,再往上就没有了。 因为如果在松鹤书院念四年书都考不上童生,那就会被书院劝退,让你别再浪费银钱。当然,要是你不差钱想一直念下去也行,毕竟书院也不会傻的把银子往外推。 目前为止,松鹤书院学龄最高的一位已经在这里念了十九年。 王宝钏挖野菜都没他挖的久。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盼赚大钱的唐文风自从知道交换生一事后,便喜欢去观察那群骚包紫。 之前都说墨华书院的学子几乎都是家境殷实的,唐文风还觉得有些夸张。现在观察下来,发现还真是。 他们从来没有吃过饭堂的大锅菜,都是自己另掏钱加餐。 另外,他们念书的学堂是位置最好的。窗外是湖,朝阳,离寝舍也近。 说到寝舍,他们住的居然不是统一的八人间,而是四人间。这个四人间还是两两一住,因为每间寝舍里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放了两张床,床还比他们这些“土着”的大。 唐文风四人扒在墙头,透过窗户打量着这群交换生的房间。 “咱们书院过去的也住这么好?”潘容问。 于鲤撇嘴:“想多了。去做过交换的师兄们说,还没咱们自己书院住的好,就一个大屋,放二十张床。墨华那边说,你们是过来学习的,不是来享受的。” “真不要脸!” 几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四人转过头去,几个同窗对他们挥手:“嗨!” 唐文风他们:“你们......” 那几位同窗:“和你们一样,因为好奇过来看看。” “喂,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一个骚包紫狐疑地打量他们,眼神跟看贼一样。 几人齐声:“走错了!” 骚包紫:“......”走错了扒墙头? 不等他再询问,唐文风几人已经溜之大吉。 ***** 很快,迎来了岁考。 这一次,于鲤终于得了两个甲评级,喜得他当场化身猴子,上蹿下跳。 唐文风依然得了一个丁字评级。因为考了琴。 唐文风叹着气把评级单塞进背包,只要还考琴棋书画,这个丁字评级是甩不掉了。 他们家的来一口铺子还要再开几天,赶着过年前最后一天再关门。唐文风便独自骑着车回去了。 虽然这时候的路很烂,一路抖得他手麻腿麻,可他依旧高兴的不行,带着雪花的凛冽寒风都没吹冷他火热的心情。 骑着自行车回家,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经历。 那时候上下学他也是自己骑车。 后来和老婆谈恋爱,还骑着车载过她。只不过当时因为第一次谈恋爱,太过激动,直接骑翻了,摔折了一条胳膊。导致老婆留下心理阴影,后来再不肯让他骑自行车。 作为一个在山茶市长大的姑娘,那边的地形复杂,老婆是不会骑自行车的。 后来看他去公园时,总是眼巴巴地望着那些骑着自行车的小情侣,满脸写满了羡慕。便悄悄背着他学会了。身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还特别得意的和他说,以后我载你,保证不会摔你。 那之后的十来年,只要外出有骑自行车的机会,他都是坐在后座,老婆真的从来没有摔过他。 “汪!” 挂在龙头上的背包里,一颗黑色的小脑袋拱啊拱的,拱出来后冲他叫了一声。 “黑豆乖啊,等回家了给你吃好吃的。”从回忆中抽离的唐文风空出一只手摸了下小黑狗的脑袋。 离开之前他去了鲁疯子家一趟,本来想连儿带母一块儿拐走,可惜大黑狗和另外两个崽子不为所动,只有这条小黑狗愿意和他走。 本着能拐一条是一条,唐文风便把小黑狗提溜走了。 第46章 心机狗! 第四十六章 进了村,骑着自行车的唐文风又收获了一批震惊的目光。 “那......唐家七郎屁股下头的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见过啊!咋就能自己走呢?” 自行车太重,唐文风到了家门口时,扬声往里喊。 算着他快回来一直留神听声儿的苗桂花等人快步跑了出来。 在看见他扶着的自行车时,也是惊讶的不行。 不过唐文风事先和他们提过一嘴,倒是没有村里其他人来的震惊。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自行车?” “是啊。”唐文风对五哥招手,“快来搭把手,一起抬进屋。” 再过几年,等他年岁大些,力气大些,就能自己一个人弄进去了。 苗桂花打发了一干跑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把院门关上,去了堂屋。 “这稀罕东西,花了多少?” 唐文风:“快二百两银子。” 虽然知道不会便宜,可也没想到这么贵。 一家子捂着心头齐齐抽气,看自行车的眼神跟看吞金兽一样。 唐文风想了想,说:“我这还算好的,因为和鲁疯子一起商量了图纸,才收我这么便宜。崔鸿问他定了一辆,要五百两。” 有了崔鸿的五百两做对比,苗桂花他们瞬间觉得自家捡便宜了,也没那么心疼了。 唐文风把背包里的小黑狗提溜出来放到地上:“我给他取了个名,叫黑豆。” 唐成河把小黑狗抱起来,掰开它的舌头看了眼,连连点头:“花舌头,好狗。” 他们这儿有个说法,花舌头的狗是天生的猎狗。 唐文祖道:“我昨天刚好编了个筐子,可以垫些稻草给它做窝。” 苗桂花担心:“这么大点的狗,光是稻草别给冻着了。” 唐玉惠说:“我有件旧棉衣,打了好些补丁了,拆了给它垫窝。” 苗桂花点头:“行。” 狗窝放在堂屋门后面,吹不到风。 等狗大点,天气暖和了,再给挪到骡棚里,和家里的骡子做室友。 “后天要去置办年货,你还去镇上不?”想到他刚从县里回来,赶路累,苗桂花问了句。 唐文风想去烧火,被唐成河赶走了,只好拽了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外:“去啊。不过咱们去县里备年货吧。” 苗桂花揭开锅盖,翻了翻锅里的炖菜:“怎么想着去县里?” 唐文风笑:“我想再去试试,能不能把黑豆的娘和兄弟一块儿拐回来。” 唐家人:“......”够执着的。 唐文风最后也没能成功把黑豆的娘和兄弟一网打尽,还差点被咬一口。但是忙着倒腾自行车的鲁疯子把大狗小狗一块儿打包塞给了他。 “我忙着赚钱,没空喂你们。这大冬天你们不跟着他走,外头找不到吃的,只能饿死,知道吗?饿死!” 黑豆的娘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 鲁疯子说完后,它就将两条小狗崽叼到了板车上,然后自己也趴了下来。 苗桂花和唐成河看的稀罕:“乖狗。” 黑豆的娘抬起头,冲两口子摇了摇尾巴。 唐文风心里那个酸。他想撸两把狗头就差点被咬,对着他爹他娘就摇尾巴一脸谄媚样。 感情知道以后家里谁是它的饭票是吧。 心机狗! 回家后,家里的孩子全都围在黑豆一家面前,叽叽喳喳想着名字。 最后黑豆的娘叫大黑,额头一撮白毛的叫黑蛋,胸前一撮白毛的叫黑炭。 一家子黑姓。 ***** 今年过年唐文耀回来了,带着李宝珠和他没多大的儿子。 李宝珠当了母亲后也没变多少,还是那副娇小姐的做派。 她怀孕期间不忌口,导致孩子个头太大,生产时差点难产,因此对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不愿意亲自喂养。 下人照顾难免有些疏忽。将将一岁时,窗户忘了关,孩子吹了一夜的风,高烧不退,好些大夫来看了都摇头。 李家都准备放弃了,哪想到这孩子命硬,竟然硬生生挺了过来。 只不过到底伤了底子,现在都一岁多点了,瞧着还瘦巴巴的,走路也不稳当,哭起来的声音还比不上他们家黑氏三兄弟。 李宝珠不喜欢这个孩子,听他哭着就心烦,描的细细的眉头一拧,压抑着火气:“抱远点儿,听着闹心。” 奶娘低低应了声,抱着孩子去了外头。 苗桂花看的皱眉:“天冷,别吹了风,去里屋吧。” 奶娘怯生生地看了眼李宝珠,见她没有出声,这才抱着孩子去了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屋里。 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娃娃,因为家里穷才抛下自己的孩子来做奶娘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你平安长大吧。 自家事自家管。 当爹的都没表示,其余人也都没多嘴。只心里有些可怜那小小的孩子。 唐文风见气氛不大好,看着唐文耀:“三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把之前我打给你的欠条拿回来一趟吧,我把银子给你。” 唐文耀有些惊讶:“你手头就有这么多钱了?”说罢想起什么,又点了点头,“都说你们在县里开的铺子挣钱,看来是没说错了。” “花的也多。”谁知道他还背着大几百两银子的债呢。 唐文耀:“县学花钱的地方多,家里也没多松快,你自个儿省着点。” 唐文风点头:“嗯。” 唐成河敲了敲烟枪:“你现在怎么样了?” 唐文耀道:“宝珠给了我些银钱,我在镇上也盘了个铺子,做了点小买卖。赚的不多,但多少有点。” 唐成河点点头:“那就好。” 几句话下来,唐文光他们也渐渐打开话匣子,兄弟几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聊起来。 倒是久违的回忆起了几分兄弟情。 吃过年夜饭,唐文耀本想留下来歇一晚,但李宝珠不愿意。最后只能顶着风雪,摸黑赶路回镇上。 关上院门回来,苗桂花就是长长的叹气声。 “你这老婆子,大过年的叹什么气,怪不吉利的。”唐成河嘟囔。 苗桂花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我叹我的,就你事儿多。” 她抓了把花生剥起来,忍不住说道:“那孩子可怜见的,一岁多了还没人几个月的壮实。你说说这爹娘是怎么当的。生了就要好好养,哪有生下来丢给奶娘带的。” 崔梅花道:“那些富贵人家不都是这样嘛,都给找奶娘。奶到好几岁才断奶。不像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一岁就断了奶,吃糊糊。” 苗桂花脸色还是不大好:“请奶娘也没见带多好,黄皮寡瘦的。” 唐成河忍不住数落她:“你说你操的哪门子心,这么多孙子孙女还不够你疼的?” 苗桂花瞪他:“我就是心疼。”她有话没说,其实她是怕那孩子长不大。娘不爱爹不疼的,看着就可怜。 唐文风怕再说下去,老两口吵起来。 连忙冒头引雷:“昨天我看见五哥和王小青说话了。” 一家人齐刷刷看向唐文祖。 唐文祖磨牙:“老七!” 唐文风笑得一脸无辜:“我实话实说嘛。” “臭小子,快老实交代。”苗桂花眉毛一竖,拿手指头戳他脑门儿,“说了多少次多少次,让你们最好绕着她走。你怎么敢的?” 唐文祖蔫头耷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带着书远他们去河边用簸箕捞鱼,一抬头就看见王小青了。” 苗桂花问:“她找你干啥?” 唐文祖:“问我们家收不收黄豆。” 苗桂花现在只觉得王小青这姑娘是哪儿哪儿都邪性,揪着老五的耳朵说:“下次再遇到,她就是说出花儿来,你也给我装哑巴装聋子,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 唐文祖龇牙咧嘴的从自家娘手下拯救出自己的耳朵,大吼一声“老七你个小混蛋”,就一个饿虎扑食。 唐文风急吼吼往大哥后面一闪,欠欠的说:“诶,抓不着!” 唐文祖抬手一指:“书远,柳儿,上!” 唐书远和妹妹唐柳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七叔的腿。 唐文风不敢置信:“好啊,你们两个小叛徒,白日里才吃了我给的糖,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唐书远眨巴眨巴眼睛:“五叔给了我和妹妹一人一个红封。” 唐文风痛心:“富贵不能淫知不知道?” “可是七叔你说天大地大钱最大。” 唐文风:“......”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挖的坑,他怎么不知道? 让被金钱收买的两个小将拖住,唐文风逃跑失败,被自家五哥摁住揍了一顿,顺便挠出来了一个鸡窝头。 苗桂花等不仅帮忙,一个个笑得是前仰后合,好不开心。 唐文风能怎么办,只能牺牲小我,逗笑大我。 并顶着这个鸡窝头守了岁。 年后,村里闲不住的妇人们聚在里正家院子,和里正媳妇儿闲磕牙。 话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嫁到李老婆子家的王小青。 “怕是怀上了,前些天我亲眼看见李老婆子去找的潘瞎子。出来手里拎着几包药,一张老脸笑得是没眼看。” “倒是厉害啊,这才嫁过来多久就揣上了。” “真能怀,先前还流过一个吧。” “还真是。亏了身子还能这么快怀上。瞧瞧唐老二家的老四,流了一个就不行了。” “我家那个当初还起了心思,幸好没娶进门。” “得了吧,你上门去提亲,人唐家答不答应还是个事呢。” 被嘲笑了一通的女人瞬间拉下脸。 第47章 林小燕和吴小草 第四十七章 受了气的张百花回到家就甩脸子。 东西扔的震天响。 她男人陈大柱遛弯儿回来,就见她一张脸拉的老长,跟谁借了几百斤大米还的糠壳一样。 “谁又招你了?” 张百花将手里的筐子扔到地上,往边上凳子上一坐:“还不是那群碎嘴婆娘。” 陈大柱道:“你自个儿要凑上去,又不是不知道她们那舌头有多长。” “嘿,我说你这人,诚心和我过不去是吧。”张百花拍桌。 大过年的,陈大柱不想和她吵吵:“你说你说,她们怎么气你了?” 张百花横了他一眼,道:“她们说咱们儿子配不上唐家那个不能下蛋的老四,你说我生不生气。” 陈大柱听完居然点点头:“别说,咱们儿子还真配不上。那唐家四丫头模样放镇上县里不算多出众,但在咱们村儿是能排的上号的。唐家又起来了,家底子不薄。咱们家还真搭不上。” 张百花真是要给他气死了:“陈大柱!你到底是谁家的?啊?净帮着外人说话,你皮痒了是吧?” 陈大柱赔笑:“我这不是说的实话嘛。” “实话?实话我不爱听!” “行,是咱儿子看不上唐家四丫头,这话爱听了吧。” 张百花脑瓜子气的嗡嗡作响,劈头盖脸给他一顿揍:“有你这么做爹的吗?胳膊肘子净往外拐!气死我算了你!” 夫妻俩正闹腾着,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比他们更大的打骂声。 两口子急忙停下来,从屋里出去,探头往隔壁看。 隔壁是吴癞子家。 吴癞子和陈麻子,还有另外几个混账是村里出了名的混子,整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偷奸耍滑,偷鸡摸狗。 陈麻子还好,家里人多,是除唐家外的第二大姓,你出一点我出一点,也早早给他讨上了媳妇儿。 但是吴癞子没这么多弟兄。 一直到前几年才娶了个媳妇儿进门。 他媳妇儿家里穷,吃饭的嘴又多,说是把她嫁给吴癞子,不如说是卖了。 娘家支愣不起来,这女人没有底气,在家里就总是受气挨骂。 那吴癞子又爱喝点小酒,喝多了就借着耍酒疯不管不顾的动手。他女人前头怀了两个都被打掉了。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连月子都没出,就又被打。 受不了也逃过,可是逃回娘家,娘家弟兄怕事,根本不让她进门,于是又被吴癞子抓了回去,又是一顿打骂。 好几次差点把人给打死了,又急急忙忙送去潘瞎子那儿。 里正看不过去说了几次,但吴癞子嘴上应的好好的,等人好了就又故态复萌。 里正见实在管不了,也不管了。 这人自己立不起来,他们外人管再多也无济于事。 “哎哟,叫的这个惨,别给打死了。”陈大柱伸长脖子。 张百花把他拽回来,瞪他:“要你多管闲事。那林小燕和苗桂花沾亲带故的,人都没管,你别给我出头。” 林小燕和苗桂花是一个村的,硬要说,还算是苗桂花的表侄女。就是表的有点远,已经出了五服。 “诶诶诶,唐家那边来人了。”陈大柱忙让他媳妇儿看。 唐家离吴癞子家比他们这边远多了,要不是今天林小燕实在叫的太惨,还真听不见。 吴癞子家院门口早已围了一圈人,一个个探头探脑,但是没有一个出声管的。 看见唐家人过来,连忙给让开道,让他们进去。 苗桂花是知道这个表侄女的,从小不爱说话,只知道埋头干活,在家里跟个透明的一样。她家那群只知道窝里横的,连侄子侄女都敢骂她。 一开始知道她嫁过来,苗桂花还偶尔去找她说说话,想着到底是亲戚,可是几次下来看她都不热情,她也不愿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再后来她家老七清醒了,后面又一堆事,她就渐渐忘了这个表侄女。 平时她也不怎么去听闲话,还真不知道吴癞子总对她动手。 苗桂花将门拍的砰砰响:“小燕!开门,我是表姑!” 里头吴癞子的打骂声停了下来,惨叫的声音也没了。 安静了片刻后,林小燕近乎声嘶力竭地喊道:“表姑!” 唐文风直接道:“大哥二哥,把门踹开!踹坏了我们赔钱。” 唐文光和唐文宗闻言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记狠踹。 吴癞子家的门本就没多结实,没踹两下就倒了。 屋里的惨状映入唐家人眼中。 苗桂花大呼一声,跑过去要扶起一身血的林小燕。 “娘!你别动她,当心有内伤。”唐文风推了下吓愣住的五哥,“快,去把潘叔请过来。” 唐文祖这才回过神,一个劲儿点头,转身就跑。 外头围观的那些也看见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林小燕,有那眼窝子浅的,看的眼泪花子直掉,直呼造孽。 连一些大老爷们儿都不忍心看了,大声骂起吴癞子来。 吴癞子看着一副要找事的唐家人,怂的缩了缩脖子,随后想起这是自己家,又挺了挺胸脯:“我......我打我家女人,你们唐家人管什么闲事!” 苗桂花气的要扑上去打他,唐成河怕她吃亏,连忙把她拉住。 苗桂花气的破口大骂:“你个鳖孙儿!窝里横的怂包!你......” 唐成河看她脸都气红了,真怕她气背过气去:“你收着点,别给自己先气晕了。” 林小燕挣扎着开口,声音虚弱到几近于无:“表姑,他要卖了小草。” 吴小草就是林小燕好不容易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儿,今年还不到三岁。 苗桂花骂人的话一顿,急忙问:“孩子呢?” 林小燕哭:“我让她躲起来了,我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吴癞子爱赌,但十赌九输,偶尔运气好赢点钱都买酒喝了。这次输的多,欠了赌坊钱,人放话说他还不上就废他一条腿。吴癞子便打上了卖女儿的主意。 吴癞子的娘知道后,偷偷和儿媳妇说了。 可是林小燕又能怎么办,只能让女儿自己躲到外面。还不到三岁,也不知道会不会冻死。 苗桂花听的是眼前一黑:“快快快,香草,梅花,你们和慧姐儿她们赶紧到处去找找。” 唐文风想了想,道:“多去草垛找找。” 徐香草她们几个应了声,赶紧出去找人了。 有那热心的,看她们出来问了句知道是找孩子后,急急忙忙也跟着跑去找了。 那么点大的孩子,今早还下了雪,别真冻死了。 徐香草她们走了没多久,唐文祖和潘瞎子跑了来。 乡下男女大防没那么重,潘瞎子扫了眼地上那些被打断的木头,摸了摸林小燕的骨头,确定没多大事,这才让唐文光他们把人扶起来。 吴癞子这里是不能待的,不然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苗桂花便让老大老二给抬回他们家了。 吴癞子想说什么,被唐成河一瞪,又缩了回去。 等唐家人走了,吴癞子一脚踹飞地上的断木头,低声咒骂了几句。 林小燕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屋,怕弄脏了他们的床。 苗桂花只好在堂屋用木板子临时搭了张床,铺上褥子。 林小燕左手有些不自然的扭曲,脸也肿着,口鼻都是血,流的衣服上都是,看着吓死个人。 潘瞎子给她仔细看了看,说:“可能后面会恶心想吐,我给你开几副药,一天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别忘了喝。” 恶心想吐?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唐文风皱了下眉,潘瞎子这药能行吗? 不知道自己医术被质疑,潘瞎子给林小燕把断了的手臂接上,上好药拿木板绑住固定,这才起身离开。 潘瞎子走了没多久,去找孩子的徐香草几个急匆匆回来了。 “娘,找到了。幸好老七让我们注意草垛子。这孩子躲在草垛子里头一声不出,差点就错过了。” 唐文风探头看了眼,一个安安静静瞧着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趴在徐香草怀里,不哭也不闹。 只是在看见林小燕时,才眼睛亮了亮,伸出一只小手。 唐文风想到什么,轻声问:“不会说话吗?” 林小燕摇了摇头,肿胀的脸上满是悲伤:“不会。一出生就不会哭。”因为不会说话,是残疾,家里除了她和孩子奶奶,孩子爷爷和吴癞子都不喜欢她。 苗桂花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老天爷不开眼,恁小的娃娃受这种罪。” 吴小草被放在林小燕身边,她看着一圈不认识的大人,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趴在娘身边,将瘦的只剩一层皮的小脸埋在被子上。 林小燕哽咽着:“她害羞了,表姑,她喜欢你们。” 苗桂花刚刚擦干净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好好好,好孩子。” 吴癞子不敢来唐家闹事,林小燕得以在唐家好好养伤。 潘瞎子说林小燕身体亏空的厉害,之所以撑到现在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倒,倒了女儿就没了娘。 一直这么强撑着伤身体,迟早耗的灯枯油尽。现在趁着还年轻,好好补补,说不定以后还能多活两年。 在问过家里人的意见,得到同意后,苗桂花买了几只小母鸡回来,给林小燕炖汤喝。 唐文风还上潘瞎子那儿捞了几根参须,用一竹筒肥皂换的。 一段日子补下来,林小燕气色眼看着好了不少,能够下床走动了,麻烦就找上门了。 第48章 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候最不喜欢识相了 第四十八章 镇上有个万通赌坊,背靠县城里的万通钱庄。而这万通钱庄据说和府城里的大老爷有关系。 因此连县太爷都会给几分薄面。更别提下头的官差了。 平时有个什么事,只要明面上不闹出人命,官差们对赌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癞子连本带利欠了赌坊五十多两,在赌坊的打手扬言要打断他的腿后,偷偷卖了家里五亩水田。因为卖得急,远远不够五十多两。 为了保住自己的腿,他打上了自己女儿的主意。 不会说话,是个哑巴,还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卖了换钱。 和赌坊那边的交涉过后,赌坊那边愿意出四两银子买他的女儿。 吴癞子在心里算了算,把孩子养大了,以后嫁出去得到的聘礼钱也最多二三两,现在不用花粮食养,还能得四两银子,那赚了啊。 于是兴冲冲的跑回家问和自家老娘说要把女儿给送人,送去的那家人会给银子。 吴大娘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说是送,肯定是卖,早就对这个儿子死心的她悄悄出门告诉了儿媳妇。 林小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女儿躲出去,她则若无其事的回了家。 哪知道她和婆婆说话的时候被公公听见了,告诉给了吴癞子。 吴癞子找不到人,得不到钱,又担心自己的腿,惊惧之下又怒火中烧,便对林小燕下了死手。 要不是林小燕叫的太惨让在院子里玩的唐柳唐书远他们听见,告诉给了苗桂花他们,林小燕这一次怕是会被活生生打死。 在唐家养了小半个月,林小燕能扶着墙自己走动了。 吴小草这段时间被唐家的孩子们带着玩,天天抱来抱去的,有点好吃的都会分给她,瞧着活泼不少,都爱笑了。 林小燕看见后,是既心酸又心疼。都怪她这个做娘的没本事让女儿跟着受苦。 唐文风坐在堂屋外面的走廊学习编筐子,听见她叹气,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想脱离现在的生活吗?” 换作以前,怕连累帮了她的人,林小燕是万万不敢多说的,就像之前她远着苗桂花这个表姑一样。 可是现在她不怕了,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她看开了许多:“想,做梦都想。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家回不去,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又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 唐文风看着在院子里滚雪玩的几个小的,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吴癞子很喜欢喝酒?” 林小燕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嗯,手里有一点钱都去买酒了。” “喜欢喝酒啊......”唐文风笑得意味深长,“有时候酒喝多了并不一定是坏事。” 林小燕疑惑的看着他。 但唐文风却不再多说,又低下头去折腾篾片。 林小燕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没脑子,笨,能再说说吗?” “听说曾经有人喝酒喝多了,人事不省下吐了。”唐文风小声嘀咕了一句。 林小燕皱了皱眉,随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文风用余光扫了扫她,收回了视线。反正他言尽于此,能不能想明白就不关他的事了。 之所以出声提醒,这还是看在苗桂花和她有点表亲关系的份儿上。要是提醒到这个份儿上还想不明白,那他就没办法了。 “虎哥,就是这里!那个贱人就躲在这儿。” 赌坊的打手等不到吴癞子送人来,便找上了门。吴癞子挨了一顿打后,领着赌坊的打手来了唐家这。 见来者不善,唐文风起身走到院子里,挥手让侄子侄女们回屋。 领头的打手叫贺大虎,外头人喊一声虎哥。 贺大虎打量了唐文风几眼,没有吴癞子预想中的暴怒,反而问了句看似不相关的话:“读书人?” 唐文风都被问的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一点头:“算是。” “读书人啊。”笑着的贺大虎嘴脸倏地一变,一张脸扭曲着,“老子最他奶奶的讨厌读书人!” “小子,你识相的最好赶快把那小女娃交出来,不然老子活拆了你。”贺大虎指着唐文风,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吴癞子幸灾乐祸地站在边上,脸上全是唐文风即将倒大霉的欣喜。 “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候最不喜欢识相了。”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现在大概什么时辰,唐文风看向门外。 贺大虎还要再放狠话,却突听外头传来马蹄声。 梁连从马上跳下来,进了院子,走到唐文风身边站定。 外头几名官差挎着刀走进来,对贺大虎使了个眼色,挥手示意人把他们一行拿下。 随后对梁连拱了拱手:“梁少爷,人我们就带走了,惊扰到您的好友真是万分抱歉。” 梁连笑着说:“倒是麻烦各位跑这一趟了。赶明儿请你们喝酒。” 官差笑着点点头:“劳您破费了。” 等官差带着人离开,梁连对唐文风伸出手。 唐文风将事先写好的一份菜谱给他。 梁连展开看过后,满意地收起来。 顺便提了一嘴:“崔鸿那小子本来还想过来的,不过他大哥过来了。” 唐文风问了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们很熟?” 梁连瞅他:“我奶奶和他奶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 喔,对,崔鸿说过她奶奶是易阳县的人。 奶奶辈是表姐妹,那崔鸿和梁连是什么关系? 唐文风默默在心里扒拉了下关系,发现自己扒不清楚,遂放弃。 “今天谢过了。”他早猜到吴癞子应付不了赌坊那边的人,会把人带来他们家。在收留林小燕后的第二天,就找时间去了县里一趟。 梁家是易阳县的首富,许多年前镇上遭了灾,梁连的曾爷爷捐了一大笔钱做修缮。那之后镇子改名为梁家镇,就是为了感谢梁连的曾爷爷。 本身家大业大,又有京城那边的关系再加上名声好,所以梁家在县里的地位很高,非常说得上话。 唐文风找上门去时,梁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唯一的条件是给他一个新的菜谱。 想到梁连当初为了一张做菜的方子掏钱买光了他家的鱼,唐文风就知道这家伙的吃货人设稳稳不倒。 一个菜谱换他出头帮忙,值! 梁连嘴角轻扬:“下次再有这种事尽管来找我。条件你知道的。” 唐文风黑线:“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梁连大笑着往外走,翻身上马后一抖缰绳:“走了!” 目送人离开后,唐文风扫了眼附近偷偷摸摸瞧热闹的村里人,转身进了院子。 “七叔!坏蛋走了吗?” 唐书远从屋里跑出来。 “走了。”唐文风按了按他脑袋上的兔皮帽子。 梁连在答应过后,便派人一直盯着赌坊那边的动作。说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唐文风琢磨着,下次倒腾出什么新玩意儿,或许可以送一份过去,联络联络感情。 万一以后还真有再用得上他的地方呢。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苗桂花他们回来后,听说吴癞子带着赌坊的人来过后,是心有余悸。一个劲儿念叨着好好感谢梁连。 直到唐文风再三解释说不用,他已经感谢过了。他们才不再念经。 第二天早上,吴癞子被发现倒在自己门口,一条腿被生生打断了。 林小燕在知道后,不顾苗桂花和徐香草的劝说,执意回了吴家。 唐家其他人想不通她为什么非得回去,还拿着家里最后那点钱,每天好酒好菜的伺候吴癞子,但唐文风知道。 ***** 吴癞子死了,在唐文风返回书院后。 喝多了酒,大半夜被自己的呕吐物活活呛死了。 家里没有钱,只用一床破烂草席卷了埋了,连丧事都没办。 儿子死了,林小燕的公公责骂她,怪她没有照顾好吴癞子,要动手打她。林小燕直接去灶房拿了菜刀,给他公公胳膊上来了一刀,要不是天冷穿的厚,这一下就得见血。 林小燕的公公被吓住了,儿子没了,媳妇儿也不站在他这边,从那之后,只能乖乖做人,再不敢动不动就打骂吴大娘和林小燕母女。 林小燕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后,去山上捡的山货,砍的柴,全都卖了换钱。 换来的钱买了糖和糕点,送去了唐家,不顾阻拦,跪着给苗桂花等人重重磕了三个头。 林小燕苦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过她这边的事儿是彻底解决了,唐文风那边倒是起了事端。 起因是饭堂今天做了一锅红烧鸡腿,唐文风和从墨华书院那边过来的交换生看中了同一只鸡腿。 开学好几天了,墨华书院那边的学生从来没来饭堂这边吃过饭,都是去小厨房花钱开小灶。 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有几个交换生跑来了饭堂。 盆里就剩下最后一只鸡腿,唐文风还想着自己运气挺好,一筷子下去,哪知道另一双筷子也插了下来。 “我的!”来人穿着墨华书院学生做交换生时,特别定做的骚包紫院服,跟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微微抬起下巴,斜眼看着唐文风。 第49章 我看起来就那么心狠手辣? 第四十九章 “你的?这鸡腿写你名字了?”唐文风不客气地斜眼回去。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呵,你叫它你看它应你吗?” “你不是废话嘛,鸡腿怎么应人?”来人一脸“你是傻子吗”的表情。 唐文风:“我叫它它就应。” “我不信!” “你看好了。”唐文风趁着他稍微放松,手上筷子一抄,将鸡腿送到嘴边,啊呜就是一大口。 “你!!” 唐文风边嚼边笑:“我说你还就真信啊,真好骗。” 穿着骚包紫的少年气的一张白皮都变成了红皮,手里的筷子都要被他捏断了。 唐文风一个眼神没多给,扭身就走。 崔鸿和于鲤撞了撞他,坏笑:“你小子,人都快被你气哭了。” 唐文风撇嘴:“真以为咱们这儿会事事惯着他?” “就是,啥好的都给他们了,整天还一副瞧不起人。”于鲤戳着饭盒里的菜,不满道:“听说小厨房那边,他们墨华的去点菜费用减半呢。咱们这些个反而跟后娘养的一样。” 潘容叹气:“谁让他们那边的人比较金贵呢,前几天菜不新鲜,有个墨华的学生吃了都拉肚子了。” 崔鸿哼了声:“再金贵能有我金贵?我都吃得,他们还吃不得了?矫情!” 唐文风三人笑得肩膀直抖。的确,这位才是真的金贵。 本来以为中午的抢鸡腿事件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哪知道墨华那边借题发挥,说松鹤这边的欺负他们,还闹到了院长那里。 院长也觉得是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墨华那边振振有词。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院长只能把罪魁祸首唐文风叫了去,口头批评了他一通,让他去藏书楼抄民间诗集。 从院长那儿离开,出门的时候,唐文风看着抢鸡腿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无声对他动了动嘴唇,你给我等着。 那比他大不了两岁的骚包紫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在得知甲字班那个年纪最小的的童生唐文风和墨华的因为一只鸡腿起了争执,被罚去抄书后,好些人跑去围观。 围观过后,他们纷纷好奇那只鸡腿是有多好吃,竟然引得两人去抢。 可惜的是,院长下了命令,不许饭堂再做红烧鸡腿。他们也无缘得知鸡腿到底是如何美味。 抄了整整四天,才把厚厚一本书抄完。 唐文风手都快断了。 “都说帮你了,你非不听。”潘容给他药油,让他自己揉一揉手腕子。 唐文风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腕,一边说:“你们谁写的出我那手字?” 潘容三人不说话了。模仿他的字的确有点难度。 “那个臭小子叫什么?打听到了吗?” 于鲤点头:“打听到了。那人叫丛戎,戎马的戎,虚岁十五,比你大不了多少,家里好像有做武官的。”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家里就是做天王老子的,也得出了这口气。”唐文风将药油还给潘容。 “你别乱来啊,当官的咱们惹不起。”于鲤担心。 崔鸿道:“怕什么,有我给你担着,只要你不弄出人命。” 唐文风无语:“我看起来就那么心狠手辣?” 三人摇头。 “那不就得了。”唐文风眯了眯眼,“把你们的心揣回肚子里。” ***** 丛戎一想到那唐文风对自己咬牙切齿偏偏又不敢做什么的样子就止不住的开心。 在他之前,明明自己才是年纪最小,受人夸赞的童生。可是现在提起来的都是他。 这一次过来松鹤书院做交换生,也是他主动提的。 他叔叔在总兵手下做事,这点小要求,墨华书院直接满足了他。 只是来到松鹤书院,真见到唐文风后,他很是失望。 除了年纪,这人真是没有半点拿的出手的优点。 到底是乡下人。 丛戎怀着一种淡淡的优越感,掀开被子上了床。 唔,什么东西,有点凉凉的,软软的。 会......会动!!! 片刻后,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躲在划出来专门给交换生们住的寝舍院门外,唐文风听着里头传出来的吱哇乱叫,挑了挑眉,溜回了自己寝舍。 第二天,看见丛戎青着眼圈,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唐文风笑了。 不枉费他在书院后山扒了半天的洞,抓到两只冬眠的蛙。还特意翘课去翻寝舍窗户,专门给他塞被子里头。 丛戎直觉是唐文风干的好事,可是没有证据,只能试图拿眼睛瞪死他。 唐文风喝了一口美滋美味的汤,看着他慢悠悠开口:“再瞪小心眼珠子掉出去。” 丛戎气的重重一甩袖:“你给我等着!” 唐文风学着他那一日,翻了个大白眼。 丛戎急急喘了几口气,转身走了。再待下去,他怕真让唐文风这个混蛋给气死。 ***** 丛戎这个年纪在唐文风眼里就是个小小屁孩儿,吓了他一次,自觉报了抄书之仇后,大度的唐文风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谁知道这小子还就卯上劲了。 只要吃饭,就和他抢菜。 老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几次三番被抢了菜后,唐文风怒了。 臭小子!不收拾看来是不行了! 没等唐文风琢磨出来收拾人的法子,书院就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院长觉得他们这些学生身体太差,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手一挥,让他们集体去爬山锻炼。 在得知要在山上住三天两夜后,大部分学生都兴奋的不行,少部分觉得无所谓。 剩下的一些嫌山上露宿脏,不愿意去。 丛戎就在这部分学生里。 可惜院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他们如何抗议也不改变心意。 丛戎等人只能闷闷不乐的收拾东西。 出发这天难得艳阳高照,书院的学生分成几批,从几条山道分别上山。 山道又陡又窄,雪化了后又湿泞,一行人走的万分艰难,到最后更是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往上爬。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爬到山顶,看见的是早已扎好营帐,正围坐在火堆旁悠哉游哉喝着茶的夫子们。 留着山羊胡的柴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比预想中要快,还没有那么废嘛。” 众学子:“......”这一刻,他们非常不想尊师重道。 “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吃的啊,这都午后了,你们不饿?”另外一位夫子道。 “我们还得自己找吃的?” “说好了要锻炼你们的,别想着不劳而获。” 众学子想吐血,却也没办法和夫子多做争辩,只能捂着内伤去找吃的。 柴夫子看唐文风四人席地而坐,疑惑的嗯了声:“你们几个不去找吃的?” 唐文风拍了拍自己略鼓的背包:“带了的。” 岑夫子:“那总要找水吧?” 于鲤和崔鸿拍背包:“也带了的。” 几位夫子对视一眼:“那......” 潘容打开背包,往外一样样的掏东西:“打火石,火折子,伤药,驱虫药,纱布,......” 看着准备齐全的物品,几位夫子沉默了。 内心在呐喊,你们这是出来锻炼的,还是春游的?啊? 虽然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但唐文风他们也没真的歇着。 问清楚了他们的帐篷后,四人把背包放进去,留下于鲤和潘容守着,腾出来一个背包后,唐文风和崔鸿背着背包转悠去了。 山上有很多野果子,崔鸿这个大少爷不认识,但唐文风认识一些。 挑着能吃的摘了半背包,两人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道走了没多远,突然听见有人喊救命。 “好像是这边传过来的。”崔鸿指着一个方向。 唐文风抬脚就走:“去看看。”他怎么听着有点像丛戎那个小混蛋的求救声。 等到了地方,低头一看,还真是丛戎。 他吓得满眼泪花,紧紧抓住崖边的一棵歪脖子小树,因为声嘶力竭的喊救命,一张脸涨的通红。 看见唐文风和崔鸿探头看来,丛戎顾不得和唐文风还有仇,带着哭腔说:“救救我......” “救你啊?当然可以。”唐文风咳了声,“不过我救你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给你钱。” 唐文风故作为难:“可是我现在不怎么缺钱诶。” 崔鸿扭头看他:“当真?” 唐文风低声:“别拆穿,谢谢。” 崔鸿忍笑。 丛戎没想到这时候他还有心思谈条件,又气又急,但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和他谈:“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 唐文风按了按嘴角,努力憋住笑:“你大声说我错了,我不该和唐文风作对,唐文风是好人。把这句话说三遍。一定要大声喔~”语气贱贱的。 丛戎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我错了,我不该和唐文风作对,......” “我错了,我不该......” “我......” 附近的学生听见这老大声的喊话,一个个面面相觑,眼里满是不解,这又是闹得哪样?怎么突然就认错了? 第50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五十章 喊完了的丛戎见唐文风还不动作,不由吸着鼻涕催促:“你快点拉我上去,我怕高!” 唐文风再也憋不住笑,蹲下身:“你是不是没有低头看过脚下?” 丛戎抓着歪脖子树的手都酸了,没好气道:“我都说了我怕高!” 唐文风咳了声:“我建议你低头看看。” 丛戎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但还是小心翼翼低下头,眯着眼睛,从眼缝里往下看。 这一看,他真真是差点气死。 他脚下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就是一块平坦的地面。 “真是好高喔~”唐文风摇头啧啧。 丛戎松开手摔下去,抓起地上的石头砸他,气急败坏道:“你给我等着!” 唐文风哼了声:“这话你都说第二遍了。” 丛戎握紧拳头,好气啊啊啊!!! “走了,自己慢慢爬上来吧。”唐文风一甩背包,和崔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丛戎这时才发现,松开手跳下去容易,想要爬上去却很难,这个竖直的坡没有一处能够借力的地方。 最后是听见他的喊话,跑过来准备看热闹的几个学生用藤条把他拽上来的。 丛戎暗暗把今天丢脸的这笔账安在了唐文风的头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 唐文风本来以为在书院已经是起的很早了,没想到在这山上被叫醒的更早。 一群人歪歪倒倒迷迷糊糊地从帐篷里爬出来,看看漆黑的天幕,又看看穿戴整齐的几位夫子,不是很明白这么早叫他们起来做什么?总不能是看日出吧。 柴夫子依旧是副笑眯眯的模样:“还没睡够?” “是。”有气无力地回答。 柴夫子笑着说:“年轻人,瞌睡那么多简直是虚度光阴。” 众学子:“......” 柴夫子:“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这深山老林的,能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就算你们是夫子,也不能随便驴我们啊。 “走吧。”当没看见这群学生怀疑的表情,柴夫子一甩袖子,拿起一支火把当先往前走。 见众学子还磨磨蹭蹭不愿意动,岑夫子使出杀手锏:“谁要是不跟上,今年岁考评级全是丁。” 卧槽!够狠! 被戳中死穴的学子们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掉头回帐篷简单打了个包袱带上些干粮,一人拿起一支火把跟上。 跟在柴夫子身后翻山越岭,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光渐亮。 一身狼狈的学子们站在最高的山顶,望着天边跳出云海的红日,绵延壮丽的山脉,只觉得胸中升起一阵阵激荡。 低头看着萦绕着云雾的山峰,唐文风叹了声:“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 “嗯?你说什么?”旁边的于鲤没听清。 “没什么。”唐文风看着他莫名发亮的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 于鲤难掩激动:“我想大喊大叫。” “那就叫,那就喊。”唐文风好笑。 于鲤左右看看,见夫子没有注意这边,清了清嗓子,放开嗓门儿大吼:“啊!!!” 突兀的一声大吼惊的众学子齐齐扭头看过来。 于鲤喊过后,只觉得胸中畅快。 不等他笑着和唐文风抒发感想,就看见了几十双眼睛瞪着自己,瞬间怂了。 “他们不会围殴我吧?” 唐文风:“应该不会。”说完他小声问,“喊完心里爽吗?” 于鲤用力点头:“特别爽!” 唐文风闻言上前一步,振臂高举:“我要考秀才!” 几位夫子:“......”你能不能有点子志气! 唐文风被瞪了,嘴角抽了抽,改口:“我要考举人!” 夫子们满意了。 众学子纠结,他们也想试试,但是看起来好傻啊。 崔鸿和潘容眨了下眼,跟着上前一步。 “小爷要回京城打趴那群传闲话的王八犊子!” “我想中举!我想当官!我想造福百姓!” 有了几个带头的,剩下的再也忍不住,一个个上前扯着嗓子喊出自己的愿望。 大多都是想要中举,走仕途。 其中最为突出的是一个身材有点圆润的小子,他想挣大钱,讨好多媳妇儿。 此话一出,被群起而围之。 这里好些连一个媳妇儿都没有,他居然那么贪心,还想讨很多媳妇儿。 几位夫子从一开始的黑脸,到后面的无语,再到现在的失笑。 “教书育人这么些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精神的一批学生。” “还不是唐文风那几个小子勾的。” “倒是比死读书好些。” 闹过一阵,唐文风凑到柴夫子边上:“您几位总不会就是为了带我们来看看日出的吧?” 柴夫子哼了声,抬手一指斜前方:“绕过那块大石看看,有好东西。” 唐文风半信半疑地往前走,绕过高大的山石,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清凌凌的湖水。 “卧槽!” “怎么了怎么了?”还在嘻嘻闹闹的学子们听见他的声音,一窝蜂的跑过来。 “哇~” 唐文风:“......”你们这样衬得我那个卧槽很粗俗。 几位夫子慢悠悠踱步过来:“抓鱼去吧,中午能吃多少肉,就看你们自己了。” 此话一出,在一干学子哀嚎声中猖狂大笑的于鲤显得格外突出。 他打开背包抖出一小捆渔网:“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本来是想着用来接树上掉下来的果子的,哪知道现在派上更大的用场了。 几位夫子:“......”失策! 有了渔网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山顶的湖泊里的鱼个头不大,网上来的最大的也只有二指。通体梭形,鳞片雪白,只有一根主刺。 放在火上烤一烤,哪怕没有调料,腥味也几近于无。 “这鱼好吃,不知道能不能养。”连崔鸿这个吃过无数好东西的皇帝外甥都出言夸赞。 “这里的环境适合它们,换了地方很可能会死。”唐文风将手里的鱼骨头扔下山。 崔鸿摇头:“可惜了。” 填饱了肚子,坐着没歇多久,几位夫子就起身让回了。 唐文风他们虽然舍不得这山顶的风景和鱼,但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在山上的这几日,在夫子们的教导下,他们学会了如何辨认一些常见的药材,野果和野菜,还学会了钻木取火,布置陷阱。虽然一只猎物都没抓到。 几天的野外生活,拉近了学子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只三三两两熟人聚在一起,瞧着更加融洽。 院长下发的隐藏任务完成,夫子们一挥手,打道回府。 唐文风他们这一批经过野外生活拉近了关系,但另外几批却并没有。也不知道在山上的那几日发生了什么,关系反而越发恶劣。 从山上下来后的这一个月里,已经爆发了三次冲突。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最后从口角闹到大打出手。 院长郁闷的头都快秃了。 本来让这些学子去爬山,明面上是锻炼身体,实际上是想让学子们在一起朝夕相处多了解了解彼此,增进关系,不要在同一个书院里都做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哪知道现在起反作用。 但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好办法,只能随他们去。总归打不死人。 就在院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第五天,书院里出事了,真的打死人了。 一个刚满十八岁,家里才给订了亲的年轻人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推倒,一脑袋磕在台阶上,血流了一地,当场咽气。 本来是一场意外,书院这边赔钱就好了。但巧就巧在,这年轻人的叔父即将从县丞升任云台县县令,放话要追究此事。 七品官也是官,书院这边就不能轻拿轻放了。 得知此事的院长头更秃了。 ***** “我听说推倒郑鹏的是墨华那边的人。”寝舍里,于鲤小声说。 “听说的做不得数,别乱传。”唐文风抖了抖被子。 于鲤忙说知道知道:“我就和你们说了。” 崔鸿拍了拍枕头:“这事怕是不好了。” 唐文风三人看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崔鸿道:“我差人打听了,那郑鹏是家中独子,他叔父年逾四十,膝下只得一女,拿他是当亲儿子待的。” 果然就像崔鸿所说的那样,郑鹏父亲和叔父那边咬死了不要赔偿,只要查出杀了郑鹏的凶手。 那天推搡打斗间,那么些人围在一块,混乱间谁也不知道郑鹏是被谁推倒的,只听见一声惨叫。 等他们冷静下来看过去,郑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没一会儿就咽了气。 院长实在没有办法,最后甚至想了个馊主意,出赏金,谁要是查出凶手,奖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某个夜里,悬赏榜单被一个神秘人揭了。 崔鸿,于鲤和潘容三人低头看了看分外眼熟的榜单,默默扭头看向唐?神秘人?文风。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唐文风便说:“这几天我查到一点东西。” 一句话勾起了三人的好奇心:“什么?” 唐文风道:“郑鹏叔父的女儿今年二十有一,还未婚配。” 于鲤不懂:“这和郑鹏的死有什么关系?” 唐文风:“郑鹏这位堂姐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儿家,郑鹏叔父家的生意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崔鸿眼睛微微睁大:“这样说来,的确很有可能。” 唐文风道:“具体的事还得麻烦你派人去查了。” 崔鸿点头:“没问题。” 于鲤看向潘容:“你听懂了吗?” 潘容:“懂了。” 于鲤:“......”所以就我没懂? 第51章 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第五十一章 郑鹏这位堂姐叫郑则妗,是个很有手腕,且心非常狠的女人。 她的生母,也就是他爹郑仕宏的原配很早就过世了。娶的续弦对郑则妗没有苛待,但是却一直漠视冷遇她。 郑仕宏一心扑在官途上,加上对女儿本就不喜,在续弦的潜移默化下,也对这个女儿越来越疏远。 郑则妗虽然不得她亲爹喜欢,但好歹是这家里唯一的子嗣,除了感受不到亲情,其他的都没短缺过。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郑仕宏的续弦生下一个儿子。 老话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更何况郑仕宏原本就重男轻女的。 那段时间,郑则妗的日子很不好过,连下人都敢怠慢她。 原本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儿家的郑则妗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一心扑在家中生意上。 在发现她特别有生意头脑后,郑仕宏虽然不喜她抛头露面,但依然将家中生意扔给了她。郑则妗察觉到后,便只在背后出谋划策。郑仕宏知道后,难得夸奖了她。 郑仕宏的宝贝儿子在四岁那年,因为下人照看不力,溺水身亡。续弦伤心过度之下,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了。 那之后郑仕宏又相继娶了两任,皆进门没多久就病逝。一时间落了个克妻的名声。 那些人虽然不敢在郑仕宏面前说,可他多少知道。后来便打消了娶正室的念头,只纳妾。 这妾室进了门倒是平安无事,可是肚子一直没动静。偶尔有那么点消息,也保不住。 郑仕宏不是没有怀疑过女儿郑则妗,可她几乎不出自己住的小院,家中一应事宜管事也会事无巨细的告知于他,连郑则妗每日用了多少饭爱吃哪道菜他都知晓。 郑则妗没有嫌疑,郑仕宏只能叹息自己命中无子。 不过好在他还有个侄儿,他百年过后,也能帮他摔摔火盆,捧捧灵位,郑家也不算彻底断了根。 ***** 唐文风看完最后一页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凑在左右两侧一起看的于鲤和潘容一言难尽。 “这个郑仕宏脑子不好吧。这么聪慧的女儿不好好养着,反而看重侄子。” 崔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脑子要是好,也不会四十多岁才从县丞之位爬上来了。”调任去的还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唐文风:“郑鹏和郑则妗关系好吗?” 崔鸿放下茶盏:“很好,因为年纪差得不算多,从小关系就非常好。”他皱眉,“这点也是最让我疑惑的。” 他道:“你们知道郑鹏是为什么和人起争执,最后演变成群殴吗?” 三人摇头。 崔鸿道:“因为有人贬低她堂姐,说郑则妗嫁不出去是身体有缺陷。” “还有。”他继续说,“郑则妗其实曾经有过一个订了亲的心上人。之所以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因为那人背后骂郑鹏烂泥扶不上墙。郑则妗知道后,便和他翻了脸,婚事也黄了。” 唐文风迟疑着:“我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崔鸿不愧是大家族出身,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他口中的大胆猜测是什么。 “不......会吧?” 于鲤和潘容对视一眼,很是忧伤:“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 唐文风看崔鸿:“你说。” 崔鸿啧了声:“你先猜的。” “你们大家族里这种事肯定不少见,你来说更有说服力。” 崔鸿:“......”我真是谢谢你的抬举。 听完崔鸿的话,于鲤和潘容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真的假的?”两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唐文风:“到底是真是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 郑家。 郑则妗满脸疲惫的回到卧房,叫来丫鬟备好热水沐浴。 浴桶旁边立着一扇用于遮挡的素色屏风,蒸腾的水汽弥漫在这一方角落,屏风渐渐沾染上湿气。 郑则妗无意中转过头,倏地一声大叫。 守在外间的丫鬟急忙跑进来:“大小姐,怎么了?” 郑则妗裹着衣裳站在浴桶里,一双美目瞪的大大的。 丫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屏风,只见上头隐隐约约透着三个字。她不识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看大小姐的反应,也知道是不好的。 “大小姐,奴婢这就去告知管事。” 郑则妗总算回过神,忙叫住她:“回来。” 丫鬟疑惑地看着她。 郑则妗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方才饱受惊吓的心:“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丫鬟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躲在屋外偷听的砚台悄无声息的离去。 松鹤书院寝舍内,一直在等消息的唐文风几人还未睡下。 窗户那儿传来一声轻响,砚台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爷,那郑则妗的确有古怪。” 崔鸿眼睛发亮:“你继续按照文风说的法子办,务必要让郑则妗乱了阵脚。” 砚台应了声,便离开了。 砚台明面上是书童,是侍从,实际上还是保护他的暗卫。 崔鸿的皇帝舅舅送了四名暗卫给他娘,然后在他出发来易阳县之时,他娘又送了一名给他。 幸亏崔鸿让他娘新平长公主不知道他让暗卫来做这种事,不然怕是会打断他的腿。 砚台走了,崔鸿又兴致勃勃问唐文风:“你给砚台的水加了什么?为什么打湿过后会显字?” 唐文风打了个哈欠,躺下:“加了明矾。” “明矾?明矾还有这种作用?”崔鸿只知道鞣制皮革会用到这个东西。 唐文风盯着屋顶看了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想了想,说道:“明矾溶进水里会变成......嗯,一种胶,用这个写字后,有字的地方不容易吸水。”所以当屏风被水汽打湿后,才会显出字来。 崔鸿:“我可以把这个法子告诉给我大哥吗?”他们家做生意,有时候信件往来都非常担心被对头劫走,若是有这个法子,那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可以。”早就过了平日里睡觉的时间,唐文风昏昏欲睡,还不忘说,“如果你能找到柠檬,用柠檬汁写字,应该也可以。”如果他没有记错,柠檬汁写字要用火烤才会显现出来。 “柠檬?这是什么东西?文风,文风!”叫了几声发现叫不醒,崔鸿倒下去也睡了。 ***** 如此这般吓了郑则妗小半月,她终于撑不住了。 发疯似的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不停喊着“是你先背叛我的”。 过了几天,郑则妗还在用早饭,一群官差被郑鹏的父亲领着闯了进来,把她抓走了。 唐文风他们听说后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们在猜到郑则妗和郑鹏之间的关系后,压根儿没有准备报官,郑鹏他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不明白的四人翘了课,偷偷摸摸出了书院,溜去了县衙门口围观。 郑则妗跪在堂下,边上跪着郑鹏那位怒发冲冠的爹。 “你方才所说可属实?”县太爷瞄了眼郑鹏的爹,问道郑则妗。 郑鹏死后,郑则妗就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后来甚至能在屋子里的各个地方看见“你害我”三字,早有了东窗事发准备的她这时候面色相当平静。 “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如有一字虚假,不得好死。” 围观的百姓们齐齐抽气。 唐文风他们来的迟了些,没听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此刻小声询问边上一位大哥。 “她说了什么?” 大哥一看就是爱热闹的,看他们好奇,一只手挡在嘴边,用一种兴奋的语气和他们说:“这女人和她堂弟有一腿,她堂弟的娘收拾儿子的遗物时发现了他二人写的书信......她堂弟的爹就怀疑是她买凶杀人,这才报了官抓人。” 县太爷:“你二人既是这般关系,又为何要害他性命?” 郑则妗垂下眼眸,笑了声:“他许诺一生,若负我便永坠地狱。我信了。可他转头却和别人订了亲。既然毁诺,我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郑鹏的爹气的差点一个倒仰:“毒妇!好一个蛇蝎心肠!引诱我儿,却害他性命!” 郑则妗笑得云淡风轻:“你可知是你儿子先来纠缠于我?” 郑鹏的爹愤怒的脸皮都在抖,拱手对县太爷说:“望大人您为草民做主,惩戒这个毒妇。” 县太爷还没出声,郑则妗便笑着抚了抚小腹:“您确定吗?” 郑鹏的爹只觉得头晕目眩:“你......你什么意思?” 郑则妗歪头笑:“快三个月了,你儿子的,哈哈哈,你确定要我给他偿命吗?” 郑鹏的爹:“!!!” 县太爷默默看向郑鹏的爹。好一出大戏。 最后,这场荒唐事以郑鹏的爹气的浑身发抖,郑则妗无罪释放结束。 看完热闹,唐文风四人溜回书院,却被夫子逮个正着。 面壁思过的四人还在小声交流。 “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唐文风道。 崔鸿三人没有这种感觉:“为什么?” 唐文风说:“就凭郑则妗能让他爹多年无子这股狠劲儿,我就觉得她还会搞事。” 事实证明,唐文风的直觉是对的。 第52章 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五十二章 甭管郑则妗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郑鹏的,在独子身故后,郑鹏的爹是愿意花时间去赌这一点可能性的。 因此,在郑鹏的爹表示不追究后,郑则妗就被他带回了郑家关起来养胎。 在大部分人都以为郑则妗会认命的时候,两天后的一个夜里,郑家走水,宅子被一把火烧了个七七八八。 郑家夫妇并管事葬身火海,其余下人皆毫发无伤。 而郑则妗也在这一场大火中不知去向。 她爹郑仕宏因为她弄出来的这两场命案,还没来得及上任,就被革职,且终身不得再入官场。 大悲大怒之下中风,左半边身体再不能动弹。 崔鸿对郑家的事好奇的不得了,不仅自己派人去查,还支使梁连。 几天后,郑家那些阴私事全部放到了崔鸿面前。 唐文风,于鲤和潘容三人也得以知晓郑则妗为何对郑家下如此狠手。 郑则妗的娘当初是下嫁,郑仕宏那时候还是个穷读书的,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落榜书生。因为皮相好被郑则妗的娘看中。 两人成婚多年膝下无子,郑仕宏的娘便去庙里求送子娘娘,顺便还给儿子算了一卦。那算卦之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说郑则妗的娘克郑仕宏的仕途,二人勉强在一处最后会落得两败俱亡。 郑仕宏的娘被唬住了,回去后就悄悄告诉给了儿子,让他休妻。 郑仕宏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准备以七出之条为由休了郑则妗的娘。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郑则妗的娘怀孕了。 郑则妗出生那年,郑仕宏中了秀才。一时间觉得这个女儿旺他,连带着对郑则妗的娘也更好了几分,把先前休妻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如此又过了许多年,郑仕宏每每名落孙山,备受打击郁郁不得志之下,就又想起了那一卦。 可如今家中里里外外全是郑则妗的娘在操持,还为他诞下一女,他找不到借口。 这时,还住在一处,未分家的郑鹏的爹娘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以食物相克之法送郑则妗的娘一程。而购买这些食材的便是郑家那位管事。 郑则妗的娘没拖两年便撒手人寰,留下郑则妗一人在这吃人的宅子里艰难求存。 这期间,唯一对她好的只有郑鹏。 郑则妗知道他爹只要再有第二个孩子,她就会被抛弃。甚至被送出去交换好处。所以她千方百计让他爹得不到第二个孩子。而郑鹏也在其中出了力。 或许是为了抓住这唯一的浮木,也或许是为了不让郑鹏背叛她,郑则妗主动引诱了郑鹏。 本就对她有一些另类心思的郑鹏想也不想的就上钩了。 两人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一直维持到郑鹏订亲之前。 郑鹏违背了当初的承诺,郑则妗便买凶送了他一程。 东窗事发后,被关起来的郑则妗借郑家心腹之手购买了蒙汗药,下在了郑家夫妇与管事的茶水里,一把火送他们去和儿子团聚。 见唐文风看完了,崔鸿拿起那张悬赏榜单抖了抖:“这个一百两也查出来是谁了。” “谁?” 崔鸿:“一个叫马诚的人,前些日子和郑鹏起过冲突。”他突然一笑,“他爱慕郑鹏那位未婚妻,二人是青梅竹马,可惜这位的青梅的爹娘嫌他家世比不上郑家,拒了他家的求亲。”所以在郑则妗派去的人找上他,让他趁着混乱下黑手时,他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唐文风三人听完直呼好家伙。这关系真是千丝百缕,理都快理不清了。 ***** 有时候,这意外之财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就在崔鸿准备让砚台去院长那儿捅破杀害郑鹏的真凶是谁时,马诚死了。 他和几位友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些逍遥散,服食过后去百花楼招妓,马上风挂了。 死法可以说是非常丢脸了。 马诚的爹娘也深觉没脸见人,悄悄将儿子的尸身领了走。 书院这边倒是给了五两银子的安葬费。毕竟马诚半夜翻墙出去,也算是他们看管不严。 经过这件事,书院每晚巡逻的人又增加了一批。让一些总爱趁着夜色翻墙偷跑出去的学子差点咬碎一口牙。 唐文风听说后,不关心马诚的死,反倒是关心起了那个逍遥散。 “你也用过?” 崔鸿摇头:“我有好奇过,差点被我娘打死。” 那是他长这么大,他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手打他。全家没有一个人敢求情,包括他爹和大哥。那顿打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听见逍遥散三个字,他浑身都隐隐作痛。 唐文风:“打的好。”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所谓的逍遥散就是五石散。 崔鸿无语:“......喂!” “这种东西除了药用外,一定不要碰。”京城许多上层人士以服食逍遥散为潮流,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大病。 崔鸿道:“据说这东西补肾壮阳,没点门路还真弄不到。” 唐文风扫了他一眼,狐疑道:“你别告诉我你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崔鸿磨牙:“你才不行!” 看他被唐文风一句话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于鲤和潘容顿时笑作一团。 *****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这几日不知为何,唐文风的东西总丢。 昨儿不见一支笔,今儿不见一方砚。 他买的东西都很普通,价格不高。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要好几两银子。 欠着债,已经快变成铁公鸡的唐文风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几两银子可给他心疼坏了。 “让我知道是哪个手欠的偷拿了我的东西,非打的他满地找头。”准备练字却发现自己刚买的一刀宣纸又不见了后,唐文风气的磨牙。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唐文风刚想说怎么可能,转念想起某人,闭了嘴。 奶奶的,要真是这个小王八蛋,他非得扒了他的皮。 明智院内,丛戎嫌弃的抖着一叠只能算下品的宣纸,扔给一人一锭银子:“干得好。再接再厉,还有赏。” “赏你奶奶!” 唐文风一脚踹开半掩的门,指着丛戎:“小王八蛋,老子看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你倒是来劲儿了是吧!” 明智院内先是一静,随后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小王八蛋,他这个年纪居然骂别人小王八蛋!” 唐文风:“......”草!忘了自己现在还不到十五岁。 丛戎站起身,昂着下巴:“我就是来劲儿了你又怎样?”在山上的时候害他那般丢脸,他不报复回来,他就不姓丛。 “怎样?”唐文风合身扑上去,抬手就捶,“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丛戎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话没说完就动手。没有防备之下,直接被扑倒在地,脑瓜子砸在地面咚的一声。 “啊!”丛戎惨叫一声,四肢并用的扑腾,“快给我拉开他!” 唐文风一拳砸他脸上,躲开来拉自己的手,又是一拳砸在他肚皮上。 丛戎哇的一声干呕,差点被打吐了。 落后些许的崔鸿等人火急火燎赶来,看见的就是被围在人群中的唐文风。 “草你奶奶!”崔鸿和于鲤大骂一声冲上去。 潘容左右看看,抓起书案上不知是谁的砚台砸了过去。 刚扯着唐文风一条胳膊的学子登时被砸的嗷的一声,捂着头四处张望:“谁?谁砸的我?” “一群混账玩意儿,敢欺负我们明思院的!” “早他娘的看你们不顺眼了!” 跟着崔鸿他们过来的学子挽了挽袖子,举着拳头就加入了进去。 混乱中,唐文风挨了几下,不知道谁打的。反正他全记在丛戎这小王八蛋身上。 丛戎一开始还能反抗,后来只有被打哭的份儿。 他比唐文风大不了多少,两人个子差不多高,但唐文风身板儿比他结实,手上劲儿也大。打的他是毫无招架之力。 “住手!”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院长看见这乌烟瘴气的一幕,真真是气的血往头上涌。 见压根儿没人理自己,一群人依旧打的难分难舍。 院长一把推倒门边的花瓶。 哐嚓一声巨响,混作一团的学子们纷纷抬头。 院长气得面色铁青:“全部给我站到广场上去!快!” 唐文风起身,离开前还踢了被他按趴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的丛戎一脚。 丛戎大叫一声,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又愤怒的看着院长。 院长这会儿邪火直冒,看他不走,扯着嗓门儿吼:“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没长耳朵听不到?让去广场,去广场!” 丛戎气的眼前发黑,重重跺着步子走了。 两个学院聚众打架,其中一个还是从墨华书院那边过来的交换生们待的明智院。 这等热闹哪能轻易错过。 明明是午间用饭的时候,饭堂却冷清无比,反之广场人潮拥挤。 两个学院的学子泾渭分明的站在左右两侧,哪怕院长和夫子们就站在前方,他们依旧跟乌眼鸡似的瞪来瞪去。 第53章 行行行,不是小王八蛋。 第五十三章 “你们本事大了啊,竟然敢在书院光明正大的聚众斗殴!你们来这里念书,就念成这样?啊?” 院长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来回踱着步子把一干学子骂的狗血喷头。 骂了一通心口舒服多了,院长这才从左到右扫了一遍:“谁带的头?” 唐文风撩起眼皮看了看他,上前一步:“我。” 不等院长再度开口骂人,崔鸿,于鲤和潘容跟着上前一步:“还有我们。” 明思院的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起上前:“我们也打了。” 院长瞪着眼,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以为人多了,法不责众是吧。” 唐文风抿抿唇:“我先动的手,他们是来帮忙的。” 崔鸿等人皱眉:“文风!” 院长看着表情平静的唐文风,重重哼了声:“为什么动手?” 本来气已经撒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被问起来,唐文风只感觉火又冒上来了。他扭头瞪了眼丛戎:“丛戎那小王八蛋花钱买通人偷我......啊!” 院长收回手,眼里快速闪过一丝笑意,虎着脸道:“小王八蛋小王八蛋,什么小王八蛋!你才多大?” 唐文风揉了揉挨了一巴掌的脑瓜子,撇撇嘴:“行行行,不是小王八蛋。” 他道:“我这些日子东西总丢,一开始还以为是我自己丢三落四,后来发现原来是丛戎花钱买通人偷我东西。我找上门的时候,他刚给人钱。让我逮个人赃并获。” 唐文风说完转身指着被自己抽空揍了几拳的人:“就他偷的。” 院长看着那人:“唐文风说的可属实?” 拿钱办事那人吓得六神无主,不停看向丛戎。 他这个反应算是不打自招了。 院长怒道:“你们来书院是来念书的,谁让你们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他道:“你们两个,让家里人来一趟,我要好好和他们聊聊。” 唐文风听了忍不住嘴角一勾。 哪知他还没高兴两秒,就见院长回身指着他:“不要以为你没事,你给我去藏书楼四楼,把所有藏书全部抄一遍。每旬送来我检查!” “四楼藏书全抄一遍?!”唐文风一时间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和一二楼比起来,四楼藏书虽然算不上多,可也有大几百本,这是想他抄断手吗? 院长哼道:“不满意?不满意那把三楼藏书一并抄了。” 唐文风立马道:“学生很满意,就四楼,四楼好。” 就在其他人放松下来以为没有他们什么事的时候,院长抬手一划他们:“至于你们,百国通史给我誊抄三遍!” 两个学院的学子顿时哀嚎出声。 百国通史分为上中下三册,每一册抵得上一本牛津词典。 唐文风瞬间同情了。 他好歹还是抄不同的书,这相同的书誊抄三遍,怕是要抄吐了。 院长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青青紫紫就来气,嫌弃地挥手:“赶紧滚!” 唐文风拱手行了一礼:“学生滚了。” 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行了礼离开。 离开广场时,两边学院的人用力瞪了对方一眼,一扭头走人。 虽然打红了眼下手没有什么轻重,但都是一群拿笔杆子的,手上劲儿大不了哪去,全是皮外伤。 伤的最重的是丛戎,他哪儿哪儿都疼,但身上的淤青瞧着不多,憋屈的要死。 上了药趴在床上气的捶床板。 这个混蛋唐文风,专往腰眼儿上打,疼死他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要死了。”于鲤跟条咸鱼似的倒在床上,脸上涂了药看着跟两团腮红一样喜庆又搞笑。 唐文风龇牙咧嘴地放下衣服,看着挂彩的三人有些不好意思:“连累你们了。” 三人不高兴:“说这话就见外了。” 唐文风叹息一声,又笑了。 潘容忽然小声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打架。”他眼睛亮亮的,“感觉还不错。” 于鲤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他床边,抬手揽过他的肩晃了晃:“你就是性子太软,跟个小姑娘一样,所以别人都欺负你,男儿家哪有不打架的,你多打打架,人家看你不好惹,就不敢欺负你了。” “诶诶诶,你别乱教,人潘容那么老实一小孩儿,别让你教成小无赖了。”崔鸿道。 说完他又看向唐文风:“今天丢了这么大个脸,那丛戎怕是彻底记恨上了你,我看你们要不死不休了。” 唐文风啧了声,也是烦的不行。 民不与官斗,他俩动动手无所谓,怕就怕丛戎那小王八蛋回家告状。要是牵扯到家里人就不好了。 于鲤:“要不你俩化敌为友?” 唐文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化个屁,烦都烦死他了。” “总得想办法让他别再和你纠缠不清吧,他还要在这儿待一年多呢。”潘容道。 唐文风用手指刮了刮脸:“让我好好想想。” 崔鸿道:“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唐文风也不和他客气,点头:“行。” ***** 丛戎本来想和家里人说,让他们出马收拾唐文风的。后来想想太丢脸了。都不是小孩儿了,哪有打架打不赢还回家告状的。 所以丛戎在他爹来了以后,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说打了架。 深知他脾性的关父也没多问,和院长聊了聊丛戎的学业后,便离开了。 不告状,丛戎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对付唐文风的法子,只能老实下来去抄书,抄的他头大如斗。 唐文风那边也短时间想不出对付丛戎的办法,所以也安安分分静下心来抄书。 春去夏来,转眼已近秋。 崔鸿书还没抄完,京城那边就来了人,来的还是他娘。 新平长公主拉着他看了看,点点头:“瘦了些,也长高了。” 崔鸿惊喜非常:“娘,您怎的来了?” 新平长公主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她保养得宜的手指戳了下儿子的脑门儿,“听说你在这边惹事了?” 崔鸿心虚:“就打了一场架。” “你啊,在京城那边惹是生非,来到这边还不消停。” 崔鸿连忙岔开他娘的注意力:“娘,快来快来,我给您看个好东西。” 他让下人将自行车从屋里抬出来,然后跨上去骑着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怎么样怎么样?” 新平长公主惊讶:“这就是过年你和你大哥说的那个什么自行车?” 崔鸿点头,从自行车上下来:“是不是很方便?” 新平长公主抚了抚车架:“确实方便,可有些不雅。另外,你这院子里铺了青石板,平坦,要是遇上那些坎坷不平的路,怕是不那么好走。” 崔鸿表示这个小事一桩:“鲁疯子已经在研究水泥了。文风说水泥铺路后特别结实,车马走在上头如履平地。如果易阳县能够铺设一条到京城的水泥路,那往来的路程会大大缩短。” 新平长公主不是没见识的闺阁女子,听后当即想到打仗时运送粮草上:“鸿儿,你可否带娘去见见你那位同窗?” “他不懂这个,只是在一本杂书上看见过。您要是有什么想法,我带您去见鲁疯子。” 新平长公主点点头:“也好。” 鲁疯子自从听唐文风提了这个水泥路后,那就叫一个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扑在上头,非要钻研出来不可。 他将打碎了的石灰和粘土等东西扔进去挖出来的坑里搅拌,一边搅拌一边记下比例,正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起劲,突然就听见门被敲响了。 “谁啊?”刚想起下次要不要试试某个新的材料,思路一下子被打断,鲁疯子不大高兴的大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瞧见崔鸿,他脸上的不满立马一变:“这是又要来订自行车?”这位可是财神,可不能得罪了。 崔鸿摇头:“不是,我带我娘来见见你,她对那个水泥感兴趣。” 鲁疯子这才看见两步之外站着一位姿态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 他眉头紧皱:“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新平长公主顾不得失礼,盯着他那一脸的大胡子瞧了又瞧描,画精致的眉毛轻轻一挑:“是你,姬无恨。” 鲁疯子心头大骇,眼皮子跳了跳,面上努力镇定:“姬无恨是谁?我姓鲁,您是认错人了吧。” 新平长公主没理他,抬脚往里走,看见那一院子的破烂,当即一笑:“不愧是姬家人,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鲁疯子关上门,咬牙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新平长公主勾唇一笑:“我是谁?”她道:“若是真要算算,你还得唤我一声表姑母。” 鲁疯子:“!!!” 崔鸿:“???” 新平长公主一摆手:“罢了,往事不提。”她走到坑边低头看了看,“这就是那个水泥?” 被一句表姑母炸的脑子还有点晕乎的鲁疯子愣愣的点头:“对。” 新平长公主转身对他说:“我和你做个交易。你若是真把水泥做出来了,方子给我,我替你姬家求一道圣旨平反,如何?” 鲁疯子心头一跳:“你到底是谁?!” 新平长公主微微一笑:“你可以叫我一声长公主。” 鲁疯子:“!!!” 第54章 百花节 第五十四章 和鲁疯子达成口头协议后,崔鸿和他娘回了住所。 看着好整以暇慢悠悠品茶的母亲大人,忍了又忍,崔鸿还是忍不住问:“娘,那鲁疯子和咱们家到底什么关系?” 新平长公主放下茶盏,笑着说:“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 她道:“这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新平长公主回忆着:“姬家人善钻研,没有野心,一门心思研究那些个稀奇东西。你皇外祖父为了笼络姬家人,让他们进了工部,又将当时姬家家主的女儿嫁给了你一位表舅舅......” 先帝有位算得上青梅的表妹,本该进宫为妃,但她却看上了当时那任丞相家的公子。先帝虽然心中不悦,可到底不愿做那拆人姻缘的恶人。如此,那位表妹便嫁给了丞相之子。 二人成婚后很快诞下一子,这个儿子和长公主算是表兄妹。 后来先帝登基,为了笼络姬家人,让他们进入工部的同时,还将姬家家主的女儿嫁给了这位表妹的儿子。因为表妹一家是坚定的保皇党,当年一力拥护他登基为帝。 本来,先帝因为对这位表妹有一丝情谊在,再加上丞相的地位,这个孩子又娶了姬家女儿,未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明亮坦途。 但他偏偏要作死。 先帝那时候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下头几位皇子也都成年,暗地里斗的厉害。 这位表妹的儿子本该跟着他那丞相父亲一样,坚定拥护先帝。可他不,他选择了站队,还没站对。 造反失败的皇子不愿被终身囚禁于皇陵,于殿前自刎。 晚年丧子的悲痛,加上儿子竟想逼宫让他退位的震怒,先帝一道口谕颁下,曾给皇子出谋划策过的人尽皆株连九族。 好巧不巧,这位表妹的儿子就在其中。 先帝因为大限将至,本就心情欠佳,时刻处在暴怒边缘,这时候哪还管你是表妹还是表姐的儿子,就是亲姐的儿子也照砍不误。 可怜丞相兢兢业业辅佐两任皇帝,最后竟被这么个没脑子的孙子污了一世清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当时初为人母的长公主和姬家女儿交好,加上外头有传先帝此举太过残暴的流言,她硬着头皮去先帝跟前求了情。 先帝疼爱这个女儿,再加上造反的人也死的七七八八,心头那口气出的差不多了,便网开一面放了姬家女儿和她儿子离去。但要求他们母子二人改姓,今后子孙也不得以崔和姬为姓。 姬家女儿带着儿子一路奔逃,来到了易阳县投奔一位家中开铁匠铺的远亲。从此在易阳县扎了根。 崔鸿好奇:“那姬家人呢?“ 新平长公主:“大多被牵连下狱后问了斩,可能有逃出去的,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不对啊。”崔鸿想起来,“您先前说可以问皇舅舅要一道平反的圣旨,这要是平了反,那皇外祖父的面子岂不是......” 新平长公主摇头,拿指尖戳他脑门儿:“平时瞧着挺机灵的,怎的这会儿脑子就转不过来弯儿了。我是给姬家人求圣旨平反,又并非给詹家人平反。”鲁疯子父亲家姓詹。 她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咽下后道:“如果这水泥真能做出来,且作用真有说的那般好。这平反一事简直是轻而易举。”毕竟只需要当今皇帝找个借口颁布一道圣旨即可。 崔鸿想到他那位一直想要攻打西戎,却因为运送粮草不便,而只能将计划一再搁浅的皇帝舅舅。若是水泥真能派上用场,他怕是急不可耐。 新平长公主看他:“明个儿就启程回京,你那些友人该聚聚的聚,,以后轻易见不得了。” 崔鸿道:“他们以后都要上京赶考,说不得还会留京做官呢。” 新平长公主笑:“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吗?”没得一点关系,想留在京城,难。 崔鸿摸了下鼻子,起身:“那我出去了。” “嗯,早些回来。” ***** 得知崔鸿明天就要启程回京,唐文风他们还有些不舍。 “京城啊,那繁华地,早晚要去见识一遭。”于鲤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用力拍着崔鸿的肩膀,“你回去了,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崔鸿哼了哼:“你们要是不能来京城,那我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你们给忘了。毕竟京城的富贵繁华可是容易迷人眼的。” 于鲤用力一拍桌:“等着!我们一定去!” 潘容用力点头。 三人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张张嘴:“那个,我其实只想考个秀才。”虽然他的确想去见识见识京城是什么的。 崔鸿三人怒目而视:“你能不能有点子志气!” 唐文风塌肩:“好吧好吧,我会努力考试的。”他志不在仕途,考举人八成都没戏。但如果真能考上,借着科举顺便去京城看看也不错。 崔鸿这才满意,抬手举杯:“到时候你们在京城的吃穿住行,我全包了!” 唐文风、于鲤、潘容:“崔爷大气!干杯!” 隔天中午,崔鸿走了,留下来一封信。看守宅子的下人送到了唐文风手里。 唐文风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银票和一封短短的信。 【知道你喜欢捣鼓些稀罕玩意儿,弄出来的新东西一定要想着兄弟我。这些钱算是提前买你那些新鲜玩意儿的,不要客气的尽情花吧。】 唐文风好笑的将信纸放下,数了下银票,一共二十一张,每张都是一百两的票值。 这小子,金库颇丰啊。 ***** 春去冬来,一转眼唐文风已过了十五岁的生辰。距离他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五年。 就在上个月,鲁疯子成功把水泥做了出来,在和唐文风商量过后,用水泥方子换来了他姬家人的平反。 圣旨颁布后,曾经四散逃离幸存下来的姬家人纷纷找来了易阳县,大哭一场后,又各自离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各自有了家室,成了家立了业,他们既然决定在易阳县安家落户,就得去把手里的家业处理,再把家人接过来。 至于鲁疯子,立了大功的他被如今幸存下来的姬家人推举为新的家主。 不过外人还是更习惯叫他鲁疯子,他自己也听习惯了。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绝没有二话。”鲁疯子拍着胸口承诺。 如今身量拔高不少的唐文风瞧着有些弱不禁风,松鹤书院蓝色院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 “正巧有个事要拜托你。” 见他一本正经,鲁疯子知道这是有正事:“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唐文风拿出一份图纸。 他这些时日努力精进画技,如今倒是能让人看明白几分了:“这是什么?” “打谷机。”唐文风指着图纸和他解释,连写带画。 鲁疯子从一开始的懵逼,到后面激动的坐不住。 “好东西!”他用力一拍桌,拿着图纸起身就往里走,“我就不送你了,你自个儿走吧,记得给我把门带上。” 唐文风:“......” 今日旬休,因为要来找鲁疯子,唐文风也没回家。 从鲁疯子家出来,唐文风转道去了来一口美食铺。 家里开的这个美食铺,如今的种类比一开始多多了。除了烧烤,卤鹅,凉菜,铁板豆腐,现在还有凉粉凉皮凉面,油炸臭豆腐,油炸鸡腿鸡翅,卷饼,串串香和钵钵鸡。 铺子开了这么久,家里又种着辣椒和野茴香,也有人弄了这两样学着做吃食卖,可都只能学个形似,味道差得远。 因此哪怕他们卖的便宜,大部分人也还是愿意上唐家的铺子买。 唐文风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看着铺子前头还挺长的队伍,默默绕去了后头院门。他有钥匙,直接打开门进去就行。 唐玉惠和双喜今天在,正坐在院子里帮着穿串串。听见推门声,抬头一看是他,便笑了。 “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唐文风走过去拿了一把荤的:“过来蹭口吃的。” “还没吃?”唐玉惠挥手赶他,“那你快先去吃点。” 唐文风嗯了声,转身走了。 “大嫂,帮我煮一下行不?” 正在打包的徐香草被他吓一跳,笑着瞪他:“走路怎么没声儿的。”说完接过唐文风手里那把串串放进煮着汤底的桶状铁锅里。 唐文光抽空递给他一个炸鸡腿:“先垫垫。” 唐文风也不客气,接过来吭哧咬了一口。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负责收钱的唐文祖说:“今年抽签轮到咱们县办百花节了。” 传说在很多年以前,邰州府发洪水,尸横遍野,有人主张人祭,以消除龙王爷的怒火。 当时各家各户都不敢让自家的未婚子女出门。这时有位女子主动站了出来,以身祭河,退了洪水。 洪水退后,邰州府一夜之间开满了花。 为了纪念这位舍身取义的女子,便将她投河那一日定为百花节。 邰州府下七个县每年抽签选择哪个县举办。 今年便抽到了他们县。 第55章 玩的真特么花。 第五十五章 每年百花节除了例行的祭拜外,还要选出一位百花仙子,和一盆最美丽的花卉。在河边祭拜完后,由百花仙子将这盆花卉投入河中。 之所以有此举,是因为传说那位祭河的女子生前喜花。 人们相信河流互通,投入河中的花都能被她收到。 唐文风听完自家五哥的科普,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了。 全是来看美人儿的。 百花仙子是票选出来的,所有人都可以去投票。自然也能见到这些各方面都属上乘的女子。 “百花节具体在哪天?”虽然他对老婆的心忠贞不渝,但他也想看美女。 是人都对美好的物事有好奇心。 唐文祖:“七天后。” 七天后? 好家伙,还有七天这些人就这么激动了? 到了当天怕不是人挤人脚跟脚。 唐文风将鸡骨头扔进旁边专门扔垃圾的桶里,接过大嫂递来的串串,道了谢又顺了个卤鹅腿,转身往后面走。 最近长身体,吃得多饿得快,光长个子还不长肉。 唐文风咬了一大口卤鹅腿,很是忧伤。他都快成竹竿了。 吃完手上的串串,唐文风又吃了一个卷饼和一碗凉粉才算是饱了。 填饱肚子,唐文风又转去了糕点铺,准备买点点心带回书院,等晚上饿了吃。 哪想在店铺门口撞见了他三哥。 虽然两人关系不怎么样,唐文耀上门李家后,更是几乎不回家,但到底是兄弟。 看见他脸色憔悴,唐文风还是问了句:“三哥,你怎么了?” 唐文风手里拎着几包点心,游魂似的下台阶,听见唐文风的声音才回过神。 他勉强笑了下:“是老七啊。今个儿没课吗?” “旬休,我出来转转,刚从铺子那边过来。”唐文风皱眉,“你这是怎么了?”跟熬了几天几夜一样,脸色难看的要命。 唐文耀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头:“没什么,就是最近没睡好。” “失眠吗?”唐文风道:“我前段时间骨头疼,问潘叔拿了几个安神的药包,效果还不错。” 唐文耀抿着嘴角:“没用。” 这下唐文风是确定他肯定有什么不能说的事瞒着了。 可他不愿意说,唐文风也不能逼着他说。只能看着唐文耀拎着点心离开。 奇了怪了,怎么几个月不见,就突然变成这样。 唐文风想不明白,转头去了铺子,和大哥大嫂他们说了声,让他们月底和二哥二嫂交接铺子完铺子,回去和爹娘说一声。 唐文光和徐香草自是满口答应。 ***** 百花节那天特别热闹。 虽然不到人挤人脚跟脚的地步,也差不离了。 特意搭建的高台之上,垂着好些朦朦胧胧飘飘扬扬的轻纱。轻纱后面坐着参选百花仙子的女子。 轻纱太薄,哪怕隔着也能大致瞧见这位标致的姑娘。 她们一个个画着精致的妆容,挽着高髻,穿着繁复的衣裙,矜持地坐着。 绣着百蝶穿花等刺绣的裙摆大大的散开,像绽开的花朵一般,美丽非常。 唐文风抱着一盆分株栽活的兰花,看着前面跟池塘里抢食一样拥挤着给高台前的票箱投票的人,有些跃跃欲试的也想挤进去。 “哎呀,走了走了,就你这瘦的跟竹竿子似的身板儿,别给挤折了。”于鲤和潘容拉着他就走。 唐文风只好打消了凑热闹投票,转而和他们去赏花。 百花节为期三天,第一天给人投票,顺便赏花,第二天给花投票,还是顺便赏花。第三天则去县里最大的那条河河边正式祭拜。祭拜过后,选出来的百花仙子踏上堆满鲜花的船,等船夫把船划到河中央时,就将花投进河里。投完花后再祭拜一次,今年的百花节就算完成了。 唐文风抱去的那盆兰花还得了个十八名,有人出五两银子问他买,他痛快地卖了。 为了看见百花仙子的真容,河边挨挨挤挤站了好些人。 唐文风怕被挤下去,宁愿离远点。 找了个高点的位置站好,唐文风看着从垂着纱幔的步辇上下来的百花仙子。 普通人家是不允许乘坐步辇的,也只有这种祭祀节日才被破例允许。 因此唐文风来到这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还挺好奇的。都没去注意那位百花仙子了。 于鲤激动的拍他:“不愧是百花仙,真是生的太美了!” 唐文风这才想起自己是看人的。转眼看去,确实惊艳。 凤眼高鼻红唇,额间贴了红色的花钿,妆容精致,举手抬足间尽显气质。 河边设了祭台,祭拜过后,在爆竹声中,百花仙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踏上了花船,船夫将船划到河中央,百花仙子抱起被选出来一盆娇艳牡丹,投入水中。 河边请来的道士又是一番唱作,引导着易阳县有头有脸的人士进行祭拜,随后再次燃放爆竹。 这百花节就算是过了。 凑过百花节热闹过后,唐文风就一头扎进了学海中。 今年八月唐文风要下场试水,每天埋头苦读,先前遇到唐文耀的事被他转头抛到了脑后。 等再听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 ***** “什么?三哥要和三嫂和离?”过不久要下场考试,很可能好几个月回不了家,这次放旬假,唐文风收拾好东西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趟。哪知道刚回到家,还来不及疑惑怎么家里人全都在,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苗桂花脸色不大好,像是强压着怒气:“李家那边不同意。” 唐文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了,三哥和三嫂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认识那么多年,成亲的日子也不短了,孩子都有俩了,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而且看样子还是自家三哥提的。 “到底怎么回事?”唐文风看向家里最守不住事的五哥。 唐文祖低着头,第一次没有主动说事。 见了鬼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连五哥都闭嘴不谈了。真是稀奇。 最后还是苗桂花开了口。 她挥手让儿子儿媳把家里的孩子们带走,这才一脸愤愤道:“那李家真真是不要脸至极。”想到刚从三儿子嘴里听说这事时的震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你两个侄子都不是你三哥的。” 唐文风听傻了:“什么叫不是我三哥的?” 苗桂花拍桌,压低声音:“李宝珠那小贱人和李程那个王八蛋勾搭成奸,两个孩子都不是你三哥的。” 唐文风愣住,心里直呼好家伙。自家三哥头顶这片大草原怕是能跑马了。 不过...... “确定吗?” 蔫头耷脑坐在旁边的唐文耀轻声说:“我亲眼看见的。” 那一日,他本来是准备去临县进货的,出了城发现钱袋子忘了带,就急急忙忙折返了回去。然后就撞见李宝珠和她堂哥李程抱在一起腻腻歪歪。 李程那个王八蛋的手当时还在李宝珠衣裳里头。 “等等!”听完三哥说的,唐文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惊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李程?李程不是三......李宝珠的堂哥吗?” 唐文耀沉声嗯了声。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 不对,之前郑则妗和郑鹏已经刺激过了。 唐文风嘶了声。玩的真特么花。 震惊过后,他想起来正事:“这事是李家理亏,他们怎么不愿意和离?” 唐文耀道:“老师和师母不想女儿名声受损。” 唐文风小声骂了句傻逼:“他家女儿都做得出这种事,还有什么名声。” 苗桂花越想越气:“我说把这事闹大,你三哥不许。说李家在京中有人,咱们庄家户斗不过。” 一直没出声的唐成河道:“老三也是为老七好,过些日子他还要去考试,万一李家从中作梗怎么办?” 经过李家这遭事,唐文耀算是看明白了,除了自家人,外人是人是鬼根本看不透。哪怕是教导他多年的老师。 可恨他从前伤了家里人的心。 也不知现在回头还晚不晚。 唐文风想了想,问:“三哥,你知道李家在京中的人是谁吗?” 唐文耀道:“是老师亲妹子的夫家,只知道姓房,是个从五品的官。别的就不知晓了。” 这话一出,气愤的苗桂花瞬间哑了火。她虽然大字不识,也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管着易阳县的县太爷才是一个正七品的官。 这从五品......生生大了好几品的官儿,可不是他们庄家户得罪不起的吗? “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和这李家做了姻亲!”她哭着道。 唐文风倒没觉得这事就真没有了转机,他看向唐文耀:“三哥,若你信得过我,就再忍个一年半载。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维持如今这般。” 四月份他参加了院试,顺利通过了,如今已经是名秀才。 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到这里就不会再考下去。可答应了于鲤崔鸿他们要去京城。便准备继续参加乡试。 乡试他其实没多大把握,能考的上最好,考不上也无所谓。 会试是在京城,到时候不管能不能通过乡试他都要去一趟。看看京城是什么样的,顺便去问崔鸿打听打听这个姓房的。看看能不能借他的关系解决掉他三哥这事。 反正也麻烦崔鸿不止一次了,债多了不愁。再厚着脸皮去一趟。 唐文耀咬了咬牙,用力点头:“行,三哥信你。” 第56章 入京 第五十六章 乡试定在八月上旬,一共三场,非秀才不可考。 榜上有名的可动身前往京城参加二月份的会试。会试通过后,参加一月后的殿试。 唐文风对会试那是根本没有信心,想着这可能是他科举生涯中的最后一场考试,因此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专注力。 哪怕隔壁有个考生一直放屁也没能让他分神半分。 放榜后,唐文风居然在第八名。 他们县算大县,录取二十名,中县十名,小县五名。 唐文风这个名次竟也算得上不错。 于鲤院试都没过,好忧伤地看着榜单。 第七名的潘容安慰地拍拍他:“下次努力。” 于鲤很想说下次他肯定也考不上,挠了挠头,到底是没说。两个兄弟如今都是举人了,他就不说丧气话了。 自崔鸿走后,丛戎给唐文风使了好几次绊子,唐文风不仅没事,他自己倒是被坑了个满头包。 心塞郁闷之下,只能将一腔憋屈愤怒发泄在学问上,这次竟然得了个第四名。 他跟只打架打赢了的公鸡一样,昂着头走到唐文风面前:“哼,到底比不过小爷我吧?” 唐文风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神经病?神经病是什么病?”丛戎还要再问,唐文风和潘容于鲤已经走了。 于鲤虽然没考上,但他还是决定一起跟去京城看看。 京城啊,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他去沾沾龙气,说不定下次还真能考上呢。 未免赶不上科考,看过榜单知晓成绩后就得上路。 怕路上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唐成河和苗桂花商量过后,咬咬牙花了快七十两买了匹马,又请木匠给打了个车厢。 “要不是过些日子要抢收,家里走不开,你和老五第一次出远门,我和你爹定是要一道的。”虽然老七主意大,瞧着一点也不像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可他们做爹娘的还是放不下心。 “还有于鲤和潘容一起,你们就放心吧。”唐文风将塞的鼓鼓囊囊的背包系好,放进车厢里。这会儿夜里还有点凉,车厢里侧铺了两床被褥晚上好睡。白日里坐车坐累了还能躺下歇歇。 唐文祖到现在还没从要去京城的兴奋中冷静下来,抱着马儿的脖子不撒手:“我一定看好老七。” 苗桂花白他一眼:“我看是老七看好你。” 唐文祖:“......” 唐文风前脚走,后脚敲锣打鼓来报喜的官差就到了。 村里这才知道,唐文风悄无声息的,如今竟然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一时间,唐家的门槛快被踏破。 ***** 于鲤和潘容同乘一辆马车,在城门口和唐文风兄弟俩汇合。 四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新鲜的不行。根本在车厢里待不住。 但这会儿的路实在不大行,还没上官道,就颠的有些受不住。尤其是坐在车厢口的。 好在唐文风早有准备,将一个厚厚的垫子从车厢里头拽出来塞在屁股下头。虽然还是颠,可屁股至少没那么受罪了。 为了赶时间,四人一直赶路赶到天色暗下来才在一个村落歇脚。 他们运气不错,这个紧着官道的小村子里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一支商队和两名同为考生的年轻人。 在知道他们四人也是要进京,便友好地提出同行。 唐文风他们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之所以四人同行就是为了安全着想,现在有商队一起,那更放心了些。 第二日鸡叫过后,一行人便上了路。 一路走走停停,在快入冬时,终于看见了巍峨的城墙。 唐文风还好,上辈子见识的比较多。 唐文祖他们在此之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 乍然见到这繁华地,着实有些挪不开眼。 “这就是京城吗?” 同行的商队老板笑着说:“这还是在最外头。” 主城门平日是关闭的,只开左右两道侧门。 穿着盔甲的守卫手中握着长枪,目光如炬的盯着每一个入城的人。 京城是不收进城费的,但每一个入城的人都会被搜查。 唐文风他们早早从马车上跳下来,跟着长长的队伍往前挪。 队伍走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守卫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挥手让他们进城。 就在他们牵着马往里走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且有人大喊:“前面挡路的滚开!” 周围进进出出的人听见后,都非常有经验的往墙靠,虽然中间的道路很宽敞,但他们还是努力的让出更宽的地方。 唐文风心头一跳,伸手将毫不知情的五哥往里拽了下。 挥出的马鞭险之又险的从唐文祖脸侧抽过。 唐文风反应快,但前头有人没反应过来。顿时被一鞭子抽倒在地,发出一通惨叫。 那挥鞭抽了人的年轻人,头也没回一下。在他之后,紧跟着七八人,皆是纵马而过。 守卫们见怪不怪,厉声呵斥起来。 那人痛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被踹了几脚才抖着爬起来,脸上一条被抽的皮开肉绽的伤口,横贯整张脸。 唐文祖和于鲤潘容紧咬着腮帮,原本心里对京城的憧憬,被这一鞭子抽的烟消云散。 沉默着进了城,和商队分开后,四人才小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那人的脸怕是毁了。” “那鞭子抽下来的时候,我真是看的心惊肉跳。” “早就听说京城富贵,一块牌匾掉下来砸中十个人,里头八个都是当官的。我一直以为这话太过夸张,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唐文风左右看看,低声道:“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唐文祖三人连忙噤声。 因为临近会试,越靠近考场的客栈越受欢迎,都住的满满当当。 一连找了八家客栈都客满。哪怕天气凉爽,四人也走出了一身汗。 “去找牙人问问有没有宅子出租吧。”唐文风道。 另外三人以他为首,自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在这之前,他们以为府城的物价已经算离谱了,万万想不到,京城更胜几筹。 一个普普通通的两室小院,一个月的租金就要四十两银。他们最起码要住到明年三月,这算下来的光是租金就要大几百两银子。 别说于鲤几人舍不得,就是唐文风也舍不得。 因为这次上京赶考,家里把存的银钱的大头全给了他。也不过将将四百两银子。 他可舍不得全花了。 “要不咱们再去远些的客栈瞧瞧?”离考场远,大不了他们早些时辰起床。 唐文风点点头,同意了潘容的建议。 又找了几家客栈,四人最后在一家比较冷清的客栈落了脚,定下一个丙字房。 一个破旧的摆放了两张床的房间,每天的房费都要三百文。 这个价格对唐文风他们来说虽然还是贵,但对比之前一个月四十两的租金,已经算得上便宜到离谱。 将背包放好,四人去后院看了眼正低头吃草料的马儿,见它们吃的欢,便又折了回去。 带来的银钱他们都贴身带着,留下来的全是一些衣物之类,也不怕人偷,便没有留人看守。 只不过在离开时,为了保险起见,唐文风扯了根头发下来夹在屋门靠下的位置。 这样,若是有人偷偷进了屋,他们也知晓。 离开客栈,四人就分开了。 于鲤和潘容说要去逛逛,顺便打听书舍在哪儿。 唐文风则带着五哥去打听崔鸿家在哪儿。 他这一趟来京城,科考是次,打听李家那位靠山是主。 唐文风本来以为崔鸿家很好找,谁知道那些人一听到他打听宁家那个小霸王崔鸿,就连连摆手说不知道。 唐文风:“???”崔鸿这家伙在京城的名声到底是有多差? 最后没办法,唐文风只能绕去牙人那儿,花了二两银子问路。 牙人收了钱倒是很痛快的给他指了路。只不过在他们兄弟俩离开前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若是去寻仇的,我劝你还是早早歇了这个心。若是去攀什么关系的,那更是趁早死心。” 唐文风道过谢,心情复杂的按照牙人说的路走。 京城的住户大致是按照扇形分布的,地位越高,住的地方越靠近皇城。而崔鸿家可以说就在皇城根儿下。 这附近住的大多是皇亲国戚或者一二品大员。因此随时随地有人巡逻。 这些巡逻的士兵早就将附近的人的脸记熟了,唐文风兄弟俩是生面孔,刚一露面就被拦下盘问。 在得知他们是要找崔鸿时,两名士兵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们找谁?” 唐文风人都麻了,木着脸重复:“崔鸿,宁家的小儿子,他哥叫崔钰。” 胖点的士兵从上到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他好几遍,放轻声音问:“你和这位小霸......咳,小公子是如何认识的?” 唐文风道:“我欠了他钱。” “嘶——”两位士兵倒抽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升起一丝敬佩。 欠了崔小霸王的钱还能活蹦乱跳,难得。 “那边,你顺着这条巷子过去,门口那对石狮子脖子上扎了两朵红花的就是宁家。”胖点的士兵绝对不承认他好心指路其实是想看热闹。 谢过士兵,唐文风和五哥抬脚便走。 而被唐文风一通好找的崔鸿此时在哪儿呢? 茗香居。 崔鸿一脚踹翻小几,上好的紫砂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指着让翻倒滚落的茶水溅了一身的易行知:“你他奶奶的再比比一句,信不信小爷摁你进尿壶!” 易行知和其余人:“......”这小霸王离开京城两年,怎的越来越粗俗了! 第57章 罐头 第五十七章 就在这硝烟味儿十足的当口,雅间的推门被拉开,砚台快步走进来,微微弯腰:“少爷,唐公子来了。” 崔鸿气儿还不顺呢,这易行知的妹妹所嫁非人,非要怪到他头上,阴阳怪气说一通。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管你姓唐还是姓严......嗯?唐? 他眼睛发亮:“唐文风来了?” 砚台笑着点头:“是,同行的还有他五哥。” 崔鸿乐了:“这小子可算是来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留下来的几人面面相觑,万分好奇这个叫唐文风的是哪路人才,竟然能让这崔鸿瞬间消气。 唐文风兄弟俩刚到宁家门口,就被准备出门的管事瞧见了。 这位管事就是跟着崔鸿去易阳县那位,知道他和自家少爷关系好,便将他兄弟二人领进了花厅。 好巧不巧,路上遇见新平长公主和她的夫君宁培安。 夫妻二人都没见过他,只在两个儿子口中听说过,对他很是好奇,本来准备外出的脚步硬是生生一转,也去了花厅。 “鸿儿被我们宠坏了,脾气不大好,你们刚认识时,有发生过矛盾吗?” “未曾。崔鸿虽然瞧着脾气不好,那是因为他为人不喜弯弯绕绕,是个真性情。” “鸿儿嘴挑,在书院时可曾挑过嘴?” “不曾。有什么吃什么。” “鸿儿......” 面对着夫妻二人的询问,唐文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崔鸿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到底跑哪儿逍遥去了。 “唐文风!” 人还没看见呢,嘹亮的嗓门儿倒是先传了进来。 看他一溜烟儿跑过来,新平长公主嗔道:“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也不嫌丢人。” 崔鸿大大咧咧一挥手:“没事儿,文风是自己人。” 听见他这话,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在心里默默又将唐文风的位置提高了一点点。这还是他们家小儿子第一次这么说。看来关系是真不错。 “行了,你们年轻人聚聚,我和你爹就先走了。”新平长公主起身。 宁培安伸手牵着她,二人轻声说笑着往外走。 “走走走。”崔鸿兴冲冲的,“我带你们去我院子坐坐。” 唐文风道:“你爹娘感情真好。” 崔鸿眼里带笑,嘴上却嫌弃:“腻歪死了,一把年纪了还黏黏糊糊的。” 唐文风看他:“希望你以后别被自己打脸。” 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崔鸿对他嘴里说的话接受良好,哪怕有些没听过,连蒙带猜也能知道意思。 他哼道:“我才不会。” 宁家因为新平长公主的缘故,破例修建的五进院,大的离谱。 要是没人领着,第一次来怕是会迷路。 崔鸿的院子和他大哥紧邻着,院门口一左一右种着两蓬翠竹。边上候着两个家丁,看见他,连忙行礼:“小少爷。” 见隔壁院门关着,崔鸿问:“我大哥还没回来吗?” 家丁摇头:“午间用饭时都没见着大少爷。” 崔鸿撇撇嘴,领着唐文风和唐文祖进了院子。 “坐。” 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后,很快就有两个丫鬟送来茶水和点心。 唐文风随意扫了眼这造景精致的庭院,一时间有些感慨。 从小到大在这种地方长大,亏得崔鸿还能在易阳县待两年。 “于鲤和潘容也来了吧?你们落脚在哪儿?” 唐文风道:“在一家叫客似云来的客栈。” “嗯?客似云来?”崔鸿睁大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们这什么运气,怎么偏偏挑了家黑店。” 默默坐在一边吃点心的唐文祖差点一口点心喷出来:“黑店?!” 崔鸿点头:“那家客栈专门宰外地人。住进去时房费一个价,退房时又是一个价。你不按照他的价来,就不让你走。” 唐文风都惊了:“没有人报官吗?” “报官?”崔鸿撇嘴,“你可知这家客栈是谁开的?” 他小声说:“如今正当宠的慧嫔的亲弟弟。” 唐文风指了指上面:“那位......”也不管吗? 知道他未说的话是什么,崔鸿低声说:“皇嗣单薄,慧嫔肚子里现在揣着一个呢。上次我娘进宫去见外祖母,看见慧嫔都绕道走。” 他娘别看温温柔柔的,那是因为没人敢招惹她。 她不喜欢小人得势的慧嫔,之所以躲着走,就是怕起了冲突动手。 唐文祖听完,说:“那我们等会儿回去把房间退了吧。”就一天,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想来也亏不了多少。 唐文风点头:“行。” 回了自己的地盘,崔鸿恢复了本性,他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闻言道:“放心,我陪你们回去,那客似云来要敢往死里宰你们,我就敢掀了他们的摊子。” 唐文风还能说什么呢,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 回到客栈,唐文风低头看了眼离开时夹在门缝的头发,已经没了。 他挑了下眉,推门进去。 屋里一眼就看完了,于鲤和潘容还没回来。 他们放在床上的背包有被动过的痕迹。 唐文风走过去打开背包,在里头翻看了一番后,抬头对崔鸿说:“我给你带的罐头不见了。” 为了做罐头,他特意拜托了鲁疯子研究罐头盖。 这个地方早已经有玻璃,是从北边传进来的。经过多年的改良,大乾如今有比较通透的玻璃制品。但并不便宜。 唐文风订了五个三斤装的罐子,花了八两银子。差点心疼死他。 崔鸿不知道罐头是什么,但是丝毫不妨碍他发火。 他兄弟千里迢迢给他带的东西他还没见着呢,竟然就让贼给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砚台,去给我把人带上来!”崔鸿怒道。 砚台是个行动派,很快就拎着掌柜的上了楼。 掌柜姓孙,唐文风几人进来时他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这会儿看见崔鸿,整个人顿时一激灵:“崔......崔小少爷。” 崔鸿皮笑肉不笑的:“厉害啊,我兄弟的东西都敢动手脚。” 孙掌柜快哭了:“没......” “很久没看见徐开那个混账玩意儿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赶明儿去找他聊聊。”徐开就是慧嫔的弟弟,这家客栈的老板。 崔鸿看不上他,从来没给过他多余的眼神。有次圈子里的人聚在一起玩时,赛马时徐开输了,就拐弯抹角说崔鸿赢得不光彩,都是其他人让的,因为他有个好娘。 崔鸿就把人给打了。 慧嫔哭到皇帝面前告状,非但没得到半句安慰,还挨了骂。那之后就恨上了新平长公主。 但是又不敢真的得罪她,只能叮嘱弟弟避着崔鸿,别再和他一起玩。 徐开躺了三天,吃够了苦头,哪能不听话。 是以崔鸿已经好几个月没瞧见他了。 要是因为孙掌柜的原因,把崔鸿给引到徐开面前,徐开会不会被崔鸿打死不知道,反正孙掌柜肯定会被徐开打死。 孙掌柜抖着嗓子甩锅:“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可是这事真和小人没关系。那些东西是下头的伙计偷偷拿的。您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问他们要了来。” 崔鸿现在对罐头的兴趣比较大,闻言嗯了声。 孙掌柜忙不迭起身,颠着胖墩墩的身体往楼下跑,咚咚咚的巨响。 唐文风忍笑:“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听说我找你就一个个说不知道了。” 崔鸿哼了声:“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混账。别人不犯到我这儿,我才不动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反正京城好些说他坏话的。一些他没做过的事都按到他头上,那他干脆坐实了。 那五个罐头还没来得及动,孙掌柜领着几个伙计小心翼翼送上来。还不忘做戏做全套,踹了一脚边上的伙计。 一脸讨好地对崔鸿说:“崔小少爷,就是这个伙计出的主意。你要打要罚都行。” 那个伙计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哭求道:“崔小少爷,小人知错了,小人一时鬼迷了心窍,您就饶小人一命吧!” 崔鸿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唐文风兄弟俩,见唐文风表情不变,唐文祖皱了下眉。二人都没有露出觉得他仗势欺人的不满时,心情大好。 “滚吧,下不为例。” 没想到这位出了名的小霸王这么好说话,一个劲儿磕头的伙计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边不停说着谢谢,一边倒退着出了门。 孙掌柜和其他几个伙计见崔鸿没注意他们,也赶忙跑了。 唐文风看着一门心思研究罐头的崔鸿:“你这名声里头是不是有点“学问”?” 崔鸿摸着瓶盖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挺好用的,不是吗?”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乐的清净。 唐文风没说好或是不好。 从背包里摸出来一个铁勺,用勺柄在一个罐头的盖子下面轻轻一撬,“呲——”地一声轻响,一股甜腻的味道从罐子里头飘出来。 把盖子打开,唐文风把罐头推到他面前:“就是这么开的。” 崔鸿惊奇不已,翻来覆去的看着瓶盖:“你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我都想把你脑子打开看看了。” 唐文风:“......”大可不必。 第58章 李金莲大战西门程 第五十八章 带来的罐头有桃子,枇杷,李子,梨,荔枝。 崔鸿一开始没认出来那个白白的是什么,等唐文风和他说是荔枝后,当即惊的合不上嘴。 “荔枝?!” 唐文风点头:“我让商队带的果树,就种在我家院子里。头一年没结多好。我娘他们尝了几个后,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得知唐文耀那事很可能要麻烦崔鸿后,苗桂花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多吃几个荔枝。 除了家里人,崔鸿很少感受到这种善意了。哪怕这善意不算纯粹。 嘴角忍不住上扬:“等你明年回去,帮我多给婶子他们带些东西。” 唐文风半点不客气:“成。” 得了好东西,崔鸿坐不住了。不停催促:“你们快些收拾东西。到了京城不住我家,住什么客栈。生分了不是!” 想到他家离考场特别近,唐文风只迟疑了一会儿,就开始收东西。 东西刚收拾好,于鲤和潘容就回来了。 二人看见崔鸿后,又是一阵激动。 得知要退房去崔鸿那儿住,不好意思的同时很是高兴。毕竟在书院一块儿住了两年呢。 到了宁家,两辆马车就被下人牵走了。 崔鸿则带着他们四人去了离自己住处不远的一个院子。本来想着让他们和自己住一起的,反正他院子里房间多。后来想到他们要参加科举,他不用参加,怕打扰到他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墨竹,我院里的丫鬟,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只管交代她。”崔鸿又交代了一些事,就迫不及待跑了。 他要去和爹娘炫耀他的罐头。 墨竹在崔鸿院里伺候了好几年,第一次见到小少爷这么重视外人,还给带了回来住,心里立刻就在唐文风四人脸上打上了贵客二字。 言行举止间不敢有半点轻怠。 “奴婢平日会在院子里候着,几位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定给办的妥妥的。” 唐文风四人就没有一个家里有下人的,很是不习惯。等到熟悉了院子各处,立刻就送走了墨竹。 墨竹行了一礼,转身去了院子里。 人一走,于鲤就忍不住小声说:“崔鸿家真大,人也多。好不自在。” 唐文风道:“咱们和他是好友,平常心就好。在书院的时候,不还勾肩搭背吗?” 于鲤和潘容想了想,点头。的确啊,换个地方崔鸿也还是那个人,没什么不自在的。 唐文祖叹气:“还是咱们村儿好,这京城富贵是富贵,但不怎么喜欢。” 唐文风三人对视一眼,谁说不是呢。出来了才知道家乡是真的好。 ***** 崔鸿很郁闷,他的罐头一口没吃到,就全被爹娘搜刮走了。 “你家开个玻......琉璃厂呗,那不就想吃就吃了。还能顺便做罐头卖。”唐文风捏着一卷书,头也不抬地说。 崔鸿被他一语点醒:“我问问大哥。”他就记得吃了,居然没想起来还能自己卖。 不过不等崔鸿去找崔钰,崔钰自己找了过来。 他开门见山:“听说你带来了一种罐头,能让水果保存很久?” 唐文风提笔写下一道注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点子是我提出来的,但是具体怎么操作的,是鲁疯子和他家的人研究出来的。你得去和他们商量。” 崔钰笑:“你提出来的点子,那也算有你的一份功劳。怎么也得让你先松口,我才好去找姬家人。” “崔大公子客气了。”唐文风放下书。 崔钰看着他:“这事要是成了,你可有什么要求?”他想了想,道:“先说好,不给分红了。”这个罐头若是攥在他们手里,说句暴利也不为过,他可舍不得再分出去一份钱。 唐文风道:“倒还真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喔?你说。” 崔鸿也好奇的竖起耳朵。 唐文风说:“我三哥前些年成了亲,妻子是他恩师的女儿。本来以为是天作之合,哪知道我这三嫂给我三哥戴了绿帽子。” “绿帽子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崔姓兄弟能大概猜出意思,但不知猜的对不对。 唐文风点头:“是的。而且她的姘头还是她堂兄。” 崔钰震惊,这可真是好一出大戏。 经历过郑则妗事件的崔鸿给了他大哥一个“大惊小怪真没见识”的眼神。 唐文风继续道:“我三哥发现他俩的私情后,不想闹大,便要和离。可三嫂是家中独女,她爹娘不愿女儿名声受损,死活不肯松口。” 崔鸿拍桌:“欺人太甚!自家女儿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竟还妄想什么名声!” 崔钰也点头:“枉读圣贤书。” 兄弟俩看着唐文风:“那你们家是怎么想的?” 唐文风叹气:“这亲肯定是要和离的。只不过李家在京城有一门亲,听说是个从五品。” 崔鸿嗤了声,不屑:“一个从五品有甚了不起的。” 崔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别打岔:“可知道姓甚名谁?” “只知道姓房。”唐文风道。 崔钰脑子里稍一转,就把人对上了号:“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他们这种家族出身,尤其是他经常在外谈生意,京城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有印象。 他指着自个儿弟弟:“这个不算什么大事,明儿让小弟和你走一趟,让那房家人修书一封,你三哥和离的事自然不会再有波折。” 唐文风拱手道谢:“如此,先谢过崔大公子了。” “诶,不必如此生疏。”崔钰笑着道:“你与小弟交好,跟着唤我一声大哥也是使得的。” 唐文风从善如流:“那就先谢过崔大哥了。” 崔钰满意地点头笑了笑。这关系攀的近了,往后再有什么好东西,那不得先想着他们家嘛。 崔鸿哼道:“怎的就光谢我大哥,不谢我?” 唐文风无语:“谢过崔兄,行了吧?” 崔鸿笑了:“这还差不多。” ***** 京城的住地如果按照几环来算,皇城算中心,宁家算紧靠中心的二环,而这房家则在五环。普通百姓则住在七环外。 五环内可以骑马但不许纵马,因此唐文风和崔鸿坐的马车。 溜溜达达到了房家门口,崔鸿让砚台先下去问问。 大乾规定六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都要上早朝,如果遇到事多的时候,这个时辰很可能还没回来,那他们便午后再来。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砚台很快回来,说房大人刚刚下朝回府。 崔鸿当先跳下马车:“走,看哥给你撑腰。” 唐文风嘴角抽了下,跟着跳了下去。 刚刚换下朝服的房思忠听闻下人来报,说宁家小公子崔鸿携友人拜访。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崔鸿,被人找上门来了。 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饭都用不下去,挥手让下人撤走,他起身去了迎客的花厅。 崔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跟自个儿家一样。 “房大人,您老瞧着精神可真不错啊。” 房思忠干笑。他才三十多,怎么就得了一个“您老”了? 想着早点打发了这位,他主动询问:“崔小公子今日来是为了......” 崔鸿坐下后,一指唐文风:“还未和您介绍,这位是我好友,姓唐。”他笑着说,“您那侄女婿便是他三哥。” 没有拿正眼瞧过唐文风的房思忠这才看向他:“你是唐文耀的兄弟?” 见他如此做派,唐文风也没个好脸色:“是。看来房大人已经猜到我来此是所为何事。便劳烦您修书一封,好全了我三哥和离的心愿和您侄女的脸面。” 房思忠冷笑:“好一个全了脸面。成亲三载便和离,还是夫家提出,这叫全了脸面?” 唐文风沉声:“你待如何?” “想和离可以。”房思忠不紧不慢道:“唐文耀必须主动承认是他不忠,负了发妻。” 崔鸿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好个不要脸的老匹夫!自家侄女干了不要脸的勾当,竟还要别人来背锅。 唐文风抬手拦住他:“可以。” 崔鸿傻眼:“文风......” 房思忠得意:“那便请回吧。” 唐文风拉了把崔鸿,二人快步出了房家。 一上马车,崔鸿就憋不住了:“你疯了,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好好骂一通那老不要脸的。” 唐文风撩起眼皮:“你真当我吃得下这亏?” “那你还答应?” “我替我三哥答应了,可不是我答应。” 崔鸿眼睛一亮:“你想做什么?” 唐文风没回答,反而问:“京城哪个楼听书的人最多?” “缥缈居。” ***** 这几日,京城流传一个话本子,名“李金莲大战西门程”。 那西门程乃李金莲堂兄,随母姓西门。与李金莲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不知何时,竟枉悖人伦暗通款曲。 李金莲珠胎暗结后,哄骗是其夫唐大郎之子。但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兄妹二人的事叫那唐大郎撞破。 唐大郎顾念夫妻一场,不愿声张,只提和离。但李家顾全女儿脸面,拒绝后还拿背后靠山蔡思忠这位五品大员做威胁其家人。 唐大郎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做了那绿头王八。 你道那绿头王八是何物? 自是指那些其妻与人勾搭成奸的倒霉蛋!也叫戴绿帽! 第59章 登闻鼓 第五十九章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房思忠气的血气上涌。 一美貌妇人哭的梨花带雨:“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这京中已经有人猜到咱家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神人,如朝阳区的大爷大妈,如明星的粉丝们。能把你穿开裆裤那点子事都给你扒出来。 当然,那是唐文风上辈子的神人,而这辈子嘛,自然是那些个好奇心浓重的纨绔们。 “此事绝不能认下。”房思忠道:“你往后出门与各家夫人聚会时,不可慌张,不可让她们看出端倪。” 这枕头风的威力有多大,他还能不知道? 他如今正值上升,绝不可出半点差错。 房思忠眯了眯眼,实在不行,他会选择断尾以求自保。 缥缈居。 听那说书人将李金莲与西门程之间的房中事描述的活色生香,旖旎缱倦,在座的听客都忍不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唐文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放下后不经意往旁侧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下。 崔鸿听得兴起,正龇着个牙乐呢,见他望着一个方向,跟着看过去:“看见熟人了?” 唐文风用杯子挡住嘴,小声问:“那个穿鸦青色的,头上戴着绿松石发冠的是谁?” 崔鸿定眼一瞧,心头嘿了一声,这不是巧了吗? “那是房青松,房思忠的宝贝儿子。” “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唐文风被杯子遮住的嘴角微微勾起:“我好像知道怎么样以绝后患了。” 又要搞事吗?他最喜欢了。 崔鸿兴奋的看着他。 唐文风示意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和他说了一通。 崔鸿听的是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坏笑道:“你放心,我这边要是查不到,我大哥肯定也能查到。” 唐文风便放心了。 ***** 承天殿内。 乾文帝在骂了一通干拿俸禄不办实事的昏官,发落了好一批人后,突然开口唤道:“房爱卿。” 房思忠连忙出列:“臣在。” 垂下的十二冕旒让乾文帝的表情掩于其后:“朕听闻坊间近日流传一出话本子。有人上奏,那话本之中的人物原型乃是房爱卿。” 房思忠腿一软,当即跪下:“陛下明鉴,那俱是小人胡乱栽赃,臣万万不敢做这等仗势欺人之事啊!” “是嘛。”乾文帝语气不咸不淡,叫人猜不出深浅。 与先帝相比,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除了在亲姐新平长公主与亲娘皇太后面前会露出几分真性情,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揣测他的心思。 房思忠真是快要吓死了,冷汗顺着脖子淌下,浸湿了衣领。 乾文帝沉默不语,其余人也安静如鸡。就在殿内大臣提心吊胆回忆着自己是否有这类见不得人的事时,一名卸了佩刀的侍卫快步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宫外有人敲响登闻鼓。” 各大臣精神一振,这是有大事啊! 宫外那登闻鼓从开国皇帝时期设立至今,只有一人敲响。 状告的是当时跟随开国皇帝乾元帝打过天下的郎中令。那郎中令妻弟欺男霸女,掳虐状告之人发妻不成,便一怒之下杀害其家中上下连仆从共五十四口。状告之人当日外出侥幸逃脱。无处声冤只能来敲登闻鼓。 查明属实后,乾元帝一怒之下将帮其隐瞒的郎中令问斩,其余妻儿老小尽皆流放,其妻弟处以车裂之刑。 乾文帝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将人带到殿前。” 等侍卫离去,乾文帝似笑非笑:“也不知这人要状告谁呢。” 殿下众大臣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他们自己行事谨慎,可是架不住受人连累啊。 能站在这里的,谁家里连亲带戚没有几十口? 真真是要了命了! 等待的时间是最熬人的。 站着的大臣们还好,跪在地上的房思忠只觉得腿都快没知觉了。 就在房思忠跪的眼前发黑时,侍卫那如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敲鼓之人带到了。” 乾文帝垂眸看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哪里人士?有何冤屈?” “回......回皇上的话,小的......不是,草......草民是京城外七里村人,叫武......武加皮。草民要告......工部郎中房思忠房大人。” 嚯! 殿中大臣全都偷偷看向还跪在殿中的房思忠。 房思忠本来就跪的头晕眼花,听见这话更是脑子嗡的一声。 乾文帝微微后靠,姿态有些许慵懒:“你叫武加皮?这名字有意思。” 武加皮吞了吞口水:“草民家中是专门......专门种植五加皮卖给药铺的。草民是家中长子,我......草民的爹就给草民取了这个名字。” 乾文帝话锋一转,问:“你方才说要状告房思忠?” “是。”武加皮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说话也顺畅了。 “草民的弟弟前些时日进城卖晒干的五加皮,因为挡了房大人儿子房青松的路,被一鞭子抽在脸上,伤势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说好的亲事也没了。我们家为了给弟弟治伤掏空了家底。爹为了多挣些钱去采石,不慎滚落摔断了腿。娘去给贵人家洗衣裳得罪了贵人,挨了打没了半条命。” “草民实在没有办法,找到房少爷,求他给些银钱为家中亲人治病,却被打了一顿。还说草民要是再敢去找他,就送草民一家去见阎王爷。草民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揣着一把菜刀想要去和房少爷拼命,却听见有人说起登闻鼓。说皇上是天子,只要让您知晓,就定能申冤。所以草民就壮着胆子来了。” 乾文帝听完后沉默。 众大臣低着头,面前一派正经,心中啧啧,这房思忠危矣。 “房爱卿可知此事?”良久,乾文帝才笑着问。 房思忠汗如雨下,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臣......臣不知。” “喔?那便查查吧。”乾文帝依然在笑,“来人,将房爱卿送回府中好生照料。” 房思忠再坚持不行,晕倒在地。 哦豁!这是要监禁起来啊! 大臣们偷偷递着眼色。 “秦爱卿。” “臣在。”刑部尚书秦准忙执着笏板出列。 “武加皮暂交于你看守。三日内,朕要知晓他口中所言是否属实。” 秦准心里叫苦连天:“臣领命。” “退朝。”乾文帝起身。 他一走,殿中大臣当即松了口气,笑呵呵地对秦准抬了抬手。 “秦大人辛苦了。” “辛苦辛苦。” “重任啊,费心了。” 秦准:“......”一群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王八蛋。 ***** 皇帝亲自发话,刑部从上到下都动了起来。 一天就把事情查了个底儿掉。 但能在京城扎根的官员,有哪个不是盘根错节的。 这一查,顺藤摸瓜下去,还查出来了不少和房思忠有所牵连的官员。 这下子他们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要是换作平时,最多挨皇帝一顿骂,责令闭门思过。 可这一次乾文帝也不知道为何动了怒。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革职查办。 拔出萝卜带出泥,每天都有官员被刑部的抓走。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见又一个官员被押走,崔鸿撞了撞唐文风,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这次搞得有点大啊。” 唐文风看着那个被押走的官员一直喊着冤枉,渐渐远去。才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小声叹了句:“会试将近了。” 如今朝堂上许多占据要职的官员都是先帝在位时遗留下来的,可偏偏先帝对乾文帝算不得喜爱。 根基打稳了,也是时候更新换代了。 崔鸿也想明白了,微微睁大眼。心中不由感叹一句他们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他那位皇帝舅舅怕是早就等着谁将这个由头递到他面前,好让他借题发挥。 “回去吧,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结果了。”唐文风喝干杯中的茶,起身。 崔鸿一手搭住他:“走走走,缥缈居新出了一道醉香鸡,说是味道极好,咱们叫上你哥和于鲤潘容一道去尝尝。” “行。” 就如唐文风猜的那样,半月后,这场让京城众官员每日胆战心惊,生怕火星子落到自己身上的事消停了。 房家被抄家,其子除武加皮弟弟的事之外,手上还沾有人命官司,被判处斩立决。房思忠虽未沾染人命,可手中阴私事不少,被革职流放。其妻对其子所做之事隐瞒不报,笞二十,徒三年。 其余和房思忠有所牵连的官员,大部分挨了板子后便放了回去,少部分被革职。 朝中一时间空了一角。 人心惶惶度过了一个月,随后迎来新年。 上头的动荡不安和百姓们无关,他们依旧欢欢喜喜置办年货,赏着花灯。 唐文风也是才知道,京城从过年前三天起就会挂花灯,一直挂到年十五,因为那一日有元宵灯会。 当天连不常露面的官家小姐们也会出门游玩。 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来一段月下花前的浪漫相遇。 这不,崔鸿就叫人堵住了。 第60章 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吧你。 第六十章 堵住崔鸿的便是曾经让他躲到易阳县避难的太傅孙女,易云竹。 易云竹所嫁之人乃是太傅的一位学生。论长相学识,比崔鸿出众。但她偏偏瞧不上。婚后和丈夫过得很不愉快,隔三差五跑回娘家。 她的同胞兄长易行知上次在茗香居和崔鸿闹起来,就是因为她的事。 易行知总觉得妹妹如今日子过得如此不顺心,都怨崔鸿。 他妹妹人品才貌皆属上乘,那么多才学过人的儿郎求娶,偏偏崔鸿仗着家世,对他妹妹连个正眼都没有。 就这样妹妹还是对他死心塌地。 真真是叫他憋屈。 昨个儿妹妹和妹夫吵了架,跑了回来。他想着今日带妹妹出来散散心。 没想到逛个灯会也会撞见崔鸿,易行知恨不得翻个大白眼。晦气! 因为觉得丢脸,所以唐文风他们至今不知道崔鸿是为了什么躲去的易阳县。 这会儿看见易云竹拦住崔鸿,皆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崔鸿只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安夫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挡住我们兄弟几个去路做甚?”易云竹夫家姓安。 “你叫我什么?!” 崔鸿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那么点不确定了:“难道我记错了?你丈夫不姓安?” “你......”易云竹美目含泪,摇摇欲坠。 崔鸿吓得倒退两步。这倒了不会赖在他身上吧? 易行知气愤道:“你会不会说话?” 崔鸿怒了:“她嫁了人,我称她一声夫人还有错了?” 易行知噎住。 唐文风几人见势不对。这姑娘原来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光明正大当街拦人。 “走吧,你不是说要去放花灯祈求姻缘吗?” 崔鸿反应快,听见唐文风这么说,连忙点头:“对对对,快些走快些走。” 他绕过易云竹,一溜烟儿跑了。 唐文风几人跟在后面。 直到走远,看不见易家兄妹后,崔鸿才扶住旁边的树,大大松了口气。 “你这是欠了情债?”几人打趣地看着他。 “别瞎说。”崔鸿翻了个白眼,“我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 他长叹一声:“可能是因为我长的太帅了吧。” “呕——” “过分了啊!”崔鸿给了他们一下。 唐文风笑过后,正经道:“如果可以,还是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的好。” “我也想啊。”崔鸿很是苦恼,到底忍不住和他们大倒苦水。 听完他和那位易家女儿的纠葛,几人万分同情。 “我说,崔兄,那位安夫人瞧着也不错,你当初怎么就没从了她?”于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你懂什么?我要找,也要找那情投意合之人。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 潘容道:“你都没试过,又怎知甜不甜?” 崔鸿语塞。 过了会儿才道:“反正我不中意她这种。我啊,喜欢温柔又不失风趣,含蓄却又有自己主见的。当然,容貌也不能太差......” 唐文风呵呵:“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吧你。” 崔鸿拿胳膊夹他脖子:“臭小子,咒我是吧!” “真有这种女子,哪还轮的上你?人肯定早早的被人盯上了。” “绝对不可能!我去姻缘庙求过签,说我的正桃花在二十三岁。她肯定还在等着我。” “白日梦是种病,得治。” 崔鸿气的搓他脑瓜子。 “诶诶诶,你俩别闹了。”于鲤指着远处,“那边怎么瞧着像是火光?” 扑腾着和崔鸿闹作一团的唐文风抬头看去,发现还真是。 “怎么瞧着像是玉名楼的方向。”崔鸿喃喃,随后猛地回神,惊的差点跳起来,“真的是玉名楼!” 玉名楼是专门给京中权贵家里的女眷们定制珠宝首饰的地方,今晚出门前,他爹还说带娘过去瞧瞧新到的款式。 看着那个方向火光冲天,映的天都变了色,崔鸿大叫一声爹娘,拔腿就跑。 唐文风他们急忙追上去。 ***** 到了地方,发现着火的当真是玉名楼后,崔鸿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附近巡逻的士兵已经在疏散赶离人群。 水囊被拉了来,随时准备投掷,还有许多人主动拎着桶去河里打水。 玉名楼高四层,火是从最上面着的,下面还完好无损,可也没有人敢进去。 崔鸿一把推开要来拦他的士兵,抬脚就往里冲。 落后一步的唐文风指尖从他衣边扫过,没能抓到人。 “草!” 他低骂了一声。左右看看,抢过一人手里的木桶兜头倒下。一桶冰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本来要来拦他的士兵都被惊愣在原地,没能第一时间过来拉住他。 唐文风让五哥他们在这里等着,他撕下一块衣摆遮住脸往里跑去。 这楼不知道涂了什么防火的,目前只有三四楼烧了起来,下面还未被波及。 唐文风进去后,顺着楼梯往上跑。总算是在三楼的走廊逮住了准备直接冲进去的崔鸿。 “你疯了!就这么进去是救人还是自杀?” 崔鸿呆住,随后怒道:“我看你才是疯了!你进来做什么?那是我爹娘,又不是你爹娘!” 唐文风比他还凶:“老子下半辈子的养老钱还要靠你们家!” 崔鸿:“......” 唐文风扒拉开他,一脚踹上去,门......纹丝不动。 他黑着脸:”还傻站着,踹门啊!” 这种时候崔鸿很不想笑,但是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些许。 在唐文风的瞪视下严肃起来,一下一下踹起门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冻的牙齿打颤的于鲤上来,一脚踹过去。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咔嚓一声裂了。又是几脚下去,门彻底碎裂倒塌。 “你怎么也上来了?”崔鸿抽空回了头,“你也没有养老钱在我家啊?” 于鲤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 “我就是担心你们。我年纪最大,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小的进来吧。” “别啰嗦了。赶紧救人!” 三楼还没被火焰吞噬多少,但烟很多,唐文风被熏的眼睛难受,蹲下身挨个挨个翻看。 玉名楼整体呈塔状,越往上越小。 三个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三楼翻找完了。 崔鸿脸色难看,他爹娘没在三楼,那定是在四楼了。 唐文风和于鲤正把还有心跳的人往外拖,一抬头看见崔鸿要往四楼跑,二人吓得忙扑上去。 “你爹娘要真在四楼,那......你别犯傻。” 崔鸿双眼通红,他知道,可那是他爹娘啊!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时,玉名楼外的空地,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看见了表情非常不好的唐文祖和潘容。 “文祖,阿容,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鸿儿文风他们呢?” 唐文祖和潘容见鬼似的盯着他俩看了会儿,反应过来惨叫一声。 新平长公主拿在手里的冰糖葫芦差点吓掉:“怎么了?”她摸了摸脸,难道她今天妆没上好,这么吓人? 唐文祖快哭了:“崔鸿以为你们在楼里,进去了,文风和于鲤也跟着进去了。” “什么?!”新平长公主手一抖,专门给几个孩子买的冰糖葫芦落到地上。 宁培安牙关一紧,握住失神的妻子:“我进去看看,你和两个孩子走远些,知道吗?” 被握住肩头晃了晃,新平长公主终于回过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你快去。” 说完她一手一个,拉着唐文祖和潘容就往远处走。万一楼塌了倒下来砸到人就不好了。 拦在楼前的士兵看见宁培安,顿时头疼:“宁老爷,您不能进去。” 宁培安厉声道:“我儿子和他朋友都在里面,我必须进去!” “我们已经有人进去救人了,您稍等。” “我等不了!” 宁培安抢过旁人手里的桶兜头淋了自己一身水,推开不敢真的对他动手的士兵,快步跑了进去。 他一进楼,就看见或背或抬,正把幸存者弄下楼的士兵。 “宁老爷?”背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妇人下楼的士兵看见他,连忙道:“您是来找崔小少爷的吗?” 宁培安准备掠过他的脚步顿时一停,喜道:“你看见了?” 士兵点头:“他和两个年轻人在帮忙救人,就在三楼。” 知道儿子和他朋友都没有事,宁培安松了口气,道过谢后,快步往楼上跑。 三楼已经烧了大半。 能救的人都从屋里拖了出来,崔鸿跌坐在地上,通红的双眼淌着泪。 “走吧。”唐文风咳了咳,拍了下他的肩膀。 崔鸿吸了下鼻子,扶着于鲤从地上站起来。 “鸿儿!” 崔鸿身体一颤,是吸入烟雾过多,他产生幻听了吗? “文风,于鲤!” 唐文风和于鲤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培安。 “宁叔叔......” 从三楼屋里飘出来的烟熏的宁培安直咳嗽,他笑着上来拍了下两人,又看向傻呆呆的儿子。 宁培安上前拽了他一下:“傻了不成?赶紧走。” 崔鸿嘴唇颤抖着,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吓死他了!他以为爹娘都没了! 第61章 他讨厌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 第六十一章 当着那么多还没离开的士兵的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以说是崔小少爷活了近二十年来最丢脸的时刻了。 宁培安一边忍笑一边推着三个孩子往前走。还不停给殿后救人的士兵说辛苦了。 等到出了玉名楼,在河边的柳树下看见焦急的走来走去的新平长公主,已经没在哭的崔鸿又忍不住了。 看他一张脸白一道黑一道,跟个花脸猫一样,新平长公主哭笑不得地抬起袖子给他擦,眼泪忍不住往下落:“你啊,怎么就这么冲动。” 崔鸿这会儿终于不好意思了,低着头闷声闷气说:“我以为你们在四楼,想上去,文风和于鲤拉住我的。” 看着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的三四楼,新平长公主后怕不已:“傻孩子。” 她本来就挺喜欢唐文风他们几人,这会儿更是跟看自家孩子似的。多亏有他们,要不然她这个年纪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崔鸿胡乱擦了把脸:“您和爹不是说要去看首饰吗?怎么又在外头。” 说起这个,宁培安就万分庆幸:“我和你娘上到二楼的时候,你娘从窗口看见街上有人扛着冰糖葫芦叫卖,她就说去给你们买糖葫芦。改天再去看首饰。” “哎呀,我的糖葫芦!”新平长公主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委屈地蹙眉,“我买了六串呢,还有钰儿的。” 崔鸿忍不住笑出声:“那卖冰糖葫芦的是谁?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宁培安也笑着说:“真得好好谢谢。” 楼层太高,忙碌了一番发现火灭不了,士兵们放弃了。 夜半时分,这栋被底层百姓称为三大销金窟之一的玉名楼彻底被火焰吞噬。 好在它附近都是空地,没有波及到其余的房舍。 玉名楼明面上是祝家的产业,实际上是乾文帝的私产。祝家是太后的娘家。 这一次死了好些权贵人家的女眷,见天儿有人到乾文帝面前哭。 乾文帝本就心疼少了一个填充私库的赚钱渠道,被他们哭哭哭,哭的更是头大。 在得知很可能是有人蓄意放火,简直是雷霆震怒。责令刑部彻查。 因为先前那一场清查,刑部得罪了不少人。秦准在领命离开后,一张脸顿时皱巴起来。祈祷着千万别再和什么势力扯上关系。 好在后面查出来,这事并非阴谋算计。 起因是一位四品大员的家眷去玉名楼时,被一个伙计不小心冲撞到了。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位夫人那日心情不好,将一腔火气全撒在了那个伙计身上。非要人给她下跪赔礼道歉才罢休。 那伙计因此恨上了这位夫人。暗地里算好时间,等到她再去玉名楼时,将加了蒙汗药的茶水端上,等到亲眼看见那位夫人喝下,这才离开。 随后趁着楼下人没注意,上四楼门口泼了油,放了火。随后又下楼将三楼的门从外面锁了。 四楼到三楼之间只有一道隔扇门,三楼一锁,即便侥幸醒过来从四楼跑到三楼,那也是出不去的。 因为这些个夫人小姐选首饰的时候只点楼里的熟人去做介绍,所以等到楼下的人发现失火了,四楼已经烧了起来。 他们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救人,只是去通知了巡防。 失火的原因查明后,那伙计被判了斩首。即便不判死刑,那些死去的女眷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他。 至于引起这场祸事的那位四品大员的夫人,乾文帝是恨不得活剐了她。 是的,这位夫人命大,没死成,被救了。 但这火说到底并不是她放的,所以哪怕好些人恨她恨得要命,也还是不能把她怎么样。 乾文帝最后把这位四品大员给贬去了凉州做通判,眼不见为净。 ***** 过完年后,时间走的飞快。 转眼来到二月份,迎来了会试。 考场设在礼部贡院,唐文风和潘容早早的起了,用过早饭后,由崔鸿崔钰兄弟俩亲自送过去。 会试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几天吃喝拉撒都在号舍里解决。 唐文风一想到要在里头待这么久,自己又是来走个过场的,想打退堂鼓。 潘容看出来了,拽着他不让走。 唐文风只能硬着头皮一起。 新平长公主亲自下厨给他二人烙了饼,在号舍里尽量少吃东西,少喝水,所以馒头和饼一类的东西是最方便带的。 看着唐文风和潘容进了贡院大门,崔鸿和崔钰这才离开。 九天后,贡院大门打开。 一群面黄寡瘦,走路摇摇晃晃,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考生从里头走了出来。 有几个年纪挺大的考生一跨过门槛就倒地痛哭。又白来了一遭。 崔鸿伸长脖子往里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扶着潘容的唐文风。 唐文风没事就练练他那四不像的太极,身体倒是比潘容好太多。这会儿脸色虽然瞧着不大好,可走路还是有劲儿的。 潘容就跟个痨病晚期的人一样,一步三喘。 “哎哟,你俩身上这味儿。”崔鸿嫌弃。 唐文风生无可恋:“你不懂我的痛。” 他以为乡试时,隔壁有个一直放屁的考生已经是倒霉透顶了。没想到,却原来是非常幸运的了。 这几天,他左边的考生不停放屁就算了,右边的考生还拉肚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是太过紧张。那喷溅的声音......不能想了,太特么销魂了。 唐文风觉得经过这九天,他整个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回到宁家,唐文风和潘容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又吃了一点东西,便倒头就睡。这一睡睡了两天。 新平长公主担心的都把太医给叫了来。 得知只是太累,她才放下心。 崔鸿小声和他大哥咬耳朵:“你说让咱娘认那俩当干儿子怎么样?” 崔钰瞪他:“别瞎出馊主意。” 崔鸿撇嘴:“咱娘肯定很乐意。” “文风他们不一定乐意。”崔钰虽然没和唐文风打太多交道,但接触的人多,看人的眼光还是有那么几分的。这唐文风就是个没多大志向的,而且特别怕麻烦。除非必要,否则能做个闲人就做个闲人。 他们家虽然说是商人,可他娘是皇帝的胞姐,和皇室怎么也脱不开关系。若非和小弟交好,唐文风怕是能躲他们家多远就躲多远。 崔鸿想到唐文风最大的心愿是考取举人,能够免去赋税徭役后,就回家种田。顿时觉得大哥说的有理,遂把这个想法打消。 ***** 三月上旬,贡院发榜。 唐文风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压根儿没抱希望,坐在那儿和于鲤下五子棋。于鲤一开始不会,后来被教了几次,就来了兴致。 潘容则坐立不安。 脚步声传来,他噌的起身。 砚台快步穿过回廊跑进来,笑着说:“恭喜潘公子,唐公子,中了!” 潘容喜得不敢置信:“真中了?!” 砚台点头:“真中了。您二百零八名。唐公子三百名。” 唐文风手里的棋子都掉了:“我也中了?你没看错吧?” 砚台非常肯定:“我眼神很好,绝对不会看错。” 唐文风傻眼。他都收拾好背包,准备过两天就回家种田。你现在告诉我,我中了?! 我特么过些时候还要去参加殿试! “不应该啊。”唐文风十分不解,“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水平,不应该中的啊。” 上千个人里录取三百人。他自问不能从这千人里脱颖而出。 “你别急,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宁培安给管事使了个眼色。 他们这些人有各种探听消息的渠道,不到午时,管事就回来了。也带回来唐文风为什么会榜上有名的原因。 原来是前面有两人被查出来家中有人犯事,被勒令三代不得科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最初的筛查。现在查出来后便取消了会试成绩。少了两人,皇帝又是个有点强迫症的,必须凑够三百人,所以下面的人便将后面的考生顺位往前挪了挪。 唐文风运气好,刚刚好卡在最后一位。 当然,运气好只是其他人以为。 知道原因的唐文风心里大写的一个“草”! 要不要这么倒霉! 他只想逍逍遥遥当个农家子,不想走仕途! 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拒绝当官? 在唐文风抛出这个问题时,除了个别人,其余人看他跟看傻子一样。 竟然还有不想做官的。 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考了几十年都不能高中的考生听见,怕是冲过来殴打你一顿都不足以泄愤。 新平长公主认真思考了他的问题:“若是你殿试名次靠后,你就是拒绝当官,皇上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但若是名次不错,那可能想走也走不掉。 唐文风琢磨着能不能交白卷。 他的心思这会儿都写在脸上,新平长公主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警告他:“万不可敷衍了事,否则当心你的脑袋。” 唐文风:“......” 草啊! 他讨厌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 第62章 愿望是回乡种田。 第六十二章 三月十五,殿试。 经过一番搜查,唐文风他们才被放行,排队进入皇城。 进来前,就有人给他们说过规矩。不可大声喧哗,不可随意大量,不可直面圣颜。 唐文风是会试最后一名,他的座位就在最后一个。 坐下后,他有点小失望。还以为会在皇帝上班的承天殿里考试呢。 此次试题由乾文帝亲拟,只有一个字——战。 唐文风余光偷偷扫了右边,发现好些人已经奋笔疾书。 他苦恼地皱起眉,将题目写下许久后,才慢吞吞提笔写下——以战养战,取敌之利,养己之兵,为胜敌益强矣。然,战久兵疲,故重农屯粮为重,养兵为次矣。...... 唐文风对这位乾文帝并不了解,但从崔鸿一家口中偶尔听说的,还有百姓们口中流传的信息来看,这位乾文帝大概率是主战派。 所以他这般提议重农反战,乾文帝肯定就瞧不上他。 唐文风这么美滋滋的想着,绞尽脑汁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如何好好的种田,提高百姓们的幸福指数。 在他写的兴起时,余光扫到一角黑色衣袍。 大乾以黑为尊,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身边这人是谁。 唐文风第一次紧张的心脏砰砰跳。 “这梯田为何物?” 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也能听出来很好听。是他老婆曾说过的那种什么非常有磁性的男神音。 唐文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手中笔不停,脑子转的飞起,左思右想下,还是决定装没听见。 乾文帝在他身侧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但这也足以让在场监试的众位大臣对唐文风多了一份关注。 “时辰到!停笔!” 唐文风早就写完了,连忙把握在手里装模作样的笔放下,随后把手背在身后正襟危坐,这是以防有人还要继续书写。 等了会儿,等到墨迹干透后,总管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将所有考卷收起,送到几位监试大臣面前。 数位监试大臣先阅卷,阅完挑出他们觉得能胜任一甲的试卷呈给乾文帝过目,钦定名次。乾文帝若是觉得不可,再另看其他试卷。 大臣们交头接耳商议良久后,将三份考卷呈上。 乾文帝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随后将考卷放下:“那坐在最后一位考生的考卷呢?” 大臣们忙将他指定的这份考卷抽出来,说:“这位考生我们觉得可评二甲。” 乾文帝嗯了声,垂眸看起考卷。 大臣们不敢出声,垂手站在一旁安静如鸡。 半晌后,乾文帝出声:“字写的真丑。朕见过这么多参加殿试的学子,你这手字也是独树一帜。” 唐文风:“......”丑的自成一家是吧。 乾文帝批评完他的字,看了看名字:“唐文风上前来。” 唐文风低头含胸小碎步上前,扑通跪下:“草民见过陛下,陛下圣安。”这万恶的皇权至上的社会!呸! “多大年纪了?” “虚岁十七。”下个月十六,按这里的人的习惯来算,他的确是十七了。 “十七?”乾文帝微讶,“你抬起头来。” 唐文风抬起头快速看了乾文帝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皮子。 这皇帝看着就不好惹啊。感觉能一拳打死三个他。 见他面容稚嫩,乾文帝升起的念头有些摇摆不定。 十七啊......这年纪有点太小了。 思索片刻,乾文帝开口:“若朕赐你一甲进士及第,你可担得起?” 此话一出,众大臣皆是眼皮一跳。 唐文风心头一凛:“草民不可。” “为何?” “不敢欺瞒陛下,草民的愿望是回乡种田。” 乾文帝:“......” 众大臣:“......” 各学子:“......” 潘容心中叹气。 乾文帝被他这话噎住,好一会儿才问:“既无仕途之心,为何科举?” 唐文风一边在心里吐槽这皇帝老儿废话真多,一边半真半假地说:“草民本来是想考中秀才就回乡,后来在夫子和友人们的支持下参加了乡试,稀里糊涂过了之后,便想着来京城见识见识。” 乾文帝气笑了:“别人耗费数十年都考不上,你稀里糊涂就考上了?” 唐文风趴在地上装死。 “哼,既是不想做官,那便去国子监执教。赐进士出身。”这是维持各位大臣评出来的二甲了。 唐文风有苦说不出,还只能嗓门儿洪亮的喊:“谢陛下!” 榜眼和探花都是来自富庶之地,唯有状元是来自靠近北疆的一个小县城。听见自己得了头名,竟激动的昏了过去。 潘容和丛戎皆评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二甲三甲若是想再进一步,或者积累人脉,可去参加庶吉士考试,庶吉士为从七品,考中后进六部,三年后再行分配。 而没有通过庶吉士考试的进士,则会被下发各府任从七品官职,若无意外,三年后大部分可升任正七品。当然,也有到老都无缘升官的。 殿试结束,一甲三名簪花披红,被鼓乐仪仗簇拥着打马游街。其余进士从侧门出宫。 最特么坑爹的是,等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游完街,他们这群进士同进士还得把人送回去才能离开。 唐文风头上顶着一朵彩花,木着脸看插着金花的三人骑着马游街。 大街两侧,不止大姑娘小媳妇儿将手里的花扔向他们,还有些男子凑热闹。 崔鸿和崔钰早早的在街边酒楼二楼定了雅间,就为了看唐文风和潘容。 人多,他俩找了好一会儿才把人找到。 当即下楼去把他俩带了上来。 “你这个表情......考的很好?”崔鸿皱眉。 潘容小声说:“差一点,打马游街的三人里就有文风。” 崔鸿惊讶:“那他怎么......” 潘容道:“他拒绝了。然后皇上让文风去国子监执教。” 崔鸿嘴角抖了抖,憋笑:“节哀。” 唐文风幽幽的看着他:“想笑就笑吧。” “噗......哈哈哈!”崔鸿没有半分姿态的捶桌爆笑。 崔钰瞪了他一眼,没用,遂放弃。 转而担心地问起唐文风:“既然木已成舟,那你就顺其自然吧。” 唐文风蔫儿了吧唧地趴在桌上:“我想回家种田。”他一点也不想教书。他上辈子就是个搞计算机的tat。 隔天琼林宴上,其余人都在结交拓宽人脉,只有唐文风和潘容窝在角落。 “你不过去?” 潘容摇头:“和他们说不到一处去。” 虽然唐文风在殿试出了点风头,但后面明摆着惹了皇帝不喜。所以没人来搭理他。 潘容虽然这些人跟着唐文风于鲤他们混在一起,性格外向了不少,可还是嘴笨。换句来说就是社恐。 所以也乐得待在角落赏赏花望望月,吃点东西喝点酒水。 宴毕,众进士被送出宫。 送唐文风和潘容的侍卫在宫外看见来接人的崔鸿和崔钰后,好一番惊讶。没想到这瞧着平平无奇的二人,竟和宁家有关系。 对崔鸿和崔钰拱了拱手,侍卫便转身离开。 将人接到,送回院子,才发现这俩早跟醉猫一样,睡得人事不醒。 第二天早上起来,因为宿醉,唐文风头难受的不行,浑身上下透着丧丧的气息。 一直到下午,才算是满血复活。 新科进士们都有回乡探亲的假,但唐文风想到他过后要在国子监执教,就懒得来回跑了。和唐文祖商量过后,让他和于鲤一道回去,和苗桂花他们以及潘容的父母说一声。路途遥远,二人不安全,崔鸿会派人保护他们。 唐文祖和于鲤也觉得他们懒得多跑一趟。虽然这路上的时间不算在假里,可赶路到底不好受。 又在京中待了几日,买了些在他们府城县里没见过的东西备上,唐文风和潘容这才将唐文祖和于鲤送到京城门口。 望着马车越走越远,两人才转身离去。 “我想在京城买个宅子。”唐文风边走边说。 潘容抓了下头发:“我也想。虽说和崔兄交好,可一直住在他家也不像话。”说完他又丧气,“可是京中宅子太贵了,我买不起。” 他们家靠着卖厕纸赚了不少,可依旧买不起京城的房。 “我有一些钱,买到宅子后你先和我一起住吧。”他曾靠着肥皂的方子和崔钰写了契书,要他们家在邰州府城一间铺子年收入的两成。每两年结一次,契十年。 现在倒是可以问崔钰拿钱了。 崔钰在知道他要留京执教后,就猜到他会自己买宅子搬出去住,所以早就将他应得的那份钱准备好了。 没等唐文风开口,他便主动将装了银票的匣子推过去:“一共是七百五十四两,我给你取了个整,一千两。” 唐文风啼笑皆非:“哪有这样取整的。” 崔鸿笑道:“多的就当恭喜你高中了。” 唐文风领了他的好意。 崔鸿跟着凑热闹,也要送钱。 唐文风连忙阻止他:“你离开易阳县时留给我的我都还没动。” 崔鸿不高兴:“那你研究罐头花的自己的钱?” 唐文风眨眼:“鲁疯子的。”他出点子,鲁疯子出材料出人手,研究出来后既方便了他,也满足了鲁疯子一家的研究欲望,一举两得。 崔鸿沉默,随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63章 执教生涯开始。 第六十三章 国子监下设有六学,分别为国子学,四门学,太学,工学,书学,律学,算学,另有二馆,为崇文馆与弘文馆。 国子监除最高管理者国子祭酒外,其下还有司业,监丞,主簿,博士,助教等。 唐文风入的便是算学,身份等同于助教。 “听说了吗?咱班要来个十七岁的夫子。姓唐,叫唐文风。” “啊?多少岁?” “十七!” “毛都没长齐,还来教我们?肚子里几滴墨啊?” “半桶水响叮当吧。” “哈哈哈!” 唐文风胳膊下夹着一叠卷子和一个沙漏,手里握着把戒尺,从前门走进去时就看见坐在下面的学生正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这么好笑?说来我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笑声戛然而止。 唐文风在书案后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我姓唐,你们可以唤我一声唐夫子,也可以叫我一声唐老师。” 他视线在下面扫了一圈:“谁的算术最好?” 班里的学生齐齐看向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成谦。 唐文风道成:“叫什么?” 成谦虽然也觉得他年纪这么小不靠谱,但到底面上没有露出来,刚刚大笑的人里也没有他。 “回夫子的话,学生叫成谦,谦逊的谦。” 唐文风点点头,看着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班长了。”他用戒尺敲了敲手边的卷子,“来,把这些卷子发下去,一人一份,多的拿回来。” 成谦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他说的照做了。 在成谦发卷子的时候,唐文风说着考试规则:“卷子一共是二十五个小题,十个大题。小题每一题两分,大题一题五分。六十分及格,九十分优秀。考试时间为半个时辰,也就是四刻钟。” 之前笑得最凶的那个学生问:“及格?那要是不及格呢?” 唐文风依旧笑眯眯的:“不及格的,我会专门印几套题给他做。” “那及格的呢?” “九十分优秀,那一百分的呢?” 唐文风:“一百分是满分。若是谁得了一百分,一个月内,你就是在我的课上裸奔我都不会说你一个字。” 众学生:“......”谁会做出裸奔这等不雅的事啊! “行了,别多话了,现在考试开始。”唐文风用戒尺敲了敲书案,将沙漏倒过来。 这个沙漏漏完刚好一刻钟,倒四次就行。 下面的学生一开始看见那些一百五十五加八十八的题还在那儿嘲笑,根本没把唐文风发的试卷放在心上,等到往下一看,人都傻了。 【小明和小红从两地同时出发,相对而行,经过一个时辰,二人在距离中点四里远的地方相遇。已知小明的行走速度比小红快,求问小明每半个时辰的速度比乙快多少?】 众学生:“......”小明小红是谁?他们都不认识,鬼知道小明快多少?! 【森林里有一群兔子和狐狸在聚会,已知有三百二十只脚,求问兔子和狐狸各多少只?】 众学生:“......”狐狸不是要吃兔子的吗?为什么它们两个会在一起聚会?不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脚!! 一群学生盯着卷子抓狂,恨不得把它团吧团吧吃啰。 “不许交头接耳。”唐文风起身,握着戒尺走到抓耳挠腮想要讨论一番的两名学生中间的过道站着。 有那些想要趁他没注意偷偷交流的,但唐文风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回过头。 “再让我逮到谁交头接耳,全部按零分算。” 唐文风溜溜达达在教室里转悠了几圈,欣赏着这些学生们抓狂的表情。 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被迫来教书的心情瞬间美丽了不少。 一刻钟到,唐文风把沙漏又倒了过来。 如此倒了四次后,他用戒尺敲了敲书案:“考试时间结束了啊,停笔停笔。” “啊?这就到了?” “我还一道题没有算出来!” “那我比你好一点,算出来了一题。” “那个很多腿......不是,很多脚的你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 “怎么算出来的?” “我画了好多兔子和狐狸。” “......” 教室里一共二十五名学生,座位是五个竖排乘五个横排。唐文风让每个竖排的学生往前传卷子。 他则挨个在第一排收。 收完后他留下一句自习,就夹着卷子走了。 这里也有专门给教书的夫子们用的办公室,唐文风走到属于自己的书桌前坐下,用毛笔沾了红色颜料批改起卷子。 有那好奇的夫子走过来看了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都什么鬼?狐狸和兔子?小明和小红? 这些题对根本没接触的学生们来说很难,但对唐文风来说还是很简单的。尤其是他提前一天就把答案写了出来。 毛笔刷刷刷的批改着,不到两刻钟就全部批改好了。看属于他的授课时间还剩些许,他还抽空写了个成绩排名表出来。 成谦不愧是全班公认的算术最好的学生,得了八十五分,只错了三道大题。想来有了这次经验,下次应该能上九十分了。 吹了吹排名表的墨迹,干了后,唐文风再次夹着卷子和成绩排名表,问其他夫子拿了一瓶浆糊和刷子,回了教室。 “来了来了!他回来了!” “这么快分数就出来了吗?” “他自己出的题,肯定早就知道答案了,能不快吗?” 唐文风将卷子放在书案上,没理那些伸长脖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考试成绩的学生,先用刷子沾了浆糊,把成绩排名表糊在了进进出出的门上。 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学生正对着那张成绩排名表,一眼就瞧见了排在第十二位的自己,还有那可怜巴巴的七十一分。 他哽咽了下,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废。 “现在,叫到名字的上来领卷子。”唐文风悠哉游哉地盘腿坐在垫子上,抖着卷子,“成谦。” 成谦起身去拿自己的卷子,看见那个鲜红的八十五分,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满心以为自己能得九十分或者九十分以上的。 等到他坐下,左右两侧的学生全都伸长脖子看他的分数。 看见那八十五分后,都在安慰他。 “没事没事,这次没发挥好,下次肯定能得优秀的。 “那姓唐的出的破题咱们都没见过,八十多分已经很好了。” “许坤。” 这人话刚说完,就听见唐文风叫自己的名字。急急忙忙起身跑上去。 “啊!!!” 许坤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五十九分的卷子。 听见他的惨叫,其余学生好奇的坐不住。 “你怎么了?” “快给我看看,多少分?” “五......五十九?” “五十九?那是不是没及格啊?” “好像是。” 一时间,同情的目光不要钱的扔向许坤。 成谦瞬间觉得自己的分数也不是那么拿不出手了。 试卷发完,教室里哀鸿遍野,愁云惨雾,惹得附近几个教室里的学生好奇不已。 听说他们班新来了个还未及冠的夫子,这是有多凶残,竟然让整个班的学生都连连哀嚎。 “二十五个人,及格人数不到一半。我真的很怀疑你们平时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习。”唐文风看着下面那些学生恨不得以头抢地的羞愤表情,慢悠悠地说。 “夫子,您之前说不及格的会多印几套题给做,那些题全是这一类的吗?”成谦开口问道。 唐文风点头:“是。你八十五分,是班上第一名,不用做这个。” 成谦有些难以启齿:“学生能不能问您多要几套题?” 好家伙,这还是个刻苦的学霸苗子? 唐文风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可以,试题我明天带来。” 成谦松了口气,笑着感激:“谢夫子。” 不是每一个都像成谦那样爱学习,一个个跟没了骨头似的,蔫儿了吧唧地耷拉着脑袋。 下课的钟被敲响,唐文风一秒没多留,收拾好东西扔下一句下课,人就已经到了门外。 第二天早朝。 诸位大臣聚在宫门口等开门,闲着无事,提起了唐文风弄的这个考试。 “我家儿子得了六十分,刚刚及格。听他说没及格的还要被罚做几套题,全是什么狐狸兔子的。” “我家那个稍微好点,六十二分。” “我家那个才考了八十五分,心情非常不好,昨晚饭菜都没用多少,让他娘担心的。”户部侍郎成章面上唉声叹气,实则心里暗爽,儿子真给他长脸。 儿子只考了三十八分,光荣的得到了班上第一个倒数第一名的刑部尚书秦准默默缩在角落不吱声。想他一世英名,竟然在自家这个蠢儿子身上栽了跟头。 第64章 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第六十四章 这里的六学和唐文风认知中的有很大不同。 学生们是轮流在六个学院里念书。两个月一轮换,一年刚好轮换完一遍。 举个例子,像唐文风如今教的这个班,是二月底轮换到算学的,到四月底时,他们就会轮去国子学,六月底则再去四门学。 与六学不同,弘文馆和崇文馆则是专门面对王孙贵族,以及三品以上大员的子嗣后辈,非常讲究门第出身。 当然,若是不想去二馆,也可以去六学。 不过从二馆出来的贵族子弟,只要不自己作死,大多仕途顺遂。这是属于他们的特权。 拎着特制小白板,夹着一叠卷子的唐文风走到教室门口时,看见里头学生全都挤在窗边,探头探脑往外瞧。 他好奇地跟着看过去,发现是史监丞,在他旁边,还有三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贵族子弟的年轻人。 唐文风收回视线,用戒尺敲了敲离得最近的学生的脑袋:“快上课了,赶紧坐回去。” 那学生撇撇嘴,到底是坐了回去。 前几天那场考试之后,让他们知道这个年岁比他们还小的小夫子有多不是人。 他居然往每个学生的家里递了一张成绩排名表。不及格的学生回到家后,有一个算一个,都挨了罚,屁股现在还是肿的。 他们现在可不一点不敢小看他,就怕他又来这么一招损的。 唐文风的课是三天一讲,每堂课一个时辰。相当于上一休三。 将印好的卷子和小白板放下,唐文风坐下后盯着下面的学生:“来吧,自觉一点,没及格的自个儿上来领卷子。每人三份,绝不厚此薄彼。” 众不及格学生内心呐喊:我求求你厚此薄彼吧!! 成谦这位主动要求做题的学霸拿到自己那一份,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怎么又是兔子狐狸。 唐文风敲敲桌子:“安静。下面开始今天的课程。” 他将小白板立起来,用削成笔状的炭在刷了石灰的木板上画了一个叉。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学生们用“你看我们像傻子吗”的眼神看着他。 唐文风啧了声:“说啊。” 众学生:“叉!” 唐文风:“错!” 众学生:“???” 唐文风指着那个叉道:“这叫乘号。” 他又画了两条短短的横线:“这个叫等号。” “还记得你们背的九九歌吗?” 学生们来了些兴致:“记得。” “很好。”唐文风写下九乘九,“来,告诉我,九九多少?” “八十一!” 唐文风写下等号,后面又写了个八十一。 他敲了敲小白板:“九乘九等于八十一。用了这两个符号是不是一目了然?” 一干学生点头。 “现在,谁能算出一百九十九乘一百九十九?” 见学生们要么沉默,要么埋头摆弄算筹。 唐文风用一种哄骗的语气说:“能很快算出来的,可以不用做那三份试卷喔?” 这下子沉默的那些学生也来了劲。 许久之后,成谦不太确定地说:“三万九千六百零一吗?” 唐文风笑着点点头:“对。” 成谦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 其余学生哀嚎。 “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快的算出来吗?”唐文风用一副狼外婆的口吻问道。 “想!”回答的丝毫不带犹豫。 “那就要用到乘法竖式计算。不过嘛,”唐文风笑,“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众学生:“......” “咱们先从加法学起。这个十字就是加号......” 因为这从来没接触过的新鲜东西,一干学生难得没有左顾右盼,全都专心致志地听唐文风讲课。 时间很快过去,下课铃敲响。 唐文风秉承着绝不拖堂的原则,将东西快速一收:“下课。” 他走后,学生们聚在一起。 “没想到这个唐文风还不是半桶水啊。” “倒是误会他了。” “他教了那个竖式计算后,我发现算术好简单啊。” “我现在就希望他快点教兔子狐狸。我爹说我下次要是再不及格,他就断了我的月银。” 这位学生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他们也不想不及格。 ***** 唐文风在京城教书教的风生水起时,唐文祖和于鲤也回到了易阳县。 崔鸿派来一路护送他们的人,在送他们进了县城之后就回去了。 于鲤和唐文祖打过招呼后,也各自驾着马车回了家。 唐文风科举得了二甲进士的消息已经在镇上传遍了。 附近十里八村儿家中有未婚闺女的纷纷盯上了唐家。哪怕嫁不了唐文风,他们家不还有个老五嘛。总归是一家人,以后唐文风发达了,还能不提拔提拔他五哥? 不知道老七科举一遭,连自己的婚事都被盯上了。唐文祖还乐呵呵地赶着马车。 进了村,原本在唠嗑说闲话的村里人全都笑吟吟地招呼他。 “唐家五郎回来啦?你家老七呢?没一道回来?” 唐文祖回道:“老七在京城国子监教书,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国子监?那是甚地方?”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很多官老爷的后辈在里头念书。”唐文祖老老实实说。 “哎哟哟,官老爷的后辈?唐七郎还能去教他们?” “嗯。”唐文祖点了下头,赶车,“我先回了啊。” “这唐家真是起来了。苗桂花他们一门心思供唐家七郎去学堂,还真赌对了。” 有人酸的不行:“到头来不还是个教书的。” “你没听唐家五郎说啊,人家这教的可是官老爷家的子孙后辈,可和一般的教书先生不一样。” “有什么了不起的。再厉害又和咱们没关系。”苗翠兰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说你们大房就是没那个富贵命。”有那和唐家老宅那边不对付的故意叹道:“当初没把唐老二一房分出去,你现在不就是进士老爷的婶子了吗?你家霞姐儿有这么一个弟弟,能找多好的婆家啊。啧啧啧,真是可惜咯。” 被她这么一说,苗翠兰心肝脾肺肾都在难受。她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留下一群碎嘴婆娘偷偷笑他们家没眼力劲儿,错把明珠当鱼目。 “爹,娘!我回来了!” 坐在炕上织布的苗桂花激动的把梭子一扔,慌里慌张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儿啊!” 唐文祖将马车牵进院子里,咧嘴笑:“娘。” 苗桂花抹着眼泪拍他:“臭小子,你们兄弟俩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这心啊,是整日悬着。可算是回来了。” 她伸长脖子往外瞧了瞧:“老七呢?” 唐文祖撩开马车帘子:“老七留在京中教书了。”他一边将车厢里的东西往外搬,一边和苗桂花说起京城里的事。 苗桂花听的连连点头,一个劲儿说好好好,眼睛发亮的合不拢嘴。 “这么说,老三那事成了?” “那姓房的都被拉下马了,还能不成?”唐文祖说完疑惑,“爹他们呢?怎么就您一个人在家?” 苗桂花笑着说:“你爹他们插秧去了,几个小的也跟着去玩儿了。想着你们也该回来了,家里每天都留一个人等着。今儿不是轮到我了嘛。” “还没插完吗?”唐文祖说着就要撸袖子,“我这就去。” “你给我安生待着。缺你一个不成?”苗桂花拽了他一下,“就剩一块田了,午饭前就能插完了。” 唐文祖这才乖乖坐下来。 果然如苗桂花所说,不到午时,唐成河他们就回来了。 他们还在地里时,就有人跑去告诉他们唐文祖回来了。三兄弟当即激动的就要回来,还是唐成河压着他们,说人回来了又跑不掉,把秧苗插完再回。 这不,插完秧苗,往日里一行人还要先去河边洗干净手脚才回,今个儿已经等不及,糊着一腿一手的泥巴回来了。 苗桂花好笑:“也不嫌埋汰!” “唉,回来洗也是一样的。”唐成河笑着说。 “老七咋没回来?” “你儿子厉害着呢。”苗桂花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拒绝了当官,上头那位就让他教书去了。” 唐文光他们舀水冲洗的葫芦瓢都差点没拿稳,急道:“咋就拒绝当官了呢?”这可是好些人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 “你们还不知道老七啊,他就想考个秀才给咱家免免地税,压根儿就没想过当官。如今这祖宗保佑,让他中了进士,当个教书的也不错。”苗桂花非常看的开。反正在她这儿,孩子们过得平安快乐就好。 唐成河他们听完,又拉着唐文祖说京城的事。还要他说的特别详细,从他们进京开始说。 唐文祖也不嫌一句话翻来覆去说麻烦,兴致勃勃地又给他们一通连说带比划。 出去挖野菜的唐玉惠几个回来,也凑了过去听。她们回来的晚,只听到半截。 唐柳他们这些个小的便缠着唐文祖再从头说一遍。 唐文祖当真又从头开始说。 其余人也不走,笑着坐在堂屋里再听一次。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与这边气氛完全不同的是唐家老宅那边。 第65章 您可真是亲爹。 第六十五章 苗翠兰回去把话一学,全家上下都安静了。 早在唐文风中举的消息传来时,他们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那可是举人老爷啊,一个镇子能出一掌之数都算了不得了。 这种光耀门楣的事,偏偏没有他们的份儿。 “当初我就说不要把老二一家分出去。”苗翠兰小声嘟囔。分出去了,家里的活他们家得多干不少不说,现在福气也沾不到了。 潘桂春岁数大了,耳朵倒还挺好。闻言吊着嗓子骂:“当初要不是你个搅家精一直在老大耳边吹枕头风,嫌弃老二一家,我能把他分出去?现在倒是来装好人。呸!真以为披个人皮就像人了?当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几两坏水?” 苗翠兰也是做奶奶的人了,被婆婆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骂,一张脸涨的通红。 潘桂春横了她一眼,见她老实了,这才哼了声住了嘴。 “奶,我听人说,上面那些官老爷最重视孝道。唐文风他可是您孙子,要是不认您和阿爷,咱们就去告他不孝。到时候他这功名怕是都保不住。”唐文富出着主意。 一直没做声的唐大牛连忙摇头:“不成不成。这唐文风有了功名,可是要单开祠堂祭祖的。要是让族长那边知道咱们害得他没了功名,咱们一家怕是都要被移除族谱,赶出清泉村。” 唐文富嗨了声:“我就是说吓唬吓唬他,不是真要去告他。您想想啊,这功名多难考,他肯定不敢赌咱们是真的去告他,还是假的去告他。” 眼看曾爷快被说动,唐婉忍不住开口:“七叔可不是吃素的,别没吓唬到他,反而把咱们家拖下水。” 唐文富瞪她:“姑娘家家的,有你说话的地儿?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唐婉真要被她这个没脑子的爹给气死了。 想到唐文风临行的前一天警告她的话,唐婉一颗心就七上八下。 【我不希望我中举后,老宅这边的人来打扰我爹娘他们。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曾爷曾奶还算得上是唐文风的长辈,她爹就担得上一个堂兄的名头。要是招到唐文风头上,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的,几年前那一番经历,唐文风在唐婉眼里和魔鬼也差不多了。 她是万万不敢去招惹的。 可是没想到她爹这个蠢货竟然还出馊主意。 潘桂春疼这个曾孙女,瞪了眼孙子:“丫头也是为咱们家考虑,你凶她做甚?” 唐文富不满,嘀咕:“姑娘家头发长见识短,知道什么啊。” 唐婉心里狂翻白眼,面前乖乖巧巧拉着曾奶的衣服,小声说:“七叔在县里念书,那肯定认识了不少人。您看这铺子都开上了。咱们万一惹恼了他,招来祸事怎么是好?” 潘桂春一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边又觉得气儿不顺。她是唐文风他爹的亲娘,他还敢对她动手不成? 唐大牛盯着地面的一条缝看了好一会儿,道:“这事先放着不提。” 苗翠兰暗地里撇嘴,不提?她家老五可都十八了,要是有这么一门好亲戚,那婚事还不是任她挑? 但唐大牛是一家之主,他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散去。 ***** 晚间吃过饭,唐文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件大事。 他急匆匆跑回屋,将缠了好几层的布包拿上,跑回了堂屋。 “火急火燎的这是干啥呢?”苗桂花笑他。 唐文祖把堂屋门关好,这才把布包打开,将里头的一叠银票拿出来。对惊呆了的一家人说:“这是老七给我的,说是他卖肥皂方子从崔鸿家赚的。让我拿回来给咱们家盖房子。” 这里头的钱都是崔鸿之前给唐文风留下的那笔钱里出的。唐文风是突然想到这时候的房子不大结实,万一有个地震灾害什么的,怕房子顶不住。 ”这......这么多?”苗桂花心都在颤,“这得盖多大的房子啊?” 唐文耀将布包里的一张图纸拿出来展开铺平:“这是文风画的图纸,他让我拿到县里去给那个鲁疯子看,让他帮忙叫人盖房。” 虽然唐文风的图纸画的略潦草,但一家人,多多少少还是看得懂些。 房子是个三进院落,留出来的院子都特别大。还特地标注了哪儿哪儿种树,哪儿哪儿种花,哪儿哪儿种菜,哪儿哪儿养牲畜。连家里的狗子,骡子,马儿都有自己专门的地儿。 “这也太大了!” 唐文祖:“老七说,等房子盖好后,柳儿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房间。二哥你们以后偶尔也能回来住住。” 农忙时都没去县里开店,毕竟对庄户人家来说,地还是比多挣几天钱重要。 唐文宗和崔梅花也都在。听见这话,夫妻俩笑开了花。没想到老七还想着他们的。 苗桂花心情复杂得很,即高兴又难受:“那咱们现在这房子就不要了?”这可是她和老头子辛辛苦苦省吃俭用起的。她舍不得。 “老七说留着。”唐文祖道:“咱们后边不是有好些荒了的老房子吗?他说问里正把那附近一片全买下来。到时候开个侧门通到这边来。” 这下子苗桂花没有意见了。 连唐成河都笑着连声说好。别说老妻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啊。家里的孩子都是在这儿长大的,有感情了。 “那我明天就去找鲁疯子。”见家人都没有意见了,唐文祖道。 “好好好,明儿我送你,咱们一道去。”唐成河说。 唐文风和鲁疯子熟了后,鲁疯子就隔三差五去他们铺子买吃食,也算混了个脸熟。 第二天早上,唐成河套好车,就和老五去了县里。 空手上门不好,父子俩还去买了好些东西才敲响了鲁疯子家的门。 鲁疯子听明来意后,拿着唐文风的图纸看了看,忍不住嘶了声:“这小子,这也太奢侈了。”竟然还特地在旁边标注了要求他用水泥盖房子。 “你们算好动工的日子了没?”最近研究打谷机到了瓶颈,正好用其他的事转移转移。说不定等再回来就茅塞顿开了。 唐成河道:“老七说先给你看看图纸。我们这边还得把事情办妥了再来通知你。” 鲁疯子很好说话:“行,你们到时候来说一声。我这段时间也顺便寻摸寻摸可靠的人手。”光靠他们姬家人,这么大的宅子可一时半会儿盖不好。 “诶,麻烦了。” “不麻烦。我和唐文风那小子投缘,这都不是事儿。” 和鲁疯子说好,唐成河和唐文祖转道回了村里询问里正地皮的事。 里正自是没有二话就同意了。 不过像唐家要盖的房子占地大,这得上报到县里去,看看有没有超过规制。 好在唐文风给的图纸只是面积大了些,其他的和普通老百姓的住房都差不多。 念在他如今的进士身份,县衙门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批了宅基地。 拿到地契后,被鲁疯子带来的工人就开始动工,推倒那些早就破败不堪的老房子。 唐家要起新房子的消息,没一会儿就在村里传遍了。 好些人想要拉近点关系来帮忙,被苗桂花拒绝了。 “这都给了工钱的,你们来帮忙不是白给了。”她说。 有那脸皮厚的,说:“我们来帮忙你也可以给工钱嘛。” 苗桂花笑了笑不说话。 那人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嘀咕了几句。不在乎是唐家发达了瞧不起人之类的。 苗桂花一家子才懒得理这种人。你越理,这种人就越来劲。 唐家热热闹闹盖房,唐文风则开开心心教书。 他现在已经从中体会到了一点乐趣。 看着这些学生每天抓耳挠腮的做题,实在是人生一大爽快事。 “三十八乘一十四等于五百二十二?”唐文风看着秦怀远,“还有个十被你吃了?” 秦怀远耳朵缓缓爬上一抹红,羞愤地低下头。 “做题的时候仔细些。”唐文风检查完他的家庭作业,点了点头,“比上次有进步,只错了十二个题。” 排在秦怀远后面的许坤噗呲笑出声。家庭作业一共三十道,这都错了快一半儿了。 秦怀远后撤一步,鞋子踩在他脚丫子上碾了碾,转头对他微笑。 许坤扭曲着脸,抖着手指着他:“毒......夫!” 秦怀远哼了声,一甩袖子回了自己座位。 成谦就坐在他前面,回头对他说:“唐夫子说的没错,你仔细些应该就不会错这么多了。” 秦怀远闷闷地开口:“我做完后还检查过的。” 这下子成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下午放学后,秦怀远蔫头耷脑的回了家,刚好撞见他那刚从刑部回来的老子。 他脚步一转就准备溜。 “上哪儿去?”秦准将茶盏一搁,“来,为父今日得空,把你家庭作业给你爹我开开眼界,错了多少?” 成章那个混蛋,不就生了个好儿子嘛,见天儿在那炫耀。他倒是要看看他这个蠢儿子和成谦那小子差的有多远。 秦怀远心里长叹一声,上前乖乖交出家庭作业。 秦准看着那些鲜红的叉,嘴角抽了抽。 “我看你还是住宿吧,免得让人知道你是我儿子。” 秦怀远:“......”您可真是亲爹。 第66章 您看这多不好意思啊。 第六十六章 承天殿。 乾文帝:“朕听说那唐文风教了些新鲜的算术,诸位爱卿可有听说?” “回陛下,有。” 乾文帝看向秦准:“秦爱卿。” 秦准忙出列:“臣在。” “令郎学的如何?” 秦准恨不得在地上扒出来一条地缝钻进去:“臣惭愧,小儿愚钝,考试从未及格过。” 乾文帝笑道:“朕还以为外头夸大,刻意贬低令郎。” 秦准干笑。 “朕觉得唐文风教授的这个加减乘除挺有意思,有意派他去往二馆进行教学。诸位爱卿以为呢?” 易太傅出列:“回陛下,老臣认为为时过早。那唐文风无根基,无人脉,弘崇二馆内的学生,未必肯学。” 乾文帝语气轻描淡写:“若不愿学,正好给后来者腾地儿。” 弘文馆和崇文馆招收人数有限额,多的是人想要进去却进不去的,每年都有人排队等号。 众大臣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位早就做了打算,此时提出来,也不过是通知他们罢了,并不是真想问他们的意见。 散朝后,家中有嫡长子,嫡次子在二馆中念书的,都急慌慌地快步出了宫门,好等孩子们回来后第一时间逮住他们,警告一番,别轻视了那唐文风。 秦准倒是不担心,他的大儿子有分寸,知道轻重。 看他慢悠悠地往外走,成章凑过来:“秦兄。” 秦准和他是昔日同窗,知道他这人人不坏,但喜爱炫耀的破毛病。见人没注意他们这边,直接没好脸色:“干嘛?” 成章哈哈笑:“我听说上次考试,怀远得了五十二分,有进步啊,再努把力说不得就能及格了。要不,让犬子为令郎补补课?” 秦准一张脸拉的比驴脸还长:“不必。” 被拒绝了成章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算算时间,今个儿他们又有考试了,也不知道怀远贤侄这次能考多少分。” 秦准:“......”娘的,好气! 回到家,秦准一边展开手让丫鬟给他换掉官服,一边对旁边的管事说:“去,把家法给我请过来。” 所谓“家法”,就是一根拧起来的,三指粗的藤条。 从小到大,和它亲密接触最多的就是秦怀远。后来年龄大了,没那么皮了,这“家法”就束之高阁。 管事应了声,转身去请“家法”。 秦夫人蹙眉:“好好的,你做什么又把那玩意儿翻出来。” 换上常服的秦准气哼哼地坐下:“今日朝上陛下点名问我秦怀远那小子学的如何?我这脸都丢干净了。” 秦夫人好笑:“这话说的像怀远以前给你长过脸似的。” 秦准:“......” ***** 秦怀远拿着自己的卷子,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又一眼,问唐文风:“我......我及格了?” 唐文风点头:“啊,及格了,刚好六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及格了,我居然及格了!”秦怀远激动的一把抓住旁边的许坤,“看到没有,我及格了!” 许坤被他掐的胳膊生疼:“撒手,撒手啊你,青了!” 等秦怀远松开他,许坤狂翻白眼,小爷我七十四分都没骄傲激动,你一个六十分至于吗? 发完卷子,唐文风道:“下个月教你们艾克斯,说说你们一直惦记的狐狸兔子。” 学生们欢呼起来。这家伙终于舍得讲狐狸兔子的题了。 唐文风面带笑意地看着这群学生闹,慢吞吞从书桌下方抽出来一叠卷子:“明个儿旬假,我印了卷子,来吧,每人领一份。” 众学生心中怒吼,你是魔鬼吗?! 本来约好和友人出去玩的成谦这一次也没那么高兴了。 下学后,秦怀远心情甚好地回了家。 看见他黑着脸的老子也没脚底抹油准备溜了,反而迎上去,笑嘻嘻地喊:“爹。” “你才是我老子!”秦准撩起眼皮看他,手暗暗握紧了藤条,“说吧,这次考试离六十分又差多少?” 秦夫人在旁边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走,别招他爹揍。 但秦怀远跟没看见似的,屁颠颠地跑过去,臭屁地把卷子展开给他爹看,骄傲的一挺胸脯:“六十分!” 秦准傻眼,随后一把扔掉藤条,抢过他手里的卷子仔仔细细看了看,哈哈大笑:“哎呀呀,我儿就是厉害!好好好!” 他凑到秦夫人面前,抖着卷子:“看见没,看见没,儿子考了六十分,六十分!哈哈哈!” 秦夫人嫌弃地推开他:“看给你乐的。” 秦准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对旁边的管事吩咐:“吩咐厨房那边晚上多做二少爷爱吃的菜。” 管事笑着应声:“是。” 秦准搓了把儿子的脑袋:“可算是及格了。下次再给多考点,七......算了,六十二!” 秦怀远傻乐:“我努力。” ***** 国子监。 “啥?让我去弘文馆教书?” 出门准备去牙人那儿看房的唐文风让人给堵住,请到了祭酒面前。 司马祭酒笑呵呵地捋着胡子:“不止弘文馆,过些时日还有崇文馆要去。” 唐文风算了算账:“我现在上一休三,那我要再教两个班,岂不是成上三休三了?”这落差有点大,恕他不能接受。 司马祭酒欲利诱:“每月四石米可调整为五石。” 唐文风微笑。区区五石米就想让我放弃上一休三的美好假期? “再加二两月银。” 唐文风继续微笑。我每月从老家铺子那儿收到的租子都不止这么多。 司马祭酒心道好小子,居然这么沉得住气,看来得使出杀手锏了。 “每月五石米,五两银,每旬只讲三天课。” 每旬只上三天?这比起之前来算......赚了呀! 唐文风笑弯了眼,搓着手:“哎呀呀,您看这多不好意思啊。” 司马祭酒嘴角抽了下:“不好意思你就给我多上几天。” 唐文风立刻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祭酒大人您放心,我既然接下了这个重任,就一定会好好教书育才,精心呵护这些可爱的花朵。” 司马祭酒:“......”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好嘞。”唐文风转身就走。 约好的牙人看时间过了他还没来,都以为他不来了。正开心的扒饭呢,头上落下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是笑眯眯的客人。 唐文风心情很是不错:“非常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耽搁了。” 牙人忙放下和头差不多大的碗,抹了抹嘴:“没事没事。您看是现在去,还是......” 唐文风看他吃了一半的饭:“你先吃,吃完再去。我坐着歇歇,走过来挺累的。” 牙人点点头:“诶诶,好,您坐里边点儿,外头晒。”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午饭,牙人领着唐文风去看几天前说好的宅子。 宅子不大,正屋三间,右侧是灶房加吃饭用的小厅,左边是一间杂室并一间柴房,柴房旁边是茅房。 院里种了两棵桂花树,其中一棵已经死掉了,不知道是不是没能抗过寒冬,给冻死的。 唐文风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发现还成。虽然上了点年头,但宅子原来的主人挺爱惜的,每年都会修缮。 “真不能便宜点?” 牙人笑着说:“在这个地段儿,这个价已经是极低的了,您这些日子瞧了好些房子,也知道小的没撒谎。说来要不是原来住在这里的这位老爷要去外地赴任,也不会出手。” 唐文风点点他:“你们这做销......牙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牙人笑笑不接话。 “行,你帮我约个时间,把这房子给定下来。” “今儿就行。” 唐文风笑着挥手:“成,赶紧带路。” 两边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这房子过户过得非常顺利又迅速。 房子买到后,唐文风就着手收拾东西准备从崔鸿家搬出来了。 另外一说,潘容没能通过庶吉士的考试,已经在等待上面放任了。 “咱们四个以后就剩你俩在京城了。”潘容道。 唐文风把背包系好:“说不定你运气好,能留京呢。” 潘容:“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叹了声,“只希望不要被放到很偏的地方。” 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虽有夸大,可也并非虚言。 捏着柄扇子的崔鸿道:“要不试试通通关系?” 潘容忙拒绝:“别。” 唐文风也点头:“你娘这个身份,最好不要掺和进这些事里。” 虽然皇帝对这个胞姐尊重亲近,可帝心难测,难保什么时候就离了心,生了疑。 到时候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很可能都会变成大事,招来祸端。 崔鸿:“行吧。”他拍了拍潘容,“万一没留在京城,到了那儿记得给咱们写信,要是可以,寄点当地的特产回来。” 潘容:“一定。” 两日后,唐文风搬进新家。 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还给他办了个乔迁宴,放了几挂鞭炮,弄得唐文风囧囧有神。 又过了半月,潘容的任命下来了。 去往廉州府城下的裕兴县担任七品知县。 第67章 自行车车行 第六十七章 “你们这都什么表情。” 潘容好笑:“虽然地方是穷了点,可好歹也是知县。而且你们是不知道,我这都算运气非常好的了。吏部那边听说还有上一届科举留下来等候补放任的。” 崔鸿上上下下扫了一眼:“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儿,去了廉州府那边,还不得被那些刁民给扒了吃咯。” 大乾最穷的地方是凉州,其次是廉州,这俩难兄配难弟。 百姓们因为吃不饱饭,一个个凶的不得了。 曾经有那没脑子的的县令去凉州赴任,企图压榨民脂民膏,被凉州的百姓们半夜翻墙进去套了麻袋揍了个半死,隔天就写折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京中这边把他调去别的地方。 至于廉州那边,三个月前才镇压了一批企图上山为匪的百姓。 潘容提了提背包:“我尽心尽力做事,不压榨他们,他们为何要吃了我?”他笑着说,“说不得我还能博得一个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的称号呢。” 唐文风和崔鸿切了声:“做梦呢你。” 当地百姓都快和官员成死对头了,还爱民如子。打的爱民如子吧。 但说再多,潘容也还是要启程了。 “文风,我要先回家一趟,你要我帮你带话或是带东西吗?” “不用,过年放假我会回去一趟。” “行,那我走了啊。你们保重。”潘容挥挥手,缩回了马车里。 “记得写信,有什么难处和我们说,我们赶不过去好歹还能帮忙出出主意。”唐文风道。 趴在窗口的潘容用力点头:“知道了。你们快回吧,太阳毒,晒得很。” 唐文风和崔鸿点点头,目送马车走远。 崔鸿苦恼:“现在就剩我一个闲人了。你说我要不要也找点事做?” 唐文风:“和你哥学做生意呗。” 崔鸿噗噜噜摇头:“太麻烦了,我不爱学这个。”很早之前,他大哥就带着他在身边跟着学做生意,他跟了几天就烦了。后来直接敬而远之。 唐文风用袖子扇了扇风:“那要不你开个冷饮店?” “冷饮店?” “就是专门卖冰品的。” 崔鸿道:“冰贵,而且也就这几个月热的时候能吃吃,过了日子就卖不出去了。”他要找事做,自然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可以用硝石制冰。”唐文风道。 崔鸿耳朵一下竖起来:“来来来,咱们回去慢慢说。” *****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考试时,兔子和狐狸加起来一共三百二十只脚的题吗?” “记得。” “很好。”唐文风写了个艾克斯,“这个符号呢,叫艾克斯。它是用来代表未知数的。我们假设兔子有艾克斯只,狐狸也有艾克斯只。而,众所周知,狐狸和兔子都有四条腿,那就是四艾克斯加四艾克斯等于三百二十,接着......” 一干学生听的是双眼发光,原来如此,居然这么简单就能算出来吗! 当初画满了一页纸数有多少只兔子狐狸的学生更是恍然大悟。 “都听明白了?”唐文风把解题过程写完,看着众学生。 “听明白了。” “那就来领题册吧。”唐文风变魔术一般变出一摞题册,“这是我特意自掏腰包给你们印了之后订成册的。” 众学生:“......” 唐文风道:“五天后才有你们的课了,这本题册我到时候要检查的。错一题给我抄十遍啊。” 现在他除了算学这边,还要去弘文馆那边教学。每旬安排了三堂课,挺轻松。 “诶?夫子你是有什么事吗?”有那消息不灵通的问。 “你不知道吗?”许坤道:“夫子要去弘文馆那边上课了。” “啊?那以后还教我们吗?” “你怎么这么笨,都说了五天后才有我们的课嘛。” 问话的学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小声说:“我现在还挺喜欢唐夫子的课,要是他不教咱们了,还挺舍不得的。” 他们班本来也该和算学的其他班一样,四月底就轮换走的,可是因为唐文风还没教他们兔子狐狸,他们愣是赖着没走。 上面也有意看看唐文风都能教出些什么东西,便没强制让他们离开。 “哇!你这是有......夫子怎么说的,那个什么受......受......” 秦怀远小声提醒:“受虐倾向。” “对对对。”许坤用力点头,“就是受虐倾向。” 有“受虐倾向”的学生无语:“你不也没走嘛。” 许坤嘴硬:“我那是想留下来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教我们很快算出狐狸兔子的题。我巴不得他快点走呢。” “喔?巴不得?” 许坤一个激灵,看秦怀远他们憋笑,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艰难回过头:“夫......夫子。” 唐文风用戒尺轻敲着手心,笑着说:“既然巴不得我走,那我走之前肯定要给许同学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 许坤要哭了:“夫子......” 唐文风亲切的拍拍他:“知道我家在哪儿吧。明日下学后过来单独领两本题册。我都要检查的。” 许坤哀嚎一声,痛苦趴桌。 下课后,唐文风骑着自行车就跑。 从崔鸿家搬出来后,没了专门接送的马车,上下课时他都骑的自行车。又快又方便。尤其是现在天气正热,骑自行车有风,比坐马车舒服多了。 落后一步出来的秦怀远等人看见唐文风咻地远去的背影,叹息:“那姬家人什么时候在京中开个自行车铺子啊,我也想要一辆。” “崔鸿也有一辆,听说要好几百两。我家管的严,就算姬家真来开铺子,我也是买不起的。” “你月例多少?” “五两。” 此话一出,众同窗纷纷怜爱地摸了摸他的“狗头”。 “没事,多攒几年就有了。” 被怜爱的学生:“真是谢谢你们的鼓励。” ***** 唐文风骑着自行车径直来到崔鸿开的冷饮店前:“老板,来支冰棍儿。” 坐在摇椅上看话本子的崔鸿从话本后露出一只眼睛:“你就不能买点别的?” 砚台打开木箱,取出一支冰棍儿递给唐文风。 崔鸿按照唐文风说的,请人专门打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箱子,带着木盖。放在大了好几号的铁皮箱子里。铁皮箱子和木箱中间就倒上水加硝石。 另外还有专门的铁桶放置酸梅饮之类的。 唐文风撕掉外头包裹的油纸,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摸了八个铜板给砚台:“这个便宜又好吃。” 冰棍儿加了点牛奶和糖,有奶香有甜味,但又算不甜的过分,特别合唐文风胃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和他说的那样——便宜。 像其他的加了葡萄干果干之类的,那就贵上不止一文两文,更别提一钱银子一盒的冰激凌。 说来这个时候的人是真的聪明又厉害,唐文风不会做冰激凌,只描述了个大概,他们竟然也研究了出来。而且味道特别好,一点不输唐文风上辈子吃过的那些几十块钱一小盒的。 “看你抠搜的,一个月月俸好几两。”崔鸿脚边放了一桶冰,飘忽的冷气让他惬意地眯了眯眼,“诶,对了,我大哥准备去易阳县找鲁疯子谈谈自行车的生意。要是成了,就先在这京中开个铺子试试水。” 京城要是行得通,那再开到别的府城去。京城流行的玩意儿啊,那在其他府城是特别吃香的。 “开了好。免得那群学生天天想打我自行车的主意。”唐文风叼着冰棍儿挥挥手,“走了。” 崔鸿扬声:“我娘让你今晚上我们家吃饭。” “知道了!”远远飘来唐文风含糊的回答。 临近过年时,京城最大的那间杂货铺隔壁开了一间自行车车行。 一辆自行车七百两,只上了十辆。 好些人还没瞧见长什么样,就被人抢完了。 “土匪!都是一群土匪!这动作快的!”他才刚刚得到消息,就没了。 没抢到的秦怀远在家气的跳脚。 最近蠢儿子考试已经能上七十分,偶尔还能上个七十多,秦准看他是越发顺眼了。 “下次再抢不就成了。你爹我掏钱。” 秦怀远闷闷的:“那就不是钱的事儿。再说了,我又不缺银子。”他名下有他娘给的一间铺子,隔三差五还能得到家中长辈塞的私房,小金库满满当当的。 秦准微微眯眼:“荷包挺鼓的啊。”他都不敢说一句自己不缺银子。 秦怀远呵呵两声,干笑着转身:“我去看看大哥回来没。” 他刚走出花厅,就看见自家大哥秦怀生拍着大氅上的雪走过来。 “哥,你心情不好?” 秦怀生脱掉大氅递给丫鬟,走进花厅叫了声爹这才坐下。 “这月考试又没考过姜放。” 姜放是左丞相姜同之的嫡长子,七岁时聪慧之名便已传遍京城。 秦怀远见怪不怪:“你输给他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正常。” 连秦准都点点头。 秦怀生很是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放才是你们的儿子和亲哥呢。 第68章 回家 第六十八章 一晃眼离开易阳县一年多了,唐文风发现还怪想念的。 他将马车停在松鹤书院门口,拎着买的东西去见了几位夫子,被他们抓着训了会儿话,才得以脱身。 他去拜访了梁连,送了年礼后,又去看了鲁疯子。 鲁疯子已经把打谷机折腾出来了,就等着明年稻子收下来实验可不可行。 唐文风让他到时候给自己留两台,鲁疯子敲了他二百两银子。 荷包缩水的唐文风扔下特地给他带的京城特产溜了。 今年风雪比往年都大,唐文风裹得跟只熊一样,只露出两只眼睛,睫毛上都挂满了霜。 马车进了村子,四周不见一人,只有烟囱在不停冒烟。 唐家的宅子盖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得等明年开春后雪化了再动工。所以一家老小还是住在原先的房子。 唐文风跳下车,推开门进去,在风雪交加的呼啸声中,依稀能听见锅铲翻动的声音。 他把马儿身上的东西卸了,将它牵进骡棚。 家里的骡子许久没见过唐文风,他又包的严严实实看不清脸,便躲着他走到另一个角落去,双眼警惕地看着他。 唐文风把马儿身上的缰绳拴好,正要去吓吓这蠢骡子,外头就挤进来了几条狗,一个个尾巴快要摇成螺旋桨,围在他脚边蹦来跳去,激动的汪汪汪地叫。 屋内听见狗叫声,唐成河揣着手走出来,一眼瞧见了那骡棚里鬼鬼祟祟的人,当即大喝一声:“老大老二老三老五!有贼想偷咱家的骡子!” “什么?!” 父子几人抄起家伙冲过来就要动手。 唐文风急忙扒下遮脸的厚围巾,露出一张冻的通红的脸:“我我我!” 父子几人愣了下。 还是唐文祖最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老七!” “儿子!”唐成河一把丢掉手里的铲雪用的铲子,上前一步抱住他用力拍了几下。 唐文风咳了咳,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内伤。 苗桂花她们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看见他忍不住想哭。 “可回来了。”苗桂花退开一步看了看,“长高了,也壮实了点。” 徐香草笑着说:“昨儿娘还在念叨你呢,说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听说越往北雪越大,就怕你被封在半道上。” “快快快,快进屋,这外头冻的。”唐成河脸上的笑就没下去,“有什么话进屋说。” 堂屋里烧了炉子,唐文风被推着坐在炉子边,手里还给塞了一碗热水。 “赶紧暖暖。” 唐文风戴着厚手套的手捧起碗吹了吹,小小的喝了一口,顿时感觉活过来了。 “你这孩子也是,下这么大的雪,今年不回来也是成的。”苗桂花一边将买的点心干果一类的往他手边放下忍不住絮叨。 “你这婆子可真是,孩子回来了你说这些。”唐成河将烟枪凑到炉子边蹭个火。 苗桂花拍他:“我这不是担心老七回来的路上出......呸呸呸,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唐文风感觉暖和了,这才把帽子取下来。 “北边儿那边雪大,啥时候都不好走。不过过了那段路就成了。而且我是和商队一起上的路,要是真堵在半道上,也不会落单。” 他站起来蹦了蹦:“快来帮忙搬东西,我给你们带了好些京城那边的新鲜玩意儿。”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又出了堂屋,去搬马车里快堆满的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开铺子呢。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你省着点。” 见苗桂花又絮叨上了,唐成河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 “一大把年纪了,别动手动脚的,不害臊。”苗桂花笑着拍开他,“行行行,我不说了。” 看老两口身体好,感情也好,唐文风笑眯眯的,低头把东西一一拆开。 “这些布我一人买了一匹,都是细棉布。也不知道你们都中意哪些颜色,就一样拿了一匹。你们到时候自个儿分分。这些是京城那边流行的绢花,嫂子四姐你们也自己分。还有......” 堆满了一大桌子的东西很快分的七七八八,家里每个人都没落下。 “剩下的这些我准备拿一些去送给宁老先生和庄先生他们两家。”好歹也是他的启蒙老师。 “至于剩下的。”唐文风看苗桂花,“爹娘你们看的办。” 苗桂花和唐成河对视一眼。 “要不送些去族长家?当初分家没被老宅那边狠咬一口,多亏了他老人家帮忙。” “那再送点给里正家。文风以前和他家孙子不也玩的来。” 两口子商量好,也不多等,挑好要送的东西就准备出门。 “香草啊,你和梅花把剩下的菜做了。”炒菜炒到一半就听见唐文风回来了,还有好几个菜没炒。 “诶,晓得,娘。” 唐文风道:“大嫂,我来帮忙。” “哪用得上你。”徐香草笑着推他出去,“有你大哥他们就够了,你赶了那么老远的路歇歇。” “就是就是,别和我们抢活儿干。”唐文光他们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挥手赶他。 唐文风只好回堂屋去带孩子。 “七叔七叔,京城是不是很大啊?” “他们都说京城很多有钱人,是不是真的?” “是挺大的。有钱人的确多,但也有没钱的。不过还是咱们村儿自在舒服些。” “为什么啊?” “因为......” 苗桂花和唐成河拎着东西出门,没走多远就被人瞧见了。 “桂花,唐老二,这么冷的天,你们大包小包的是要上哪儿啊?”陈婶子喝多了水,抖抖嗖嗖地穿过院子去茅房,就看见了苗桂花和唐成河。 苗桂花道:“上族长家送点年礼,我家老七带回来的。” “啥?你家老七回来啦?” “是啊,刚回来的。” 陈婶子酸的:“给你们带不少好东西回来吧。”瞧瞧这光是拿来送人的就好些。 苗桂花笑着道:“也就带了几匹布和一些小玩意儿。我们先走了啊,儿媳妇在家做饭,等会儿还得回去吃饭呢。” “诶诶,慢些个。” 等到人一走远,陈婶子嘴角就撇下来了。茅房也不去了,转身回了屋。 陈家人看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 陈婶子撇嘴:“刚瞧见唐老二家的了,正拿着好些东西去他唐姓族长家送年礼呢。”见几个儿媳妇凑过来听,她没好气道:“还不做饭去,人苗桂花都等着吃现成呢,你们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动手不成?” 几个儿媳妇不敢顶嘴,缩回灶房,把菜板剁的梆梆响。 陈婶子骂了句躲懒的货,这才又酸里酸气地说:“唐老七回来了,那苗桂花尾巴翘的哟,都快上天了。说什么就带回来了几匹布和一些小玩意儿。听听人家这口气。” 陈大叔道:“行了行了,你和他们家置什么气。你又不是没看见人家新起的那房子,比地主老爷家的都漂亮。以后这唐家可不是泥腿子了。” 陈婶子恼道:“怎么就不是泥腿子了?那唐老七就是个教书的。” “没准儿人以后就当官了呢。” “呸,哪那么容易。” 这边在说苗桂花一家,另一边唐成河也在说。 “你和她计较什么,又不是不知道她嘴碎。” 苗桂花哼道:“以前仗着有个在县城酒楼做事的儿子,抖得跟那抱窝的老母鸡似的,我就计较了。” 唐成河无奈的笑笑。 “行了,这不是她问我我才说的嘛,我又不是那多嘴的。”苗桂花横他一眼,“赶紧送完东西回去。” “好好好。” ***** 唐文风回家三天,三天里愣是没能进下灶房,每次刚一跨进去就被推出来了。 这冬日里找不到事做,他嫌无聊,便逮了家里的孩子们认字。 学了两天,家里三个小的看见他后那是再也不说七叔好了。 “诶,对了,三哥那事解决的顺利吗?”唐文风检查过侄子侄女的字后,让年纪最大的侄子把钱字写个二十遍后,突然想起来这事,便问了句。 坐在边上纳鞋底的苗桂花道:“顺利啥啊。我们收到你寄回来的信后,去找李家。李家的死活咬着不松口,不愿意和离。也不相信那姓房的栽了。后来我们就按你说的,等了些时日,等到京城那边的消息传到县里后,直接上县衙门告了状。” 他们这些老百姓只听说京城那边大震荡,好些官员被罚。但县太爷不一样,他知道的更详细。 于是等到唐家去状告李家时,县太爷直接判二人和离。还判了李宝珠一个不守妇道的罪名,打了她二十大板。 虽然李宝珠的爹是秀才,可在县太爷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以前多给他一两分面子,也不过是看在他那做京官的妹婿的份儿上。 现在这妹妹妹婿一家子都倒了,他哪还会在意你一个秀才。 经过这么一遭,李家的脸是彻底丢了个干净,没过多久就卖了房子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和唐家都没关系了。 第69章 急宣入京 第六十九章 苗桂花说完,记起另一个事。 “还记得王小青不?” 唐文风点头:“记得,嫁到咱们村儿了嘛,怎么了?” 苗桂花道:“她生了个儿子,把李老婆子乐得哟,等孩子满月后,天天抱着出来炫耀。结果有一天脚下没站稳,孩子没抱住给摔了。本来挺乖巧一个孩子,现在木愣愣的,只知道流口水。” 唐文风心想多半是摔到脑袋了。 “那王小青可不是个好惹的,直接给李老婆子抓了个满脸花。李家的人也都怪李老婆子。” “后来呢?”唐文风好奇。 “后来啊。”苗桂花说到这儿憋不住笑了。 边上也在做活的徐香草也是笑出了声,接话道:“那李老婆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准备杀杀王小青的威风,结果差点真给吊死了。” 苗桂花道:“他们家现在整日里是鸡飞狗跳的,热闹得很。” “就是可怜了前头那个孩子。”徐香草叹气,“王小青现在又怀上了。年前我出门和人借花样子的时候听见那些个婶子大娘们说,那孩子李家都不怎么管了,每天给口饭饿不死就成,晚上都挨着他家的狗睡。” 苗桂花也跟着叹气:“也是李老婆子男人前几年走了,要不然这孩子也能有个人照看。” 李老婆子家就李大爷一个正常人,可惜前几年去山上砍柴摔了一跤,那之后就不行了,没拖多久人就走了。 唐文风有些印象,李大爷是个瘦瘦小小,但是整日里乐乐呵呵的老头儿。村里谁家有点事,他都会去搭把手帮个忙。所以他在的时候,村里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和李老婆子多做计较。 说了些闲话,苗桂花他们又各自做起手上的活。 唐文风打了个哈欠,把铁板放到炉子上,又扔了几个小红薯到铁板上。捅了捅炉子里的火,往里扔了几块炭。 这样烤出来的红薯没有埋在灶里捂出来的好吃,但也聊胜于无。 唐文风挑了两根大点的递给自家娘和大嫂,他也捡了根掰成两半啃起来。 斯哈斯哈地啃着啃着,他忽然心血来潮:“娘,月底我走的时候,给我装点咱家的谷子。” 苗桂花扒着红薯皮,满眼不解:“这京城恁大的地儿还不卖谷子的?” “哪儿啊。”唐文风笑着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折腾出来杂交水稻。” “嗯?这是什么?” 唐文风眼也不眨地说:“我在一本书上看见的。说是有位圣人研究出了杂交水稻,好几万万人都再也不缺粮食,不再饿肚子。” 苗桂花笑:“哪有这种好事。”好几万万人不再饿肚子,那一亩地得产多少粮食啊?太夸张了。 “您看我之前在书上看的那些自行车啥的,不也折腾出来了嘛。” “那是人鲁疯子厉害。” 唐文风厚着脸皮给自个儿贴金:“那也是有我给的图纸,他才能厉害的起来。” 苗桂花只觉得没眼看:“哎哟,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给你装点。” 唐文风这边过得舒服快活,京城那边是快乱了套。 定州城雪灾严重,上面还层层剥削贪污赈灾银和救济粮,饿死了无数人。 当地官员怕担责,隐瞒不报不说,还派官差镇压胆敢反抗的老百姓。 好些热血书生联合起来想要写万民书告了当地官员,却通通被抓捕,关进了大牢。 一时间民愤四起,怨声载道。 等乾文帝收到消息,当地已经有人揭杆为旗。 “好好好,好啊,这就是国之栋梁,国之栋梁!” 下头大臣高喊着陛下息怒,扑通跪了一地。 乾文帝看向吏部尚书:“张爱卿,朕若是没记错,定州的知府是你的学生?” 吏部尚书张如淮在被点名的这一刻,只感觉自己听见了列祖列宗的呼唤。 “回......回陛下的话,是。” “好得很啊。”乾文帝笑了,“你可真是教出来了一位好学生。” 张如淮额头死死抵在地上,大冬日里汗流浃背。 看他已经吓得跟筛糠似的发抖,乾文帝这才移开视线:“诸位爱卿可有谁愿前往定州为朕分忧解劳?” 下头死一般的寂静。 定州如今就是个火药桶,谁坐上去都得炸。 如今在朝为官的哪个不是老泥鳅?这会儿冒头,那铁定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 乾文帝慢悠悠地开口:“都不出声是吧。既然不出声,那朕便点了。” 一时间各大臣全都头皮一紧。 “陛下!”关键时候,还得是曾经教导过皇帝的易太傅。 “臣有一人选。” 乾文帝:“说。” 易太傅道:“老臣推举的便是如今在崇弘二馆与算学教书的唐文风。” “喔?”乾文帝挑了下眉,“给朕一个理由。” 见乾文帝未发火,易太傅暗暗松了口气,嘴里的话更为顺畅:“当日殿试时,那唐文风的文章里对于农事写的是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如今对定州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粮食。所以老臣认为,想必一位以农为本,能够带领他们种田收粮的官员更为合适。” 其余大臣跪趴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高声道:“太傅言之有理。” 乾文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了敲,不说话。 众大臣胆战心惊,纷纷在心里犯起嘀咕。 许久之后,乾文帝才开口:“宣唐文风入京。” 诸位大臣皆长舒一口气。 ***** 年假眼看着就要过完,唐文风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返京。 “喏,你要的谷子。”苗桂花将装好的一包谷子递给他。 唐文风接过来放进背包里:“等儿子研究出来,定第一时间把粮种寄回来。”说着他笑了笑,“不过起码得过个三四年才看得出点区别。” 苗桂花对这事就没抱多少希望,虽然儿子在她眼里是最厉害的,可是改善粮种,增加亩产......这在她眼里,是老天爷管的事。 “你也别太惦记着这事,能成最好,不能就算了。家里现在也不缺吃喝,不用太累。” 唐文风点点头:“知道。” “叩叩——” 外头院门被敲响,一个累得直喘粗气的侍卫站在院门口:“请问这是唐文风,唐夫子的家吗?” 唐文风从堂屋里走出来:“你是......” 侍卫激动道:“唐夫子,我奉命前来请你入京。” “啊?”唐文风傻眼。 侍卫急道:“人命关天的大事,快快收拾好行李随我入京觐见陛下吧。” 唐文风头大,不知道这乾文帝要干嘛。他一个教书的,人命关天的大事干他什么事? 可这该死的地方,皇命不得不从。 “我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你等我套个马车。” 侍卫急忙道:“不用不用,我跑得快,后头还有一人,到时路上碰见了,让他帮你赶车。”为了早点赶来这边,这一路上他换了好几匹马,马儿累,他也累。 唐文风:“......好,劳烦了。” 和家里人说了一声,让他们放宽心,唐文风就和侍卫走了。 原本两月的路程,愣是在大半个月跑完了。 唐文风大腿两侧的皮是破了又破,疼得他眼泪汪汪,还被侍卫笑了一通,说习惯就好了。 腿疼得不行,还不能撇着走,以防殿前失仪。 唐文风强忍着泪花儿,扑通跪在地上:“参见陛下,吾皇圣安。” 乾文帝能文能武,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让人赐座。 唐文风的心啊,真是悬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这个乾文帝要出什么馊主意。 不过他腿是真的疼,既然有座位,干嘛还委屈自己。于是一屁股结结实实坐了上去。 大臣们看的均是眼皮子一跳。就连两位丞相和太傅在皇帝面前也不敢坐的这么实在,这唐文风是傻还是直? 乾文帝倒是觉得他真性情,还笑了。 “你可知朕急宣你进宫所为何事?” 唐文风摇头:“侍卫大哥只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的确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乾文帝道:“你可知定州闹了雪灾?” 离得那么远他上哪儿知道去。 于是继续摇头。 乾文帝叹息:“那当地昏官不作为,百姓死伤无数。朕深感痛心。在朕头疼救灾人选之际,太傅向朕推荐了你。” 易太傅:“......”陛下,不带这样的,竟然还卖臣子。 唐文风微笑。原来是你这个死老头子!给爷等着! 乾文帝把自己摘干净了,看着唐文风:“你可愿为朕分忧解劳?” 我能说不吗? 唐文风垂死挣扎:“草民惶恐,怕是难当此大任。” “朕觉得你可。” 唐文风:“......” “谢陛下看重。” “唐卿可愿?” 唐文风扑通再度跪地,腿疼的他颤声:“愿!” 乾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如此,朕便任命你为定州知府,着兵部侍郎关平升为监察随同。二位爱卿明日便启程吧。” 唐文风忽然抬起头:“陛下,草......臣没有资历,年纪又轻,恐怕镇不住下头的人。要是太傅能和臣一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易太傅:“......”你怕是想我这把老骨头碎咯。 乾文帝失笑,还是个记仇的小子。 “太傅身子骨可禁不住折腾。朕赐你一支权杖,谁不听话,你就打谁,如何?” 唐文风这下是真高兴了:“谢陛下!” 第70章 抵达定州 第七十章 崔鸿消息很灵通,唐文风前脚刚回京城的宅子,他后脚就到了。 “你要去定州?” “是啊。” “定州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比烫手山芋还不如。那易老头儿可真不是个东西。”崔鸿气道。 唐文风也窝火,他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在京城教教书,研究研究他的稻子,过个几年等皇帝忘了自己这个拒官的无名小卒后,就辞职回家。 现在倒好,直接被架上火烤了。 “你和我说说定州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崔鸿生怕漏了哪儿,还让砚台回去把他爹给叫来了。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说清楚了定州现在是个什么样。 唐文风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崔兄,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我家里人劳烦你看顾一二。” 宁培安道:“说什么丧气话。陛下派了侍卫保护你,能有什么意外。” 崔鸿用力点头:“就是就是。”他突发奇想,“要不我和你同去?” “我还想靠你在京中给我传递消息呢,你凑的什么热闹。” 崔鸿撇嘴:“行吧。” 他想了想,又道:“你把砚台带走吧。他功夫好,和你也熟,信得过。平时若是有什么不放心交代下去的事,也能让他帮帮忙。” 宁培安也说:“的确。” 唐文风迟疑了下,点头答应了。此去山高路远,没个几年是轻易回不来的。身边有个信得过的熟人确实更好。 “辛苦你要随我走一遭了。” 砚台笑着说:“唐公子言重了。” 崔鸿道:“现在得叫唐大人了。” 唐文风撸袖子作势要揍他:“打趣我是吧。” 崔鸿连忙躲到自家爹身后:“您看他张牙舞爪的,亏您和娘还夸他懂事。” 宁培安哭笑不得。 唐文风离京这日,宁家人都去送他。 新平长公主拉着他有些不舍:“这一去怕是好些年见不到了。你和砚台得多保重些,可不能苦了自个儿。” 唐文点头:“您放心。” 他大腿磨破的伤还没好,这次倒是因祸得福,可以坐马车,不用骑马赶路。 崔钰:“砚台,保护好文风。” 充当车夫的砚台用力点头:“大少爷,您就放心吧。” “唐小友,时辰不早,该上路了。”关平升道。 “我们走了,你们赶紧回吧,天冷。”唐文风挥了挥手,钻进马车。 关平升对新平长公主拱了下手,上了另一辆马车。 砚台一抖缰绳,赶着马车走了。 左右两侧是乾文帝派来保护唐文风与关平升的侍卫,他们对新平长公主行了礼,骑马跟上。 等到一行人出了城门。 崔鸿凑到他满脸不舍的娘耳边:“您放心吧,爹和大哥偷偷往他背包里塞了好些钱,我也塞了。苦不着他。” 新平长公主眼睛微微睁大:“给了多少?” “他俩给了一万两。我给了三千。” 新平长公主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看来你们父子三人的私房颇丰啊。” 崔鸿:“......”大意了。 宁培安和崔钰瞬间对他怒目而视。蠢死了! ***** 出了京城,路上的雪因为没人铲,是越来越厚。好在上了官道后,这种情况变好不少。 天冷走不快,好在天色将晚时,一行人赶到了一个村子,避免了露宿荒郊野外被冻死。 这村子离京城近,看他们一行人穿着打扮都不像普通人,很有几分小心。送来饭菜和热水就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一行人中,关平升年岁最大,但别看人年纪大,身体倍儿好。 反而是唐文风这个正该火气旺盛的大小伙冻的裹着大花被缩在炕上。 “你这身板子不结实,得练练。”关平升虽然是个文官,可早年也去军营操练过,如今也保持着晨起锻炼的习惯。不说一个打十个,打三个唐文风这样,那是绰绰有余。 唐文风很无奈:“我已经有在练了。”晨跑夜跑他都没断过,包括四不像的太极。 其实比起普通人来说,他的身体已经算不错的了。可架不住如今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 八个侍卫就不说了,禁卫军出身。砚台暗卫出身,更是不必说。关平升......唉,只能叹服一句老当益壮。 这些人衬得他跟弱鸡似的。 吃饱喝足,唐文风感觉活过来了。 侍卫们把碗盘收拾出去,顺便去另两间屋子睡觉。 这个屋除了唐文风和关平升外,只留下了砚台。 一夜无梦。 第二日难得的放了晴。 问村里人买了些方便带在路上吃的饼子,唐文风他们继续上路。 如此走走停停奔波了两个多月,才来到距离定州府城最近的江州府。 如果说凉州是大乾最穷的府城,那江州就是大乾最富的。不要怀疑,京城的确比不过这儿。 大乾在服饰上没有太多限制。除了龙纹独属于皇室外,其余的比较随意。 唐文风他们进入江州后,能看见许多穿着绫罗绸缎的行人在街上走过。 沿街摆摊的商贩,挑担叫卖的小贩,身上穿的皆是细棉麻。虽有新旧之分,可无半点补丁。精神面貌也比他们一路走过来时,在其他府城见过的百姓强上数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狗都大。”唐文风忍不住感叹。 关平升等人默了下,竟觉得说的挺对。 一行人没有耽搁,找到当地知府,拿出皇帝亲赐的令牌和手谕让江州知府开仓借粮。 江州知府在听说借粮后还要借兵押送,那张脸黑的哟。跟借的不是他手底下的兵,而是他媳妇儿一样,还是不还的那种。 但他不敢抗旨,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还不忘反复确认:“只用把粮食押送到就行了吧?”这批粮他是不指望能要回来了,但人总不能不要回来吧。 定州那个破地方,作为邻居,他比谁都清楚。一年到头十二个月,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又冷又偏。百姓们一年到头收成就那么点,十天有八天都在饿肚子。 早些年他没经验,借出去的粮就没有一次收回来过。 唐文风被他在耳边唠叨的耳朵疼:“您再唠叨下去,他们可就真回不来了。” 江州知府闭嘴。 运送粮食的士兵是从军营借调过来的,和普通的官差比起来,精气神都不一样。从城里经过时,江州百姓还以为要打仗了。 得知是运送粮食去定州,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是打仗就好,他们日子过得好着呢,可不愿遭受战火。 在江州休整了两日,一行人从城门出去,看见离得不远设有粥棚,好些难民正拿着碗排队。 “这些都是定州的百姓?” 唐文风从窗户那儿探出一颗头。 边上骑着马的百夫长道:“大部分是,也有别的地方过来的。挨着北疆,太冷了。” “你们这个位置倒是得天独厚。”唐文风早就想说了。 江州这片地界,竟然瞧着和他上辈子的云省相似,不说四季如春,也差不离了。 可是偏偏与它相邻的几个府城却不是如此,尤其是定州。 百夫长笑着说:“我们也闹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感叹一声老天厚爱。” 还真是厚爱,要不然这天气怎会如此稀奇。 越往北,天气越冷。 穿着春衫的一行人急急忙忙加上冬衣。 唐文风他们这十一个外地人,眼睁睁看着地面从绿草如茵变得白雪皑皑。 唐文风甚至想起了上辈子曾经玩过的那款非常经典的像素生存游戏。那游戏里的地形就是如此奇葩。沙漠和草原的尽头很可能就是雪原。 走了小半月,原本只是浅浅一层的雪已经淹没到小腿。 路边的雪层之下能看见露出的衣摆,手脚,那是冻死后被积雪掩埋的定州百姓。 唐文风上辈子生活在强大的国家,只在网上见到过类似的惨状,这辈子第一次直面这种场景,有些接受不能地皱了皱眉。 “还有多久能到?” 百夫长道:“雪路难走,怕是得再过半月。” 卧槽!还有这么远? 百夫长看出了他的震惊,解释道:“定州的地界很大,但能生存的地方很小。” 懂了。 唐文风厌厌地缩回马车。 又过了半月,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定州府城的城门。 和江州那高大的城门相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 “什么人?!”裹得跟头熊一样的城卫拦住他们。 唐文风撩开马车帘子,扬声道:“我是新任的知府!” 城卫们面面相觑,还是没动。 “后面是奉皇命运送来救灾的粮食,赶紧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听到粮食二字,城卫们眼睛都瞪大了。 “快快快!赶紧开城门!开城门!送粮食来了!”城墙上的城卫统领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嘶吼。 破旧的城门被打开,唐文风他们进城后,恍惚间以为来到了人间地狱。 街道两边是被积雪压垮的房屋,路边是赤身裸体的冻死骨。还活着的人眼神麻木地看着他们,尽是绝望。 整座城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第71章 抓野猪 第七十一章 江州过来的士兵们都被震撼到了。 他们以为城外的那些难民已经是极限了,万不想这定州城中更是叫人不忍目睹。 “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江州的一个小士兵问。 城卫统领苦笑:“上头下的命令,我等只有照办。”不过他们到底是刻意延迟了不少时间,放了些百姓出城。 想到那隐瞒灾情的原定州知府,众人沉默了。 一路行至府衙门口,接到消息的同知和通判领着一群官差急慌慌地从里面跑出来。 唐文风挑了挑眉,看着身材圆润的二人。 看来这定州府城不管事的油耗子不止知府啊。 他跳下马车,在府衙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慢悠悠开口:“我叫唐文风,是新上任的知府。”他指着后一步从马车上下来的关平升,“这位是兵部侍郎兼任监察,关平升关大人。” 有关平升在,同知等人即便再震惊于唐文风的年岁,也不敢表露出来,忙拜见。 唐文风扫视了一圈,抬手指着官差里的一人:“你出来。叫什么?” 那人左右看看,确定是在叫自己后,这才站出来:“属下赵齐,见过唐大人。” “你点一些人,分两批,一批在衙门口搭建粥棚,一批去走街串巷通知百姓过来领粥。可能办到?” 赵齐声音洪亮:“能!” 唐文风挥手:“去吧。” 赵齐动作飞快地一招手,后头官差里就出来了三四十人。很快分成两批,各干各的。 唐文风笑眯眯一伸手:“关大人,您老请。” 关平升笑着点点他,抬脚往里走。 ***** 原来的定州知府本来准备跑路的,但是乾文帝那边来的人快一步,把他给堵住了,这会儿关在大牢里。 审问这位知府的事和唐文风无关,他就坐在边上看。也顺便积攒积攒经验。 关平升来此的最大目的就是审问这位叫贺松的上任知府,随后将其押送回京。 现在见他冥顽不灵,竟还企图寻找托词为自己辩解,当即大怒:“来人,给本官打!本官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那姓周的同知忍不住道:“监察大人,这......这严刑拷打之下得到的说辞,恐怕并非实言。” 关平升皮笑肉不笑:“本官也觉得。要不,周同知先来试试,看在这板子下,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周同知干笑着缩回去了。 他在关平升这里吃了瘪,另一个武通判更是不敢开口。缩在边上装死。 唐文风悄悄在袖子里给关平升比了个大拇指。 在贺松的惨叫大骂声中,赵齐匆匆而来。 他行了礼,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对关平升拱了下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都办好了?” “幸不辱命。” 唐文风道:“寻些会做饭的妇人,让她们自己收拾干净,去粥棚熬粥。” “是。” “等等。” 跑出去的赵齐又掉头回来:“大人还有何吩咐?” “定州下头有几个县?” “咱们这儿人少,一共四个县。加起来不过二十一个镇子。” 唐文风皱眉:“还有多少人?” 赵齐叹气:“能活下来七成都算老天保佑了。”这还是没有算那些在关城门之前逃出去的人。也不知道那些人里死了多少,又活下来多少。 “那些造反的呢?” “都聚在南边的大黑山上。” “大黑山?” “那山里偶尔会出现一些黑色石头,有人发现可以拿火烧来取暖。就是运气不好会中毒。冬日里太冷,好些人去大黑山上捡黑石头回去烧,死了不少。” 唐文风听的头都有些发晕。这这这......这黑石头怎么听着这么像煤炭?! 淡定淡定淡定。 他咳了声,继续问:“他们一共聚集了多少人?” “五百多人。” 唐文风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五百多人你们居然没拿下来?” 赵齐一脸羞愧,但还是实话实说,不想背锅:“周大人和武大人说山上没吃的,他们早晚会饿死,不必耗费人力物力去捉拿他们。” 唐文风按了按太阳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了算了,先解决城中百姓温饱的问题。” 赵齐:“是。” 城里的百姓都看见那十几车装着粮食的麻袋,可他们以为那些依然轮不到他们。都是给城中富人官员准备的。 哪知道没过多久,就有官差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通知他们去府衙门口排队领粥。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情况不会更坏了。 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努力往府衙门口去。 到了后,他们发现竟然真的在熬粥,一个个激动的大哭起来。 终于有救了! 这边在施粥,另一头,唐文风带着砚台和四名侍卫往城外去了。 他想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是物产稀少导致的吃不饱,还是很多东西没有被发现导致的。 “那是......那是野猪?”走了没多久,唐文风瞪眼看着雪地里那一抹黑色。 啊,不对,不止一抹黑色。还有一抹黑色身边跟着几头小猪仔。在雪地里,那条纹状的花色非常醒目。 “砚台,你们有把握逮住它们吗?” 砚台摇头:“一头还能试试,两头悬,还是带崽的。” “走走走,咱们回去摇人。”他还不信了,几十个人还搞不定。 掉头回去,领了三十个官差,一行人偷偷摸摸地往发现野猪的方向摸去。 幸好这群家伙还没走远。 唐文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准,决定不去添乱,找了棵粗壮的树爬上去。 砚台和四名侍卫领头,带着官差散开,准备围困野猪。 他们手里拿着网,在即将靠近时往前一丢。 被网住的是公野猪,那对长长的獠牙看的人心发慌。生怕不小心被它来一下。那真是不死也得重残。 母野猪吓得嗯嗯直叫,带着崽子们左突右冲。 官差们早就知道这些野物的杀伤力,慌不择路的躲着。 见他们不敢碰自己,母野猪抖了起来。主动去撞人。 唐文风看的那个气啊。 砚台和四名侍卫带着十名官差去对付公的那头了,这二十个人竟然连头没牙的母野猪都对付不了,被追的魂飞魄散。 不是说越冷的地方,人越彪悍吗?你们是怎么回事?! 他从树上滑下来,扒开雪找了块头大石头抱着,跑到近前后抬头对上头的官差喊:“给我下来。” 那官差哭丧着脸,又不敢不听。 唐文风一把拉开他踹到一边去,一手抱石头,一手艰难的往上爬。 只有一只手使劲儿,没能爬多高。 唐文风抱着树累得直喘气,还不忘死盯着下头奔来跑去的母野猪。 眼看着它即将从树下经过,他两条腿夹紧树干,抱起石头就砸过去。 准头不错,正中红心。 唐文风激动的握拳下拉。 但没等他高兴多久,那母野猪就发现了他这个暗中使坏的。 嗯嗯叫着冲过来砰的一声撞在树下。 抱着树的唐文风只觉得地动山摇,整个人都往下滑了一截。 “快快快!你们傻愣着做什么?赶紧拿刀砍啊!拿石头砸!还特么要我教你们吗?” 那头的砚台等人弄死了公野猪,正要过来帮忙,就听见啊的一声大叫,二十个官差举着刀举着石头举着木棍冲上去对着母野猪就是一顿群殴。 最终,母野猪不甘地发出一声大叫,砰的倒地,惨死在各种“武器”之下。 唐文风这才松了口气,直接滑了下来。 官差们在经过方才的惊心动魄后,盯着母野猪的眼睛都快发红光了,这可都是肉啊。 唐文风为了不掉下来,手都快磨破皮了,半死不活地道:“还愣着干嘛?都死了。赶紧找东西弄回去啊。等着老虎狼群闻着味儿过来啊?” 官差们顿时一激灵,忙不迭四处寻找藤条和树枝准备做担架。 唐文风甩了甩火辣辣的手:“难怪没人出来打猎,这也太凶了。” 砚台道:“野猪莽,皮糙肉厚,很难弄死。”有些人宁愿在野外遇到老虎也不愿意遇到野猪。 那几头小野猪逃了,他们也懒得去追。 用担架抬着这两头膘肥体壮的野猪回了城。 野猪肉没有家猪好吃,但这时候聊胜于无。 剁成块后全部用来炖了汤。内脏那些虽然味儿不是一般的重,但也没扔,收拾干净拿姜蒜和酒抓了抓去下味,也全部扔进了汤锅。 唐文风还自掏腰包去药铺买了些温补的药材加在里头。 “可惜没有萝卜和菌子,要不然也能多煮点东西填肚子。” 听见他的嘀咕,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转身跑了。 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满是冻疮裂口的双手努力举高一个破旧的篮子,怯怯地说:“大人,菌子。” 唐文风愣住。 他放缓声音:“你留着吃吧。” 小姑娘摇摇头:“出不去,没柴火,不好吃。” 她其实已经吃了好些干蘑菇了,很难吃。可是奶奶让她吃,说不吃只有饿死。她就每天很努力的吃。这半篮子是她和奶奶吃剩下来的。 第72章 双手抱头,靠墙蹲下 第七十二章 其余人看见了,也三三两两掉头离开。不多时拿着所剩无几的东西递到了唐文风面前。 看着他们怯生生的眼睛里满是讨好和期待,唐文风鼻头有些发酸。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当官的呕心沥血也要让当地百姓过上好日子了。 “好,你们拿来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一锅炖了后分给大家,可以吗?” 拿了东西来的那些人用力点头。 人多怕不够分,水掺了很多。 下午时,每人都分到一碗汤,汤里除了一块肉,还有一些撕碎的干蘑菇等。 东西不多,也不顶饿,可好歹肚子里有东西了。 原本已经陷入绝望麻木不仁的百姓们心底都升起了一丝期盼,或许他们能够撑过去。 唐文风道:“等会儿城门会打开,你们出去捡些柴火回来。别走远了。” 听见他们能够出去捡柴,好些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出去,但是都被拦了回来,有些想硬闯的,不是被打的半死就是半残。 “真的可以出去吗?”有人小声问。 唐文风点头:“可以。但是你们得回来。” “不跑不跑。”问话那人连忙摇头,“大人您是好官,我反正不会跑。” 其他人也连忙说不会。 有离得远的没听见唐文风说什么,连忙问前头的。在知道可以出去后,直接哭了。 哭也能传染,一时间一大半的人都抹着眼泪。 这么多年,他们可算是盼来了一位眼里看得见他们这些百姓的父母官了。 唐文风呆不住了。奶奶的,他也想哭了怎么回事。 为防丢脸,他掉头回了府衙。 关平升早就已经审完了,这会儿正在吃饭。 或许是怕怪到他们头上,周同知和武通判命人安排的晚饭很普通。 除了一只蒸鸡和一碗红烧肉外,都是素菜。 “来,文风,快吃。”这一路过来,关平升已经和这位小知府混熟了。 唐文风坐下后,扒了一口饭问:“关大人,您何时回京?” 关平升吐出一块鸡骨头:“等定州的百姓都安置好,灾情结束就回。” 唐文风笑了:“那您怕不是要在这儿呆好些日子。” “嗨,就当出来放个假了。”关平升很是看的开。 “您说,我要是在定州搞出来一些事,皇上会不会恼?”唐文风试探着问。 关平升笑得意味深长:“陛下亲口任命你为知府,你说呢?” 唐文风点点头,嘴角扬起:“多谢关大人,下官明白了。” ***** 城外五里地外,几个大坑中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唐文风挥手:“倒油,点火。” 如今雪已经开化,谨防发生瘟疫,唐文风带着人将能找到的所有尸体全部搬到了此处进行焚烧掩埋。 除了抢过战场的兵将,谁见过这等场面。 唐文风待了会儿待不住了。 “赵齐,你带着人在这里看守,等火灭了后,一定要把土埋严实了。还有,千万别忘记撒石灰粉消毒。” 赵齐:“是。” 再过几日土地怕是就会解冻,能够种庄稼了。 这里多种小麦粟米,稻子种的比较少。 唐文风琢磨了下,又带着人去了江州。 江州知府一看见他,那张脸就拉的老长:“你怎么又来了?你堂堂一个知府,到处跑像话吗?天高路远,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人都快饿死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唐文风道:“我来是想问您再借一批粮......” 江州知府想拿扫把赶人:“你都从我这儿拉了三批粮食走了!” 唐文风连忙道:“这次不是来借粮,我是来借粮种。” 江州知府那个气:“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一个拿来吃,一个拿来种。” 江州知府:“......” “再说了,我这次不打白条。”唐文风示意身后的人打开箱子,“刚去你们最大的山庄换的。” 差点被一整箱银子晃花眼的江州知府晕晕乎乎:“哪儿来的?”你都穷的打白条了,竟然还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看江州知府眼神逐渐染上怀疑,唐文风连忙解释:“陛下给的赈灾款。”一共二十万两。 他去户部支银票的时候,户部那几个老头儿的脸一个比一个拉的长。 江州知府听完更气愤了:“你有赈灾款你还给我打白条!” “那不得省着点花嘛。”唐文风振振有词。 江州知府想掐自个儿人中了。 最后......到底还是让唐文风拉走了几车粮种。 粮种拉回去后,每人发了半亩地的粮种。 “找个时间通知下去,挨家挨户去重新登记一下。还有田地也得重新丈量。”这一次雪灾,怕是好些家都空了。 周同知和武通判忙应着是。 排队领完粮种,百姓们便各自回了家。 府城肉眼可见的冷清下来。 唐文风歇了一日,将人召集起来准备攻打大黑山。 ***** “老大!老大!不好了!” “会不会说话,你老大我好得很!”只剩下一只眼的独眼没好气道。 那慌里慌张跑进洞里来的手下指着外头:“上头......上头来了新知府,带着人来......来打咱们了!” 其余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慌张起身。 他们这里大部分都是属于快活不下去才冒险走这一条路的,有些以前连鸡都没宰过,现在却能眼也不眨地杀人。 可杀人是一回事,和当官的对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再混不吝,骨子里也对官老爷有畏惧,更怕那些官差。 “这......这可怎么是好?我还没活够呢。” “被抓住会不会砍头?我不想死。” 独眼一脚踹翻桌子:“怕个鸟!之前又不是没有官差想要捉咱们,还不是被打跑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慢慢镇定下来。 对啊,之前也有官差想来抓他们,都被他们赶跑了。现在这个知府听说毛都没长齐,还能抓到他们? “走,会会他们去。没准儿还能再抢一波。”独眼扛起大刀,当先往外走。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立马跟上。 唐文风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半山腰,那里有好些洞口,这些土匪怕是就躲在这里面。 三百名官差分成两路,一路由砚台和两名侍卫带领从侧方登顶,再绕下来。 一路由唐文风带着,吭哧吭哧往半山腰爬。 爬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唐文风他们看见其中一个洞口里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像是出来放水的,在看见他们后解裤腰带的手一抖,掉头就往里跑,跟见了鬼似的。 唐文风捶了捶腿:“点火。” 官差们立刻上前,从背后的筐里拿出一团又一团潮湿的枯草,用火折子点燃后往洞里扔去。 枯草不是干的,烧起来比较艰难,多了之后,烧起来更是烟雾缭绕,熏人的很。 独眼等人被熏的眼泪花长流,不停咳着踹开枯草往外跑。 扔完枯草的一批官差往洞口两侧躲去,等到里面的人一冲出来,立马上前用佩刀敲翻在地,然后摁住拖走。 独眼是跑的最快的,他力气大,想反抗,被从上面绕行下来的砚台一刀鞘拍到。 几名官差立刻扑上去来了个泰山压顶,随后将其五花大绑。 一个照面就折了数十人,连带着他们上山当匪的头头都被抓了,剩下的人躲在洞里不敢出来。 唐文风打量了下独眼,颇为意外:“就是你想揭杆为旗造反?” 他还以为是什么枭雄之姿,这瞧着也就称得上一声狗熊。 独眼挣扎了下,紧咬牙关一副烈士样。被赵齐一脚踹在膝弯,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这人叫陈志广,念了几年书,屡考屡败后,觉得是学堂先生没有好好教导他。为了报复,便在夜里翻墙进去,玷污了那位先生的女儿,后利用这事逼迫她嫁给了自己。婚后不久,那位无辜女子因受不了无端打骂便投河自尽。陈志广被关了两年。出来后恰好遇上雪灾,学那古人揭杆为旗不成,便带着一批人上山为匪。” 好家伙,还真是老陈家的人啊。 唐文风蹲下身看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吧。” 陈志广一双牛眼瞪着他,腮帮子紧了紧。他都打算好了,张嘴先要呸一声唾沫到这新任知府脸上,再大义凛然骂他“狗官,要杀便杀”。 谁知道嘴刚刚张开,就被一坨泥巴糊了满嘴。 唐文风拍了拍手:“想骂我是吧?” 陈志广:“......”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唐文风挥手让官差把人带远点,他则扬声对洞里喊。 “里面的人听着,想要活着下山就自己乖乖站出来。双手抱头,靠墙蹲下,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给你们一刻钟考虑,过时不候。” 洞里的人早就已经慌了。说白了,他们之前敢抢劫杀人,和官差动手,那是因为有人领着。现在主心骨没了,哪还敢和官府的横。 现在听说可以活下来,哪还用一刻钟,半刻钟不到就全部出来了。 第73章 来日方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七十三章 看赵齐带着官差去绑人,砚台道:“还以为要打一场呢。” 唐文风往上爬:“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咱们要以理服人。” 累个半死爬上山顶,唐文风才发现,这大黑山呈一个碗状,中间是一个深度达数十米的巨大山谷。而在山谷之中,生长着数不清的光秃秃的黑色树木。 “那是什么树?” 边上的砚台摇头:“没见过。” “去把赵齐叫来问问。他们当地人应该认识。”这么奇特的树,没准儿是什么宝贝呢。 赵齐上来后,只一眼,眼珠子差点瞪脱眶。 唐文风兴奋:“真是宝贝?” 赵齐瞠目结舌:“属下不是太确定。像,又不像。” “所以像什么?”唐文风和砚台看着他。 赵齐道:“我曾经听我曾爷爷说起过,在他还小的时候,咱们这儿以前有一种叫铁木的树,长得非常慢,木质特别硬,和一般的树不同,它的树干树枝是黑色的。” “有什么用?” “非常耐用。许多富人都找这种铁木做棺材。后来渐渐就看不到了。也越来越少人知道了。” “坚硬耐用?”唐文风嘶了声。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做自行车。要是可以的话,那重量得减轻不少。 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个。 唐文风指着脚下:“赵齐,你去招一批工人来大黑山,往下挖。如果挖到黑石头就收起来。仔细着点,别让人偷了。”如果真的有煤,那就发了啊。这定州的老百姓也更容易过寒冬了。 “招多少?” “先招个五十人。每月给三百文工钱,包中午一顿。” “是。” ***** 唐文风整了整官服,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后:“来啊,把犯人给本官押上来。” 经过两日的审讯,五百多名匪徒互相攀咬制证,提溜出来了八名匪头,其中独眼陈志广为首领。 戴着手脚镣铐的八人被官差押上来跪下。 衙门外,密密麻麻围着人,大都是来看审问匪徒的。 其中也有人哭着喊大人冤枉的,那是匪徒们的亲人家眷。 唐文风当没听见,官差们便将他们牢牢拦在门外。 赵头儿可说了,这位新知府可不是不干实事的,他们得好好表现,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否则哪天挨了板子掉了脑袋就别怪他没事先提醒。 唐文风盯着下头的八人:“抢劫良民,滥杀无辜......你们可认罪?” “认。”这是有气无力的七人。 “不认!”这是声音洪亮的一人。 “喔?来,说说你的理由。”唐文风看着陈志广。 陈志广一脸愤恨:“那贺松和当地商户勾结,趁着雪灾调高粮价大肆敛财。在百姓们吃不饱的时候,他们却每日大鱼大肉。我抢他们是义举,我不认罪!” 唐文风低头看了看诉状,抬起头一脸复杂:“可是据本官所知,你没有抢劫成功。” 陈志广:“......” “反而,你那只眼睛就是抢劫失败被他们刺瞎的。” 梗着脖子的陈志广脸红脖子粗。 “来啊,把以陈志广为首的这八人通通拖出去砍了。” 除陈志广之外的七人顿时瘫软在地。 陈志广这下是真的慌了,他还没活够。 他不停嚷嚷:“你言而无信,你说想要活着下山的就乖乖束手就擒!” 其余七人也想起来,吱吱哇哇地闹起来。 唐文风被吵得耳朵疼:“我哪有言而无信,我不是让你们好好活着下山了吗?你看,你们现在还活着呢。” 陈志广八人哑口无言。 唐文风话锋一转:“不过嘛,你们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一些本官想知道的事,本官也不是不能让你们轻松点。” 八人迫不及待:“你想知道什么?” 唐文风微微一笑:“本官对贺松和那些商户之间的事很感兴趣。” 陈志广几人就跟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知道的,听说的。真真假假一堆。 唐文风看下方坐着的师爷:“全部记下来了吗?” 师爷姓尤,刚刚写字写的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回大人,都记下来了。” “好。”唐文风点点头,心情不错地挥手,“来,带下去砍了。” 陈志广等人傻了:“你说话不算话!” “本官怎么会说话不算话呢。你们放心,本官一定吩咐行刑者把刀磨利点,让你们走的轻松些。” 八人瞬间面如死灰。 官差们上前来把人拖走。 唐文风摇头:“每人手下起码四条人命,还想活?开什么玩笑。” “剩下的那些人每人先各打二十大板。择日再审。”他起身,“赵齐。” “属下在。” “点上人,去帮本官办点事。” ***** 定州府城有五大家。分别为肖,梁,马,吴,李。其中肖,梁,吴,李四家皆以马家为首。 这一日,他们正在家,突然闯进来一批官差,说知府有请。 五家家主就这么被半强制的请到了观鹤楼。 唐文风笑眯眯的坐在上首,看见他们被请了来,伸手:“各位请坐。” 马家家主还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气愤道:“不知您请我们五人前来是为何事?” 唐文风道:“我想和你们几位聊聊贺松的事。” 五家表情僵了一瞬。 “本官早先听闻贺松与五位有私交,原是不信的。可那大黑山上的匪徒们也信誓旦旦如此言说,本官为了不伤及无辜,不得不冒昧请五位前来。还望勿怪。” 马家家主冷笑:“那匪徒的话如何信得?大人莫听信诬言,冤枉了好人。” 唐文风一拍桌:“本官也是这么想的。” 五位家主心里松了口气。暗自嘲笑果然年岁轻,没半点脑子。 “不过呢,前些时日,本官无意中得到了一些信。” 砚台上前一步,将一叠信放到桌上。 唐文风拿起一封信打开,抖出信纸看了看,故作震惊:“哎呀呀,瞧瞧,这信中所说的梁匀,莫不是梁家主?” 梁匀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还有这肖震......” 唐文风打开五封信,在每位家主面前各放了一张信纸,一脸无害地看着他们。 “几位可以解释一下吗?” 胆子最小的梁匀已经开始发抖,眼神飘忽地左右看。 马家家主努力冷静下来,笑着说:“这些信做不得数,说不得是有人栽赃陷害。大人万不可轻信。” 唐文风点点头:“说的极是。”他又拿出一封信,上头只有一个红色的印,“可是这上头有马家主的私印,马家主又作何解释?” 马家主脑子转的快起飞。 啊,他想起来了! 这封信应该是他之前专门为了和贺松搭好关系给盖的印章。他和下头吩咐过,凭借着这个私印能够在钱庄取钱。 眼看五人脸色白的跟死了爹似的。 唐文风又道:“本官想了想,几位都是遵纪守法的商人,定不会做出主动勾结官员之事。想来是那贺松借着官职之便威胁于几位。是或不是?” 现在哪还能不是,必须是啊! 也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知府,是如何拿到他们藏起来的密信。 “大人明察,的确是那贺松要挟于我们,民不与官斗,我们无权无势,不得不从啊。” 五位家主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唐文风皱眉,忙去扶他们:“几位快快请起,本官就猜到是如此。” “唉。”他叹息一声,“可本官知道是一回事,那贺松攀咬你们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五人心中惴惴不安下,唐文风道:“他说他与你们暗中交易了十万两银子,关......” “放屁!”情绪激动的肖家主忍不住脱口而出。 唐文风默默地看着他。 肖家主连忙道:“大人,草民不是说您,是那贺松。” 唐文风复又笑了起来:“吓本官一跳。” 他继续说:“这十万两银子已经在监察那儿记上,不久之后,等他腾出手来,怕是就要来寻你们。” 到了这儿,五位家主要还不知道这位小知府想干什么,那就白活了几十年了。 “我等愿将银钱补上。” 唐文风作出惊讶的表情:“当真?” “当真。只望大人在监察大人面前为我等多美言几句。” 唐文风满意地点点头:“一定美言,一定美言。” 不得不说,大商人就是富得流油啊。 定州这种地方也能肥成这样。 从观鹤楼出来的唐文风带上十万两银票,美滋滋的回了衙门。 十万两虽说不会伤筋动骨,可也不是小数目。 五位家主是恨的牙痒痒。可是又不能拿唐文风怎么样,只能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气。 来日方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关平升听说他跑去敲了一笔银子,笑着点了点他,说了声滑头。 唐文风心道这些证据可都是砚台和几位侍卫偷偷潜入那五家拿到的,这可是事实,他才不滑头。 不过现在这些事都不重要,可以暂时扔到一边。 他叫上砚台到一边。 “砚台啊,你帮我个忙,帮我跑跑腿儿。” “大人尽管吩咐。” “你和王柯跑一趟易阳县,带封信给鲁疯子。然后再去我家一趟,问我家里人拿些玉米,辣椒,野茴香的种子。”王柯便是之前去村里接他入京的那个侍卫。 “是。” 第74章 好不好奇?想不想来? 第七十四章 有了这十万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赈灾银,唐文风派赵齐去江州跑了一趟,买了一批粮食回来,每家每户送了一些。 粮食不多,但现在雪化了,野外能找到些吃的,熬一熬也能撑不少日子。 拿到手的钱转头就剩下一点儿,唐文风又开始发愁。 贺松的事已经办妥,只等来日将其押送回京。关平升现在每日就喝喝茶遛溜弯儿,看唐文风为钱发愁,日子逍遥的不得了。 唐文风每天看见他那跟老大爷一样的闲散姿态,真真是羡慕的牙根儿痒痒。 “快快快,把鱼送到厨房。” 几名官差抬着两条一米来长的鱼从不远处经过。 “诶,这什么鱼?怎么这么大?” “回大人,这是草鱼。” “草鱼?!”唐文风还真是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草鱼,“哪儿来的?” “一对兄弟送过来的,说是感谢您。”官差笑着说,“把鱼扔在衙门口就跑了。” 唐文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赚钱的点子:“鱼好捞吗?” 官差想了想,说:“还好。但是咱们这儿很少有人吃鱼,收拾不好,腥,不好吃。” 腥还不好解决吗? 唐文风道:“你去药铺买些八角,茴香,香叶,姜和花椒回来,看看哪儿有大蒜和葱的,也弄点回来。要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啊?这些不是药材吗?大人您病了?” “别乌鸦嘴,快去。” “喔喔。”官差转身跑了。 唐文风指着鱼:“把头砍下来,留一指来宽的肉,剩下的去鳞剁尾之后,把鱼肉给剁成剁成肉泥。” 四名官差点点头,抬着鱼去了厨房门前的井边,和两个厨子一起拿着刀撸起膀子剁鱼。 这边剁好,那边跑腿儿的官差也回来了。 “唐大人,您看这些够吗?”八角茴香那些好找,药铺就有。葱和大蒜他跑了好些地方,才在一位老人家那儿得到一些。 “够了够了。” 有人动手,唐文风干脆就站在旁边动嘴指挥,让厨子把葱姜蒜切碎和进剁碎的鱼肉里,再加入一些黄酒搅拌成泥,最后挤成一个个丸子下水煮熟。 这里每家每户都会做大酱。锅里倒油放入剩下的葱姜蒜花椒炒香,再放入一大勺大酱,那味儿一下就出来了,香的不行。 把大酱稍微炒一炒,再倒入煮好的鱼丸翻匀,加水,八角茴香香叶,烧到汤汁只剩一点就可以出锅了。 “来来来,关大人,您先请。” 关平升也没推辞,拿起筷子就夹了一颗鱼丸,吹了吹,能入口后便放入嘴里。 “不错。”他点了点头。 唐文风笑着挥挥手:“你们也都用饭去吧。” 厨子烧了一大锅鱼丸,每人都能吃到点。 官差们你推我搡地跑了。 他们闻着味儿早就馋的不行,可得好好尝尝。 关平升一连吃了好几颗鱼丸才停下:“你这小子,倒是会吃东西。” 唐文风得意:“那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最重,可不得好生琢磨琢磨。等砚台他们回来,到时候再给您做点其他好吃的。” 关平升笑着点头:“行,我等着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 易阳县。 砚台和王柯分开,一人去寻鲁疯子,一人去找唐家人。 “这一台打谷机是要送去清泉村吗?”一位姬家人问。 鲁疯子点头:“明儿就送过去。” “家主,外头有人说要见您,他说他叫砚台,是唐文风派来的。” “砚台?”鲁疯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快请进......算了我出去。你们把这打谷机抬到屋里去,瞧这天色怕是要下雨。” 交代完他就脚步匆匆往外去。 “果然是你。”鲁疯子笑着问,“唐文风那小子又有什么事?” 砚台拿去一封信:“大人让我来送信,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嚯,他现在都混上官儿当了啊。”鲁疯子一边嘟囔一边拆开信封,把信纸抽出来展开。 【我发现了一种特别硬的树,还发现了一种可燃烧的石头,好不好奇?想不想来?】 短短两行字,勾起了鲁疯子的好奇心。 “这个臭小子!” 他低骂了一声,问:“你知道这特别硬的树和可以烧起来的石头是什么吗?” 砚台微笑:“大人只让我送信,别的不能说。” 鲁疯子磨牙。 过了会儿,他重重哼了声:“我就不好奇,就不想去。别以为我会上钩。”说完转身进门,啪的拍上门。 砚台耸了下肩,转身去了和王柯约好的酒楼,叫了一桌菜填肚子。 赶了一个月的路,可累死他了,路上还吃不好。 就在他慢悠悠啃着一个鸡腿时,对面突然坐下来一人。抬头一看,是拉着张脸的鲁疯子。 他粗声粗气问:“你什么时候走?” 砚台忙把鸡腿肉嚼了嚼吞下去:“快的话,今天就动身。” “等着!”匆匆扔下两个字,鲁疯子又跑了。 半个时辰后,王柯背着一个背包,又扛着一个大包,气喘吁吁进了酒楼。 “快快快,小二,再添点饭,累死爷爷了。” 他把两个包放下,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进嘴里,囫囵吞下后,说:“幸好我跑得快,这唐大人的家里人太热情了,还想给我塞一兜肉饼。” 砚台一脸“你亏大了”的表情:“唐大人家里的饭菜都很好吃,家里是开食铺的。” 王柯叼着一块鸡肉,含糊道:“要不,我再回去一趟?” 砚台:“......”倒也不必如此。 两人吃过午饭,在大堂里又坐了小半个时辰,鲁疯子才领着一老三少进来。 “走吧。” 砚台和王柯立刻起身。 ***** 入了夏,哪怕是定州这边也是有些热的。 一群光膀子的汉子挥舞着大锤,喊着号子,一锤又一锤的砸着地面。 唐大人说以后他们要去江州那边,得把路砸平实些,好走些,花费的时间就短了。 本来准备也去砸路的唐文风被赶走,加入了捡蘑菇大军。 不得不说,虽然定州这边冷起来能冻死人,但物产是真的丰富。 遍地蘑菇跟不要钱似的,而且好多唐文风别说吃,见都没见过。 “呀!野鸡!”一个小姑娘刚刚扒开一丛草,一只毛色鲜艳的野鸡扑棱棱飞出来,落到不远处的树枝上。 唐文风脑子里瞬间冒出来那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他激动道:“快,逮住了中午加餐!” 跟着他一起来捡蘑菇的只有一名侍卫和五名官差,闻言纷纷捡石头的捡石头,捡树枝的捡树枝。 一时间石头树枝到处飞。 野鸡被惊吓到,拍着翅膀边叫边飞。 “咕——” 伴随着一声惨叫,野鸡被一块石头从半空中砸了下来。 砸中它的是一开始发现它的小姑娘,激动的脸都红了。 唐文风默默扔掉石头,心塞,他的准头竟然还比不上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见人不动,一名官差看了看唐文风,看他点头,上前几步捡起还在蹬腿儿扑腾的野鸡递给小姑娘:“拿好了,可别跑了。”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谢谢大人!”可以拿回去熬汤给娘补身子了。 既然能发现一只野鸡,那就肯定有第二只。 唐文风彻底来了兴致,让五名官差继续捡蘑菇。他则带着叫向虎的侍卫往稍微深点的地方去。 “哟,这是......野鸡蛋?”唐文风手里拎着的棍子扒拉开草丛,一个草窝出现在眼前,里头还有四五个绿色的蛋。 向虎蹲下看了看:“瞧着像是。” 唐文风乐了:“给它抄了。咱们再找找。” 太深的地方不敢去,唐文风和向虎就沿着这一片转悠。 一趟下来收获颇丰,不仅捡了二十多个蛋,还逮住了两只孵蛋的母野鸡,灰扑扑,没有公的漂亮。 除了野鸡和野鸡蛋,向虎还抓到一只狍子。 那狍子傻乎乎的,被吓到屁股开花后跑远了,见唐文风他们没来追,竟又自个儿跑了回来。 那“清澈”的眼神儿看的唐文风都有些不忍心吃它了......怎么可能! 中午,大酱烧狍子肉,大酱烧鱼,大酱烧野鸡,还有一大盘大葱炒鸡蛋。 吃的一群人头也不抬。 吃饱喝足,唐文风躺在院子里半眯着眼睛看天,自言自语:“算算时间,砚台他们也该带着鲁疯子回来了。” “我就说这一路上怎么耳朵总发烫,原来是你这小子一直念叨。” 唐文风猛地坐起身。 鲁疯子哈哈大笑:“这么久不见,你倒是比先前瞧着壮实不少。” 唐文风走过去和他击了一下拳:“可算来了。” 鲁疯子也不和他客气:“赶紧的,快带我去看看你信里说的那个树和石头。” “成。”唐文风领着他往外走,“我一开始看见的时候,想着能不能用来做自行车的车架。后来又一想,这里用不上自行车。不过你现在来了,那自然是用得上了。” “喔?为什么这么说?” “你来了,就证明能弄水泥铺路了。那自行车不就好走了。” 鲁疯子:“......” 第75章 酒糟鱼 第七十五章 大黑山上每天都有工人来挖,已经挖下去挺深一截,得了上千斤的煤。 这些煤全都被拉去了下游。 唐文风让人在离下游二百米远的地方挖了很大的一个深坑,洗过煤的水全都倒进了里面。 “这石头真烧的起来?”鲁疯子从筐里捡起一块煤炭看了看。 “能。衙门现在都是交替着用。煤炭和柴各烧几天。” “真是稀奇,石头竟然也能烧火做饭。”鲁疯子将煤炭扔回去,跟着唐文风继续往前走。 唐文风伸手一指:“喏,那些就是铁木。” 鲁疯子定睛一看,竟然兴奋激动到跳了起来:“还真是!” 他迫不及待顺着斜坡往下滑。 唐文风见了只好跟上。 到了谷底,鲁疯子对着一棵铁木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整一个痴汉状。 “你知道铁木?”唐文风屈指敲了敲。 鲁疯子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没有不知道的。不过这种树好多年前就没见到了。我也只在祖先们留下的书里见过。” 他在看见唐文风的信时,一开始没往铁木上边想,还是一位族老提醒的他。而那位族老这次也跟着他来了。 唐文风抓了下脸,所以铁木现在是濒危物种?那自己这一封信,会不会直接把它给弄绝种了? 正当他万分纠结时,鲁疯子指着地上那些小苗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些都是铁木苗,找个地方把它们搬过去了。” 唐文风低头一看,连忙挪开脚。他刚刚一脚丫子踩倒了好几棵小苗。 “不是黑色的吗?” 鲁疯子和他解释:“它们死了之后才会慢慢变成黑色。” 唐文风惊讶:“所以这些铁木都已经死了?” 鲁疯子点头:“得砍一些走。这些死掉的老树没有人去砍倒它们,他们能几百年都不倒,会挤压小苗的生存空间。” “哟,这棵还没死透。” 唐文风听了凑过去看。果然看见那一棵铁木的树干上还有一处棕色未褪。 难怪这大黑山上以前有人来,也没有人发现铁木。 老一辈见过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听说的也只知道是黑色。 没死的铁木在他们眼里就是普通的树,根本不知道冒险下来砍了当柴烧。 后来有人来大黑山捡了煤炭回去烧,因为不通风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死了,消息传出去后,定州的百姓再不敢靠近大黑山。自然更发现不了这些铁木。 鲁疯子拍了拍树干:“这砍一棵得费老大的劲儿,唐大人啊,问你借些人成不?” 唐文风:“借借借,随便借。你给我把水泥弄出来,人随你用。” “成!” ***** 唐文风之前派人去砸平路是为了以防鲁疯子不过来。 现在他来了,自然可以不用再费那老鼻子劲儿砸路。 先前那些砸路的人全都被安排去了修建工坊,修好了给鲁疯子几人用。 工坊建起来的第一天,唐文风进去晃悠了两圈,让鲁疯子先抓紧时间弄水泥。他已经通知下去,让每个村子都平整一大块非耕地出来,就等着铺了水泥用来做晒场。 来了些日子,鲁疯子也知道这里冬天很长,会很冷。 带着四个姬家人和一批帮手就开始打水泥。 定州这边从八月份天气就开始变冷,十月份就开始下雪,一直下到来年二月底三月初。 像今年特别冷,一直到四月雪才开始化。 本来往年三月中下旬就能播种小麦,七月中下旬就能收割。被这场大雪一弄,播种时间推迟,收割时间自然也得推迟。 后面越来越冷,小麦晒不干会发霉生芽,所以弄一个晒场出来,是很有必要的。 “大人,鱼晒得差不多了。”砚台找到唐文风。 唐文风将手里的锤子一扔:“走走走。” 这里的人弄不好鱼,所以不爱吃。没人去抓,河里的鱼都长得特别大个。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边气候的原因,鱼肉比其他地方的都更好吃一些。 唐文风在尝过后,就升起了一个赚钱的念头,那就是做酒糟鱼。 酒糟鱼他想试试两种做法,一种是用晒得半干不干的咸鱼来做,一种是抹了盐后蒸过的鱼来做。 如果两种方法弄出来的都好吃,那自然就更好了。 酒糟鱼的做法很简单。 把蒸过或者晒了的咸鱼切块用油炸一遍,炸至金黄。炸完鱼之后把鱼块捞起来,锅里留多点油,再把姜蒜辣椒切碎倒进锅里翻炒,炒香后调味,再放豆豉酒糟,翻炒后倒入鱼块。 等到汤汁稍微收一些,就可以起锅了。 这样做出来的鱼可以放好几天都不会坏。 要是密封的好,能放很长一段时间。 唐文风之所以把鲁疯子弄过来,最大的原因是想修水泥路,另外一个原因是想做罐头卖。 想要做罐头就得有玻璃。 鲁疯子先前就专研过怎么烧玻璃,后来唐文风让他研究罐头盖,他就顺道烧了烧,虽然透明度不好,可也能将就用。 再怎么说,自己烧,总比从外头买便宜。 唐文风现在缺钱得很,能省一点是一点。 ***** 八月初,家家户户开始收小麦。 收完的小麦脱粒后倒到晒场去晒。 时间太紧,只有两个村子铺了水泥晒场。 平整光滑的晒场让好些人不敢置信,离得近的其他村子还有人特地跑来这两个村子摸一摸。在听说以后还要用来铺路,百姓们更是脑子发晕。 唐文风把水泥工坊那边交给鲁疯子,巡逻等交给赵齐,平时府衙的事,只要不重要,都扔给周武二人。 他则专心致志打木箱,在院子里拿木箱装土种辣椒,野茴香。偶尔带上砚台他们去城外打打野鸡狍子兔子,捡捡蘑菇榛子栗子。 唐文风打算等明年圈一块田做实验田,好折腾他的杂交水稻。 对,玉米也要种上。嫩玉米煮来吃好吃,烤来吃也好吃。老玉米磨成粉还能做各种饼子窝头啥的。 时间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不知不觉第一场雪已经落下。 在唐文风让人挨家挨户通知姜八角桂皮等可以去腥后,河里的鱼算是遭了殃。 往日只要有吃的从来不会多看它们一眼的百姓们,现在特别积极地编了渔网拖它们上岸,然后全部做成咸鱼吊在屋檐下。 每天开门一抬头,就是一片死不瞑目的咸鱼。 但老百姓们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看它们的眼神和蔼又慈祥。这可都是过冬的口粮啊。 趁着雪下大之前,每家每户都还会外出。去年的雪灾着实把他们吓怕了,现在能多攒一点口粮是一点,能多捡一些柴是一些。 去年好些活下来的,都是因为家里平时存了够多的干货。 进入十二月,雪越下越大后,百姓们几乎不外出了。 “叩叩!” 为了省柴,白日里,一家老小全都坐在一个炕上。 听见有人敲门,家里的大儿子穿上鞋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这一看顿时吓一跳,外头居然站着两名官差。 男人连忙打开门,有些热缩:“您有什么事?” 官差指了指脚边的一筐煤炭:“这是咱们唐大人吩咐我们送下来的,每家每户都有一筐。可以用来烧火做饭。” 男人惊讶:“这黑石头烧了不是会死人吗?” 官差道:“唐大人说了,烧煤的时候别把屋子关严实就不会有事。行了,你赶紧叫人把这煤抬进屋放好,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呢。” 男人连忙点头:“您稍等,稍等。”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其他村子。 小半年挖出来的煤炭,唐文风自己留了一些,其余的全都让人发下去了。 落在每家每户头上,其实很少。但省着点用,也能烧好些天。 再加上今年风雪没有去年大,白日里也能外出捡点柴。怎么也要好过些。 ***** 冻的坚硬的河面上,一群裹得像头熊一样的人正努力钻着冰层。 “这也太厚了。” 鲁疯子五人曾经是京城人士,自问也见过大雪。 直到来到定州,才知道以前的雪那都不叫大,以前的冷都不算冷。 “铁杵都能磨成针,相信自己,可以的。”唐文风压了压头上的兔皮帽,给他们打气。 鲁疯子嫌弃脸:“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唐文风摊手:“我努力试过了,你们嫌我力气小。” 鲁疯子噎住。 “诶诶诶!穿了穿了,好像穿了!” “快快快,检查检查绳子有没有拴紧。” 一群人连忙低头检查自己腰上的绳子,就怕没拴紧。 虽然冰层非常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为上比较好。 又折腾了一个时辰,钻开的冰洞被扩大。 “哎哟!” 凑的比较近的一个姬家小伙子,被从冰洞里跳出来的鱼一尾巴甩在脸上。 “哈哈哈!教你凑这么近。”一群人没有半点同情心,笑得不行。 那姬家小伙子气愤地抓起鱼,给了它一巴掌,扔到边上。 笑过后,一群人不敢耽搁,急忙下网。 如此捞了三次,才停手。 “走吧,回去了。”唐文风弯腰抓起一角渔网,和其他人一起拖着渔网往岸上走。 这些鱼都是要拿回去做酒糟鱼的,做好之后送去江州卖了换钱。 第76章 宁州特产 第七十六章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肆虐而过,目之所至,全是白茫茫一片。 唐文风拉了拉挡脸的围巾:“等开春雪化之后,叫上人来这边隔一段路盖一个歇脚的房子。”这样冬日里往返也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再垒个灶,放点柴火。” “那还得再放个陶罐。用来烧水煮汤喝。” 唐文风起了头,其余人三三两两跟着开口。 说了一阵,一人忍不住道:“这路是真的远。” “等新路修好就好些了。”规划的新路是笔直的一条,唐大人说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们听不大懂,只知道到时候冬日再出门去江州,起码能缩短十日路程。 “就快到了,再撑一撑。” 唐文风坐在车上抖着腿,一边安抚着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官差,一边琢磨着哪儿能找到真正的棉花。 大乾现在所谓的棉花其实是木棉花。木棉花花凋谢后会结出一个绿色的长椭圆形的果子,果子成熟之后会裂开,露出柔软的白色的,和棉花相似的纤维。这些纤维就被人用来填被子冬衣,用来保暖。 效果比不上真正的棉花,但聊胜于无。 不过坑爹的是,北方没有木棉花。 普通百姓多用茅草,杨絮柳絮等东西做填充物。 冬日里,柴火够的话,勉强冻不死。 一行人艰难地在雪地之中前进着。时不时换人下车走动走动,免得一直坐着冻僵了。 唐文风又往上拉了拉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周围的一圈皮肤。就露出来这么一点皮肤,在寒风刮过时,也生疼生疼的,跟刀割一样。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一行人停了下来。将几辆马车横过来,稍微挡住来势汹汹的风雪。 十几个人熟练的分成两队,一队开始挖雪做雪屋,一队扒拉开雪,捡石头搭灶,找枯草生火。 荒郊野外也不讲究,直接做了一锅大乱炖。反正料放得足,味道也不差。 一人一大碗炖菜下肚,又喝了点热水,可算是舒服了。 等把马喂好,唐文风他们挨个钻进雪屋里,裹着被子靠在一起休息。 外头守夜的过大概两个时辰就会把人叫醒。一个是轮换,一个是怕睡得太熟,不知不觉就冻死了。 如此又过了四天,随着积雪越来越薄,唐文风他们终于看见了远方那绿茵茵的草。 一行人皆忍不住欢呼起来。 又走了一日,终于看见了江州府城的城门。 也是巧的很,今日在城门值守的就有之前运送过粮食的一位士兵,看见唐文风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快步跑过来:“唐大人,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难道粮食还不够?可要是粮食不够,也不会这会儿才来。 唐文风道:“我先前在这边租了个铺子,这会儿过来瞧瞧。” “铺子?”这士兵是个机灵的,“您是准备卖宁州当地的特产?” 唐文风给了他一个聪明的眼神。 士兵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你们宁州的特产很可能在咱们江州卖不掉这种打击人的话。 有这么一位一门心思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那是非常难得的,可不能让他早早丧了气。 放人过去后,士兵还自个儿在那琢磨着,要不要去买点东西稍微支持下这位唐大人的生意。 唐文风可不知道这位年轻士兵还打着照顾他生意的念头。带着人去了早已打扫干净的铺子,就让官差们赶紧把东西摆上货架。 挣钱要紧,也不挑什么开店的好时辰了。 第二天一早,唐文风买了串鞭炮挂在铺子外面的树上,噼里啪啦放过后,就让砚台他们把牌匾挂上去。 来来往往过路的行人还没见过这么草率的开业仪式,纷纷好奇地凑过来看。 只见那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宁州特产。 真真是简单又明了。 唐文风清清嗓子,吆喝了起来。 “各位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看一看瞧一瞧嘞,宁州特产酒糟鱼,五香鱼丸,蘑菇酱!今日开业大酬宾,前一百名购买者可享受半价优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还在犹豫什么?心动不如行动,赶紧进店选购吧!” 十名官差看砚台,欲言又止:“唐大人他......原来是这种行事风格吗?” 砚台抱着手臂望天花板:“多见识见识就不会大惊小怪了。”天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好悬没绷住。 外头围观的百姓们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招客揽客的,又是新奇又是好笑。 有人高声问:“不好吃怎么办?” “我们宁州特产就不可能不好吃!”唐文风说完后又道:“要是不好吃,我退你全款。不过,可不能故意说不好吃,来捣乱啊。” “那不能。都是实在人。”这位高高壮壮的大哥率先往里走,“酒糟鱼是什么鱼?我活了快三十年还没听说过。” “你尝尝就知道了。” “还能吃了再买啊?”大哥惊讶。 唐文风道:“总得让你们这些顾客知道味道好不好吧。” 他拿小刀撬了撬罐头盖,呲的一声,拧开后,一股独特的香味飘了出来。 他将一罐酒糟鱼倒进盘子里,又找了双干净筷子。 站在柜台前的这位大哥平日里就爱喝两口,这会儿吸吸鼻子,只觉得肚子里的酒虫都被勾起来了。 唐文风递给他筷子:“尝尝。” 大哥迫不及待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唔!” 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的路人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咋样?” 大哥嘴里不空,含糊不清地说:“太好吃了!” “老板,我们也能尝尝吗?” 这位最先试吃的大哥吃的实在是太香了,他们看着看着都忍不住吞口水了。 “可以。”唐文风抱歉道:“筷子就这么几双,大家担待担待,将就着用。” “这个不碍事,不碍事。” “诶诶诶,你都吃完一块儿了,你倒是把筷子给我啊,拿哪儿去啊你。” “给你给你。”被追着要筷子的人将筷子塞给对方,然后看向唐文风,“老板,你们这酒糟鱼怎么卖的?” 唐文风:“一罐一百八十文。” “这么贵!” “买不起买不起。” “别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唐文风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钱是算了玻璃罐头的,你们买回去后,下次再来买时,这个玻璃罐头能抵掉一百文。” “那这八十文一罐也不便宜啊。” “我这可是真材实料。你们刚刚也尝过了味道好吧,滋味儿足吧。而且啊,这鱼不仅可以就这么吃,还能加肉啊,土豆萝卜之类的一起烧,稍微放点盐,那味道都好得很。” 唐文风继续说:“还有这油,你们看这油汪汪的,这里头可有我们秘制的调料,无论你是用来炒菜还是沾馒头,还是吃面条的时候舀一勺放进去,那也是香喷喷的流口水。” 最先试吃的那位大哥抱了五瓶,咚的一声放在柜台上:“老板,结账。” 唐文风:“一共是九百文,半价只要四百五十文。” 大哥痛快结账。瞧着就是个不差钱的主。 “诶?怎么半价?” “笨啊你,没长耳朵?老板说了,前一百个人半价。” “那......那我也来一罐。”咬咬牙买一罐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还是要得的。 唐文风一边数钱一边说:“本店还有五香鱼丸,蘑菇酱。平时烧菜炖菜放鱼丸,好吃又营养。蘑菇酱拌饭拌面条,吃了一口想二口。” 顾客们:“......”你这么能说,我们都想买来试试怎么办? 开头那位大哥看了看自己抱了满怀的罐头,想了想到底是抬脚走了。 只不过没多久他又回来了。估计是把罐头寄放在谁那儿了。 ”老板,鱼丸蘑菇酱怎么卖?” “蘑菇酱一百三十文一罐,罐头也是可以拿回来抵钱的。鱼丸一斤四十文。” 人多起来,唐文风就让开了位置,让官差们来。 他到时候会留几个人在这边,得让他们早点上手。 “对了,忘了说。这罐头你们如果不急着吃,就别撬开,就这么放着,最少能放十天半月也不会坏。” 唐文风又道:“不过也不能放太久,你要是哪天看见那个盖子鼓起来了,里头的鱼肉黑了霉了,那就不能要了。蘑菇酱也是一样的。吃了会出问题的。一定记住了。” “能放这么久?” 有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听完后也掏钱买个一罐两罐。 揣着袖子站在旁边的唐文风不禁感叹,这江州人是真有钱啊。 第一次过来,唐文风待了三天,看着官差们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面的镇定自若,一边算账收钱还能一边和客人唠两句。 他这次带出来的都是认字会算账的,他们以后很大可能就要在这边常待了。 十个人分成五批,两两一组。一个月一轮换。 他们这十个人唐文风每个月会额外补贴五百文钱。毕竟吃住都在这边。住就算了,在铺子后面的库房里搭个床睡觉,吃可不行,什么都要钱。 待了三天,看铺子步上正轨,唐文风去江州知府那边转了一趟,让铺子在他那儿过了眼,以后也不必担心有人去找茬儿。 当然,就算想去找茬儿,谁收拾谁还不好说。 第77章 真是好怕怕啊。 第七十七章 “砚台啊,等开春雪化后,你和王柯去附近几个府城转转,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棉花。” “棉花?” 唐文风连说带比划:“不是木棉花,是另外一种。”他将棉花具体长啥样仔细描述了一番,“这种棉花更保暖,有了它,冬天就没那么冷了,也不容易冻死人了。” 听了这话,别说砚台和王柯,就是一边喝茶的关平升都竖起了耳朵。 这东西要是真像唐文风说的这样好,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啊! 那些镇守边关,抵御外敌的将士们也能更好过些。 关平升眼珠子转着,心想这带回去给陛下过目的折子上面又得多添一笔了。 日子就这么平稳的过着。 冬日里,如果没有必要,几乎没什么人出门。 衙门都快闲出屁了。 唐文风便把官差们提溜到跟前,教他们算术。 日子就这么平稳的过着,不知不觉迎来了开春。 冬日里依然有人被冻死,可比起往年,已经是少的不能再少。 整个宁州的百姓都很感激唐文风,甚至有些给他立了长生牌。 但唐文风还是不大满意。他想要的不是饿死的人少,而是再也没有人饿死。 不过任重道远,一切还得慢慢来。 开春土地化冻,便开始春耕。 官差们也都轮流着回家帮忙干农活。 唐文风领着几名在衙门值守的官差去垦了一块田出来。这块田他要用来做水稻试验田。 天气冷,秧苗是他用木箱在屋子里育出来的。一掌多高,绿油油嫩生生的。 田垦好后,引水灌溉。过了几天,待土泡软后,便开始插秧苗。 地不大,也就三分的样子,没多久就插完了。 这些秧苗,一部分是唐文风从老家带来的种子育的,一部分是当地的种子,还有一部分是从江州那边来的。 唐文风都给画好了位置,在田坎上做了标记,免得到时候记错。 除了稻子,辣椒,野茴香和玉米也都进入了准备工作。 就等着到时间后栽种。 忙过了这一阵,唐文风本来以为可以闲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哪知道这天刚回府衙,就听说有人给他找事儿。 “不许捕鱼?!” 来府衙告状的是一对母子,衣服破破烂烂的,上头补丁摞补丁,但洗的很干净。 二人跪在衙门口,哭诉当地县太爷不让他们随便捕鱼,改派官差看守。谁要是偷偷捕鱼,没被抓到还好,抓到了一律打板子。 唐文风皱眉:“赵齐,你带上人暗地里去查,别暴露了。如果事情属实,回来告知于我。” 赵齐点头:“是。你们带路。” 那对母子忙跟着一起走了。 ***** 三河县。 “大人,听说这位小知府心狠手辣,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他?” 三河县知县何所为满不在乎:“不过是一个运道好,捡了漏的小子罢了,无权无势,就是得罪了他又如何?” 是的,何所为之所以要和唐文风对着干,无非是不满宁州府城知府的位置落在唐文风头上。觉得他是捡漏捡来的。 因为宁州之前是一块烫手山芋,谁都不敢接。就这么落到了他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小子手上。 主簿没他的胆子惶惶不安:“属下听说府城那五家都在他手上吃了闷亏。咱们......” 何所为烦躁:“你怎么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我姐夫可是镇守北疆的监军,他敢奈我何?” 主簿心里吐槽,他不敢奈你何,可是我们怎么办? 奶奶的,早知有今日,就不该上这条贼船。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大、大人!” 一名官差急慌慌从外面跑进来,扶了扶头上的帽子,道:“有人去咱们的人看守的河道边,还打伤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还有二少爷。”声音越来越小。 何所为怒而拍桌:“好大的胆子!是谁?” 官差摇头:“不知。” “走,本官倒要瞧瞧是何人如此大胆!” 主簿站在原地转了转圈,还是跟了上去。 赵齐在走访询问过后,确认那对母子所说为实情,便想带着人悄悄回府衙告知唐大人。 哪知道正要离开之时,竟然碰见有人强抢民女。 一问之下,竟是三河县县太爷的儿子。 眼看着那姑娘就要被掳走,他再顾不得其他,带着人冲了上去,将其救下。 “常武,你腿脚快,快回去通知大人。” 常武用力点了下头,拔腿就跑。 三河县的官差还想追上去,被赵齐他们拦下。 那被赵齐救下的女子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想了想,转身跑了。 “诶......”常武的双胞胎哥哥常文瞪眼,嘟囔,“这姑娘好没意思,一句道谢都没有。” 赵齐头都没回:“吓都快吓死了,还道谢。” “赵头儿,咱们不会死在这儿吧?”另一名官差忧心忡忡,“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赵齐:“这就要看看常武腿脚有多快了。” 跑走的常武扔下一句官差办案,抢了一人的马就跑。 火急火燎赶回去,正好碰上准备出门的唐文风。 “大人!” “回来的正好,赶紧走。有什么事路上说。”唐文风见赵齐他们这么久没回来,想来肯定有什么事发生。要么是被绊住了,要么是被抓住了。 没成想就是这么巧,他这边刚出门,常武就回来了。 为了赶时间,唐文风只带了五个人。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三河县赶。 ***** 这边何所为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来到河道边,看见鼻青脸肿的二儿子,气的差点七窍生烟。 “贼人大胆!报上名来,本官让你少受皮肉之苦!” 和三河县官差对峙的赵齐拱手道:“属下赵齐,乃府衙的衙役,前来此地,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如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和他刀剑相向的三河县官差瞬间有些怂,左右环顾,不知该如何是好。 主簿更是缩了缩脖子,生怕赵齐看见他的脸,到时候在知府面前抓他出来。 何所为冷笑:“这知府大人管的倒是挺宽,连县城的河都要攥在手里。” 赵齐脸色不好:“知府大人早有令,许百姓捕鱼换钱,知县大人派人看守河道,阻拦百姓,是何用意?” 何所为到底还没有太蠢:“本官之所以不让他们捕鱼,那是怕过犹不及。总得给这河里的鱼休养生息的时间才是。” 赵齐几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无话可说了?”何所为不屑地看着他们,“现在,本官怀疑你们是冒充府衙衙役。来人,给本官把他们押入大牢。” 赵齐几人连忙横刀。 “不许你们胡乱抓人!” 之前被救的那名女子气喘吁吁跑过来,挡在赵齐几人身前。 紧跟她身后的是一干举着柴刀锄头镰刀扁担的村民。 他们一窝蜂站在赵齐他们身侧,气势汹汹瞪着县太爷一行人。 何所为简直要气吐血:“好一帮刁民!好一帮刁民!给本官全部抓了,一个也不许放跑!” 就在两边即将打起来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常武的大嗓门儿。 “赵头儿,大哥!你们没死吧?” 赵齐:“......” 常文:“......” 马至近前,唐文风拉了拉缰绳,让马儿缓步走到不远处。 “久闻大名啊,何知县。” 何所为脸色难看,咬着牙行礼:“见过知府大人。” “诶,多礼了不是。”唐文风笑眯眯地翻身下马。 那些村民看见他后,可激动了,一个个喊着唐大人。 “来,谁来告诉本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村民里闹闹哄哄一通,最后一位看模样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唐大人,草民是七里乡的里正。那县太爷不许咱们捕鱼也就算了,还纵着他的儿子欺男霸女。方才要不是几位官差老爷出手相助,草民的孙女怕是也要遭了毒手!”说到后面,这位里正凶狠地瞪着知县的儿子。 唐文风看向何所为的儿子:“可属实?” 何所为儿子梗着脖子:“他们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远远围观的百姓们冲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不停说着何家父子的破事。 何所为儿子强抢民女这类行为可谓家学渊源,因为他爹何知县的五姨太和七姨太都是抢来的。 唐文风听得佩服:“厉害啊。” 何所为面色铁青。 唐文风挥手:“来啊,把人押走。” 何所为后退一步,指着他:“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不能随意处置本官!” 唐文风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本官是要审你,又不是要砍你的脑袋。” 身后几名官差立刻上前要扣押何所为。 何所为的儿子大叫道:“我姑丈是监军!你敢动我爹试试!” 唐文风故作害怕:“原来这位监军是你们的靠山吗?” 何所为还勉强算不上草包,但他这个被宠坏了的儿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草包。还当真以为唐文风怕了,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你放了我爹,这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真是好怕怕啊。”唐文风拍着胸口,随后倏地变脸,“一起抓走。” 何所为儿子:“!!!” 第78章 咱们这儿又缺人又缺钱,这不得哭哭穷?诉诉苦? 第七十八章 三河县的百姓在听说何所为被抓后,都不用唐文风派人传唤, 曾经被欺压过的百姓就自发来了府衙。 师爷手都快写断了,何所为一家犯下的罪都没记录完。 如此又过了几天,走访确认罪名属实后,唐文风将何所为收押。他儿子夫人等,手上沾有人命官司的,一律砍了。狐假虎威欺压过人,间接害的人家破人亡的,打三十板子关二十年年。家中财物补偿给受害人或者亲眷。 余下的钱财则投入到水泥工坊里,用来铺路。 “关大人,您什么时候回京复命?” “怎么?这么想赶我走?” “哪儿能啊。”唐文风道:“这不是想着您回京时,能顺便捎上何所为嘛。他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我又不能随便砍了他。” “不过您暂时不回京的话,我就让手底下的人押送他去京城。” 关平升瞅他一眼:“既如此,便将贺松一并送了吧。” 唐文风:“......” 几天后,两名侍卫打头阵,后面跟着五十名官差,押送贺松和何所为前往京城。 有了何所为这只被用来警告猴子的鸡,宁州的其余几个知县,是老老实实再不敢冒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被唐文风这个心黑手毒的抓出来立典型。 下头人办事靠谱,不掉链子了,唐文风就闲了。 如今水泥路已经开始铺设,从城门口一路往江州而去。 除了被雇佣来的工人外,还有好些利用闲暇时候主动来帮忙的百姓。人手一多,这工作效率就上去了。 唐文风偶尔会骑着马去看看,见没出什么岔子,这才满意。而每次看见他来,百姓们干活都特别卖力,生怕唐文风发现他们在偷懒一样。 其实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好不容易来了位好官,他们可得努力好好表现把人留下来。 唐文风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暗自感叹这宁州府城的人可真勤快能干。 “唐大人!”鲁疯子笑着招呼他。 刚回城的唐文风连忙调转马头朝他那边走:“什么事?” 他其实和鲁疯子说过好多次,还是像以前那样直接叫他名字就好。但鲁疯子说在外头还是要稍微客气点。 于是二人只在私底下姓名相称。 “来来来,你来看。”鲁疯子推开门,提出一辆车架黑不溜秋的自行车。 唐文风从马背上跳下来,吃惊:“你做出来了?!” “费了我好大的劲儿。不过除了车架之外,其余的零件主要还是铁。”鲁疯子拍拍车座,“试试?” 唐文风当即撸起袖子,把袍子往腰带上一掖,跨上车骑了几圈。 这次的自行车,有过不少经验的鲁疯子做的稍微矮了点,换作几年前的唐文风,也不用再费劲巴拉站起来蹬了。 唐文风停到鲁疯子跟前,又提了提自行车,满意之情溢于言表:“棒极了!” 重量减轻了好多,以前像这么两只手提起来,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费劲。 鲁疯子得意:“那是,也不看看谁做的。” 唐文风和他打商量:“你多做些备着,等这宁州大大小小的土路都铺成水泥路,下头的官差办事就能骑自行车了。又方便又快捷,还省钱。” 现在官差下去办事,府衙养的几匹马没被征用还好,要是被前头的人用了,那他们只能徒步,运气好能搭个顺风车。因为这样,工作效率是真的低。 以后有自行车就好了,马儿和自行车轮换着用。 鲁疯子脸上的笑猛地一收:“一辆自行车五百两。” 唐文风:“咱俩这关系你还收这么贵!” “这铁木难得,又不能像铁一样融了再回收。我这已经算的你友情价了。” 来不及感叹鲁疯子和他在一起待久了,说话做事越来越像现代人,唐文风开始和他讨价还价。 金钱面前,兄弟朋友什么的都是浮云。 二人争的脸红脖子粗,吓得附近的人都以为他俩要打起来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架。 “三百两一架,我再给你的工坊里拨两千两银子做工款。” “啧,成交。” 唐文风瞪他:“你还不乐意。” 鲁疯子指指自行车:“我这要是卖给崔钰,几辆车就能挣来两千两。” “行行行,我占大便宜了。”唐文风脚下一蹬,自行车就载着他跑远了。 鲁疯子气急败坏:“你还没给银子!” “这辆送我了呗!”远远传来唐文风的哈哈大笑。 留下的的马儿看了看气的鼻孔出气的鲁疯子,默默地自己咬着缰绳,哒哒哒地追唐文风去了。 它们都认识路,出来后会自己回去。 鲁疯子狠狠翻了个白眼,和工坊的看门大爷说:“下次他再来,不许让他进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除非送钱来。” 看门大爷在心里吐槽,你这话都说多少次了,没一次作数过。 面上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应了是。 ***** 骑着自行车招摇过市的唐文风赚足了回头率和惊叹声,神清气爽回了府衙。 官差们看见他提进来的自行车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窝蜂拥过来。 “大人大人这是什么?咋还能载着人跑呢?” “自行车。”唐文风拍了拍,“等你们鲁工头那边多做出来几辆后,就教你们怎么骑。以后铺好水泥路,你们去下头办事也能方便些。” 官差们瞬间欢呼起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哎呀,差点忘了。”一名官差笑着笑着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巡逻的让我通知您,种的稻子快抽穗了。” “行,明天我就过去看看。” 唐文风不懂怎么具体杂交水稻,只能摸索着试试不同粮种之间进行人工授粉,看能不能培育出好的稻子。 他一个人效率太慢,等到稻子抽穗时,又请了几个当地种地的好手来一起帮忙。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的进行唐大人口中的人工授粉,但想来唐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总归不是坏事。 于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完成。 忙活了一个中午,唐文风捶了捶自己的腰背,大手一挥,请帮忙的农人吃饭。 农人们自是高高兴兴的去了。 稻子抽穗后不久,辣椒便可以摘了,玉米也可以掰嫩的吃了。 摘辣椒的当天,唐文风就亲自动手,做了一大盆剁椒鱼头。 剁下来的身子做了酸菜鱼和水煮鱼。 主食也不是馒头饼子,而是煮玉米。 一伙人跟土匪似的,一边被辣的斯哈斯哈,一边筷子抄的飞起。 “大人,明个儿还能吃吗?” “想的美。”唐文风啃了一口玉米,“剩下的得留着做种。” 官差们失望。 雪灾后死了不少人,这些人名下的地都记录了下来。能佃出去的就佃,佃不出去的就归属府衙名下。这些田地种了粮食后,除开税,剩下的都会存进粮仓。 宁州地多人少,每家每户名下最少也有十来亩地。 这次闹灾后,官府一共收回来上千亩地。 唐文风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以为去统计的官差记错了。再三确认后才一脸震惊的接受。 这上千亩地,光靠官差们种是种不过来的。还花钱请了好些帮工。 第一年玉米种子不够,大部分田地,唐文风还是让种的麦子。 今年玉米收获了后,明年种子就多了。他准备划个几百亩出来种玉米。 还有辣椒和野茴香,也得再多留出几亩地。 等鲁疯子那边把玻璃的成本降下来后,罐头也可以跟着降价。到时候买的人多了,辣椒和野茴香供应不上,那可就成了笑话。 另外,唐文风还准备以后把宁州特产运送到其他几个府城去。光靠江州,就算它再怎么富,也养不活整个宁州。 唐文风要做的不仅仅是让宁州百姓饿不死,还要让他们吃饱饭,穿好衣,手里必须还得有余钱。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一遇到灾害就只能等死。 ***** “大人,这边红辣椒都摘完了。” “摘完就回吧。”唐文风将篮子里的辣椒倒进筐里。 一共种了十亩地的辣椒,十亩地的野茴香。 前些日子野茴香收完了,就等着晒干后收起来。 可辣椒每天红一批,天天都得过来摘。 府衙的官差们现在分成四个小队,每队五十人,轮流过来摘辣椒。摘回去的辣椒同样晒干收起来,这样可以放的更久。 跑来凑热闹的关平升挽着袖子裤腿,穿着一双草鞋,摘辣椒的动作麻利的很,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一位大官。 唐文风擦了擦汗,走过来:“算算时间,赵齐他们应该到京城了吧?” 关平升点点头:“差不多。” “也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看见我的折子后会不会批。” “嗯?你折子上除了检举揭发何所为和他姐夫,还说了别的?” 唐文风咧着嘴乐:“咱们这儿又缺人又缺钱,这不得哭哭穷?诉诉苦?” “好小子。”关平升笑道。 户部那群老家伙一个个都是铁公鸡,无论什么时候都喊穷。每次问他们支银子,叫一个累。 也不知道这次皇上能不能从他们手里头扣点出来。 第79章 这是准备公然贿赂他?他竟然也有今天! 第七十九章 京城。 乾文帝先看了关平升写的折子,在看见宁州的惨状时,气的脸色都变了。强忍怒气一路看下去,在看见唐文风从那些商人手里诈出来一笔银子后,眼角皱纹都出来了。 “这小子可真是个滑头。” 边上伺候的总管太监见他看完,忙上前递上另一本折子。 乾文帝展开后,先是笑着说了句这字儿真丑。随后眉头越皱越紧。 “一个监军竟还把手伸到宁州去了。” 下头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低头看脚尖,心里暗暗猜测这次是谁要倒大霉。 “你穷,朕还穷呢。”乾文帝轻声嘀咕了句。 他将折子合上放到一边,看着下面:“秦爱卿,贺松和何所为可已收押?” 秦准道:“回陛下,已经收押。只等复核完毕。” 乾文帝嗯了声,忍不住吐槽:“这唐文风可真是会给朕找麻烦,递个折子的事,还非得把人送到京城来。” 大臣们笑笑不接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乾文帝如今非常满意唐文风,他们是傻了才会去触霉头。 乾文帝看向户部尚书:“唐文风给朕哭穷呢。” 户部尚书立刻戏精附体:“陛下,国库空虚啊!” 乾文帝话里藏着些许幸灾乐祸:“唐文风说,如果户部不给他支银子,他只能坚持不懈,争取每月都送来一封信,和户部好好谈谈心,努力打动你们。” 户部官员:“......”并不想和你谈心,谢谢! 为了耳根子清净,户部这边松口,答应给五万两银子。 乾文帝这还是第一次看户部掏银子掏的这么爽快。不由想,以后是否也要学习学习唐文风的无赖。 御史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怕是能天天弹劾唐文风带坏朝堂风气。 银子要到了,还缺人。 但谁也不愿意去宁州遭罪。 加上唐文风折子里要人的欲望也没有银子那么迫切,一副能要到最好,要不到就算了的感觉。 乾文帝便好心地放过了这群战战兢兢的大臣。只自己又拨了四名侍卫给唐文风。 赵齐按照唐文风说的,先去驿站寄信回易阳县,又给宁家送去了一些酒糟鱼和蘑菇罐头。 宁家人特别高兴地收下,还要塞给他钱,让他带回去给唐文风。 赵齐哪敢私自答应,连忙跑了。 人送到,事情办好。去户部那边点完银子后,一行人加上新来的四名侍卫,往宁州赶。 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忙收庄稼。 ***** “快快快!天阴起来了!” 远处乌云一点点蔓延过来,在地里收割的人连忙又加快速度。 赵齐他们回了衙门就听说大人带着下头的人抢收去了,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急急忙忙往地里跑。 有了他们的加入,地里的麦子可算是赶在雨点落下来之前收割完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下落。 唐文风等人慌忙跑进屋,差点淋成落汤鸡。 “也不知道要下多久,这麦子可还等着晒呢。” “幸好玉米早几天掰完,要不然这雨一下,怕是不好。” 官差们挨挨挤挤站在屋檐下,小声说着话。 唐文风喝了口温水,探头出来喊:“赶紧回屋去,打雷的天站屋檐底下等着挨劈呢。” “啊?站在屋檐下会挨雷劈?”一群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止屋檐,树底下更是不能站。”唐文风挥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官差们这才笑着你推我我推你进了屋子。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停了。 “今天下了雨,明天大家起早些,去捡蘑菇。”唐文风叮嘱。 “是。” 从户部那边要来的银子,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被唐文风投入到养殖场了。 他准备盖个大型养殖场,养鸡鸭鹅猪羊。 养殖场上正轨后,供给能跟上了,就在江州开个食铺。 江州当地的百姓手头宽松就不说了,往来许多商贩也要从这里经过。 这么大的商机,有钱不挣王八蛋。 至于江州知府会不会不开心?唐文风表示,到时候送他些吃的就好了。毕竟吃人嘴软。 养殖场占地大,一直盖到了第二年春才算是彻底盖好。 这边风雪多,给牲畜们住的房子全是用水泥盖的。毕竟这些牲畜以后可都是能变成银子的,可不能马虎。 猪通通都是阉割过的,第一次看见唐文风下手嘎蛋时,一干人皆是下身一凉。 唐文风示范过后,便将这活儿交给了阉鸡匠。反正他们也有阉鸡的经验,上手不难。 来养殖场饲养牲畜的工人都是挑的老实肯干不偷奸耍滑还爱干净的。每个月三百文工钱,包吃包住。 养殖场那边安排好,不知不觉到了四月。 这天唐文风刚起床,就被面前一群人惊了一跳。 “你们怎么都跑到我房间来了?” 赵齐上前一步:“砚台回来了,属下们才知道大人您快过二十岁生辰。” 唐文风不以为然,起身穿衣:“二十岁就二十岁,有什么要紧?我又不爱过。” 几名官差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二十岁要加冠礼,什么叫有什么要紧?” 唐文风穿衣服的手一顿,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里很重视二十岁。因为代表着成年了,能够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了。 “可是我记得冠礼好像都在二月吧?”这都过了好久了。 几名官差叹气:“所以只能一切从简了。” 唐文风被催着出门后,才知道给他加冠的是关平升。 关平升笑呵呵地摸着下巴上的那点子胡须:“我还是头一遭给人加冠呢。” 唐文风拱手:“劳烦大人了。” “诶,相处这么久了,也别大人长大人短的了,生疏得很,叫我一声关叔吧。” 唐文风立刻顺杆爬:“关叔。” 加冠加冠,即给受冠者戴上代表三种不同意义的帽子。 爵弁,代表着在今后有承担家业振兴家族的责任。 皮弁,代表着在今后有保国卫家的义务。 缁布冠,代表着在今后有参与政事的权利。 加冠之后,便要取字。 关平升给唐文风取了谨之二字。 “这官场吃人不吐骨头,愿你今后谨慎慎重,未来一片坦途。” 唐文风听出了他的好意:“谢过关叔,文风一定谨记。” 冠礼过后,关平升笑着问他:“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这业已经立了,可有心仪之人?” 来了来了,来自长辈的催婚! 上辈子只听朋友抱怨过,从没体会过的唐文风心里还挺激动:“未有。” “可要关叔给你介绍一二?” 唐文风笑着拒绝:“文风早已立志要终身报效国家,儿女私情不曾想过。” 他倒是想,就怕百年之后挂了,下去地府见到老婆被揍。 “先有小家再有大家。儿女私情也不耽误。” “可是会有后顾之忧,会有牵挂之情。” 关平升想到年轻时去边关那会儿,妻子担忧的神情,叹了:声:“倒也有理。罢罢罢,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唐文风笑了笑:“谢关叔体谅。” 催婚一事解决后,唐文风迫不及待拉着砚台他们到一边:“你们回来了,可是找到棉花了?” “我们瞧着像大人说的,但不大确定。”砚台从背包里掏出一朵白白的软绵绵的花。 唐文风眼睛都睁大了:“就是它!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知道的确没找错后,砚台和王柯松了口气。 “是在一个西域来的商人那里买到的。他带来了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头上戴着这个棉花。我们找到那个商人问他这东西哪儿来的,没见过。那商人说他们那里很多,这次出门还带了些。我们就问他全买了。” 那商人看他们感兴趣还准备坐地起价,砚台和王柯非常“和善”地和他“友好”交流了一番,最后以一两银子买下了满满两背包的棉花。 唐文风开心地捏着棉花:“这些种子仔细挑出来,这会儿应该可以种下。” 说干就干,唐文风连忙道:“赵齐,你赶紧吩咐下去,给我单独留一块地出来种棉花。” “是!”赵齐赶紧跑了。去通知已经下地干活的官差们。 两个背包的棉花取出来的种子也没有多少,不过今年种了,收获后就多了。一年又一年,总能让每家每户都能穿上棉衣,盖上棉被。 去年收获的玉米,今年唐文风都挑了几个村子,问他们要不要种。 他说的,村民们自是全都愿意。每家每户都领了几斤玉米粒回去,按照他说的种下。 今年再一收,明年就能让一个县种上玉米。这种子不就源源不断,以后都不缺了嘛。 这棉花也一样,他这里先种着,等种子多了再分下去。 唐文风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宁州百姓吃穿不愁的美好日子仿佛近在眼前。 “大人,马家家主求见。”一名官差快步进来。 “他?他来干什么?”唐文风叮嘱砚台把这些棉花种子泡一天,再拿去种。 砚台抱着装种子的盆走了。 官差面色纠结:“他说他是来给大人送银子的。” 唐文风惊了。这是准备公然贿赂他?他竟然也有今天! 第80章 一天天屁事不干,就知道干饭。 第八十章 马家家主在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唐文风。 马家家主连忙站起身:“见过知府大人。” “不用多礼。”唐文风摆了下手,“刚才在清点种子,换了身衣服才过来。久等了。” 马家家主道:“大人为了百姓亲自操劳,实乃为国为民的好官啊。草民等一等是应该的。” 唐文风笑着看他:“行了,也别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 马家家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人在江州开铺子的事整个宁州都听说了。但只江州一个地方,能吞下的生意未免太小。咱们宁州的位置得天独厚,特产众多,只守着江州这一亩三分地儿可惜了。何不将摊子铺的更大些呢?” “喔?你的意思......” “大人,马家在多个府城都有铺面,经营多年下来,更是积累了不少人脉。马家愿为大人分忧解劳。” 分一杯羹就分一杯羹,还说的这么好听。分忧解劳?赚钱如果也算是优,也算是劳,那我不介意多来点。 唐文风在心里吐槽完,看向马家家主,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这......可本官若是将这生意分给了你们马家,那其他几家那里,说不过去啊。” 马家家主耳朵顿时高高竖起:“大人这话......” 唐文风连忙打着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这事你让本官再好好考虑考虑。” 马家家主心里转了几转,起身:“那草民就先告辞了。” 等他一走,唐文风就赶紧叫来砚台,对他说:“你去肖家,让肖家主悄悄地来见我。你注意一点,别让人发现了。”早些时候打听到的消息,这会儿很可能能派上用场了。 砚台点头:“是。” 从府衙离开的马家家主左思右想不对劲,便派人偷偷蹲守在府衙附近。蹲守的人不久后果然看见肖家家主一副做贼的样子,左顾右盼从衙门后门进了去。随后肖家家主从衙门出来,又分别去了另外三家。每一家都待了会儿才离开。 马家家主得知后暴跳如雷,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几家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事事以他为主,背地里却早就有了二心。怕是早就想着怎么把他马家踩在脚下,分食他马家家业! “吩咐下去,和肖家,梁家,吴家,李家的生意下个月不再......等等!” 马家家主冷静下来:“这事怕是肖老二起的头。当年素娘嫁给了我,他就甩了好些天的脸色给我看。前几年吴家的闺女选了老大,也没选他家儿子,新仇加旧恨,他肯定更是看不得我马家好。” 他自言自语完,看向管事:“先慢慢断了和肖家那边的生意。” 管事点点头。 不久后,在得知马家那边因为生意不景气,不再向他肖家收药材后,肖家家主气笑了。 果然就像知府说的那样,一山不容二虎,这马家早就存了一人独大的心。 当年素娘被他强娶了去,前些年又和他儿子争儿媳妇,这马家真真是可恶至极!枉他这么多年还事事以他为先,背地里帮他干了不少缺德事。 “去,去把梁家和李家的家主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管事应了声,快步离去。 没有人知道肖梁李三家到底在一起商量了些什么,总之那天过后不久,原本总是报团在一起,打压其他小商贩的五家分成两派,敌对了起来, 平时家里的下人出门买菜,路上撞见了,不互相吐口口水翻个白眼,那都对不起自个儿吃的主家的饭。 躲在后头,瞧见五家快消停下来就伸出一只手去搅混搅混水的唐文风可乐坏了。 原来坐山观虎斗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在五家打商战的日子里,唐文风已经开始给第二批水稻进行人工授粉。 去年杂交了一批水稻。收下来的稻子他挑选了穗子更大更饱满的留种,今年便用的这些种子继续育苗,再进行杂交。 “大人!不好了!” 唐文风直起腰:“慌里慌张的,又怎么了?” 常武一脸着急:“大人,有几块地长虫了。” “长虫?!这么冷的地儿虫卵还没冻死完呢?”唐文风惊了,连忙从田里爬上去,“快带我去看看。” 长虫的地多是玉米,另外还有两块小麦地和一块高粱地。 唐文风扒拉着叶子瞧了瞧,他也不知道这什么虫,但啃叶子的肯定不是好虫,必须得弄死。 “去,让人弄些草木灰,石灰,硫磺,地里叶子上都撒些。要是没什么用,再拿烟草和醋泡水,用水喷。” 常武抓抓脑袋:“要是都没用呢?” 唐文风气的要踹他:“要是都没用,你就给本官一条虫子一条虫子的抓!抓完拿去喂鸡!” “一定有用,一定有用!”常武连忙跑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 唐文风真是快吐血了。该说不说,不愧是兄弟俩吗? 常文火急火燎跑到他跟前,按了下差点跑掉的帽子:“王老太的儿子和隔壁郑寡妇偷人,被她儿媳妇张氏逮个正着,然后把李老头儿家的老幺给捅了。” “等会儿,王老太的儿子偷人,和李老头儿子有啥关系?怎么把他给捅了?谁捅的?”唐文风真是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常文道:“没关系。李老头儿子在边上看热闹,王老太儿媳妇和儿子打架动了刀子,然后就给他捅了。也不知道是谁捅的。” 唐文风叹气:“这种事你们告诉周武二位大人不就行了,什么都让本官做,本官真是要累死了。” 常文很委屈:“两位大人说这种家事他们不管。” 唐文风怒:“要他们何用!”一天天屁事不干,就知道干饭。 等到两人赶到案发现场,受伤的人已经送去了医馆。王老太儿媳妇儿子,还有郑寡妇都被另外两名官差扣在原地。 看见唐文风来,王老太儿子瑟缩了下,躲到自家老娘身后,张氏则梗着脖子一脸我没错,郑寡妇哭的梨花带雨。 唐文风头疼:“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有这闲扯架的功夫,还不如去多种几块地。” 边上有人殷勤地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 唐文风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坐下。他忙活了一上午,怪累的。 被他谢过的那人激动的连连摆手退到后头,被几个朋友笑着拍了几下,低声说他机灵。 唐文风当没听见后面的动静,看向三位主人公:“上前来与本官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老太儿子唯唯诺诺的,张氏和哭哭啼啼的郑寡妇倒是干脆的上前,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这狐媚子最爱勾勾搭搭,以前跟其他家的男人勾搭上,民妇还当笑话听,哪成想,今日民妇也成了笑话!”张氏狠狠瞪了眼郑寡妇,快言快语将她从门外经过,听见郑寡妇院子里传来自家男人的声音,推门进去后看见二人拉拉扯扯的事说了清楚。 唐文风听后嗯了声,又看向郑寡妇:“张氏说的可是真的?” 郑寡妇生的文静,人秀秀气气的,哭起来就跟小白花一样惹人怜,看热闹的好些男人眼睛都直了。就连一些女人也都不忍心起来。 “回大人的话,民妇没有偷人,是那王贵平自个儿进来的。他说张氏是个母老虎,整日里对他大小声,管他跟管儿子似的。他说如果民妇愿意跟他,他就休了张氏。民妇不愿,让他离开,他就想动手。然后就让张氏撞见了。” 郑寡妇擦了擦眼泪,咬牙道:“民妇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她竟然发毒誓,周围人嚯的一声,好不震惊。 张氏听她说完,气的血气上涌,眼睛都红了,腾地起身就要打王贵平。 “老娘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啊?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个王八羔子!你还想休妻再娶,你也不看看你那两寸长的物件儿,也是老娘瞎了眼,要不谁看得上你!” 张氏生的壮实,王贵平个子比她高,但干瘦干瘦的,挣脱不开,被张氏揪着打骂。 听着王贵平的惨叫,看热闹的百姓皆是哈哈大笑。还有些坏笑着和朋友用手指比了个两寸长,眼睛往王贵平下头瞄。 连唐文风都忍不住了,笑过后清清嗓子严肃道:“行了行了,张氏,先别打了。” 张氏踹了王贵平一脚,呸了一声,又跪了回去。 “你如今是怎么想的?是要继续和王贵平过下去,还是和离?” 张氏露出一脸迷茫。 王贵平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听见唐文风这话,扯着嗓子愤愤道:“她是我家花了三两银子买回来的!” “啧,一边儿呆着去,本官没问你话,休得插言。”唐文风看常文。 常文立刻往王贵平边上一站,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王贵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张氏低声道:“家里穷,吃饭的嘴又多,民妇是老大,爹娘便收了王家三两银子,把民妇卖给他家做了童养媳。和离之后,民妇不知道该去哪儿?” 第81章 善堂 第八十一章 “你到王家多少年了?”唐文风问。 张氏想了想,说:“民妇今年三十有三,十一岁到的王家。” “也就是二十二年了。”唐文风道:“家中田地都谁侍弄的?” 张氏:“早些年公公还在的时候,婆婆身体还没垮下来,就我们三人照料的。后来公公在田里摔了一跤,走了,婆婆身体就不好了。那之后就是我一人照料。” “王贵平没帮过忙?” “他?”张氏撇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让他挑个担子能把自己跌地里,不添乱都算好的,谁还敢让他帮忙。” 唐文风无语,这还真是够没用的。 他看向一直默默流泪没说话的王老太:“您儿子儿媳若是和离,您愿意跟着儿媳妇一起生活吗?” 王老太呆住:“可......可以吗?” 唐文风点头:“自是可以。只要你愿意。” 本来他准备按部就班的来,现在看看,倒是可以把计划提上日程了。 “本官欲盖一座善堂,用以收留无家可归的妇孺老幼。你婆媳二人若是决定好了,今后便可住进去。平日里帮忙干干活做做事可抵去食宿费用。”这些人以后可以帮他种种地养养牲畜,还不用额外的工钱,一举两得。 “愿意愿意!”王老太连连点头,生怕唐文风反悔一样。 她早就对这个儿子没有指望,相处这么多年,也早把张氏当做亲女看待,哪有不愿的。 唐文风看向张氏:“你呢?” 张氏迟疑:“大人,民妇还有一儿一女......” 听到这,王老太也沉默了。 “孩子多大了?” “大儿子十五,小女儿十三。” 唐文风道:“到时可随你们一同住进善堂,男子十八可选择自行离去。” 张氏激动:“谢大人!” “先别谢,这善堂还没开始盖呢。”唐文风招手示意常文过来,“等会儿去贴个通知,招工人盖善堂。每天十文钱,包一顿午饭。” “大人,盖在哪儿?” “盖在......”唐文风想了想,“盖在城南,那儿不是有个破庙嘛,烧些香烛纸钱拜一拜后推了。” 常文点头:“是。” “多招些人,抓紧在入冬前盖一些房屋出来。” “是。” 张氏和王贵平的事算是解决了,唐文风看向郑寡妇。 郑寡妇看着柔柔弱弱,但很有主见:“大人,民妇有一个儿子,生有哑疾,民妇能带着他住进善堂吗?” 唐文风不解:“你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吗?” 郑寡妇苦笑:“当年分家,大哥一家不想赡养公婆,便将主屋分给我们二房。雪灾时,我家男人为了护住家里的粮食,被人打死,公婆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了。只留下民妇和八岁大的儿子。大哥一家便惦记上了主屋,隔三差五上门逼迫。民妇想着,把主屋卖了,带儿子住进善堂。也可以少些麻烦。” 不等唐文风说话,人群中就挤进来两人,指着郑寡妇破口大骂。 “你个坏了心肝的,竟然嚼弄舌根说是我们逼迫!这主屋本就该留给长子长媳,让你们二房住了这么些年不知感恩,还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们大房头上泼,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这叉着腰骂人的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唐文风皱眉:“安静点。” 郑家大儿媳妇这才住了嘴。 看了看郑寡妇那张脸,又忍不住道:“大人,您可不能被这小贱人骗了,她惯会示弱卖惨。” 唐文风黑着脸:“你这话是说本官肤浅?” 郑家大儿媳妇忙跪下:“民妇不敢。” 唐文风按了按太阳穴:“谁跑一趟,去把郑家的长辈请过来。” “我我我!大人!”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特别积极的跳起来。 “快去快回。” “是!” 这人腿脚是真的挺快,没多久就带着郑家的几个长辈来了。 郑家几个长辈跪下后行了礼,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唐文风。 “本官问你们,可知晓当初郑家分家一事?” 年岁最长的郑家长辈点头:“晓得。” 唐文风:“当年分家时,主屋为何分给二房?” 郑家长辈实话实说:“老大当时是个走货郎,说他经常不在家,不好伺候爹娘,让老二赡养,主动放弃的主屋。因此主屋就分给了二房。其实我们都知道,什么不在家都是借口。大房一家就是觉得老两口年纪大了,又干不得重活,才不想养着他们。” 郑家大儿媳妇张嘴想要说什么,被唐文风一瞪,又缩了回去。 “确定是大房主动放弃的?” “确定。”几个郑家长辈都点头。 “行。”唐文风道:“这主屋既然与大房无关,那便任由郑寡妇处置。” 郑家大儿媳妇不满:“她又不是郑家人,凭什么处置郑家的主屋。” 唐文风看她:“就凭她是郑家二房的发妻。你要是想分主屋,可以,去问问二房要不要你这个外姓人。” “噗哈哈!” 听着周围人的笑声。郑家大儿媳妇脸色乍青乍红。愤愤不平地揪着女儿走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李老头儿子的事。” 唐文风话刚落地,就见一对父子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大人大人,草民没什么事。” 看唐文风一脸疑惑,旁边有人提醒:“大人,他就是李老头儿子。” 唐文风打量着眼前这个笑得憨厚的年轻人:“真没事?” “真没事。就流了点血。”这李老头儿子是个没心眼儿的,看他不信,还准备脱衣服给他看。 好悬被李老头拦住了。 唐文风哭笑不得:“既然你都说没事,那就算了。” 边上的张氏道:“等会儿给你汤药钱。” 李老头儿子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没躲开,不用。” 张氏:“必须用!” 李老头儿子这才抓抓后脑勺:“好吧。” “行了,事情解决了,本官也回了。”想了想,唐文风忍不住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许再这么莽莽撞撞。笑,不止张氏,你们都一样!” 被他点了点的人群笑不出来了。 “散了散了。”唐文风摆摆手,转身走了。 ***** 善堂准备分成两个院子,男女分开住。 每个院子四栋大屋,一栋十个房间,每个房间住十人,放五张高低床。 除此之外,每个院子盖一个大食堂,可以自己烧饭吃。 工人招好后,就立刻动工。 还有好些人主动前来帮忙,因此盖房的速度比预想中更快。 唐文风留了人在这里监督后,就又一门心思扑进了他的地里。 他把穗子更大的水稻做上记号,准备明年继续用它们再进行实验。 还有玉米也是如此。争取让这些好基因一年一年稳定传下去。 转眼到了七月。 今年老天爷赏脸,整个收割时间都没阴过一次天。 一直到八月份棉花采收完毕,大雨才倾盆落下。 唐文风捏着软绵绵的棉花,挑着里头的种子:“明年给你们一人发一身棉衣。” 府衙里的官差整日里跟着他干这干那,大多时候都没有额外工钱,但他们没有半句怨言。这有了好东西,可不得先紧着自己人。 一群大小伙子听的眉开眼笑:“谢大人!” “大人,这个棉花就这么填进衣服里吗?”有人突然问。 唐文风后知后觉:“糟了,差点忘了,棉花弹了之后才更保暖。” 他起身拿了伞就往外走:“我去工坊那边,你们把种子挑出来收好,别受了潮。” 工坊里,鲁疯子正悠哉游哉翘着二郎腿吃酒糟鱼。 他就纳了闷儿了,这唐文风的脑瓜子到底是咋长的,怎么就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好点子,弄出来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要不是在工坊里天天活动着,他现在怕是能长二十斤膘。 “你这自在的。”唐文风看着一地的鱼骨头。 鲁疯子噗的又吐掉一根鱼刺:“这么大的雨,怎么过来了?” 唐文风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我不是种了些棉花嘛,现在才想起来,这棉花是要弹过后才更保暖。这不,过来问问你能不能想个办法。” 他看过弹棉花,但那是小时候了,记忆都模糊了,压根儿想不起来。 鲁疯子撇嘴:“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伸手,“图纸拿来。” 唐文风笑着摇头:“没有。” “没有!”鲁疯子瞪眼,“没有图纸你让我凭空造?” 唐文风:“这不显得您厉害嘛。” “滚一边儿去。”鲁疯子翻白眼,“我就是再厉害,那也不能凭空造出你要的东西。你好歹给我说个大概啊。” “就......”唐文风灵光一现,“弓弦,就类似弓弦那样的,可以弹的。” “弓弦?” “你等我,我去给你拿些棉花过来。” 唐文风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了,很快又带着一包棉花跑了回来。 他将一朵棉花拿出来,扯散后给鲁疯子看:“就是需要一个工具把它弹的更蓬松。” 鲁疯子只知道他在种,还是第一次看见,瞬间来了兴趣:“我琢磨琢磨。这些棉花你留在这儿。” “你要是能把弹棉花的工具做出来,送你一床被子加一身棉衣。” “一言为定!” 第82章 不就讨价还价,当他不会是的。 第八十二章 入冬前,善堂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饭堂里的灶还没砌。 官差们到每个县去通知,通知完便赶快回了府衙。 张氏婆媳带着孙子孙女,郑寡妇母子,在听说善堂可以入住后,立刻收拾包袱搬了过来。 原本关系不好的两家,在抛却成见相处后,竟然发现非常聊的来。便住进了一间屋子。 张氏的大儿子更是天天带着郑寡妇的儿子玩。本来因为不会说话很是内向的孩子也渐渐有了笑容。 外头半信半疑的人,在看见他们两家人进进出出善堂后,也动了心。 尤其是晚年丧子的夫妻,住进来后,有了说话的伴儿,人瞧着都硬朗不少。 不过人一多,就容易乱套。 有一些人打的一手好算盘。冬日里不能干活,还要消耗粮食柴火。他们便将家中老人送进善堂,等到来年开春,地里需要干活的人手时,再把人接回去。家里少了几张吃饭的嘴,能省不少。 一开始这事没被发现,后来是一对良心不安的老夫妻忍不住悄悄找到看守善堂的官差,和他说了。 他们觉得唐大人盖善堂是好事,他们这么占便宜着实不应该,是丧良心的事。 官差听了后,让他们别声张,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在这里。 随后趁着换班,回府衙将这事告知了唐文风。 唐文风都听笑了。 他倒是没想到,还能被人这样钻空子。 讲究孝道就是这样讲的? “现在就算了,开春后,你们上每个村子挨家挨户登记妇孺老幼。” “是。” ***** 森林里,野鸡,狐狸呼啦啦地往前跑。 赵齐手里握着把弓,瞄准一只野鸡。 “哎哟!” 就在他要松开弓弦时,头顶上方落下一个东西,正正好砸在他头上。就这么一错神,野鸡已经扑着翅膀跑得不见踪影。 赵齐低头一看,竟然是个松塔。再一抬头,高高的树杈上,一只松鼠举着两只小爪子一脸震惊地盯着他,见他看来,尖叫一声,身型灵活地在枝桠间飞窜,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唐文风往上推了下兔皮帽,想到看过的人与自然,大手一挥,指使手底下的人掏松鼠洞。 爬树厉害的官差活动了下手脚,抱住光秃秃的树干蠕动着往上。 看见有树洞,便伸出手进去摸一摸。 嘿,还真摸到不到好东西。 有一只松鼠正在家睡觉,就被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给摸醒了,炸着毛从树洞里窜出来,对掏它口粮的官差一通叫。 官差咧嘴:“不给你掏完。”说着就抓了一大把松鼠口粮放进挂在胸前的布包里,然后抱着树滑了下去。 气的松鼠尾巴毛都炸成了一个鸡毛掸子。 不远处,唐文风看着死在砚台刀下的梅花鹿,咋舌。国一啊,这要是换在上辈子,牢底怕是得坐穿。 “梅花鹿好吃吗?” 砚台将刀在梅花鹿身上蹭了蹭,蹭干净血:“属下没吃过,不知道。” “那倒是能尝个鲜了。”唐文风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好几个菜谱,酱鹿肉,红烧鹿肉,干锅鹿肉,爆炒鹿肉......啊,或许还能用来做烤串。 越想越馋,唐文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等以后棉花大面积种植普及后,深冬老百姓也能出出门了。这山里的东西是真的丰富。” 因为太冷,百姓们怕不知不觉失温冻死,所以冬天除非必要,几乎不出门。 自然也没办法抓野鸡兔子狍子啥的当存粮。 这么一大座宝库放在这儿只能干瞪眼。 “诶诶,兔子!” 宁州的兔子毛皮厚实,用来做帽子不要太暖和。 “我去抓!”唐文风扔下一句话,就追着兔子跑了。 那兔子跑的贼快,唐文风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头,已经很努力的在追了,但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和自己拉开距离。 “下次别让我逮到,不然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唐文风放着狠话。 那兔子可听不懂,蹲在离他五米多远的地方,鼻头耸动着,随后一扭屁股,一蹦一跳的跑远。 唐文风拍了拍手上的雪,长出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可不能跑太远,在野外和大部队分开,那可是要命的事。 “唉,卧槽!” 一个没站稳,唐文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瞬间扭曲。 不远处找过来的砚台几人吓了一跳:“大人,你怎么了?” “没......没事。”唐文风爬起来,摸了摸自个儿屁股,低头用脚踢了踢摔倒坐下的那片雪,一个刺球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唐文风沉默,随即抬头。 只见头顶上方的枝头挂着好多同样的刺球。 他一路跑过来竟然都没注意。 “砚台,王柯,快,找个长些的棍子过来打板栗。”糖炒栗子,板栗炖鸡,都是好东西啊! 在砚台他们打板栗的时候,唐文风在附近转了转,又找到好几棵板栗树。 这些掉地上坏了也是浪费,还不如让他们捡走呢。 不久后,一群人举着棍子开始抽打枝桠。 忙活了好半天,装了整整十麻袋的板栗。 剩下的实在是没地方装了,唐文风他们只能可惜的离开。 这一趟出来,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野鸡,兔子,狍子,梅花鹿,榛子,板栗,院子里堆了好大一片。 兔子是官差们拿石头砸到的,一共五只,皮扒了,肉剁成丁,放上大把干辣椒花椒,做麻辣兔丁。 两只狍子,一只煎炒炖煮,另一只收拾干净后,盐都不用抹,直接往外头一挂,要不了多久就冻的硬梆梆,可以放着慢慢吃。 七只野鸡,两只熬汤打锅子,五只撒上孜然辣椒面烤了,香味扑鼻。 除此之外,再加上一大盆红烧鹿肉,酱鹿肉,爆炒鹿肉,满满一大桌子菜,就没有一个素的。 “来来来,快吃,吃完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唐文风端着一盘豆芽从厨房里出来。豆芽是厨子的媳妇儿自己用绿豆发的。算是冬日里难得的素菜了。 关平升在他们这一群里算是最年长的,官位又高,他动筷后,其余人才欢呼着抄起筷子伸向自己想吃的。 “这鹿肉好吃!” “狍子也好吃。” “这个兔丁味道好,就是太小了。” “这汤好喝。” “那是打锅子的,你咋就喝了?” “我就喝一点。” “我也尝尝。” 于是你一点我一点,不一会儿就没了。 边上的豆腐豆皮豆芽甚至没来得及进一下锅。 酒足饭饱后,一群人拍着肚子歪歪倒倒站在屋檐下,看着又开始飘飘洒洒的雪花。 关平升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红封,笑眯眯的招呼他们:“排队啊,每人都有。” 冬日里,除了唐文风他们外,在府衙值班的官差一共就二十人,每人都收到了一个红封。 钱不多,每个红封也就二十个铜板。 但却把官差们乐坏了。这可是监察大人给的! 关平升又给了唐文风砚台,几名侍卫一人一个。 他拢着袖子半阖着眼睛:“明年我就得回了。”在这里待了几年,看着宁州百姓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也是时候回京城向皇上交差了。 唐文风道:“我这棉花还没普及开呢。” “早晚的事。”关平升笑着说,“等我走的时候,你记得给我些种子,我好带回去,让京城那边也早点种上。” 一提到这个,唐文风就正经起来:“一文钱一粒种子。” 关平升脸上的笑容消失:“你怎么不去抢!” 唐文风眨眨眼:“我倒是想,但这不是犯法的嘛。” 关平升:“......” “您也知道,这棉花种子不多,再种三四年,宁州百姓们也不一定能人手一条被子。所以我可不得精打细算些嘛。” 关平升想吐血。你竟然还想人手一条被子?! “一文钱十粒种子。”不就讨价还价,当他不会是的。 “两粒。” “太少了。” “两粒我都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才松口的。” “五粒行了吧,五粒!” “不成不成。”唐文风还是摇头。 两人掰来扯去,最后以一文钱三粒种子的价格成交。 “你这小子,都说无奸不商,你一个当官的,什么毛病。” 唐文风笑眯着眼:“都一样,都一样。” 开春后,关平升带着一兜种子启程回京。 送走人后,唐文风凑到砚台跟前,“你和王柯带着人再去找那西域商人买棉花,越多越好,要快。” 他要抢占先机,在其他地方还没有种棉花的时候,让宁州成为棉花基地,先挣上几大笔银子。 “是。” 当天下午,砚台和王柯带着十名穿便服的官差,快马加鞭去了应州府城。希望那西域商人今年还会来应州,也还带了棉花。 府衙里,唐文风捏开一颗栗子,将栗子肉扔进嘴里。 “赵齐,你让常文常武兄弟俩带人去各个村子登记每家每户的人口。独居无人照顾的要重点标记。” 登记完,谁再敢来占善堂的便宜,他定要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83章 谈生意 第八十三章 宁州地广人稀,常文常武兄弟带着官差们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把能登记的都登记上了。 至于那些住在深山老林的,恕他们无能为力。 拿着人口登记名单,唐文风亲自跑了一趟善堂。 挨个对照住进善堂里的人的名字。 好家伙,这一对,抓出来一大半儿有家有室,儿女齐全的。 “下不为例。” 唐文风扫了一圈面前的人,笑着说:“如果有谁抱着侥幸的心理,拿个假名字来忽悠,那本官在名单上找不见的,一律按黑户算。黑户,那就不好意思了,得赶出城。” 被清出来的人瞬间蔫儿了。 “都回吧。”唐文风甩袖。 在其他人鄙视的眼神中,这群人低着头快步出了善堂。 “张氏。”唐文风突然喊道。 “诶,大人,民妇在。”张氏刚刚还叉着腰在骂这群人不要脸,这会儿一听唐文风叫她,瞬间收起一脸凶相。 唐文风道:“你和郑氏最先来善堂,今后,善堂中的内务都交给你二人管理。但记住,不得随意欺压同在善堂的百姓。” 张氏和郑寡妇先是一惊,随后揣着怦怦直跳的心答应下来:“大人您请放心,民妇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做欺压之事。” 唐文风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走后,张氏和郑寡妇这才想起来问:“官差老爷,这内务,都包括些什么?” 看守善堂的官差道:“就是地面,床铺之类的要打理干净,还有那些废弃的东西要及时清理。咱们大人说了,环境太脏乱,容易生病。” 张氏和郑寡妇连连点头:“我们一定保证打扫干净。” 善堂现在一共住了二十一人,除开四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剩下的人可以轮流打扫,倒也不会累。 从善堂这里离开,唐文风去了工坊。 也不知道鲁疯子和其余的姬家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在一起琢磨了一个冬天,竟然给造了个弹棉花的机床出来,还挺省事省力。 唐文风到工坊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一边往前挪着上了弦的木头,一边拿着一个木锤一样的东西敲敲打打。随着弦被敲打,那些棉花被弹的飞起,肉眼可见的变得蓬松。 “来了。”鲁疯子背着手站在旁边,看见他来招呼了声。 唐文风走过去,盯着棉花看了看,说:“记得弄好后拿棉线压好。” “还要用棉线?怎么压?” “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要用棉线密密麻麻把弹好的棉花压好。” 鲁疯子黑线:“你又不知道。” 唐文风道:“你可以先用棉线编织好一层,再把弹好的棉花铺在上头,最后再拿棉线铺一层不就好了。” “你说的倒简单。”鲁疯子嘀咕着,倒是真的开始仔细琢磨怎么弄棉线。 “你慢慢想,我先走了。”唐文风将飞到身上的棉花摘下来扔到边上的筐里,抬脚往外走。 他还得去地里看看。 ***** 京城。 乾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关平升带回来的东西。 “他还让朕这边派人过去开采煤矿?” 关平升屁股只敢坐一点在椅子上:“是。他说矿产之类的,还是掌握在国家......就是您手上的好。” 乾文帝哼了声:“没别的条件。” “有。” “喔?说来听听。” 关平升道:“唐文风说,今后煤矿开采的煤,希望能让宁州百姓以成本价购买。” “成本价?” “就外地人十文钱一斤,宁州本地的只用五文钱一斤这样。” 乾文帝笑了:“他倒是算得精。朕这边出力,他那边卖好。” 关平升笑了笑,不接话。 “那煤炭真有说的这么好?” “确实比木头耐烧。一点碎煤,都能让炉子烧一下午。” 乾文帝又问:“棉花呢?” 关平升连忙起身,打开旁边带回来的箱子,从里头抱出来一床被子。 太监总管十分有眼色,连忙叫上几个小太监上前,伸出手将棉被展开。 关平升道:“这是唐文风自个儿拿弓弦一点一点弹的,弹好后又一点一点塞进内套里铺匀,让绣娘按照他画的线,把被套一格一格用线缝好,避免棉花到处跑。忙活了好些天,只得了这么一床。” 乾文帝摸了摸被子,又捏了捏:“就这么盖?” “外头再套上一个新的被套,平日只用洗被套就好。偶尔天气好了,把再把这棉被拿出去晒晒。” 乾文帝挥手示意太监总管把棉被收下去:“只得了一床,他还送到朕这儿来了?” 关平升想到唐文风那直白的话——总得拍拍陛下他老人家的龙屁,把他老人家哄高兴了,今后才能更容易要到人和银子嘛。 他委婉道:“他说您是天子,好东西自是应当紧着您的。” 虽然只短暂打过几次交道,但乾文帝已深知唐文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想把朕哄高兴了,以后更容易张嘴吧。” 关平升笑而不语。 嘴上挺嫌弃,但乾文帝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吩咐下去,让工部那边调派好人,月底出发去宁州接管煤矿。” 关平升搓了搓手:“陛下,臣愿......” 乾文帝睨他一眼:“兵部一堆事,你赶紧回去。” 关平升丧气:“是。” 晚上,乾文帝躺在龙床上,盖着新被子,眨了下眼:“四喜。” 太监总管忙躬身进来:“陛下。” “明儿不用再烧地暖了。” “是。”太监总管应完,笑眯眯的,“唐大人这是送来好东西了。” 乾文帝惬意地眯着眼:“确实不错。” 月底,工部郎中带着几十名从铁矿调来的工人,出发前往宁州。 ***** 宁州府城, 一群骑着骆驼,高鼻深目的人,在交了入城费后,缓缓进入城内。 看守城门的一位城卫趁着人不注意,急忙跑去府衙通知唐文风。 “西域人?确定?” “是啊,的确是西域人。女人身上裹着纱,男人身上裹着袍子。”城卫道。 唐文风不解:“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他自问宁州目前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啊,不对,有! “赵齐。” “属下在。” “通知下去,让百姓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去围观。” “是。” “另外,你再派人悄悄观察那群西域人,别被发现了。他们此番来宁州的目的如果真的是本官猜测的那样,那咱们得好好赚一笔。” 赵齐眼睛亮了:“属下一定让人好好盯着他们。” 进入宁州城内的西域人下了骆驼一路边走边看。 “喔,你们看,那是鱼吗?怎么有这么大的鱼!”一个年轻人惊呼。 蹲在门口杀鱼的男人听见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淡定的继续刮鱼鳞。 唐大人可说了,这些鱼收拾出来,晒过后要拿去做酒糟鱼卖了换钱的,可不能马虎了。 “呀!这个是什么?”一个蒙着面纱的西域女人凑过去,用蹩脚的大乾话问。 拿着洗衣棒敲板栗的小姑娘腼腆的看着她:“这是板栗,你要尝尝吗?” 西域女人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小姑娘点头,小心用小刀把板栗割开一条口子,递给她,示意扒开吃。 西域女人小心的一点点扒掉板栗的壳,摘下面纱将栗子放进口中。 嚼了嚼,她表情有点奇怪:“好吃,但是又觉得没那么好吃。” 看她这副表情,又有几个同行的女人上前。 小姑娘又给了她们一人一颗。 这几个女人倒是很喜欢生板栗的口感。 “我们可以问你买一些吗?” 小姑娘连连摆手:“这些要问我们大人,我不随便卖的。” “大人?你的爹娘吗?” “不是不是,是我们知府大人。这些板栗是他发现的。” “那他在哪儿?能带我们过去吗?” 悄悄跟着他们的官差这时候装作不经意地经过。 城中百姓早就对府衙官差的脸熟的不能再熟。 小姑娘看见他后,连忙道:“那是我们知府大人的下属,你们让他领着去吧。” 官差看过来:“怎么了?” 小姑娘道:“官差老爷,这几位姑娘要买板栗。” 官差:“啊,那你们跟我来。” 早就收到消息的唐文风稳坐在大厅里,慢悠悠喝着茶。 “周武二人呢?” 赵齐:“上次大人让他们去巡查各个县,回来后说累到了,这些日子总躲懒呢。” 唐文风哼道:“最迟明年就把他们收拾了。”干啥啥不行,吃饭倒比谁都厉害。 “来了,大人。”砚台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唐文风放下茶盏,理了理衣服。 被官差领着从侧门进来的西域人看见他后,单手放到肩膀上行礼:“见过知府大人。” 唐文风装作不知道:“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领头的西域人裹着一身金色长袍,长袍上有精致的刺绣,手上还戴着好几个宝石戒指。 他上前一步,用一口流利的大乾话说:“我叫哈尔,想与大人谈一笔生意。” “喔?什么生意?” “我们路过江州,在江州品尝到一种美味,打听过后,知道这些特产来自宁州。于是我们找了过来。” 第84章 米花糖 第八十四章 “啊,本官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了。是酒糟鱼是吗?”唐文风做恍然大悟状。 哈尔点头:“是的。还有蘑菇酱。”他面上露出可惜,“鱼丸也很好吃。但路途太远,不能带走。” 唐文风:“只要这酒糟鱼和蘑菇酱?” “不不不,还有。方才我们在路边看见一个小姑娘家有一种叫板栗的果子,我们也想买一些。”哈尔道。 “板栗先放在一边。”唐文风将手边的碟子往前推了推,“尝尝。” 哈尔看了看碟子里装的东西,有扁扁的,也有长圆的,前者颜色较深,后者颜色较浅,表面都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粉。 “这是......”哈尔伸手拿了一个,轻轻捏了捏,惊讶,“好软?” 唐文风拿了一个咬了口:“扁的叫圆柿饼,圆的叫吊柿饼。” 哈尔看他咽下去后,才小心翼翼咬了口:“唔!” 他眼睛微微睁大:“好吃!” “大人,这个柿饼我们可以买吗?” “当然可以。”唐文风道:“三文钱文钱两个,目前库存只有五千个,要多少?” 他本来想卖三文钱一个的。但是宁州柿子不值钱,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柿子树。但出了宁州,这柿饼价就上去了。他这边要是卖贵了,从他这里进货的商人肯定会卖的更贵。那么就只有手头富裕的人才舍得多买来吃。 商人久卖不出去,下一次进货量那肯定就会变少。这钱不就也跟着少了嘛。 所以他宁愿卖的便宜点,这样以后还愁没人来进货吗? “才五千吗?”哈尔万分可惜,“我可以都要吗?” “当然可以。”唐文风语气都更温和了,“你们是第一位客人,本官免费送你们二十斤板栗。” 哈尔等人欢喜。 在得知板栗还可以炒来吃,蒸来吃,炖肉吃后,堆积在府衙库房里的五百多斤板栗也被哈尔等人买走了。 哈尔等人满载离去,唐文风荷包也鼓了起来。 光是卖酒糟鱼,还不算蘑菇酱,就挣到上千两银子。 唐文风这赚钱的心思越发活跃起来。 “砚台,去,弄十斤大米来。” “您要做饭?这还没到吃饭的点呢。” 唐文风:“做点零嘴。” 砚台立马去装了十斤大米。 唐文风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专门做米花糖的,每逢快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拿上大米去请对方做,只用付些工钱就好。可以在里头加花生,也可以加芝麻。吃起来又香又甜。 那时候村里小孩儿可盼着过年了。 锅里倒上油,烧热后放入大米,炸到它膨胀浮起来就可以捞出来了,如果喜欢焦香一些,就多炸一会儿。炸好后的大米放在旁边控油。 锅里放入白糖和麦芽糖或者蜂蜜,再加入水,熬制糖浆,熬好后倒入炸好的大米,再加入花生碎,芝麻,搅拌均匀后铺在模具里,在上面盖上一层油纸,用擀面杖把它擀平压实。 等到晾凉定型后,从模具里倒出来,切成大小合适方便食用的小块就可以了。 唐文风做的急,没有模具,拌匀后装在炒菜的大铁勺里按紧实后,倒出来是一个半球形,厨房里一人拿着一个半球形的米花糖啃着吃。 “味道怎么样?” 砚台等人点头:“好吃。” 得到肯定回答,唐文风放了心。 “赶明儿给我在城里找个铺子,离咱们衙门越近越好。以后但凡有出新货,就在这个铺子上新。” “是。” ***** 既然准备要做米花糖生意,那稻子就得多种。 为了不和百姓们争抢劳动力,唐文风把插秧的时间往后推了推。等到大多数百姓自家的田地劳作完,才开始招工。 人多,插秧就快。上百亩的田没用两天就全部插完了。 这些田用的都是杂交过的稻种,算不上多好,但比一开始的稻种要好上那么一两分。 当然,那块实验田,唐文风依旧没放弃。他的目标是让亩产达到三百五十斤到四百斤。虽然这个目标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但有志者事竟成嘛。 他相信,这个目标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大人!快来捞鱼啊!” 远处,一个半大孩子用力挥手,激动的直蹦。 唐文风甩了甩草鞋上的泥巴,快步跑过去:“来了来了!” 到了近处,唐文风才发现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这里是一条小河沟,他们面前这一段刚好处于弯道,比较窄。这几个孩子拿石头把出水那头堵了,水只能从石头间的缝隙流走,而鱼全都挤在这一处了。 密密麻麻的,几乎都是一二指大的鱼,放眼看去,大多是小白鱼,夹杂着一些当地人叫老头鱼的一种鱼。 之所以这么叫,据说是因为这些鱼年龄越大长得越慢。 这会儿下河还是有些冷,几个孩子就蹲在小河沟边上,手里拿着一个长柄的竹漏勺,一勺一勺的从水里舀鱼。 唐文风看的是目瞪口呆。真真是活久见,书里的“瓢舀鱼”还真就让他见识到了。 这些孩子都是附近住户家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满山跑,找小河沟堵了之后捞鱼。 家里舍不得用油炸,就挤了内脏放在灶台边炉子边烤。烤熟之后的小鱼有点腥,但平时孩子嘴馋也能解解肚子里的馋虫。除此之外,家里做炖菜时也能放些烤小鱼进去,好歹也算个肉菜。 唐文风看他们舀鱼看的手痒,但也不好意思和孩子抢活干。 左瞄瞄,右瞧瞧,眼睛倏地一亮。 他看到了螺狮! 来这儿这么久了,怎么就忘了这个呢! 螺狮鸭脚煲,螺蛳粉,香辣炒螺......光是想想都馋了。 “小二啊,给我个篮子,我去摸螺狮。” 刚才叫唐文风的那个孩子叫田小二,他哥叫田小一,是衙门里的官差。他家原本一十二口人,雪灾过后就剩下七口。田小二的小妹田小七才四岁,没有吃的,又冷又饿,一天晚上睡着后就再没醒过来。第二天等到大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硬了。 唐文风来到宁州后,带着宁州府城的百姓们赚钱,还发现了能烧火取暖的煤炭,大部分人都特别感激他。 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人在府衙当差的。听的最多的就是唐大人怎么怎么好。 田小二他们耳濡目染下,对唐文风崇拜的不得了,简直是拿他当偶像。 这会儿听他说要去摸螺狮,几个孩子也不舀鱼了,纷纷嚷着要去帮他摸。 “分工合作分工合作,一些继续舀鱼,一些跟我去摸螺狮。”唐文风接过田小二递来的篮子,叮嘱了一句,“别舀太多了。” 几个孩子笑嘻嘻地应道:“知道了,大人。” 唐文风挽着裤腿下到河里,河水不深,就在小腿。河水清凌凌的,能清楚的看见小鱼小虾螃蟹。 螃蟹躲在石头下面,唐文风翻了几块石头都没抓到一只后直接放弃。还是螺狮好,捡就行了。 螺狮收拾起来麻烦,民间跳脚又少,所以吃的人几乎没有。唐文风没走多长一段,就捡满了一篮子。 田小二和另外一个孩子比他手脚还快,已经开始捡第二篮了。 唐文风把螺狮倒进筐里,又回去继续捡。 一边捡一边问:“现在家里还有吃的吗?” 田小二和另外一个孩子点头:“有。” 自从开始卖酒糟鱼,家家户户都多了一项进账。衙门每隔三个月都会去一个县收鱼,四文钱一斤。每家每户靠着卖鱼能挣不少。 要知道在唐大人来之前,当地人可嫌弃鱼了。哪想过这些鱼会这么值钱。 “有就好。”唐文风将一把螺狮在水里涮了涮,扔进篮子,想了想,说,“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回去后,瞧着谁家有柿子树的,帮忙通知一声,这些柿子今年全部做成柿饼,晒的吊的都做一些。到时候衙门这边按一文钱三个收。” 田小二和另外一个孩子惊喜:“真的?!” “真的。”唐文风笑着说,“过些时间,我会让人挨个村子通知。” “唐大人你真好!”两个孩子壮着胆子扑过去用力抱了他一下。 摸完螺狮,几个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抬着装了小鱼的筐跑回去了。 他们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家里人。然后抓紧时间在院子里多种几棵柿子树,过几年就又可以结果赚钱了。 唐文风叉着腰看着几个孩子留给他的一筐小鱼,还有一筐螺狮,苦恼地叹气。本来那几个孩子说要给他送回衙门的,他逞强说不用。这会儿他一个人可怎么弄回去啊? 好在没过一会儿,砚台他们就找了过来。 “大人,京城那边来人了。” 正要张嘴让他们帮忙抬筐子的唐文风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是开采煤矿的到了?”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砚台几人点头。 “走走走,回去瞧瞧。”唐文风指着筐子,“带上啊,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砚台几人立马笑了:“大人亲自下厨,又有口福了。” 第85章 一袋米花糖引发了一场血案 第八十五章 工部郎中叫庄立秋,名字简单又直接,因为是立秋那天出生的,所以家中长辈给他取名立秋。 他坐在厅内,好奇地看着柿饼和米花糖,柿饼他还是吃过的。他爹,爷爷都是做官的,虽然都是七品小官,可家中也算宽裕,所以在京城那边卖的算贵的柿饼,每年过年家里也会买一些尝尝。 但这个米花糖是何物?他长了三十余年,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见四下无人注意他,他悄悄伸出手拿了一块仔细看了看。 上头的是芝麻,花生碎,还有葡萄干?这些东西能放在一起吃?好吃吗? 凑到鼻前闻了闻,一股香甜的味道。 “放心吃吧,味道还不错。” 庄立秋正要张嘴咬一口尝尝,就听见有人如此说道。顿时吓了一跳,米花糖一下怼在鼻子上。 唐文风:“......我说我真不是故意吓你的,你信吗?” 庄立秋尴尬地起身:“唐大人。” 唐文风忍笑:“庄大人,您叫我名字就行。”他的官职虽然比庄立秋高一品,但俗话说得好,京官高三等,他可受不起一句大人。 庄立秋自问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见唐文风是真心这么说,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长你十余岁,既然唤你一声文风,你便也叫我一声庄叔吧。” 唐文风看着他那张没有半点皱纹的脸,这声叔在嘴里滚了好几圈:“庄叔。”叫完忍不住道:“您这瞧着也太年轻了。” 庄立秋这才明白过来他满脸纠结是为何,顿时哈哈大笑:“我家里的人老的都挺慢的。” 好家伙,这稳定的家族遗传。厉害! 几句话下来两人之间的生疏客套也没了。 庄立秋指着米花糖问:“这是什么做的?” “大米。”唐文风拿了一块咬了口,“这地方太穷,总得想办法弄些新鲜玩意儿换钱。” 庄立秋叹道:“确实。一路进来,我瞧见这城里的房舍还没京城外村子里的好。” 那可是天子脚下,能一样吗? 唐文风心想。 “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他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庄立秋便提出去矿山看看。 临走前,唐文风让砚台他们把鱼和螺狮按照他说的收拾出来,便带着庄立秋去了大黑山。 站在山头,庄立秋震惊:”这么大一片都是?” “不确定。反正现在只挖了那一处。”唐文风抬手指了指远处。 庄立秋半眯着眼睛看那些赤着膀子挖矿的工人,感慨:“万万想不到,石头竟然也能烧火取暖,真是国之大幸,百姓之福。” 唐文风笑了笑:“是啊。” 两人沿路走着,一边走,唐文风一边和他仔细说了煤矿的事。还叫来看守煤矿的官差。 一番交谈过后,煤矿算是彻底交接到庄立秋手上。 唐文风以后可以不用再管这边了,倒是轻松不少。 庄立秋还要在这边再看看,唐文风便带着人先回去了。 刚回到衙门,周武二人把他拦了下来。 “大人,那煤矿真就这么交出去了?” 唐文风点头:“是啊,怎么了?”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把煤矿先攥在手里挣上个几大笔再说。可挖矿实在太累了,而且光靠人力又慢。还是扔给皇帝的好。以后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他身上。 周武二人讪笑:“没怎么,就是想着以后还得单独支出一笔银子买煤炭,而且善堂那边没有半点收入,每个月还得倒贴银子。这衙门每个月的负担又重了些。” 唐文风挑眉:“二位若是闲得慌,还是多看看案宗,破破案替百姓们做些实事得好。这些不该多关心的,还是少关心为好。” 说完他就走了。 他一离开,周武二人脸色唰的变了。 “黄毛小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周同知眼神阴郁,随后问,“马家那边怎么样了?” “别说了,乱成一锅粥了。”武通判皱眉,“这次这几家无缘无故闹起来,弄得个五败俱伤,背后绝对有人挑事。” 周同知冷笑:“说不得就是咱们这么小知府。” “他?这么做他能得什么好?” “谁知道呢。但总不会无用。咱们这位小知府精着呢。” ***** 五月底,唐文风让找的铺子找到了。 就在府衙对面。 铺子和衙门口中间就隔了一大片广场,遥遥相望。 为了方便以后卖货,新开的铺子招牌也叫宁州特产,只不过在左下角有两个小字——总店。 铺子除了酒糟鱼,蘑菇酱和鱼丸,还有罐装麻辣小鱼干,罐装红烧肉,罐装五香豆干,罐装蒜香排骨,以及糖炒栗子,米花糖,香辣螺蛳。 香辣螺蛳三文钱一份,用竹筒量的,竹筒高三寸,宽两寸。买回家空口吃,下酒吃,烧菜铺面条都好吃。 城里百姓一开始觉得这个不值钱,舍不得花钱买,自己去摸了螺狮回家做。但做出来的都没这么香。 最后禁不住诱惑,花钱买了一份。 尝过后就彻底放弃自己做了。偶尔花三文钱打打牙祭也是可以的。 另外,城中百姓买酒糟鱼可以自带碗盆,这样就不用掏玻璃罐的钱。麻辣小鱼干一罐二十文,红烧肉三十五文,五香豆干十三文,蒜香排骨二十八文。 罐头比江州那边的小,一斤装的。 手头宽松些的,一个月会来买个一两次。买回家热热就能直接吃,方便快捷,而且味道比酒楼的都好。 “老板,你这是什么?”一个观望了很久的妇人指着米花糖问。 主动申请来看店的侍卫姜旺生笑眯眯的:“这是米花糖,里头加了糖和干果芝麻那些,很好吃的,二十文一斤。” “这么贵?”妇人纠结了会儿,还是问,“半斤卖吗?” 今个儿小姑子回来探亲,婆婆疼这个女儿,得买些好东西回去,省得被念叨。 “卖的。” 妇人脸色好了些:“那你给我称半斤,足秤些啊。” “放心放心,一定足。”姜旺生称好后装进油纸袋里递给她,“稍微多了点,十一文,给你抹掉一文钱。” 妇人脸上露出笑,数了十个铜板放到旁边的柜台上:“那谢过老板了。” “再次再来照顾生意就行。”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个奸商,可惜进了禁卫军的姜旺生很开心地说道。 从铺子离开后,妇人又去买了些菜,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回了家。 堂屋里坐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看见她回来,撇了撇嘴:“这么慢,你想饿死我们啊。” 妇人将那一袋米花糖拿出来:“你们先吃点垫垫,我这就去做饭。” 女人嫌弃地打开看了眼,见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一边嘟囔着能吃吗?一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嚼了嚼后,忙拿起一块给旁边胖嘟嘟的儿子:“这个还挺好吃的,宝贝尝尝。” 女人的儿子喜欢甜食,吃完一块就将油纸袋抱在怀里,谁也不给。 等到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吃完一袋米花糖的小胖子看着满桌饭菜却吃不下,不由闹起来。 女人哄着他,说吃不下晚上再吃。 小胖子看着妇人的女儿正低着头啃鸡肉,气的抓起碗筷砸过去,他吃不下,这人居然还吃的香! 什么都不知道小姑娘直接被砸哭了。 妇人连忙抱着她,看她头有没有被砸破。 妇人的丈夫指责妹妹怎么教孩子的,竟然敢动手。 小胖子看他敢骂自己娘,抓起碗盘就往地上砸,还骂什么穷亲戚,来你们家是给面子之类的。 男人的爹娘在一边说这么大人怎么还和孩子计较,不像话。 女人也不依不饶说孩子还小,有口无心,你一个当舅舅的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小胖子看有人给自己撑腰,得意洋洋地对男人做鬼脸。 男人气的脸色铁青,直接掀了桌,让他们母子滚,以后都别来了,他们家穷,以后就当没这么一门亲。 女人的尖叫,爹娘的训斥,孩子的哭闹混作一团,真是好不热闹。 睡梦中的唐文风完全不知道因为一袋米花糖引发了一场血案,裹着被子睡得正香。梦中的他左手金元宝,右手银元宝,脚下还踩着一座金银堆做的山,笑得张牙舞爪。 第二天一早,房门就被咚咚咚敲响。 唐文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的是灰扑扑的帐顶。 唉,什么时候他才能像梦里那样,一点儿不缺钱啊。 套上外衣踩上鞋子,他打着哈欠走到门边:“别敲了,再敲门都破了。” 打开门就见赵齐一脸着急的看着他,唐文风纳闷儿:“怎么了这是?” 赵齐:“大人,出事了,有人吃了咱们的米花糖,头破了。” “啊?!”唐文风头上噗噗噗冒出三个问号,米花糖吃了头还能破?这是什么道理?怎么破的? 赵齐三言两语把事说了:“现在那家的老两口就坐在衙门口哭呢,说都怪咱们卖的米花糖,要不然他们外孙也不会破了头。” 我特么...... 唐文风肚子里一堆脏话。 啥世道啊,这都能怪到他们头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86章 摔跤之后怪路不平 第八十六章 坐在衙门口地上哭嚎打滚撒泼的老两口看见唐文风出来后,哭嚎声顿了顿,随即越发响亮。 “我可怜的孙孙啊~都怪你那舅娘,买的甚米花糖,害的你破了头......” 唐文风出声打断她:“要哭走远点,再在衙门口撒泼,本官就让人撵了。” 老太太吓得打了个嗝,一双混浊的的老眼看了看他,又看向自己老伴儿。 老爷子也有些畏缩,但想到唐文风来这儿这么几年,脾气好是出了名的,又不怕了。 “大人卖的那个米花糖让我外孙吃了后不吃饭,还和他舅舅闹了起来,怎么也有责任吧。” 唐文风心里直呼好家伙,这理由强大的。这是摔跤之后怪路不平啊。 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呸道:“真是好大的狗脸!” “还讹上唐大人了,真是丢咱们宁州人的脸!” “大人别理他们,这种人就是脑子有病!” “就是就是。” 唐文风低头看着他们:“所以呢?你们想怎么样?” 老爷子小声道:“我们不想怎么样,就是给外孙治伤花了不少汤药钱。” “喔,想要本官付了是吧。” 老两口没吱声,但表情明显。 唐文风笑着问:“你们家有柿子树吗?”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从汤药钱拐到这上头的,但老两口还是点了点头:“有一棵。” “有捞过鱼卖给衙门吗?” “有。”突然感觉有点不大对劲是怎么回事。 在老两口忐忑的目光之中,唐文风依旧笑眯眯的:“来啊,将这对胡搅蛮缠,妄图栽赃陷害,敲诈勒索的贼人给本官各打五大板。”要不是看他俩年纪大了,怕真的一不小心给打死了,他能每人打二十大板。 不等惊慌失措的老两口出声,唐文风又道:“从今天起,再不许收他们家的柿子和鱼。” “大......大人!”老两口是彻底慌了。 他们家那棵柿子树好多年了,每年能结好多柿子,靠卖柿子一年都能多挣不少。这不收他们家的,以后岂不是少了好大一笔收入。 “大人!大人饶命啊!是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来的!” “大人饶命!” 在官差伸手要架着他们去打板子时,老两口扯着嗓子喊。 唐文风只当没听到。 官差们见状,捂着嘴把人拖走。 不多时,衙门里就传来惨叫声。 唐文风背着手站在门口,从左到右扫了一圈围观的百姓。大多数表情都正常,只有少数几个眼神闪躲。 他收回打量的眼神,只装作没看见,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之所以费心费力做这些事,为了让你们不再饿死,手里能攒下几个余钱,这是因为在其位谋其职。你们别以为我脾气有多好,更别以为我是冤大头。如果谁嫌吃的太饱,再来生事,我不介意树立一个典型。” 唐文风沉下脸:“到那时候,可不仅仅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衙门。 被他吓住的百姓们好一会儿才小声议论起来。 “唐大人好像真的生气了。” “你这不是废话嘛,换做是我被这么对待,我也生气。” “得了吧,还换作是你,大字不认几个。” “诶,不认识字怎么了?不认识字,但是我知道好赖,不像有些人,明明受了唐大人的好,转过头却收别人的钱干些丧良心的事,呸,真是够不要脸。” 一瘸一拐从衙门里走出来的老两口面对着一群人指责的眼神和劈头盖脸的责骂,忙相互搀扶道着跑了。 府衙大厅里。 “大人,要动手了吗?”砚台低声问。 唐文风喝着茶,眯了眯眼:“还不急。只露这么一点尾巴,可不好逮。再等等。” “对了,水泥路铺的怎么样了?” 赵齐上前:“已经铺了一半了。” 唐文风:“再多招些工人,工坊那边多拨些银子,抓紧些,争取明年铺完。”路铺好了,宁州的东西才好运出去卖。而外地商人也更方便过来。 “是。” ***** 老两口哎哟连天的回到家,看见冷锅冷灶,正要发火,就看见儿子儿媳背着包袱牵着孙女从里屋走出来。 老太太眼皮子跳了跳:“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男人冷声道:“搬出去。以后就当分家了。您既然这么疼女儿,想必养老送终是不用我们两口子操心的。” “丢人现眼的东西!“老爷子拍桌而起,指着他鼻子骂,“你上外头打听打听,谁家父母健在时分家的?也不怕传出去让别人戳你脊梁骨!” “我有什么怕的?”男人背脊挺直,“你们一门心思补贴女儿,我孩子媳妇儿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肉,身上的衣裳全是捡的妹子不要的,这脸早就丢完了!” 说到后面男人眼睛发红,含着泪,既是心疼嫁给自己就一直吃苦受累,没过一天好日子的媳妇儿,也心疼长到十岁从未穿过新衣的女儿。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早该带着婉娘她们娘俩儿走的。”早走了,也不必再当牛做马,挣得钱全养了外姓人一家。 看着儿子儿媳一家三口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嗷的一嗓子拍着大腿哭嚎。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来你这么一个白眼儿狼!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为着点衣裳的事就要抛下老子娘,你也不怕雷公劈死你!个遭瘟玩意儿,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这个家!” 躲在屋里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女人撇撇嘴,干脆收拾收拾东西牵着儿子也走了。 哭喊的正起劲儿的老太太瞧见她,整个人一愣:“你这是要去哪儿?” 女人翻着白眼:“哥哥嫂嫂不欢迎我们母子,自然是回自个儿家。今后啊,我们也不回来了,省得惹人嫌。” 说完就快步牵着脑袋裹着纱布的儿子往外走。 女人走了好一会儿,傻呆呆的老两口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惹了事跑路了。 一想到今后儿子女儿都没了,老两口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左邻右舍原本还幸灾乐祸呢,见状忙请了大夫来。 可不是他们多有善心,毕竟他们也烦这心偏的没边儿的老两口。 之所以多管闲事,主要是万一他俩真气死在屋里头,这不就成了鬼屋。他们都是附近的住户,可住不安心。 完全不知道被爹娘偏疼的妹子也跑了,男人带着媳妇儿女儿找着住处。 家里的银子都在爹娘手里攥着,他们夫妻俩手里头没几个钱。找了许久,连最便宜的房子都租不起。 妇人心疼他,咬咬牙,道:“要不,你把我休了吧。休了我,我就带着女儿住到善堂去。你一个人也好找地方住。” 因为有她们母女,不能和其他男人挤一个屋,他们手里钱又不够,根本租不起单独的房子。 男人下颌绷紧,过了会儿笑出声:“说的什么傻话,哪有做这种缺德事的。唐大人心好,咱们也不能占这种便宜。”实话实说,刚刚他真的心动了。 可想想这么多年,他夫妻二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来,这点心动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没有钱,挣就是了。他还不信,四肢健全能饿死。 不过媳妇儿说起善堂,倒是提醒了他。 一家三口找到善堂门前值守的官差,问有没有活儿干。毕竟整个宁州都知道唐大人盘了许多摊子出来,隔三差五的招工人, “你们来的还挺巧,大人还真打算再招一个工人。”官差打量了男人一番,“养殖场的活儿还挺累的,能吃苦不?” 男人用力拍着胸口:“能。” 官差:“养殖场那边,每天早中晚都要铲屎,打扫圈舍,喂养牲畜,每隔半个月要消毒一次。除此之外,粪便要运到地头挖的粪坑里沤肥。地里人手不够时,你们还得去帮忙。” 说完他再次确认:“能干不?” 男人狠狠点头:“能。” 官差笑了:“能的话,就去养殖场那边找一位姓牛的官差,说你是我介绍过去的,我姓毕。在养殖场干活儿一个月三百文工钱,包吃包住,你能把妻子女儿一块儿带过去。” 一家人高兴坏了,不停地对他鞠躬感谢。 官差摆摆手:“赶快去吧,这天眼看着就快黑了。” “是是是。” 养殖场那边听他说是善堂那边的官差介绍过来的,只重复了一遍在养殖场里需要干的活计后,便很是爽快的为他登记了。 “这个木牌子你收好,在咱们养殖场这边的工人都有一块,平时没有牌子不让随便进出的。” 将一块三寸长一寸宽刻有养殖场三字的木牌拿给男人后,官差道:“你们带了个女儿,住二十八号宿舍吧。” 他伸手一指:“从这儿穿过去,第三排倒数第三间就是。” 男人再三谢过后,带着妻女快步找了过去。 养殖场宿舍分两种,一种是单身宿舍,只有一个房间,一个是夫妻宿舍,两个房间。 第87章 卖种子 第八十七章 房间很窄,除了床,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木头箱子,连把凳子都没有。其余需要什么东西得自己单独置办。 这个房间或许对于一部分人来说非常简陋,可对于走投无路的一家三口,那真是再好不过。 小姑娘摸着水泥墙面,双眼放光:“阿爹阿娘,墙是好的,没有口子。” 夫妻俩心酸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们住的屋子是最差的,经过雪灾,墙面早就开裂,拿泥糊了又糊。 “我喜欢这里。”小姑娘开心地跳了下,“唐大人真好,还给咱们房子住。” ”是啊,没有大人咱们要留宿街头了。”妇人擦了擦眼角。 男人拍了拍她,道:“我会努力干活,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妇人又哭又笑,用力点头。 ***** “大人,京城那边来人了。” “嗯?又来人了?”唐文风从满桌图纸里抬起头,“煤矿那边的不是早就到了吗?” 常文:“说是去三河县赴任的新知县。” 唐文风手里的炭笔一顿,他都快忘了三河县的知县被自己送到京城去了。 啧,这效率也太不行了,都多久了,才派新的知县过来。 将炭笔放下,唐文风拍拍手起身往书房外走:“走,瞧瞧来的是谁。” 穿过回廊,唐文风迈进大厅,一抬眼就看见了某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怎么是你?!” 看唐文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丛戎哼了哼:“大惊小怪。”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俩算是死对头吧。 丛戎白他一眼:“这边缺个知县,我正好一直在吏部等待放任,所以就过来了。” 唐文风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像这么好糊弄的?”当他是傻子啊。 丛戎撇过头去:“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他掏出上任文书,“赶快确认,确认完我好去三河县。” 几年不见,越来越神经了。 唐文风一边腹诽,一边拿起文书打开看了眼,上头盖了皇帝的玺,还有吏部的印。 确认无误后,他将文书还回去,一脸嫌弃挥手:“赶紧滚吧。” 丛戎气的磨牙。不就比他大几级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倒要看看这宁州在唐文风这个混蛋的治理下变成了什么样! 可惜,丛戎注定看不了唐文风的笑话了。 一路往三河县去,只要提起唐文风,百姓们都是夸的。夸的心甘情愿,夸的死心塌地......呸,去他的死心塌地。 丛戎一张脸黢黑。他万万想不到,唐文风这小子还真干出了一番名堂。 那他费老大的劲儿过来准备看笑话,岂不是看不成了? 啧,早知道就不走关系过来了。 看着路边破旧的房屋,丛戎开始后悔了。 上任最少三年才能递折子申请调动,他岂不是要在唐文风手底下呆三年?! 光是想一想,丛戎都有一种想昏过去的冲动。 完全不知道丛戎还没走到三河县,肠子就快悔青了。瞬间将他抛之脑后的唐文风扔掉炭笔,一溜烟儿跑去了工坊。 低头看着因为自己而被迫学会十八般武艺的鲁疯子,唐文风再一次提出要求:“我想做铅笔。” “啥玩意儿?什么笔?”鲁疯子疑惑。 “铅笔。”唐文风道:“就用木头包裹住一根石墨芯子,然后用来写字的。” 鲁疯子听得一头雾水:“木头包裹住石墨芯子?”石墨他知道,就是女人们用来描眉的石黛嘛。但是木头和石墨加一块儿,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唐文风想了想:“就两块木头板子中间挖一条放铅笔芯的凹槽,然后将两块木头板子粘在一起,再弄成毛笔大小的。用的时候拿刀把木头削了就行。” 听他说的简单,鲁疯子道:“确定是这么做的?” 唐文风微笑:“不确定。” 鲁疯子:“......你可以滚了。” 唐文风滚了。 滚到门外又滚回来:“早点弄出来啊,画图好用。” 鲁疯子抓起手边的木块砸他。 唐文风连忙溜了。 ***** 日头当空。 戴着草帽的工人弯腰在地里收割水稻。 唐文风站在田坎上,捏着一根穗子瞧了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年育苗用的是经过两次杂交后的种子,结的穗子看起来好像是比最初的要大些。 “让人单独装一亩地的稻子放到旁边,脱粒晒干后称一称,看看亩产多少。” 常文应了声,快步跑去通知了。 因为他发了话,下头晒粮的便先紧着这一亩地的稻子。晒干后装在箩筐里抬到了府衙门口的广场上。 唐文风下巴抬了下:“称。” 两名官差将扁担穿过秤杆上的绳子,将秤勾勾在箩筐绳子上,喊着一二三起。 负责称重的另一名飞快拨动秤砣,目不转睛盯着刻度。 第一箩筐称完,又接着称第二箩筐。 官差在心里加了加第一箩筐的重量,眼睛渐渐睁大:“二......二百八十三斤!” “多少?!” 周围的人纷纷震惊。 官差提高嗓门儿:“亩产二百八十三斤!” 嚯,聚集在广场的人瞬间炸了锅。 要知道他们这边的水稻产量一直不高。其他府城亩产可能二百四五,他们这儿只有二百出头。 可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一亩地竟然得了二百八十三斤! 唐文风没理闹哄哄的百姓,对常文道:“除去试验田的稻子全部称重,称完后算亩产。” 常文激动:“是!” 他们这些官差可是一直知道大人在研究品质更优良的稻种的,如今亩产二百八十多斤,看大人的表情还不是太满意,或许以后还能有更好的稻种。 那他是不是可以做做梦,以后亩产三百斤,或是三百多斤呢? 光是想一想就激动不已。 不知道到时候真的研究出来,他们这些官差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们完全不介意大人拿他们家的田地做实验。 这么多稻子,花了好几天才全部统计完。 称完之后算出来的亩产是二百七十九斤。 离唐文风的目标还很远,但足以震惊全城百姓。 好些脑子活的,已经找关系,悄悄询问下头的官差能不能得一批稻种。 官差们可不敢擅作主张,将此事告知了唐文风。 唐文风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稻种分下去。 他不确定这些只经过两次杂交的稻种遗传稳不稳定,万一明年的收成还比不上一开始的稻种,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不过稻种不能发下去,但玉米种子和棉花种子可以。 这天,府衙门口,赵齐拎着面锣用力敲了敲。 等到聚集而来的百姓足够多后,他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伙儿知道,咱们唐大人一直致力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在研究稻种。” “哎呀,官差老爷,您有话直说,咱们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唐大人为咱们做的,咱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对对对,您有话直说,我们都记着唐大人的好。” 赵齐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就这么胎死腹中。 他很是无奈,又有些高兴,毕竟谁也不喜欢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 “稻种呢,大人说了,怕遗传不稳定,别问我遗传不稳定啥意思,我也说不明白。所以就先不出售稻种。但是玉米和棉花可以出售。玉米种子一斤三十文,棉花种子一文钱五粒。棉花种出来后,咱们衙门收,有多少收多少。” “哎哟,这棉花种子咋恁贵!金子做的不成?” “只收棉花吗?玉米不收?” 赵齐笑道:“玉米种出来后,到时候你们怕是自个儿吃都不够,还卖呢。” 围观的百姓跟着笑了。 赵齐招手。 常文常武抱着一床棉被出来,展开给百姓们看。 有胆子大的,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伸出手去捏了一把。这一捏,顿时惊叫一声。 “咋这么软?!” 其余人听了,纷纷上手。 好在唐文风有先见之明,让他们提前在棉絮外面套了被套。这会儿被套上层层叠叠的手指头印子。 等常文常武兄弟俩走了一圈,赵齐才接着说:“这就是棉花做的被子。有了它,咱们冬天就好过不少。” “这就是棉花做的?!” “摸着太舒服了。” “舒服?怎么个舒服法儿?”外头的挤不进来,着急地问。 “特别软和,摸着......反正就是特别好!” 等到百姓们叽叽喳喳交流完了,赵齐才又敲了敲锣:“要买种子的,到隔壁登记。” 府衙旁边的屋子开了门,师爷捋着胡子坐在那儿。 在他身后,放着几筐种子,旁边站着官差看守。 许多百姓有些踌躇不定,但有一些对唐文风深信不疑。 特别是官差的家人们。 他们早就听说了棉花的好处。尤其是今年抽签得到棉被拿回家的那些官差的家人。 他们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棉花种子,还有玉米种子。 有了带头的,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开始掏钱买。 赵齐扯着嗓子在旁边说:“玉米嫩的时候可以煮来吃,烤来吃,炖汤......老了后,打成粉能做窝头,饼子......” 听见他的话,其余人也待不住了。纷纷掏钱买了些。 他们买的不多,想着今年先试试,如果收成好,明年就能自己留种。 第88章 可是现在人就放在咱们衙门口。 第八十八章 “大人!大人!” 常武着急忙慌跑进来,一手指着外头:“那群西域人又来了!” 唐文风眼睛发亮,钱袋子又能鼓起来了。 “人呢?” 坐在大厅等了好一会儿,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唐文风看向常武。 常武挠挠脑袋,同样一脸纳闷儿:“不应该啊,我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快到衙门口了。” “大人,您等等,属下再去瞧瞧。” 没过多久,常武噔噔噔又跑了回来,表情很精彩:“他们在对面铺子吃东西。” 唐文风:“......” 得,反正铺子也是府衙的产业,当创收了。 唐文风让人上了一壶茶,就着茶水慢悠悠吃花生糖,芝麻糖,花生芝麻糖。 这三种糖是前段时间做出来的,很受欢迎。对面铺子上新后,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还好唐文风明智,提前留了一些。 等到他吃第四块芝麻糖时,那群西域人终于被人领着进来了。 为首的依然是哈尔,他刚准备打招呼,就看见了唐文风手边碟子里的花生糖,瞬间睁大眼睛:“唐大人,您这是什么?” “花生糖和芝麻糖,还有花生芝麻糖,尝尝?” “谢谢。”哈尔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后唔了声,“好吃!” 他三两下嚼碎吞下肚:“唐大人,您这个糖卖吗?” 唐文风也很想卖:“没有货,等明年吧。”明年多让种一些花生和芝麻。 “真是可惜。”哈尔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上次的柿饼酒糟鱼卖的很好,这一次我们想多进一些货。” 唐文风努力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刚好下来一批货。” 哈尔非常高兴:“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你确定?” “确定。”哈尔用力点头,“不过,唐大人,我们这次买的多,可以稍微便宜一点点吗?” 唐文风摇头:“不能便宜。不过可以多送你们一些。” 哈尔立刻笑起来:“多谢唐大人。” 这一次来进货,哈尔准备了足够多的钱,酒糟鱼,各种罐头,柿饼,米花糖,栗子,零零总总加一块儿,唐文风到手三千多两。 如今整个府衙看哈尔一行人都跟看金灿灿的元宝一样,不仅亲自给他搬货,还给送到城门口。生怕怠慢了,下次不来找他们做生意了。 “下次如果可以,你们把玻璃罐头送回来,能抵一部分钱。”本着可持续发展,唐文风友好提议。 哈尔受宠若惊:“真的吗?” “真的。” 哈尔感动:“您真是天大的好人!” 唐文风:“......”你这样说,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坑你了。 啊,不对,怎么能说坑呢。他们是友好买卖。 长长的骆驼商队往城门口走去,坐在骆驼上的哈尔用力对唐文风挥挥手:“大人,明年记得多给我存一些货!” 唐文风点头:“好的。”你不说我也会多存,这可都是钱啊。 等到骆驼商队走远,唐文风几人才转身往回走。 结果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名官差慌里慌张跑了过来,张嘴就是一句“大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唐文风现在都快对这句话免疫了。不管大事小事,府衙里的官差都爱喊大人不好了。 一开始唐文风听到还着急,后来习惯了就淡定了。 有时候真想给他们讲讲狼来了的故事。 “咱们不是捡栗子去了吗?然后遇到熊了。”官差心有余悸,“被追了一路,栗子都丢了。” 草!栗子可是要挣钱的,这破熊! 唐文风大步向前走:“有人受伤吗?” 官差跟在旁边:“没有被熊伤到,只有两人逃跑途中不小心崴了脚。” 唐文风看了看天色:“通知下去,明天带上家伙把这头熊给收拾了。”正好他还没尝过熊掌是啥滋味儿。 “是。” ***** 如今雪还没下大,地上只铺了浅浅一层。 唐文风一行拿着武器往最初发现熊的位置走去。一路过去,还能看见地上落下的板栗。好几只小松鼠还翘着尾巴在板栗堆里跳来跳去。 “就是这儿,大人。昨天咱们抬着板栗刚走到这里,那头熊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 他们经常来这几处地方转悠,见过的最大的动物就是梅花鹿,还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照理说经常有人活动的地方,野兽是很少踏足的。毕竟它们也聪明,知道手里有武器的人不好惹。 所以这么久,两边从来没撞见过。 昨天咋一看见黑乎乎的熊,官差们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不对啊。”唐文风忽然想起来一个事,“现在这个时间,熊应该正在冬眠吧。” 经他这么一说,其余人顿时反应过来。 “是啊,这个时间熊是在冬眠的。” “那它怎么跑出来了?” “可能缺吃的,饿醒了?” “昨天我瞅的可仔细了,那熊长得油光水滑,非常肥。” “难不成和人一样,也有特立独行的熊?” 众人:“......”竟有些无言以对。 “恐怕不是特立独行。” 又走了一段,砚台指着路边枯草上的血迹说道。 唐文风脑子里警铃大作:“这片地方以后别来了。” “啊?为什么?” 唐文风道:“熊从冬眠中醒过来,很可能是被迫。” “吼——” 像是在附和他的话一样,远远的,传来沉闷的虎啸。 一行人脸刷的白了。 “快走!”唐文风催促着。 板栗可以舍弃,人却不能有事。 一行三十多人快步离开。 “大人!” 往回走了没多久,一个官差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后看见坡下的东西,瞳孔蓦地一缩,抖着嗓子喊。 “怎么了?”唐文风他们走过来。 那名官差伸手指着坡下。 唐文风他们一看,背心顿时发凉。 坡下躺着一头被吃了一部分的黑熊。 我嘞个擦!他们这是走到虎哥的食堂来了啊! 唐文风头皮发麻:“快快快,赶紧走!” 众人不敢再耽搁,急慌慌地出了林子。 想到昨天还准备来收拾黑熊吃熊掌,唐文风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几斤几两不知道?还想和虎哥抢口粮。 回了府衙,唐文风立刻让人通知下去,最近不要进山,山中有老虎出没。如果家中缺柴,实在要去,最好结伴,而且只能去林子外围。 想到那些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的作死选手。 为了保险起见,唐文风还让官差在林子外面插了牌子,牌子上画了只老虎,老虎下面写着“内有猛兽,擅自进入,后果自负”。 山里出现老虎的消息传开后,很是人心惶惶了一阵。 过了段时日,发现没什么事后,就有人不放在心上了。 ***** 吴大有家里有五个孩子,最大的十四,最小的五岁。他又是老大,爹娘都跟着他过。 因为家里吃饭的嘴多,虽然两口子下死力的干活,一年到头下来也存不下几个钱,孩子都是捡他们大人的衣服穿,补丁摞补丁。 这种每天吃不饱的日子,在唐文风这位小知府来宁州之后改变了。 吴大有家有三棵柿子树,是吴大有还没出生前种下的,现在已经三十多年。每年硕果累累。 雪灾时,他们一家之所以一个都没饿死,就是因为这三棵柿子树。 今年还没过去,光靠柿饼,他们一家就挣了快一两银子。 可把吴大有一家乐坏了。 所以在知道不能进山后,他们一家每天都愁的不行。 做柿饼,除了吊起来风干外,还可以靠家里的柴火烘干。 吊柿饼好吃,但是得等好些天。烘干的柿饼味道没那么好,但是快。 吴大有家缺钱,自然两种都做。 于是过了一段日子,都没听谁说见过老虎后,吴大有就坐不住了。 和家里人说了一声,拿着柴刀和麻绳上了山。 ***** “大人,不好了!” 唐文风叹气,抬起头:“又有什么不好了?” 官差:“有人被老虎咬了!死了!” “什么?!”唐文风腾的起身,“老虎下山了?” “没有。” “那怎么被咬死的?不是说了不许独自进山吗?” “不是被咬死的。”官差道:“那人家里穷,见这么久都没人看见老虎,以为没事儿了,就自个儿进了山。当天晚上没回去,家里人慌的不行。第二天一早上山去找,在山沟沟里发现了人。手被咬断了一条。” 唐文风真想拿砚台砸他:“手断了那怎么说人死了?” 官差被瞪了,很委屈:“冻死了啊。寒冬腊月的,在山沟沟里躺了一晚,都快冻成冰坨了。” 唐文风:“......” 官差小心翼翼问:“大人,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自己不听劝跑上山死了,我哪知道怎么办?”唐文风没好气道。 官差小声说:“可是现在人就放在咱们衙门口。” 唐文风目瞪口呆:“你再说一遍?” 官差:“人现在就放咱们衙门口。”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赵!齐!” “大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赵齐拱手。 “去。”唐文风指着那个说话总是说不到重点的官差,“好好调教调教,下次再这么说话,直接拖出去打板子。” 官差:“!!!” 第89章 等不及了,尽给本官添堵。 第八十九章 等赵齐把蔫头耷脑的官差带走后,唐文风甩着袖子往外走。 衙门口,披麻戴孝的吴大有一家跪在雪地里,身上落满了雪,看着非常可怜。 冒着严寒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忍不住劝。 “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儿,大人都受不住,你家还有好几个孩子呢。” “就是啊,大妹子,听我们一句劝,赶紧回吧。” “你们跪在这儿也没用啊。你家男人是自己偷偷上的山,难不成还要怪官府不成?” “就是。官差老爷们挨个村子挨个村子通知了,林子外头还立了牌子,怎么就非得进去呢。” “唐大人都说了,最近不要进山,你这出了事不赶紧让人入土为安,反而抬到衙门口来,这没道理啊。” 吴大有一家只哭,一个字不回。 见口水快说干了,这家人依旧充耳不闻,不为所动,围观的百姓纷纷叹气。 “诶,唐大人出来了。”有人喊道。 唐文风大步走下台阶,来到吴大有一家面前,蹲下身掀开白布看了眼。 死不瞑目,颜色骇人。 唐文风连忙放下白布。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吴大有媳妇儿哭道:“我......民妇也不知道怎么办?家中就大有一个壮劳力,如今顶梁柱没了,家里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唐文风挑眉:“吴大有死了,你们一家老小就要饿死了?” 吴大有媳妇儿低着头,哭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如果本官脑子没问题,没有记错的话,你家有三棵柿子树。”唐文风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吴大有家的柿子味道好。 吴大有媳妇儿抽噎的声音顿了顿:“是......是......” “既如此,饿死一事从何说起?”唐文风随口道:“莫不是有人花钱让你吴家人来讹本官?” “没有!” 唐文风笑得意味深长:“否认的这么快,那就是有了。” 吴大有媳妇儿心跳的跟打鼓似的,咚咚咚的。 大有自己上的山,他们本来是准备办完丧事埋了就是。可是有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把尸体抬到衙门口。也不用闹,就哭。 之前有人上衙门口闹事挨了板子的事,他们都听说过。 但五十两银子啊,他们家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存下这么多。 钱财动人心,不止吴大有媳妇儿动心,连吴大有爹娘也动心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吴家人想的很好,他们不闹不要钱,就按照给钱的那人的要求哭就行了。这样,唐大人应该是不会惩戒他们的。 哪知道,唐大人竟然一下就猜到有人花钱让他们来的事。 吴家一家子没什么见识,胆子也不大。 被唐文风这么一诈,瞬间就慌了。 吴大有媳妇儿还好,勉强稳得住。 吴家老两口却不行,慌乱的神情就差明摆摆的写在脸上了。 唐文风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气急之下随口一说,竟还真的猜中了。 “让本官猜猜,花钱雇你们来的人是不是特意叮嘱过,让你们不要闹事,只用跪在这里哭就好?”唐文风绕着吴家人,一边走,一边继续猜。 在看见吴家人头低的越来越低,唐文风笑了:“看来本官猜对了。” “来人,把吴家一家老小收押。” 吴家人大惊失色,慌不成样:“大人!” 唐文风低头看着他们:“幸好你们这样的人少,要不然本官可得好好反思反思,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们过上好日子,是否对。” 说完,他不听吴家人的求饶声,大步进了衙门。 “砚台,和王柯他们说一下,今晚动手。” 砚台惊讶:“您不是说要等尾巴全露出来吗?” 唐文风拉着个脸:“等不及了,尽给本官添堵。要不是......弄死一了百了。” 砚台知道他没说完的是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们是朝廷命官。 说实话,他也觉得直接动手来的更方便。 ***** “梆——梆——梆——” “子时三更,天寒地冻!” 打更人缩着脖子敲了敲竹梆子,眯着眼睛快步行走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一边走一边继续喊着。 高高的院墙上,数道黑色身影动作灵敏地翻过,轻巧落地。 此番景象,同时出现在另一处宅院。 大牢内,唐文风披着镶了毛边的大氅,手里抱着个手炉,漫不经心地翻烤着炉子上的红薯。 “大人,四更天了。”常文轻声道。 唐文风嗯了声:“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砚台等人就押着周武二人走了进来。 “跪下。” 周武二人怒不可遏:“你这是做什么?” 唐文风佯装惊讶:“看不出来吗?抓你啊。” 周同知发着抖,既是气的,又是冻的:“我等是皇上亲笔任命,来到宁州从未行将踏错,你有何权利抓捕?” “你所谓的从未行将踏错,是指与北疆外的戎族人通信叛国吗?”唐文风拿出一叠信用手指错开,笑眯了眼看着他们,“是不是很意外,为何你们明明收到了戎族人的信,我手里却还有?” 说实话,他一开始让皇帝派给他的侍卫去盯着周武二人,只以为他俩和先头那个知府贺松有勾结,想要逮住这两人的把柄,让他们吐些钱出来。毕竟搞基建真的真的很费钱。 可万万想不到,却发现了这么大的事。 有一种本来想钓金鱼,却钓上来鲸鱼的震撼。 武通判早在看见信的那一刻就吓破了胆,直接晕了过去。 周同知紧咬牙关,死不承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唐文风:“知道鸭子怎么死的吗?嘴硬啊。” 周同知:“......” 眼看暴露了走投无路,他眼珠飞快转了转,突然暴起,扑向唐文风。 “嘭——” “啊——!!!” 唐文风慢悠悠收回手,不是很有诚意的道歉:“啊,真是不好意思,条件反射。” 被手炉砸个正着,让里头掉出来的炭火烫了个满脸开花的周同知翻了个白眼,晕了。 砚台悄悄瞄了瞄唐文风,他十分怀疑,姓周的是让他们大人给气晕的。 唐文风叹气:“本来还准备用用刑,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扒出来点什么呢。太没用了。” 他起身:“赵齐,将他们二人分别关押,派人全天看守。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提头来见。” 赵齐:“是!” “王柯。” “属下在。” “你与童郢,严肃三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将此事告与皇上。”唐文风将信给王柯,“收好,一定要亲自交到皇上手里。” “是。” 这些信是砚台他们去盯着周武二人时,截下来的飞鸽传书。 信口有封泥,但是唐文风拆的非常干脆。 因为他有被迫学会十八般武艺的姬家家主鲁疯子。 造一封笔迹一模一样的信,再用同样花纹的封泥封好就是。 其实这些信能够这么容易截获下来,主要还是周武二人太过掉以轻心。 唐文风一门心思扑在商业农业上,对府衙的事管的不多。 他们二人虽然对唐文风有提防,觉得他不如表现出来那般无害,但因为唐文风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想过他会派人去盯他二人的梢。 加上他们怀疑五大家族乱斗里有唐文风插手,以为他只图钱。更是对其他方面疏忽大意。 他们哪里知道从唐文风从来到宁州的第一天就已经想好要收拾他们了。 而这一忍忍了这么多年才动手。 ***** 京城。 “陛下,禁卫军统领方相儒求见。” 难得今日朝堂无事,闲来逗逗鸟雀的乾文帝皱眉:“传。” 方相儒快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三人。 “陛下圣安。” “起来吧。何事?” 方相儒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风尘仆仆的王柯三人:“陛下,他们三人是您派去保护唐文风唐大人的,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报。” 乾文帝心头咯噔一跳。 唐文风这小子上次给他送给知县来,这一次又要搞什么鬼。 跪在地上王柯从怀里掏出信件,双手举过头顶:“陛下,这是唐大人派属下们截获的敌国来信。” 乾文帝逗鸟的手一顿,伸手将信拿起拆开。 一共八封信,他只看了三封就气笑了。 “好啊,好得很!这就是朕的臣子,为国为民的臣子!” 乾文帝捏紧了信纸:“四喜。” “陛下。”太监总管忙弓着身走过来,心里是暗暗叫糟,陛下这次怕是气狠了。 “宣左右丞相,太傅,六部尚书去御书房。” “是。” 乾文帝看着王柯三人:“跟上。”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内。 “看看吧。”看完所有信的乾文帝已经冷静下来。 太监总管四喜将八封信送到了两位丞相和六部尚书手里。 易太傅看他们脸色刷的白了,浑身抖个不停,好奇地凑头过去。 只一眼,便扑通跪倒在地。 真真是要死了,竟然胆大包天勾结敌国,不要命了啊! 易太傅一把老骨头抖得都快散了架。 六部尚书也差不离,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 第90章 老头子好像头上有点绿。 第九十章 “谭爱卿,不给朕一个理由?” 右丞相额头死死贴在地上,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想不明白,这些信是如何到皇上手里的。 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岔子,怎么突然就暴露了。 “说啊,朕等着你的解释。”乾文帝语气很平静。 但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快吓傻了。 事情既已暴露,那定是躲不过了。 右丞相深吸一口气,声音略略发抖:“臣......认罪。” 乾文帝猛地起身,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是朕对不住你,还是大乾对不住你?你要通敌叛国?你可曾想过,戎人的铁蹄踏入国门,会流多少血?” 乾文帝能文能武,盛怒之下的一脚踹的右丞相好半天爬不起来。 “陛下并未对不住臣,大乾也未。”他艰难地爬起来,一双眼角布满皱纹的眼定定看着乾文帝,“可先帝却有。” 乾文帝愣住。 跪趴在地上的太傅等人忙竖起耳朵。怎的又牵扯上先帝了?先帝在世时,你不还是一个小小的郎中吗? 右丞相捂着闷疼的心口,扯了扯嘴角:“陛下可还记得如妃娘娘?” 乾文帝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如妃进宫前被称江南第一美人,进宫后只花了两年就坐上妃位,独得先帝宠爱多年。若非出身商籍,加上先帝疼爱新平长公主,皇后怕是都会换个人来做。 当然,乾文帝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在他被册封为太子之前,前太子是如妃的儿子。 因为偏宠如妃,也偏爱她的儿子。先帝力排众议,在如妃儿子十五岁那年,将其册封为太子。 可惜啊,他那位皇兄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 不顾皇家颜面,跑去花楼里和人争风吃醋,让人给废了。 一个没办法拥有后代的太子,怎么可能登基为帝。 于是太子之位落到了乾文帝头上。 如妃母子不甘心,在先帝殡天后,起兵谋反。最后谋反失败,自焚于秋梧宫,也就是冷宫之中。 右丞相时刻关注着乾文帝,见他没有忘记,便用一种怀念追忆的语气道:“陛下可知,在如妃娘娘进宫前,臣与她早有婚约?是先帝强取豪夺,将她纳入了宫中。”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乾文帝心中的怒火诡异地平静下来,并且有些幸灾乐祸,老头子好像头顶有点绿。今年过年祭祖时,很有必要特地给他上炷香说明一下。 右丞相不知道乾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自顾自说着他和如妃的往事。 在场的大臣们这会儿真是恨不得聋了的好。本以为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哪知道会听见这等宫闱秘事。 见他半天说不到重点,只顾追忆往昔,乾文帝没什么耐心:“所以呢?你和如妃关系密切,那废太子是你的血脉?” 右丞相噎了下:“臣敬重如妃,断无冒犯之举。” “喔。”乾文帝兴致缺缺,“既如此,那便长话短说。” 右丞相心梗,看他表情淡淡,心底冒出一种报复的快感,开口道:“陛下登基之时,并未得到传国玉玺,臣猜的对否?” 太傅等人:“!!!”今日,吾命休矣! 乾文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狠意,波澜不惊地勾起嘴角:“先帝殡天前一月就拟下传位诏书,你怎么会认为朕手中没有传国玉玺?如妃告诉你的?” 乾文帝嗤笑一声:“那她可否告知于你,先帝殡天当日,曾下旨让她殉葬?” 右丞相脸色巨变。 “你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怜。”乾文帝负手走到他面前,“你效忠的君主夺你所爱,你痴情的女子哄你骗你。而朕,将你提拔至相位。你不思感恩,反勾结外敌。” 右丞相面如死灰。 “让朕猜猜。”乾文帝俯身凑到他面前,牢牢盯着他,“你之所以通敌叛国......如妃母子还活着,是吗?” 右丞相瞳孔一缩。 “看来朕猜对了。”乾文帝直起身,眼中无悲无喜,“右相谭孝忠,勾结外敌,意图谋逆......直系尽诛,旁系终身不得踏入仕途。” 右丞相谭孝忠慌了:“陛下!稚子无辜!求陛下收回成命,饶恕......” 乾文帝打断他:“在你勾结如妃母子时,就该想到有这等下场。朕已经宽宏大量,没有诛你九族。” 谭孝忠瘫软在地。 乾文帝摆了下手,守在殿外的禁卫军快步进来,将他带走。 刑部尚书秦准战战兢兢抬起头,问:“陛下,不审问吗?” 乾文帝:“不必。”他拨了拨大拇指上的扳指,沉吟片刻后,道:“右相负责的一应事宜,六部暂代,太傅从旁协助。” 易太傅和六部尚书:“是。” 乾文帝抬脚往外走:“朕乏了,免朝三日。” 等他一走,易太傅等人才颤颤巍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今日所见所闻,可真是......刺激。 没过几天,右相谭孝忠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出。 京城哗然。 好些和谭孝忠私下有过往来,且关系走的比较近的,更是人人自危。 一道又一道的圣旨接连颁下,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抓走。刑部大牢都快住不下了,整夜整夜的有人惨叫喊冤。 连着半个月,执行斩首死刑的西市,那地上的血就没干过。 百姓们一开始还有看热闹的闲情,到后来开始躲着西市走。 经过这么一遭,他们算是深刻体会到戏文话本中的“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是何等场面了。 宁家。 新平长公主正和宁培安逗趣小儿子,说他二十多了还没有意中人,怕是要成和尚。 崔鸿很无语,正要把大哥拖下水,就见宫中来人。来的还是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段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新平长公主忙起身,“可是母后有何不适?”年前太后不慎感染风寒,拖了小半月才好。 段嬷嬷笑着道:“殿下放心,太后身子康健,不过是想念您了,差奴婢来请您进宫说会儿话。” 新平长公主松了口气:“嬷嬷稍等。” 她回房换了身衣裳,和丈夫儿子交代一声,这才跟着段嬷嬷进了宫。 第91章 不提考试你还是我的好夫子。 第九十一章 太后信佛,住在清心殿。 新平长公主进了殿门,看见的却不止太后,还有皇帝。 段嬷嬷行了礼,带着宫女太监退下。 新平长公主立刻知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怎么了?” 太后看了眼垂着眼帘不声不响的乾文帝,叹气:“如妃母子还活着。” 新平长公主大惊失色:“当真?!” 太后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捏着佛珠:“千真万确。她们母子二人不知通过何方法,逃到了戎人那儿。这些年通过谭孝忠等人的手,竟一直在监视着京城的一举一动。” “就凭他们母子二人,还能卷土重来不成?”新平长公主冷声道:“当年他们逼宫未遂,如今更是毫无胜算。” “玉玺很可能在他们手里。”乾文帝突然开口。 新平长公主愣住,随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乾文帝脸上浮起一丝烦躁:“当年朕只拿到了诏书,父皇还未将传国玉玺交付,便已驾崩。” 先帝不喜乾文帝这个儿子,传位诏书一直拖到死前一个月,才不情不愿写下。实在是除了这个儿子,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材。 但先帝可能还是不甘心,给了乾文帝传位诏书,却没有将传国玉玺交出。他可能以为自己还能再拖拖,哪知道咽气咽的这么快,一个字都没留下。 找不到真的传国玉玺,乾文帝不得不弄了个假玉玺。私底下一直派人在四处寻找,可惜这么多年一无所获。 新平长公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事传出去了吗?” “并未。”乾文帝长叹一声,“但如妃母子肯定知道。” 新平长公主道:“他们知道又如何?一个先帝在世时的废太子,一个早该殉葬的妃嫔。本宫还不信他们能翻出天去。” 她看着乾文帝,笑了笑:“皇上还记得吗?幼时你便与我说,想让大乾成为最大的国家,让四方来使俯首称臣。” 乾文帝眼睛越来越亮:“记得。朕如今还是这么想的。 新平长公主上前,笑着道:“你如今也是这么做的。铺设往北疆的水泥路已经过半。待铺设完毕,运送粮草兵马便利,便可攻打戎人,扩宽大乾版图。到那时,还怕逮不住如妃母子?” 太后道:“咱们大乾出了个唐文风,就是老天爷都在助你。所以只管放心去做吧。待一统天下,你手中的玉玺是真,亦或是假,都不重要了。” 乾文帝心中情绪翻涌激荡,是啊,只要他能做到连开国先祖都做不到的事,真或者假,根本就不重要了。 远在宁州的唐文风可不知道自己送去的几封信,直接让乾文帝将攻打戎人的计划提前了。 他此时正在工坊里,捏着鲁疯子费了老鼻子劲儿弄出来的铅笔写字。 “嚯,可以啊,挺好用。”虽然没有他上辈子的好,可是在这个地方已经算很不错了。 鲁疯子也挺得意:“就是颜色稍微有点浅。” 唐文风得寸进尺:“那你争取争取,再给它颜色加深点。” 鲁疯子一脚踹过去,唐文风跟兔子一样蹦远。 “有的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他白了唐某人一眼。 唐文风很无辜:“你自己说颜色浅的,又不是我说的。” 鲁疯子重重哼了声,说起正事:“这个铅笔好用是好用,但是要按照你的要求弄成这种圆柱形的,很花时间。” “这还不简单。”唐文风道:“善堂那边,张氏他们正巧说一天天闲的很,想要找些事做。你们这边的铅笔直接送过去让他们打磨。” “不给钱?” “当然要。磨十支铅笔一文钱。” 鲁疯子竖起大拇指:“抠还是您抠。” 唐文风挑眉:“这怎么能叫抠,我这叫省下不必要的开支。” 善堂那边,每月都有人送粮食过去,百更是每三天一送。包吃包住,还没有房租,压榨一下他们的劳动力,他没有半点愧疚。 “诶,王柯他们还没回来?”鲁疯子问起另外一件事。这都走了快五个月了。 唐文风叹气,左右看看,见没人,小声说:“我感觉京城那边肯定出事了。” 鲁疯子皱眉:“怎么说?” “不好说。”唐文风摇头。 鲁疯子:“......”不好说你还起个头,存心吊人胃口是吧? “大人!王侍卫他们回来了!” 这人可真是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唐文风起身往外走。 鲁疯子挥挥手:“不送了啊。” 唐文风冲他挥了下手,快步离开工坊。 府衙里,王柯三人面对砚台等人的疑惑眼神,装傻充愣,当没看见。 等到看见唐文风,他们三人才长舒一口气:“大人。” “随我进屋。”唐文风示意其他人在外等着。 门关上,王柯三人就迫不及待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说了。 “大人您是没瞧见,西市的地都染红了。” 唐文风捏了捏鼻梁,默默告诉自己这里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乾文帝杀人是很正常,和自己没关系。况且通敌叛国啊,这种人活着才是浪费白米饭。 “皇上那边有什么吩咐没?”他问。 “有。”王柯道:“皇上让您多种粮,多赚钱。” 唐文风腹诽,这还用他吩咐?自己一直在多种粮多赚钱好不好。 “那周武二人如何处置?” 王柯道:“刑部那边的人比咱们三人晚出发一日,我们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再过七八日他们应该就能赶来宁州。” 行吧,有人接手周武二人的事,他乐得轻松。 唐文风把这些事抛到脑后,拿出一把铅笔,一共只有十支:“你们拿下去分分。” 王柯三人:“这就是大人您说的铅笔?” “是啊。你们自己收好,要用的时候别找不到。” “一定收好,一定收好。” 七日后,刑部那边的人抵达宁州。来的人里还有个特别熟的熟人。 “唐夫子!” 唐文风哟了声:“秦同学,本夫子离开后,你考试可还有及格?” 秦怀远:“......”不提考试你还是我的好夫子。 第92章 这不是让你带回京城给我宣传宣传嘛。 第九十二章 刑部的人是奉了皇命来提审周武二人的,审问后便直接问斩。 趁着他们都去忙了,唐文风招手示意秦怀远过来:“你怎么来了?” 秦怀远笑着扯了扯衣服:“在知道刑部的官员要过来后,我缠了我爹好多天,他才同意。” 唐文风看了眼他的衣服:“所以你现在算个候补?” 秦怀远点头:“差不多。” 他道:“咱班上好些人知道我要过来羡慕坏了,可惜没我爹给力。” 唐文风忍不住发笑。他教过的这些人,还有身边相处的,潜移默化受自己影响,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像现代人了。 “多久回去?” “等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走。”秦怀远叹气,“待不了几天的。” 唐文风起身:“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秦怀远笑着跟上去。 唐文风先带着秦怀远去了衙门对面的铺子。一堆没见过的吃食差点晃花了秦怀远的眼睛。 “唔,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夫子,这是什么?” “糍粑。” “糍粑?什么做的?外面这个黄色的粉末又是什么?” “加了糖的黄豆粉。”唐文风看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的开心,道:“少吃点,糯米做的。” “喔。”秦怀远应了声,又拿签子戳了一块放进嘴里。 等到秦怀远停下嘴,肚子已经吃撑了。 不好意思地打了个饱嗝,他看向唐文风:“夫子,咱们等会儿去哪儿?” 唐文风:“去工坊。” 他准备让秦怀远带些铅笔走,顺便再送他一辆改良版自行车。京城那边一旦流行什么,其余府城都爱跟风。 就比如自行车,现在仍然供不应求。据秦怀远说,一辆自行车已经炒出了天价。 上个月拍卖行一辆自行车竟然叫到了三千两。 唐文风想到工坊库房里那三十辆改良自行车,两只眼睛都快变成元宝形状。 “会骑自行车吗?” 秦怀远用力点头:“会!”他哥和崔钰哥关系还行,走后门买到一辆。他跟着学会了。 “会就行。”唐文风拿了钥匙进库房,指着库房里的自行车,“选辆你自己喜欢的。” 鲁疯子有段时间闲得无聊,调了颜料给自行车上了色,画了图案。 唐文风看完觉得还挺好看的,便没拦着他。 秦怀远嘴巴都合不上了:“送......送我?” 唐文风道:“你非要给钱也不是不行。” 秦怀远嘴巴咧开,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谢谢夫子。” 他在库房里转了一圈,挑了一辆画有山水图案的自行车。 一上手,他就惊呆了:“怎么这么轻?!” 唐文风往后面墙上一靠:“都说是改良版了。”说完他有些疑惑,“我拖商队给崔鸿送去两辆,你们没看见他骑过?” 秦怀远后知后觉地啊了声:“我说呢,我说那小子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轻轻松松就能拎着自行车走,感情是夫子你新送的!” 唐文风黑线。小伙子,你这么单蠢真的好吗?你爹可是刑部尚书啊! 转念一想,这小子有个特别优秀的大哥,瞬间又觉得单蠢点好。要是兄弟二人都优秀,方方面面都免不了被拿来比较,伤感情。 秦怀远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欢乐的跟狗子一样,骑着自行车在工坊空地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被风吹的脸通红。 等他过足了瘾,唐文风又塞给他一支削好的铅笔:“试试写字。” 秦怀远一开始还准备用拿毛笔的握姿,别扭的不行,被唐文风纠正后,不是太习惯的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秦字。 唐文风掏出一块小橡皮,对着那个秦字擦了擦,字迹消失,只留下浅淡的印子。 橡皮擦也是鲁疯子闲暇时做出来的。 唐文风只知道橡皮擦的原材料里有橡胶,具体配方不知道。所以在鲁疯子做出铅笔后,只随口提了一句。 哪知道这姬家人的脑子就像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一样,捣鼓捣鼓的,还真给捣鼓出来了。 “这个好!”秦怀远眼睛蹭的亮了,“以后写错了也不用再糊成一团了。” 他们这些官员之子还好,手里大多不差钱,笔墨纸砚不用省着用。但那些寒门学子可不一样,对他们来说,笔墨纸砚非常花钱。 秦怀远曾经看见过一个学子为了练字,一张纸正面写了又写反面,直到一张纸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才丢掉。 “夫子,你这个铅笔会卖吗?” 唐文风:“当然,这不是让你带回京城给我宣传宣传嘛。到时候你送几支给崔钰崔大哥。剩下的你自己用或是送人都成。” 秦怀远摸着铅笔:“夫子,那你这个铅笔卖什么价?” “从我这儿进货的话,十文钱三支。” “这么便宜?!” “夫子,你这个卖的太便宜了,怕是不好。十文钱一支吧。”秦怀远道。 想到被世家大族把持在手里的笔墨纸砚生意,唐文风想了想,道:“这个成本低,我这儿卖贵了,别人进货去会卖的更贵。要不二十文三支?” 秦怀远琢磨了下,觉得这个价勉强可以接受。虽然他觉得还是太便宜。 看完铅笔,唐文风又带着秦怀远去看了棉花。 一路走下来,秦怀远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土包子。啥都没见过,啥都稀罕。 “晚上想吃什么?养殖场那边养了鸡鸭鹅羊猪,咱们衙门里有狍子,梅花鹿,野兔做的腊肉。你要是喜欢吃鱼,就去现捞。” “捞捞捞!” 于是二人带着砚台和几名官差拿着渔网鱼竿等物转道去了河边。 虽然经过这几年的打捞,河里的鱼机灵了些。但数量实在太多,所以依旧捞都捞不过来。 唐文风心血来潮拿着鱼竿去钓鱼,秦怀远跟着坐了会儿,鱼还没上钩,他就坐不住了。 扔下鱼竿跑去和砚台他们一起用渔网捞。 一网下去,好多大鱼。 那些没有巴掌大的,通通被嫌弃,扔回了河里。 捞够了鱼,又摸了些螺狮和螃蟹,一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 第93章 唐文风很忧伤,唐文风很郁闷。 第九十三章 晚上满满一桌饭菜,吃的宾主尽欢。 秦怀远更是撑得走不动道。 抱着肚子小口小口喝着山楂泡水,消食。 如此又过了三日,见周武二人嘴里再撬不出东西,刑部官员下令问斩。 周武二人被官差押去菜市口时,刑部官员对唐文风道:“来之前,陛下口谕,周武二人抄家后的金银尽归宁州府衙。” 唐文风惊喜:“当真?!” 刑部官员:“千真万确。” 唐文风搓了搓手:“那你们去抄家的时候,我能不能去看看?”原谅他没见识,只在电视上看过抄家。 刑部官员很好说话:“当然可以。” 周武二人的家眷,男子刺字发配,女子全被充做官奴。一时间哭嚎声遍野。 见唐文风皱眉,刑部官员道:“唐大人第一次见可能不适,以后多见几次,适应了就好。” 唐文风:“......”你这话怕不是在咒我,我并不是很想多见几次。 秦怀远以为夫子心软,小声说:“他们享受的那些钱财全是民脂民膏,沾了百姓们的血。既然享了利,自然也得受事迹败露后的罪。” 唐文风叹气。他该怎么解释,他皱眉并不是同情,而是觉得太吵呢。 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还会不适应?真是太小看他了。 等到官差们把家眷抓走,宅子空了下来,其余官差才鱼贯而入,开始查抄。 唐文风看见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从各个屋里抬出来,本来还觉得自己腰包挺鼓的他,瞬间觉得自己好穷,皇上真是大好人! 这些东西以后可都是他们宁州府的啊! 直到...... “诶?不是说这些金银都是咱们衙门里的吗?” 刑部官员指了指那箱银子:“金银。” 唐文风:“!!!”好家伙,感情古董字画,摆件首饰不算在金银里?! 他收回之前的话,皇帝老儿才不是大好人! 两家除古董字画这些东西外,一共抄了一万八千多两银子。其中有一万两都是银票,被刑部官员拿走了。 唐文风很忧伤,唐文风很郁闷。 要不是周武二人已经被砍了脑袋,他这会儿定要去揪着他们的衣领子使劲儿晃晃,问他们为什么不把银票全部换成金子和银子! 知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一万两银票长着翅膀飞走,他有多心疼! 抄家后,刑部官员一行人又待了两天,尝遍了宁州的特产后,又带上一些能久放的特产,如酒糟鱼,米花糖,各种罐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京交差。 临走之前,秦怀远还舍不得走:“夫子,以后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别忘了我啊。” 唐文风将一包糖炒栗子扔进他怀里:“赶紧走吧。”这么些天吃掉他那么多银子,再不走人,他都想动手了。 秦怀远这才扁扁嘴,揣着糖炒栗子爬上马背。 把人送出城后,唐文风叫来赵齐。 “让人通知下去,每个村的村长带上村里登记的户籍,来衙门领补贴。发放补贴的时间从明天中午开始,一直到月底,过时不候。每家每户能领一百文,谁敢作假冒领,多领,就赶出宁州。” “是!” ***** 黄家屯。 “哎哟喂!老头子,你还在磨蹭啥呢!”村长媳妇儿急得不行。这个老头子,领钱都不积极。 “就来就来。”村长仔细用布包好村里的户籍登记册子,颠儿颠儿地跑出来。 院子门口,村里大部分人都在。 看见他后,七嘴八舌的说着。 “村长,您可别漏了谁家啊?” “要不再对对?” “我们家老大去年户口迁出去了,那是不是能领二百文啊?” “亏了亏了。”有人听见这话,拍着大腿一脸心疼,“早知道就该分家了,这样能多领不少呢。” 村长虎着脸:“占便宜没够是不?唐大人善心给咱们发补贴,你们还想着多赚点。一百个钱就让你们猪油蒙了心?到时候征兵纳税别哭才是。” 后悔的那些个人家这才想起来,分家后要多缴税,顿时不敢吱声了。 村长道:“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分家,我去领补贴,是按我手里的户籍领。再有话多的,就自己去找大人说道。” 村民们立马讨好的笑着,说不敢不敢,你领了就是。 村长重重哼了声,爬上驴车,让儿子赶着车送自己去府城。 差不多的场景对话发生在宁州府城管辖下的所有村子。 府衙门口摆放着一张长桌,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木头箱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铜钱,全是提前穿好的,一串刚好一百个。 师爷坐在长桌后面,仔细比对着衙门里的户籍登记表和村长拿来的户籍册子。反复确认没有错后,便将村长那本户籍册子交给边上的官差。 官差数过一共有几户后,从箱子里拿出数量相同的铜钱串交给村长。 拿到铜钱的村长嘴都快笑开了花,小心翼翼用布包裹好,赶着回去发钱。 宁州府城人口本就不多,前几年雪灾又死了不少,忙活了五天也就发完了。 唐文风看着箱子里的银子,抓了抓头发。 他还以为这些银子会下去一半,结果才勉勉强强去了两千两。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认识到宁州的人口是真的不多。 他突然庆幸,乾文帝没有给他下发个什么增长人口的任务。要不然得多闹心啊。 时间一转,来到七月份。 这一次,唐文风没有去地里守着收割,反而是换了身方便的衣服,和砚台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城里四处逛。 “大人,您这是想干什么?”看他走走停停,时不时掏出一个本子写写画画,砚台很是疑惑。 唐文风再次记录下一户房子破破烂烂,看着跟危房似的人家,收好本子,这才回答:“我准备设置一个困难户补助。像家中没有主要劳力,房舍破旧,名下田地不超过一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就可以划分为困难户。可以申请补助名额。” 砚台:“不是有善堂吗?” “有家有室的,哪能住善堂去。” 唐文风再次蹬动自行车:“走,继续转。” 第94章 拆迁 第九十四章 住在铜锣巷的,十户有九户都穷的叮当响,而柴老三家是剩下的特别穷的那一户。 柴家祖上也阔过,只到了柴老太爷这儿染上了赌瘾,家中房契地契输了个干净,气死了爹娘,气跑了媳妇儿。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刚刚成家的柴大爷后,就跳河了。 柴大爷和柴大娘一共有三个孩子,前头两个没满周岁就夭折。后来为了生柴老三,柴大娘伤了身子,走三步就一喘,成了个药罐子。 柴老三为了挣钱给娘抓药,早些年跟着人进山打猎,猎物没打到,倒是让熊瞎子一掌拍下山坡,摔断了一条腿,从此以后成了个瘸子。好不容易在澡堂找了个搓澡工的活儿,但别人看他走路不利索,也不爱点他。一个月下来只能得几十个钱。 儿子残废了,为了贴补家用,五十好几的柴大爷天不见亮就挨家挨户去收粪便,转手卖给农户挣几个钱。 柴老三媳妇儿则给别人洗衣服,大冬天的手生冻疮,裂口子血淋淋的还拿不到多少。 家中大人为了生计绞尽脑汁,饭菜都是才将将十岁的孩子做的。 这日,刚去村里送了粪便回来的柴大爷一改往日愁容,笑得合不拢嘴,街坊邻居看得稀奇,纷纷打趣他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莫不是捡了钱。 柴大爷道:“刚我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碰见几位官爷,说咱们这一片要那个什么拆......拆迁。” “拆迁?是要拆咱们的屋子的意思?!” 柴大爷点头:“诶。” 街坊邻居急道:“要给咱们房子拆了,你还高兴,傻了不成!” 柴大爷见他们误会了,忙解释:“的确要拆咱们房子,但是拆过之后官府会重新给咱们盖。” 街坊邻居震惊:“重新给咱们盖房子?!真的假的?你别不是做白日梦了吧。” 铜锣巷一共二十三户,这得多少银子啊? 柴大爷见他们不信,急了:“官爷们说,是唐大人吩咐的,等他们把三尺巷那边登记完,就会过来登记咱们铜锣巷。” 三尺巷之所以叫三尺巷,是因为巷子宽三尺。那边的住户也穷,但比铜锣巷的好些。 街坊邻居看他说的信誓旦旦,只差指天发誓了,不由信了三分。 又想起几月前,唐大人吩咐下来发放的补贴,又信了五分。 “这这这......真是唐大人吩咐的?” “如果是唐大人吩咐的,那怕是八九不离十。” “咱们真能住上好房子了?” “我上三尺巷那边打听打听。” “诶诶,等等我,咱俩一道。” 只不过不等他们上三尺巷打听,就看见两位官差从巷口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常文,他上过学堂认字多,专门负责登记:“都挤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回去。我们好挨个登记。” “官爷,真给咱们盖房子?”有胆子大的忍不住问。 常文点头:“啊,唐大人交代的,要给这一片推了重新规划。” 说着走到第一家:“家里几口人?” 还挤在人堆里的户主忙挤出来:“八口。” “行。”常文一边登记一边说,“最迟半个月就有人来推房子,你们快些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别到时候人要来拆房子了,你们还没把屋子收拾好。” “诶诶,晓得。” 等到常文登记完离开,铜锣巷的住户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你掐掐我,我没在做梦吧?嘶——你还真使劲儿啊!” “不是你让我掐的嘛。” 一群人挤在巷口外的街边,看着官差走远,表情都还有些恍惚。这等好事,竟真让他们碰上了。 ***** 有抄家得来的几千两银子做底,唐文风花起钱来无所畏惧。他之前花了好些时间用炭笔画出来的图纸也派上了用场。 危房该拆的拆,重新规划布局后腾出来的地方可以建个小公园,放些跷跷板秋千之类的给孩子们玩儿。 还得盖个寺庙,百姓们习惯了拜拜。之前城里有个破庙,让唐文风下令推了在原址上盖了善堂。 另外还要单独划出个摆摊的商业街,免得到处摆着摊子占地方。 “大人,商业街您准备盖在哪儿?”砚台看着他的图纸。 “肯定挨咱们衙门越近越好。” “啊?为什么?” 唐文风说的理所当然:“方便咱们平日里买东西啊。” 惠及他人时,他自要更方便自己。 “走,咱们去看看房子盖的怎么样了。” 目前拆迁的一共三条巷子。石板巷,三尺巷和铜锣巷,一个比一个穷。 每到下雨的时候,大多住户家的房子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都没个干净地儿躺下睡觉。 唐文风和砚台到的时候,都挤不进去,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还是有个不小心瞧见他的人扯着嗓子喊了句唐大人来了,乌泱泱的人群才呼啦一声给他让开道。 “大人!” “唐大人!” 听着他们激动的喊声,唐文风矜持地点了点头:“怎么都围在这儿,吃过午饭没?” “吃了!” “大人,我们以后也能住上新房子吗?”有人忍不住问。 唐文风闻声看过去,笑道:“本官记得你,家里两个儿子都在酒楼当伙计是不?” 那人没想到唐文风真记得他,很是激动:“是是是!” 唐文风道:“家中子孙争气,手里有余钱,还想本官给你盖房子,美得你。”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听见没,美得你。” 那人涨红了脸,抓着脑袋跟着一起笑:“我就问问,就问问。” 唐文风提高声音:“拆迁的都是家中无甚钱财,没有田地的住户。要真家家户户都给推了重建,本官也没那多银子。不过,一百文的补贴倒是可以每年都有。以后每年十二月份你们自个儿注意衙门外贴的通知,记得来领钱。” “那今年咱们已经领了,十二月份还能领不?” “能。今年破例领两次。”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百姓们顿时又欢呼起来,高声喊着唐大人。 第95章 那为啥叫马路啊?怎么不叫驴路骡路? 第九十五章 拆迁后盖的房子都是统一户型,家中十口人以下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小院。十口人以上的,四室一厅一厨一卫加个小院。每隔五户会放置一个垃圾桶。 为了保证干净整洁,还雇了清洁工专门打扫巷子的地面,收拾垃圾到城外堆肥。 铜锣巷这边的清洁工就是柴老三一家。 房子盖好后,柴老三就辞了搓澡工的工作,和他爹柴大爷一起负责收拾垃圾,运送到城外。两人加起来一个月有二百文。 而柴老三媳妇儿也不用再在寒冬腊月去给人洗衣服了,她负责打扫地面,一个月八十文。 有了院子后,柴老三媳妇儿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柿子树,等着几年后吊柿饼换钱。 因为柴大娘身体不好,要一直养着,断不得药,因此得了一个困难户补助的名额,每个月有五十文补贴。 困难户补助一共三档,三等五十文,二等一百文,一等二百文。 若是还像之前那样,柴家是会划到一等补助里的,但现在有了稳定收入后,便划到了三等。 不用再喝熬了一遍又一遍,没有药性的药后,柴大娘也不用见天卧病在床,能帮着干些家务活,偶尔还能带着孙女去附近的公园坐坐,和街坊邻居说说话。 柴家以前从大到小都愁容满面,眼神无光,因为对日子没有盼头。 现在他们一家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里笑容满面。 总之,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 拆迁房盖完后,刚好迎来第一场雪。 唐文风拉了拉身上的大氅,捧着热茶吹了吹,喝了一口,看着外头飘飘洒洒的雪花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又要过年了。” “可不是,大人来宁州时才十八,现在都二十多了。”砚台咔嚓咔嚓咬着麻花。 麻花是对面铺子刚上的货,上头撒了一些芝麻,炸出来后焦香酥脆,特别好吃,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 常武偷笑:“还是光棍儿汉。” 唐文风:“......” 常文踹了一脚弟弟,忍着笑转移话题:“怎么那群西域商人还没来。再过些日子雪下大了,怕是要封路了。” 唐文风跟着跳过光棍儿汉的话题:“应该快了。” “大人!大人!”赵齐满脸笑地快步跑进来。 “怎么,西域商人来了?”唐文风几人问。 “不是!”赵齐兴奋道:“咱们宁州通向江州的水泥路完工了!” 唐文风愣了下,随即将茶杯塞给常文,抬脚就往外跑:“快快快,常文你去找人算个好日子,咱们先去瞅瞅。” 砚台和赵齐常武赶紧追上去。一行人骑着马就往城外跑。 怕有人上去乱踩,水泥路旁边竖了半人高的板子拦着。唐文风他们骑着马顺着水泥路边上踩出来的道一路跑过去,跑了大概一个时辰,就看见路边盖来专门用以歇脚的房子。 “大人!”有官差站在房子外挥手。 唐文风他们骑着马过去,翻身下马。 官差赶紧领着他们进屋。 屋子中间挖了个火塘,里头扔着柴火,上面吊着个锅正在炖猪骨汤。 “怎么样,你们算过时间没,现在顺着这条路去往江州需要多久?”唐文风接过官差递来的猪骨汤,问。 官差给他们一人打了一碗汤后,才回答:“原来的路,如果没有下雪,从咱们宁州到江州,要花七到八天。下雪后,得近半个月。现在重新划了路,到江州只用五天了。骑马的话,更快,可能两天或者用不到两天就到了。” 有了水泥路,路平整了,不仅脚程快了,赶车时也再不用担心车轮陷进坑里。 唐文风满意地点点头,路程时间缩短,更加方便往来。做生意方便了,这钱就更容易赚了不是。 有了钱,他就更能放开手脚折腾宁州了。 五天后,城门口噼里啪啦放了二十挂鞭炮,红纸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随着一通吹吹打打,百姓们都知道了水泥路完工,正式投入使用。 唐文风当时给的图纸是按照双车道来铺的。中间容车辆通行的道宽七米,两侧留有四十厘米宽的排水沟,排水沟旁边是一米一宽的行人道,行人道再旁边是一排整齐的绿化树。 绿化树是松树,四季常青,冬日里下雪,看着能舒心些。 看着加上行人道一共宽十米的水泥路,围在边上的百姓们嘴就没停下来过。 “看这平平整整的,比城里铺的青石板路还整齐,边上还种了树,整得这么漂亮。” “我这鞋子脏了都不敢踩上去。” “谁说不是。这瞧着比我脸都干净。” “哎哟,这路真给咱们走啊?” “一看你刚才就没仔细听大人说,咱们走旁边的行人道,中间那条马道是给驴车骡车马车走的。” “那为啥叫马路啊?怎么不叫驴路骡路?” “这我哪儿知道。可能马路顺口些吧。” “那......那没有车的时候,我可以走中间的道不?” “可以,不过看见别人赶车过来的时候,记得让一让,别挡了路让人撞到,那可就不好了。”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聚在一起百姓们扭过头,顿时眼睛一亮:“唐大人!” 唐文风笑着抱过一个妇人怀里的小姑娘,将她放到马路上:“来,跑一跑。”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呆呆的。 唐文风笑着道:“快呀,跑一跑,给大伙儿们看看。” 小姑娘咧嘴,露出小米牙,倒腾着小短腿儿往前跑,跑了几步回头看他,见他鼓励地看着自己,又往前跑了几步,这才掉头回来,不好意思地扑进自己娘怀里。 周围人皆发出善意的笑。 唐文风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揪揪,提高声音道:“明年开始铺府城通往县城的水泥路,大伙儿还是记得别往上踩啊。” “晓得的!”百姓们大声应着。 “大人,那还招工不?” “招!人越多铺的越快。” “那我明年也去铺路。我媳妇儿娘家离得远,都三年没回去过了。” “要去铺路的明年开春记得上衙门报名。本官先走了。”唐文风说完就回城了。 修路铺桥等是大事,一大早就起来折腾,饿死他了。 第96章 进山抓虎 第九十六章 临近过年,大部分官差放了假,府衙里只留下一些值班的。 今年雪下的没有往年大,地面的积雪只在小腿处。 官差们提着扫把爬上爬下,将屋顶的雪扫下去。 积压了一整晚的雪一大块一大块的砸落到地面,卷起的雪像烟尘一般。 唐文风坐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毛刷时不时往烤串上刷点油,给翻个面。 鲁疯子今儿也过来了,正坐在旁边举着一串烤鸡翅啃。 “要是有苕皮就好了,可惜我不会做。”想到裹了火腿丁葱花榨菜,口感软糯,香辣十足的烤苕皮,唐文风默默咽了口口水。 好多年没吃过了,怪想的。 鲁疯子很无语:“你不会做,就别说出来馋人了行不。” 砚台等人非常赞同的点头。 唐文风拿签子戳了块豆皮放到烤架上:“吃不到苕皮,吃点裹了葱花的豆皮也不错。你们要不?” 鲁疯子,砚台等人:“要!” 就在唐文风往豆皮上刷着辣椒油时,早就放假回家的田小一跟屁股后头有狗子撵一样,连滚带爬从外头跑进来,脚下一个不稳,扑进刚刚从房顶上落下来的雪堆里。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唐文风死鱼眼看他:“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本官不听到这句话吗?” 田小一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雪,脸上的表情惊慌不已:“大人,是真的不好了。” 他道:“有人去山里捡柴时发现又有人被老虎咬死了。” 砚台皱眉:“不是都让你们能不进山就不进山的吗?怎么就不听。” 田小一嗨呀一声:“砚侍卫,你别打断我呀。” 砚台点点头,咬了一口烤蘑菇,示意他继续。 田小一继续道:“有人死了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不是咱们宁州的,更不是大乾的。” 唐文风等人齐齐抬头:“什么意思?” 田小一道:“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像戎人的。” “不可能!”砚台再次开口,“北疆那边并未传来被攻破的消息,戎人如何能越过北疆的防线,跑到咱们宁州来。” 田小一抓了下脸:“所以我才赶紧来报告啊。” “人呢?”唐文风问。” 田小一伸手指后边儿:“我跑得快,他们还在后头,现在应该快到了。” “走,看看去。”唐文风将刷子放下,起身往外走。 他们刚走到门口,抬着担架的几个村民就到了。村民将担架放下,退到了旁边。 唐文风上前,仔细打量着那脸被抓烂了一半,脖子快被咬断的死者。 “这个服饰......还真是戎人。”砚台伸手扯下这人腰间的一块腰牌看了眼,瞳孔顿时一震。 “大人,你看。”他将腰牌递给唐文风。 唐文风对戎族不了解,所知道的全是来源于书籍。书上说这个部族骁勇善战,却又暴虐凶残。因为领地常年天寒地冻,粮食收获稀少,所以他们几乎不种粮食。 不种粮食又要怎么活呢?自然是抢。 大乾北疆与戎族领地接壤,常年受他们侵扰。不仅粮食牲畜会被抢夺,男人女人更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掳走。 男人被掳去当奴隶,女人则给他们生孩子。 而宁州相对于其他府城来说,离北疆非常近,北疆一旦被攻破,下一个被铁蹄践踏的就是宁州。 所以砚台在听说被老虎咬死的人是戎人后,才会这么震惊。 “这是......”唐文风翻来覆去看了看腰牌。 比起他,暗卫出身的砚台明显知道的更多:“这是戎族皇室身边的人。和咱们大乾的禁卫军类似。” 唐文风眼睛一亮:“快!叫上人,备好马,咱们进山!” 戎族皇室一向乱七八糟,内斗严重。今天父亲登基娶儿媳妇侄女,明天很可能就是儿子登基娶姑姑姨母。 这人是戎族皇室身边的,大胆猜测一番,他跟随的主子很可能在斗争失败后偷偷潜逃进大乾。 若是能将其活捉,怎么也能和戎人换些东西。 听说戎族养的绵羊非常不错。皮毛厚实,肉质细嫩。一羊可两用。 唐文风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已经想着换了绵羊后怎么制作毛线打毛衣毛裤了。嗯,还有羊蝎子火锅。 留下一部分人看家,唐文风一行三十人骑着马拿着武器钻进了山林。 顺着还未被掩埋的足迹一路向前,找到了村民发现戎人的地方。 砚台翻身下马,捻起一撮浸了血的雪搓了搓:“都小心些,看样子是今早才死的。” 现在还没到午时,时间离得这样近,就怕老虎还未走远。若是打个回马枪...... “吼——” 有时候,真就想什么来什么。 砚台脸色一变,揪住缰绳,安抚着受到惊吓四蹄乱踩的马儿。 唐文风从吓得一直希律律叫的马儿背上下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把火把点起来。” 他们带了桐油,不怕火把点不燃。 “救命!救命!!” 就在唐文风他们神经快绷到极点时,远处山坡上惨叫着滚下一人。而在他身后,是一道黄色的矫健的身影。 唐文风眼神儿挺好,风雪中能看见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宁州百姓不同,虽然具体看不清,但十有八九也是戎人。 “快!把人救下来!” 砚台等八名侍卫动作飞速取下挂在马上的弓和箭筒背上,如豹子一般往前奔跑,随即搭箭拉弦。 箭矢咻的一声飞出,直指那头膘肥体壮的猛虎。 “吼——” 不知道是谁的箭射中了老虎的前肢,顿时将仇恨拉满,惹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 老虎将咬在嘴里不知生死的人甩出去,眼神凶狠地朝砚台他们飞奔而来。 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硕大的虎爪眼看就要拍下,几十支火把忽的扔过去。 往后仰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险之又险躲过虎爪的王柯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一支火把砸了头。 滋啦一声,头发着了。 “草草草!” 他一个猛子往地上一扑,一头扎进雪里。 第97章 看看这牙,看看这爪子,看看这尾巴,看看这蛋! 第九十七章 “用网,快!” 唐文风取下一捆渔网,和赵齐他们上前,趁着砚台八人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和仇恨值,撒手一丢。 巨大的渔网一下将老虎罩住。 “吼——吼——” “快!再上网!” 渔网一张又一张扔上去,被罩在下面的老虎挣脱一张还有一张。 “啊!”田小一惨叫一声,被老虎挣脱的大力甩飞了出去。 离他最近的侍卫严肃急忙顶上去,一把抓住渔网。 “嘶!”差点脱手的渔网剌的严肃手掌火辣辣的疼。 “大人,要活的还是死的?”砚台问。 要不是现在手不空,脚也不空,唐文风真想踹他一脚:“拿活的来做什么?先不说它咬死过人,不一定还吃过人肉,光是每天要吃那么多肉,咱们衙门也养不起啊!” 靠!怎么说着这么心酸。一个衙门连头老虎都养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唐文风的话,挣扎累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老虎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凶恶的眼神看的唐文风心里毛毛的。 “童郢,章述,王柯,放箭!”砚台叫着此时还空着手的另外三名侍卫。 王柯三人捡起弓,搭箭后瞄准老虎。 被渔网困住的老虎逃脱不开,被射中后发出震天咆哮。 唐文风他们二十多个人在这垂死挣扎下,竟差点被拽翻。 随着一支又一支箭矢射出,老虎的挣扎越来越小,直至不动弹。 “死......死了吗?”田小一小心翼翼开口,生怕声音大点儿给老虎吵醒了。 “别靠近,再等等。”唐文风道。他以前听说过有护林员在山里遇到熊,以为熊被猎枪打死了,就大意的靠近,结果那头熊用最后的力气一巴掌拍下去,将那护林员的头骨拍碎了。 等了会儿,见老虎还是不动弹,唐文风从雪里扒拉出来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过去。 石头砸在老虎身上,它的四肢又蹬动了一下。 吓得官差们一抖,忙抓紧了渔网。 唐文风又扔了两块石头过去,这下是真不动了,看来死透了。 一行人用渔网将老虎结结实实缠起来捆好,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个吹着火辣辣的掌心,心有余悸:“不愧是山大王,咱们这么多人才弄死它。” 田小一嘟囔:“幸好只有一头,万一有两头......” 众人齐声大吼:“闭嘴吧你!” 田小一一把捂住嘴。 歇了会儿,官差们去砍树枝做了个担架,把老虎抬上去放好。 本来是准备把绳子拴在马儿身上,让它们拉着走的,结果马儿不乐意,他们一靠近就蹬腿儿,不停地叫。 无奈之下,官差们只能自己拉。 “死了吗?”唐文风问。 去把被老虎甩飞的人扛回来的砚台将人扔到地上,摇头:“断了条手臂。” 感情现在都没醒,是吓晕了。 不过也理解,被老虎追在后头撵了一路,又咬在嘴里甩了一圈儿,没被吓死都算不错了。 唐文风在这人身上摸了一圈,摸出来一块牌子。和先头死掉的那人身上的腰牌不一样,那人的腰牌是木头做的,这人的牌子是金子做的。 砚台凑过来看了眼,惊讶地挑起眉头:“竟然是北戎王的兄弟。” 唐文风:“哪个值钱?” “啊?” “咳,就他们北戎,皇子和王爷哪个更重要?” 砚台黑线,大人这是有多喜欢钱。 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看情况,据我所知,这一任北戎王是从他大哥手里夺的权。夺权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大多兄弟都被他杀了。只留下一母同胞曾帮他夺权的弟弟。” 唐文风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这个年轻人眼睛都在发光:“所以他很值钱?” 砚台点头:“是这样没错。” 不对啊。”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其他人发出疑问,“既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他为什么会逃到咱们这儿来。” 唐文风竖起两根手指头:“一个可能是他突然有了野心,也想当当北戎王,另一个可能是......” 田小一啊啊啊地点着手指头:“是他的侄儿们和他大哥北戎王打起来了。”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王柯摸着自己被烧了一块的头发:“而且很大可能,北戎王输了。”否则作为唯一的兄弟,他没必要逃走。 “你们还漏了一种可能。”砚台补充,“那就是他帮着侄儿对付北戎王。” 官差们眨眨眼:“没可能吧?”大哥和侄子,哪个更亲还用说吗? 唐文风倒是觉得很有可能:“北戎那么乱,没准儿他帮侄子是为了情呢。” 官差们:“切,大人你不要瞎说。” 唐文风笑了笑,他也觉得这个猜测非常不靠谱。 “行了行了,都歇好了吧,走了。”他起身拍拍身上的雪。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拉担架的拉担架,一路轮换着来,一直到天擦黑才回城。 这会儿还有好些人在外头没回家,放在担架上的老虎顿时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啊啊啊!大伙儿快出来看啊!唐大人他们打到老虎了!!!” 一个嗓门儿非常洪亮的婶子激动大喊。 不得不说,这堪比高音喇叭的嗓门儿穿透力是真的强。 没多久,衙门口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老虎可真大!看看这牙,看看这爪子,看看这尾巴,看看这蛋!” “靠,你个死变态看哪儿呢!” “那本来就大,还不许我看看了。” “再看你也没这么大。” “......” “大人,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心大胆进山了?”到底还有人记得问正经的。 正懊恼死变态一词儿是怎么传出去,还被百姓们学了去的唐文风闻言连忙道:“还不急,过段时间再看看。” 听他这么说,百姓们便又将注意力落到了老虎身上。 围在最前头的人一个个忍不住伸出了魔爪,对老虎上下其手。 亏得虎哥早就死的透透的了,否则被一群人这么猥琐的摸来摸去,怕不是要气的一口一个,咬死算球。 第98章 诶,当不得王爷一声大人。 第九十八章 疑似北戎王兄弟的男人被唐文风下令关进了大牢。 一盆冰水泼下去,莫努扎一个激灵,缓缓睁开眼。 唐文风坐在对面,身旁放着炉子,他手里正拿着一根签子穿了红薯在烤:“醒了啊。” 莫努扎左右看看,缓慢从地上爬起,背部紧紧靠着墙:“你是......” “啊,看我,忘了自我介绍。”唐文风将红薯交给赵齐,让他继续烤,自己拢了拢大氅,起身走到莫努扎三步远处,“我姓唐,是本地的知府。敢问您如何称呼?” “莫努扎。”莫努扎神色一凛,“唐大人抓在下前来是何用意?” “诶,当不得王爷一声大人。”唐文风揣着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唐某只不过有一事不明,望王爷解惑。” 莫努扎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慌张地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摸到腰牌后,沉下脸:“何事。” “王爷是如何穿过北疆,来到宁州地界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莫努扎自问很识时务,只沉默了一瞬,便如实回答:“从七娘山翻过来的。” 七娘山传说是七姐妹化身而成,她们的丈夫上了战场,她们日也盼夜也盼,盼来盼去,到死都没等回丈夫,最后化作了七座连绵的山峰。 七娘山的最高峰逾三百丈,地势险要,如今又是冬日,莫努扎他们一行翻过来,路上死了不少人。 到达宁州时,算上他,一共只剩下十三人。 谁知道厄运如附骨之蛆般,他们进入宁州地界后,还来不及松口气,就遇上了一头带崽的母老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的只剩下五个人才把它弄死。 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肉眼睛都红了,正要扒皮卸肉烤来吃,就被一头公虎袭击。 一个照面就死了一人。 趁着剩下的三名护卫和公虎对峙时,莫努扎逃了。 那公虎咬死三名护卫后,就一直追着莫努扎,跟逗耗子一样,一会儿追一会儿不追。直到后面逗够了,才准备咬死他。 但就是这么巧,关键时刻碰上了赶来的唐文风一行。 莫努扎侥幸捡回小命,虎哥则玩儿脱归了天。 “七娘山?”唐文风佩服地看着他,寒冬腊月翻山越岭,牛人啊。 “不在你们北戎好好待着,天寒地冻的到处跑,是何居心?难不成,你们是想潜入大乾,偷偷打探什么消息?” 莫努扎悲愤莫名,本就冻的发青的脸色更难看了:“这话你也问的出口!你们大乾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唐文风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他左右看砚台赵齐他们,“我又漏了什么消息吗?” 砚台等人想了想,摇头:“并未。” 莫努扎只觉得他是装傻充愣,又气又冻,浑身发抖:“你们大乾派军攻打我们北戎,你还敢说不知道!” “什么?!”唐文风惊讶,“你说大乾和你们北戎开战了?” 莫努扎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这才狐疑地道:“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唐文风恍惚地摇头。 莫努扎只想翻白眼:“你不是大乾的官员吗?大乾打仗,你居然不知道?”这当的什么昏官。难怪被派到这鸟不拉屎靠近北疆的宁州来。 自以为看透了唐文风本质的莫努扎撇撇嘴,满心不屑。 “多久了?” “什么?” 唐文风双眼发光地走近他:“我问你,大乾与你们北戎开战多久了?” 莫努扎:“快四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 唐文风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四个月,也就是说,乾文帝在处置了右相与其众党羽后不久,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他暗暗嘶了声。好家伙,感情这位皇帝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说打就打。 “所以你们北戎现在是撑不下去了?” 莫努扎嗓门儿提高:“怎么可能!我们北戎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十......” “以一敌十?”唐文风表示怀疑。 莫努扎气愤,悄悄往炉子方向挪了挪,快冻死他了:“就算不是以一敌十,以一敌三也是有的。” 唐文风转身坐回去,接过赵齐烤好的红薯吹了吹,一点一点扒着皮:“这么厉害,你还临阵脱逃?” 他们之前还各种猜测这位北戎王爷是为何逃来大乾,哪曾想所做的猜测一个不准。 莫努扎闻着烤红薯的香味吞了吞口水,紧紧捂着叫个不停的肚子,低头不说话。 是他大哥,也就是北戎王让他逃来大乾的。 说此次和大乾开战胜负不知。 若是胜了,他到时回去便是。若是败了,他们兄弟二人总要留下一人,保存北戎血脉,以待来日东山再起,一雪前耻。 而他大哥之所以如此看重他,一个原因是当初夺权时他帮了忙,另一个是因为他大哥在夺权时伤了身体,不能生育。 想到此处,莫努扎就恨的牙痒痒。 若非林宛如那个贱人暗中对他大哥的子嗣下手,他大哥如今也不至于一个孩子也没有。 想到三个莫名其妙夭折的侄子侄女,莫努扎牙关紧咬。 唐文风一边啃着红薯,一边打量着表情变来变去的莫努扎。看得十分有趣。 这人不去学变脸真是可惜了。 “想吃吗?” 莫努扎捡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嘛,老子都快饿死了。 唐文风将啃剩下的红薯皮扔进炉子里,接过帕子擦着手,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们戎人虽骁勇,但粮草稀缺,后方补给不足。开战到如今,怕早已是强弩之末。大乾攻下北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莫努扎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大乾人就是喜欢婆婆妈妈,不如他们戎人爽快。 唐文风道:“你大哥是北戎王,北戎一旦被攻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想保住他的命吗?” 莫努扎倏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唐文风:“只要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办,你大哥的命便可保下,你可上位做新的北戎王。” 莫努扎脸色几经变换,最后一咬牙:“只要你能让我大哥活下来,保住北戎,你说什么我都听。” “很好。”唐文风满意地笑了。 第99章 呵,还想要一千头绵羊,朕一根绵羊毛都不给你! 第九十九章 京城。 此时大军攻打北戎已过去大半年,边关频频传来捷报,喜得乾文帝龙颜大悦。 看满朝文武也越发顺眼。 哪怕工部没有按照预期完成他交代的事,他也没有多生气。还安慰他们时间太紧,怨不得他们。 工部上下是受宠若惊,羞愧难安。 就在乾文帝起身准备退朝时,承天殿外拉长声音传来一声“报”。 乾文帝还以为又是边关捷报,笑着坐回去:“宣。” 离上次捷报传来才过了一月,难不成是攻进北戎王城,抓到北戎王了?乾文帝如是想到。 等到看见进殿来的是风尘仆仆的王柯与严肃,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时,乾文帝眼皮子跳了跳,差点脱口而出朕不想听。 这唐文风每次派人回京,都没甚好事。他还想长命百岁,看大乾迎来海清河晏的那天。 “参见陛下,陛下圣安。”王柯三人跪下。 乾文帝想抬手按按跳个不停的眼皮,又顾及帝王礼仪,只好作罢。 他叹气:“唐文风又有什么事?” 王柯抬起头,指着身边之人:“回陛下的话,此人叫莫努扎,乃是北戎王唯一的胞弟。”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唐大人让属下带上的。” 太监总管四喜忙不迭跑下台阶,双手将信拿起,呈到乾文帝面前。 乾文帝眉头紧皱地拆开信,只见上头写着几行字。 【陛下圣安。臣无意中抓到北戎王胞弟,得知他趁大乾与北戎开战时趁乱逃脱。思及北戎归降大乾后不可无人带领,安抚北戎百姓,便差王严二位将其送入京城。想必陛下能用得上。】 乾文帝将信收好,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次终于不是送朕手底下的官员来了。 “如今大乾的军队已经攻占下北戎五座城池,你可知?” 莫努扎握紧拳头:“能猜到。” 乾文帝看着他:“想朕放你回去?” “想。” “可。” “陛下!万万不可啊!”满朝文武大惊失色。这好不容易抓到北戎一位王族,哪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乾文帝抬手:“朕自有打算。” 文武百官只能闭嘴,一个个紧紧盯着跪在台阶前的莫努扎。 “朕可以放你回北戎,但你有得开出让朕满意的条件。” 莫努扎跪伏在地:“若您能放莫努扎回北戎,愿饶恕......臣的兄长,北戎自此归降大乾,纳入大乾版图,做大乾附属。并献上良驹两千匹,牛羊万头。” 乾文帝眼中精光一闪:“不够。” 莫努扎心道,果然如那唐文风所说,这点打动不了大乾皇帝。 他不敢再抱侥幸心理,老老实实按照唐文风从他这儿榨出来的条件说:“北戎与南蛮接壤之地有一座金矿,已开采过半,北戎愿献上黄金二十万两,再加良驹千匹,牛羊一万头,并金矿图纸。” 乾文帝龙心大悦:“快快请起。” 莫努扎心头大松一口气,知道这是成了。 文武百官瞬间变了脸色,纷纷和颜悦色,笑意融融,看莫努扎的眼神比看家中子孙还和蔼。 “不过......” 莫努扎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起。奶奶的,这乾文帝不会反悔了吧?若是反悔,他做鬼都要回去掐死唐文风。 乾文帝指尖敲了下龙椅扶手:“退朝。” 满朝文武:“???”陛下,您倒是把话说完啊,这么吊人胃口真的好吗? 乾文帝看向王柯严肃和莫努扎:“你们三人跟上。” 王柯和严肃二话不说,起身低着头跟了上去。 莫努扎迟疑了会儿,也走了。 大殿中只留下满头雾水的官员们。 ***** 御书房。 “朕有事问你,你不得有丝毫隐瞒。” 莫努扎跪在地上:“是。” “你可知一叫林宛如的女人?”甫一坐下,乾文帝便迫不及待问道。 莫努扎惊讶抬头:“臣知晓。她是臣的父亲,上一任北戎王的妾室,如今是北戎的太妃。” 乾文帝听罢,一张脸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他家老头子的宠妃去做了别人的妾室,真是......真是......真是好样的! 强忍着笑意,乾文帝又问:“朕记得,你们北戎新王继位,有将上一任北戎王的妻妾纳入后宫的习俗。为何林宛如是太妃?” 莫努扎道:“林宛如害了臣大哥子嗣,臣的大哥杀她还来不及。” “喔?那怎么没动手?” “她手中有一支军队,是臣父亲在世时留给她的。” 乾文帝惊呆了。这林宛如已近五十,竟然还有如此大的魅力?当真是不可思议。 莫努扎小心翼翼看了看他,低声问:“陛下可是认得那林宛如?” 乾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奇心别那么重,也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莫努扎干笑。打消了利用林宛如谈条件的念头。 “四喜。”乾文帝唤道。 太监总管忙上前。 “赐座赐笔。” 莫努扎坐下后,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给大哥的书信。信写好后,盖上自己的随身携带的私印,将唐文风还给他的腰牌一并塞进信封里。 看太监总管将信拿过去放到乾文帝手边,王柯又伸手进怀里掏了掏,又掏出来一封信。 乾文帝看见他的动作就是一脸警惕,原本放松地靠着羽绒靠枕的他直起腰。 王柯小声说:“唐大人嘱咐属下,等看见莫努扎写下信后,才将另外一封信交给您。” 乾文帝嘴角抽了下:“呈上来。” 从四喜手里拿过信拆开,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陛下,北戎归降后,可否赐给臣一千头绵羊?】 呵,还想要一千头绵羊,朕一根绵羊毛都不给你! 乾文帝看向王柯:“唐文风有没有说要绵羊来做什么?” 王柯道:“唐大人说能用来纺毛线,织毛衣毛裤。冬天穿起来会非常暖和。” 嗯?毛线毛裤? 想到身后的羽绒靠枕和棉被棉枕头,乾文帝眨了下眼。 给他一千头绵羊也不是不成。 第100章 养小老虎 第一百章 却说唐文风这头。 在王柯严肃带着莫努扎走后,他就领着人又一头扎进了林子里,在山林里摸了两天,终于在一个洞里找到了虎崽。 一共三只,一只已经硬了,一只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只肚皮还能看见些许起伏,剩下脑袋最大的这只也是长得最壮的,龇着小牙压低身体挡在最前面,凶神恶煞地冲唐文风他们发出奶声奶气的......狗叫? 赵齐他们一脸怀疑人生:“这不是老虎崽子吗?怎么跟狗一样。” “气出狗叫了吧。”唐文风将厚实的棉手套戴上,伸手进去给了小虎崽一巴掌,趁它蒙圈儿的时候,摁着它的后脖颈提溜出来。 虽然上辈子经常看人与自然,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分辨虎崽月份。 “嗷——汪!” 小虎崽张牙舞爪地拉着耳朵,冲唐文风张大嘴叫,因为太冷,嘴里喷出来的全是白色的雾气。 “把另外一只带上,死了的这只就留在洞里吧,把洞封严实。” “是。” 一行人打道回府后,赵齐去药铺请了位大夫来。 大夫原本以为是谁冬日里没注意保暖受了寒,哪知道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大木箱里趴着两只虎崽。 大夫:“......各位官爷,我只会给人看病。” 常武搭着他肩膀将他带进屋:“这不都一样嘛,你就当治小孩儿了。” 大夫:这怎么就一样了?这怎么就能一样了?! 揣着一肚子吐槽上前,试探多次不仅没摸到小老虎,还差点被挠,大夫很无奈,这根本无从下手啊。 唐文风问:“几天没吃东西,又受了凉,一般抓什么药?” 大夫说了个方子。 “这个方子可以给几岁大的孩子用吗?” 大夫:“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得减半。” 唐文风听后拍板:“那就按照减半后的方子抓,抓完熬了给它灌下去。” 反正也只剩一口气了,死马当活马医。 “对了,常文。” “属下在。” 唐文风道:“你去养殖场那边让人挤点羊奶,顺便再拿点肉,要新鲜的。” 也不知道这虎崽子断奶没断,吃肉不吃肉。 “属下这就去。”常文快步往外跑。 赵齐则领着大夫去抓药熬药。 唐文风拿了根枯草戳了下小虎崽,被它一爪子拍开,他笑着道:“脑袋这么大,以后就叫你你大头算了,虎大头。” 砚台等人听的嘴角直抽,这名儿可真够难听的。 不知道是大夫开的药起作用了还是小老虎生命力顽强命不该绝,一碗药灌下去,当天凌晨就睁开了眼睛,趴在铺了棉花的木箱里小声小声叫着。 被唐文风取名大头的小老虎看见它醒了,激动的拿脑袋去蹭它,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唐文风被吵醒,裹着厚棉衣下床,戴上棉手套摸了下还爬不起来的虎崽。 那虎崽害怕他,想躲,躲不开,叫的特别可怜。 大头听的暴躁,扑上去咬唐文风胳膊,一口小牙连棉手套都咬不破。 唐文风啧了声,拍开它。 把炉子升起来后,将装有羊奶的陶罐放到上面温着。 等了会儿,拿勺子舀了一点羊奶滴在手背上,能感觉到有一点温热,但是不烫,这才将陶罐端下来。 上辈子老婆生了孩子后睡眠不大好,坐月子期间怕女儿吵到老婆,他带着女儿睡到隔壁屋,晚上女儿饿醒了哭,他就兑奶粉喂她,也算是颇有经验了。 用毯子将虚弱的那只虎崽裹好抱起来,唐文风拿木勺舀了一勺羊奶凑到虎崽嘴边。 虎崽小鼻子动了动,急得嗷嗷叫地张大嘴。 看它还挺有劲儿,唐文风干脆从桌上拿了个茶盏,将羊奶倒进去让虎崽自个儿喝。 虎崽舔的又急又凶,羊奶四处溅,唐文风黑着脸,只想把它丢出去。 等到它终于饱了,唐文风腿上湿了一大块。 把吃饱的这只擦干净嘴放回木箱,唐文风把闻到奶香,早就急得扒拉箱子的大头揪起来放到地上,将茶盏重新倒满。 等到两只虎崽吃饱,唐文风瞌睡都没了。 想了想,他干脆穿好衣服去了厨房,用剩下的羊奶和了面粉,烙了几个饼子。 正吃的香呢,厨房门口伸进来几颗头。 “嘿嘿,大人~”常武讨好地笑笑。 唐文风没好气:“都进来吃吧。” 除了常武,还有砚台,王柯,赵齐和常文。 五人进来后一人拿了个饼子。 唐文风敲敲桌子:“从明天开始,你们五个,一人轮流一天照顾那两只小老虎。” 五人顿时觉得嘴里的饼子不香了。 “大人,要不咱别养了吧。”常武咽下满是奶香的饼子,“您不是说咱们衙门养不起老虎嘛。您想,它们长大了一天得吃多少肉啊,那可都是钱。” 唐文风其实也有点后悔。他就是脑子一热,想到以后有老虎跟着多威风啊,这才带着人进山去找的。 “带都带回来了,就先养着吧。养不活再说。”大冬天的再给扔出去,他狠不下这个心。 上辈子老婆女儿捡回来一只小奶猫,也是一点点大养起来的。他出车祸死了之后,每天一到他下班的时间,那猫还是像往常一样,蹲在玄关门口的柜子上等他。一直等了一个多月,知道他不会再出现后,才没再等。 老婆死的时候,那猫都十八岁了,也是个老太太了,不怎么爱动弹,整天最喜欢的就是趴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晒太阳。 都好久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唐文风捏了捏鼻梁,鼻子有些发酸。 一晃眼来到这个世界都二十多年了,要是真的有地府,有奈何桥,不知道老婆有没有等他。 “大人,你眼睛怎么红了?”砚台几人看着他。 “困了。”唐文风起身,“你们吃完记得收拾干净。”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回了房间。 进门后,走到木箱前,看着那两只吃饱了紧紧靠在一起睡的虎事不知的小虎崽,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小点的那只。 “以后你就叫包子。”上辈子那只猫就叫包子,原因是老婆女儿都喜欢吃包子。 第101章 打仗的时候你们不行,打嘴仗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第一百零一章 北戎。 王城十里外,大乾的军队蓄势待发,只待元帅敖长缙一声令下,便攻入北戎王宫,捉拿北戎王,取其项上人头。 “报!” 正在商议的数位将领转头看向营帐外面。 一名士兵快步跑进来,单膝跪下后,道:“禀报元帅,京城来人了。” 敖长缙:“来的谁?” “一位是兵部侍郎关平升关大人,还有一位看不见脸,不认识。” “关平升?”敖长缙大步往外走。 “敖兄!”关平升笑着张开双臂。 敖长缙走过去抱住他用力拍了拍,这才松开他,哈哈大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这么多年没见,怎么瞧着你胖了不少。” 关平升被他拍的直咳,手指指着他:“你这力道,你是嫌我活的太长了是不。” 说完摸了摸自己肚子:“京城开了家新馆子,味道不错,这不就给吃胖了。” 说来他之所以长胖,也怪唐文风。 开馆子的是宁家人,饭馆里的菜式大部分都是问唐文风得的。听宁培安说,饭馆厨子还特意去易阳县找唐家人学习过。 现在京城也有卤肉,凉菜,烧烤,串串香,凉皮凉面,油炸鸡腿鸡翅......他在宁州待了几年,回京城后可惦记着那边的饭菜。 这不,宁家这饭馆一开,他就成了常客。 敖长缙嫌弃脸:“一大把年纪还这么馋嘴,弟妹也不管管你。” 关平升道:“等你回京我请你下馆子,保管你吃的头也不抬。” 敖长缙才不信。他常年镇守北疆,自制力强,才没有这等口腹之欲。 闲聊了几句,这才提起正事。 “陛下可是有什么交代?” 一行人进了帅帐,关平升才指着裹得严实看不见脸的人道:“这是北戎王的胞弟。” 和北戎打了无数次交道,只一句话敖长缙就反应过来,眉毛顿时一竖:“莫努扎!” 其余将领也是震惊无比,纷纷扭头。 莫努扎揭开兜帽:“敖元帅。” 敖长缙看他一眼,确认没错后,瞪着关平升:“你们咋抓着他的?” “此事说来话长,且容后再提。”关平升道:“莫努扎已决定带着北戎归降大乾,今后做大乾附属。” 敖长缙等人:“什么?!” 关平升拿出一封信:“这是莫努扎亲笔所写,敖兄,你差人送与北戎。” 敖长缙看着信仍然不敢置信,这都什么事儿,他们在这里打的要死要活,北戎王的弟弟突然就要带着北戎投降了? 使劲儿甩了甩头,敖长缙招来一人,让他把信交给军师,让军师做使臣,将信送去北戎。 ***** 北戎王宫内,满面憔悴,胡子拉碴的北戎王正靠在大殿台阶上,双眼放空地望着高高的屋梁。 “王上,大乾派使臣送来了一封信。”从小跟着北戎王的护卫脚步匆匆而来,将信递上,“是小王爷写的。” 北戎王瞬间回神,坐直了身体,拿过信撕开封口,从里头倒出来一块腰牌。 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他声音有些发抖:“的确是小弟的腰牌!” 难道小弟被大乾抓住了吗?他有没有受苦?会不会受刑? 他急忙展开信纸。 快速看完信上内容后,北戎王久久不语。 许久后,北戎王声音沙哑地开口:“去把诸位大臣招来。” 安静站在一旁的护卫转身离去,很快就将惶恐不安的大臣们叫了来。 北戎王坐在王座上,盯着大臣们看了一会儿,方开口:“大乾承诺可以不再攻打我们。” 此话一出,大臣们愣神后欣喜不已,自从大乾军队一路北上,攻至王城外,天知道他们晚上连睡都睡不好。 不过还是有比较冷静的:“大乾的条件是......” 北戎王:“从此以后,北戎归属大乾。” “不可!祖宗之地怎可丢弃!”一部分大臣气愤,“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大丈夫死也要站着死! 另外一部分大臣忍不住道:“命都没了,站着死跪着死又有什么区别?” 剩下一部分观望的大臣在心里默默点头。可不是嘛,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让我归降大乾,除非我死!” “等大乾的军队踏进来,你难不成还想活着?” “你......你这人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我说的是事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以后才有无数可能。” 北戎王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吵个不停。等到他们吵累了,他才慢悠悠开口:“不吵了?” 大臣们忙跪下:“王上恕罪。” 北戎王皮笑肉不笑道:“打仗的时候你们不行,打嘴仗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众大臣心虚。 “来人,研墨。”北戎王长叹一声。 这北戎终究是在他手里葬送了。 在降书送出城的那一刻才得到消息的林宛如,也就是现在的如太妃差点没气死。 带着人浩浩荡荡闯进大殿,质问北戎王:“兵将还在誓死抵抗,你作为一国之主,怎能不战而败!” 北戎王直勾勾地盯着她,面色古怪,似笑非笑,把林宛如看的心慌意乱。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想到小弟信上所言,大乾皇帝对林宛如颇感兴趣,北戎王垂下眼帘:“已经战到不能战了,再战下去,也是徒增伤亡。” 林宛如还要再说,北戎王却已经叫人请她离开。 她气的甩袖离去。 回到自己的寝宫,不知怎的,林宛如突觉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快要发生。 “奉王呢?” 林宛如带着儿子崔奉逃来北戎后,一次外出被上任北戎王撞见。当时的林宛如为生计烦恼,愁容满面,但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一丝柔弱中带着坚韧的别样气质。 上任北戎王一见之下瞬间心动,将其纳入后宫,封为如妃。而林宛如凭着美貌手段哄得上任北戎王认下崔奉为义子,还为他讨了个王位。 宫女道:“王爷嫌宫里憋闷,带着人出去打猎了。” 林宛如没好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外跑。你们也不好好看着他。” 宫女暗暗撇嘴。 三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儿,她们哪里看的住。 第102章 父皇一人在皇陵恐会孤单寂寞,有了你就热闹多了。 第一百零二章 北戎王松口后,大乾那边动作很快。 两边降书一签,印一盖,关平升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同行的还有北戎使者与莫努扎以及林宛如。 是的,还有林宛如。 既然已经决定成为大乾附属,北戎王丝毫不介意卖给大乾皇帝一个好。 于是他和敖长缙这边联手打了林宛如一个措手不及。 上任北戎王留给林宛如的军队被杀了个人仰马翻,林宛如自然也被活捉。 敖长缙和关平升是不知道曾经独得先帝宠爱的如妃全名叫什么,但是不知道名字,可他俩在宴会上见过啊。 天知道见到被五花大绑的如妃,喔,不对,如太妃时,两人差点没平地摔个狗吃屎。 敖长缙还得留下处理事宜,自是不回京城。 关平升恍恍惚惚爬上马背,跑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 难怪临出行前,陛下多次欲言又止。 他当时只以为陛下在纠结北戎的事,万不成想,其中还有这等宫闱秘事。 嘶!他知道这么多,会不会被灭口啊。 一边赶路,一边担心自己小命不保的关平升一张脸快皱成了风干的橘子皮。 一个月后,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抵达京城。 林宛如虽然保养得宜,可到底年纪大了。 关平升顾及着她先帝宠妃的名头,还特地找了辆马车安置她。就这样,等到了京城,她也一副半死不活的憔悴模样。 头上戴着帷帽,手脚都挂着镣铐的林宛如隔着垂下的纱望着高高的城墙,心中百感交集。 她曾无数次设想回到京城的场景,却没有一次料想过自己会以这般狼狈的样子回来。 如今只能庆幸儿子躲过一劫,没有同她一道被抓。 “请吧。”关平升微微俯身,往前抬手。 林宛如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 忙里偷闲的乾文帝正逗着小儿子背诗文,就听得通报关平升求见。 想到什么,乾文帝匆匆站起身又缓缓坐下,挥手示意贵妃母子离去。 诞下龙子由慧嫔晋升妃位的惠妃温温柔柔行了礼,牵着儿子往外走。 刚行至垂花门,就与关平升和林宛如错身而过。 关平升拱手:“见过惠妃娘娘。” 惠妃眯眼打量着林宛如:“这位是......” 关平升哪敢说,只笑着装傻:“臣还赶着觐见陛下,就先告辞了。” 惠妃也没纠缠,点了下头。 等到关平升带着人走远,她身旁的嬷嬷才小声说:“那女人身材丰腴,一看就是早已嫁过人生过子,陛下没有喜好已婚妇人的习惯,娘娘大可放宽心。” 惠妃心道,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或者以后没有。 但她深知乾文帝不喜后宫妃嫔多过问他的事,便嗯了声,示意自己知晓。 御书房内,遣散边上伺候的宫女太监,只留下四喜和关平升的乾文帝负手绕着林宛如转了圈。 饶有兴致地问:“朕是该叫你一声如妃,还是如太妃?” 林宛如取下帷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陛下尽可随意。” “那朕还是称你如妃吧。”乾文帝笑着说,“父皇死前还惦记着让你殉葬,到下面做一对死鸳鸯,哪知道你竟假死,金蝉脱壳逃去了北戎。若父皇泉下有知,怕是心都要碎了。” 林宛如翻了个白眼。她如花的年纪进了宫,被迫伺候那个年纪和她爹差不多的老男人,天知道每次侍寝的时候,面对着那身肥肉和老脸,她是怎么忍住不吐的。 好不容易等到他死了,她又怎么可能去殉葬。 乾文帝也不介意她对自己不敬,依旧笑呵呵的。 “关爱卿。” 缩在角落装鹌鹑的关平升忙上前一步:“臣在。” “如妃在北戎,除了朕那位好弟弟外,可有其他子嗣?” 关平升:“回陛下,据北戎王所说,如妃娘娘曾与上任北戎王有过一个女儿,只不过在五岁那年染上天花没了。” “真真是可惜了。”乾文帝道:“儿子逃了,女儿死了。若是能一网打尽多好。” 他笑着道:“这样,朕送你们去与父皇团聚,想必他更不会寂寞。” 林宛如一脸警惕:“你想做什么?” 乾文帝:“朕说了啊,送你去与先帝团聚。这么多年过去,父皇一人在皇陵恐会孤单寂寞,有了你就热闹多了。” 林宛如这下是真的确定他想干什么了,害怕的往后退:“你不能这么做!” “父皇殡天前本就指名让你殉葬,朕自然要满足他老人家的遗愿。”乾文帝控制不住地笑,“不然,岂不是不孝。” “四喜。” “奴才在。” “去,让国师选个黄道吉日,开皇陵,送如妃入陵。” 四喜愣了下,才回了声是。转身匆匆而去,找住在通天殿的国师去了。 林宛如要疯了,她想过落到乾文帝手上讨不了好,但从未想过这个疯子竟要将她活活关进皇陵。 为此竟不惜重新挖开皇陵。 “你挖坟掘墓,惊动已逝之人,难道就是孝?” 乾文帝挑眉:“朕满足父皇遗愿,想必他会理解的。” 林宛如转身就要跑。 却被候在殿外的禁卫军扣下。 恨不得将自己缩成蚂蚁大小的关平升低头看着地面,只觉得御书房的地砖可真是漂亮。 “关爱卿。” “臣在!”走神的关平升猛地抬头。 乾文帝笑眯眯的看着他。 关平升吞了吞口水,脑子都快转出火星子了:“臣......臣今日前来,是送北戎王......北戎王的宠妃来做人质。可惜此女子竟想......想暗杀陛下,因此被就地伏法。” 乾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关爱卿奔波劳累,朕特批你三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关平升心里长舒一口气,顶着吓出来的一脑门儿冷汗对乾文帝行了礼,双腿发软地往外走。 乾文帝看向林宛如,收起脸上的笑:“将她送至秋梧宫严加看守,若是逃了......你们也别来见朕了,自个儿找地方了断了。” 禁卫军:“是。” 第103章 钱总算是送出去了,回去可以交差了。 第一百零三章 国师深知乾文帝的性子,于是挑了个最近的日子,两天后。 乾文帝果真大喜,不仅对他夸赞有加,还赏赐了一堆东西。 开陵这天,祭拜过后,除了禁卫军,就只有乾文帝,太后与新平长公主在。 禁卫军承担了打开皇陵的任务。 而太后与新平长公主则是来看看林宛如的下场。 外人只知新平长公主是对宁培安一见钟情,却不知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因为先帝疼爱新平长公主,林宛如担心先帝今后会将皇位传于她,让她做女皇。于是便设计让刚过十八岁的新平长公主外出游湖时被掳走。 当时正巧被独自谈生意的宁培安撞见,于是出手救了她。两人这才结识。 而太后与林宛如之间的恩怨,抛却各种小事不提,除了新平长公主被掳这事外,还有一桩。 林宛如在生下崔奉后不久,太后也怀上了。 因为先帝不喜欢乾文帝,所以林宛如怕太后这一胎再生个儿子,万一运气好,像新平长公主那般得了先帝的疼爱,那她的儿子就没办法争那个位子了。 于是便买通太后身边的宫女,往她的补汤里下药。 太后因此滑胎。 当时太后年近四十,胎儿已经五个多月,小产时大出血,命差点没保住。虽然最后险险保住性命,也彻底伤了身子再不能生。 一桩桩一件件,二人这梁子结的越发大。 当年若非林宛如火焚假死,吃斋念佛多年的太后是准备亲手宰了她的。 今日看见林宛如披头散发,涕泪满面,心中当真是好不痛快。 “哀家倒是从未想过,还能亲自送你最后一程。” 林宛如被布条缠住了嘴,只能发出愤怒的含糊声。 新平长公主蹲下身,宽大的裙摆在地面散开,花一般。 她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拂过林宛如的脸:“我们会早日让你们母子团聚的,你就安心在皇陵里等着。” “陛下,打开了。”禁卫军统领方相儒道。 乾文帝摆手:“送如妃入陵。” “唔唔唔!唔!唔唔唔!”林宛如疯狂挣扎着,却仍然被扔进了皇陵中。 乾文帝站在陵墓门口,看着在地上蠕动的她:“放心,绳子绑的不算牢,饿两天瘦了你就能挣开了。皇陵里朕会让人多放些粮食和水,饿不着你,渴不着你。” 他做这些自然不是好心。 而是为了让林宛如活的更久,尝尝等死是什么滋味儿。 他有一件事一直藏在心底,除了从小跟着他的四喜外,谁也不知道。 他之所以子嗣不丰,这么多年只得了三个孩子,是因为早年还是皇子时被林宛如下药坏了身子。虽然多年调理恢复了些,可依旧比不得常人。 直接杀了林宛如那可让她太痛快了,他要让她活着受罪。 等到她撑不住自尽了,他或许也就解了恨。 打开的皇陵被重新封上,林宛如的声音渐渐听不清。 太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宫吧。” 新平长公主扶着她:“女儿等会儿也回去了。” “回什么回,好些日子不见,今个儿在宫里住。”太后笑着说。 乾文帝快走几步跟上她们:“正好今日朕也有空,咱们一道吃个饭。” 新平长公主笑弯了眼:“那麻烦皇上差个人回宁家说一声,免得他们父子三人白等。” “不用,朕让人接他们进宫,咱们聚一聚。” 乾文帝他们身心愉悦离去,却不知今日这一场事过后,民间渐渐传出皇陵闹鬼的传言。 起因是看守皇陵的守陵人在某日偷喝了酒,醉的不甚清醒,一个人歪歪扭扭走到先帝陵前摔了一跤,然后就听见被封死的墓门后传来敲击声,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女人喊救命。 月黑风高,鬼鸮啼叫,守陵人顿时清醒,差点吓尿,连滚带爬离开了此处。那之后再不敢大晚上喝酒,一个人乱走。 ***** “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常武飞快跑进府衙,上扬的嘴角压也压不住:“属下刚刚听商队说,北戎归降!” 正在翻看以往卷宗的唐文风惊喜:“当真?” 常武用力点头:“那支商队是从京城来的,消息真真的。” “好啊,好啊!”唐文风起身转着圈,脸上的笑灿烂的跟朵花儿似的。 北戎归降,他的绵羊就有了戏。 有了绵羊,毛线就不远了。有了毛线,毛衣毛裤更是就在眼前。 “大人,大人!” 常文快步跑进来:“外头有人求见,说他叫崔钰。” 转磨似的唐文风差点闪了腰:“叫什么?” “崔钰。” “快快有请!算了算了,本官出去。” 常文常武兄弟俩目瞪口呆。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大人这么激动的去见某个人,这来的是何方神圣? 唐文风一溜烟儿跑到衙门口,果然见是崔钰。 “崔大哥!” 崔钰笑着点头:“唐兄弟,啊,不,该叫唐大人了。” “诶诶诶,咱们之间不讲究这些。”唐文风连连摆手。 “这大老远的,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往里走,唐文风问道。 崔钰:“这不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给你送绵羊嘛。” 唐文风脚步一转就又要往外走。他要去看心心念念的小绵羊。 崔钰眼叫住他:“慌什么,又跑不了。” 唐文风想了想,也是。 等在大厅坐下,崔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这是这些年邰州府城那间铺子挣下来的两成收入。” “怎么这么多?”唐文风粗略扫了眼,这怕是有七八千两,”你别是又给取了整吧?” 当年离京前来宁州任职时,崔钰给他七百多两邰州府铺子的收入,说是取个整,然后给了他一千两。 崔钰发笑:“不多不多。”略过取没取整,他道:“前两年小弟闹着要开饭馆,不是给你来信,问你要了菜谱,又让厨子去找叔叔婶子们学了卤肉凉皮那些嘛。这里头就有饭馆的收入。” 唐文风刚张了下嘴,想说我不要。 崔钰便抢先道:“也不是白给你的,以后宁家的商队会来这边进货。你到时候可得给我们多留点。你不会不同意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不收不成?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崔钰这才满意。钱总算是送出去了,回去可以交差了。 第104章 我不是断袖。 第一百零四章 “嗷!” 两道黄色的的影子从外头跑进来。 在看见崔钰后,一个急刹车,拉着耳朵警惕地看着他。 崔钰眼珠子差点惊一地:“这......这是......” 唐文风招手示意两只小老虎过来,揉了揉它们的毛耳朵:“衙门养的。” 崔钰嘴唇阖动半天,才憋出一句:“厉害。” “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崽子开头那一个月有多难养,天天睡到半夜三更就嗷嗷叫着要吃奶。好几个人轮流守着它们,这才能能睡个好觉。” 崔钰好奇:“它们爹娘呢?” 常文常武弯下腰,一人抱过一只,熟练地捂住它俩的耳朵。 唐文风这才小声说:“母老虎被逃过来的北戎人杀了,公老虎被我们解决了。” 崔钰:“......那你们还养?” “当时没想那么多,听见莫努扎,就那个北戎人说母老虎也死了,我就想着去找找崽儿,养大了带在身边多威风啊。” 唐文风看着长大不少,毛茸茸的两只小老虎,心里叹气。养大了后威不威风他是不知道,反正这会儿卖萌是挺厉害的。 崔钰笑了:“小弟要是知道你这儿养了两头小老虎,怕是吵着闹着也要来。” 原本崔鸿在知道他要来宁州就准备跟着一道过来,只是好巧不巧,临行前饭馆那边出了岔子,他只能先去处理。 就这还不停叮嘱他,一定要让唐文风多给点好东西带回来,往日里寄回去的东西不够吃。 “大少爷?”砚台进来大厅,看见崔钰后惊了下,随即笑着行礼,“您怎么过来了?” “来送点东西,顺便进点货回京城。怎么样,过来几年了,还习惯吗?”崔钰看了看他,笑了,“看来挺习惯的,你这脸都比在京城那会儿圆了一圈。” 砚台不好意思道:“没办法,大人弄出来的东西太好吃了。”这一个不小心,每天就吃的有点多。日积月累,脸可不就圆了一圈嘛。 崔钰:“那我改天走的时候得多带些。” “看我,差点忘了。”唐文风一拍脑门儿,“走走走,给你看自行车。” 秦怀远带些改良版的自行车回到京城,可羡慕坏了一众小伙伴。 崔鸿自然也知晓了。当即写了一封信过来抱怨秦怀远那小子四处炫耀,抱怨一堆后,让唐文风给他寄几辆过去。 那段时间事情比较多,等到忙完了空闲下来,唐文风想给他寄几辆过去的时候,又一直没有遇到要去京城的商队,于是就搁置到现在。 这会儿崔钰来了,正好可以把自行车捎回去。 到了工坊,迎面而来的就是脚步匆匆的鲁疯子。 “上哪儿去啊你?火急火燎的。”唐文风招呼。 鲁疯子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刮过,远远扔来两个字:“茅房!” “吃错什么东西了?”唐文风疑惑。 一个工人抱着弹好的棉被从旁边经过,听见后道:“今个儿上午有个女人送来了一篮子烧饼,鲁工吃了后就闹肚子,这已经是他跑的第八趟了。” 唐文风:“其他人吃了吗?有事没事?” 工人摇头:“其他人吃了都没事。” 奇也怪哉,难不成鲁疯子对烧饼过敏? 不对啊,这家伙之前荤素不忌,也不是没吃过烧饼,没有一次闹过肚子。 “那烧饼还有吗?给我一个看看。” 工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大人您去偏厅瞧瞧吧。” 工坊有个偏厅,专门用来接待来往人客。 平时工坊的管理们也会偷闲去偏厅歇歇,喝杯茶吃点东西。 唐文风点了下头:“你忙去吧。” “崔大哥,我们先去偏厅看看。” 崔钰:“行。” 偏厅这会儿正巧有人,瞧见唐文风过来,连忙行了礼:“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唐文风四下看看,“你们上午吃的烧饼还有吗?” 那人愣了下,这才道:“最后一个让姬宸小公子拿走了,刚走。” 按照辈分来算,姬宸还得叫鲁疯子一声叔父。 唐文风道:“去把烧饼追回来。” “......是。”这烧饼也没多好吃啊,至于抢食吗?这人满心吐槽与不解地跑了出去。 姬宸才十七八岁,还在长身体。在工坊忙活了半天,早就饿了,偷闲来偏厅歇下脚,没想看见篮子里还剩一个烧饼,问过厅里的另外一人不吃后,他就拿走了。 结果才咬了两口,就被人追上来,让他不要吃了,把烧饼送去给唐大人。 姬宸震惊:“我都咬过了!” 叫住他的人耸肩:“唐大人只吩咐我把烧饼追回去。” 姬宸看了看手里沾满芝麻的烧饼,一脸无语。这什么金疙瘩宝贝不成? 二人掉头回去。 他俩一进偏厅,烧饼就被砚台接了过去,凑到鼻前闻了闻。 姬宸鸡皮疙瘩都要起来:“那上面有我的口水。” 砚台扔给他一个白眼:“我知道。” 姬宸:“那你还凑这么近。” 砚台看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突然懂了什么,黑线道:“我不是断袖。” 姬宸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唐文风捂脸,悄声和崔钰吐槽:“我算是知道当初姬家为什么差点被灭族了。”就这迟钝的脑子,发散的思维,就算没有当年那场无妄之灾,早晚也会摊上事。 崔钰忍笑:“他们在创造这块儿无人能出其右,但其他方面嘛......只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 砚台将那被咬了两个缺口的烧饼扔到桌上:“闻着没有不对,最好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 暗卫训练时,对于药物这一块,多针对毒药迷药。术业有专攻,他到底不是专业的。 常武立马出了工坊,不多时就领着一个大夫进来了。 这大夫姓汪,也算是衙门的常客了。 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常武把事大致说了一遍。于是一进偏厅就直奔那块烧饼。 将烧饼凑到鼻尖前闻了闻,他眉头微微皱起,拿过一个茶杯,掰了一点烧饼扔进去。 第105章 朕就说今早怎么眼皮跳个不停。 第一百零五章 随后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拔开瓶塞从里头倒了一点草绿色的液体进茶杯,接着又拿出一根银针搅了搅。 搅过后将茶杯凑到鼻前。 闻过后看向唐文风:“大人,这里面混有番泻叶,火麻仁,芦荟,巴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但草民才疏学浅,只认出了这四种。” 边上的姬宸听见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虽然不知道番泻叶火麻仁是什么,可是巴豆没吃过也听说过。那可是有名的泻药啊! 也不知道是他的心理错觉还是怎么,他突然觉得肚子很不舒服。 唐文风问:“送烧饼的女人是谁?” 姬宸道:“在这之前,很可能是我未来叔母。” 此话一出,唐文风比知道烧饼里被人下了药还要吃惊:“鲁疯子和她......他俩怎么认识的?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姬宸苦着脸:“那女人姓舒,住在城东双茶巷。我叔父有次外出买东西遭了扒手,被她发现提醒。两人就这么认识了。男未婚女未嫁,一来二去的,叔父瞧着就有那么点心思。前不久还问过我们,他这把年纪了,还要不要成家。” 唐文风只觉头疼。 鲁疯子三十大几快四十的人了,好容易铁树开花一回,居然遇到个女骗子? “不用顾忌我,该抓你就抓。”鲁疯子就跟脱了水的大白菜一样,蔫儿巴巴的。 捂着肚子弓着腰艰难地挪进来。 姬宸连忙上前搀扶着他坐下。 “叔父,你还好吧?” 鲁疯子有气无力:“放心,死不了,就是拉肚子而已。” 唐文风无语道:“谁说拉肚子拉不死人的?拉脱水就完了。”他看向汪大夫,“你赶紧给他瞧瞧,抓贴药止止泻。” 趁着汪大夫给鲁疯子检查的时候,唐文风揪过姬宸:“你带我们去找那个姓舒的。” 姬宸用力点头:“好。” 可惜的是,他们去迟了一步,舒家早已人去楼空。 唐文风气笑了:“吩咐下去,关闭城门。人什么时候找到,城门什么时候开。” “是。”常武领命跑了。 “常文。” “属下在。” “带上人把双茶巷两头堵了。挨家挨户给本官搜,谁敢窝藏舒氏一门,全部按同犯逮捕。若有人举报舒氏藏匿地点,大赏。” “是。” “砚台。”唐文风按了按太阳穴。 “在。” “今晚三更后,你和王柯他们分别去那五家瞧上一瞧,仔细着些,别让人发现了。注意安全。” 砚台点头。 姬宸左右看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人,那我们去哪儿?” 唐文风没好气道:“回去看你叔父死没死。” 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一回就给他惹一场事。 ***** 自从前两年唐文风使了些小手段暗中离间了马肖等五家关系后,这些年五家是人脑袋快斗成了狗脑袋。 看他们暗地里斗得热闹,唐文风也没再去管,想着等他们斗到五败俱伤再去捡漏收拾残局。 时间一久,手上事又多,忙起来后,唐文风就将他们抛到了脑后。 这会儿鲁疯子这遭事一出,他莫名的就想到了这五家。 如果不是他们还好,如果是,他不介意帮皇帝老儿填充填充私库。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唐文风喝光了两壶茶,又和崔钰下了五盘棋,砚台他们才回来。 崔钰将白子放回棋罐,委婉道:“你这棋艺当真是......没有半分长进。”一边下,他一边教,都带不动。 唐文风无奈,他压根儿就不会下围棋。知道个什么天地大同天魔大化,还是小时候看动画片看来的,真假都不得知。 等他们把棋盘收拾好,砚台他们才上前。 “大人,那马家和人勾结,预备吞并其余四家后,转头来对付你。” 唐文风疑惑:“和谁勾结?” “不知道大人还有没有印象。当年抓捕三河县知县时,那知县何所为的儿子大放厥词,说他姑丈是镇守北疆的监军,让我们动他爹试试?” 遥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唐文风啧了声:“皇上还没把这监军解决了?这效率也太慢了。” 崔钰瞪他:“慎言。” 唐文风撇撇嘴。 崔钰道:“小心无大错。” 心知他是为自己好,唐文风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连连点头说声知道了。 崔钰起身:“我就先回去睡了,你们也别太晚。” “好。” 等崔钰离开,唐文风搓了搓下巴,嘀咕着:“如今北戎已归大乾,北疆再无战事。如果皇上还没忘记这位监军,那他估计蹦哒不了多久了。” 砚台他们对视一眼,又看向唐文风:“如果忘了呢?” 唐文风笑:“那就想办法让皇上记起来。” 敢来找他的麻烦,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 “你们八个,谁比较有经商头脑?” 八人齐齐摇头。 看他犯愁,砚台忍不住提醒:“大人,经商一道,咱们整个衙门的人捆起来,恐怕都比不上大少爷。” 唐文风眼睛刷的亮了。 对啊!真是灯下黑,怎么把崔钰给忘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唐文风就将那五大家的事与崔钰给说了个明明白白,有遗漏的,砚台等人也在旁边补上了。 听完后,崔钰笑道:“放心,交与为兄,保管给你办好。”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不过短短七天,就逼的马家关了一间铺子。 唐文风佩服的同时,彻底放心把事交给崔钰。 而他则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纸,给乾文帝哭诉有人针对他,顺便问他想不想填充私库。 王柯与严肃接过厚厚的信纸,带上善堂那边女人们用羊毛纺出来的毛线织出来的第一件毛衣,熟门熟路去马厩牵了马,飞奔回京城。 战事了了,版图增加,林宛如也处理了。 最近乾文帝可谓是风春得意,瞧着眼角的细纹都少了两条。 但这惬意的心情只维持到禁军统领方相儒来报——王柯严肃求见。 乾文帝上扬的嘴角拉下:“朕就说今早怎么眼皮跳个不停。” 太监总管四喜想笑又不敢,忍得贼辛苦。 乾文帝丧着脸:“宣。” 第106章 谁敢让他不能留京享儿孙福,他就宰了谁! 第一百零六章 御书房内。 王柯和严肃行过礼后,按照唐文风的吩咐,没有先把信拿出来,而是把包的好好的毛衣呈上。 乾文帝从四喜手里接过来抖开瞧了瞧:“这就是唐文风说的用羊毛织出来的毛衣?” 王柯:“是。不过毛线纺的少,如今只够织一件毛衣。” 唐文风不会织毛衣,只会织围巾。 之所以会这个技能,还是有一年突然兴起织围巾送男朋友女朋友的风潮。 当时唐文风他们寝室有一半老爷们儿,没课的时候就笨手笨脚捏着两根粗粗的毛衣针搁那儿戳戳戳。 织出来的围巾不管好坏,总之是哄得女朋友喜笑颜开。 唐文风本来没想跟风,结果某天收到了老婆织的。 然后......然后他也跟上了织围巾的风潮~ 收到围巾的老婆那晚很温柔......咳咳,此话不提。 羊毛修剪下来后,工坊那群大老爷们儿研究了半天琢磨不出来,唐文风干脆让人把羊毛送去善堂,让张氏她们研究。 没过多久,还真让张氏她们研究出来了。 有了毛线后,唐文风便将织围巾的法子教给了她们。 张氏等人举一反三,什么反针正针正反针平针,在她们手里玩出了花。 唐文风看的叹服。 绵羊是乾文帝赏的,正好第一件毛衣也织好了。他就干脆让王柯严肃二人一道带上。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被唐文风拿捏住心理的乾文帝看了看手上的毛衣,叹气:“是不是还有信啊?” 王柯嘴角动了动,想笑,硬生生忍住:“是。” 乾文帝拿到信拆开,看着长篇大论的诉苦,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唐文风那小子折腾出来铅笔,不会就是为了今天吧? 毕竟用毛笔写字太丑,个头也大。哪像现在这字儿写的这么工整顺畅。 看完两页纸的诉苦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乾文帝越看越火大,额角青筋直蹦。 啪地将信纸拍在书桌上:“四喜,宣敖长缙进宫。” 与北戎一战可谓大获全胜,驻守北疆多年的敖长缙趁着回京赴命的档口,也得以回家休一段时间的假。 这天他正逗着孙子孙女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突听下人禀报,说宫中来人,陛下有宣。 想到自己递上去想要留京的折子,敖长缙急急忙忙换上官服,跟着四喜入宫进了御书房。 哪想两只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还来不及行礼,就被乾文帝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不知道哪里惹得乾文帝大怒,敖长缙扑通跪在地上老实挨骂。 半晌后,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敖长缙从乾文帝的话里提溜出来两点。 一,有人坑他,二,下头有人坑他! 草! 满心脏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转,敖长缙跪在地上继续挨骂。 乾文帝骂够了,垂眼看他:“此事要是办不好,你留京的折子就继续延后审批。” 敖长缙:“!!!” “臣一定办的妥妥当当。”谁敢让他不能留京享儿孙福,他就宰了谁! 京城郊外某座军营中,某位郑姓监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 宁州这头,王柯严肃二人离开后,便彻底关了城门,开始全城大搜捕。 一开始百姓们人心惶惶,各种猜测是否有大事发生。 直到某天官差们挨家挨户敲门,说有个高高瘦瘦眉心长有一点红痣的女人偷了唐大人的东西。 那东西非常重要,可以问皇上换银子的。 你要问是怎么偷的啊? 他们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么被偷了呗。 “那女人姓舒,要是有谁知道,只管往衙门举报,有奖赏的。” 有人搓搓手:“赏啥啊?” 赵齐笑看他:“怎么,王老二,你知道舒氏女在哪儿?” 王老二嘿嘿笑摸头:“这不是提前问清楚了,好更有找人的劲头嘛。” “不用你们找,别窝藏就是。”赵齐道:“最近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别到处跑。唐大人这次气的狠了,帮不上忙也别添乱,知道吗?” 王大爷急了:“咱们不能出门,那地里咋办?” 赵齐:“放心,几天而已,死不了。等人抓到了,你们就能出去了。” “啊,对了。从明天开始,每天都有人来给你们送粮食,可听仔细了。门要是叫不开,那可就不怪衙门没把粮食送到你们手上。” 王老二等人欢欢喜喜的应着声,将赵齐送出门。 等赵齐走远,王家一家子关好门各自找着事做。 王老二的媳妇儿收拾好灶房后,借口去劈柴,进了柴房。 “表妹。” 堆放在角落的一堆稻草动了动,一个高瘦女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走了吗?” “走了。”王老二媳妇儿道:“你到底偷了唐大人什么东西?唐大人是好官,你把东西还回去,他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舒氏咬牙:“我才没偷他的东西。” 王老二媳妇儿怀疑:“你要是没偷东西,那唐大人咋到处找你?” “我......”舒氏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反正我没偷。” 她抓住王老二媳妇儿的手:“表姐,我在你这里躲几天,过些日子就走。你可千万不要告发我。” 王老二媳妇儿拍拍她:“放心吧,表姐不是这种人。” 两人不知道,因为早上吃多了,肚子不舒服的王家大嫂正躲在外头偷听。 她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王老二媳妇儿进了柴房,因为茅房离着柴房比较近,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于是便好奇地走到柴房外头准备瞧瞧王老二媳妇儿在里头做什么。 哪知道竟让她听见这么一个大消息。 王大嫂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踮着脚做贼似的回了自个儿屋。 第二天中午,常武和一名官差驾着车来这边送粮食。五口人以下,每家每户一斤粮,五口人以上两斤粮。 跟着常武出来的是个刚过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和唐文风是本家,叫唐宋。 唐宋的爹因公负伤退下去后,就向衙门举荐了小儿子。衙门便破例收下了唐宋。 唐文风第一次听见人喊他的名字,打趣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元明清的人。 唐宋回以一脸懵逼。 第107章 难不成那女人还真准备老牛吃嫩草? 第一百零七章 敲开王家大门。 唐宋将装着粮食的麻布口袋递过去:“赶紧腾出来,我们还要去下一家。” 平时惯会躲懒的王大嫂今个儿破天荒的抢活儿干:“弟妹你刚做了一家子的饭,我去就好。” 王老二媳妇儿愣愣地点头:“辛苦大嫂了。” 王大嫂笑着接过麻布袋子:“不辛苦不辛苦。” 进了灶房,她将粮食倒进缸里,左瞄右看,见没有人,动作飞快地从怀里摸出来一把梳子塞进麻布袋子里,将袋子揉成一团,快步往外走,还给了等在门口的唐宋。 “千万别到处跑啊,抓住了要挨板子的。”唐宋不放心地叮嘱。 王大嫂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官爷放心,我们一定不乱跑。” 唐宋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跑了。 爬上板车,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表情古怪地戳了下前头赶车的常武。 “武哥,刚刚那女人笑得好慎人,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常武口水差点喷出来:“她再长几岁都能生下你了。你这脑子......年纪轻轻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可是她给了我这个。” 一把梳子出现在常武眼睛边。 我嘞个去! 难不成那女人还真准备老牛吃嫩草?啃了他们小唐? “塞你手里的?” “那没有。”唐宋摇头,“她塞在麻袋里,我接过来一捏就捏到了。” “不对啊。”常武纳闷儿,“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不是都爱送香囊荷包啥的,只有定亲才送梳子吧。” 唐宋惊呆了:“她想和我定亲?!” 大了他十好几岁的媳妇儿......这要娶回去,他爹肯定先打断他一条腿! ”不对不对!”常武突然拉了拉缰绳,停下来后转身看着唐宋,“她给你梳子?” 唐宋不懂他为什么亲眼看见了还要问,不过依然乖乖点头。 常武眼睛缓缓睁大,压低声音:“梳,舒。她可能不是想和你定亲,而是想和咱们告密。” 唐宋恍然大悟,激动的手指点啊点:“怪不得。” 常武赶紧道:“你腿脚快,赶紧回衙门通知赵头儿带人过来围了王家,我掉头回去守着,可千万不能让人跑了。” 唐宋用力点头:“我这就回衙门。” 说完跳下车拔腿就跑,还不忘带上麻布袋子和梳子。 看着他一晃眼就跑远的身影,常武把车赶去一条巷子放好,随后抄小道跑王家斜对面蹲着,怕被人发现,还找了个破筐将自己罩住。 唐宋一路飞奔回衙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赵......赵头儿!” 正要外出的砚台闻声走出来,扶了他一把,免得他脚软摔地上:“赵齐出去了,你这是怎么了?让狗撵了?” 唐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摇头:“我......我们知道舒氏......舒氏在哪儿了。” 砚台一把丢开他:“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知大人。” “哎哟!” 唐宋到底是没能逃脱摔个五体投地。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唐文风脚步匆匆而来:“你确定吗?” 唐宋忙将梳子和麻布袋子亮出来:“我和武哥去王老二家送粮食,王家一个儿媳妇悄悄给我的。武哥猜她是想偷偷告诉我们舒氏在他们家。” 他没说自己差点误会的事,怪丢脸的。 “不管是不是,去看了才知道。”唐文风道:“砚台,叫上王柯他们,再点三十人走。” “是。” ***** 舒氏正端着碗吃饭,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摁了摁心口,她将碗放下。 王老二媳妇儿算着时间悄悄进来收拾碗筷,却见饭菜只吃了一半,不由担心:“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舒氏直勾勾地盯着她:“表姐,你当真没有将我在此处的事说出去?” 王老二媳妇儿点头:“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小时候闹饥荒表姨曾接济过我们一家,雪灾时又出钱葬了我爹娘,对我们全家都有恩。你是他们的女儿,我不可能让你被抓走。” 舒氏见她神情不似作伪,稍微放下了点心。 “娘!娘!”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儿一把推开门跑进来,“外头来官差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爹和爷爷他们都出去了。” 他说完才看见柴房里不止他娘一个人。 瞬间愣住:“你是谁?” 王老二媳妇儿脸色一变:“怎么会来官差的?” 舒氏一把抓过小孩儿,将头上插着的簪子拔下:“你出去看看,快!” 表......表妹......”王老二媳妇儿傻眼。 舒氏不耐烦:“让你快去,听不到吗?”她握住簪子的手用力。 小孩儿脖子被戳破,又疼又怕,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王老二媳妇儿焦急又心疼:“表妹,他是你表外甥,你别乱来!” “我让你快去!你再啰嗦一个字,我现在就戳破他的喉咙。”舒氏一改之前温温和和的模样,表情万分凶狠。 王老二媳妇儿吓得一抖:“你......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你千万别乱来。” 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走出去刚刚拐了一个弯,就被躲在拐角处的王柯一把扣住肩,捂住嘴摁在了墙上。 王老二媳妇儿真真是吓得魂飞魄散,瞪着眼睛浑身直哆嗦。等到看见不远处的唐文风,她那颗快跳出嗓子眼儿的心才慢慢放回肚子。 王柯低声道:“我松开手,你不许叫,听见了吗?” 王老二媳妇儿唔唔点着头。 王柯不错眼地盯着她,缓缓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王老二媳妇儿一能说话了,就连忙道:“她抓了我儿子。” 走过来的唐文风:“舒氏?” 王老二媳妇儿用力点头。 “你去把人叫出来。”唐文风道:“本官说过,窝藏舒氏便是同犯,你若能协助抓捕,本官可饶你一次。” 王老二媳妇儿这次是真的怕了,没想到收留表妹会害了自己儿子。 “我......我这就去。” 她胆颤心惊地挪着脚走到柴房外面,轻轻敲了敲再次合上的门:“表妹,官爷们走了。” 第108章 的确,本官做不到见死不救。 第一百零八章 舒氏紧紧贴着柴房门,将门打开一条缝:“他们来做什么的?” 王老二媳妇儿心虚地吞了吞口水:“来通知过几天就解禁的事。” 舒氏半信半疑:“当真?” 王老二媳妇儿使劲儿点头:“我哪敢骗你。” 舒氏稍稍松了口气。 她笑着说:“表姐,我挺喜欢表外甥的,他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我了,就留他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王老二媳妇儿急了:“下......下次吧。” 舒氏勾起嘴角:“我觉得这次就挺好。” 说完就重新关上门。 王老二媳妇儿没办法,只能脚步慌乱跑去找唐文风他们。 她前脚走,舒氏就重新打开了柴房门。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她低头看着快吓尿裤子的表外甥:“别怪表姨心狠,怪只怪你娘说一套做一套。” 明着收留她,背地里悄悄通知官府。 小孩儿早已吓懵,呜呜咽咽哭着喊娘。 ***** 王老二媳妇儿慌慌张张找到唐文风:“大人,她信了,但是不肯放我儿子出来,我该怎么办?” 唐文风皱眉:“怕是根本就没有信。” “砚台。” “属下在。” “让人疏散四周住户。” 砚台惊讶:“大人,你这是准备......” 唐文风道:“本官要一把火烧了她的藏身之处。” 砚台应了声,招手带着人往外去。 王老二媳妇儿连忙道:“不行不行,我儿子还在她手上,大人你不能放火啊!” 唐文风冷眼看她:“你是不是忘了本官说过的话,窝藏舒氏等于同犯。” “可是......可是你刚刚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是官老爷,你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啊。” 唐文风笑了:“那你做到了吗?她出来了吗?” 王老二媳妇儿:“我......我......” 唐文风挥手:“将她带去同王家其余人关在一处。” 立刻有两名官差上前来,扣住大喊大叫的王老二媳妇儿,把人带走。 很快,砚台几人回来,手里还拎着两桶桐油。 唐文风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不愧是暗卫出身,这脑子和行动力是真的杠杠的。 砚台带着人,一人提起一桶桐油,泼到了柴房的门窗和墙上。 “点火。” 一名官差拿出火折子吹燃,扔向柴房门。 火遇到油后,忽的一声着了。不多时就蔓延了一片。 躲在屋里的舒氏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做什么,直到听见有人说点火。 她起初还以为是诈她,为了骗她出去。直到门窗烧了起来,她才知道这些衙门的狗腿子是真打算活活烧死她。 将手里拎着的孩子一把丢开,她捡起扔在地上的一张破草席竖在门边,抱过一根大腿粗的木柴用力砸向被破草席挡住的门。 一下,两下,三下...... 本就不怎么结实,又被火烧的柴门被砸开,砰的倒在地上,溅起无数火星。 舒氏一把抓过尖叫的小孩儿,用簪子抵住他的脖子:“走!” “大人,他们出来了。” “嗯,看见了。”唐文风负手而立,“舒氏,束手就擒,本官或可饶你一命。” 舒氏冷笑:“我有人质在手,为何要束手就擒?” 她道:“给我准备一匹马并一百两银子,打开城门放我离去,否则我就要了这小子的命。” 簪子陷入脖颈,缓缓渗出一缕血丝。 “我想,爱民如子的唐大人,不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吧?” 唐文风叹气:“的确,本官做不到见死不救。” 舒氏得意:“那就赶快按我说的做。半个时辰后我要出城,若是迟了,我就让这小子先走一步。” 唐文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身旁之人手上的弓,搭箭拉弦松开手指。 “啊!”舒氏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肩头插着一支尾羽还在颤动的箭。 砚台和王柯反应极快,紧随其后,一人一把弓,两支箭极速射出,一支正中舒氏握着簪子的手掌,一支正中她的大腿。 吓傻了的小孩儿总算是回过神,鬼哭狼嚎着连滚带爬往远离舒氏的方向跑。 严肃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往后扔去。 小孩儿不敢怒不敢言,抹了抹眼泪花儿,抽噎着站在原地不敢动。 收起弓,砚台小声说:“大人,箭法有进步。” 唐文风笑:“你们教的好。” 自从上次抓老虎后,唐文风只要一闲下来,就让砚台等人教他练习骑射。 目前看来,成果还不错。 舒氏被人从地上拽起来,恨的直拿眼刀飞唐文风。 人抓到了,唐文风心情不错,懒洋洋道:“本官是父母官,的确做不到见死不救,但儿女叛逆不听话,虽不能要命,可打骂还是要得的。” 舒氏疼得眼前发黑,冷汗直冒,很想呸一声,却没有半点力气。 唐文风一甩袖子:“把人带上,回衙门。” 砚台等人押着舒氏跟着他走了,剩下的官差负责灭火。 昨夜下过雨,火没蔓延多宽,只烧了王家一间柴房并半间杂室。 唐文风他们走了,王家人自然也被放出来了。 看见烧的黑漆漆的屋子,一家子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但他们不敢怪唐文风和官差,便将一肚子火气撒到了王老二媳妇儿身上。 要不是她偷偷收留舒氏,他们家能遭这么一场祸事吗? “当初就不让你娶这个扫把星,你偏要娶。闹饥荒那年死了她爷奶兄弟,前几年雪灾又死了她爹娘,就她命硬活了下来。咱们家小门小户,哪受的住她这命。”王大娘拿眼睛横王老二媳妇儿。 王老二低着头不说话。但心里还是怪自个儿媳妇儿的。 王大嫂白眼快翻上天:“别人都是巴不得不给家里惹事,咱们家这个能耐的,专给家里找事。要是唐大人秋后算账,咱们家上上下下就等着挨罚吧。” 王老二儿子瞪她,凶巴巴地吼:“不许你说我娘,你就知道欺负她!” “喔哟哟哟,我还欺负她?”王大嫂撇着嘴笑,“我哪有那大能耐啊。人可是敢公然违背知府大人命令的。” 王大爷拍桌:“行了,都别说了。该干嘛干嘛去。” 王大嫂冲王老二儿子重重哼了声,扭着腰走了。 其余人,包括王老二,看也没看母子俩一眼,转身出了堂屋。 第109章 唉,真是没办法,都怪他太优秀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大牢深处,舒氏被绑在刑架上,身上的囚衣浸满斑斑血迹。 唐文风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还有闲情逸致敲核桃吃。 “狗官!南地迟早踏平大乾,到时定要将你扒皮抽筋,拆肉敲髓!” “还有力气骂啊。”唐文风吹了吹渣子,将核桃肉扔进嘴里,边嚼边用一种和普通朋友聊天的语气说,“你听说过一种叫贴加官的刑罚吗?” 舒氏恶狠狠瞪着他并不接话。 唐文风慢悠悠说:“不知道没关系,本官说给你听。这个刑罚之所以取名叫贴加官,来源于一出戏剧。这戏剧呢,叫跳加官。以后有机会,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行去听听。” 舒氏狠狠冲他呸了一声:“有屁就快放!老娘可不是吓大的!” 唐文风默默往后挪了挪椅子,继续道:“此刑罚需先将犯人固定在刑床上,行刑人口含白酒喷到犯人脸上,再将事先准备好的桑皮纸一张接一张的贴在犯人脸上,一定要先贴严实了,这样才能让犯人慢慢享受濒死的恐惧。” 见舒氏拿看变态的眼神看自己。 唐文风笑着道:“不过本官觉得这种法子还是不够折磨人。还得是在手腕子先割开一条口子,在手下放一个装满水的盆,然后蒙住犯人的眼睛,让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能亲耳听见自己的血滴答滴答落在水里的声音。” 背对着舒氏的几个官差互相使着眼色。 咱大人吓唬起人来越发厉害了,话术是一套一套的,要不是他们事先知道,怕是能将大人当成专门以虐杀人为乐的死变态。 唐文风一席话其实说的很平淡,但架不住有环境加成,舒氏又善于脑补。 还没对她动真格的,她就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亡魂皆冒。 她挣动了下,拉动锁在四肢腰间的锁链哗啦啦的响,色厉内荏道:“狗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凡求饶一句,老娘都不是南地人!” 唐文风不动声色抬了下眼皮。 南地人? 砚台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南地人是他们的自称,咱们一般称他们为南蛮。” 唐文风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宁州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前有北戎,现有南蛮。再往后,东夷西狄是不是也要来凑个热闹? 算了算了,想多了头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按了按太阳穴,起身挥了下手。 常文常武点头,让人用叠了几层的黑布条将舒氏的眼睛蒙起来,随后拎来一桶加了冰的水放在她身边。 常文拿起一块磨的薄薄的冰片,用力在舒氏手腕上划过,接着往她手腕上泼了一瓢水。 常武则将一个钻了小孔,插着一根细竹枝的桶轻轻放到冰桶边的桌子上。 小桶里的水顺着中空的细竹枝缓慢流出,嘀嗒落进水里。 唐文风道:“隔半刻钟就往她手腕上泼点水,要不然伤口血凝住了,就不好玩了。” 舒氏又怒又怕,牙齿打着颤:“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人!你唔唔唔......” 常文淡定的收回手,仿佛刚刚将桌上的抹布塞进舒氏嘴里的人不是他。 从大牢出来,唐文风吩咐赵齐:“让你去查舒氏的来历,查到了吗?” 之前唐宋回来找赵齐没找到,就是因为他被唐文风派出去了。 赵齐想了想,道:“舒氏并不是舒氏。” 唐文风等人听懵了:“什么叫她不是她?” 赵齐说:“属下这次去舒家住的那条小巷转悠的时候,遇到一个老人。她瞧着疯疯癫癫的,嘴里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过往的人让我别理她,说她疯了好些年了。” “属下本来也准备走的。结果从这老人口中听到了舒震二字。” “舒震?”因为搜查舒家,府衙上下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舒震乃是舒氏的曾祖,进士出身。因无意仕途,带着妻儿老小回到祖籍宁州,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唐文风问:“她为什么会提起舒震?” 赵齐道:“因为她是舒震的女儿。” 众人皆惊:“什么?!” “舒氏的确姓舒,可她却不是舒震的后辈。” 赵齐继续说道:“早些年战乱,四方不稳,舒氏那时候还小,随家中长辈逃难来到宁州。因着那时候是夏天,他们并不知道宁州冬天有多冷。就在他们一家快冻死的时候,舒震的女儿,也就是那位老人外出时遇见他们,看他们还有两个小孩儿,又是同姓,心软之下将他们带回了家中安置。” “然后呢?”唐文风带头,手里抓着一把干果,搬了凳子围着赵齐坐了一圈,跟在茶楼里听书一样。 赵齐嘴角抽了下,到底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舒氏一家一开始将自己放在下人的位置,尽心尽力为舒家做事。渐渐的,舒家对他们一家越来越信任,舒震的发妻甚至收了舒氏的娘做干女儿。” “可惜好人没好报。”赵齐叹气,“舒震死后,再没有能压得住舒氏一家的人。于是舒氏一家开始露出藏匿许久的爪牙,让舒家人一个个慢慢的死去,开始鸠占鹊巢。” 唐文风将一把栗子壳扔进垃圾桶:“求证过了吗?” 赵齐点点头:“属下查过,在舒家的人死的差不多后,曾住在舒家附近的住户大多出意外没了。唯二活下来的那两家,还是因为外出做工多年未回家才逃过一劫。他们回来后,觉得那里不吉利就搬走了。现在住在那里的住户,都是后面搬过去的。” “舒震的女儿当年因为刚生产不久,胃口不大好,所以舒氏一家下了药的饭菜她没吃多少。不过即便如此,她现在也是浑浑噩噩,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咔擦咬开一颗炒栗子的唐宋好奇:“她就没想过去报官?” 赵齐用一种敬佩崇拜的眼神瞄了眼唐文风:“报了,但是当时的知府不管事,看她疯疯癫癫,便说她嘴里的话做不得数。在她吵闹着不肯走时,让人把她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唐宋等人立刻跟着看向唐文风,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唐文风矜持地翘起嘴角。 唉,真是没办法,都怪他太优秀了。 第110章 必须得一击命中,叫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第一百一十章 “大人,大人!” 常武快步跑进大厅,手里握着卷起来的罪状文书:“她招了,舒氏招了!” 他将罪状文书摊开铺在旁边的桌上,道:“舒氏太祖是南蛮人,后被派来大乾做奸细,探听大乾事宜传回南蛮。有大乾这边的人接应,舒氏的太祖曾坐到四品官的位置。只不过后来他喜欢了一位大乾女子,娶了她后,厌倦了这种卧底生涯。渐渐和南蛮那边断了联系。” “到了舒氏父辈那一代,家道中落。南蛮不知怎的竟然又联系上了他们。想要扶持舒氏的父亲再次进入朝堂。不过舒氏的父亲烂泥扶不上墙,不是那块料,不仅没能进入官场,反而得罪了人,一家老小从京城狼狈逃走,来了宁州。” 众人听得惊讶:“原来战乱逃难是假,这个原因才是真吗?” 常武用力点头:“他们对外都说是因为战乱逃来的宁州,当年的确四处打仗,所以也没人怀疑过。” 他继续道:“宁州太冷,在他们差点冻死的时候,遇到一户好心人家收留......” 鸠占鹊巢代替舒家这一段倒是与赵齐查到的一模一样。 舒氏一家自认不是大乾人,想回南蛮,但是舒家的家业已被他们挥霍的所剩无几。此去南蛮千里迢迢,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供他们雇人护送自己过去。 这时,马家家主不知从何得知舒氏一家的事,与她达成了一个交易。让她去接近鲁疯子,偷取工坊的消息,必要时可取了鲁疯子的性命。马家家主承诺事情办成后,给她一千两银子,并送他们一家出城。为了安舒氏的心,他还预先付了一百两银子做定金。 钱财动人心,再加上马家还能送他们一家出城。于是舒氏一口答应下来。 可惜一番接触下来,鲁疯子虽然瞧着对她有了心思,可是大事上并不犯傻。从不带她去工坊那边不说,也不和她说工坊里的事。舒氏没了耐心,怕下毒药见效太快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慢性的她又等不及。所以想了个损招,给鲁疯子下泻药。 而之所以下泻药,是因为舒氏小时候亲眼见到她娘因不满舒震女儿,偷偷往她从小养大的马儿的草料里下泻药,那马儿腹泻不行,最后活活拉死了。 要不是唐文风突然带着崔钰来工坊这边撞见拉肚子的鲁疯子,她其实已经快成功了。 当时的烧饼她自己也吃了,除了她和鲁疯子外,还有十几人都吃过,却只有鲁疯子出了事。 别人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只会认为是鲁疯子在这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 她做事已经算谨慎,计划失败只能说她没挑个好时候,偏偏选到唐文风过来的这一天。 常武仔细说完,确认没有遗漏后,问:“大人,要去马家抓人吗?” 唐文风一边听他说,一边看罪状,此时听他问起,将罪状放下:“先不急。马家家主掉头来对本官身边的人下手,怕是已经知晓他们五家内斗是本官使了离间计。未免今后他们死灰复燃,必须得一击命中,叫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赵齐等人此时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过了些时日,衙门外被跪在地上要告状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才知晓何为永无翻身之日。 ***** “大人,草民要状告马家马栋梁,他强纳草民女儿不成,竟想叫地痞无赖污了草民女儿清白,草民女儿抵死不从投井自尽。”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通红着眼跪在地上,砰砰砰用力磕着头,“望大人替草民惨死的女儿作主啊!” “大人,草民要状告吴家家主幺子与侄儿,草民儿子在石矿上工,有一日回来不小心撞到他们,竟被他们活活打死。他们还威胁草民一家,敢去报官就杀了我们。” “大人,草民要状告肖家长子,他哄骗我们整个枣山村,说要租赁我们田地种药材,让我们签了契约,实则那契约根本做不得数,我们拿不到半个铜板,但地却归了他肖家名下。我们村长带着人去肖家讨公道,被打断了腿成了瘸子。” ...... 在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中,一位老妇突然从人群中起身冲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余白素的大儿子不是她生的!是她抢了别人的!” 余白素是马家家主马栋梁的发妻。 喊完后,趁着所有人被震住的时候,一头碰在了衙门口的柱子上。 “快,先救人。”唐文风一边指挥人去叫大夫,一边对望着自己的百姓们道:“放心,若你们口中所言皆属实,本官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赵齐。” “属下在。” “把他们全部带去善堂安置,让师爷将每人的状纸写好。一定要派人严加看守,不可出现半点意外。” “是。” 唐文风整了整头上的官帽,一甩袖子,嘴角翘起:“走吧,咱们去请五位家主回衙门好好聊聊。” 马家。 “老爷,老爷不好了!唐大人带着官差来了!”管事慌里慌张从外头跑进来。 马家家主暗骂了声舒氏这个废物,眼皮都没抬一下:“来了就来了,看你丢人现眼那样。” “马家主真是好兴致。”唐文风歪头打量着他写下的字,“写的比本官好。” 跟着他过来的砚台和王柯默默望天,论毛笔字,但凡练过的,有九成都比您写得好。 站在他俩旁边的唐文风的死忠粉唐宋听得此言忍不住小声嘀咕:“大人也太谦虚了。” 砚台和王柯扭头看他,叹气。 这就是大人口中所说的滤镜八百丈厚吧。虽然他们不知道滤镜啥意思,但就是莫名觉得用在唐宋身上很合适。 马家家主放下笔:“不知唐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唐文风故作震惊:“看来马家主消息不大灵通啊,衙门口发生那么大的事您竟然不知道?” 马家家主皱起眉,看向管事。 管事为难的垂着脑袋,选择性地说:“有人说大少爷不是大奶奶生的。” 第111章 啊,不好意思,本官不该将你大儿子比作狗。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马家家主脑子里嗡的一声。 “你说什么?!” 管事皱巴着脸:“那老妇说大少爷是大奶奶抢来的。” 马家家主身体一晃。 唐文风“关心”道:“此事还未证实,马家主万不可因此怀疑发妻,伤了彼此和气啊。当然,即便是真,这儿子养了这么多年,那也多多少少养出了感情,毕竟养条狗......啊,不好意思,本官不该将你大儿子比作狗。” 马家家主咬紧了牙。你娘,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快翘上天的嘴角。 唐文风笑眯眯的:“麻烦二位随本官走一趟吧。” 不能生气,不能和他生气,绝对不能和他生气! 马家家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咬牙切齿道:“去请大奶奶。” 唐文风这边“温和有礼”,其余四家却非常简单粗暴。 赵齐带着人直接踹开肖家大门,把肖家家主与妻儿老小一块儿绑了带走。 以往的知府不管事,衙门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赵齐带着人干。深得他真传的常文等人都是直接踹门,把人一绑了事。 有敢阻拦的,便一起抓走。 因为这次事情闹得大,唐文风直接命人在菜市口摆放桌椅,在此升堂审问。 菜市口附近的破旧房屋全部拆迁搬走,地面重新用水泥铺过,改做了摆摊卖东西的商业街。 在听闻唐大人要公开审案后,摊贩们利索的收拾好摊子,把东西送回家中后,一溜小跑来凑热闹。 “诶,那是梁家的家主吧?刚在衙门外头没听见谁要告他啊?” “一看你就没仔细听,有人告他侵占土地。” “那不是肖家吗?” “梁家也干了。” “嗨,我不关心别的事,我就想知道马家的大奶奶是不是真抢了别人的儿子?” “嘿嘿嘿,我来凑热闹也是想知道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种事有什么好奇的?” “果然是小年轻,这马家大奶奶当年可是府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儿,人美心善,追求者众多,能从菜市口头排到尾。” “现在不叫菜市口了,叫商业街。” “唐大人不是说了嘛,爱叫什么叫什么。我就乐意叫菜市口。” “......” 唐文风一撩袍子,施施然坐下,拿起惊堂木拍了拍:“肃静。” 吵吵闹闹围观的百姓们立刻噤声。 唐文风理了理厚厚一叠的状纸,拿起李家的几张看了看:“来啊,将李家众人带上前来。” 官差们押着李家五口从旁边走出来,摁着他们跪在地上。因李家家主有秀才功名在身,可免去一跪。 在大牢里关了几日,这些往日里养尊处优的李家人如今憔悴不堪,脸色蜡黄。 “状告之人出列。”唐文风看向挨挨挤挤站在一堆的人群。 要告李家的数人愣了愣,才忙不迭地小跑出来,扑通跪在地上。 唐文风:“李家家主李长存,东吴村董秋生状告你贿赂主考官夺了他秀才功名,你可认?” 李长存猛地抬起头:“这是诬告!” “是吗?”唐文风抽出一份封存许久的考卷,“本官找了许久,才将你当年所写的考卷找到。” 李长存瞳孔一缩,他明明让人把誊抄的考卷烧了的,那人竟敢光拿钱不办事! 唐文风笑看着他:“既能考中秀才,相信李家主的记性很是不错,你便将你当年所写的杂文背上一背吧。” 杂文类似作文,涵盖的内容广泛,要求考生对各类书籍有所涉猎,且还要思维灵活。 李长存眼神心虚的左右瞄着:“我......学生......学生记不得了,时间过去的太久,早已没了印象。” 唐文风点点头:“这样。” 他看向董秋生:“你可能背?” 董秋生当年的一位好友曾听李长存喝醉后带着得意说起此事,便偷偷告诉了他。董秋生那时候年轻气盛,直接找到李家,嚷着要去报官,要讨一个公道。 可惜公道没讨成,还害死了好友,自己也断了一条手臂,成了个废人,再不能科举。 他满腔愤恨无处宣泄,只能憋在心头,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白了半头。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这么憋屈的过下去,哪知道竟然有讨回公道的一天。 在有人暗中找到自己,让他上衙门告状时,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始终下不了决心,他怕再连累父母妻儿。 但谁想,最后支持他来告状的就是爹娘与妻子。他们说自己不怕被连累,只愿他能放下心中郁结。 于是董秋生便来了。 到了衙门口,他才知道竟不止他与同村吴老太二人。 这让他心中越发燃起希望。 此刻,听唐大人叫他背当年院试所写文章,他张开嘴的第一个字激动的都破了音:“农为国之根本......” 这些年他无数次回忆,早已将这篇杂文倒背如流,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背的万分流畅。 唐文风盯着空白的“考卷”煞有其事地点着头,时不时嗯一声。 李长存听着董秋生张口背诵时就心知要糟,此时看唐文风的模样,更是面如死灰,满脑子回荡着完了二字。 “大人,草民背完了。”董秋生忐忑的看着唐文风。 唐文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真累。 “李家主,本官再问最后一次,你当年贿赂考官夺取董秋生功名一事可属实?” 事已至此,再抵抗也无用。 不知道唐文风完全是拿一张空白考卷诈他的李长存颓丧地低下头:“属实。” “既属实,那便先和董秋生上旁边待着吧。” 常武上前将他押到旁边站着。 董秋生也忙起身跟了过去。 唐文风说完拿起另一张状纸:“李家少奶奶王氏,啊,状告你之人也是东吴村的。” 他感叹:“你们李家和东吴村挺有缘啊~” 熟知他的砚台等人默默在脑子里翻译——你们李家可真是阴魂不散,光逮着一个村祸祸。 李王氏不等唐文风继续说,就哭诉着大喊自己是冤枉的。 “急什么,本官还没说人告你什么呢。”唐文风忍笑,“东吴村的吴老太告你害死了她一只母鸡。” 李王氏:“......” 第112章 惨死的小母鸡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吴村离府城比较近,吴老太有次来府城卖鸡,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带着丫鬟逛街的李王氏,拎在手里的鸡笼子掉在地上,砸到了李王氏的脚。好巧不巧,笼子里的小母鸡正好拉了一泡屎,透过笼子的孔落在了李王氏鞋面上。 李王氏登时惨叫一声,飞起一脚将鸡笼子踹飞。 吴老太刚弓着腰道歉,还没直起身就见鸡笼子飞了。飞出去的笼子重重撞到路边的拴马石上,又砸落在地。可怜的小母鸡从摔开的笼子里跌出来,还来不及扑腾起来,就被一辆经过的马车压断了脖子。 小母鸡扑腾着翅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甩了一地血点子,蹬着腿儿咽了气。 李王氏躲闪不及,看着裙摆上被甩上的血点子,骂了声晦气,便要转身离开。 看见死相凄惨的小母鸡,吴老太差点一口气没喘的上来。慌忙拦住李王氏不让她走,要让她赔钱,却被心情跌到谷底的李王氏一把推开。 还放话有本事就去告她,看她会不会赔钱。 吴老太拎着惨死的小母鸡回到家,一进门就哭天抹泪的,把全家吓坏了。 等家里人问清楚来龙去脉后,让她算了,别生气了。他们普通老百姓,哪能和这些富人斗。 但吴老太心有不甘,一直惦记着这事,记了好些年。毕竟那只鸡可是她准备卖了换钱给儿媳妇抓药的。儿媳妇生孩子亏了身子一直没养好。 前不久在听说董秋生要去衙门告李家时,吴老太偷偷找到他,让他带着自己一道。 董秋生以为他们家也遭了什么不平事,便答应了。 谁知道是因为一只小母鸡,还是一只死了好多年的小母鸡。 一时间,站在旁边的董秋生脸色格外精彩。 李王氏早已不记得这事,听吴老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完,呕的直想吐血。 唐文风艰难地憋住笑:“王氏,你可认罚?” 李王氏哪敢不认?即便她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件事了。 “民妇认。” 唐文风拍了下惊堂木:“既如此,那便判你赔偿吴老太五十文钱,可有异议?” 宁州冬日长,天寒地冻,不肥实的鸡肉不好卖,因此价格便宜。一般情况下,母鸡十文钱一斤,公鸡八九文。 李王氏连连摇头:“没有。”真是倒了血霉了,这点破事能记这么多年。早知道当年就赔了钱算了,花钱买消灾。 李家五口人,除了家主李长存外,其余四人都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案子,很快就处理妥当。 唐文风将李家的状纸放到旁边,拿起梁家的:“带梁家众人上前。” 梁家家主梁是非是个看起来格外富态喜庆的胖子,他胆子不大,可以说非常小,马家他们愿意带他一起玩儿,纯粹是因为他运气好,带着他当吉祥物。 “拜......拜见大人。”梁是非与二子跪在地上,父子三人一脉相传的胆小,抖得跟风中树叶一样。 唐文风见了都怕自己声音大点给他们三个吓昏过去。 “百家村村长告你们家侵占田地,与他们签订的田地租赁合同是假,可属实?” 梁是非皱巴着圆胖脸:“大人冤枉啊,草民胆小怕事,绝不敢做这等落人口实之事。” 唐文风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胆小怕事直言不讳说出来:“喔?这样说来,如果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你就敢做?” 梁是非噗噜噜摇头:“不敢不敢。” 百家村村长呸了他一声:“还不敢!我们村超过五成的田地都被种了草药。前些年雪灾,我们百家村是附近十里八村儿饿死最多的。” 当年说好的一亩地给五百文租子,结果签了合同后,他们只收到一年的租钱。第二年梁家派来的人就不认账了,说他们根本没有签过这种合同。 他们去报官,官爷说他们签的不是租赁合同,而是买卖合同。那些田地被他们以五百文一亩的价卖了。 得知上当受骗,当年的百家村村长,也就是现任村长的父亲因为太过自责懊悔,郁郁而终。 整个百家村恨死了梁家,村里老一辈的天天扎小人诅咒他们一家。但是人家日子越过越好,反倒是他们百家村,年年都有人饿死。一直到新任知府来到宁州,才慢慢好过起来。 因为此,百家村上上下下,从三岁小儿到八十岁老人全是唐文风的忠实拥趸。 梁是非是真的冤枉,他从来没有去过什么百家村,更没有签过租赁田地的合同。 “大人明察,草民手底下连一间药铺都没有,也没有销售草药的途径,哪里会特地去租地来种草药。草民即便要种,那也是种茜草黄栀子之类的。” 他们梁家最多的就是布庄,疯了才会去种草药。 唐文风在围观人群中扫了一眼,问:“可有人对梁家有所了解?他口中所说是否属实?” 好些百姓七嘴八舌道:“城中布庄的确多是梁家开的。” “他们家好像没多坏,前些年雪灾还施过一次粥。” “我家婆娘前年在他们布庄买了一匹布,结果上面有霉点,拿回去让退,他们也给退了,还补偿了三十文钱。” “嚯!你家攒了不少啊,这布都一匹一匹的买。” “嘿嘿嘿,那不是这几年跟着唐大人赚了些嘛。” 看他们说着说着就歪了楼,唐文风无奈叫来土生土长的田小一。 “你对梁家了解多吗?” 田小一抓了抓脑袋:“不是属下帮梁家说话,他们家的确没有其他几家坏。就今年,属下有一次在街上巡逻,看见梁家的大奶奶在街边摊子上买了几个包子给叫花子。” 叫花子? 唐文风想问他明明吩咐下去盖了善堂,怎么还会有叫花子? 转念想到今日是为处理五大家的事,又憋了回去。 百家村村长听了围观百姓与田小一的话,狐疑地打量着吓出冷汗,不停擦着额头的梁是非。 “百家村村长,租赁合同可带来了?”唐文风问。 百家村村长连忙点头:“带了带了。”说完从怀里抽出一叠折起来的合同。 第113章 轻点轻点,别把脑袋磕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常文快步走到他面前接过,拿回去给唐文风。 唐文风一张张看过后,看向梁是非:“这上面的私印分别是你两个儿子的。” 梁是非瞪圆了小眼睛,扭头看两个儿子:“不......不可能啊。” 他两个儿子早已六神无主:“我们绝对没有签过,真的。” 唐文风盯着兄弟俩瞧了许久,突然问:“你俩平日里喝酒吗?” 梁家两个儿子点头。 “浅酌还是豪饮?” 二人小声道:“豪饮。” 唐文风:“也就是说,你俩酒瘾很大?” 兄弟两人再次点头。 唐文风又问:“可有在外喝断片过?就是醉的人事不醒。” “有。” “偶尔还是经常?” “经......经常。” 唐文风好像明白了:“常文,将合同拿去给他们瞧瞧,看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 兄弟俩胆子虽小,但记性很是不错。 盯着合同上的日期想了会儿,立刻有了眉目。 梁家长子小心翼翼瞄了眼马家,又忙收回视线,事无巨细地将自己回忆起来的事一一交代:“回大人的话,如果草民没有记错,合同上所写这一日,马家的马俊才邀我兄弟二人吃酒。还专门请了从西域来的舞娘作陪。陪我的那位花名叫冬娘,陪我二弟的那位叫春娘。她们二人皆来自春意楼。” 不用唐文风吩咐,赵齐立刻领着人前往春意楼。 不多时就将春意楼的妈妈带了来。 白日里正是春意楼上上下下休息的时间,赵齐带着人叫开门,风风火火闯进去,吓坏了一大票人。 待听他问起冬娘和春娘,春意楼妈妈心里就暗暗叫糟。 百般推脱不下,眼看赵齐发怒要动手,她只好乖乖跟了来。 跪在梁是非旁边,春意楼妈妈胆战心惊地偷看了一眼唐文风,却发现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心脏咚咚咚地跳起来,总觉得好像什么事都被这位年岁不算大的小知府看穿了。 “收了多少钱?” 突兀地一句问话,让神思不属的春意楼妈妈脱口而出:“四百......” 还未说完,她便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一脸懊恼地捂住嘴。 可惜为时已晚。 “四百两银子啊,那的确让人心动。”唐文风双手扣在一起,轻轻搭在腹前,往后靠着椅背慢悠悠开口,“那两位舞娘呢?” 不该说的都说了,春意楼妈妈不顾马家的瞪视,低声道:“死了。” “你杀的?” “不不不,民妇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呢?”春意楼妈妈连连摆手,“是肖家三公子杀的。” 唐文风挑眉,万万没想到这一桩案子竟然牵扯进三家人,其中两家还是他准备下重手的。 “为何杀了她二人?” 春意楼妈妈对当年这件事也是颇有怨言。春夏秋冬四位舞娘可是她们楼里的活招牌,就因为肖三,一下子给她砸了俩,害她少挣了不少银子。 “大人这些年虽然没来过咱们楼,但应该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像咱们这种楼里的姑娘分清倌儿和红倌儿。这清倌儿卖艺不卖身,而这红倌儿,自然就是做的皮肉生意。” 她叹了口气:“这冬娘和春娘是西域人,穿着虽然大胆奔放,但她们只靠跳舞陪酒挣钱,陪睡是万万不愿的。那一日肖三少爷喝多了非要拉着姐妹二人......” 春意楼妈妈顿了顿,想了会儿,才委婉地接着说:“一同伺候他。她们不肯,肖三少爷就让人破了她们的相,将人装在麻袋里填了石头丢进了城外的三湾河。” 唐文风:“还记得是在哪儿扔的吗?” 春意楼妈妈点头:“记得。民妇和楼里的杂役偷偷跟在他们后头瞧见的。” 唐文风看常武:“带人去捞。” 常武领命,揪起春意楼妈妈让她去指认地方。 百家村村长这会儿哪怕还有些迷糊,也多多少少反应过来,这合同很大可能不是梁家和他们签的。 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告诉他是冤枉的,他很是无措:“大......大人......” 唐文风安抚他:“别担心,只要证实这合同并非梁家自愿签署,那便直接作废。你回去后,可将田地里的草药尽数拔除。” 旁听的崔钰道:“全部拔了未免可惜。若是年份够,品相不错的,炮制后可以卖给我。剩下的可以让它继续长,等下次商队过来再收。” 唐文风问百家村村长:“你觉得如何?” 百家村村长只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他激动的对着唐文风和崔钰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唐文风让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轻点轻点,别把脑袋磕破了。” 百家村村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张黝黑面皮难得透出红色。 “行了,你和梁家父子三人先到一边等着。”唐文风再拍惊堂木,“带吴家众人。” 官差一下推出来二十三人,脚镣拖在地上哗啦啦的响。 其中吴家人一十二名,管事加小厮丫鬟一共十一人。 吴家名下粮铺众多,前些年趁着雪灾哄抬粮价,原本每到冬日粮食就要涨价,那一年他们家更是将十四五文一斤的粮价涨到了四十文一斤。 不是没人想过去抢,但吴家养了一批打手,但凡敢上手抢粮的,一律往死里打。 灾年死的人本来就多,谁还管你是被打死,还是饿死冻死。 普通老百姓不敢抢,也买不起,只能等死。 吴家的下人狗仗人势,除了作恶,还会大肆嘲笑那些倾家荡产来买粮的人。 除此之外,吴家男子是欺男霸女的惯犯,在唐文风来宁州前,当街就敢抢人,糟蹋了后心情好就把人扔出门去,心情不好......那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吴家的女人一个个也不是善茬,善妒又狠毒。 就唐文风了解到的,因为不满穷人家的女儿比她们长得好,过得幸福,她们会直接让人毁了那些穷苦人家女儿的容貌,或者花钱拆散夫妻二人。拆不散的,就毁了其中一人。还会收买地痞流氓时不时上门骚扰。 总之他们不好过,她们就开心了。 第114章 要狗咬狗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状告吴家的百姓共计四十八人,其中过半的男人身有残疾,女人皆容貌俱毁。 剩下的老人多是失孤失独。儿女女婿儿媳妇外出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半点音讯。 这么多年熬过来,他们本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伤心绝望,可此时说及曾经历过的种种,他们仍然哽咽了。 围观百姓们听见他们强压着的哭声,努力用平淡的话语回忆过往遭受的一切,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共情能力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嗷嗷的抹着泪,一边含糊不清的骂着吴家人。 也听不清他到底骂的什么,但周遭的人情绪是彻底被挑了起来。 要不是有官差守着,他们铁定要冲上去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吴家人。 “安静。”唐文风看着那些状纸只觉得触目惊心,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恶到这种地步。 看他沉下脸,百姓们不再嚷嚷着骂人,听话闭了嘴。但还是拿眼刀子飞吴家人。 吴家家主心知唐文风这次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们。他派出来的人动作太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导致他们还来不及联系上面的人,送不出消息。 在宁州盘踞这些年,就连吴家家主自个儿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染上了多少人命。 在吴家多数人叫嚷着冤枉,祈求唐文风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时,吴家家主眼神阴狠地看向马家那边。 左右他这次是逃不过一个死字,黄泉地狱有人作陪,岂不乐哉。 “草民有话要说,望大人容禀。” 唐文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喔?”要狗咬狗了吗? 吴家家主道:“事已至此,证据确凿,草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可辩驳。不奢望大人饶恕,只求能得一个痛快。” 他抬手指向马家家主马栋梁:“草民及犬子的确强行将不少女子抓进府中,但其中有不少都送给了马家。而这马家又将其中颇有姿色的女子送与了郑监军。” 好啊,终于知道这位神神秘秘的监军姓什么了。 唐文风换了个姿势单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据本官所知,这位郑监军镇守北疆,是如何与你们联系上的?又是何时联系上的?来往频繁吗?” 吴家家主腹诽,这姓唐的明明早就将他们调查的一清二楚,现在还搁这儿装。 真他娘的一肚子坏水儿。 心里骂归骂,嘴上却老老实实交代:“大约十年前,我们四家便通过三河县上任知县何所为搭上了这位监军大人的路子。但那时候也不过是送点孝敬,让货出入北疆更顺利。真要论起来,还是在这一两年,才和他联系的频繁起来。” “四家?” 吴家家主道:“梁是非胆子小,不敢干。” 唐文风对这个梁家主是越发佩服了,跟着一堆黑煤球混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还没全黑。看来有时候胆小还真不一定是坏事。 “你说你们有将货送出北疆?都是什么货?送出北疆后又运去了哪里?” 吴家家主:“大多数是药材,粮食,布匹,偶尔有陶器瓷器和一些铁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做好了下面这番话说出口后就被唐文风派人就地正法的心理准备。 “这些货通过北戎的手送去南蛮东狄西夷等国。” 唐文风眯了下眼:“通敌叛国?” “不!”吴家家主连忙解释,“外族不产这些,所以他们给的价高,我们跑这么一趟商,赚到的钱抵得上在大乾干半年。” 巨大的回报滋长了他们的贪念与野心,原本只敢偷偷运送出北疆,后来搭上了郑监军的路子,开始明目张胆。 甚至开始不满足于买卖货物,人也包含在他们的生意内。 马家与三河县上任知县何所为关系比他们另外三家都密切,自然和郑监军也更熟。 为了讨好郑监军,吴家送了不少女人给马家,借着他们的手再转送。 有上头罩着,加上宁州原来的知府不顶事,他们几家在宁州可以说是横着走。 可惜这一切都终止在唐文风来到宁州后。 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家家主不知多少次诅咒过他,连扎小人的法子都用上了。 可唐文风偏偏半点事没有,还过的越来越滋润。 在他们翻来覆去寝食难安时,却只能眼睁睁瞧着他手底下那批官差的脸都圆了一圈。真真是气煞我也。 唐文风听完他的话,提笔在册子上的马家二字下面又画了一个圈。加上之前百家村田地租赁合同一事,马家已牵扯进两桩事里。 让人将吴家家主带到一旁,唐文风挨个挨个继续审问吴家剩余的人。 吴家上上下下很给力,每一个人手上都沾了血。 少则半条命——也就是将人打了个半死任其自生自灭,但这些人最后的结果多是命丧黄泉。多则五条——这五条还是对方记不清之下报出的数。 而犯下此等罪孽的竟是一个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唐文风对此很是不解。这个年纪不该是天真无邪心善温和的吗? 他还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女儿在这个年纪,每天最爱看的还是猫和老鼠,看见他宰杀鸡鸭还会哭。虽然最后啃鸭脖子鸡腿时吃的很香就是了。 而且从查来的消息里得知吴家从未克扣过儿女月钱,儿女皆富养。家中兄弟姐妹也不像有的人家装模作样学那些官宦世家分什么嫡庶。可以说是难得的和睦。 结果就是这样,居然还养出了一群变态渣子。 “为什么?”唐文风好奇地看着她,“你不会怕吗?” 对比其他惶恐不安的吴家人,吴玉凤的表情可以说是淡定的不正常。 她眼珠朝上望着唐文风,用一种平淡的没有半点起伏的语气道:“我喜欢听他们惨叫,那会让我觉得特别开心。” 她第一次动手杀人是在四年前,那是她大哥的未婚妻。 当时母亲邀各家奶奶来家中赴宴,她觉得无聊就去花园散步,正好撞见大哥和未婚妻在假山后做那种事。 第115章 你娘!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死给你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时候吴玉凤还不懂,便好奇地上前看。 她大哥的未婚妻在发现有人后吓得尖叫一声,等看清楚是她,又惊又怕下骂了她。 虽然后来和她道了歉,但她还是记在了心上。 于是在吴玉凤大哥成亲前,两家外出去城外寺庙拜送子娘娘的时候,她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将人从高高的台阶上推了下去。 听见她大哥未婚妻一路滚下去的惨叫声,吴玉凤轻轻翘起嘴角,只觉得心中快活极了。 那次动手后,仿佛放出了躲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恶兽。 她开始享受那些惨叫声,更享受起亲自动手的快乐。 听吴玉凤慢慢道出过往,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其中最为激动的是她大哥。 “为什么?只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你竟然能对未来大嫂下杀手,你还是人吗?”吴家大哥要起身去打她。 旁边的官差从震惊中回过神,忙上前按住他,踩住地上的脚镣:“老实点。” 吴家大哥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只能恨恨作罢。 吴玉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摔成残废后,你不是立刻娶了别家女儿吗?现在又来做什么深情?” 吴家大哥气急:“你这个......” 唐文风单手支着脑袋看他们吵,心想,看来查到的消息也不是尽皆属实,瞧瞧这吴家兄妹,根本不是消息中说的那样和睦。 看吴家大哥快气疯了,整张脸红的跟番茄一样,唐文风终于大发善心地拍了拍惊堂木:“堵住他俩的嘴,拖到旁边,吵。” 围观百姓非常乐于助人,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两块脏兮兮的抹布递出来。 官差道了谢,接过去狠狠塞进兄妹二人嘴里,然后将吴家人全部拖到边上和李梁两家做伴,等唐大人审问完所有人再一并处置。 “带肖家人。”唐文风心中不由反思。 看来以后还是能尽快处理就尽快处理,将所有胆敢搞事作死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能给自己省不少事。 就在肖家人全部押上来时,常武他们带着春意楼妈妈回来了。 “大人,时间紧迫,还未打捞完,只捞上来了两颗头骨并三根骨头。”常武说完退到边上,挥手。 身后的两名官差将提着的一块麻布放在地上,麻布上摆着两颗白骨森森的头骨和三根较长的骨头。 肖三平日里是个混不吝,可也看对象是谁。 别看他经常当着狐朋狗友的面充大瓣蒜骂唐文风,但真对上人后,立刻怂了。 毕竟连他老子都说唐文风不好惹,能躲则躲。 所以在春意楼妈妈将他供出来后,他魂已经吓飞了一半。 现在看见面朝着自己的两颗头骨,望着那俩空荡荡的眼眶,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两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正顶着划破的脸瞪着他破口大骂。 一时间只觉得心口憋闷,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唐文风余光扫到面白如纸的他,惊了一跳,环顾四周,问:“有大夫没?赶紧给咱肖三少爷仔细瞧瞧,别本官还没开始审他,他就自个儿把自个儿活活吓死了,这样多没意思。” 肖三:你娘!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死给你看! “这这这,这儿有大夫。”人群中有人高高举起手。 附近的百姓急忙让出一条路,让头发白了大半,被孙子搀扶着走的颤颤巍巍的老人经过。 唐文风都怕他这把老骨头散了:“给老先生找张凳子。” 老人的孙子连忙道:“大人,不用的,我曾爷身体其实挺好,这会儿走路不利索,纯粹是站久了。” 众人:“......”您老一大把年纪了,看热闹的心思倒还挺重。 唐文风扶额忍笑,还是让人拿了凳子来。 老人笑呵呵地谢过,坐下后抓起肖三的手腕把了把脉,随后也不知道他在肖三身上摁了哪些地方,肖三嗷嗷嗷的惨叫数声。 虽然疼得脸都快皱成一团,但瞧着精神不少。 老人笑着点点头:“行了。” “辛苦老先生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人审案更辛苦。”老人摆摆手,迟疑了一瞬,问,“这凳子草民能拿走坐会儿不?这老胳膊老腿儿确实有些撑不大住。” 唐文风再忍不住,失笑:“您老随意。”想了想,他又道:“大伙儿都可以回家搬凳子来坐,别一直站着,看热闹也怪累的。” 此话一出,好些人都使唤家里的小的回家搬凳子去。 不多时,周围就齐刷刷坐了好几排。 有人个头高,坐着怕后头的人瞧不见,干脆走到最前面席地坐下。 今日太阳挺好,也不冷。 唐文风四下扫了一圈:“都回来完了吧,都回来了,那本官就继续审问了。” 百姓们哈哈大笑,齐声道:“回来完了。” 对于肖马二家,唐文风是不准备留手的。即便不能斩草除根,也要让他们两家再翻不起浪来。 肖三这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再无狡辩可能,唐文风便将他丢到旁边,先不急着处理他。 “肖成丰,有人状告你侵占良田,打压无辜村民,买卖人口,勾结官差盗取库银私铸,......” 一口气念了十来条罪名,唐文风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问道:“以上罪名你可认?” 肖成丰不愧是老狐狸,到了这种时候还沉得住气:“草民不认。” 唐文风点点头:“既如此,你便先候着。” 肖成丰愣住,不懂他这是什么操作。 唐文风却不再看他,一一审问起肖家其余人。 肖家除肖成丰那一脉,其余人虽也有犯罪,但大多没有涉及命案。 唐文风心里有了数,让人将除肖三和肖成丰外的肖家人带去旁边等待发落。 肖三忍不住悄悄看了眼自家老子,被肖成丰瞪了眼。他缩缩脖子继续老实跪着。 整个肖家他最怕的就是他爹,打他是往死里打,半点不留手。 如今只剩下马家,不用唐文风吩咐,早就候在左右的官差已经主动押着他们上前。 一共八十九人,乌泱泱跪了一大片,把肖家父子都挤到边上去了。 第116章 唐文风精神一振,竟然又牵扯上肖家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唐文风忍不住咋舌,唐三藏取经路上才八十一难,这马家够厉害的啊。 他在厚厚一叠状纸里翻了翻,翻出那张告马家大奶奶余白素抢夺他人之子的状纸。 “带余白素上前。” 常武从跪在地上的马家众人里拽起一个女人,推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摁着她跪下。 余白素年轻时不愧是宁州出了名的大美人儿。 如今年近五十,保养极好的她瞧着却像三十出头。虽少了女儿家的娇憨清透,却多添了妩媚风情。多日的牢狱之灾不仅没有损她半分美貌,反而增加了一丝楚楚动人。 瞧瞧周围的人群,一个个眼睛都快看直了。 余白素平日里鲜少出门,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今日可算是让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百姓们大开了眼界。 就连上辈子见多了天然的,人工制造的各类美女的唐文风都不得不叹一声,这余白素确实生的美极。 在这之前,他见过的最拔尖的要数崔鸿的娘亲新平长公主,但新平长公主自小生长的环境不同,养出了一身雍容气质,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可余白素不同,男人见了她会怜爱,欢喜,不由自主地偏疼她。 这不,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小声嘀咕起是不是冤枉了余白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像是坏人。 唐文风拿起惊堂木啪啪啪敲了几下:“是与不是,审过便知。” 嘀嘀咕咕的百姓瞬间噤声。 有些媳妇儿在旁边的,下死手拧了他们一记,疼得他们脸色扭曲,还不敢叫出声。 唐文风:“何氏出列。” 状告余白素的老妇人是孤儿,随夫家姓何。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在地上梆梆梆就磕了几个头:“大人。” 唐文风看她这结结实实的力道都觉得脑门子疼,一大把年纪了,别给磕出好歹。 “行了,不必多礼。你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与本官听听。” 何氏道:“民妇今年六十有三,幼时逃难和家人失散,被何家人捡了回去。何家有一子一女,长子体弱多病,幺女是晚来子,与长子岔开十三岁......” 何家夫妻俩怕长子活不到成年,便听信算命先生的话,准备给长子养了一房童养媳。他们不想去买别人家的女儿,一拖再拖,就拖到了捡到何氏的那一天。 当时何氏才九岁,夫妻俩带她回去后,询问她是否愿意做长子的童养媳。如果不愿,他们就当收养一个干女儿,如果愿意,等长子及冠,他们便成亲。 何氏虽然年纪小,可家中姊妹众多,从小早慧,十分会看人脸色。她看出何家夫妻是真的有收她做干女儿的打算,思考过后,还是选择了做童养媳。 她觉得何家夫妻很好,何家长子也很好,会给她糕点吃。 做干女儿以后要嫁人,她不想离开何家。 而事情就是这么巧,何氏来到何家不久,何家妻子就怀上了。他们觉得何氏是福星,越发的对她好。 而不知是否真应了道士的话,有了童养媳后,何家长子的身体也好了不少。往日一天里大多时候都躺在床上养着,如今也能下床去院子里走动走动了。 长子身体渐好,又得了女儿,还有个贴心的未来儿媳妇在身侧。 何家夫妻以往的满面愁容再见不到,整日里都欢欢喜喜。 可惜好景不长,在何家长子行冠礼的前一天,与何家生意上起了龃龉的对家雇人来家中打砸了一番,还动了手。 何家长子哪能眼睁睁看着爹娘受欺负,便让何氏抱着妹妹躲起来,他去帮忙,结果被其中一个地痞摸到背后敲了闷棍,当时人就倒地不行了。 看出了人命,那些地痞无赖慌忙跑了。 何家夫妻看着倒在地上的长子,只觉得天都塌了。急急忙忙送去医馆,人却在半路就咽了气。 长子死了,何家夫妻一夜间苍老下来,整日整日的精神恍惚。 何氏见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想起老人口中所说的冲喜,便主动提出她要和何家长子成亲。 何家夫妻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忙阻止她,说不能让她搭进去一辈子。 但何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谁来劝都不改主意。 于是挑了一个结阴亲的好日子,何氏抱着何家长子的牌位与他成了亲。 何家夫妻哭的泣不成声,直说拖累了她。 但或许冲喜真的有用,何家夫妻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 为免对家再来找麻烦,何家夫妻将生意转了出去,带着何氏和幺女回了乡下。 如此又过了许多年,待何家幺女长大成人,何家夫妻双双撒手人寰。留下何氏与何家幺女相依为命。 说到此处,何氏看向唐文风:“大人或许很是疑惑,民妇为何要提起多年前的事,还与马家没有半点关系。” 唐文风点点头。 何氏猛地抬手指向肖成丰,咬牙切齿道:“因为他就是当年何家生意上的死对头,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余白素。” 众人纷纷哗然。 唐文风精神一振,竟然又牵扯上肖家了。 “来啊,给何氏搬张凳子,年纪不小了,久跪伤身。” 马栋梁等人:我们年纪也不小了!!! 等何氏忐忑地坐下,唐文风抬了下下巴:“你且再细细说来。” 何氏道:“一年庙会,我们全家人去庙里上香求平安,遇到了余白素......” 说来也是一段孽缘。 何家长子身体虽然不好,但生的相貌堂堂,又温和知礼。庙会一遇,叫余白素对他一见倾心。 肖成丰自小喜欢余白素,对她甚为了解。 见她动了春心,便旁敲侧击询问是何人。 余白素那时候年岁还小,正是天真烂漫,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开口问,她便老老实实说了。 肖成丰听了后,立刻和她说何家长子已有了童养媳,不久后就要成亲。 余白素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哪肯拱手让给他人。于是便询问肖成丰可有法子拆散他们。 肖成丰自是说有,让她安心等好消息。 在家中满心欢喜等待好消息的余白素全然不知她一句话给何家带去了怎样的祸事。 第117章 唐文风听到现在,真是恨不得手边有一把瓜子让他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唐文风好奇:“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何氏瞪着肖成丰:“这些事,全是民妇的小姑子,何家幺女何右琳从肖成丰口中得知。” 原本被何氏突然发难,肖成丰脸色都未变一丝一毫,此刻听见何右琳三个字,脸色却瞬间大变。 “肖家主可是想起来了?”何氏冷笑。 她又转头看马栋梁:“马家主是否也有印象?” 马栋梁低着头装死。 唐文风听到现在,真是恨不得手边有一把瓜子让他嗑。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这关系复杂错乱,跌宕起伏,比上辈子跟着老婆看的那个回家的诱惑还要刺激。 “这何右琳......是否就是被余白素抢了孩子的那位?”唐文风问。 何氏点头:“回大人的话,是。” 装死的马栋梁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跪在前面的余白素,嘴唇颤抖着,须臾后又重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马家长子只觉得脑子被谁用大锤使劲儿砸了一下,砸的他头昏耳鸣。 提前小姑子,何氏眼眶红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民妇不知道右琳是从何处得知与肖家的恩怨,那时村里的几个混混见我们家无男人撑腰,天天来骚扰,村长也想霸占了何家的田地。民妇分身乏术,等到处理好村中事,才发现右琳不知何时已经做了肖成丰的外室。” 将肖成丰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唐文风唤道:“肖成丰,你上前来。” 被马家人挤到边上的肖成丰老老实实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下,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唐文风问:“本官问,你答。” 肖成丰恍惚地点了点头。 “你可是对何家幺女何右琳动过心?” 肖成丰撑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半晌后轻点了下头。 唐文风:“你对余白素可还有情?” 肖成丰迟疑了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余白素一双美目微微睁大,藏着些许不敢置信。 唐文风又问:“你对余白素断情,可是因着何右琳?” 肖成丰沉默,许久后吐出两个字:“不知。” “那好,本官再问你,何右琳后来为何做了马栋梁的外室?” 状纸上能写下的东西有限,是以师爷在写状纸时,只挑拣着重要的记下。 这一点信息,就是记录在状纸上的。 肖成丰闻言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艰难开口回答:“是......是马栋梁问我要的。” 唐文风皱眉:“你说你心仪何右琳,却转头又将她送人?” “不是的!”肖成丰辩解道:“我问过她,我亲口问过她愿不愿意,她说愿意的。我没有想将她送人!” 唐文风语气不咸不淡:“那你在与何右琳这段关系期间,你是否知道她是何家人?” 肖成丰萎顿下来:“不知,我是在很久之后才知晓的。”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绝对会在何右琳故意接近自己的那一刻灭口。 唐文风:“多久知晓的?” “在她去了马家的两年后。”肖成丰低声道:“我收到了她差人送来的一封信。” 何右琳跟了他七年,他是在第三年才彻底信任她。那时候,他的一应吃食才由何右琳经手。 也是这时候,何右琳开始给他的饭菜里下药,不知道她从何得来的逍遥散。四年下来,他有了瘾,到如今也没能彻底戒掉。 在知道自己染上了药瘾后,他恨透了何右琳,却在收到她的信件后,又巴巴地找了过去。只是等待他的,只有一座冷清的坟墓。 唐文风看向何氏:“何右琳是因何去世?” 何氏恨恨道:“是余白素害死的她。右琳怀了马栋梁的孩子,本想落胎,但大夫说她身体不好,极可能一尸两命。她只能百般不情愿地留下这个孩子。找机会从马家逃了出来。” 何右琳逃出马家后找到何氏,二人连夜离开了府城,去往了一处乡下。 等到快生产那日,门外响起敲门声。 在屋里绕着圈走的何右琳以为是去请稳婆的何氏,打开门后发现竟是余白素。 她带来了一大帮人还有稳婆,让下人熬了一碗催产药给何右琳灌下,等到何右琳发动后,让稳婆去接生。孩子生下来后,她便让下人直接抱走了孩子,而她则留下来亲手捂死了何右琳。 这一切,都是去请稳婆回来的何氏亲眼看见的。当时她与稳婆刚刚走到门外,发现不对劲要跑进去。 但稳婆见多了大家族的隐私事,急忙拉住何氏,二人绕了一圈,躲在了何右琳房间外的一棵大树后面,那里能够透过虚掩的窗户看清房中发生的一切。 当时要不是那位心善的稳婆死死捂住何氏的嘴,何氏怕是也死在了余白素手里。 唐文风听完后道:“可有证人?” 何氏用力点头:“有的。”说完她看向围观人群。 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头发苍白的大娘,她被子孙搀扶着,佝偻着腰背要和唐文风行礼。 唐文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么大年纪了还给他下跪,他怕折寿啊。 大娘笑呵呵的,年近九十,声音还非常洪亮,和唐文风说自己姓佘。 唐文风让人搬了把椅子给她坐下,问:“佘大娘,方才何氏说的那件事,您还记得吗?” 佘大娘耳朵有些背了,边上的孙子便凑到她耳边复述了一遍何氏的话以及唐文风的提问。 佘大娘听了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她叹着气:“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心肠这么狠毒的人。那位富家奶奶说,你以为你是为什么怀上的孩子?是我帮的忙啊。你的避子汤全让我吩咐人换成了养身汤。那个说你不能落胎的大夫也是我事先买通的。我做这么多事,为的就是这一天。让你白活了这么久,你早该去死了。” 唐文风确认:“可有半句虚言?” 听完孙子的转述,佘大娘道:“老婆子绝对没有半句假话。当年这事过后,老婆子也害怕啊,再不敢给人接生。连着好几宿做梦都是那位富家奶奶狰狞着脸捂死人的场面。哎哟哟,吓死个人。” 第118章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佘大娘突然一拍大腿,道:“对了,大人,老婆子记得当时那位富家奶奶让下人去抱孩子的时候,叫了一个下人的名字,那个下人叫......叫......啊,丛三顺!不对,好像又是丛三水?” 唐文风看向跪了一地的马家众人:“有叫丛三顺或者丛三水的吗?或者名字和这三个字相似的?” 马家的下人偷偷拿眼睛瞄跪在马家家主马栋梁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 唐文风眯了下眼睛:“常武,把马栋梁身后那人拖出来。” 丛山水连呼大人饶命。 常武将他从马家人群中拖出来扔在余白素旁边。 “说,你叫什么名字?”唐文风不耐。 丛山水瑟瑟发抖:“丛......丛山水。” 唐文风用力一拍惊堂木,吓得他又是一抖。 “老实交代,当年余白素是否抢夺何右琳亲生子,又害人性命?” 丛山水支支吾吾。 唐文风见状,抽了支令签扔下去:“给本官打!” 签筒里有红黑白三种令签,一支红签打十板子,黑签五板子,白签最轻,一支签一板子。 而唐文风扔出来的是一支红签。 丛山水从上前来的几名官差摁在条凳上,一板子下去顿时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大人!大人饶命!草民交代!草民都交代!” 唐文风挥手:“晚了,本官暂时不想听。给本官堵住他的嘴,难听。” 非常上道的围观百姓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来一块抹布递给常武。 常武接过来用力塞进丛山水嘴里。 一顿板子打完,丛山水命快没了半条。 再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 怕唐文风再找到问题收拾他,唐文风没问的,他都老老实实说了。 他是马家的两位管事之一,是余白素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她的亲信。背地里帮着干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包括隐瞒当年何右琳给马栋梁下断子绝孙的药。 丛山水这一反水,直接将余白素捶的死得不能再死。 或许是知道再无翻身的可能,余白素一改柔弱无辜的姿态,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问这话的不是唐文风,而是肖成丰。 在听见何右琳是余白素亲手捂死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为什么?哈哈哈。”余白素笑得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问我为什么?” 她猛地收敛起笑,眼神疯狂:“你口口声声说心仪的是我,娶成家女儿是迫不得已,对她没有半分情,我信了。可是呢,遇到何右琳后,你一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再没拿正眼看过我!” 肖成丰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是你先嫁给马栋梁的!” 余白素大声道:“那是我爹娘订下的亲事,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能怎么办?” 眼看肖成丰有些气消。 唐文风光明正大拱火:“一个敢亲手杀人的弱女子,真是好弱喔~”调子贱兮兮的,听着就让人想揍他。 余白素对他怒目而视。 肖成丰有些消散的火气果不其然再度被勾起,与她翻起陈年旧事:“你有脸指责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却看上何家那个病秧子!你从未对我生过情,我为何非得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余白素哑口无言。 肖成丰还要再说,旁边却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是他的正室,肖成氏。 她双目含泪,愤怒地瞪着他:“肖成丰,我要同你和离!” 不等肖成丰开口,肖成氏反手又给余白素一巴掌,打的她扑倒在地:“贱人!” 肖成氏呸了一声,转身回了官差身边,抬手理了理发丝,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 官差低头看了眼她戴着手铐的双手,默默咽了口口水,愤怒之下的女人好可怕,他刚才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冲出去了。 他偷偷瞄了眼唐文风......旁边的赵齐,暗暗祈祷着案子了了后,赵头儿不要记得他。 “大人,草民有事要交代。”说话之人是肖成丰与肖成氏的长子,肖三一母同胞的大哥。 跪在边上的肖三震惊地抬起头看他。 肖家长子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肖三瞬间低下头装死。他最怕爹,也怕大哥。 肖家长子走到最前面恭恭敬敬跪下:“大人,草民手中有我父亲肖成丰侵占良田,买卖人口,偷盗库银......的罪证。” 肖成丰瞪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你......” 肖家长子还笑了:“从小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您不喜欢娘,我和弟弟。今日终于知道了。” 你不把我们当一家人,我又何苦还为你隐瞒呢?要死大家一起死。 唐文风吩咐王柯与常文,叫上几名官差带着肖家长子去拿他口中的罪证。 肖成丰无力地跪坐在地,心知一切都完了,事情再无回转之地。 早知有今日,他就该在老大出生那天把他掐死。 肖成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大人,草民......要告发马栋梁。” 这些年和马家合作,他帮着马栋梁干了不少缺德事。 他已经没了活路,能拖一个下水是一个。他走投无路,其他人也别想独善其身。 唐文风抬头看了看还早的天色,有些开心。 他就知道,从和两家家主有牵扯的余白素这里下手是能够最快结案的法子。 唉,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肖家长子反水捶死他老子肖成丰,肖成丰又拿证据捶死马栋梁。两家家主一倒,各自的下人迫不及待交代起自己知道的一切。其中不乏瞎编乱造和无甚根据的谣言猜测。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唐文风用力拍了下惊堂木:“所有人全部收押,择日发落。” 今日之后,盘踞宁州多年的五大家彻底倒塌,压在众多经商散户头顶的阴云消散。 雨过天晴啊。 第119章 你管这叫还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曾经风光一时的五大家主一夕之间去了四。 唯一侥幸逃脱的梁是非还时不时被叫去衙门问话。吓得他寝食难安,原本圆润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某天唐文风例行问话时,无意间抬头一看,后知后觉发现梁是非竟然已经从加加加大号的身材,变成了加大号。 被唐文风震惊的眼神看得坐立难安,梁是非挪了挪屁股:“大人啊,草民能回去了吗?” “啊?啊!回吧。”唐文风将一张单子抽出来,刷刷刷落下自己的大名,又盖了官印,“拿着这个去找赵齐,把罚款交一交,交完你们家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梁是非感激涕零:“是是是,谢谢大人。” 唐文风叮嘱道:“你和你儿子这次能逃脱牢狱之灾,多亏了平日没做多少损人利己的事。一定牢记其余几家的下场,万不可步了后尘。” 梁是非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唐文风让他交的罚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算少。 这些年和另外四家混在一起,虽然因着他胆小不敢掺和某些黑色产业,但家中灰色生意不少。这些生意如今全被官府查封。 这罚款一交,说不上伤筋动骨,也要放不少血。 不过只要一想到马肖吴三家的下场,梁是非又觉得再交多些罚款也没甚要紧。只要命还在,钱没了就没了,以后可以再挣。 那日公开审案后,唐文风和衙门上上下下又忙活了两个多月,才算是把五家的事全部处理妥当。 梁家就不提了。 李家家主李长存花钱收买考官调换考生考卷,篡改录取名单,顶替他人秀才功名。剥夺其功名,判其服刑十年,赔偿董秋生三百八十二两三钱。 吴家家主与其女吴玉凤乃首恶,手上沾染多条无辜性命,判二人绞刑。其余吴家子孙,凡查明属实,手中沾有人命官司,皆判斩首。而吴家那群跟着为非作歹的仆从丫鬟以及打手,良籍者全部贬为奴籍,而奴籍者刺字后发配北疆。 肖家家主肖成丰与马家家主马栋梁手上人命无数,还牵扯到郑监军,唐文风不准备处置他们,等崔钰离开宁州时,让他把二人带回京中让乾文帝处罚。 余白素除手上沾有何右琳的命之外,还暗中害了不少被马栋梁养的外室,且还使手段将一些被马栋梁多看了几眼的良家女卖去了楼里。同吴家父女二人一并施以绞刑。 肖马二家其余人,该砍头的砍头,该坐牢的坐牢,该发配的发配......总之必须做到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花了两天的时间判决完,唐文风让师爷挑个行刑的“好日子”。 师爷翻出一本老黄历,抱着翻了好一会儿,挑出来两个日子。 一个是十四天后,一个是二十七天后。 唐文风自是不想夜长梦多,大手一挥,将行刑日子定在两天后的午时。 师爷:......所以你多此一举让我翻黄历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唐文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回他一句——要有仪式感。 ***** 这日,碧空万里,天气极好。 原本的菜市口,如今的商业街街尾,划分出来作为刑场的场地上整整齐齐跪了两排。 百姓们,尤其是受害者家属,拎着这几天收集而来的烂菜叶子,不停朝刑场上扔。 有着反社会人格的吴玉凤这下子再淡定不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年纪小小就是噬人恶魔,若非唐大人事先声明过不愿行刑场面太过惨烈,他们都想提议将这小魔头处以车裂。 赵齐不错眼地盯着立在不远处,足以两米多高的日晷,许久后,低声对唐文风道:“大人,午时了。” 唐文风点了下头,看向围观百姓:“带了孩子来的记得把眼睛蒙上,要是受了惊晚上做噩梦就不好了。” 说完,他掷出令签:“行刑!” 或许到了这时,他们终于知道事情再无回转,即将命丧黄泉,一个个都忍不住哭嚎起来,嚷着大人饶命。 唐文风充耳不闻,冷眼看着。 吴家父女与余白素被带到刑架边,三人早已吓得浑身发软,涕泗横流。 待绳索套上他们的脖颈,更是直接吓得失禁。 与他们相比,其余人倒是显得痛快许多。 刀斩下,头落地,一点多余的痛苦都没受。 行刑的两位刽子手刀都换了好几把,才算是处理完。二人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砍这么多脑袋,挥刀挥到后面整个人都麻木了。 唐文风起身:“赵齐,你带着人刨个坑将尸体扔进去一并烧了,此处拿水冲刷干净。” 赵齐点头:“是。” “常文,你去衙门口贴张通知,让登记在册的受害者或其家属,三日后来衙门外的广场领取赔偿金。” 常文:“是。” “行了,本官就先回了。”唐文风摆摆手,转身离开。 砚台眨了下眼,安静地跟了上去。 夜深人静,唐文风猛地惊醒,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大人,做噩梦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唐文风腾的坐起。 看清是谁后,他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深更半夜不睡觉坐这儿干嘛呢?你是嫌我命太长?” 坐在桌边的砚台道:“这不是白日里看大人您有些不对劲嘛。” 跟在唐文风身边这么多年,砚台自问对他也算有七八分了解。白日里那状态一看就是死要面子在强撑。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场,他敢保证,唐文风一定会吐出来。 “就你眼尖。”唐文风没好气。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问:“你们暗卫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砚台点头:“我还好,因为被陛下赏赐给了长公主,后又跟着小少爷,手上没多少人命,也就七八十条吧。” 唐文风:“......”你管这叫还好? 砚台道:“第一次跟着头领去完成任务,杀了人回来连着做了好几宿噩梦。后来习惯了就睡得踏实了。” 他安慰道:“大人您以后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唐文风黑线:......不,我不想习惯。 第120章 简直是卸磨杀驴! 第一百二十章 要说马肖吴李四家倒了,最让唐文风高兴的一点,莫过于从他们家搜出来的万贯家财。 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古董字画更是数不胜数。直接将府衙后院占去一多半。 唐文风小心地侧着身体从两个大木箱中间穿过,走到崔钰旁边:“全都在这儿了?” 未免让人怀疑他私吞赃款,唐文风是拜托崔钰去的。作为乾文帝的亲外甥,自是不会也不敢从中做什么手脚。毕竟这些东西都要送去给他的皇帝舅舅。 “除去赔偿给那些受害百姓的钱,都在这儿了。”东西太多太杂,整理了半个多月才算是一件不落地记录在册。崔钰这段日子每天晚上合上眼,脑子里都是各种物件在飞。 “辛苦了。”唐文风拿起一个冰裂纹的花瓶,“这玩意儿值钱吗?” 崔钰扭头看了眼:“值。像你手上这款,小一千两是要的。若是遇到有人特别喜爱,翻个一两倍也不成问题。” 乖乖,这一个花瓶都快顶他十年的年俸。 “大人,大人!” 田小一扯着嗓门儿跑进来,跑到台阶处急忙扶着旁边的柱子刹住脚,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么多啊?” 这些天轮到他巡逻,还没来过后院。 唐文风小心地将那顶了他近十年俸禄的花瓶放回箱子里,这才直起身问:“慌慌张张的,又怎么了?” 听见他问,田小一才从琳琅满目中艰难挪开视线。 “大人,京城那边又来人了,来的是关大人。” 关大人?关平升! 嘿,竟然是老熟人。 唐文风和崔钰说了声,慢吞吞又从箱子间挪出去,快步往外走。 田小一急忙跟上。 衙门外,关平升看见唐文风,笑眯眯地冲他招了下手:“唐大人,接旨吧。” 旁边一人恭敬地将双手捧着的木匣奉上。 唐文风愣了愣,小声问:“需不需要先去洗个澡,焚个香啥的?” 关平升笑道:“那是前朝的规矩,本朝太祖他老人家嫌麻烦,省了这一道,有官职在身者,只需衣着整洁便好。”换言之,老百姓们接旨就需要沐浴焚香,摆放香案等。 因为皇帝是天子,颁布圣旨好比天授神权,上天下达命令,自然需要敬畏。 除了接旨前流程麻烦,接到圣旨后也不能将其随意丢弃,要仔细收好。有一些人尤其是普通百姓,还会将圣旨供奉在自家祠堂,与祖先一起受香火。因为接到圣旨是光宗耀祖的荣誉。 唐文风听罢,忙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帽子,用眼神示意旁边田小一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田小一打量了一番,轻点了下头,表示没有不妥。 唐文风放松下来,双手提起官服前摆,慢慢跪下:“宁州知府唐文风接旨。” 关平升打开木匣,小心拿出圣旨展开:“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宁州知府唐文风恪尽职守,清廉爱民......” 夸了一通后,正文来了。 “唐卿忠君爱国,朕心甚慰。着尔三月探亲,后回京述命。钦此。” 总的来说,就是你这个知府干的很好巴拉巴拉,朕感到很满意,特意放你三个月的假让你回老家探亲,探完亲再回京城老老实实报告你在宁州担任知府期间的情况。 听得跪在地上的唐文风脸是一阵阵的扭曲。 草!这皇帝老儿是不是掐准时间来的?他刚把马家等人解决了准备好好享受享受咸鱼生活,就让他回京! 简直是卸磨杀驴! 唐文风闹心吐槽无处宣泄,还得摆出个感激涕零的表情叩谢皇恩。 毕竟在外人看来,在宁州这个偏僻地界当知府,还不如回京城当个芝麻小官。 等他接过圣旨,关平升才指着身后一人对他说:“这位是吏部出身的范师弟,陛下命他来接替你。” 范曲咧出一口大白牙,嗓门儿洪亮:“唐师兄好!” 唐文风眼皮子跳了跳,谨慎地问:“冒昧问一句,你年岁几何?” 瞧着比唐文风上辈子一土木出身天天跑工地的哥们儿还要黑还要糙的范曲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三十有五。” 唐文风:“......”你特么不说自个儿三十五,我差点怀疑你五十五! 见唐文风表情复杂一言难尽,关平升哈哈大笑,解释道:“他以前是工部的,经常外出,又是那种晒黑了就很难白回去的。所以陛下把他调去了吏部,想着送你这儿来。琢磨着这边比京城更冷,总能白回去点。” 还有一点关平升没说,大乾无论男女都更喜白肤,因为皮肤白,代表着这人家世好。虽然这个说法不是绝对,但也代表着大部分。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白遮百丑嘛。 范曲其实仔细看,五官并不差,大眼高鼻薄唇。但因着这身黑皮已经被退过八次亲了,到现在还是光杆儿一个。 连他的爹娘都从一开始的焦急变得无所谓。反正有妾生子在,以后也不缺摔盆的。 听了关平升的话,唐文风干笑。真该让你见见暹罗猫,越冷越特么黑,跟个煤球似的。 乾文帝派范曲过来接替唐文风,其实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这边涉及的很多东西都对大乾有助益。范家上上下下一直是立场坚定的保皇党,派范曲过来,乾文帝比较放心。再一个,范曲的能力有目共睹,能吃苦,脑子活,不死板,更容易接受唐文风那一套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事实证明,乾文帝选择的人的确是非常适合的。 唐文风在和范曲聊过后,发现他模样看着古板,其实思想一点也不老旧。 在听唐文风说,衙门每年过年前会给百姓发补贴,范曲只惊讶了一下,就提议不如将过年前的补贴减少,然后增加过节时的补贴。 如此百姓们会感到更愉悦。 毕竟一年领一次钱,和一年领两次甚至三次的心情还是很不一样的。 几天相处下来,两人还挺聊的来。 唐文风更是坦然接受了师兄这个称呼,尽心尽力的将手上的一应事宜交接给他。 第121章 唐文风黑线,你们这样会显得刚才感动不已的我很傻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唐文风要回京的消息只在衙门里传开了。 府衙上上下下舍不得他,一个个跟死了爹似的见天拉着个脸。出去巡逻时遇到有人闹事的,以前都是先劝,现在直接动手抓。抓完往大牢里一塞,任你哭天喊地也不理。有那闹得狠的,还会挨一顿胖揍。 一时间,府城那些地痞无赖很是安分,生怕触了这群莫名不爽的官差们的霉头。 转眼已快入冬。 唐文风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范曲也慢慢上手处理宁州的事务。 这天,衙门口来了一位老农,抹着泪敲立在门口的大鼓。 值班的官差过去一问,原来是他家的牛丢了。 唐文风听完官差的禀报后,深觉这是个融入百姓提升好感的好机会。 于是便叫范曲去处理,他在旁当个背景板就行。 老农看见唐文风就是一番哭诉,说他家的牛年纪大了,明年收秋后就准备让它颐养天年的。结果今日他牵着牛去吃草,捞个鱼的功夫,那么大一头牛就不翼而飞了。他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找见,不得已跑来报官。 范曲理了理衣服,上前:“老人家,你先带我去丢了牛的地方看看。” 老农扭头看他:“你是......” 范曲和颜悦色:“我是宁州的新任知府,唐......”大人要回京了,所以我来接替他。 话还没说完,就听老农嗷的一嗓子,见鬼似的瞪大眼,随后转身拔腿就跑。 那飞奔的架势,完全看不出上了年纪。 范曲很是伤心,摸着自己的脸问唐文风:“我长的就这么吓人吗?” 唐文风语塞。他觉得,老农很可能不是被范曲那张黑皮吓到了。 但具体是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也想不到。 很快,唐文风他们就知道老农反应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吃晌午饭时,衙门口值班的官差忽然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声喊着那句让唐文风分外耳熟的话。 “大人,大人!不好了!” 唐文风叹气:“又怎么了?” 官差伸手指着外面:“衙门口来了好多人,乌泱泱一大片,堵的都没地方走了。” 捧着碗埋头吃饭吃的非常香的范曲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他今天就出了一次门,还把人吓跑了。 唐文风放下筷子,招呼来报信的官差:“走,出去看看。” 范曲和关平升还有崔钰互相看了看,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唐文风一只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外头就响起老大的一声“唐大人出来了”。 没等唐文风做出反应,聚集在衙门外头广场上的百姓就七嘴八舌开始问。 “大人,您要走了吗?” “您什么时候走?我舍不得您?” “您能不能不走啊?我们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再不给您拖后腿了。” ...... 就连那些死猪不怕开水烫有了无数前科的混混们都聚集在人群之中,嚷嚷着他们以后一定找正经事做,不再给他添麻烦了。 唐文风愣神之后,心口酸酸胀胀的,这么多年费心费力地建设宁州,也不是做的无用功,看看这群可爱的百姓,值啊! “皇上要调我回京了,还派来了一位能力强为人好的大人接管宁州。你们不用担心以后,范曲范大人只会做的比我更好。” 有人小心翼翼问:“调回京城,是要升您的官吗?” 唐文风顿了下,没有直接回答,毕竟他也不知道乾文帝叫他回去做什么。只是道:“京城可是在天子脚下,你们说呢?” “那肯定是要升您的官,再没有比您更好的官老爷了。” “那......那咱们是不是不应该留唐大人了啊?他可是要升官的。” “可是我好舍不得唐大人,我还想嫁给他呜呜呜......” “美得你,小丫头片子,要嫁也是我嫁,你才几岁啊。” 唐文风囧。很好,宁州的百姓还是一如既往的说着说着就开始歪楼。他可以放心的走了。 一位上了年纪,穿着绸缎的老人杵着拐杖上前一步:“大人,您何时回京?” 唐文风道:“再过三日。” 再往后就该下雪了。虽然宁州到江州铺了水泥路,可后面的路却不好走。早些上路,说不定还能赶在过年前回家给爹娘他们一个惊喜。 杵着拐杖的老人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轻声对旁边扶着自己的孙子小声说了些什么。 老人的孙子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后又去和其他人说了什么。 就这么神神秘秘地一个传一个,最后所有人竟然全都走了,头也不回,走得还十分匆忙,像后头有鬼在撵似的。 唐文风黑线,你们这样会显得刚才感动不已的我很傻喂。 ***** 时间眨眼而过。 唐文风掀开马车帘子,拍大头和包子的屁股:“不许上一辆马车,太沉了。” 公老虎大头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力道忒大,抽的唐文风腿生疼。 唐文风捏它耳朵:“和砚台坐一辆马车去。”这俩小时候,除了他,就是砚台王柯几位侍卫喂它们比较多。因为他们几个相对而言比较闲。 只不过两头老虎比较有性格,除开他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砚台。其他人可以摸它们的背,但是不许摸头,更不许摸屁股。 王柯他们每次都忍不住骂它俩是白眼儿虎。 等大头被砚台带走,唐文风忍不住念叨:“让你们留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不乐意。换了地方水土不服我看你们要怎么办。” 母老虎包子嗷了一嗓子,像是在说他啰嗦。 虽然早已习惯了这两头老虎在面前晃悠,猝不及防听见吼声,几匹马儿还是害怕的希律律地叫。 “赶紧上去。”唐文风安抚着受到惊吓的马儿,催磨磨蹭蹭的老虎。 包子轻盈地跳上马车,钻了进去。 本来是准备留它俩在宁州的,毕竟这里才是它们的地盘。 结果他出门时,这俩像是知道他走了就不回来了,一张嘴咬住他的衣摆,屁股坐到地上,一副无赖样。 两头老虎加一块儿大几百斤,唐文风可怜的衣摆撕拉一声壮烈牺牲。 见咬衣摆不行,这俩就直接抱腿。 无奈之下,唐文风只能带上它们。 “大人,东西都装好了。”砚台走过来,顺便摸了下探出车厢的母老虎包子的脑袋,被嫌弃地看了一眼,但没躲。 “走吧。”唐文风回头看了看衙门,对红了眼眶强忍眼泪的官差们挥了挥手,抬脚爬上马车钻进了车厢。 马车渐渐远去,官差们再忍不住,你抱我我抱你嗷嗷大哭。 其中常武哭的最是豪迈,眼泪鼻涕糊了他哥一肩。 马车骨碌碌地从街道上走过,四周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车轱辘的声音。 一直到城门口,赶车的王柯突然拉了缰绳,回头撩开车帘,压抑着激动:“大人!” 靠着老虎发呆的唐文风疑惑的嗯了声。 王柯兴奋的脸都红了:“大人快看!” 唐文风不解地探出身子,抬头往前看去,整个人瞬间愣住。 前方,当初铺好水泥路放炮仗的地方,密密麻麻挤着人群。 为首的几个汉子扶着一把巨大的绸伞,伞上缀着无数小绸条。 第122章 万民伞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百姓们激动地喊道:“唐大人!” 唐文风从马车上下来:“你们这是......” “大人。” 那位杵着拐杖的老人对他点了下头,指着那把大伞道:“时间太赶,有些粗制滥造,望您莫嫌弃。” 唐文风望着厚重的绸伞说不出话,鼻子有些发酸。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收到万民伞。 说实话,对于宁州他确实算尽心尽力。可从来没有人知道,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他是把发展宁州当成一场模拟经营类游戏在玩。 当然,宁州的百姓明显比某天际线里的那群刁民好应付多了。 “嫌弃?怎么会嫌弃?宝贝都来不及。”唐文风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酸胀的情绪走上前去,抬手捏起一根绸条,上面绣着赠送之人的姓名。 老人笑着点点头:“那就好,大人喜欢就成。” 老人的孙子这时走上前,怀里抱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篮子:“本来大伙儿还想送些鸡蛋猪肉让您带上的,可出了宁州的地界,外头就没这么冷,怕放坏了。所以只给您准备了一些馒头饼子,还有肉脯。这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要收下。” 看百姓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唐文风伸手接过来,笑着道:“隔着布都闻到香味儿了,肯定很好吃。” 一句话换来众人满面笑容。 “大人!我会努力念书,以后和大人一样做个好官!” 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踮着脚大声道。 “行啊。”唐文风将篮子交给走过来的砚台,笑看少年,“我和范大人已经说好了,过些日子府城开始修建小学,到时候你们都可以去念书。” 修建小学在他的规划里,目的是为了扫盲。学习的东西很简单,只要能多多少少认点字就好。 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乾文帝那个老王八蛋的圣旨就来了。 他只能将早先闲暇时写的发展规划书交给范曲,让他做参考。 好在范曲看过他给的规划书后对上面列出的每一条都很赞成,甚至已经在着手准备盖小学了。 众人皆惊:“真的都可以去吗?” 唐文风轻点头:“都可以。下至三岁,上至八十,只要你能学的进去。” “呜呜呜......唐大人,你不要对我们这么好啊,更舍不得你走了。”一位大婶哭的十分豪迈。她男人在边上手忙脚乱给她擦着脸。 唐文风哭笑不得:“难不成还希望我对你们差些?” 大婶噗的笑出一个鼻涕泡。惹来众人善意的大笑。 唐文风笑着挥挥手:“都回吧,走的时候小心点,别抢道,当心摔倒。” 百姓们使劲儿挥手:“诶,晓得。” 早就等候在一边的王柯和砚台上前来接过绸伞,把它绑到马车顶上。 “走了。”唐文风重新钻进了车厢,撩开车帘,看见外头的百姓还在用力对他挥手。 马车走出很远,宁州的百姓都还舍不得离开,一直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才长吁短叹地转身进城。 “娘,我以后要是去京城,能再看见唐大人吗?”小孩儿问。 孩子爹笑他:“还想的挺远,毛都没长齐呢。” 孩子娘瞪孩子爹:“咱儿子这叫有志气。” 孩子爹:“得得得,我的错。” “你以后只要认真念书,去参加科举,肯定能见到唐大人的。”孩子娘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说。 小孩儿用力点头:“我会的。” ***** 过了夏至,一天比一天黑的早。 正好路边有盖来歇脚的屋子,唐文风便开口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过夜。 因为要押送从马肖吴李四家搜出来的金银珠宝等物回京,崔钰和关平升加上另外几位侍卫提前了一天走,明日怕是就能到江州。 到了江州会换乘水路,比走陆路快上许多。 唐文风搬了块石头吹了吹,一屁股坐下,看着忙活的砚台和王柯:“你们两个怎么不跟着崔大哥他们一起走?” 砚台用树枝拨了拨柴火,让火烧的更旺:“大少爷让我们继续跟着你。等你探亲假结束,再同你一道回京。” 主要崔钰一开始不知道俩老虎会跟着唐文风一起走,怕他独身上路遇上歹人发生意外,所以让砚台和王柯跟着一道,路上能保护一二。 现在嘛,真要遇上歹人,发生意外的还不知道是谁。 鲁疯子打着哈欠过来:“随便吃点干粮就行了,烧水干嘛?”今早起的太早,他都没睡醒。 “煮点面条。”看水开了,唐文风将面条扔进去,拿筷子搅了搅。 面条是衙门的厨子今个儿一大早起来拉的。 一群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儿难受的半宿没睡,顶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躲在厨房揉面拉面,咬牙切齿的模样跟面团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差点把早起去厨房准备再给大伙儿做顿早饭的唐文风吓出个好歹。 面条煮好后稍微放一点盐,再开个蘑菇酱罐头,舀两勺拌一拌,就很好吃。 “你家那两个小的真准备留在宁州不走了?”唐文风吹了吹面条,送了一筷子进嘴。 鲁疯子含糊不清地点点头,把面条咽下去后道:“他俩说挺喜欢这边的,以后准备就在宁州安家落户了。” 说着他咧咧嘴,笑:“说什么挺喜欢这边,其实就是看上宁州的姑娘舍不得走了。” 跟着鲁疯子来宁州的一共四人,其中两个年纪最小的是孤儿,是被姬家的长辈养大的。他俩来宁州时才十来岁,现在已经二十好几,各自都有了喜欢的姑娘。 若非唐文风这时要离开宁州,再过段日子,怕是都能喝上他俩的喜酒。 “挺好。”唐文风笑着道:“工坊有他们在,也能更放心些。” 鲁疯子三两下吃完一碗面条,又从锅里夹了一碗:“可不嘛,费劲巴拉整的工坊要是没个人接班,白瞎了一番心血。” 屋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呜呜的吹着。 隐隐约约,唐文风仿佛听见谁在叫自己。 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在屋子里,包括两头老虎。 第123章 近乡情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外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再加上荒郊野外的,唐文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小时候听奶奶说过的鬼故事。 说是有人走夜路,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就应了声,回头去看是谁。结果就被鬼拍灭了肩膀上的“火”,撞了邪。 当时唐文风的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唐文风别乱应声,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唐文风小时候是上的村小学,回家要走一条小路,小路两边都是树林子,平时有人结伴同行还好,遇到做劳动搞卫生那天,就只有他一个人走。 每到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总会浮起奶奶说过的这个故事,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会越走越快,由走变跑,一路头也不回狂奔回家。 后来长大了,自然知道这个故事是奶奶故意说来吓他的。目的是为了怕他独自跑去没人的地方玩,不安全。 但是穿越的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了,有一个半个鬼啥的,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唐文风小声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鲁疯子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砚台和王柯对视一眼,点头。 “诶?什么声音?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鲁疯子停下筷子,高高竖起耳朵。 仔细听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听见,他干脆起身打开门往外看。 唐文风对他无语:“你真就胆子大,万一外头有......”鬼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鲁疯子猛地回过头,笑着对他们说:“是赵齐和常武那两个小子。” 唐文风他们怔愣过后,起身走出屋外。 “唐大人!” 夜风将二人的声音清晰地送入唐文风一行人耳中。 没过一会儿,打马而来的两人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赵齐和常武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跑过来:“大人!” “你俩怎么来了?”唐文风用力拍了二人一把。 赵齐笑着说:“我和爹娘说想跟着大人,他们就给我收拾了个包袱,让我赶紧上路,免得追不上您。” 常武龇着大白牙傻乐:“我和我哥都想来,我娘让我们抽签,我抽到的长签。” 然后就被他哥胖揍了一顿。他爹娘弟弟妹妹在旁边笑得直拍桌,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 唐文风摸了下鼻子:“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次回京不一定还能做官,你们跟着我还不如就留在宁州。” “砚哥早和我们说了,您曾经拒绝过做官,说想回家种地。您以后不做官,咱们就跟着您一块儿种。”常武拍拍自己胳膊,“我们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不缺的。” 唐文风笑了:“好小子。行,以后就跟着我种地去,总归不会饿着你们。” “糟糕!”鲁疯子忽的一声大叫。 众人齐齐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鲁疯子扭身就往屋里冲:“面条该坨了!” 唐文风等人:“......” *****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十二月底,一行人终于看见了邰州府的城门。 唐文风搓着包子的脑袋,激动地和它说:“闺女,快看,这就是阿爹的老家。” 自从有一次唐文风对着两头老虎自称爹,其余人就纷纷嚷着要做它俩的叔叔。 虽然最后成功攀亲的屈指可数,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被大头包子追着咬衣摆都认了。 包子抖了下耳朵,从他胳膊下钻出一颗头,凑到车窗边往外看。 路边一个小孩儿一手牵着他娘的衣服,一手举着糖葫芦舔的正香,不经意一抬眼就和车窗里的包子对上了眼。 包子冲他龇了龇牙,吓得小孩儿手一抖,糖葫芦啪嗒掉地上。 唐文风赶紧放下车帘子,把包子的大脑袋往下摁。 小孩儿的娘付了钱接过东西,就看见孩子傻乎乎的,一低头,看见地上有串糖葫芦。 忍不住骂道:“臭小子,当家里钱多啊,掉地上了不知道捡起来!” 小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弯腰捡起糖葫芦的女人呆了,这咋就哭了呢?平时又不是没挨过骂。 小孩儿一头扎进女人怀里,嗷嗷的哭着:“娘,有山大王!” 女人脸刷地拉下来,伸手拧他耳朵:“还学会撒谎了,看我不让你爹好好抽你一顿。” 听着外头渐渐远去的骂声,唐文风揉了把包子的脑瓜子:“都怪你。” 包子一脸无辜地张嘴。 唐文风眼疾手快捂住它的嘴:“不许叫。” 这大街上要是响起虎啸,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置办年货的人太多,马车艰难地前进着,小半个时辰才算是挪出了这条大街。 出了邰州府城,一路马不停蹄,在第二天的下午到了易阳县。 鲁疯子几人对唐文风他们挥挥手:“走了啊,过完年再去找你们吃酒。” 和鲁疯子他们分开后,唐文风几人转道去了另外一条街。 坐在马车里的唐文风深吸了几口气,不停搓着手,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近乡情怯。 离过年还有八天,唐家开的来一口美食铺还没关门歇业。 苗桂花和唐成河带着早已长大的孙子孙女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里坐着串签子。 唐文光和徐香草,还有唐文祖在前头烤串打包收钱,分工明了。 “老板,麻烦帮我把你们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十份。” 低头烤串的唐文光惊讶抬头:“这位客人,你点这么多吃......”话音戛然而止。 唐文风将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拉下来,笑弯了眼:“大哥,好久不见。” 唐文光手里刷调料的刷子啪地落下,他似是不敢相信地用力眨了眨眼,再次看去:“老七!” 边上早已惊呆的唐文祖和徐香草被这一嗓子震的回过神,激动的一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我我我......我去告诉爹娘。”唐文祖用力一拍脑门儿,转身就要往后头走。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匆匆而来的苗桂花两口子。 “我听见老大喊老七?是不是我听岔了?老七真的回来了吗?” 看着多年未见,已经染上白发的二老,唐文风鼻酸:“爹,娘,我回来了。” 第124章 这是我闺女和儿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本来还准备在面前多挣些钱的,但如今哪还做的了生意。 唐文光直接往门口挂了块牌子,所有食材半价出售。 一时间没走的客人纷纷掏钱。 有那常来照顾生意的好奇问:“唐老板,今个儿咋又半价?你又嫁妹子了?” 唐文光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嫁妹子,是我小弟回来了。” 唐文风一走多年,这里的人早已忘了他。听唐文光提起,才反应过来有这么一个人。 “恭喜恭喜啊,一家子团圆了。” 唐文光爱听这话,又往油纸袋里多塞了两串。 后来的人有样学样,好话一筐筐地往外抖。 不多时,铺子里的存货就全部卖光了。 唐文光和徐香草立刻关上店门,往后院去。 唐文风他们为了赶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正坐在后院狼吞虎咽。 苗桂花心疼:“吃慢点,还有呢,给你们留了很多。” 唐文风长舒一口气,将嘴里的卷饼咽下去:“太久没吃到家里的饭了,真香。” 苗桂花笑着笑着就哭了:“你这孩子......”她擦了擦眼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高了,也结实了。还比在家里白了些。” 唐文风道:“在宁州那边啥也不干,见天儿在屋里捂着,不白才怪。” 抓着一串烤鸡翅膀的常武拆他的台:“婶子您别听大人胡说,他在宁州那边也闲不下来,总下地和工人抢活儿干。” 唐文风抬脚要踹他,常武眼疾手快挪着凳子换了个位置。 踹了个空的唐文风磨牙:“你小子给我等着。” 唐成河乐呵呵地拍他:“尽欺负人。” “老七,回来还走不?”唐文祖将一碗铁板豆腐递给他。 “走。”唐文风接过来,“不过能在家留三个月。” 古代就是这点好,因为交通不便利,放假之类的,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是不算在假期里的。 苗桂花和唐成河沉默了一瞬,复又扬起笑:“三个月也不错了。” 唐文风道:“如果皇上那边没有别的安排,我应该就能回来。” 苗桂花他们心情瞬间好了点。 以前一直盼着家里的孩子争气,能够考个秀才当个官什么的。可孩子真的争气了,才知道这心啊,一直记挂着。 比起做官,还不如在村里当个农家子。起码每天看得见,不用担心有没有冻着饿着,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委屈被欺负。 唐文风觉得还是得先给他们提个醒:“如果以后真的留京了,那我每年也能回来一次。” 京城离邰州府比宁州离这边近,一年回来一次也是要得的。 “能回来就好。”苗桂花叹道:“你这一走都快十年了,再迟些回来,柳儿书远他们都该成家了。” 当初去京城赶考时,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现如今再过几年,都快而立了。 在宁州那边还没觉得,现在听苗桂花这么一说,唐文风也不禁感慨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今年八月份莲姐儿成亲了,嫁到镇上,她自个儿挑的人,家里是开米铺的。” 唐文风暗暗算了算唐玉莲的年纪:“妹婿多大了?” 苗桂花道:“二十五,就大一岁。” 唐玉莲主意大,不要家里安排的人,想要自己挑。挑来挑去,就挑到了二十多。放唐文风上辈子这个年纪结婚算早的,但是在这里,超过二十岁嫁人就已经是大龄了。 “那人家里如何?”不是唐文风要多想,实在是这个地方,一般情况下,十七岁左右就成亲了,迟些的就十九,二十。 二十一二的也有,但少。背地里会被人嚼舌根子,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你爹和大哥二哥去打听过好多次,没什么问题才同意的。”苗桂花知道他是担心老八像老四那样所嫁非人,忙开口安他的心,“莲姐儿现在都怀上了,上个月月底来的消息。” “那就好。”唐文风点了头,拿签子戳铁板豆腐吃。 锁了店门的唐文光两口子来到后院:“收拾收拾回家吧,回家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常武拍着肚子:“大人家里的手艺可真好,我觉得我还能吃下两碗饭。” 赵齐白他一眼:“饭桶。” “我这叫能吃是福。” “你想把大人吃垮啊?” 常武委屈:“那我还是少吃点吧。” 一群人忍俊不禁。 “吃不垮吃不垮。”唐成河笑着说,“老七托人带回来的良种我们都种上了,粮仓满满当当的,尽管敞开肚皮吃。” 常武嘿嘿笑:“谢谢叔。” “嗷~~” “哎哟!这啥声音?怎的听着像山大王?”苗桂花几人吓一大跳。 唐文风一拍脑门儿,懊恼道:“把您孙子孙女忘了。估计是饿了。” 苗桂花傻眼:“啥孙子孙女?” 砚台忍笑,掉头出去。 不多时,后院门口就悄摸摸探进来两颗大脑袋。 苗桂花他们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别怕别怕,这是我闺女和儿子。”唐文风招手,“快过来。” 大头和包子挨挨挤挤抬起爪子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 一左一右蹲在唐文风脚边,尾巴一甩,矜持地卷在爪前。 唐文风指了指右边的老虎:“这是儿子,名叫大头。”又指了指左边的,“这是闺女,叫包子。” 他拍了拍俩的脑袋:“来,给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他们打个招呼。” 大头和包子:“嗷呜~” 苗桂花几人吓得心肝儿直颤:“好......好好好。” 唐文祖晕头晕脑地冒出一句:“我们用不用给侄子侄女见面礼啊?” 唐文风大笑:“给三十斤肉就行。” 苗桂花拉了拉自家老头子的袖子:“你明儿起早些,赶着车上镇上买半头猪回去。” 说完有些不确定,心惊胆颤地打量着两头乖巧蹲在那儿的“孙子”和“孙女”:“半头猪够吃吗?” 唐文风道:“不用担心它们,在宁州的时候,它们隔三差五就自己出去抓猎物。” 有一次还带回来一头半大的野猪扔到唐文风面前,要投喂爪子牙齿都不锋利的老父亲。 苗桂花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天老爷,她竟然有了俩老虎孙儿,真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直到回了家,苗桂花他们都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第125章 他才回来不到一天,这就要宣告失宠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听见唐文祖的叫门声,唐玉婉快步打开门。 “怎的回来了?天黑赶路不安全。” 唐文祖兴奋地伸手指向身后:“四姐,你看谁回来了?” 唐玉婉看他神神秘秘的,伸长脖子往外瞧。一见之下,整个人登时愣在原地。 “老......老七!” 唐玉婉激动地跨出门,走到唐文风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双眼含泪:“真的是你。” “四姐。”唐文风笑着唤了声。 唐玉婉擦着泪笑:“难怪呢,我就说先前你们都歇在县里的,今个儿怎的摸黑回来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被唐文祖叫了出来。 唐文风挨个叫了人,最后看着两个小侄女:“柳儿,月儿,不认识七叔了吗?” 唐文风去京城赶考的时候,唐柳和唐月还不到十岁,这会儿望着他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这会儿听见七叔二字,脑子里一瞬间想起了那个会带着她们玩的小叔叔。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两个侄女眼睛一亮,嗓门儿脆生生:“七叔!” 唐文风笑着点点头:“诶。” “快快快,都进屋,别堵在门口。”苗桂花挥手赶人,又推了把唐文风,“快去把你闺女儿子带进屋。” 唐玉婉等人惊讶:“老七成亲了?”听这话,连孩子都有了。 “侄儿媳妇在哪儿呢?赶紧把人请进来啊,外头黑灯瞎火的。”唐文宗道。 唐文光几人憋笑:“没有侄儿媳妇。” 此话一出,唐文宗他们顿时想岔了。 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啥,我们不该提这一嘴,老七你别伤心啊。” 唐文祖再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一手搭在大哥肩上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唐文宗他们被笑得一头雾水。 半刻钟后,堂屋里,唐文宗一行人盯着趴在唐文风脚边的两头老虎相顾无言。 你管这叫闺女儿子?! “七叔,它们不咬人吗?”最先开口的是侄子唐书远。 “咬啊。”唐文风怕他不知轻重,“它们脾气不大好,只听我和你们砚叔的话,连你们赵叔和常叔都不怎么使唤的动。所以别擅自对它们动手动脚。” 唐书远失望:“好吧。” “老七,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吃完饭洗洗睡觉去。” 这会儿已近深夜,也不好吃太多,苗桂花就给几人一人做了一碗卤肉面,肉给的足足的。 “好。” 唐文风几人三两下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了会儿,就去锅里舀了水洗澡。 赶了这么久的路,洗个热水澡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房子盖的大,房间多,每人一个屋。 苗桂花还特地给他们换的新被褥,暖和。 几人倒头就睡,一觉大天亮。 第二天,唐文风他们起床时,苗桂花和儿媳们都已经在灶房忙活开,准备做午饭了。 “爹,大头和包子呢?” 家里养的狗子昨晚上听见唐文风他们的声音还咬呢,这会儿见了人,尾巴摇的跟风车一样。 唐文风挨个拍了把狗子们的脑袋,挥手让它们自个儿玩去。 坐在院子里劈竹子的唐成河笑着道:“在灶房呢。” “灶房?”唐文风道:“它俩进去了还转的开吗?” 唐成河:“怎么转不开,灶房当初盖的宽敞。” 唐文风转身:“我瞧瞧去。” 进了灶房,抬眼就看见了两个敦实的背影。 “嗷呜~” 大头抖了下耳朵夹着嗓子冲苗桂花叫。 “别急别急。” 苗桂花将一块两个巴掌大的猪肉抛起来。 大头张大嘴接住,趴在地上嚼啊嚼。 包子稍微矜持一点,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苗桂花的小腿。 “来,别饿着咱们乖孙了。” 苗桂花笑眯眯地又给了包子一块肉。 唐文风好笑地摇了下头:“专门打我脸是吧。”他捏了下吃完肉又抬起脑袋冲苗桂花讨肉吃的大头的耳朵,“昨晚才说你们只听我和砚台的话。” 苗桂花拍他手背:“你下手倒是轻着点,别给咱大头捏疼了。” 唐文风震惊脸,他才回来不到一天,这就要宣告失宠了? 在旁边择菜的唐玉婉笑道:“咱大头和包子早上才立了功,你这个做爹的可不得往后排排。” “喔?怎么说?” 唐文风从边上的竹编里拿起一个葱油饼咬了一口。 唐玉婉道:“昨儿夜里你回来动静不小。今早我和娘赶鸡鸭出去遇到玉芬嫂子,她就问了一嘴。娘说是你回来了。结果被别人听了去,说给老宅那边的人听了。奶奶和大伯娘她们今早就故意跑来咱们门口嚼舌根子,说些难听的话。” 潘桂春和苗翠兰知道唐文风回来了,还是大晚上回来的,就琢磨着肯定是在外头没混出个人样。 要不然咋还躲躲藏藏的。 人不是说什么,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这唐文风黑灯瞎火才回家,绝对是没能富贵。 前些年唐家大手笔的盖了这栋气派的宅子,可把这附近十里八村儿的羡慕坏了。 尤其是老宅那边的,心里头那叫酸的冒泡。 现在逮到机会,可不得嘲笑够本儿。 只不过她们还没说嘴几句,趴在院子里闭目假寐的大头和包子嫌吵,走到院门口张大嘴就是一声低吼。 拎着扫把要出来赶人的苗桂花和唐成河只来得及看见屁滚尿流跑远的二人的背影。 唐文风听完四姐的话,挑眉揉了把大头的脑袋:“干得好。不过千万记得别伤人,要不然别人得打了你们做虎皮垫子。” 这话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大头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继续对着奶奶卖萌讨肉。 “没良心的小混蛋。” 唐文风笑骂了一句,又拿了张葱油饼转身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找地方坐下,唐文风一边咬着葱油饼,一边问:“爹,大哥,这房子住的怎么样?” “好得很。” 唐文光是个老实汉子,不会说漂亮话,想了一会儿又吐出两个字:“结实。” 唐成河点点头:“确实结实。今年刚入夏那会儿地龙翻身,你娘担心得不行,结果后来一看,连条缝都没有。” “震的很厉害?” “不算特别厉害,村里房子就倒了两家。” “要说震的厉害,还得是你出生那年。得亏那时候咱家刚盖了房子,要不然怕是得埋里头。” 父子三人正说着话,院门突然被敲响。扭头一看,是里正张从贵,还有唐家的长辈和一群探头探脑想看热闹的村里人。 第126章 这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唐文风和唐文光是晚辈,起身挨个喊了一遍。 唐成河放下手里劈竹子削竹篾的柴刀,拍了拍身上的灰,故作不解地问:“咋都过来了?” 张从贵眼睛四下瞄了瞄,没看见老虎,这才放松下来:“这不是听说七郎回来了嘛,我们就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又道:“早些时候听见有山大王......” “喔。”唐文风笑着说,“我养的。” 他头也不回地喊:“大头,包子。” 已经吃饱的两头老虎懒洋洋踱着步子从灶房里走出来,闻到生人的味道,一张凶恶的毛脸瞬间皱了起来。 “啊啊啊!!!” 有胆子小的,已经尖叫着跑了。 张从贵年纪本就不小了,比唐成河还长不少岁。 这会儿腿软的差点丢脸坐地上。 “咋......咋还养......养这个?” 唐文风一下下地抚摸着大头的脑袋:“喜欢啊,就养了。” 张从贵擦着吓出来的冷汗:“恁吓人的东西,要吃人的。” 唐文风祭出万能句式:“放心,它们很乖,不咬人的。更不会吃人的。”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人肉应该是没猪肉好吃。” 还硬撑着没走的张从贵等人:“......”这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吗?! “乖,快回去找奶奶。”唐文风又轻拍了下大头。 大头一双冰冷的眼睛扫过院门口的人,尾巴尖勾了下妹妹,两只转身回了灶房。 “奇了,还真听得懂人话。”扒着门框有些腿软的张福宝感叹了句,随后咧嘴使劲儿冲唐文风挥手,“文风,还记得我不?” “怎么不记得。”唐文风走过去握拳敲了下他的肩膀,“都没怎么变啊你。” 以前是个包子脸,现在是个圆胖脸。 张福宝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办法,这脸圆的瘦不下来。” 唐文风笑道:“挺好,显年轻。” “嘿,我媳妇儿也是这么说的。”张福宝乐呵,“她比我小两岁,是隔壁村子的。改明儿来我家吃饭,认认你嫂子。” 唐文风点头:“行啊。” 张从贵看孙子和唐文风聊的开心,不由牙疼地咧了咧嘴。最后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管唐家养老虎这事儿了。 一个是他管不着,人家里这俩老虎都没出门。二一个,这唐文风有功名在身,是举人老爷。甭管人是不是没混出个人样,总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多管闲事的。 张从贵不管,那些唐家长辈就更不会管了。 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哪能不护短。 等潘桂春和苗翠兰听说里正他们不准备管那两头老虎的事后,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 “娘,我们去山上了啊。”唐文风左手拎着捆麻绳,右手提着把柴刀。 坐在堂屋里捻着针线的苗桂花闻言道:“你这衣裳不方便,自个儿当心着点,别勾了挂了。” 家里的衣裳都是唐文风十来岁穿过的了,这会儿穿不上,在宁州那边穿过的衣裳他又嫌占地方没带完走。这会儿苗桂花赶着给他做几身新的,方便在村里走动。 “诶,晓得。” 唐文风招呼上五哥和砚台,三人往外走。 唐成河他们上镇里赶集置办年货,王柯,赵齐和常武没来过这边,好奇得很,便跟着一道去了。 新宅子挨着老房子不远,一开始本来准备在新宅子的围墙上开个侧门通到这边,后来想想不好看,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从老房子院墙外面经过的时候,唐文风还往院里瞧了眼,当初他和五哥费劲巴拉从河滩边背回来的鹅卵石还好好的铺在院子里充当小路,院里的空地都被开垦了出来。 这会儿临近年底,只剩下白菜和萝卜还在土里长着。 “等会儿打完柴回来,拔几个萝卜炖汤。”唐文风有些馋了。冬天就该多喝点汤暖暖身体。 唐文祖笑着说:“正好家里杀了猪有现成的大骨头。” 三人一路往后山走,路上遇到有人打招呼,唐文风都一一笑着回了。 等到三人走远,闲着没事出来说闲话唠嗑的妇人们聚在一起。 “啧啧啧,瞧瞧这唐七郎,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哈,那通身的气派都跟咱们这些土里刨食儿的泥腿子不一样。” “人家可是举人老爷,门户高着呢,自然和咱们这些穷酸不一样。” “说的好听是举人老爷,其实还不是个教书的。亏得苗桂花两口子省吃俭用供他念书,这么瞧着也没甚大出息。” “还没甚大出息?你那两招子是摆设不成?人唐家那大宅子起的不气派?县里的铺子不挣钱?” 妇人们正说的热闹,一抬眼看见了潘桂春和苗翠兰,身后跟着两个孙女,忙高声招呼。 “潘婶子,翠兰嫂,上山去啊?” 潘桂春因为唐文风的事心情不爽快,这几天都挂着个脸。闻言只点了下头。 苗翠兰倒是扬起笑和她们攀谈起来:“家里的活儿有儿媳妇干,我和娘闲着没事,就带着丫头们上山转转。” 有人拉了拉嘴角,故意笑着说:“那真是赶了巧,唐七郎他们刚走不久,没准儿你们还能撞上呢。” 苗翠兰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 先前和她因为菜地的事吵了嘴,关系闹得不好的一个女人故意用一种羡慕实则幸灾乐祸的语气道:“你这两个孙女也快说婆家了吧,有个举人老爷的叔叔在,怕是能嫁去镇上当大奶奶享清福了。” 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他们大房和二房关系不好,女人就是故意拿话挤兑的。 苗翠兰拉了脸,还没开口怼回去。 就又听女人笑着说:“哎呀,我都忘了,这俩闺女唐七郎好像都没见过是不?怕是借不到这个光,做不了大奶奶了。” 苗翠兰冲她狠狠呸了声:“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破烂货插嘴,你还是多管管你男人那二两肉吧。前些天我可是听说有人亲眼看见他进了张寡妇的门儿。” 见女人变了脸色,苗翠兰哼了一声,昂着头跟只干仗干赢了的公鸡一样走了。 第127章 你敢动手,我就敢还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苗翠兰这两个孙女都是唐文风去京城的那一年出生的。两人出生时间就岔开三天。 大三天的姐姐叫唐莹,妹妹叫唐芸。 唐莹是苗翠兰大儿媳妇程雪荷和大儿子唐文富生的,是家里的老三。 唐芸是二儿媳妇齐巧儿和二儿子唐文贵生的,是家里的老二。 两个姑娘今年虚岁十七,正是要说婆家的年纪。 “奶奶,咱们家和二爷爷他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唐莹忍不住问。 这些年她们这些小辈光知道两家关系不好,但是因为什么不好,也没人说。她们也不敢出去问,怕被人说女儿家多嘴多舌。 苗翠兰动了动嘴,偷瞄了眼拉长个脸的婆婆,最后什么也没说。 不耐烦地训斥:“问那么多做什么,不好就是不好。牙齿和舌头还经常打架呢。” 唐莹和唐芸对视一眼,默默撇嘴,心里不满。 就知道冲她们吼,大姐被人退婚回来到现在都没嫁出去,也没见说她半句。 ***** 半山腰的小道上,砚台踢了脚将将没过脚踝的雪,感叹:“在宁州那边待久了,现在看着这点雪都有些不习惯。” 唐文祖好奇:“宁州那边很冷吗?” 砚台点头:“入冬后,雪下的最深的时候能埋到膝盖。个子矮了,一脚下去半个人都得陷进去。不过那边现在有煤炭,有棉花和毛线,倒是还撑得过去。” 唐文祖听的咋舌,他们这里偶尔遇到雪大的那一年,只埋到小腿都冻的受不住了。一天大半时间都在炕上,要么在炉子边待着。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能够埋到膝盖的雪是有多冷。 唐文风走在前头,听他俩话里提到棉花,不由问:“咱们这儿有卖棉花的了吗?” “有。”唐文祖快走几步追上他,“就在你托人给咱们带了棉花回来的第二年。上头指定了几个地多人少的村子专门用来种棉花。现在镇上都有专门弹棉花的作坊了。” “那挺好,方便。”唐文风一开始本来是准备再寄点种子回来,让苗桂花他们自个儿种。 后来想想这样不成,清流村地不算多不说。这种了棉花,万一谁起了坏心,上手给拔了,那岂不是做无用功。 还不如等到上头下令种植后,直接花钱买。 贵是贵了点,但省事省时又省力。 “这是笋?”一边说着话,三人一边往上走。经过一边竹林时,眼力好的砚台看见斜坡上一颗顶裂地面,露出一个小尖的笋子。 唐文风一喜:“倒是忘了,这会儿正好能挖冬笋。” 想到冬笋的美味,他挽起袖子,拎着柴刀就开始撬土。 砚台看傻了眼:“就一个,你都要给挖走?” 唐文祖笑道:“一看你就没挖过冬笋。这冬笋不一定都露出地面的,尤其是现在地上还有雪,咱们得自己找。它们大多都藏在下头。” 看这兄弟俩兴致勃勃的四处刨坑,砚台不是很理解。这冬笋有那么好吃吗? 他左右看了看,挑了个地方也开始用柴刀刨坑。 “哟,这不是举人老爷嘛,咋还和咱们这些没甚见识的妇人一样,在这地里刨食儿啊。” 三人刨坑刨的正欢,突听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扭头一看,是个穿着花棉袄的女人。 砚台是不认识的,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威胁,便低下头继续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颗冬笋。 唐文风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雪和泥土,很是真诚地发出疑问:“这位嫂子,你是......” 女人一张脸霎时扭曲。 唐文祖忍笑,小声提醒:“这是五堂姐,大伯家的闺女,现在胖了。” 唐文风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瘦瘦小小的五堂姐。 唐玉霞比唐文风大三岁,小时候瘦的跟个麻杆儿似的,瞧着像比他小三岁的。这会儿身材圆润,又涂脂抹粉的,和从前的形象天差地别。不怪离家多年的唐文风认不出来。 虽然和老宅那边的关系不好,但成年人之间的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 “五堂姐。” 唐玉霞皮笑肉不笑的:“我一个乡下妇人,哪担得起举人老爷一声堂姐啊。” 去他奶奶的成年人之间的基本礼貌。 唐文风面无表情:“喔。” 转身蹲下继续刨笋。 唐玉霞:“......” 见人真不理自己,站在那儿吹了好半天冷风的唐玉霞忍不住上前嘲讽:“真是没家教,念了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唐文风很无奈,是他以前留给他们的印象太好了吗?怎么偏偏就要来招惹他呢。 “我有没有家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因为你并不是和我一家的。另外......” 唐文风挑了下眉,一脸意味深长:“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应该二十有九,虚岁三十了。所以你这会儿是回来的娘家,还是根本没嫁出去?” 唐玉霞被他戳中痛点,跳脚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才没嫁出去!” “反应这么大,看来被我说中了。还真没嫁出去啊。”唐文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你......”唐玉霞举起手里的篮子就要动手。 唐文风举起柴刀:“诶,你自己想清楚啊,我可不是什么君子,讲究从不动手打女人。你敢动手,我就敢还手。” 唐玉霞真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 说不过又打不过,最后气的一跺脚跑了。 唐文风走到边上往下看,还“好心”叮嘱:“五堂姐,走慢着些,摔成个滚地葫芦,堂弟我会非常开心的。” 唐玉霞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听见她惨叫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看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唐文风差点乐疯。 砚台小声问旁边的唐文祖:“那个,大人在村里一向是这么......”他迟疑着吐出一个词,“不拘小节吗?” 在县学念书的那段时间,砚台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唐文风的真正为人。哪知道今天还能看见这么一出。 唐文祖笑道:“老七在外头会装,你在这多见见就不奇怪了。” 砚台沉默:受教了。 第128章 我这辈子都不成家,您和爹会骂我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人挑着两捆柴,背着一背篓冬笋下到山脚时,正好撞见从另一条小道下山的潘桂春苗翠兰几人。 唐文祖看大房一家不顺眼,但还是用蚊子似的声音喊道:“奶奶,大伯娘。” 这两位和唐玉霞不一样,唐玉霞是同辈,这俩是长辈。他们家和大房虽然平时不来往,可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要不然该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说他们家没家教了。 唐文风本来迟疑着要不要叫人,听五哥叫了,正要张嘴。 苗翠兰忽然笑着先招呼他:“这么些年没见,七郎都长成一表人才的大人了。” 唐文风干笑。前几天才闹过一场,现在做出这副样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满心戒备,脸色如常:“奶奶和大伯娘也上山挖笋呢。” 潘桂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声,一张面皮松垮的老脸瞧着刻薄非常。 苗翠兰:“是啊,家里做了些腊肉,来挖点笋子回去炒个菜。” “挺好。”唐文风点点头,说,“这柴挺沉,我们就先回了啊。” “先别走,和你说个事儿。”苗翠兰叫住他,“你明年也二十八了,还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你爹娘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由着你胡来。这人啊,还是得成个家。” 来了来了! 就知道一反常态准没好事。 唐文风笑着说:“一个人挺好的。再说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人看得上我了。” “哪儿就没有了。”苗翠兰道:“这隔壁村的王财主家有个闺女,比你小上一岁,这会儿正招夫婿。王家有钱,你有功名,王家小姐生的貌美,你生的俊俏。我瞧着啊,你俩是顶顶的般配。” 唐文风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俊俏。 “行啊,我回去问问我娘,让她去打听打听。” 苗翠兰脸上的笑一僵:“这事交给大伯娘就成,做什么麻烦你娘。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让苗桂花去打听了,这事要是真成了,她还怎么拿媒人钱。 “自是要问过我娘的。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唐文风义正言辞地说完,扔下一句,“侄儿这就回去问问。” 三人顿时脚底抹油一般,跑得飞快。 潘桂春斜眼看苗翠兰:“你多管他家什么事。” 苗翠兰道:“这王财主放出话来,谁要是能给他介绍个满意的儿婿,他就给五两银子的谢媒钱。家里孩子都大了,说婆家得花钱,您二月份八十大寿得办吧,这又是银子。” 潘桂春拉着脸皮:“你这话是嫌老婆子活的长浪费你银子了?” 苗翠兰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哪敢应一声是。忙道:“哪儿能啊,这不是事情都凑到一块,我才犯愁嘛。” 潘桂春浑浊的双眼看着她:“最好是。” 苗翠兰心里大骂着老不死的。 ***** 回到家中,唐文风放好冬笋,就凑到苗桂花跟前来回晃。 这儿子好些年没回来,一开始还想的慌,现在回来几天了,又忍不住嫌弃。 “你身上长虱子了?” 唐文风嘿嘿笑着拉过一张小马扎坐下:“娘,我问您个事儿。” “问吧。”苗桂花手指捻着线挽了个线头,将针在头上蹭了蹭,一边缝衣服,一边准备听他要问些什么。 唐文风一开口就扔下一个大雷:“我这辈子都不成家,您和爹会骂我吗?” 苗桂花手一抖,缝衣针戳到指尖,疼得她眉头一跳。 “诶诶诶,您倒是仔细着点儿啊,让爹瞧见了,该揍我了。”唐文风拉过苗桂花粗糙的手看了看,见没流血才松了口气。 苗桂花没好气地瞪他:“我现在就想揍你。” 唐文风乖巧坐在小马扎上。 “是不是外头人说了什么?”苗桂花问。 “没有。”唐文风自是不能说他还记挂着上辈子的老婆,“我就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苗桂花深深地看了他许久,重新捏起针开始缝衣服:“不成就不成吧。反正你这性子怕是也没人能治的住。” 刚刚一直躲在旁边不敢吱声的唐文祖这下凑过来,揽着唐文风的肩膀拍着胸脯道:“没事,等五哥以后多生一个,过继给你一个。” 唐文风拐了他一肘子:“你生?你有那功能吗?” “我虽然生不了,可我也起了一点作用啊。”唐文祖不服气地说。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苗桂花顿时将矛头指向他:“你还有脸说这种大话。老七算虚岁,明年也才二十八,你明年是实打实的三十了。光棍儿汉一个,好意思。” 唐文祖瞬间也变得乖巧。 实岁三十三的砚台踮着脚悄无声息溜了。第一次庆幸没人催他成家。 吃过晌午饭不久,去镇上置办年货的唐成河一行人回来了。 板车上堆的满满当当,跟着一道去的王柯,常武和赵齐手里还拎着一些。 “怎么买这么多?”苗桂花他们赶紧上去帮忙搬。 唐成河笑着说:“老七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年,就多买些。” 他将用油纸包好的几匹布从板车上抱下来:“这是给几个孩子买的,到时候你给量了尺寸,给他们一人做一身。过年咱也得穿新衣服不是。” 砚台几人对视一眼:“我们也有?” 唐成河乐呵:“自然是有的。” 几人不好意思道:“不用这么麻烦。”他们就是做下属的,哪能劳累大人的亲娘给他们做衣服。 “不麻烦。”苗桂花笑着说,“你们到时候没嫌弃我们这些农家妇人手艺粗糙才是。” 砚台他们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索了。 唐文风好笑:“行了行了,我爹娘一番好意,你们就收着吧。” 四人这才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了谢。 唐文风撸起袖子:“娘,今天要炸丸子吧?我来。在宁州那边我这手艺也没落下。” “你先把衣服换了。”苗桂花赶紧进屋拿了一身刚做好的,“你那袍子弄脏了可惜。” “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不都是衣服。”唐文风嘴上这么说,还是听话的接了过来回屋换上。 第129章 怎么,没见过瞎子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唐家人热热闹闹为过年做准备时,唐家老宅那边差点把屋顶掀翻。 起因是唐书鸿的儿子,也就是苗翠兰的曾孙准备夹走最后一块腊肉,被唐玉霞截了胡。 程雪荷本就对这个小姑子多有不满,见她欺负孙子,就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和小孩儿抢什么肉吃。” 唐玉霞上午在唐文风那里受了气,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算是找到发泄口了。 当即摔了筷子:“怎么的,我这个做姑姑的还吃不得一块肉了?你家孙子是什么金疙瘩不成,家里好吃好喝的都要先紧着他!” 唐文富自是帮着妻子:“你怎么和你大嫂说话的。” “我说话一向这样,不爱听可以不听。”唐玉霞翻白眼。 唐婉头疼:“都少说几句吧,快过年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唐玉霞立刻转移目标:“要你充什么好人啊,装模作样也不嫌累的慌。” 唐婉也不高兴了:“你这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唐玉霞腾的起身,手指快戳到她眼珠子,“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凭什么我就得受气。我好歹还没被退过婚,不像有些人,临门一脚被夫家嫌弃不干不净,丢脸都丢到镇上去了。还连累的家里的姑娘名声不好嫁不出去。” “你......”唐婉气的一张脸通红,半晌说不出来话。 她和镇上一个开醋坊的订了亲,结果有次去地里送饭,被村里的无赖堵着不让走,毛手毛脚想占她便宜。幸好二弟唐书鸿看见跑过来把人赶走了,才没真让她受欺负。 但这事不知道被谁传给订亲那家人听了,本来都确认了婚期,这事一出,直接被退了婚。还传的十里八村都知晓了。导致现在除了一些鳏夫,和年纪能做她爹的男人,根本没有人敢向她提亲。 “够了!”潘桂春用力拍着桌子,“你一个做姑姑的,还有没有点做长辈的样子。” 唐玉霞撇嘴:“您就知道偏心她,也不知道给您下了什么迷魂药。” 潘桂春一双老眼瞪着她:“我为什么偏心她你自己不知道?婉儿在家还知道绣帕子打络子贴补家里,你再看看你自个儿,吃的比谁都多,干活比谁都差。你让我怎么偏心你?” 说完她转头看苗翠兰:“前些个儿有媒人来说石头村的郑百菜,我瞧着和霞丫头岁数差不多,过了年你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差错,就把人嫁过去。” 郑百菜原名叫什么很少人知道,因为他是专门种菜卖的菜农,所以大家伙就给他取了这个外号。 人嘛,长得不丑,也算不上周正,反正就一普通人。这些年卖菜攒了些家底,日子也过得去。 但是,这郑百菜嗜酒,喝多了就喜欢打人,他前面那个媳妇儿就是因为受不了隔三差五挨打跑了。 两个村子离得不算太远,更别说苗翠兰就是石头村的,唐玉霞自然是听说过郑百菜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场就发疯将桌上的碗盘扫下地:“你怎么不把唐婉嫁过去!凭什么我就得嫁给这种人!” 潘桂春被洒了一身菜汤,气的浑身发抖:“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你......呃......” 她话还没说完,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婆子!”唐大牛吓了一跳,忙伸手要去接她。 但他比潘桂春还长两岁,哪接的住人。反而被带的一起朝地上摔去。 终于从一场闹剧里反应过来的唐成江苗翠兰两口子慌张地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老两口。 “快!快去把潘瞎子叫过来!” 唐书鸿傻愣了一会儿,转身就往外跑。 ***** 唐家的大门被拍的砰砰直响。 灶房里人够多了,插不上手的唐文祖和砚台他们坐在院子里劈柴的劈柴,扒蒜的扒蒜,还有挑拣晒干的花椒里混杂的花椒刺的。 大门被人用砸的力道敲响,吓了边做事边说话的几人一跳。 唐文祖忙放下扒了一半的蒜皮,快步走到院门口打开门。 “桂芬嫂子,什么事啊?” 洪桂芬道:“哎哟,快去把你爹娘叫来,你们奶奶要不行了。” “啥?!”唐文祖呆了。 洪桂芬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啊。” “喔喔喔。”回过神的唐文祖边喊爹娘边朝灶房跑去。 很快,唐成河和苗桂花就急匆匆从灶房里跑了出来,后头跟着唐文风他们。 “怎么就不行了?”苗桂花问。 前些天不还精神着,跑到他们家大门口来冷嘲热讽嘛。 洪桂芬小声说:“听说是被气的。” 唐成河严肃着一张脸:“行了,别问了,先过去看看。”虽然他从小不得潘桂春喜爱,还被骗着当牛做马多年,可到底生养过他一场,还给他娶了媳妇儿。他怎么也得去看看。 苗桂花回头:“老七,你们在家......” 唐文风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想了想,他又叫上砚台几人,“你们也去。” 万一到时候一言不合打起来,也能帮个忙。 他可没忘记当年老宅那边的合伙打他爹的事。虽然后面他把人阴了,也算是报了仇。 于是留下两头老虎看家,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唐家老宅赶去。 进了门,正好撞见潘瞎子从屋里出来。 唐成河连忙上前:“潘大夫,怎么样?” 潘瞎子摇头:“赶紧把人都通知回来吧,没多少日子了。” 唐成河愣了会儿,才点头:“诶。” 跟在唐文风身后的砚台盯着潘瞎子看了许久,久到潘瞎子都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怎么,没见过瞎子啊?” 砚台垂下眼:“不好意思。” 潘瞎子黑着脸哼了声,甩手走人。 唐文风疑惑:“你看什么?”砚台不像是这么没礼貌,会一直盯着别人残缺地方看的人。 砚台道:“就是觉得他有点眼熟。”他顿了下,问,“他姓什么叫什么?” “只知道姓潘,名字不知道。村里要么叫他潘瞎子,要么叫潘大夫。像我们,就叫一声潘叔。” “他是你们清流村土生土长的人吗?” 唐文风摇头:“不是。算算时间,大概二十多年前来到这里的。” 二十多年前...... 砚台和王柯不着痕迹地飞快对视一眼。 第130章 传国玉玺 第一百三十章 潘桂春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听见唐成江说老二两口子来了,撩起眼皮子扫了唐成河和苗桂花一眼,干瘪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发出来的只有嗬嗬声。 以前再多的恨和怨,到了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苗桂花轻声道:“娘,你好好歇着,老五他们已经去通知凤芝和灵芝了。” 唐凤芝和唐灵芝是潘桂春最小的两个女儿,前者嫁到镇上,唐婉那桩被退了的婚事还是她牵的线。后者嫁到的隔壁镇子,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潘桂春眼皮轻轻眨了下,这才没再出声。 站在旁边的苗翠兰心中警铃大作,担忧着这老婆子别临了临了,又偏心二房了吧。 那她这些年受的罪吃的苦不就白费了。 想到这儿,她偷偷掐了把自家男人,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跟自己出去。 “干嘛呢你?好好的掐我做甚?” 苗翠兰低声道:“你说,娘会不会现在又觉得老二一家好,把家里的东西分给他们啊?” 唐成江揉着胳膊的手顿住:“不会吧。” 苗翠兰恨铁不成钢:“怎么不会。二房现在可不一样了,家里一个童生,一个举人,还做着买卖。族老那边都偏心他们。” “别想那么多。”唐成江道:“我是老大,爹娘一直跟着我,这家产自然该是我的。老二他们就是说破天去,也别想分去一个子儿。” 见他这么说,苗翠兰才放下心,不过还是忍不住嘱咐道:“这些天你可得好好表现,在家里的时候就多去陪陪爹娘。” “你怎么不去?” “我都伺候他们多少年了,还不许我清净几天?” 眼看她又要骂人,唐成江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 这边厢,潘瞎子一回到家,就飞快翻箱倒柜收拾东西,将东西往拜托苗桂花缝制的背包里一塞,打开门就准备跑路。 哪知道一抬头,正对上砚台。往院门口看,王柯抱着胳膊靠在门板上对他微微一笑。 潘瞎子垂头丧气,转身:“进来吧。” 砚台跟着他进门,把门反手关上。 “我是该叫你一声潘公公,还是潘大夫?” “爱怎么叫怎么叫。”潘瞎子将背包往桌上一扔。 “行,那就叫你潘公公。”砚台伸出手,“传国玉玺呢?” 潘瞎子,也是当初跟随先帝的贴身总管潘福海装傻:“传国玉玺不应该在当今皇上手中吗?你怎么上我这儿来问。” 砚台:”到底在哪儿,你我心知肚明。潘公公,念在你与唐大人相熟的份儿上,我不对你动手,但你也别逼我。” 潘瞎子沉默许久后冷笑:“真想知道那些人在知晓当今皇上手中的玉玺是假的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看着砚台:“你们去把唐文风那小子叫过来,我不相信你们。” 砚台皱眉:“你想把唐大人拖下水?” “唐大人?”潘瞎子意味深长,“看来唐文风那小子不仅仅是举人啊。” 砚台扯了下嘴角,不语。 潘瞎子哼了声:“要么你去把唐文风叫过来,要么......”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二十多年前我侥幸捡回一条命,你要取便取了去吧。” 砚台气的牙痒痒,只能转身出去,和王柯耳语一番。 王柯听的眉头紧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离去。 很快,唐文风就被王柯带了过来。 进门后,他大咧咧往边上凳子一坐:“老头子,叫我过来做什么?先说好,你要是什么逃犯,可别指望我会救你。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潘瞎子吹胡子瞪眼:“就知道说些乱七八糟的。”他掀起一截垂落的褥子,弯腰在炕沿敲了敲,取下来一块石板,然后伸手从里掏出来一个用黄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唐文风看呆了:“你这炕还有机关?” 潘瞎子翻了个白眼,随手将东西扔给他。 唐文风慌忙接住,就要打开来看:“这是什么?” “传国玉玺。”不甚在意的口味就像是在说这是一个大红薯。 “喔,玉玺啊......”唐文风手一抖,吓得对面的砚台和王柯差点冲上前来。 唐文风险之又险抓紧黄布,没让里头裹住的东西掉地上:“你说这......这是玉玺?” 潘瞎子嗯了声。 唐文风看砚台和王柯,见他俩也点头,顿时嘶了声,觉得手上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这玩意儿怎么在你这里?你偷的?” 潘瞎子瞪他:“你才偷的。这是先帝交给我的,说当今皇上不干出一番政绩,就不许将玉玺交出。” 唐文风只觉得脑子有些晕乎:“先帝?你到底是什么人?” 潘瞎子清了清嗓子,原本低沉沙哑的声音霎时间变得有些许刺耳:“你说呢?” 唐文风猛地倒抽一口气,低头看向他两腿间:“你是......” 潘瞎子抬手就给他脑门儿重重来了一下:“往哪儿看呢!” 唐文风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脑袋看他:“不是,你如果是公公,那你怎么还有胡子的?” 潘瞎子撕拉一声撕掉脸上的络腮胡:“假的。” 他进宫的时候年纪小,净身后就不长胡子了。有一些净身时年纪大了,就还可能长胡子。后者比较麻烦,虽然没有正常男人的胡子浓密,但还是得时刻记着刮。否则冲撞了贵人,很可能挨罚。 唐文风是大开了眼界:“真够厉害的。”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被人发现。 潘瞎子得意。 “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插科打诨几句,说回正事。 “我一直谨记先帝的嘱咐,收着这枚玉玺。现如今,看来也是时候交出去了。” 毕竟,大乾如今可比先帝在位时富饶和平多了。 王柯撇嘴:“既然该交出来,你还跑?” 潘瞎子斜眼:“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杀我的?” 王柯无言以对。 或许有些话就不该随便乱说,容易触发乌鸦嘴属性。 潘瞎子话音刚落地,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支利箭穿破窗户,直直射向他。 砚台抬手用手中长剑将其击落,纵身跳出窗外追击而去。 王柯拔出剑挡在唐文风和潘瞎子身前,表情凝重:“你们当心些。” 第131章 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潘瞎子火冒三丈。 “我在这儿待了几十年都安生得很,偏偏你们来了就生事端。” 王柯反唇相讥:“说不得我们还是被你连累。你要早将玉玺交出来,哪还有这场祸事。” “你......” 唐文风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种要命关头还能吵起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俩一句心态好。 “行了行了,别吵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岁的人了,幼不幼稚?” 潘瞎子跳脚:“我才六十二!” 王柯:“三十!” 唐文风呵了一声。 二人噤声。不就九十二嘛,离一百还远着呢。 大约一个时辰后,砚台独自一人回来,前襟上沾染点点血迹。 “杀了一个,跑了一个。跑掉的那个自己跳进河里去了。” “只有两个人吗?”唐文风问。 砚台摇头:“不确定。但我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两个。” 唐文风想了想,道:“王柯去县衙门叫人来顺着河道搜。我们先沿着下游找过去。” “是。”王柯转身离去。 唐文风伸手揪住准备溜之大吉的潘瞎子:“你同我们一道。” 潘瞎子重重咳了一声:“我年纪大了。” “才六十二,腿脚还硬朗着。”唐文风将玉玺扔给砚台,拽着潘瞎子往外走。 砚台将玉玺仔细收进怀里,不放心地按了按,这才快步追上去。 那杀手跳下去的河蜿蜒曲折,一侧是高高的山壁,一侧是狭窄的小道。 三人沿着小道一路往下游走,走了不知道多久。遇上了从另外一头抄近路赶来的王柯等人。 王柯身上带着禁军侍卫的腰牌,进了衙门往县太爷眼前一亮,吓得他差点以为皇帝微服出巡,在易阳县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派人来抓自己。 等弄清楚只是来借人后,县太爷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大方的借出去了三十名衙役。 其中一名衙役老家是这边,便主动提出带路。领着人七拐八拐一通走,没想到还赶到了唐文风他们前头。 “这附近有住户吗?” 那名带路官差点头:“有的。”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大概半个时辰,有几户专门以打猎为生的猎户。” 唐文风招手:“走,过去看看。” ***** 山脚下的一处猎人小屋内,简陋的床板上半躺着一个冻的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的男人。 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女人将一碗药放到他手边:“这是姜汤。我爷爷说你受了寒,得多喝点驱驱寒。” “谢谢。”男人端起碗。 “这寒冬腊月的,你怎么会掉进河里去的?”女人转身出去,走到火炉边坐下,将他的湿衣服抖了抖,翻个面继续烘烤。 男人顿了顿,含糊道:“抓鱼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大冬天抓什么鱼。”女人嘀咕了一句,没再多问。 而此时,离这猎人小屋大约一里地远的地方,背着背篓的猎户被拦下了。 唐文风拱了下手:“敢问老丈可有见过一穿着蓝色劲装的人?” 他情真意切地叹了口气:“那人是我兄弟,我二人在山里遇到野猪,逃命时不甚失散。如今我报了官,在这附近搜寻了许久都未找到人。也不知是否是遇难了。” 猎户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你那兄弟多高多壮?” 这个简单,为了不让衙役们找漏了,砚台早就将那人的样貌特征仔细说了一遍。 唐文风道:“和我差不多高,比我壮一点,右边眉毛缺了一角,有道疤。” 猎户听完才道:“人在我家,跟我来吧。” 唐文风笑着道谢:“真是多谢老丈的救命之恩。” 王柯悄无声息地落后几步,低声嘱咐了衙役几句,这才快步跟上。 等一行人随猎户来到小屋前,衙役瞬间分散开,将小屋牢牢包围在其中。 屋内的杀手突觉不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戳破一点窗户纸,便看见唐文风几人和猎户有说有笑往这边走来。 他飞快冲到堂屋里,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烘烤的衣服快速穿上,不等女人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一把扣住她的脖颈,推着人往外去。 唐文风笑眯眯地哟了声:“被发现了啊。可惜,没能瓮中捉鳖。” 杀手五指收紧:“放我离开,否则我拧断她的喉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女人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答应过来自己被挟持了,一下就被吓哭了,嘴里小声喊着爷爷。 猎户也惊呆了。 看了看杀手,又看了看唐文风,好半天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们不是兄弟?” “是兄弟啊。”唐文风笑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猎户一时间竟觉得好有道理。要不是孙女被扣住,他都想鼓个掌。 天色渐黑,寒风呜呜地吹着,唐文风揣着手被冻的眯了下眼:“说吧,谁派你来的。” 杀手冷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哪知道唐文风压根儿就没想从他嘴里得到回答,自顾自把话接下去:“是顺王?端王?宁王?还是恭王?” 杀手眼皮不由自主眨了下。 唐文风笑着点点头:“看来是恭王了。” “如果我没记错,恭王的封地在西南一带。而先帝在位期间便曾下过令,诸侯亲王无诏不得私自入京,无令不得擅离封地。你是恭王的下属,却出现在此处。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恭王公然违抗皇命,有意图谋反之嫌?” 杀手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唐文风举起手往前轻挥了一下:“动手,不用留活口。” 砚台扣起手指抵在嘴边,吹响哨子。 王柯收到后,带着衙役包围了小屋,持剑攻了上去。 砚台小声问:“大人,真的不留活口吗?” 唐文风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看情况。不过未免节外生枝,不留活口是最好的打算。” 放虎归山是最愚蠢的做法。 既然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他又何必再冒风险。 他的爹娘亲人还要在此地生活,他可不准备让人毁了这里的平静,且还让人抓到命脉威胁到他。 第132章 未免他诈死,我把他头砍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柯是禁卫军出身,又领着数十名衙役。 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几十人一拥而上,杀手就是武曲星下凡也得被摁趴。 杀手身上新伤叠旧伤,眼看着就要没了活路,他一把将扣在手里的女人用力推出去,另一只手将从一名衙役手中夺过的佩刀扔到地上。 王柯一秒都不带愣的,立刻上前卸了他的两条胳膊。 猎户将摔在地上的孙女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事,孙女摇摇头。 唐文风眨眨眼:“你这是......主动投降?” 杀手咬牙:“我想活下去。” 阿爹阿娘去的早,只剩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他用爹娘留下的钱开了一家武馆,却不小心得罪了人,被各种刁难针对。大家怕惹麻烦,走的走散的散,武馆开不下去又卖不出去。没钱请大夫抓药,他身上的伤一直不见好。 刚过十五岁的妹妹没有办法,在其他同龄姑娘还在考虑要不要相看人家时,将自己卖给了觊觎她许久的土财主做妾。 为了攒够银两带回妹妹,他拖着一条断腿投到了恭王门下,吃尽了无数苦头,做了杀手。不知多少次在生死之间挣扎,全凭一口气吊着。 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能带回妹妹,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想活下去?”唐文风点点头,“可以。” “我问你答,但凡有半句虚言,就送你去喂鱼。” 杀手重重一点头:“你问。” 唐文风抬手示意王柯将猎户爷孙及衙役带到远处,确认周围只有他和砚台后,开口询问:“你们是何时盯上的清流村?又是如何确认你们要找的人在清流村?” 杀手如实相告:“在你们从邰州府经过时。” 恭王不知从何处听说,当年跟随先帝的总管太监潘福海躲藏在邰州府。于是命他和另一人先入邰州府进行查探。 他们二人在邰州府找了十来天都没有半点头绪,就在他们准备回程时,看见了骑着马跟在马车左右的砚台和王柯。 乾文帝第一个儿子出生时,他喜不自胜,办周岁宴时,请了诸侯亲王入京。 死去的另一个杀手跟随恭王多年,恭王入京参加侄儿的周岁宴时,他曾扮作贴身护卫紧随左右。是以见过王柯与砚台。 王柯当时值守宫门,而砚台跟在新平长公主身后。 他们这些杀手几乎个个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哪怕过去多年,也在见到的第一眼认出二人。 所以本来准备回封地请罪的两人远远跟着唐文风一行来了清流村。 在村里躲藏了好些天,终于看见了恭王命他们找的人。 “只有你二人?消息有传回去吗?”唐文风问。 杀手摇头:“没有。” 另一名杀手作为他的前辈,再过两年就要退下去了。想要抓紧时间多立一些功劳,好为今后搏个好的前程。所以和他说先不把消息往回传。等他们得手,直接带着玉玺回去。 他作为后辈,自是不敢不听。 唐文风沉思许久,转头看砚台:“那人你确定死了?” 砚台点头,嗯了声:“为免他诈死,我把他头砍了。” 唐文风默默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但凡那些恐怖片里的主角学会像砚台一样补刀......额,那估计电影也拍不下去了。 “走吧,把人带上。”唐文风走了几步,忽然问,“为什么不杀了猎户的孙女?” 两条胳膊无力垂在身侧的杀手沉默许久后,才艰涩地开口:“她年纪和我妹妹差不多大。” 唐文风感叹:“恭王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可能就是留下你。” 心中有所牵挂的人,又怎么能做一名合格的杀手? 杀手低着头没接话。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活下去,但是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想抓住。 人现在是不能带回自己家的,为了保险起见,唐文风便把人扔给了潘瞎子,让他配了副能让人暂时失声的哑药给杀手喂下。 “本来还想留你们两个过完年,但是现在走的越早越好。”唐文风道:“潘瞎子年纪大了,就不和你们一道上路折腾了。你们把齐开带上。” 齐开就是那名杀手,他妹妹叫齐蓉。 想了想,唐文风还是加了一句:“如果可以,替他求个情吧。” 这么好的妹子,以后孤零零一人实在可怜。 砚台:“大人,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唐文风道:“皇上允了我三个月的探亲假,我这才回来几天?哪能白白浪费。” “可是前往京城路途遥远......”砚台和王柯都有些不放心。 “这不是还是赵齐和常武吗?” “就他俩那三脚猫功夫。”二人撇嘴,颇有些嫌弃。 唐文风笑出声:“我等会儿就把这话和他们说。” 砚台和王柯连忙道:“玩笑,玩笑。” 大家伙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都跟兄弟差不多。可不能因为一句随口之言伤了和气。 唐文风:“以免夜长梦多,你们等会儿就上路。” “是。” 骑回来的马和唐家的骡子关在一起,二人回去牵马时,撞上了等在堂屋的苗桂花他们。 “这是......”一行人出来迟疑地看着他们。 唐文风道:“京城有些事。” 苗桂花有些急:“你也要走吗?” 唐文风摇头:“我不走。” 苗桂花松了口气,随后道:“你们一直没回来,晚饭还在锅里热着,吃了再走吧。我再给你们烙点饼子带在路上吃。” 砚台和王柯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点了下头:“去吧,带上齐开。” 砚台拉着齐开落在最后,给他接上胳膊,低声警告:“别耍花样,否则叫你人头落地。” 齐开揉了下生疼的胳膊,点头。 苗桂花手脚很快,和面揉面烙饼,没多久就做好了。 怕他们光吃饼子咽不下去,还拿油纸袋装了几袋各式炸丸子。 “家里自己做来吃的蘑菇酱没了,只有一点辣椒酱,里头掺了些碎肉沫,味道也不差。你们将就着吃啊。” 砚台接过装的鼓鼓的背包:“您手艺好得很,一点儿不将就。” 徐香草拿了三身新棉衣出来:“你们回来后做的,刚好带上。” 第133章 今天这磨推完,他两条胳膊怕是得废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齐开那一身是唐文光的,好在两人个子身板儿大差不差,也穿的上。 也是苗桂花徐香草他们不知道齐开差点伤到唐文风,以为他是来找砚台和王柯的,是一路人。要是知道,别说棉衣,不给他吃一顿笤帚炒肉都算好的。 将人送到村口,唐文风忍不住叮嘱:“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是。” 砚台推了把齐开,齐开翻身上马,坐到王柯身后。 唐文风挥手:“快走吧。” 二人点了下头,一抖缰绳,马儿飞快冲进夜色。 唐文风抬起一只手揽住自个儿五哥:“走了走了,回去了,明个儿还得早起打年糕。” 年糕可以选择自己买,也可以选择自己打。 往年家里都是买来吃的,今年唐文风回来了,家里便准备自己打来吃。 米已经提前泡了好些天,明天差不多就能沥干蒸了。 唐文祖手里举着一支火把,想到打年糕就膀子酸疼:“明天你可不许躲懒。” 小时候家里不常打年糕,偶尔一年自己打,这小子干不了多久就嚷嚷着手疼腰疼腿疼,哪儿哪儿都疼。 “不会不会。”唐文风信誓旦旦,“我现在长结实了,一把子力气大着呢。明儿五哥你歇着,弟弟我来动手。” 唐文祖看了看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的七弟,将信将疑。 举着火把走在后面的苗桂花等人笑着摇摇头,这个老五,上了老七无数次当了,还是不长记性。 第二天早上,叫不醒唐文风的唐文祖深觉自己上当受骗,气的跑到院子里的树上抓了一把雪攥成团,塞进了某个呼呼大睡的人脖子里。 正做梦梦到和老婆女儿吃团圆饭的唐文风嗷的一嗓子跳起来,梦碎了,人也醒了。 跟触电了似的在床上蹦来扭去抖着衣服里快化完的雪团的唐文风满脸狰狞:“五哥!!” 唐文祖拔腿就往外冲:“让你不起来。” 唐文风跳下床就要追。 跑到门外被寒风一吹,整个人顿时一激灵,又怂巴巴地缩了回去,把衣服穿好才去“追杀”某人。 用来打年糕的石窝子放在磨坊里,唐文风气势汹汹冲进去,眼睛还没锁定住人,就被正在推磨的唐成河揪住,一把推到石磨前头:“老咯,你来。” 唐文风:“......” 躲在大哥身后的唐文祖探出头,吭哧吭哧地笑个不停。 唐文风瞪了他一眼,老老实实推起磨来。 也是家里需要的豆腐算不上多,要不然这石磨该放在露天,让家里的骡子拉。 唐文祖和大哥二哥轮流打着年糕,时不时看一眼推磨的七弟,还挺惊讶。 “你没吹牛啊,还真有点力气。” 唐文风得意地一仰头:“那是。” 在宁州那边这么多年的地也不是白下的。再说,平日闲暇时,他偶尔还会跟着赵齐他们一起训练呢。 想起赵齐,唐文风这才发现没见到人:“赵齐和常武呢?” 唐文祖道:“在灶房帮忙剁肉馅儿呢。娘和大嫂夸他们剁的好。” 可不得剁的好嘛,平时耍刀都剁人。 虽然也没剁几个。 唐文风低头看了看桶里浆:“四姐,还不够啊?” 舀黄豆的唐玉婉笑着推了他一把:“推你的,这边这些黄豆都得磨完。” 唐文风只觉得眼前一黑。 今天这磨推完,他两条胳膊怕是得废了。 ***** 隔天又起了一个大早。 外头天还没亮,唐文风就被叫了起来。 熟知儿子赖床德行的唐成河一把掀了被子,看人瞬间蜷缩成一团,笑着拿烟枪敲了下床侧:“赶紧起,得去上坟了。” 唐文风欲哭无泪地爬起来,哆嗦着穿衣服:“明儿我还是搬到砌了炕的屋子去睡吧。” 这两天下了大雪,光靠棉被有点撑不住了。 “你娘早就收拾出来了,就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才吱声。”唐成河笑道。 穿好衣服,又翻出一顶从宁州带回来的兔皮帽戴上,唐文风在地上蹦哒了几下,这才彻底清醒。 早饭是火烧,有荤馅儿和素馅儿两种,还有一锅小米粥和两碟咸菜。 唐文风吃了三个荤馅儿一个素馅儿的火烧,外加一碗小米粥,这才满足地拍拍肚皮,拎上装有祭品的篮子跟着爹他们往外走。 这两天雪下得大了,山路又变得难走。 深一脚浅一脚的,还得提防着踩空。 路上遇到其他上坟的人,唠嗑都得盯着脚下。 “文风四月份是不是二十八了?”有位婶子问。 唐文风忍不住纠正:“二十七,我们家不算虚岁。” “哎哟,就差一岁,差不多差不多。”婶子笑着说,“家里咋还不急着给你找个媳妇儿?” 唐文风一指五哥:“我做弟弟的,不好越过兄长。” 唐文祖微笑,觉得这个弟弟不能要了。 婶子立刻看向他:“五郎有没有中意的?要是没有,婶子给你介绍个。是婶子的远房侄女,虽然和前头那个男人有个闺女,但人长得标标致致,干活也麻利,是老实过日子的。考虑考虑?” 唐文祖冷汗都快出来了:“不了不了,婶子。” 那想要说媒的婶子还不甘心:“不是婶子说嘴,你年纪也不小了,和你差不多的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你这么一直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讨了媳妇儿成了家,晚上睡觉也多个人一起暖被窝不是。” 眼看着儿子快要招架不住,走在前头的唐成河回头喊:“你们两个磨蹭啥呢,赶紧过来。” 唐文风和唐文祖对那位热心肠的婶子点了点头,歪歪扭扭飞快往前走。 看人走远,那位婶子的儿子小声说:“您怎么突然操心起这件事了?” 婶子同样压低声音:“你爹是个不成器的,你妹妹又是个没有主见的软性子,以后嫁出去,要是夫家好就算了,遇到个混账,指不定怎么被欺负。如果能撮合你远房堂妹和唐家的婚事,以后同在一个村儿,也能帮扶你一把。你起来了,也能多照看些你妹子。” 儿子无奈:“您啊,就别想这么多。唐家如今的门第不是咱们攀得上的。” 婶子叹气:“娘也知道,这不是问问嘛。能成最好,不能就算了。”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她忍不住又叹气:“照理说这上坟该是你爹带着你来的。” 儿子弯腰摆放着祭品:“都一样,他不来就让祖宗们保佑您。” 婶子笑着道:“我一大把年纪了,还保佑啥,你和丫头能好好的就成。” 第134章 这得多喜欢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完坟,唐文风父子几个便下了山。回去的路上还顺道去叫了潘瞎子。 这些年潘瞎子都是上他们家过的年。 潘瞎子拽了把唐文风,用眼神询问,他们走了? 唐文风点头。 潘瞎子面色有些纠结,小声问:“你说上头那位不会派人来把我......”他手掌在脖子下头比划了下。 唐文风道:“你先前不是挺硬气的嘛。” 潘瞎子冲他扔白眼:“输人不输阵懂不懂?我效力的是先帝,又不是现在这位。” “得了吧。”唐文风看唐成河他们走远,低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先帝都死了多少年了,就剩一具白骨了,你还坚持个屁。” “你......” “现在这位不说名垂千古,绝对也能名留青史。你跟着的那位呢?” 潘瞎子弱弱道:“无甚政绩。” “你知道就好。”唐文风道:“努力活得长一些,绝对能看见天下一统。” 潘瞎子心情复杂:“你就这么看好他?” 不,我看好我自己。 老子给他折腾这么多东西出来,让军队吃饱穿暖,没有后顾之忧,他要再打不下来江山,那可以去死一死了。 什么?那些东西不是他折腾出来的?是鲁疯子。 呵,没有他的图纸,没有他提出的点子等等,鲁疯子能凭空想出来? 开!玩!笑! ***** “快快快,把菜挪一挪,放不下了。”唐文风端着一盆猪肚丸子汤快步走到桌边。 唐书远连忙把一盘炒菜端走,腾出一块地儿。 “七叔,还有菜呢?” “没了没了。”唐文风接过炒菜放到另一头,“这桌子有点小,出了年去打张更大的,要不然都没地儿摆菜了。” “爹,娘,大哥大嫂,吃饭了!”他扭头喊了声,拽过来一张凳子坐下。 “就来。” 唐书远看傻眼:“七叔,你咋和我们坐一桌?” 唐文风嘿了一声:“臭小子,还不乐意?” “哪儿能啊。”唐书远笑着道:“往年爹娘都说不和我们几个小的坐一块儿。” 唐文风抱起一坛子酒拍开封口:“你七叔我童心未泯,就爱和你们小的吃一桌。” 他动了动鼻子:“这啥酒,闻着味儿有点熟。” “桂花酒。”唐成河走进来正好听见,“你舅舅他们送过来的。送了三坛,这一坛你娘特意给你留的,就盼着你哪天回来。你等会儿多喝点。” 唐文风心口暖暖的:“行。” 他其实不爱喝酒,上辈子连啤酒都很少喝。 因此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等到所有人后知后觉发现他醉了,他已经木愣愣坐在那儿半天没动弹一下。 苗桂花忍不住瞪了眼自家老头子:“都是你,做什么让他多喝点。” 唐成河也是冤枉,他们家的人酒量都不错,连姑娘家都能喝不少,他哪里知道老七酒量差成这样。 “七弟,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唐文祖看他傻不愣登的样乐呵呵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唐文风迟缓地眨了眨眼,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倏地红了:“安钦......” 唐家众人纷纷傻了。 唐文祖忍笑,抬手指着自己:“我姓什么?” “阮。” “我叫阮安钦?” 唐文风一下一下地点头。 唐文祖快笑疯了:“老七喝醉了竟然连咱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文风皱巴着脸一把抱住他的腰,声音委屈,撒着娇拿脑袋蹭他:“老婆,我头疼。” 蹭了会儿他突然愣住,一把推开唐文祖,很是伤心地啪嗒啪嗒流着眼泪:“媳妇儿死了,你不是她。” 唐文祖瞬间变成呆头鹅。 苗桂花等人齐齐震惊脸。 在场所有人都脑补的厉害。 赵齐和常武以为是大人在去宁州前喜欢过的女子。 而苗桂花他们则想着是儿子\/弟弟在宁州喜欢上的一个姑娘。 唐文祖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脑袋:“娘,怎么办?” 苗桂花心疼地不行:“我去煮点醒酒的汤给他喝。”她抹着泪,“这都叫什么事啊。” 难怪老七回来后突然和她说这辈子都不成家这些话,原来是......她苦命的孩子,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给唐文风灌下一碗醒酒汤,兄弟几个七手八脚把他扶回房间放到床上。 听他躺在床上还在迷迷糊糊喊着安钦媳妇儿老婆,众人心里皆不是滋味儿。 没想到老七在其他事上顺顺利利的,却在感情一事上栽了大跟头。 唉。 “老五,你今晚和他一块儿睡,夜里警醒些,万一要是吐了,别让他噎着自个儿。”苗桂花叮嘱道。 唐文祖点头:“知道了,娘。” 等人都走了,他叹着气脱掉鞋子爬上床,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弟媳妇儿是什么样的人,让老七这么念念不忘。不过想来该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而唐文风的梦里,这位顶顶好的姑娘正一边挥着一个巨大的锤子,一边狂骂喝酒把自己喝醉的唐文风,把他追的抱头鼠窜。 ***** 昨晚梦里被老婆追了大半夜,追到后又跟唐僧一样,在他耳边念叨了许久喝酒伤身之类他早已倒背如流的话,早上起来唐文风还有些蔫蔫儿的,提不起精神。 他这副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为情伤神,更是叫人心疼。 “你这脸色太差了。快去洗把脸,漱了口来吃早饭。吃完再去睡一会儿。” 苗桂花昨晚本来想去问问赵齐和常武,这位阮安钦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唐成河说孩子都是大人了,他们做父母的最好不要去多管闲事。 尤其老七从小主意大,不喜欢别人随便插手他的事。 苗桂花一想也是,这种私事,谁也不想别人去刨根问底。只好装不知道,还叮嘱儿子媳妇他们也要装不知情。 屋外的赵齐和常武听见后,心中不由感叹大人的家里人可真是善解人意,他们一定也要装作昨晚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唐文风揉了揉涨疼的脑袋:“不睡了。昨晚梦到......”话说到一半,他猛地闭嘴,点点头,“好。” 一想到老婆,他就感觉耳边又开始环绕着念叨声还有大锤敲在头顶的梆梆声。 苗桂花等人更心疼了。这得多喜欢啊,清醒的时候光是提起来,脸色都越发不好。 第135章 他记下了这份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村里的老人到了一定岁数,家里就会备上棺材以防万一。 唐家大房这边管家权一直在潘桂春手里攥着,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给准备的棺材是上好的柏木。 今个儿出了太阳,唐家三个兄弟将棺材从屋里抬出来,准备晒上一晒,再上漆。 唐成河坐在屋檐下头:“六妹和七妹那边还没收到信吗?” 唐成海摇头:”阿富和阿贵去通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曹操曹操到。 唐文富和唐文贵撒丫子跑进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唐成江和两个弟弟关系不好,没话说,蹲在另一边抽着烟,看见他俩跑进院子,连忙起身,往他俩身后望了望,没见到人,不由皱眉:“你们姑呢?” 唐文富道:“六姑搬家了,不知道搬哪儿去了。七姑那边出事了。” 唐成河和唐成海闻言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唐文富喊了声二伯五伯,骂道:“周平安那个孙子,让人堵着门不让我们进,也不去通知七姑。有个一直照顾七姑的小丫头悄悄告诉我们,七姑被关起来了。” 唐文富嘴里的七姑是潘桂春的小女儿,叫唐灵芝,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十七那年嫁到隔壁镇子开布庄的周家。 屋里听到动静的其他人都走了出来,问清楚后纷纷道,得把人带回来,好歹见一见老母亲最后一面。 唐文贵撇嘴:“带?怎么带?那周家是镇上的地头蛇,就是衙门里的官爷都要给他们家几分面子,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拿什么去和人斗?反正六姑也找不见人,少七姑一个也没什么差。” “混账东西!”唐成河忍不住骂道:“你奶奶这么些年真是白疼你了!” 唐文贵不满,想要顶嘴,被对面的唐文风轻飘飘扫了一眼,莫名怂了。 苗翠兰在心里暗暗骂了句多管闲事的唐成河,脸上却扬起笑打着圆场:“哎呀,阿贵也是有口无心,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唐成河挂着脸不吭声。 苗桂花笑着道:“自家人面前是有口无心,在外头,怕是要被人说一句口没遮拦了。大嫂还是要让侄子注意着点。” 苗翠兰干笑:“弟妹说的是。”她瞪向二儿子,“还不给你二伯赔不是。”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再得罪二房,万一到时候丧事让他们家出大头就不好了。 唐文贵不情不愿地低头:“二伯,我不是故意的。” 苗桂花拿手肘怼了下自家老头子。 唐成河这才嗯了声。 在屋里给潘桂春擦身体的唐香菊跑出来,抹着泪:“娘一直在喊六妹和七妹。” 她当年带着两个孩子狼狈逃回清流村,被爹娘拒之门外时,心里是怨的,可现在人都要不在了,再多的恨也烟消云散。 唐成海侧头吐了口口水,道:“咱们亲自走一趟周家,我还不信了,他还真敢扣着大活人不放。老子的妹子是嫁给他的,又不是卖给他的。” 其余人听罢纷纷点头。 ***** 家里的男人多,浩浩荡荡十来个人赶着车往隔壁镇子去。 唐成海是几个兄弟里脾气最急的,分家前为了媳妇儿孩子还忍着,分家后就彻底放飞自我。 到了周家门外,他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握拳在门上重重砸了几下:“周平安,开门!” 门房将门拉开一条缝,从后头看着他,满脸不耐烦:“你谁啊?” “你管我是谁?把周平安那孙子给我叫出来!” 门房本来想骂人,结果看见唐成海身后又走来十几人,且个个面色不善,吞了吞口水,声音都低下来了两分:“我们老爷不在。” 唐成河道:“你们老爷不在,就把你们大奶奶请出来。” 门房是个机灵的,听了这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等看见唐文富和唐文贵这俩才见过不久的熟面孔,顿时知道这一群是大奶奶的娘家人。 他讨好的笑了笑:“请等一会儿。”说完就要关门去报信。 唐文风伸出手撑住门,笑着说:“我们比较急,等不了。” 门房还来不及再说,得到唐文风示意的赵齐和常武一脚踹上大门。 “哎哟!”门房没有防备,被门板拍了个正着。 大房的人面面相觑:“这......” 直接闯进去,这周家会不会怪罪他们?到时候要是休了七妹\/七姑,他们家不会又要多养一口人吧。 在他们迟疑的时候,唐成河和唐成海已经抬脚跨了进去。 唐文风推了把门房:“带路。” 门房磨磨蹭蹭,被赵齐拔出刀往脖子上一架,顿时打着哆嗦:“这......这边走。” 真真是要了命了,不是说大奶奶家是乡下的泥腿子吗?这几号人又是哪里来的? 早知道那么窝囊的大奶奶也有靠山,先前他们就不那么欺负人了。 周家是周平安的爷爷那辈发的家,到了周平安这一代已经有些走下坡路,但比起一般的小富之家,周家还是算得上家底丰厚。 门房带着唐家一行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个偏僻的废弃小院,低声道:“大奶奶就在里头。” 唐成河不敢置信:“我们妹子就住在这儿?”这房子瞧着还没他们家的老房子好。 门房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常武,看着他,别让他去通风报信。” “是,大人。” 门房眼睛都瞪大了,大人? 他脑子有些发晕,完了完了,大奶奶家竟真的有大靠山。 唐文风推开破破烂烂的木门,抬脚走进去。 唐成河他们跟在后头。 一行人一进去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捂着口鼻干呕了几声,才发现臭味的源头。 是小院里的一个小水塘,里头飘着好些鸡鸭鱼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发绿,有一些像是刚扔进去不久。 幸亏这是冬天,要不然怕是更臭。 唐文风眉头拧紧,走到屋门前抬手敲了敲门:“七姑?” 换作其他人他是不想走这一趟的,但是他爹小时候吃不上饭,这位七姑曾偷偷给过他爹饼子和馒头。 他记下了这份情。 第136章 你这话说的,我七姑给你戴过绿帽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屋里没有人应声,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锁链声。 唐成海脸色一变,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了门。 透过扬起的无数灰尘,众人看见了被锁着脚腕,整个人恐惧地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唐灵芝。 赵齐自觉是外人,看了一眼就飞快收回视线,后退几步走到边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院门。 “七妹......” 三个做哥哥的声音都发着颤。 唐灵芝怯生生地抬起头,蒙上一层惧怕的眼睛呆呆地看了他们许久,才不敢相信般地缓缓睁大眼。 水雾漫上眼眶,她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动了动。 “七妹。”唐成海最先绷不住,哭着走过去拨了拨她乱蓬蓬的头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唐灵芝似是终于发现不是做梦,扑进五哥怀里嚎啕大哭。 和唐成江,唐成河相比,唐成海和唐灵芝的年岁差的不算多。小时候唐成海出去放鸡鸭,总是背着她。是以两人感情最好。 “不哭,不哭了。”唐成海拍着她瘦得凸起的脊背,心疼的眼泪直掉。 七妹从小长得好,又乖巧懂事,最得家里人疼爱。连他们娘潘桂春都没打骂过她。 哪里知道,嫁人后竟然受了这种罪。 “大人,外头有人来了。”赵齐探进头来。 “来的好。”唐成河几兄弟撸袖子挽胳膊,气势汹汹。 唐文风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我先出去看看,你们想办法把七姑脚上这东西弄掉。” 带着赵齐走到小院外,便看见几名家丁手里举着棍棒和常武对峙,之前带路的那个门房趴在常武脚边,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样。 这位七姑嫁人的时候,唐文风才丁点大,因此没什么印象。自然对她的丈夫更是没有半点记忆。 不过眼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领着家丁的男人是谁。 周平安火气不小:“小兔崽子,你是谁?” 唐文风道:“唐灵芝是我七姑。” 周平安眼神闪了闪,随即冷笑:“我还以为是那贱人的姘头。” “你这话说的,我七姑给你戴过绿帽子?” 周平安噎住。 “看来是没有了。”唐文风抱臂靠着墙,笑着说,“倒是稀奇,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迫不及待给自个儿脑袋上找绿帽子戴的。” “你知道个屁!”周平安恶声恶气,“有人亲眼看见这贱人和外头的野男人拉拉扯扯。” “谁亲眼看见了?” “我。”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跟只花蝴蝶一样的女人扭着腰走过来。 唐文风见她娇娇柔柔地靠着周平安,眉头一挑:“这位是......” 女人抚了抚鬓角,斜眼看他:“我是老爷娶的平妻。” “喔~”唐文风拉长调子点点头,“原来是姨娘。” 女人气的瞪眼:“你才是妾!” 唐文风一脸无辜:“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你......” “老爷,他们定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先进去看看大奶奶的好。”一个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小声对周平安说。 周平安眼睛睁大,立刻道:“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唐文风退后一步,给赵齐和常武腾出地儿,顺便低头踹了一脚门房。 趴在地上装死的门房疼得一哆嗦,愣是坚强的没出声。 唐文风笑了声,也没拆穿。 这小门房虽然狗眼看人低,但还挺识时务。 虽说砚台和王柯万分嫌弃赵齐常武是三脚猫功夫,但他二人对付起这群家丁不说手到擒来,那也是轻松无比。 看他们三两下撂倒家丁,方才还高高翘着尾巴的女人瞬间怂了,躲到周平安身后。 “你......你们想做什么?”周平安也心虚起来,左右看着,试图逃跑。 赵齐和常武见状抬脚上前,一左一右堵住两头。 “老七,那锁链弄不开。”唐文祖小跑出来,看见躺了一地的家丁愣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问道。 唐文风看周平安:“钥匙。” “不在......不在身上。” “你知道在哪儿吗?”唐文风又看向女人。 女人害怕地点点头。 “好,那你去拿。” 周平安想跟着一道走,被赵齐踹了一脚,只能忍痛又退了回来。 女人还要依靠周平安,不敢跑路,拿到钥匙后乖乖送了过来。 唐文祖一把抓过钥匙,转身又进了小院。不多时,唐成海背着唐灵芝走了出来。 她被锁了太久,走路有些不稳当。 “七姑,你还想和他过下去吗?”唐文风问。 唐灵芝用力摇头:“不想。”她这些年活的还不如一只受宠的狗,做梦都想从这里离开。 “那便和离。”唐文风看向周平安,“过些日子会将和离书送来让你签字。” 周平安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但看见这一群面色不善的老少爷们儿,愣是没敢做声。 就在一行人刚刚跨出周家门外,迎面而来一男一女。 二人说笑着抬起头,在看见他们后,脸色皆是一变。 其中男人满脸疑惑,女人则满脸震惊。 “他们是......”男人侧头看女人。 女人眼神躲闪:“不认识,想来是哪里来的亲戚。” 男人里头穿着长袍,瞧着是个读书人,拱了拱手,文质彬彬地对唐文风一行说:“既是亲戚,下个月还请前来吃酒。” “喔?吃什么酒?”唐文风饶有兴致地问道。 男人愣了下,笑着说:“自是我与周小姐的婚宴。” 唐成河看着七妹:“你女儿都要成家了?” 唐灵芝垂着眼:“嗯。” 短短两句对话,叫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形容狼狈的唐灵芝,又看向身边的未婚妻:“她是......她是你娘?” 周绮梦难堪地躲着他的视线。 唐文风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状还拱着火:“七姑,表妹瞧着不想认您啊~” 唐灵芝早就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闻言道:“她自小看不起我这个做娘的。” 凌乱的发丝遮掩了她的眉目,叫人看不真切:“早知道她会被养成这副德行,当初生下她我就该掐死她。” 周绮梦脸色骤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下台阶,才反应过来大声道:“你就这么走了?” 不等唐灵芝回答,她又吼道:“你走了让我怎么办?我就要嫁人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唐灵芝趴在五哥背上,低声道:“走吧,不用管她。” 唐成海嗯了声,背着她往前走,将人放上板车。 等到唐家人驾车走远,愤怒又不敢置信的周绮梦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未婚夫还在身旁。 “我......” 男人一脸震惊,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她的手:“周小姐,我想,我们并不合适。改日会让家母上门来退亲的。”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徒留茫然无措的周绮梦傻站在原地。 第137章 不也出了你这么一根歹笋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唐家一行回到村里,立刻去请了潘瞎子过来给唐灵芝看伤。 唐成海是最担心的:“潘大夫,你给我七妹看看脚,她被锁了好些年,我怕落下什么病根儿。” 在苗桂花帮忙拉起唐灵芝的裤腿时,站在门边的唐文风无意扫了一眼,却瞬间皱起眉。 门外的赵齐看他表情不对,低声问:“大人,怎么了?” 唐文风深深看了眼依靠在唐香菊怀里的唐灵芝,缓缓摇了下头:“没事。” 潘瞎子仔细看过,说大多是皮外伤,主要是身体亏空的厉害,往后得好好养着,不然怕是有碍寿数。 唐成海他们自是连连点头。 夜里,苗桂花将温在炉子上的鸡汤装起来,准备送去给小姑子。 硬撑着没睡的唐文风走过来:“娘,你去睡吧,我去送。” 儿子贴心,做娘的自然没有不允的。 苗桂花笑着说:“那你送了就赶紧去睡。这都过了你往天睡觉的时辰了。” “诶,知道。”唐文风推着她往外走,看她进了屋,这才端着鸡汤去了唐灵芝住的房间。 抬起手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后,他才推门而入。 唐灵芝撑着床坐起来,见是他,笑了:“你还没歇着呢。听二嫂说,你睡得很早。” “我来给您送鸡汤,顺便聊聊天。” 唐文风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拉过凳子坐下。 “想聊什么?”唐灵芝端起碗,捏着瓷勺搅了搅汤,舀起一勺凑到嘴边。 “聊七姑你到底有没有偷人。”唐文风笑着看她。 唐灵芝手一抖,勺子里的鸡汤差点洒出来。 “文风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在怀疑七姑?” 唐文风没有回答,而是说起另外的事。 “你可能不知道,我见过不止一个被锁住双脚,戴着镣铐过了许多年的人。” 唐灵芝捏着勺子的手指用力,嘴角的笑彻底消失。 “说实话,我并不关心你到底有没有偷人。” “那你来这一遭是为的什么?” “自是为了让你老实点。”唐文风道:“我爹一直记着你当年的恩情,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不能忘恩负义。” “你要是老老实实,唐家今后不会缺你一口吃的,若是有什么歪心思,唐家少个把人,也是没什么要紧的。” 唐灵芝哼笑:“没想到唐家这一窝子没多少心眼儿的,倒是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 “不也出了你这么一根歹笋吗?”唐文风反唇相讥。 唐灵芝:“......” 唐文风起身:“赶紧喝了,困死了。” 唐灵芝心里骂个不停,一口将鸡汤闷了,重重放回托盘上。 唐文风端起托盘就往外走。 “我之前还有个儿子。”身后传来唐灵芝低低的声音,“三岁那年发热没了。婆婆骂我不会带孩子,把刚满周岁的绮梦从我身边抱走了。” “那之后我再没能怀上,周平安便纳了妾。那个女人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周平安就把她抬成了平妻......” 唐灵芝最初也是天真善良的,可是在那个女人对她屡屡刁难,周家人却全都视若无睹,甚至从隐隐偏帮,到光明正大的帮着那女人欺辱她后就变了。 儿子没了,女儿也被养的不认她,嫌弃她不会笼络父亲的心,一个大奶奶当的还不如姨娘。 她不甘心,就开始争。 但她一个农家女,嫁进周家全靠一张脸,没了丈夫的宠爱,什么都不是。 不仅没有争过,还被那个女人买通人陷害她偷人。 她为了活下来,不被公婆教唆周平安抓她去沉塘,只好装疯卖傻。 在她用花瓶砸破了周平安的头后,她就被锁了起来,关进了那个小院。 她承认,那一花瓶她有泄私愤。 被关进小院后,一开始周平安还会来看看她。后面那个女人就故意派人扔些死鸭死鸡进水里,臭气熏天后,周平安就再没来过。 唐灵芝说完过往,笑着道:“在你们进来之前,那链子上一直有缠布,我听见你们在外面说话,这才把布拆了。” 拆完还故意用链子在脚腕上勒了几下,弄出伤来。 可惜运气不好,遇上唐文风,一眼就被看穿了。 “好好歇着吧,七姑。” 听见这声七姑,唐灵芝彻底放下了心,她知道唐文风是准备揭过此事了。 “谢谢。” 唐文风没做声,带上门出去了。 ***** 唐灵芝在唐家住了三天,便不顾唐成河和苗桂花两口子的挽留执意要搬去和四姐住。 唐香菊自是高兴的。 她儿子成家后,问二哥家借了些钱在镇上开了个面摊,生意还成。来回太麻烦,两口子因此在镇上租了个房子住下。 女儿前几年也嫁了人。 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七妹搬过来和她做伴正正好。 见她两人已经商量好,唐成河两口子只能作罢。 唐灵芝离开前看向唐文风:“七姑走了啊。” 唐文风眼角抽了下,微笑:“七姑慢走,以后和四姑常来坐坐。” 什么也不知道的唐香菊笑着点头:“好。” 等她俩离开,苗桂花立刻狐疑地看着他:“你和你七姑说什么了?” 唐文风无辜脸:“没说什么啊。我这两天不都没怎么着家嘛。” 过完年,他便开始去以前的旧友那里转了转,又去拜访了曾经教过他的各位夫子。 天天早出晚归。 苗桂花笑着戳了他脑门儿一下:“你小子滑头得很。” 唐文风继续装傻。 见问不出什么,苗桂花也不准备追问。毕竟儿子总不会害他们一家。 “你等会儿和老五去问人借桌凳,记得带些铜板。” 唐文风:“奶奶要不行了?” 苗桂花叹气:“昨儿下午潘瞎子去看了,说就这一两天了。” 潘桂春吊着一口气不肯咽,就为了再看一眼两个出嫁多年未回的女儿。 唐凤芝不知搬去了何方。 找不到人,唐成河他们这几个儿子就哄潘桂春说六妹搬到府城去照顾孙子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她别再惦记着。 她又亲眼看到了唐灵芝,这心愿了了大半,吊着的那口气自是快散了。 唐文风有些担心:“爹没事吧?” 苗桂花翻了个白眼,低声说:“吃饭香着呢。” 从小到大不受待见,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饭,隔三差五还饿肚子就不说了。成家后还被骗着当牛做马好些年。要指望唐成河对这个娘有多少孝心,那才是难为人。 唐文风忍俊不禁:“能吃是福。” 苗桂花挥手赶人:“赶紧借桌凳去,等会儿去的晚了,别人该出门了。” “知道了。” 唐文风回屋拿了些铜板,叫上五哥出了门。 第138章 我不是男人不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潘桂春是在夜里去的。 唐大牛半夜突然惊醒,起身去看老婆子,发现人已经没气了。 晚上刮着风,裹着棉衣仍然缩成一团的唐文富敲响了唐家的门。 等到唐文风他们穿戴好赶到老宅,外头已经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除开过年十五,其余日子里半夜放鞭炮,几乎都是通知村里有人去世了。 苗桂花带着两个儿媳妇进屋,和苗翠兰一起帮潘桂春擦干净身体,再把提前备好的寿衣穿上。 人死后是慢慢变硬的,由局部再到整体。 因此这会儿给潘桂春穿衣服还算顺利。 穿好寿衣梳好头,等做法事的大师唱念过后,再把人移入棺内。 冬日天冷,一般是放够七天再下葬。 唐家众人跪在堂屋里,一边听着大师诵经,一边往铜盆里扔叠好的纸元宝纸钱。 等到大师诵完一段经后,开始哭丧。 唐文风哭不出来,只好尽可能的低着头。 唐文祖也哭不出来,和他紧挨着跪着。 兄弟两个听见大伯娘唱念俱佳的哭嚎着娘啊娘,绷不住差点喷笑出声。 和他俩并排跪着的唐文光其实也快笑出来了,但是他比较能忍,还戳了下两个弟弟,警告他俩。 哭过一场,便可以自行活动了。 等到两个时辰后再跪下听大师诵经,一天诵四次。也就是一天要哭四场。 唐文风不了解其他地方的习俗,反正这附近十里八村儿是必须得哭,哭的越大声越好。不哭就是不孝顺,让老人走的不安心。 办丧事期间,唐文风还特意去隔壁镇子走了一趟,帮唐灵芝递和离书。 周平安一开始不准备签,还闹着去报官。 唐文风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走了一趟县城。 哪知道这易阳县的知县是前几年新来的,还是京城那边过来的,在得知这个唐文风就是他知道的那个唐文风后,二话不说就骂了周平安一通,让他把和离书签了。否则就打他板子。 周平安只能一脸愤愤地签了。 唐文风起初很是好奇,这知县为什么帮着自己。 等到听他说,他是秦怀远的学生后,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忍不住问:“他教书教的怎么样?” 知县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比较细心。” 换言之,一道题得多算几次才不会出错。 唐文风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出师了就好。” 知县使劲儿点头,是啊,幸好他出师了。其他还没出师的同窗还得继续遭受秦夫子的折磨。 ***** 丧事的第五天,唐玉莲独自一人回来了。 她月份还小,冬天穿的又多,肚子一点不显。 “七哥。” 唐文风嗯了声:“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唐玉莲道:“婆婆前几天摔了一跤,家里得留个人。” 苗桂花忙问:“没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脚扭了。” “那就好。这人啊,年纪大了摔不得。” “对了,娘,这次我回来还有个事儿。” 苗桂花轻声道:“什么事儿,你说。” 唐玉莲悄悄看了眼自家七哥,这才道:“对面年前新开了一家米铺,我们家生意就没以前好了。我想着再另外做点什么生意。” 苗桂花还没反应过来:“倒也成,想好做什么了没?” 唐玉莲见唐文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撇过眼,小声说:“我想在镇上开家卤菜铺子。” 此话一出,给她敲核桃的唐成河立刻抬起头。 苗桂花也变了脸色。 哥哥嫂嫂们看了她一眼,低着头没说话。 见所有人都不出声,唐文风便开口问:“谁的主意?” 唐玉莲捏着手指:“我的。” “你的?”唐文风点着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 “记得。”唐玉莲舔了舔嘴唇,“可是咱们家的铺子在县里,我在镇上开,应当是没甚干系。” 唐文风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我就问你,你现在大着肚子,铺子开起来后,谁去照看。这卤菜的方子又是谁去学?” 唐玉莲心头忐忑:“小姑子来学,齐哥照看。” 她丈夫姓齐。 “你小姑子嫁人了吗?” “嫁了。” 唐文风笑了:“既然嫁了人,那你能保证她不会再教给她的婆家吗?” 唐玉莲吞吞吐吐。 苗桂花和唐成河两口子满眼失望地撇过头去。 唐文风声音一沉:“是我让你日子过的太好,以至于让你生出这种吃里扒外的心思?” “我......我没有。”唐玉莲无措地看向爹娘,却见他们纷纷扭过头不看她。 唐文风冷眼看她:“那你就说实话,到底是你要开铺子,还是你小姑子家要开。” 唐玉莲被逼问的快哭出来:“是......是小姑子......” 唐文风表情一变,放松地往后靠去,语气都和善下来:“你早说不就好了。”他拿起一颗核桃捏开,挑着里头的肉吃,“她要开,可以。你让她亲自来找我。” 唐玉莲心道,就你刚刚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谁敢来找你。 “知道了。” 事情没办成,她其实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她虽然嫁了人,可小姑子和娘家人谁轻谁重,还是分的清的。 “啊,对了。”唐文风像是刚刚才想起来,“如果妹夫那边有什么不满,我最近得闲,倒是可以亲自上门去好好聊聊。” 唐玉莲差点笑出声:“谢谢七哥。” 她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偷瞧了他好几眼,才小小声地说:“对不起,七哥。” 唐文风哼了声:“你哪里是对不起我。” 唐玉莲又挨个和爹娘兄嫂他们道了歉。 此事揭过,一家人开始关心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比起同龄人,唐玉莲怀孕的年龄已经算大,苗桂花和徐香草她们便将自己的经验一一告诉给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爷们儿插不上话,还被嫌弃没有眼色偷听她们女人说话,被赶出了堂屋。 唐文祖偷笑:“我还以为你不会被赶出来呢。”毕竟娘这么疼老七。 唐文风无语:“我不是男人不成?” 众人哈哈大笑。 第139章 丧葬费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转眼已停灵七天,在子时入土下葬。 熬了好几天的夜,不止唐成河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提不起精神,就是唐文风他们也是一个个哈欠连天,站的东倒西歪。 大师诵完一段经后,弟子手里的铜锣猛地一敲。 唐家众人惊的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困顿的双眼。 “封~棺~~” 大师拉长调子喊道。 几个儿子立刻上前抬起棺盖盖上,随后钉上钉子。 不论其他地方,光是附近十里八村儿,给棺材钉钉子有两个说法。一个迷信一点,是防止尸体诈尸。另一个是为了让逝者不会被打扰。 毕竟这会儿为财盗墓的不少。 封棺后,便要起棺下葬了。 而在起棺出殡前还有个流程,那就是摔盆。 摔盆还有个讲究。 去世的是女子,便用右手摔盆,若去世的是男子,则用左手。且瓦盆要摔的越碎越好。 唐成江作为长子,摔盆的事自然落在他头上。 高高举起瓦盆重重摔下,见瓦盆碎片四处蹦飞,唐成江松了口气。 他特意叮嘱家里的老婆子别拿太结实的,就怕到时候摔不破。 请大师算出来的安葬地点在半山腰,唐家专门请了抬棺的杠夫。 抬棺是不吉利的事,很少人愿意做,一般都是家中没有田地的穷苦人家才肯干。 抬完棺,主家会给他们包一个大红封。遇到慷慨的,抬一次棺抵得上别人劳心劳力干半年。 今晚没有月亮,外头乌漆麻黑的。 唐文富和唐文贵两兄弟举着火把在最前面带路。大师和其弟子跟在后面,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吹吹打打。 往后是捧着灵位的唐成江。唐成河和唐成海兄弟两个一左一右跟在他身侧,手里举着魂幡。 三个儿媳妇和两个女儿拎着祭品跟在他们三兄弟后面。 他们后边唐文光和唐文宗搀扶着唐大牛慢腾腾的走着。 再后面是挑着棺的杠夫。 其余子孙媳妇儿跟在棺后,边走边撒纸钱。 走到一个路口,徐香草将手里捧着的倒了香油的碗放到路边,还在碗边插了香烛。 这是敬路边的野鬼,让它们不要捣乱。 上了山,一行人走的万分艰难。 挑着棺的杠夫好几次差点摔倒,幸好及时稳住。 等到了下葬的地方,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大师拿过一只公鸡割开脖子,拎着公鸡沿着白日里挖开晾晒过一天的葬坑走了一圈,公鸡血滴滴答答淋了一地。 “上香,烧纸。”他将公鸡交给弟子,又开始诵经。 唐文风和几个兄长手脚麻利的点上香烛纸钱。 “放炮,起棺,落地。”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杠夫喊着号子再次挑起棺,将棺材稳稳放进葬坑。 作为长子的唐成江上前,拿起铁锹铲了一铲子土倒在棺盖上。如此,便能动土填坑了。 填土的时候,唐家众人跪在地上又是一通嚎哭。 唐文风右手死死掐着自己左手的虎口,才忍住笑。 唐文祖已经绷不住了,脑袋垂在胸口,笑得肩膀直抖。 填完土,又点了几挂鞭炮,众人跪拜过后,唐成江抱着灵位绕着墓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娘。 当地有个说法,这样做能让逝者的一缕魂魄附在灵位上,好带回去放进祠堂供奉,受子孙后辈的香火,来世能投个好胎。 下葬完天还未亮,众人先去了祠堂放置潘桂春的灵位,随后回了唐家老宅。 因为苗翠兰说有事要商量。 看所有人都到齐了,苗翠兰清清嗓子,说:“娘这一场丧事办下来,总共花了十一两四钱。还没算今个儿下午的大宴。我们是大房,这大宴的钱就不问你们二房和五房出了,但是这丧葬费你们可得摊一些。” 人都死了,苗桂花也不想和她掰扯到底有没有花这么多:“摊多少你说就是。” 苗翠兰道:“你们二房争气,家里新宅子住着,县里铺子开着,还有个当举人的儿子。这钱嘛,自然是要摊大头的。给你们凑了个整,八两银子。” 唐成海皱眉:“既然要摊,就该咱们三兄弟平摊,怎么让二哥一家出这么多?” 下午大宴用的菜啊肉,几乎都是自个儿家的。能花几个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苗翠兰道:“娘一直跟着咱们大房过日子,平日里也没见你们给个孝敬钱。哪儿还能让我们再出一份的。” 听到这里,苗桂花忍不住了:“没给孝敬钱?过年过节送来的点心和肉都喂了狗了?好,你要说这些算不上钱,那你把这些东西全还来,我再给你钱。” 苗翠兰张嘴还要再说,就听唐成河道:“五两银子,就这么多。要是嫌少,那就一个子儿也没有。” 唐成海道:“二哥给五两,那我们家也给五两。” 见兄弟两个脸色都不好,装聋作哑的唐成江才慢悠悠开口:“就这么办吧。” 苗翠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没再多做纠缠。 能拿到十两银子也不错了。 丧葬费一共花了七两四钱,加上下午的大宴,顶天十两银子。 算上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和同村人送的礼钱和东西,他们大房相当于一个铜板没出,还有的赚。 唐成河使唤大儿子回家跑了一趟,拿来五两银子放下,便起身带着家里人走了。 等到唐成海一家也走了后,苗翠兰才关上门回了自个儿屋。 神神秘秘从床底下抱出来一个箱子。 唐成江皱眉:“这是啥?” 苗翠兰压低声音:“我从娘的柜子里找到的。” 说完撬开锁,将箱子打开。 看清里头装的东西后,两口子齐齐倒抽了口气。 箱子里除了两身新衣裳外,还有十来串铜钱和几个银锭子,边上还有两个用细棉布仔仔细细包起来的银镯子。 苗翠兰稀罕地摸了摸那两个银镯子,洋洋得意:“幸亏我动作快,要不然你那两个兄弟哪能这么痛快地给银子。” 唐成江催促她:“赶紧数数,有多少?” 苗翠兰嘴里一边说着别急一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拿起一串用搓好的红绳串起来的铜板。 “发了发了,有二十四两八钱。” 家里一直是潘桂春管家,苗翠兰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又惊又喜,捧着银锭子的手都在发抖。 唐成江也是激动地面红耳赤,还不忘叮嘱:“得保密,可不能让人知晓了。” “放心。”苗翠兰小心翼翼将箱子重新合上,“你明儿就上镇上一趟,重新买把锁回来。” 唐成江点头:“行。” 第140章 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第一百四十章 下午办大宴,村里大部分人都来了。 潘桂春快八十了才过世,算喜丧,是以小孩儿也不用多避讳,往兜里塞一把米就成。 唐文风在家里喂过大头和包子才过来,顶着小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嘹亮嗓门儿扫了一圈没看见唐家人,扭头钻进了旁边临时搭建的灶房。 苗桂花看见他,立刻把人拽过来:“来的正好,赶紧帮忙端菜。” 说完麻利地往托盘上放了好几盘豆芽炒肉。 唐文风端起托盘就往外走。 吃席的地方是在晒谷场。每个村子都有这么一块地方,专门给家里没有地方晒粮食的人准备的。 地面拿大锤锤的平平整整,下雨了走在上面也不会太泥泞。 唐文风端着托盘挨桌走,见桌上没有豆芽炒肉的,就放一盘上去。 托盘上的菜放完,他正要再回灶房,却看见自家五哥鬼鬼祟祟地从远处的树后跑过。 直觉有情况。 唐文风眼睛一亮,拎着托盘追了上去。 僻静处,一个长相秀气的男人羞涩地将手里的香囊交给唐文祖。 唐文祖一脸惊喜地接过:“给我的?” “嗯。” “谢谢。”唐文祖捏着香囊笑得一副傻相。 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唐文风真真是大跌眼镜。 难怪五哥这个年岁还没成家,原来是相看的对象性别不对! 唐文风扒着树干探头探脑,等那年轻男人转身离开,看不见影子后,他才跳出去。 “五哥!” 唐文祖神情一慌,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老......老七。” “我都看见了。”唐文风绕着他走了一圈,啧啧道:“看不出来啊,五哥你还挺厉害。” 唐文祖麦色的皮肤红了一大片:“你别告诉娘。” 唐文风撇嘴:“你们两个就准备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 唐文祖耷拉着眉眼:“我是想说的,但是狗儿不愿意。” “等会儿!”唐文风惊的眼皮子直跳,“你说刚刚那个男人是狗儿?云狗儿?!” 唐文祖迟疑着点头。 唐文风强压着嗓门儿:“五哥,不是我说你,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狗儿兄弟两个小时候过的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说别的,人到现在还帮咱们养鹅种藕呢。你也真下得去手,竟然把人相依为命的弟弟给拐了。” 唐文祖面皮涨的通红,艰难地憋出一句:“不是弟弟。” 唐文风倒抽一口气:“你......你还把云狗儿大哥给拿下了?” 唐文祖想到云涛那五大三粗的样,打了个寒噤:“什么跟什么啊。” 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人,这才小声对弟弟说:“狗儿是姑娘。” “姑......姑娘?”唐文风被这个消息炸的晕头转向,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住砸地上。 唐文祖抓着脑袋:“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的。” 村里陈麻子的侄儿不知怎的知道了云狗儿是女儿家的事,总是去骚扰她。 有次还准备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正巧被去找云狗儿的唐文祖撞见。把人打跑后救了云狗儿。 他也因此知道了云狗儿为什么会一直假扮小子的事。 云狗儿出生后,她奶奶去给她算命,那道士说云狗儿命格太弱,得扮成小子才好养大。 一开始家里人不信,后来云狗儿三天两头生病,家里半信半疑下开始给她打扮成小子,哪知道还真就好了。 后来云狗儿的爹没了,爷奶伤心过度下纷纷撒手人寰。云狗儿的娘撑了几年实在撑不下去,等到老大过了十岁就改嫁了。 云家的亲戚就跟豺狼虎豹一样,觊觎着他们家的那点家产。 云狗儿一开始是习惯了打扮成小子,后来是不敢将自己是女儿家的事说出来。 就怕那群亲戚借题发挥。 陈麻子的侄儿之所以会发现她是姑娘,是因为大晚上翻进云家想要偷东西,无意间撞到刚洗完澡正在穿衣服的云狗儿。 云狗儿大叫着喊来了她大哥云涛,虽然把人吓跑了,但也落了个把柄在陈麻子侄儿手里。 她不敢声张,陈麻子的侄儿就肆无忌惮地骚扰她,还利用这件事从她手里拿了不少钱走。 那天要不是唐文祖正巧出现,云狗儿其实是准备和陈麻子侄儿同归于尽的。 磨利过的刀就藏在她手边。 唐文风听完,很是不解:“现在也不用再担心云家那群亲戚了,她为什么还不说?” 唐文祖蔫头耷脑地找了块石头坐下:“她怕外人说嘴。” 村里人,尤其是那些老爱背后说人的碎嘴子是真能埋汰死人的。 “这个事好办,交给我。”唐文风道。 唐文祖眼睛睁大:“老七,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再告诉你。”唐文风坐到他旁边,坏笑着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你俩成了,那我以后岂不是得叫云狗儿五嫂了?” 唐文祖耳根子都红了:“八字还没一撇,别瞎说。” “你都收人香囊了。”唐文风搭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哎呀呀,你可算是要脱单了,娘肯定要乐坏了。” 唐文祖嘴角抽动了几下,到底是憋不住地往上扬。 ***** 这天,村里来了个一派仙风道骨的道士。 他径直去了里正家,说村里有人和村里的风水相克,若是不找出来,难保村里不会出现血光之灾, 里正以前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但是如今年纪大了,倒是半信半疑起来。 正当他想仔细询问时,他孙子张福宝突然着急忙慌从外头跑进来。 “阿爷,陈大壮出事了!” 里正眼皮子一跳:“出什么事了?” 张福宝道:“让隔壁村儿的牛给顶沟里去了,摔断了一条腿,流了好多血。” 里正猛地转头看向道士。 道士捋着胡须但笑不语。 里正变得小心翼翼:“道长,您能否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道士轻点了下头。 里正离开前忙叮嘱孙子要好好招待道长,万不可怠慢了。 张福宝虽然一头雾水,可还是乖乖点头。 里正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脸色还变得非常不好。 原来那陈麻子的侄儿陈大壮之所以被牛顶,还是自个儿作的。 有人说那唐文风敢虎口夺食,真是好胆。 陈大壮就说这有什么,那俩老虎是他自己养的,跟狗一样,性子都不野了。换他他也行。 说话那人就道:大话谁不会说。敢不敢与我打一个赌? 陈大壮问赌什么。 那人左看右看,正好看见隔壁村儿的人牵着牛从不远处经过。就指着那头牛道:“你要是能将牛嘴里的草抢过来,那我就信你。 那没脑子的陈大壮还真就大摇大摆地去了。 抢了一次两次三次,牛和其主人都没理他。 与他打赌那人大声喊着他信了,别试了。 结果陈大壮得了趣,手欠地去抢第四次。 终于,牛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角就给他顶飞了。 正正好摔旁边的沟里,腿断了一条。 第141章 别看了,你那脖子都快拧成麻花儿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里正弄清了来龙去脉便甩手不管,让他们自个儿扯皮去,快步赶了回来。 “道长,您看,咱们先去哪边?” 那白发白须的道士掐算一番后,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是不是住了一对兄妹。” 张福宝探出头往那个方向看去,摇头:“没有兄妹,只有一对兄弟。” “兄弟?”道士疑惑,“不对啊,我这算出来明明是一阴一阳。” 里正提议:“道长,要不咱们先去看看?” 道士点点头:“可。” 三人出了门一路朝着云家而去,在门口时正好撞见赶着大鹅出来的云狗儿。 “里正,张哥。”云狗儿挨个叫了声,随后疑惑地看着道士。 道士上前一步,围着云狗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捋着胡子连连点头:“难怪呢,难怪呢。” 里正和孙子对视一眼,皆是不解:“道长?” 道士指着云狗儿:“来的路上我问过你们,村里以前可有大事发生,你们说没有。我就奇怪你们村不该如此平静。现在看见这位姑娘后,才知晓缘由。” 张福宝下巴差点砸地上:“道长,您这眼神儿......”他好悬止住剩下的半截话,“他是个男人啊。” 道士摇头:“不不不,她是女儿身。”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里正和张福宝看向云狗儿,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 想到以前和人勾肩搭背过时,对方有些抗拒的表情和反应,张福宝只觉得天旋地转:“狗......狗儿?” 云狗儿小声说:“对不起。” 里正倒退一步,身体摇摇欲坠。 张福宝回过神连忙扶住他:“阿爷,您没事吧?” 里正靠着他稳住身体,摆摆手,随即看向道士:“道长,这这这......她女扮男装,对村里可有害?” 道士点点头又摇头。 里正急得不行:“您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没回,四下张望一番,又闭着眼掐算,许久后问:“你们村前几年是否开了一座山?” “是,是。”里正点点头,心里直呼神了,竟然连这事都知道,连隔壁村儿的人都没得到消息,“前几年下大雨,冲垮了一座山头,向官府通报后,我们就开了那座山,用来种粮食了。” “这就是了。”道士笑着说,“这山一开,你们村里的风水就变了。” “她命格与这清流村原先的风水相冲,但扮作男儿身,这命格就变了。” 不等里正松一口气,就听但是二字从道士嘴里出来。 “但是过了二十岁,她若再继续扮作男儿身,这反噬可比先前还要严重。” 道士说:“也幸亏你们村多有积善,误打误撞改了风水,这才没有出大事。” 里正听的四肢发冷:“道长,那现在......现在是没事了?” 道士摇头:“还得让她改回女儿身。不然今后或多或少会出一些事。” 里正还来不及作答,就见云狗儿的大哥云涛飞快地跑来。 看见他们愣了下,叫了人后扭头对云狗儿道:“唐家七郎摔了,像是摔得不轻,唐家对咱们有恩,你赶紧去看看。” 张福宝惊的差点跳起来:“文风摔了?” 云涛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怎么的,平地走着走着突然就摔了。” 里正听完,正色道:“云狗儿,你还是快些换回姑娘家的打扮。” 这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伤了两人了,万一轮到他头上,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住折腾。 云狗儿迟疑:“可是......” 里正急了:“有什么可是的。” 云狗儿道:“我怕村里人说。” 里正粗声粗气:“谁敢说你,你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看看哪个舌头长。” 云狗儿用力点头:“嗯!” 她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姑娘家的衣裳。 张福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小声和他爷爷说:“以前只觉得狗儿长得太过秀气,现在瞧着,还怪好看的。” 里正瞪他一眼:“还狗儿,以后不许再这么叫了。” 张福宝反应过来,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冲云狗儿笑笑。 云狗儿摇摇头,说没事,便快步跟大哥走了。 里正问道士:“道长啊,这就成了?这就没事了?” 道士点头:“没事了。” 冷静下来的里正后知后觉发现有点不对:“这么简单?” 张福宝哎呀一声:“阿爷,不是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嘛,还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都是小错处造成大乱子。” 道士捋着胡须微笑点头:“是极。” 里正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道长,这......”里正搓着手,“该给您多少?” 道士摆手:“我途经此地,观此处气势不对,方才走这么一遭。并非为了黄白之物。” 里正肃然起敬:“道长高义。” 道士笑着转身:“二位莫送,贫道先行一步。” 里正和孙子目送他大步离去。 心中不由感叹这老道士身子骨可真好。头发全白了,腿脚还这么利索。 ***** 唐家。 唐文风躺在躺椅上,惬意地接受着自家五哥的投喂。 “别看了,你那脖子都快拧成麻花儿了。” 唐文祖将一个柿饼塞进他嘴里:“我这不是担心嘛。你找的人真的靠谱?” 唐文风捏着柿饼咬了一大口:“那我不知道,你得问赵齐,人是他找的。” 唐文祖唉声叹气:“希望能成。” 唐文风将绑着夹板的那只完好的腿从凳子上挪下来:“弟弟我牺牲这么大,怎么可能不成。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儿吧。” 唐文祖笑着给了他那条腿一拳:“又没有真断。” 唐文风作出震惊的表情:“你个黑心肝,你难不成还想我真的摔断腿?” “我可没这么说。”唐文祖用胳膊夹着他的脖子笑。 “撒手撒手,脖子要断了。” 兄弟二人正闹作一团,苗桂花笑眯眯地从门外走进来:“别闹了,快看看谁来了。” 二人抬头看去,便见到了红着脸的云狗儿。 第142章 他那能叫油嘴滑舌吗?他那叫能说会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唐文风挣脱五哥,伸手招来大侄子。 “走走走,咱们就不在这儿当碍眼的电灯泡了。” “七叔,电灯泡是什么?”唐书远问。 “啊,就是不合时宜的意思。”唐文风搭着他,一瘸一拐往里走,“就刚刚那个气氛,你觉得自己呆在那儿合适吗?” 唐书远想了想,摇头。 “这就对了。你如果没眼色的呆在那里,那你就是电灯泡。” “那我不要做电灯泡。” 苗桂花拍他:“臭小子,你还真装上瘾了?” 一开始不知道这几个小子是装的,魂儿差点给她吓飞。 唐文风摸着后脑勺龇牙:“我这不是给您找儿媳妇呢嘛。” 苗桂花没好气道:“就不能先和我还有你爹商量商量?” “万一您和爹露馅儿了呢。” 苗桂花无言以对。 唐文风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您看看,五哥难得老树开花,万一黄了,这辈子可不得一直打光棍儿了。” 苗桂花笑骂:“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 一家子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缝往外看。 院子里,唐文祖和云狗儿相对而立,两人的脸都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太小,他们听不见。 “老五行不行啊?” “你这个做大哥的急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嘛。咱老唐家的男人都笨嘴拙舌的,又不像那些个油嘴滑舌。” 其余人闻言,齐刷刷扭头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黑线:“......喂!过分了啊。” 他那能叫油嘴滑舌吗?他那叫能说会道! 众人忍笑。 另外一头。 先前还一派仙风道骨的道士点头哈腰地从赵齐手里接过一包碎银,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 赵齐伸手扯下他脸上贴的胡须:“拿着钱走远些,要是哪天让我逮着你,别怪我下手无情。” 道士疼得一咧嘴,还不敢吭声:“是是是,我一定走的远远的。您就放一万个心。” 赵齐挥手:“走吧。” 道士连连点头,脱下道袍转身撒丫子跑了。 这破地方他早就想走了,以后怎么可能还会回来。等着被他勾搭上的那个女人的丈夫带人打死吗? 一直盯着他消失在远处,赵齐和常武才一把火烧了道袍和胡子。 等道袍和胡子烧完,把渣子用土埋起来,他们才转身回清流村。 ***** 因为唐文风再有两个月就要走了。 所以唐文祖和云狗儿......喔,现在不能叫云狗儿了,该叫云钩了。 她说想取个硬气一点的名字,唐文风便提议取名为钩。她表示很喜欢。 唐文祖和云钩的婚期定在了二月初。 村里人在知道云狗儿是姑娘后,的确说了好一阵闲话。只不过有那运气不好,让里正听见了,差点没被骂的狗血喷头。 其余人心有余悸之下,哪怕再要嚼舌根子,也只敢背地里说嘴。 说不到云钩面前,她也只当不知晓。安安心心和苗桂花学针线活,赶制嫁衣,等着做她的新嫁娘。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迎来婚期。 昨晚紧张到后半夜才睡下的唐文祖一大早就又被从床上拽了起来。 肿着两只眼睛的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唐文风手里捏着雪团子,低头看他:“怎么样,清醒了没有?” 那架势,要是他人没清醒,他就再给他来两下。 唐文祖使劲儿点头:“清醒了清醒了。” “让你昨晚不睡觉。”唐文风将雪团子扔出窗外,拍了拍手。 唐文祖嘟囔:“我这不是太紧张了嘛。换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苗桂花狠掐了一把,被三个哥哥一人踩了一脚,两个嫂子及几个姐妹一人赏了一个眼刀子。 他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 唐文风觉得他们的反应有些奇怪,五哥也没说什么不得了的吧。 “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苗桂花扬声喊着老头子。 唐成河从屋外进来:“怎么了?” 苗桂花道:“你闲的很,赶紧和老七再去看看有没有哪里没弄妥当的。” “行。” 等父子二人出门。 苗桂花拧着唐文祖的耳朵:“你啊,不长记性!” 曾经伺候唐玉惠,后来跟着她回唐家,被苗桂花收做干女儿的唐双喜小声说:“我记性那么差都记住了。” 唐玉惠捂嘴轻笑。 唐文祖求饶:“我不是故意的。”他脑子还晕乎着,嘴比脑子快,那话就溜出去了。 幸好就开了个头。 “以后成家了,就是大人了。有什么话先在脑子里多转几圈。”苗桂花道:“刚才也是我们反应快。要是反应慢点,你把老七的伤心事提起来,看你这亲成的安稳?” “我以后一定多过脑子。”唐文祖保证道。 “行了行了,不提这事了。”苗桂花扶着他的脑袋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笑了,“头梳好了,赶紧洗漱去。把喜服换上就该去接新娘子了。” “诶,好!”唐文祖蹦跳起来,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这些年靠着给唐家养鹅种藕,云家手里存了不少。 原本村里说闲话的人在看见那一抬抬的嫁妆,心里头那叫一个发酸。 “瞧瞧瞧瞧,这跟唐家人搭上了,哪怕喝点汤都不是咱们能比的。” “早知道云狗儿嫁妆这么多,我就上门去提亲了。” “人之前是男娃娃,你提哪门子亲?” “这云狗儿的嫁妆都这么多,那唐家给的聘礼不得更多啊?” 早就得了口信要拿出来炫耀,给云钩做面子的洪玉芬伸出一只手掌。 “乖乖,这娶个媳妇儿居然要五两银子?”有人咋舌。 洪玉芬翻着白眼:“什么五两,五十两!” 所有人齐齐抽气。 “这......这么多?唐家其他儿子乐意?” 洪玉芬道:“人兄弟几个的感情好着呢。原本是准备给个九十九两,凑个长长久久的寓意。但是唐五郎说太多了。最后才定的五十两,五福临门。” “哎哟,他们家还有谁没成家来着?”有心思活的开始盘算起来。 “几个孙子辈的好像都没说人家。” “唐七郎也单着。” “那可是举人老爷,哪能看得上咱们这些农户。” 正和大哥他们打趣五哥的唐文风还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了一波相亲。 第143章 酒醉真相 第一百四十三章 唐家现在手里头不差钱,唐文祖成亲,置办的一应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看的崔梅花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忍不住和自家男人小声说:“还是老五运道好。咱俩成亲那会儿,我坐的驴车还是问人借的。” 哪像现在,还有大红花轿和吹拉弹唱, 唐文宗偷瞧了斜前方的七弟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看你就是老七说的那样,好日子过太舒坦了。你是真忘了以前过的啥日子了?” 崔梅花横他:“我就那么一说。又不是傻子,还能嫌日子太好过啊。” 唐文宗这才笑了:“咱俩以前拎不清,现在可不能再做糊涂蛋。” 他们家这日子,好些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可不愿意做错事再被赶出去, “诶,对了。前些个儿张百花想问我买房子。”崔梅花突然想起来。 唐文宗:“就咱早先分家出去后盖的那房子?” “对。”崔梅花道:“她说咱们家现在和爹娘住一块儿,那边空着,也不住人,她想买了给他幺儿讨媳妇儿用。” 唐文宗其实不想卖。 分家后他们一家三口在那边住了不少日子。后来这边新宅子起了,爹娘才让他们还有老三一起搬了进来。说人多热闹。 崔梅花看他表情:“既然舍不得那就不卖。反正也没几个钱。” 唐文宗乐了:“瞧瞧你这口气,还没几个钱。” 崔梅花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笑得合不拢嘴:“那可不,现在这百八十文我都看不上。” 哪想以前啊,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文花。 “那下次赶集给我多买两坛酒。” “那不成。”崔梅花一口拒绝。 唐文宗心塞:“你不是说百八十文都看不上了?这一坛酒才三十文。” 崔梅花扔他白眼:“老七说酒喝多了伤身,你没看从他回来起,爹都只喝了三次嘛。”除了过年那次敞开了喝,后面两次还是背着老七偷偷喝的。 唐文宗不满:“老七老七老七,现在他说话比你男人还管用是吧。” 崔梅花撇着嘴角笑:“那可不。你看咱家谁不听他的?你倒是说一个不听?” 唐文宗语塞。过了会儿重重哼了声:“不和你计较。” 崔梅花笑着又冲他扔了个白眼:“我才懒得和你计较。” “新娘子来咯!” 门外响起喜婆的声音。 “快快快,红封准备好没有?”苗桂花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看向两个儿媳妇。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崔梅花和徐香草一人拿出两个。 苗桂花接过去,分了两个给唐成河:“拿好了,等会儿喝了儿媳妇茶要给的。” 村里没有大户人家那般讲究,必须得第二天早上再喝儿媳妇茶。 这里拜了堂就可以当场敬茶改口。不兴这个的,直接跳过这一流程都有。 唐文风和大哥侄子站在一起,看见五哥咧着一口大牙从外头进来,简直是不忍直视。 笑得太傻了。 “你带着几个小的到时候去闹洞房,一定让五哥多给几个红封。”他戳了戳侄子。 唐书远不好意思:“我都这么大了。” “再大你也是侄子。”唐文风笑问,“听不听七叔的?” 唐书远用力点头:“听。” 唐文光笑骂:“你个傻小子,你七叔逗你的,你还真当真了?” 唐书远懵逼脸。 唐文风搭着他肩膀无声大笑。 唐书远很无奈:“七叔。” “乖啊,以后也要这么听话。”唐文风乐不可支。 唐书远能说什么呢?只能长叹一声。 “一拜天地!”喜婆笑呵呵地甩着帕子唱道。 看着傻乐拜堂的五哥,唐文风心中一时间有些感慨。他在这个世界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还仿佛就在昨日,一转眼,从小打打闹闹的五哥都娶妻成家了。 当真是流年似水。 思绪一个恍惚,五哥和云钩已经跪下开始奉茶。 苗桂花和唐成河喝过茶,笑着将改口的红封交给云钩。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老五要是敢欺负你,对你不好,尽管和我们说,保证给你撑腰。” 唐文祖通红着脸:“我才舍不得。” “哟哟哟~”一群大老爷们儿起着哄。 唐文祖没好气地挨个瞪过去,这群损人。 却没一个人怕他,依旧哈哈大笑着。 新娘子送进洞房后,一群哥们儿吵闹着要灌新郎官酒。还叫上唐文风。 哪知道前一刻来者不拒的新郎官一听见有人要让他七弟喝酒,反应大的吓人。 “他不能喝,我来我来。” 唐文风眼睁睁五哥将自己手里的酒抢走。不夸张,真就是用抢的,那架势生怕他喝了。 苗桂花更是摆手赶人:“小孩子一边儿去。” 唐文风直到被赶到小孩儿那桌去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怎么就是小孩儿了?谁家二十七了还是小孩儿的? 愤愤地夹起一根鸡腿吭哧一大口。 “七叔,这个凉拌牛肉好吃。”侄女唐柳道:“你多吃点,别喝酒。” 唐文风眨了下眼,将嘴里的鸡腿肉咽下去,小声询问:“月月啊,你跟七叔说实话,过年那晚,七叔喝多了后是不是发过酒疯?” 唐月为难地看堂姐唐柳。 唐文风也跟着看过去。 唐柳煞有其事地点头:“是的。” 唐文风表情一言难尽:“我都干嘛了?”要说没干什么,他才不信。看看爹娘兄长他们的反应就知道留了多大心理阴影。 唐柳清清嗓子:“就抱着五叔哭。” “啊?哭?” 话出口了,唐柳编起来也就顺畅了:“你抱着五叔一直哭啊哭,还闹着要亲人。不仅如此,还吐了五叔一身。扶你上床睡觉也不老实,一个劲儿乱滚。” 唐文风愣愣地又咬了一口鸡腿。他从来不知道,他喝多了后竟然会有抱着人哭,还乱亲人的毛病。 唐月偷偷对堂姐竖起大拇指。 唐柳快速地扬了下嘴角。 从未想过侄女会骗自己的唐文风在得知“酒醉真相”后,再不敢多碰酒,实在推脱不过去,也是浅尝辄止。 就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喝多了,在外头发疯。 那得多丢脸。 第144章 好,好啊,好得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京城。 “陛下,砚台和王柯有要事求见。”太监总管四喜弓着身子小碎步跑进花园,勾头在乾文帝耳边低声说。 正与皇子下棋,享受天伦之乐的乾文帝眼皮一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俩不是跟着唐文风回老家了吗?” 四喜迟疑:“那奴才去拒了?” 乾文帝叹气,将棋子扔回棋罐:“罢了,准是唐文风那小子又有什么事。宣去御书房。” 皇后领着一众妃嫔起身:“恭送皇上。” 乾文帝摆摆手,起身离去。 等他走远,才有新进宫不久的妃嫔小声问:“这唐文风是何人?竟累得皇上特意走一遭?” 曾经的慧嫔,如今的惠妃娘娘打趣道:“他啊,可是皇上的心尖尖。” 右相之位空悬多年,乾文帝一直未曾提拔人补缺。好些人私底下都在传,这位置是给唐文风留下的。 皇后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慎言。” 惠妃收敛笑:“是。” 御书房内。 乾文帝头疼地看着下跪二人:“说吧,他又有什么事?” 砚台左右看了看。 乾文帝手指微抬。 四喜立刻让候在此处的小太监和宫女们退下去,关上殿门。 见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们四人,砚台这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用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乾文帝心头一跳,想到什么,猛地起身,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砚台的手。 砚台将外头层层叠叠的粗麻布打开后,露出里头的黄色绸布。 四喜也反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地,低垂着头不敢多看。 砚台双手高举掌中之物:“属下跟随唐大人回乡后,偶遇曾经服侍先帝的太监总管潘福海。他直言如今社稷太平,举国安宁,特遵照先帝遗命,将此物交与您。” 乾文帝还有些不敢置信,苦苦寻找多年未果的东西如今就在自己眼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上前,手指来回蜷缩了好几次,才将砚台手中托举之物上掩盖的黄布掀开。 雕刻着九龙的青绿色玉玺出现在他眼中。 乾文帝一把将其拿起,双眼狂热地抚摸着下方所刻之字。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沉声问:“潘福海呢?可有将他带回京中?” 砚台摇头:“他说自己年迈多病,先帝交与他的任务完成,便不回来碍您的眼了。” 乾文帝冷笑:“这是怕朕砍了他。” 砚台低声道:“潘公公虽然没回来,但属下们带回来了另外一人。” “喔?谁?” “齐开。” 乾文帝不解:“何人?” 砚台额头紧紧贴在地面,小声说:“恭亲王府养的杀手。” 乾文帝怔住,片刻后放声大笑。 “好,好啊,好得很!” 在场的另外三人心知他是动了怒,整个人都恨不得立马从原地消失。 笑过了,乾文帝缓缓收回嘴角,眼里透着阴狠:“今年,朕的五十大寿一定要大操大办。” ***** 婚事过后,这时间眨眼而过。 唐文风只觉得还没逍遥多少时日,就已到了三月。 “你干嘛去啊?”苗桂花看他穿着草鞋。 “不是要育秧苗了吗?我和你们一块儿。”唐文风道。 “哪用得上你。”苗桂花挥手赶他。 唐文风扛着锄头往外走:“我在家闲的骨头都快松了,和你们下地干干活正好。” 众人笑道:“别人躲活儿还来不及,就你上赶着下地,真是不会享受。” 手里头不缺钱后,苗桂花又买了七亩水田,凑了整二十亩。 家里虽然人口多,如今也是够吃的。 去年秋收了稻子后,这田里的水就放干净,用来种了其他的作物。 这会儿还得重新松土,把地里的根刨出来,再续上水把土泡软。 育秧苗的那块地得规整一番,堆出几块长方形的育苗床,周围留出来几条沟,到时候稻种撒上育苗床上,四面的沟里放上水,才能够保证湿润。过一个月左右,秧苗就长的差不多了,就能进行移栽。 唐文风挥着锄头挖地,时不时弯腰把翻出来的根捡起来扔到田坎上。这些根晒干后也是可以当柴火烧的。 隔壁田里干活的崔梅花小声和徐香草说:“你看老七,当了这么些年的官老爷,干起活来还有模有样的。” 徐香草抬头看了眼,笑着说:“就是劳碌命。你没听砚台他们说,老七在宁州还下地呢。” 崔梅花摇头叹气:“咱们家的人喔,一个个都不会享受。” 明明手里头不缺钱了,还非得下地种田。瞧瞧镇上县城那些大老爷,一个个的捧着手玩,啥也不干。 徐香草斜眼瞅她:“现在的日子已经是顶顶的好了,还想享受啥?” 崔梅花看她有些动气,忙道:“我就随口一说。” “你啊,这张嘴就是爱说道。要是让娘听见,看不骂你。” “大嫂你可千万别告诉娘,我现在知足的很。就是这嘴上的毛病改不了。” “做妯娌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你?”徐香草笑着道:“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吧。” 崔梅花点点头:“诶。” 家里人多,翻完二十亩地也没花多少时日。 等田里续上水,泡上个一两天,就能撒种了。 在育苗床上撒完稻种,上头还要撒上一层碎稻草或者稻壳。 过后时不时来一眼就不用再多管了。 田翻完后,又开始挖地。 过不久得准备种辣椒丝瓜等蔬菜了。 苗桂花他们起先还会劝唐文风多歇歇,后来看他干的乐呵,便随他去了。 在秧苗长出大概一寸高的时候,唐文风的探亲假结束了。 “过些天怕是要倒春寒,你千万记得加衣,别冻着自个儿。出门在外可不能生病。” “晓得。” 苗桂花一样一样地往背包里塞着衣服,塞着塞着眼眶就红了。 唐文风无奈:“怎么就哭了呢。” 苗桂花抹了抹眼泪,手里攥着叠好的衣服:“前些个儿还嫌你烦,在家管东管西的。这转眼就要走了,又有些舍不得。” 唐文风笑着说:“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回来。您啊,到时候又得嫌我烦。” 苗桂花又哭又笑的:“谁让你那么唠叨。什么吃饭别吃太快了,吃菜别吃太烫了......啰里吧嗦一大堆。耳根子都要起茧子了。” “我这还不是为你们好。我这一走你们别又把我说的话抛到脑后。” “唉,行了行了,真是。” 苗桂花推他:“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唐文风叹气,扭头和爹告状:“您看看,我这还没走呢,就又被嫌弃了。” 唐成河笑呵呵地坐在一边不接他的话。 这臭小子走了,他也不用再躲着抽烟了。 第145章 你老牛吃嫩草啊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村里的人看见唐家人浩浩荡荡往村口走,不由惊奇。 “桂花啊,你们这一家子是要上哪儿去?” “送我家老七。” “你家老七?”问话的人愣了下,“这不才回来没几个月吗?咋又要走?” 苗桂花道:“他上京城那边有点事。” “喔喔。” 等唐家人走远,他们才聚在一起小声说。 “也不知道多少家底,刚回来没多久呢,就又要往外跑。唐大郎他们也是憨,竟然就任由着爹娘把钱贴在唐七郎身上。” “唐家的地都挂靠在唐七郎名下呢,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怕是不敢说。” “有什么好说的。”和唐家交好的说道:“这唐家一开始的生意就是唐七郎拉扯起来的,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他。我家要是有这么一个小叔子,别说往外跑了,他就是天天要吃山珍海味,我也给供着。” 村口,苗桂花他们看着唐文风爬上马车,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出门在外,注意着身体,别冷着热着饿着了。”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看这天快下雨了。” “诶,好好好。” 唐文风钻进车厢,撩起车窗帘子对他们挥着手。旁边一颗大脑袋拱过来,对唐家人嗷呜一嗓子。 苗桂花他们忧伤的情绪被一嗓子嚎得烟消云散,噗呲笑出声:“包子,再会了啊。” “嗷呜~” 听见妹妹的叫声,后面那辆马车里紧跟着也响起一声虎啸。 “雨下下来了,你们快回吧。”唐文风听见马车顶滴答滴答的雨声,催促道。 “知道知道,这就走。” 嘴上是这么说,但脚却没动。 唐文风无奈,只能对赶车的常武道:“咱们先走吧。” 常武应了声,赶着马儿走了。 等到两辆马车走远,再看不见影子,唐家人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去。 ***** 此次上京,并无要事。 是以唐文风叮嘱赵齐和常武慢慢走。 路上经过府县,遇上什么新奇事,还会跑去凑凑热闹。 出了城,到了人烟稀少的野外,就让在马车里憋屈了好些天的两头老虎下去跑跑,撒撒欢。 说到撒欢,路上还遇到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唐文风几人在经过一个叫槐树岭的地方时,遇到拦路打劫的土匪。 没等赵齐和常武上去动手,掀翻这群乌合之众。 出去撒欢的大头和包子就回来了。 远远的瞧见那群土匪竟然敢拿刀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父亲和两个小弟,当即一声咆哮,从半山腰俯冲而下。 那群土匪先是听见两声虎啸,扭头就看见两头凶神恶煞的猛虎飞奔而来,逃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抢劫。一个个嘴里喊着爹啊娘啊,屁滚尿流地撒丫子逃了。 唐文风笑着叫住要追上去的大头和包子。 看它俩恼怒地在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嚎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能掏出苗桂花特地给它们做的五香肉干哄“娃”。 两头老虎也是个嘴馋的,吃了奶奶牌的爱心肉干,这才勉强原谅了老父亲。 一路上就这么热热闹闹,走走停停,七月中旬,唐文风一行终于抵达京城。 他在京中的宅子,宁家还时不时派人去打扫,所以进门后,除了一些灰尘外,大致擦拭一二,就能直接住下。 大头和包子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颇有些不满地拿脑袋顶唐文风。 原因无他,院子实在是太小了。 ”哎呀,先将就着住嘛。说不得过几天咱们就要回老家去,到时候那几片山头就又是你们的。” 自从这俩隔三差五在清流村的山上跑来跑去,野猪啊,狼啊什么的,是再没见过。 也不知道是被它俩赶跑了,还是全做了伙食进了肚子。 为着这个,清流村的村民都没那么怕它俩了。 毕竟老虎是家养的,野猪和狼那些可是野生的。 “你们两睡一个屋成不?”他这个宅子小,只有两个房间。 “成,怎么不成。这可比咱们在宁州的房子好多了。”常武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他真的来到京城了,天子脚下啊。 唐文风好笑:“明日你俩出门转转去,以后要是回去了,说不得没机会来京城玩了。” 他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两银子:“这是明日的零花钱。” 赵齐和常武连连摆手:“我们身上有带钱。” “给你们就拿着。”唐文风强塞进他们手里,“还能让你们花自个儿的银子不成。” 二人对视一眼,只能收下:“谢谢大人。” 唐文风很是无奈:“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改的了口?” 就在赵齐和常武笑着说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时,翘着尾巴在院子里两棵桂花树上打标记的大头猛地转头盯着大门。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 赵齐把银子交给常武,他跑到门边低声问:“谁?” “是我,砚台。” 赵齐脸上一喜,打开门:“砚哥。” 砚台笑道:“你们路上可真够磨蹭的,这时候才到。” 说完他侧过身:“老爷,夫人,小少爷快些进吧。” 唐文风走到门口,就见崔鸿笑着朝自己走来:“你小子!” 二人用力抱了一下,又各自给了对方胸口一拳。 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仔细看了看他,点头:“这么多年没见,模样长得更好了,身子骨也结实了不少。” 崔鸿搭着唐文风的肩:“你们也不瞧瞧他现在多大年纪了,哪儿还能像以前那样嫩,肯定结实了啊。” 唐文风给他一拐子:“我好像比某人小几岁。” 崔鸿捂着心口做吐血状:“你个黑心的,谋杀兄弟。” 新平长公主忍不住给了他一下:“就你最皮,都当爹的人了。” 唐文风惊讶:“你成亲了?” 崔鸿直起腰,可得意地晃了晃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唐文风用力点头:“惊喜,意外。哪家的姑娘?” “秦怀远的妹妹。” “秦怀远的妹妹?”唐文风猛地睁大眼睛,“你老牛吃嫩草啊你!” 如果她没记错,秦怀远只有一个妹子,比崔鸿小了快十岁。 崔鸿老脸一红,强调道:“她追的我!” 新平长公主毫不客气拆他的台:“他先前死活不肯,明明对人有意思,非得计较年岁差的太大,说什么不愿意祸害人家。后来人小姑娘不要他了,他又巴巴地撵上去。费了好大一番劲才算是把媳妇儿娶回家。” 唐文风表情一言难尽:“所以这就是你没告诉你成亲的原因?” 崔鸿小声嘀咕:“这不是太丢脸了嘛。” 他兄弟是秦怀远的夫子,他却娶了秦怀远的亲妹子。这一口嫩草吃的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他们兄弟两个没为难你?”唐文风好奇。 “怎么没有。”崔鸿大倒特倒苦水。 “你该。”唐文风毫无同情心,且哈哈大笑,“让你把他俩唯一的妹子拐走。” 崔鸿气的勒住他脖子作势要收拾他:“臭小子,皮痒了是吧。” “嗷——” 一声虎啸吓得崔鸿一蹦。 扭头一看,大头和包子表情不善地盯着他。 崔鸿笑了:“乖乖,这就是砚台说的,你养的那俩老虎?” “嗯。”唐文风招手,“过来,来见见你们崔叔。” 崔鸿:“......”并不是太想当老虎的叔叔,谢谢。 第146章 放你奶奶的屁,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菜。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不想当叔叔,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可太愿意当爷爷奶奶了。 “砚台说是叫大头和包子是吧?” 唐文风点头:“是。” 新平长公主笑眯眯地挥手:“来来来,大头包子快过来,快让奶奶好好瞧瞧。” 两头老虎转头看唐文风,见他点头,这才迈着大爪子朝新平长公主走去。 新平长公主未出嫁前,有一段时间酷爱猛兽猛禽,虽然没有养过老虎,但养过隼。 那只隼被她养的很好,活了十八年才去世。 感受到她的善意,大头拿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哎哟哟,真乖。”新平长公主一颗心都快化了。 包子歪头看了看她,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蹭了她一下。 新平长公主激动地转头看丈夫:“你瞧瞧,这俩多乖啊。” 宁培安跟着伸出手去挨个摸了它俩一下,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咱们改天也去抱两只回来养。” “算了。”新平长公主摇头,“要是养,得把成虎打杀了。没得为了我那点乐趣拆散人母子。” 宁培安点头:“好。” 嘴上应了,但他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想着万一哪天就遇上落单的小崽子了呢,到时候就给抱回来。 新平长公主看向唐文风:“你们等会儿要去哪儿不?” 唐文风摇头。 “那就随我们回去。”新平长公主笑着说,“给你们接风洗尘。” 唐文风想了想,应了:“好,谢谢长公主。” “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新平长公主低头,“它们喜欢吃什么肉?我让下头的人准备。” “不挑食。” “真乖。不像它们崔叔,小时候这不吃那不吃,难养的很。” 崔鸿:“......” ***** 一行人回到宁家时,正巧秦怀远也在。 他没瞧见走在后头的唐文风,看见崔鸿就是一脸不爽:“妹夫上哪儿去了啊?” 自从娶了他妹子,这家伙每次看见自己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臭德行。偏偏按照妻子那边的辈分,他还得叫一声大舅哥。 崔鸿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见你长辈去了。” 秦怀远:“长辈?我爹还是我娘?” 崔鸿哼了声,往旁边错开一步,露出后面的人。 秦怀远看见是谁后,嘴巴长的快能塞下一个鸭蛋:“夫子!” 唐文风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小秦啦,现在及格怕是没问题了哈。” 秦怀远:“......”求别再提黑历史。 看他一脸郁闷,唐文风笑着上前,张开双臂:“好久不见。” 秦怀远扬起大笑脸,用力和他抱了下:“还以为你在宁州那边乐不思蜀,不愿意回来了呢。” 就宁州那种偏远之地,换作其他官员,大部分任职满三年就会迫不及待往京城递折子申请调任。哪像他们唐夫子,在那个破地方一待就快十年。 “这次回来不走了?” “这个得看圣上的旨意。” 秦怀远道:“你要是能继续来国子监教书就好了。你是不知道那群兔崽子们有多皮,真是让人时时刻刻想揍他们。” 唐文风跟着他往里走:“年轻人嘛,活泼点好。” 秦怀远听得笑出声:“你这老气横秋的口气,我可还比你大一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 “你就是大十岁,那也得叫我一声夫子。”唐文风微抬下巴。 进了门,唐文风就见一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看向自己。 他纠结道:“我这是该叫一声大嫂,还是该听她叫我一声唐夫子?” 崔鸿和秦怀远互相看了一眼,立刻争执起来。 两人跟斗鸡一样争得脸红脖子粗。 这两年看多了他俩上一刻争吵不休,下一刻又一致对外的秦书绘笑着摸着肚子看丈夫和哥哥吵,等他俩吵累了,才说:“我自是想听唐夫子叫我一声嫂子。” 崔鸿得意地哼了声。 秦怀远摇头叹气,佯装失望:“白养你了。就知道偏心姓崔的。” 秦书绘抱着二哥手臂撒娇:“我哪有偏心他。唐夫子叫我一声嫂子,那不得也叫你一声二哥嘛。” 秦怀远眼睛瞬间一亮,有道理! 唐文风斜眼看他。 秦怀远立刻一本正经:“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吧。” 当年考试经常不及格的阴影还压在他头上呢,虽然现在他隔三差五拿卷子折磨下头的学生,但是一对上唐文风,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怂。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新平长公主等人纷纷忍俊不禁。 众人坐在花厅说着这些年的趣事,期间秦怀远和崔鸿时不时拌下嘴,时间过得很快。 管事来告知饭菜已经备好,一行人便移步去往膳厅。 刚坐下,却见一个家丁快步跑进来,行了礼道:“老爷,夫人,四喜公公来了。” “四喜?”新平长公主蹙眉,“快快有请。” 不多时,长得喜庆,身材有些圆滚滚的太监总管四喜便笑呵呵地走了来。 “奴才见过长公主,见过宁爷。” 大乾公主下嫁,没有驸马一说。外人都称宁培安一声宁爷。 新平长公主笑着问:“公公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四喜摆摆手:“不是甚要紧事。”他看向唐文风,“不过是陛下听闻唐大人进京,派奴才过来一趟。”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现在就得去吗?”他还没吃饭,好饿。 四喜一副笑模样:“御膳房做了好些唐大人爱吃的菜。”这就是催他赶紧的,别磨蹭了。 放你奶奶的屁,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菜。 唐文风心中叹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抄起筷子夹了一颗红烧狮子头塞进嘴里。 宁家的狮子头做的比较小,也就小娃娃的拳头大,刚刚好能一口塞进嘴里。 唐文风嘴巴撑得鼓鼓的:“够(走)吧。” 四喜:“......” 新平长公主等人:“......” 四喜在宫中伺候多年,自认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今日还是觉得自己见识少了。 深吸一口气,他用尽平生功力,才强忍着没笑出声:“唐大人请吧。” 唐文风对新平长公主他们挥了挥手,抬脚跟着四喜走了。 第147章 当官哪有种地香。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乾文帝今日在东暖阁用的膳。 用完后突然想起唐文风,便随口问了一句。 得知人今日刚入京,乾文帝直接吩咐四喜去逮人。 这小子,路上也不知道磨蹭了多久。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想当官的。 想到今后还有用得上唐文风的地方,乾文帝又让人吩咐御膳房重新再备一桌饭菜。 就在他等的有些不耐烦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陛下,唐大人来了。” 唐文风跨进门,掀起袍子跪下:“臣......草民见过圣上。” 乾文帝打量着他:“这么多年没见,长成大人了。”他笑着抬手,“起吧。” 唐文风心里一边疯狂吐槽着这万恶的皇权至上的社会,一边乖乖起身,低头站在原地。 乾文帝看向身边的宫女:“传膳吧。” “是。”宫女行了礼,小碎步走了出去。 唐文风惊讶,微微抬起头:“陛下还未用膳?” 乾文帝笑:“美得你,朕还要饿着肚子等你不成?”他伸手指向下方的座位,“站着碍眼,坐下。” 唐文风很实在,没有诚惶诚恐地说什么臣不敢,直接一屁股坐下。倒是让乾文帝眼角抽了下。 这小子。 “回京后有什么打算?” 唐文风看了眼鱼贯而入摆放饭菜的太监宫女,收回视线,有些讶然:“不是您让草民回京的吗?” 乾文帝愣了下,随后想了想,好像的确是他下旨让人回来的。 这时间过的太久,他都忘了叫这小子回来做什么了。 但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说自己忘了。 乾文帝道:“你对右相一职可有想法?” 候在左右的太监与宫女心里猛抽冷气。他们先前还觉得私底下传右相之位是陛下特地给这位唐大人留下的这个传言太过夸张,今日一瞧,竟还当真不假。 唐文风抬头:“陛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是真话。” “没有想法。” “假话呢?”被他一口拒绝,乾文帝也没生气,反而好奇地问起。 唐文风道:“还是没有。” 乾文帝皱眉:“你耍朕?” 四喜等人心里一紧,纷纷偷偷瞧着唐文风,生怕他触怒龙颜。 唐文风心中忍不住又是一番叹气:“草民没有耍您的意思。” “那你是何意?真话假话不都一样?” “陛下,您可有想过,将右相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乾文帝深深地看着他:“你想累死朕不成?” 哦豁,累死皇帝老儿的计划落空, 唐文风万分诚恳:“草民不敢,只是草民以为,这权利太过分散,未必是好事。” “但也不是坏事。”各方掣肘,皇权方能稳固。 乾文帝道:“你既不属意右相之位,可有其他中意的?” 唐文风试探着问:“只要草民中意的,陛下都会允许?” “自然。” 唐文风开心了:“草民想回老家种地。” “不许。” 唐文风气的想呕血。 乾文帝瞅他:“换一个。” “草民就想种地。” “当官就这么不好?”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抗拒做官的。 “那是。”唐文风小声嘀咕,“当官哪有种地香。” 在皇帝手底下做事,还得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回老家种地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乾文帝哼道:“别以为朕听不见。” 唐文风闭嘴,盯着桌布发呆。 乾文帝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就来气:“户部有个空缺,你明个儿就去报到。” 唐文风试图讨价还价:“能不去户部吗?” 户部管着国库财政,各种税收,土地人口等,事儿又多,又容易得罪人。 乾文帝没好气:“那就去刑部。二选一,你自个儿选。” 唐文风简直恨不得弑君,这破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草民去户部。” 刑部比户部还容易得罪人,他疯了才去。 乾文帝手指点了点他,话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朕就没见过比你还费劲儿的人。赶紧用膳,用完混蛋。”看着就来气。 老子也没见过比你还难搞的皇......喔,不对,他就见过这么一个皇帝。 靠!输了! 唐文风愤愤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进嘴里。 呸!都冷了! 心情更差了。 ***** 隔天,户部。 “听说新来这位郎中,是陛下钦点的。” “谁啊?这么大的来头?” “我上哪儿知道去。” “莫不是易太傅的孙儿?” “易太傅那么多孙儿,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嫡长孙,叫易什么知。” “你说的是易行知吧?他不是进了礼部吗?” “进了礼部吗?我怎么没听说?” “你这么一问,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诶诶诶,人来了,人来了。” 唐文风跨进大门,就见一群人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拿袖子蹭了下脸,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属下唐文风,敢问尚书大人是......” 户部尚书翟印瞪着眼:“你就是唐文风?!” 唐文风点头:“是。”奶奶的,他应该没得罪过这老头子吧?没印象啊? 翟印皮笑肉不笑:“唐大人贵人多忘事,想必早已忘了当年所言之事了。” 唐文风虚心请教:“敢问是何事?” 翟印道:“您当初向陛下告状,说如果户部不给你支银子,你就只能坚持不懈的每月送来一封信,好与我们户部好好谈谈心。” 唐文风:“......” 翟印:“唐大人不记得了?” 唐文风干笑:“呵呵,有这事吗?” 户部其他人齐齐点头。 唐文风用力抹了把脸。 求问:上任第一天发现早八百年前就得罪了顶头上司,怎么办? 翟印哼了声:“行了,老夫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赶紧过来报道吧。报道后领了牌子,明日记得早朝。” 八百年前的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还不小肚鸡肠? 唐文风腹诽着跟他走。 报道完领了牌子后才后知后觉:“我还要去上早朝?” 翟印斜眼:“六品以上的官员都得上早朝。这都不知道?” 唐文风心里呵呵。我特么上哪儿知道去?老子还是新媳妇儿上花轿头一遭。 第148章 这是当官还是受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人,大人。” 门外,赵齐敲了敲门,却没见里头有人应声。 “再不起怕是要耽搁上早朝了。”常武端着一碗面条吸溜。 赵齐咬了咬牙,直接推门而入。 趴在床前地毯上睡觉的两头老虎掀开眼皮瞅他。 赵齐双手往下压了压:“我来叫大人起床上朝,你们继续睡。” 大头和包子尾巴甩了甩,当真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去了。 赵齐绕过它俩,走到床边推了推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唐文风:“大人。” 唐大人翻了个身,还是没醒。 赵齐没办法,只能用力推了他几把,俯身凑到他耳朵边大声道:“大人!起床了!” 唐文风一个激灵,刷的睁开眼。 赵齐松了口气:“大人,你可算是醒了。赶紧起吧。” 唐文风痛苦地闭了闭眼,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快寅时了。” 寅时? 唐文风默默算了算,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特么还没到凌晨三点啊! 这是当官还是受罪? 他想回宁州了,虽然一天到晚很多琐事,起码每天还能睡到自然醒。 他一点也不想因为睡眠不足英年早逝。 唐文风哭丧着脸,慢吞吞穿着衣服。 等到穿好衣服,洗漱完,也没心情吃饭了,拿了个饼子钻进马车,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 常武赶着车送他去宫门外,路上遇到其他官员的马车,发现竟然还有下人跟着马车跑,也不知道跟着干嘛的。 等抵达宫门外,常武才发现这些下人的用处。 一个个手脚麻利地给自家大人手里塞暖手炉,准备吃食......跟照顾不能自主的人一样精心伺候着。 常武回头看着唉声叹气的唐文风,小声问:“大人,你冷吗?” 唐文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冷。”这都七月了,怎么还会冷,傻了不成? 这般思索完,他抬头就看见抱着暖手炉的关平升朝自己走过来。 唐文风顿时囧囧有神。 关平升笑呵呵地冲他打招呼:“这么早?”在宁州监察的那几年,他可是非常清楚这小子有多爱赖床。 唐文风很无奈:“我也不想起这么早。” 关平升笑着道:“习惯就好。” “唐文风。” 又两人朝他走过来。 唐文风仔细瞧了瞧,只认出一位:“秦大人。” 秦淮给他介绍:“这位是张如淮,张大人。” 唐文风忙行礼:“下官见过张大人。” 张如淮摆手:“不必多礼。” 几人在这里说话,不远处,同在户部任职的其余官员却眼神复杂地看着唐文风。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还与刑吏二部尚书有关系。 时间就在众人的交谈中一点一点走过。 终于,宫门开了。 一行人连忙礼让着进入宫门,朝着承天殿而去。 唐文风官拜从五品,位置很靠后。 进入承天殿叩拜完皇帝起身时,他悄摸摸往前看了眼,发现自己这个位置一点不引人注目后,非常高兴地往右边挪了挪,不着痕迹地将小半拉身体靠在粗大的柱子上。 一开始他还认真听着,但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走着走着,就开始打起瞌睡来。 “唐大人,唐大人!” 边上有人好心唤他,却见人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不由尴尬地偷瞄了眼坐在龙椅上看不清表情的乾文帝。 完了完了,这位唐大人上朝第一天,怕是就要人头落地。 乾文帝又好笑又好气,真是牙根儿痒痒。 四喜见状,连忙道:“想来是唐大人还未习惯,奴才这就去叫人。” “不必,朕亲自去。”乾文帝说完便起身。 四喜幽幽叹了一声,希望陛下手下留情吧。 乾文帝微微低头看着睡得人事不醒的某人,忍不住想笑,又顾忌着众多大臣,只能强忍着。 他扫了眼边上的官员,伸出手去。 那官员愣住。 乾文帝眼神瞄向他的手。 官员低头看了看,带着一丝不确定,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所持的笏板放到他掌中。 乾文帝握住笏板,一板子结结实实抽在唐文风背上。 唐文风嗷的一声醒了过来。 “噗!” 左右探头探脑地官员之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乾文帝转头。 所有官员忙一本正经转过身,装作刚刚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睡好了?” 唐文风欲哭无泪:“没......”听见乾文帝逐渐扬高的“嗯”,他默默改口,“睡好了。” 乾文帝哼了声:“昨晚几时睡下的?” “亥时。” “亥时睡下的,你还打瞌睡?”打瞌睡就算了,还敢在他的朝会上直接睡过去! 你娘哟!就算我一到九点就睡下,一沾枕头就睡的跟猪一样,那也只睡了六个小时,打瞌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却不敢这么回。 他还没活够。 “臣以后会努力不打瞌睡。”万恶的皇权,呸! 乾文帝拿手中的笏板点他:“再让朕逮着你在朝会上睡过去,你就去殿外跪着,什么时候散朝,什么时候起。记住了?” 草草草!你特么是魔鬼吧! 唐文风内心的小人已经把乾文帝殴打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是。” 乾文帝将笏板还给那位官员,转身:“唐文风,你说,庆州洪灾如何治理?” 唐文风心塞地出列:“严重吗?” 乾文帝真想敲开他的头:“你问朕?!” “咳。”唐文风摸了下鼻子,“那个,常言道,堵不如疏,依臣之见,不如多开河道。” 一名官员道:“庆州闹灾,百姓流离失所,再开河道闹民伤财,实不可取。” 唐文风问:“敢问,此次洪灾造成的财物损失有多少?” “这......”官员摇头,“还未统计完。” “那往年的呢?” “去年闹了一次小洪灾,大约十万两。” “也就是说,庆州连连灾害?”唐文风皱眉,“每年都出事,却没有人想过去治理吗?” 官员心道,我又不是管辖庆州的,我上哪儿知道去! 乾文帝沉声:“为何不答?” 官员汗流浃背,扑通跪在地上:“臣......臣不知。” 乾文帝难掩失望:“既然不知,想来你也无法胜任此位。” 没有明说要贬他,但却更让人心惊胆颤。 之前和这位官员交好的人,都默默打算以后远着些。免得叫乾文帝知晓了,连带着他们一起倒霉。 “唐文风。” “臣在。” “朕派你去往庆州赈灾如何?” 唐文风猛地抬头,心中暗喜:“这次待几年?” 乾文帝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灾后便回。” 唐文风瞬间垂头丧气:“臣愿前往庆州。” “秦爱卿。” 秦淮连忙出列:“臣在。” 乾文帝道:“朕记得,你的长子也进了刑部?” 秦淮:“回陛下,是。” “那此次前往庆州,便让你长子与唐文风同行。” 秦淮激动叩拜:“谢陛下。” 经过刚才的事,满朝文武谁还不知道乾文帝看重唐文风? 他们老秦家要起来了啊! 回去后,他得好好和大儿子说说,一定要护着些唐文风。 啊,不对不对,太过激动差点都忘了。这唐文风以前本来就是他家两个儿子的夫子,不仅要护着,还要敬着。 第149章 我们先去踩踩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官道上,一行人马缓步而行。 唐文风骑在马背上东倒西歪,昏昏欲睡。 “唐大人,要不,你还是进马车?”秦怀生看的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个没坐稳掉下去,摔出个好歹来。 唐文风打了个哈欠,泛着眼泪花儿的眼睛瞄了他一眼:“不用。在马车里窝久了也难受。” “你今早几时起的?” 唐文风叹气:“起的一点不早。主要是昨晚上没睡好。” 他要出远门,自然是不能带上大头和包子的。这俩不高兴,昨晚闹腾到大半夜。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算是哄好两个祖宗。 昨晚累个半死才能躺下时,唐文风忍不住反思,摊上这俩货,是不是因为他带着人打杀了它们虎爸的惩罚。 秦怀生道:“应该再有三日就到了。到时你可以好好补一下眠。” 庆州离京城不算远。 在水泥问世后,乾文帝一开始是紧着北疆那边铺设道路,好运送粮草,派遣军队。北疆归顺后,便将京城辐射出去的几条官道全部改成直道,铺设为水泥路。而通往庆州的官道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需要近月的路程,如今只需半月便可抵达。若是快马加鞭,时间还可缩短。 “大人,快看,河里有东西。” 常武指着远处流经的河道。 相比较之下,两头老虎更听赵齐的话。所以此次出行,是常武跟随。 唐文风眯眼看过去,有些不确定:“怎么像是......过去瞧瞧。” 秦怀生见了,调转马头也跟了过去。 几人走的近了,也将河里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具已经形成巨人观的死尸。 而且不止一具,放眼望去,起码十具。 秦怀生脸色骤变:“莫不是庆州的百姓?” 唐文风对庆州不了解,便问道:“庆州流行水葬?” “不。”秦怀生摇头, 唐文风明白了。那大概率是被人为地扔进了河里。就是不知道是好心办坏事,还是故意为之。 发了会儿呆,他突然开始脱起衣服。 看得从小站坐皆有礼仪的秦怀生目瞪口呆:“唐......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唐文风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脱衣服啊,还能做什么。” “不是。我是说,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什么突然有此举动?” “我想先去庆州看看。” 秦怀生明白过来:“你是想乔装进城,不想惊动庆州的人?” 唐文风点头。 “那我随你一道。”秦怀生伸手向自己腰间,刚摸到腰带又迟疑了,他实在是做不出光天化日脱衣服的豪放举动。 想了想,抱歉地看了唐文风一眼,拉了拉缰绳,回到队伍当中,钻进马车里把身上的官服换了下来。 常武背上除了用绸布裹着的那根御赐的权杖外,还背着一个背包,背包里除了两身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干粮。 唐文风便从他背包里拿了一身常服换上,头上的官帽摘了,头发随便拿根发带绑了绑。 “成了。”唐文风拍了拍两边袖子,调转马头回到队伍。 秦怀生也换好了衣裳,此时正坐在马背上看着他。 唐文风对其他人道:“你们按照比现在还要慢上三分的速度前往庆州。” “啊?大人,真的就你们三人去吗?” “我们先去踩踩点。” 其余人:“......”您这话说的怎么跟黑话似的。 唐文风看着领队:“赈灾银但凡少了一锭,唯你是问。” 领队拱手:“属下定誓死保护赈灾银。” “那倒不必。人还是比银子更重要。” 唐文风抽了下马儿:“走了。” 跟随秦怀生多年的护卫有些不放心:“大少爷,真不让小的跟着?” 秦怀生摇头:“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护卫只能不情不愿地道:“那您和唐大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 ***** 三人日夜兼程,第二日午时便进入了庆州。 洪水刚退不久,地面还有积水。 一脚踩在松动的石板上,下头的水便噗呲一声溅出来。 没有经验的秦怀生一路走过来,袍子下摆已经彻底湿透,一张脸也黑成了锅底。 唐文风没他那么讲究,袍子湿了就湿了,只要不是太脏就好。 “大爷,请问一下,你们这里闹了多久的灾了?” 看见街边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大爷正将地上的匾额扶起,唐文风连忙快走几步,俯身询问。 老大爷打量了他几眼:“你这个口音......你不是庆州人?” 唐文风点头:“我是外地的,我有亲戚在这边,听说闹了灾,我和兄弟便过来看看。” “你亲戚?” “是啊,我姑姑。”唐文风叹气,作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我姑姑嫁到这边来,离家远,好些年没回去了。收到这边闹灾的消息后,我爹娘就急忙让我们兄弟三个过来看看。” 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不花耳不聋,侧头看了眼另外两个“兄弟”,表情有些微的惊讶:“你们兄弟三个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唐文风眼也不眨地扯着谎:“我大哥随我爹,我三弟随我舅,我随我娘。我娘的模样随我姥,我舅又随我姥爷。我们一家子走出去,不熟悉的都不看出来和一家人。” “大哥”秦怀生和“三弟”常武努力微笑。 老大爷小声说:“你这三弟长得挺老成,瞧着比你还大些。” 本来就比唐文风大两岁的常武:“......”我都听见啦! 唐文风笑了笑,继续之前的问话:“大爷,这灾闹了多久了?有收留难民的地方吗?我想去看看我姑姑在不在。” “哪有收留难民的地方哟。”老大爷长叹,“发了快一个月的水了,昨个儿下午才算是退完。你要是想找你姑姑,还是去她住的地方看看。” “那要是没有呢?” “没有?那要么是被冲走了,要么就是......”老大爷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含糊着,“反正你还是先去看看。若是没有人再另想办法吧。” 唐文风点头:“谢谢您。” 第150章 什么夫子,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第一百五十章 三人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才停下来。 “那大爷欲言又止,肯定知道一些事,但是不敢说。” 唐文风和秦怀生异口同声:“傻子都看出来了。” 常武黑线。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你们俩在鄙视我。 “唐大......二弟,咱们现在去哪儿?”看见几个人从不远处经过,秦怀生连忙改口。 唐文风想了想:“先去找姑姑。” 秦怀生、常武:所以这姑姑要去哪儿找? 唐文风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反正总不能傻站在这儿。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大拇指将其挑起,待落下时,两只手将其盖住,将手打开一看,是正面。 “走这边。”将铜板放回怀里,唐文风拉着马儿抬脚就走。 不是,你这么草率的吗? 秦怀生看傻眼。 等他见常武二话不说已经跟上去,还是赶紧追了去。 在这种地方落单可不好。 三人对庆州都不熟悉,走哪里,往哪边走,全看唐文风手里那个铜板是正面还是反面。 在走了四次死巷子后,三人误打误撞来到了一处码头。 “嘘,躲好。” 见码头那儿有许多佩刀的人,走在最前面的唐文风急忙退回来,冲秦怀生和常武打着手势。 三人躲在一堆泡烂的木板后头,透过孔洞紧紧盯着码头。 “他们在做什么?” “好像在搬货。” “看起来很沉,不是一般的货啊。” 就在三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装着“货”的木箱被打开,里头的“货”被倾倒进河里。 这时,唐文风才看清,这哪里是货,这特么全是死人。 他们总算是知道来的路上,看见的那条河里的死尸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为什么倒进河里?灾害时期,这些尸体不应该烧了以防瘟疫吗?”秦怀生想不明白。 “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唐文风嘀咕着继续看,看着看着,他神色一凛,“你们听,那几个人说的话我听着怎么像是小......扶桑那边的。” 这周围都很安静,只有码头那边有声音。 常武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摇头,表情他听不懂。 秦怀生眉头却越皱越紧:“好像还真是。”他虽然不懂扶桑话,可有一年朝贡,在大街上遇到过前来贺岁的扶桑人,听见他们叽叽咕咕说过一些话。和现在听见的有些相似。 “等等,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唐文风睁大眼睛。 只见那些人在打开箱子后,从里头拿出了许多珠宝首饰。 秦怀生震惊:“难道装死尸是假,运送钱财才是真?” 唐文风磨牙:“他们竟然和扶桑勾结。” 虽然这里的扶桑和他上辈子的小那个啥很大可能不是同一个国家,但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秦怀生也是火冒三丈:“咱们得尽快送信回去。”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低低的声音。 “大人......” 见两人没反应,常武抬手戳了戳唐文风的肩膀,小声地唤道:“大人。” “做什么?” 唐文风转头,整个人瞬间愣住。 秦怀生疑惑地跟着扭头:“!!!” 一群穿着短打,手中握着刀的男人勾起嘴角冲他们一笑。 ***** “进去。” 哐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 唐文风拉下脸上的黑布,四下看了看。 这里不是牢房,但也差不多了。 除了一张缺了条腿的桌子外,啥都没有。 秦怀生道:“我们像是上了山。还有,刚刚那些人带我们进来时,我依稀听见有人喊二当家。” 唐文风头疼:“所以不止有扶桑人,还有土匪?” 靠,这庆州是什么龙潭虎穴。皇帝老儿害我! 秦怀生叹道:“万万想不到,庆州离京城如此之近,这些人还敢胆大到这般地步。” “就是离得近才敢。” 唐文风说完从地上捡起断掉的那根桌子腿,使劲儿敲了敲门,边敲边大声喊:“有人吗?有没有人?” 不多时,一个人骂骂咧咧走了过来,用力踹了一脚门:“再他娘的嚷嚷,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有人理就好。 唐文风问:“这位大哥,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抓我们啊?如果是为财,咱们兄弟三个都很穷的,全身上下摸不出几两碎银。” “发你娘的屁,你当老子瞎啊。那小白脸儿身上的衣服料子,一尺都要三百文!” 小白脸儿? 唐文风和常武看向秦怀生。 秦怀生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抬起手将他俩的脸扭过去。 唐文风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你看错了吧?” “老子这双眼睛利着呢,这料子只有京城才有!” 很好,得到一个消息。 “唉,看来是瞒不过大哥了。唐文风忧伤地靠着门板,“这是我们家少爷,我们这次是陪他出来游玩的。他不听我们劝,非得来庆州。” 外头的人得意地哼了声:“老子就知道没看错。” “大哥,你们要是图财,能不能放了我啊?把我家少爷扣在这儿就行。我可以回去报信,通知老爷夫人拿钱赎人。” 秦怀生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唐文风当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忽悠外头看守的土匪:“我家少爷是家中的三代单传,又是老来子,值钱的很。” “你要是不信......”唐文风扭头看了看秦怀生,伸手拽下他腰间的玉佩从上方的门框缝隙塞出去,“这个是我们老夫人去年送给我们少爷的生辰礼物,像这样的玉佩,我家少爷有一堆,愁的每天都不知道戴哪块。” 秦怀生磨了磨牙,对唐文风的滤镜算是彻底的碎了。 什么夫子,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外头的土匪拿到玉佩仔细看了看,眼里全是贪婪之色。 想要独吞的他又害怕,只能忍痛道:“你等着,我去同几位当家的说说。” 唐文风笑了:“诶诶,大哥你快着些。” 等外头的脚步声消失,秦怀生才咬着牙低声道:“你可真行。” 唐文风干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秦怀生哼道:“要是他们不放你怎么办?” “应该是不会。”唐文风指了指他的衣裳,“你这一身好几两银子,傻子才会放着不勒索。” 秦怀生:“......”竟然没法反驳。 第151章 只要爷爷活着出去,回来收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也不知道那看守是怎么同匪首说的,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将唐文风带了出去。 他做戏做全套,被土匪们粗鲁地拽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声情并茂对秦怀生喊:“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会把您在此地的消息带回给老爷,叫人来赎您出去!” 秦怀生:“......滚!贪生怕死的东西,少爷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宰了你!” “哈哈哈!听到没,小子,你家少爷要宰了你。”土匪们笑着推搡起唐文风。 唐文风抽噎:“少爷,您别怪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媳妇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再说,您的身份也不是小的出卖的,是那位大哥见识高,自个儿瞧出来的。” 有土匪笑着说:“这郑老三不愧是在京中布庄呆过的,一双眼睛尖得很。” “我要像他那样在京城做工,哪会来做土匪。”一个长相老实巴交的土匪叹了声。 京中布庄做伙计的郑老三是吗? 唐文风心思百转。 秦怀生快演不下去了,只能冷脸转过身去:“若你当真能让我爹娘救我出去,放你一马便是。”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的一定把事办好。”唐文风喜不自胜,感激涕零。 “行了行了,啰嗦。赶紧走。” 几名土匪不耐烦地推了把唐文风,骂骂咧咧把人带走了。 门被重新关上,再次陷入昏暗。 常武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做什么。” 秦怀生自认已经看透了这位戏多的夫子,轻声道:“我认为你担心他会对这帮土匪做什么才是。” 常武:“......” ***** 唐文风被带出关押的地方时,没有被黑布遮眼。 一路走过去,透过破旧的木门,能看见两边的屋子里头大多关了人。 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刚关进来没多久,站在门后边大声喊叫着让人放他出去。 领着唐文风经过那扇门的土匪骂了一句,一脚踢在门上:“再他娘的乱叫,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眼看这条长长的过道快走完,有人使劲儿拽了把唐文风,重新拿黑布给他蒙上眼。 唐文风被勒的眼睛不舒服,跌跌撞撞被推着往前走:“几位大哥,我这也跑不了,能不能不绑布条啊?这看不见一点没有安全感。” “什么安全感不安全感的?你老实走你的就是。” “我这万一摔了,岂不是拖你们的速度?” “又不远,你就是走一步摔一跤,也费不了多少时候。” 很好,关押人的地方离大堂不远。 唐文风叹气:“好吧好吧,我仔细着点。” 一路跌跌撞撞走过去,到了地方,唐文风大概估了下时间,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样子。 “几位当家的,人带到了。”说完,将唐文风脸上的黑布条扯掉。 唐文风眨了眨眼,忍着不适,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朝上方看了眼,看完后忙低下头盯着地面。 主位那个独眼搂着个女人,想来应该是大当家。 下方坐在左右两侧的是二当家和三当家? 不知道还有没有四当家。 就在唐文风这么想的时候,独眼开口:“老四呢?” “四当家说不舒服,回去睡下了。” “又不舒服?”独眼很是不满,“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事儿真特么多。” 二当家笑着道:“他这老毛病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独眼没再多说,搂着怀里的女人打量着唐文风:“小子,我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的?你恨不得把脑袋塞地里头去。” 唐文风抖着嗓子:“当......当家的威武不凡,小的不敢直视。” “哈哈哈!”独眼笑过后,脸色猛地一变,“把头抬起来。” 唐文风颤巍巍抬起头。 独眼身边的女人忍不住赞了句:“长的不错。” 独眼本就不白的脸色听见这话越发黑了:“他娘的小白脸儿!长得忒不是男人了!” 唐文风:“......”你他娘的才不是男人!信不信老子掏出来比你大! 三当家一脸嫌弃:“听说那些富人玩的花得很,荤素不忌,这小白脸儿指不定是养来做什么的?” 一时间,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唐文风身上。 唐文风脸上保持着惊慌害怕的表情,心里将三当家的脸默默记下,你完了小子,只要爷爷活着出去,回来收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女人一脸可惜地叹息了声,柔柔地依偎进独眼怀里,娇声道:“大当家的,赶紧把事吩咐了吧,我有些累了。” “急什么。”独眼坏笑着捏了把她的腰,再开口时,话里是赤裸裸地鄙夷,“你叫什么?” 唐文风:“赵齐。” 独眼问:“你说你家少爷是京城人?” 唐文风点头:“是。” 边上有小土匪低声说:“的确是京城人,郑老三说那个小白脸儿一口地道的京城口音。” 独眼撇嘴:“又是小白脸儿?” 小土匪嘿嘿笑:“和那个少爷比起来,这个姓赵的都不算小白脸儿了。那人一瞧就是养尊处优的,脸看着比女人还嫩。” 听了手下的话,独眼心里的疑惑打消了三分:“姓赵的,你是哪儿的人?你这口音不是京城的吧?” 唐文风张口就来:“我是宁州人。前些年宁州闹雪灾,死了好多人。我们一家跟着逃荒逃过来,路上差点饿死。我为了养活父母妻儿,就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后来把我卖进了宁家。” 独眼一开始还懒懒散散地听着,等听到宁家后,猛地坐直,完好的那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唐文风:“京城宁家?!你说的是娶了公主的那个皇商?” 唐文风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点头。 独眼狞笑:“你他娘的敢骗老子!” 其余人不知道,纷纷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独眼道:“皇商宁家有两个儿子,都是跟他们娘姓,根本不姓宁。更别提什么三代单传,什么老来子。” “好大的狗胆!”小土匪们气愤地要拔刀剁了他。 “等等等......等下!”唐文风作出害怕的表情,“我没说我家少爷是皇商的儿子。我只是说我被卖进了宁家。” 二当家骂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自己说你被卖进宁家。” 唐文风无辜脸:“我话还没说完。” 众土匪:“......” “我被卖进宁家后,宁家的管事嫌我做事不利索,又把我发卖了。辗转了好几户人家,才算是安定下来。” 独眼狐疑地看着他:“你家少爷姓甚名谁?” “姓宁,叫宁怀生。” 眼看独眼又要怒。 唐文风忙道:“和皇商宁家没关系,就是同姓。您要是不信,到时候派个人跟着我一道回去就是。” 独眼沉默,思索良久后,挥手:“先把人带下去。” 唐文风被带走的时候,还嚷嚷:“大当家的,您得赶快决定啊!少爷久不归家,万一老爷夫人报官就不好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媳妇儿还怀着,我不想他们出事啊!” “赶紧带走,吵得耳朵疼!”独眼不耐烦道。 小土匪们拧着唐文风大步走了出去,重新把他送了回去。 等外头脚步声消失,秦怀生看着他小声询问:“怎么样?” 唐文风低声道:“记住,你现在叫宁怀生。” 秦怀生:“......你出去一趟还给我改了姓?” 唐文风轻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又是权宜之计,你到底有多少权宜之计? 秦怀生想翻白眼。 第152章 喔?你们就不怕有进无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如此过了两日。 唐文风再次被带了出去。 大当家独眼对他说:“要是让我的人发现你有半句假话,老子就直接送你这两个同伴去见阎王爷。” 唐文风点头哈腰:“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一定把话带给老爷夫人。” 独眼仔细盯着他瞧了又瞧,这才挥手放人。 跟着唐文风前往京城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郑老三,另一个外号叫曾九。 他虽然在京城混了多年,可要说有多熟,还谈不上。毕竟很多地方,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是不能去的。 奔波十数日,三人抵达京城。 唐文风领着二人左拐右拐,绕来绕去,在郑老三和曾九晕头转向时,三人在宁宅门前不远处站定。 “你们是在此等候,还是与我一道进去?” 郑老三和曾九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许久。 “我们和你一块儿进去。” “喔?你们就不怕有进无出?” 这话让两人又迟疑了。 唐文风好心道:“要不,你们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那不成!”郑老三叫道:“你要是跑了咋办?” 唐文风苦笑:“我家少爷的小命还在你们当家的手里,我哪敢跑。” 曾九也摇头:“不成不成,你要带我们一起进去。” 唐文风纠结许久,一副万分无奈的模样:“行。但是你们不能暴露了。” “放心,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郑老三和曾九得意。 “是嘛。”唐文风笑了,“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意味深长地说完,他抬脚往前走。 门口的门房看见他后,眼睛微微睁大,急走几步就要行礼。却见唐文风快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张啊,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少爷出大事了!” 姓王的门房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道:“我这就去!” 宁家的管事是个有手段又极为负责的,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能在他手底下做事的,都是特别机灵的。 王姓门房转身进去后,就立刻去找了管事,将事情和他说了。 管事正在屋内喝茶,稍一琢磨,便起身去寻了大爷崔钰。 崔钰前些时候外出巡视生意去了,没在家。前两日刚刚回来。 听闻唐文风来了,还搞出这么一出,瞬间来了兴致。 “你快快去把老爷夫人请回来,我先去看看。” “是。” 崔钰快步来到门外,还未开口,就见唐文风噗通一声给自己跪下,惊的他眼皮子一跳。 “表少爷,赵齐对不起老爷夫人,弄丢了少爷。” 崔钰下了死劲儿掐住自己手心,这才没笑出来:“快快起来,你将事情仔细与我说说。”他抬头看向郑老三和曾九,“这二人是......” 唐文风道:“宁少爷与常武被土匪抓走,小的得他俩搭救才侥幸逃脱。” 郑老三和曾九被崔钰通身的气质震的不敢说话,闻言艰难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原来是救命恩人。”崔钰点点头,“表叔表婶出门去了,下人已经去请人。你们先随我进去,把事情再与我好好说道一番。” 唐文风低着头:“是。” 三人跟着崔钰进了花厅。 因着唐文风如今的身份,郑老三和曾九两人还能坐下,他只能站着。 在他感觉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外头急步跑来二人。 新平长公主神色惶惶:“我儿出事了?” 宁培安落后一步,也是焦急万分。 崔钰连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上笑意。 随后起身走到新平长公主身边,伸出手扶住她:“表婶,怀生表弟游玩途中被土匪抓走,跟着他的两个下人里常武也被抓了,只有赵齐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怀生? 喔喔喔,我现在的身份是秦怀生的娘是吧。 新平长公主瞬间领会,满目着急:“那......那土匪可有对怀生下毒手?” 唐文风道:“小的逃走时,听那土匪在背后放话,说要五万两银子才放人。” 郑老三和曾九听的脑子一晕。 五......五万两?!乖乖,临行前,大当家的悄声吩咐他们说赎金不得低于五千两。 这五万两......五万两......那岂不是翻了十倍?! 新平长公主见唐文风冲自己眨眼,垂在身前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立刻掩面哭道:“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我苦命的儿子,娘救不了你了啊!” 崔钰急忙扭过头去。他实在是快憋不住笑了。 郑老三和曾九回过神就听见这句话,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赶紧说道:“五万两是狮子大开口,一万两也是成的。” 宁培安道:“一万两吗?那还是能凑凑的。” 他转头吩咐管事:“你快将所有铺子现在能动的钱都取出来。” 管事作出为难的样子:“老爷,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取不出来。” 唐文风忙道:“那土匪给了期限的。一月内将赎金交过去就放人。” 管事点头:“那时间还是够的。” 宁培安催促:“还不快去。” 等管事离去,他看向郑老三和曾九:“我让下人先带二位下去歇着可好?” 郑老三和曾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和他住一块儿就好。”他们指着唐文风。 唐文风看着他俩:“我睡的是大通铺,一个屋子好多人住一块儿。”意思是容易暴露。 闻言,郑老三和曾九这才勉强同意和他分开住。 等下人把他俩请走后,新平长公主轻声问:“怎么样,方才可有露馅儿?” 唐文风竖起大拇指:“长公主演技滴水不漏。” 新平长公主笑了笑,随后有些担心:“秦怀生和常武不会出事吧?” “暂时不会。”唐文风道:“还得麻烦您一件事。” “你尽管说。” “我想去见皇上,进工部一趟。” “现在就去?” “越快越好。” 新平长公主道:“那赶紧走吧。等会儿宫门落钥,我就是有令牌也进不去了。” 唐文风点头:“麻烦您了。” 新平长公主戳他脑门儿:“咱们还说这些。不说别的,就凭你和鸿儿的交情,有事我也得帮。” 第153章 震天雷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乾文帝正抬起头按了按脖子,就见四喜前来禀报,说长公主求见。 “皇姐?这个时辰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深知自个儿胞姐什么性子的乾文帝放下笔,起身。 四喜道:“长公主身边还带了一人,是唐大人。” 乾文帝往外走的步子一顿,微微惊讶:“唐文风?” “是。” “他不是去庆州了吗?” “这......奴才不知。” 乾文帝眉头轻皱,快步往外走。 “皇姐。” 正和唐文风小声说话的新平长公主转过身:“皇上。” “陛下圣安。”唐文风行礼。 乾文帝看向他:“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唐文风抬头:“臣有要事禀报。” 乾文帝让他起来:“说。” 唐文风起身后将庆州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你是说,庆州的官员不仅和扶桑人勾结,还很可能和匪徒有牵连。” “是。” “你想怎么做?” “臣想炸了山头。” 乾文帝眼神锐利。 唐文风根本不怕他,直言道:“若臣估算的没错,工部那边应当是将炸药研究出来了。” 在大乾和北疆开战后,唐文风左思右想,写了封信托商队带给崔鸿。上面写了炸药的用处。 大乾已经有火药,从这个基础再研究炸药,想来应该不难。 当时想着反正不是他秃头,唐文风信寄出去就不管了。 这次被土匪抓了后,他才突然想起这事。 “你好大的胆子!”乾文帝沉声。 新平长公主担心地看着唐文风。 “皇上是明君,胸中有无限抱负,想来是不会怪罪臣。” “你这话的意思,若朕怪罪于你,便是昏君?” “臣不敢。”唐文风噗通跪下。 唉,这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略心塞。 “朕看你敢得很。”乾文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取下腰间玉佩扔给他,“赶紧滚。” 唐文风手忙脚乱接住玉佩,笑着叩拜:“谢陛下,臣这就滚。” 新平长公主对乾文帝笑了笑:“我先送他过去。” 乾文帝点头:“好。皇姐路上小心。” 等人走远,乾文帝低声叹了句:“若他是朕的子嗣,这江山便不愁后继无人了。” 四喜心头一跳,低着头不敢抬起。 周围的禁卫宫女等也是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皆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 有乾文帝的贴身玉佩,唐文风进入工部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天色渐晚,新平长公主送他到了工部就回去了。 在唐文风查看各种半成品时,接到消息的工部尚书魏齐忠急急而来。 “魏大人。” 魏齐忠摆摆手:“不必多礼。”他扫了眼被唐文风拿在手里的玉佩,淡定自若地询问,“唐小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唐文风道:“庆州有匪患,我想来借点东西炸山头。” 好一个炸山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平淡的语气说的是去菜市场买条鱼。 魏齐忠:“这东西还有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火药燃烧不够快,威力也不够大。” 唐文风思索片刻:“硝水熬过?” “熬过。” “有加草木灰试过吗?” “试过。” “那就奇了怪了。”唐文风想了想,又问,“掺在里头的木炭是什么木材烧制的?” 魏齐忠:“槐木和桦木,也有樟木。” 唐文风道:“试试软木。” 魏齐忠:“你是说......” “用松木或者杨木试试看。” 魏齐忠沉默了会儿,挥手:“快,按照唐小友说的办。” 半夜,位于皇宫外东街南面的工部传来一声巨响,一栋屋子咵嚓塌了。 工部上下魂儿都快吓飞了。 “快快快!快救人!” “魏大人呢?” “魏大人和唐大人都在里头。” 众人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倒在地。 漫天烟尘中,一堆瓦片动了动,随后被从里一把推开,一颗头冒了出来。 “这有人!这边有人!” 唐文风噗噜噜甩了甩头,呸呸几声吐掉嘴里的渣子,伸出手:“赶紧拉我一把。” 等人把他拉出来,他又回身扒拉那个洞,趴在边上冲里喊:“魏大人,赶紧把手给我。” 一番折腾,已是寅时。 唐文风等人灰头土脸地坐在厅内,面上却是止不住地高兴。 魏齐忠上半身趴在小几上,让人给他背上被瓦片砸出来的青紫揉药油:“唐小友这脑子真是好用,将木炭一换,真就成了。” 唐文风干笑。这可不是他的脑子好用,是上辈子网络发达。 “魏大人,能否赶制一批......嗯,火器出来?” “诶诶诶,不是火器。”魏齐忠摇头。 唐文风虚心请教:“那叫什么?”他其实是想说炸弹的,可是怕他们不能理解。 “经过方才,我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魏齐忠一字一句,“叫,震,天,雷。” 唐文风:“......”他记得上辈子最早的炸弹就叫震天雷,又叫铁火炮。 算了算了,有用就好。管它叫什么。 “那魏大人可否赶制一批震天雷出来?” “自然。”魏齐忠顿了顿,问,“能否告知一个期限?” 唐文风试探着道:“三天能否赶制一百颗?” 魏齐忠面露难色:“试上一试才知晓。” 唐文风松了口气:“劳累了。” ***** 宫中,被惊醒的乾文帝靠在床头,等待去打听的人。 离去多时的四喜快步回来:“陛下,是工部那边闹出的动静。” “工部?”乾文帝立刻反应过来,“唐文风那小子又做什么了?” 下午那会儿刚说去工部,晚上工部就闹这么大的动静。要说和他没点关系,他才不信。 四喜笑着道:“工部那边一直对研制出来的震天雷不甚满意,唐大人去了后,也不知做了什么,把震天雷的威力提高了不少。工部那边没提防,这才炸了一间屋子。” “震天雷?” “是魏大人给取的名字。” 乾文帝非常满意:“好好好,这名字取得不错。” 夸完他忍不住又道:“唐文风这小子真是不安生,去哪儿都能闹出不小的动静。真怕他哪天给朕的皇宫都拆了。” 四喜见他话说的不满,但眼里却全是笑意,就知道他不仅不怪唐文风,还很满意。 便道:“唐大人啊,就跟那水里的鱼一样,活蹦乱跳得很。” 乾文帝笑了:“可不是,一天天跳脱的不行。” 第154章 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收起来,别给我添麻烦。知道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二天,唐文风找上崔钰。 “崔大哥,麻烦你帮我打听个事。” 崔钰:“你说。” “能帮我打听一下,京城哪一间布庄里曾经有个伙计叫郑老三吗?” “可以。” 崔钰速度很快,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消息打听出来了。 叫关记布庄。 “三年多前,这个郑老三因为赌博欠了黑赌坊八十两银子,就打上了东家的注意。偷了好几匹存放在库房的上等料子拿去卖了还钱。关记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也没发觉。他的野心就越来越大。后来有一次南边那边刚送来几匹锦缎,前脚刚到,后脚就被郑老三卖了。也是该他倒霉,那几匹锦缎是关记的少东家特意买给他娘和媳妇儿的。不见了后就开始查。这一查就把他给查了出来。” 唐文风:“没报官?” “怎么没报。”崔钰道:“他那些年零零总总从关记布庄得了好几百两银子,几乎都砸进赌坊里了。” “几乎?” “就知道你心细。” 崔钰笑着说:“这郑老三虽然是个混账,但是对父母妻儿却很好。所以在关记的少东家要报官抓他时,他的家里人全部跑来求情。当时郑老三的媳妇儿挺着大肚子。关记的少东家是个心软的,又怕她出事,就只把郑老三赶走了。” 唐文风撇嘴:“倒是便宜他了。” “可不是。要换我,不扒下他一层皮算他厉害。”崔钰直言道。 “郑老三的家里人在京城吗?” “不在京城里,但也不远。离着大概五里地,在一个叫万家坡的村子。” 唐文风看着他。 崔钰道:“放心,已经把人请到一个地方好生看管起来了。” 唐文风端起杯子敬他:“崔大哥果然心细。” 崔钰笑着点了点他。 ***** 连着两日都没见过唐文风,被好吃好喝招待着的郑老三和曾九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日,正当他们准备出门去找人时,唐文风先来找了他们。 “二位,银子凑齐了,咱们可以走了。” 郑老三和曾九兴奋:“真的?” “千真万确。”唐文风点头,“不过嘛,临走前,我想让郑老哥你见一个人。” 郑老三疑惑:“谁?” 唐文风往右走了一步,让出门口。 门外,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的女人瑟缩地站在那儿,飘忽不定的眼神在看见郑老三后亮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忙又低下头去装作不认识。 郑老三嘴唇哆嗦了下,跟着移开视线。 此时的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但唐文风一句话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郑老哥,不和嫂子说几句吗?” 郑老三强颜欢笑:“什么嫂子,我不认识。” 曾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文风,终于反应过来:“你......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们!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下人!” 唐文风:“诶~这怎么能说是骗呢,我这叫急中生智。” 曾九咬牙切齿,大吼一声,握拳就要砸向他。 唐文风抓住他的手腕,脚下一绊,将他摔在地上:“来啊,把人带下去。” 门外进来两名禁卫军,将人从地上抓起来,扭着手臂带走。 唐文风走到桌边坐下:“郑老哥,重新认识一下,鄙人姓唐,是去庆州赈灾的监察。” 郑老三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你......你是......你是官......” “你还是当我是个普通人就好。”唐文风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喝,“来,咱们聊聊。” 郑老三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一副灵魂出窍的样。 唐文风也不催他,就安静地坐着。 许久之后,郑老三才颤声问:“我会......会死吗?” “这个嘛,看情况。”唐文风道:“如果你愿意做朝廷的污点证人,并且帮助我们拿下山匪,说不得能免除死刑。” 虽然郑老三没听说过污点证人这个说法,但大概能理解到意思。 “大当家他们会杀了我的。”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哟~”唐文风笑得一派斯文。 郑老三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人真是阴晴不定。上一刻还有说有笑,下一刻就喊打喊杀。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和曾九关系怎么样?” “还行。” “还行?” 显然,唐文风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郑老三只能道:“关系还可以,我俩是老乡。平时偶尔在一起喝喝酒赌赌钱。” “老乡?”唐文风看着他,“说仔细些。” “他爷爷和我爷爷是一个地方的人,后来闹饥荒,一路逃到了京城外的万家坡定居。” 想着反正都要说,郑老三又道:“我之所以去庆州当土匪,也是他叫我去的。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土匪挣到的钱比在地里刨食儿强多了。” “所以你就动心了?” “嗯。” “家里没人了啊......”唐文风为难地皱眉。 独身一人的话,不好控制。 啧,麻烦。 或许是想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郑老三主动说道:“虽然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是我之前听他提起过一个女人,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叫李小杏。两人算是那个什么青梅竹马,当初还差点订了亲。” “喔?仔细说来听听。”唐文风来了兴致。 郑老三端起茶杯咕咚灌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因为紧张有些干涩的喉咙,说起自己知道的关于曾九和李小杏的事。 曾九和李小杏是邻居,两家挨着,中间就隔了一条三尺来宽的小道。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大人关系也不坏,就说好了等两个孩子长大就结亲。 但人有旦夕祸福。 曾九十七岁那年,因为李小杏的的爹有一点贪财。曾九的爹为了多给儿子攒一些聘礼,外出做工丢了命。曾九的娘和爷奶去讨要说法,一个铜板没讨到不说反而被打了一顿,撵了出来。 曾九的爷奶年纪大了,挨了这么一顿打,没几天就双双过世。 李小杏的爹见曾家散了,便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可李小杏喜欢曾九,非他不嫁。两人当时也年轻,性子急,又烈,竟然趁着夜色私奔。 哪知半道上遇到几个喝醉酒在外头溜达的地痞无赖。 抢了他们二人的钱财不说,还想糟蹋李小杏。 李小杏挣扎间被其中一人揪着头发重重磕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 见了血,那几个地痞无赖酒也醒了。 把生死不知的李小杏和被打了个半死的曾九扔在那儿就跑了。 唐文风:“李小杏死了?” 郑老三摇头:“没有。曾老弟把她送去了医馆,带着一身伤回村子通知了李家的人。” 李小杏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人却傻了。 李家让曾家赔钱。 曾九的娘什么也没说,把家里所剩无几的钱全赔给李家后,在一个夜里用一根麻绳吊死了。 郑老三叹气:“家里没了人,当时正好遇到招工人修从京城到庆州的那个水泥路,曾老弟就去了。后来再见他,他就已经是土匪了。” 唐文风沉吟片刻:“我会去查这件事。这些日子,你就先和媳妇儿好好聚聚。”免得以后没得聚了。 郑老三心知现在装不认识也不成了,自己那点事肯定早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干脆起身去牵还怯生生站在门口的媳妇儿的手。 唐文风起身:“你们就在此处住着,我会再来找你。” 他看着夫妻二人紧握的手,笑着说:“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收起来,别给我添麻烦。知道吗?” 郑老三紧紧抓着媳妇儿的手,诚惶诚恐地点头:“是是是。” 第155章 他上头的人肯定大不过我上头的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隔天一大早,唐文风就带着人去了万家坡。 同行的人有砚台和趁着旬假来凑热闹的秦怀远。 “你妹子不是快生了吗?你还到处跑?” 秦怀远撇嘴:“生还早着呢。再说了,她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崔鸿那厮,哪还看得见我这个做哥哥的。” 崔鸿以前是京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自从成亲后,性子收敛了,脾气也变好了——仅限于别人不犯到他面前来。 在外遇上以前不对付的人,也会主动点头打个招呼。 私底下,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他们都调侃崔鸿成亲后男大十八变,越变越礼貌。 “他俩这叫感情好。”唐文风挥开一根挡路的枝条,“我听说秦大人在给你寻摸未来媳妇儿?” 秦怀远唉声叹气:“是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愁啊。” 唐文风好笑:“我记得以前你们几个经常凑在一块儿幻想以后的伴侣是什么样的。” 秦怀远有些羞窘:“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那现在是不想了?” “嘿,那还是想的。”秦怀远笑过后又有些无奈,“可这不是遇不上看对眼的嘛。这可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我不想将就。” 他们老秦家没有纳妾的习惯,从他爷爷那辈起,就只有一个妻子。 所以他觉得,如果遇不上自己喜欢的,他宁愿一辈子单着。 而且,反正他大哥大嫂已经有孩子了,也不用担心他们老秦家后继无人,家产旁落。 唐文风点头:“是这个理。” “大人,万家坡到了。”在前面带路的砚台回头道。 唐文风和秦怀远止住话题,快步往前。 三人进了村子,没走多远就碰到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男人。 “诶,这位大叔。” 唐文风快走几步叫住他:“请问你知道李小杏家在哪儿吗?” 中年男人闻言疑惑地打量了他几眼:“李小杏?你是什么人?找她干啥?” 唐文风道:“我们是受人之托,前来看望她。” “受人之托?”中年男人像是想起来什么,“莫不是曾家那孩子?” 唐文风但笑不语。 中年男人只觉自己猜对了。 放下肩上的担子,他长叹一声:“你们来迟了,这李小杏前几年就嫁人了。” “嫁人?”从唐文风口中得知了一些事的秦怀远震惊,“她不是傻了吗?” 听见这话,中年男人越发肯定他们是被曾九叫来的。 边上路过的一个大婶听见他们说话,嗤笑一声:“傻了?傻了也不耽误嫁人生孩子。” 唐文风问:“婶子,可否仔细说说?” 路过的大婶朝地上啐了口:“这李发财一家忒不是个东西。他家老大老二成亲后,两个妯娌合不来,见天儿在家里吵,有时候还要动手。李发财和他媳妇儿就把家给分了,他两口子带着个傻女儿跟着老大家过。” 但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大儿媳妇就不乐意白养着傻了的小姑子。成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李发财自觉女儿和曾家儿子私奔丢了他的脸,也不待见李小杏。家里就只有李小杏的娘对她稍微好些。 “咱们隔壁村儿有个大财主,五十多了抬了个花儿一般年纪的姨太太进门,这才生了一个儿子。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来就没有儿子命,这位姨太太生产时难产,孩子在他娘的肚皮里憋太久,好不容易生出来,结果是个天生的傻子。这傻子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打人。” 路过的大婶叹道:“一连给他讨了四五个媳妇儿,都被傻儿子打跑了。那土财主不知怎么的,就盯上了李小杏。李小杏的大嫂见钱眼开,没和家里说,就自己答应了媒婆的说亲。” 有一个妹子的秦怀远大怒:“她大哥呢?就不管管?” “管啥啊。”路过的大婶撇嘴,“她大哥耳根子软,是个没主见的,撑不起门户。” 秦怀远还是生气:“那也不能卖妹子啊!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路过的大婶道:“那土财主给了三十两银子做聘金呢。又能把李小杏丢开,还能拿银子,对李家来说,那哪儿是火坑啊。” 秦怀远不说话了,已经快气成河豚了。 唐文风接过话:“婶子,能给我们指下路吗?” “怎么?你们还要去找李小杏啊?” 唐文风点头:“是啊,好歹看看人到底怎么样。” 大婶迟疑着。 她虽然话里话外看不上土财主那一家,可是她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敢去得罪, 旁边的中年男人道:“我带你们去吧。我正好要去浇地,离那边不算太远。” 大婶听了:“得得得,我就做回好事,带你们去。” 唐文风三人感激:“谢谢二位。” 中年男人嘴里说不算太远,可也走了快半个时辰。 “就那边,那栋最气派的宅子。”大婶指着不远处。 唐文风看了看,嚯了声:“不愧是京城脚下啊,咱们镇上员外爷的宅子都没这么气派。” 秦怀远手中扇子挡住半边脸,低声提醒:“你注意着点。能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盖这种超过规制的宅子,九成上头有人。” “不怕。他上头的人肯定大不过我上头的人。” 在秦怀远疑惑的眼神中,唐文风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玉佩给他看。 秦怀远定睛一看,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你......你你你......” 唐文风将玉佩收回去:“怎么样?肯定大不过这位吧。” 秦怀远扶着砚台站起来,对他竖起大拇指:“大不过,大不过。” 整个大乾,谁敢说一句大得过当今皇上去?怕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三人谢过大婶和中年男人后,往土财主的宅子走去。 到了近前,看着门口左右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不由再次叹了声,这上头指定有人。 要不然敢这么放肆? 砚台三两步跑上台阶,抬手敲了敲门环。 不多时,里头有人把门打开。 见是个生面孔:“你找谁?” 砚台道:“找李小杏。” 门房脸色一变,砰的把门关上。 砚台愣了下,回头看唐文风:“大人,怎么办?” 唐文风皱眉:“继续叫门,叫开为止。若是不让进,手段可以粗暴点。” 砚台表示明白了。 于是在好不容易再次把门叫开后,不等门后的门房开口说话,砚台一脚踹到门板上,把门踹开了。 秦怀远扭头看着唐文风,眼神复杂。 唐文风咳了声:“挺好,不用废话,效果非常好。” 秦怀远:“......” 第156章 真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第一百五十六章 “哎哟,我的屁股......” 门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哟,你还知道王法呢。” 唐文风拍开他的手,半蹲在他面前问:“李小杏是不是在这里?” 门房眼神飘忽:“什么李小杏,我不知道。” “不知道?行,那我们自己进去找。”唐文风对砚台使了个眼色。 砚台点了下头,一把揪起门房往前推了把,让他带路。 门房一开始还不愿意,被刀架在脖子上就老实了。 秦怀远看他:“咱们去哪儿?” 唐文风:“去会会这位土财主。” 他们三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土财主就带着一干下人赶了过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门板,土财主气的浑身发抖:“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我定要去京兆司让大人主持公道!” 大乾的京兆司和唐文风上辈子知晓的大唐京兆府有些类似。 京兆司主要负责管理京城以及京城周边地区的各种事务。如维护治安,巡逻监察,审理普通刑事案件等。 可以说,这就是一个基层的保姆单位。 “行啊,咱们这就去。我和你一块儿去。”唐文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土财主万万想不到这年轻人长得人模狗样,却如此肆无忌惮,气焰嚣张。 “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朝中有人,就敢随意欺压我等。老夫告诉你......” 唐文风打断他:“谁欺压你了?红口白牙的别瞎说啊。” 土财主看向地上的门板。 唐文风忒不要脸:“这叫事急从权。” 土财主:“......”从你奶奶! 在唐文风拖住土财主时,砚台总算是找到了李小杏。 那可怜的姑娘正被土财主那傻儿子拳打脚踢。 傻了的李小杏不知道反抗,只知道蜷缩成一团哭。 边上围观的人像是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不仅不阻拦,还嘻嘻哈哈地教那傻儿子怎么打才更疼。 砚台一把丢开门房,从墙上跳了下去。抬起一脚踹在那傻儿子腰眼上,将人踹飞出去老远。 那傻儿子被土财主一家养的好,一身的肉,跟个滚地葫芦一样撞到不远处的假山才后知后觉的惨叫一声。 “你是什么人?”围观的男男女女的骇了一大跳,看了看关上的院门,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砚台没理他们,只弯腰将李小杏扶起来:“你没事吧?” 李小杏瑟瑟发抖,有些害怕地躲着他,一言不发。 砚台也不指望她回答自己,毕竟人都傻了。 他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把脸都记下后,这才拉过李小杏准备走。 “给我把人拦下!” 穿金戴银,梳着妇人髻的女人反应过来,连忙指使着下人。 砚台压根儿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一脚一个踹开,打开院门,抓过李小杏往外走。 被砚台利索的动作吓住,其余人不敢再上前,生怕自己也挨一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 砚台带着人七拐八拐,拐回了前院。 一抬眼就看见唐文风一记老拳把想动手的土财主打了个黑眼圈。 他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大人,他年纪大了,你别打死了。” “放心放心,我收着力,打不死。”唐文风看了下他身后的女人,“这就是李小杏?” 砚台点头:“门房说是。” 唐文风指着土财主:“他们刚刚想打我和老秦,你把他们给我收拾一顿。” 秦怀远头发都被扯散了,乱蓬蓬跟个鸡窝一样。 “对对对,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砚台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秦少爷,您父亲可是......” 话没说完,但一点不妨碍秦怀远心塞。 他爹是刑部尚书,他就得会打架不成?还不许狼窝里出只吃素的兔子? 砚台也不好多说,毕竟他的身份就是一个下人。 摇头又叹了声,他将土财主一行人赶到角落,挨个收拾。 唐文风走到李小杏面前,勾头瞧了瞧她:“你是李小杏?” 脸上都是青紫的李小杏虽然脑子傻了,但还没傻彻底,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有反应的。 见唐文风和颜悦色,没有凶她,怯生生点了下头。 没找错人就好。 唐文风笑着问:“你还记得曾九吗?喔,应该叫曾河生。” 李小杏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抖了下,眼皮眨了眨,掉下一滴泪来,她嘴唇合动:“生......生哥......” 唐文风大喜:“你还记得?” 李小杏两只手手指绞紧:“生哥,在哪儿?” “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唐文风道:“他现在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帮我劝劝他。” 李小杏乖乖点头。 唐文风转头:“你俩别打了。我们走。” 躲在砚台背后偷袭土财主一行人的秦怀远扒了扒头发,颠颠地跑过来,凑到李小杏眼前看了看,侧头看唐文风:“她愿意跟我们走?” 唐文风点头:“她还记得曾九。” “嚯,情谊深厚啊,傻了都还忘不了。”秦怀远咋舌。 李小杏鼓着嘴:“不傻。” 秦怀远摸了下鼻子:“抱歉抱歉。” 唐文风推开他:“就你会说话。” 临走前,唐文风回头看顶着一只熊猫眼的土财主:“说好了啊,要去京兆司告我的,我明个儿在那等你,别爽约了。” 土财主年纪大了,砚台没对他动手,只将那些护着他的下人打趴了。所以他现在还精神着。 但一张脸气的涨红,明显血压升高:“你给我等着!” 唐文风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 **** 回到宁家后,唐文风带着李小杏径直去见了曾九。 曾九被关在一间空屋里,手脚都上了镣铐,逃脱不得。 “进去吧,你的生哥就在里面。”他抬手把门推开。 李小杏抬脚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凳子上的曾九。 “生哥......” 她轻声唤道。 曾九闻声抬起头。 本以为这对苦鸳鸯多年未见,再见时会激动的涕泪涟涟,倾诉一番心中思念。 哪知一个惊恐后退,一个疯狂嘶吼。 李小杏大吼大叫着扑上去,状若疯狂地扑倒曾九,手嘴并用地对他又抓又咬。 站在门口的唐文风几人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等到听见曾九发出惨叫,才慌忙上前把李小杏拉开。 “等......等等等等!”唐文风冷汗都快惊出来了,“你先松嘴,松嘴啊,再咬他耳朵要掉了。” 李小杏喉咙里发出低吼,眼神凶狠地瞪着不停挣扎的曾九,装作没听见唐文风的话。 “你根本没傻是不是?你别给我装听不见!”唐文风那个郁闷,一向是他忽悠别人,万万没想到今个儿他也被别人忽悠了一次。 真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我再说最后一遍,松嘴!你要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去!” 李小杏扑腾的双手停了下来,呸地吐出咬的血肉模糊的耳朵。 砚台和秦怀远连忙把哀嚎的曾九拖到边上,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女人。 唐文风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咱们好好聊聊?” 李小杏气的胸口还在不停起伏,但对这个将自己从狼窝里带出来的人还是能心平气和地交流:“聊什么?” 唐文风示意她先坐下。 李小杏看了看边上的桌子,走过去。 唐文风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的眼睛:“我不久前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了你和曾九的一些事。” 看她只抬起眼皮看着自己,没有半点要接话的意思。 唐文风只能继续说:“他说你和曾九曾经差点订亲,是与不是?” 李小杏点头。 “曾家出事后,你的家里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你们便商量私奔,也付诸于行动。是与不是?” 李小杏再次点头。 唐文风道:“你们二人私奔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我了解到的,可能与你经历的,有很大出入。” 李小杏看着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正眼瞧自己的曾九,冷笑:“他现在是犯了事?” 唐文风:“差不多。” “报应!”李小杏呸了口,心头痛快极了。 她深呼吸了几次,缓缓道:“当年我和他说好私奔,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却不见他的人影。我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就继续等。哪知道最后等来的却不是他,而是那几个混账......” 外出吃酒的几个地痞无赖看见李小杏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等在路口,便起了色心,想要非礼她。 李小杏慌不择路地逃走,但仍旧被追上。 领头的那个地痞见她挣扎的厉害,酒意上头,随手摸了块石头敲在她头上,顿时头破血流。 几个地痞无赖怕出人命,把她扔在那儿就慌里慌张跑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小杏幽幽醒了过来。挣扎着往回村的方向爬。 爬到半路力竭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她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那双鞋子她特别眼熟,因为是她亲手做的。 唐文风道:“是曾九?” “是他。”李小杏点头,“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把我就丢在那儿自生自灭。把我送去了医馆。” 她长舒一口气:“我半睡半醒间,听见了他和我爹娘他们的谈话。他说他放心不下他的娘,所以想要劝我回去。没想到去迟了一步。”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但笑得却比哭还难看:“他可能不知道,我晕过去的时候,人虽然没醒,但却能听见他说话。” 角落里的曾九听见这句话,身体不由颤了下。 李小杏含着泪,声音哽咽道:“他说,你命怎么就这么大,为什么这样都还不死?” 唐文风听得眉头紧皱:“所以你才装疯卖傻?” “是,我想看看他到底还剩下多少良心。” 第157章 老子上辈子谈恋爱的时候,你都入土不知道多少年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可惜的是,最后的结果仍旧叫李小杏失望了。 她“傻了”后,曾九的娘怕李家赖上她儿子,把傻姑娘嫁给他们家做儿媳妇,就急急忙忙私底下替曾九寻摸了一户人家。 谁知道这户人家是专门做套骗钱的。 这户人家的女儿养的软弱,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家里人拿她当幌子,去骗人定亲钱。 最后的家底被骗光了,那户人家儿子女婿多,曾九的娘也不敢找上门去讨要,再加上李家又问她要李小杏的汤药钱。一时间想不开,就拿了根麻绳吊死了。 外人不知道她私底下寻摸儿媳妇的事,只见到李家找上门让曾家给汤药钱,所以传出来的话就是曾九的娘把所有的钱都赔给了李家,这才寻死的。 唐文风捏了捏眉心,看向曾九:“为什么不说实话?” 曾九低垂着头:“我后悔了。” 李小杏冷笑:“后悔没把我扔在那儿,让我死?” 曾九摇头:“不是。我后悔没有和你一起走。” 李小杏怔住,随即冷哼一声撇过头。 曾九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已:“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当时他没有后悔,没有心生怨怼,按时赴约,小杏就不会遇到那些人,也不会受伤,他娘也就不会上当受骗,最后就不会死。 “小杏,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曾九往前爬行了几步,眼巴巴地看着她。 “迟了。”李小杏强忍着眼泪,“早在你当年后悔时,我们之间就完了。” “更别说你还盼着我死!”她哽咽着,“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会盼着我去死。” 曾九涕泪满面:“那是因为我怨你,怨你们家。如果不是你爹想要更多聘礼,我爹就不会去做工攒钱,也就不会出事,我爷爷奶奶也不会死。我们家也就不会散了。” 李小杏猛地转头看着他:“你娘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把我自己那些年攒的钱,还有我娘买给我压箱底的银镯子给了她?” 曾九愣住。 “看来她真的没有告诉你。”李小杏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知道我爹爱财,我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所以我把我自己攒的私房和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交给你娘,让她换成钱给你做聘礼。加上你们家之前准备的聘礼,就够了。” “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曾九恍惚着瘫坐在地,“我娘什么都没告诉我,什么都没说......” 秦怀远看了看李小杏,又看了看曾九,嘟囔:“真是一笔糊涂账。” 砚台抱着长刀点点头,可不是。 唐文风想了想,问:“你是家里的独子吗?” 曾九愣愣地摇头:“我还有个姐姐。” “你娘是否对你姐姐偏心?” “没有,我们那个村子都更重视儿子。女儿很多嫁出去后几乎就不管......”曾九猛地抬起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脸颊都在抽搐:“我要订亲的那段时间,我姐姐寄了信过来,说姐夫出了人命官司,需要钱。” 他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自己的头,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绝望的呜咽。 唐文风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他看向李小杏:“你既然没有傻,为什么要装这么多年?” 李小杏很无奈:“我娘还好,但我爹......我虽然没被占到便宜,但事情传出去,名声已经坏了。我爹肯定会把我嫁的远远的,换一笔银子。我不想这样。” 她这些年虽然装傻,可平时仍然会帮家里干些活。也会绣帕子打络子挣钱。没想在家吃白饭。 但是那个家终究还是容不下她。 只能说钱帛动人心罢了。 “也不想回去了?” “不想。” 唐文风点点头:“行。那你先在这里住着,等事情解决了,你再好好考虑去向。” 李小杏万分感激:“谢谢。” ***** 从这里离开,三人在花园的池边坐下,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 “唉。” “你们三个干嘛呢?”抱着一碟酸梅从边上经过的崔鸿倒退回来,“叹什么气?” 砚台将事情和他说了下。 崔鸿听完,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们傻不傻啊!” 他将装了酸梅的碟子放到石桌上:“这曾九如今对李小杏正是最为愧疚的时候,你们不赶紧趁热打铁从他嘴里撬出那些土匪头子的事,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对着鱼唉声叹气。” 唐文风皱眉:“他俩掰了,李小杏还有这么重要?再说,李小杏现在恨不得一口吞了他。两人一碰面,就差点把曾九的耳朵给咬下来。” 崔鸿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看看你,一看就是个没经验的。” 唐文风:“......”你才没经验!老子上辈子谈恋爱的时候,你都入土不知道多少年了! “这为什么有恨呢?那自然是因为有情。” 崔鸿拍拍他的肩膀,“曾九因为当年的事对李小杏愧疚正浓,而李小杏得知当年的真相后,心中的恨定然也消退不少。他俩最后能不能重新走到一块儿不好说。但你现在要是拿李小杏去哄骗曾九,那定是一哄一个准儿。” 唐文风和砚台冲他使眼色。 崔鸿没明白过来,一脸疑惑。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你经验很丰富啊?” “那是。”崔鸿得意的表情还没维持两秒,就僵住了。 缓缓转过头,看着自个儿媳妇儿:“那个,我瞎说的。” 秦书绘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你给我回去好好交代交代。我之前都忘记问你以前的情史了。” “诶诶诶,哪有什么情史,轻点儿轻点儿,耳朵要掉了。”崔鸿嗷嗷叫着,还不忘顺手拿走那碟酸梅。 秦怀远幸灾乐祸的同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觉得单身很好,我还是暂时不成家比较妙。” 砚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唐文风有些自豪。心中的小人儿得意地叉着腰,他老婆可从来没有揪过他的耳朵。 不过经过崔鸿这么一说,唐文风还真决定去试试。 若是曾九好好配合就算了,若是不配合,那他不介意走走后门。 拜托秦怀远他老子秦准,将人送进刑部大牢好好伺候伺候。 第158章 你俩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喔~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得不说,崔鸿那番话还真的在理。 曾九得知当年的事后,整个人已经快被愧疚与悔恨彻底淹没。 在唐文风找到他,开口打听庆州匪患一事时,只要是他知道的,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在交代完后小心翼翼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可以......能让我再见见她吗?见见小杏。” 唐文风虽然不介意满足他的要求,但还是得看看李小杏是怎么想的。她若是不愿意,不想见,他总不能做出强迫人来见曾九的事。那多不地道。 “我会把你的话带给她。” 曾九苦笑着垂下头:“谢谢。” 唐文风拿到曾九的供词还没高兴多久,知道他回来后,带着两头老虎过来找他的赵齐便匆匆而来。 “大人,外头有人找你。” “嗯?谁找我?” “说是京兆司的。”赵齐不是京城人士,对这些官员还不太熟。 “哟,还真来了。”唐文风眼睛一亮,快步往外走。 厅内,京兆司的严都尉正坐立不安的被新平长公主催着喝茶。 “文风还有点事,可能慢了点,你别见怪。” 严都尉连忙道:“不急不急。” 新平长公主:“能问一下,司尹传唤他是为了何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长公主尽管放心。” “那就好。想来事了后还能留有不少时间。”新平长公主笑着说,“我还想着等会儿带他进宫,将皇上赐给他的玉佩还回去。若是迟了,又得推到明日。” 严都尉心头一跳,将原本如何对待这个唐文风的打算推翻,决定还是收敛着点。 和那赵栋才有姻亲关系的又不是他,他何苦去得罪人。 这般想着,屁股底下的凳子都没那么咯人了。 唐文风到了后,就见负责京中城内防卫,出了名的不怎么给人好脸色的严都尉正面带微笑地看向自己。 这是......吃错药了? 他一头雾水地走到近前:“严都尉。” 严都尉忙起身:“唐大人,请吧。” 唐文风对新平长公主点了下头:“我先去一趟。” 新平长公主道:“早些回来,还得去宫里。” 唐文风愣了下:“好。” 严都尉见了,便知道新平长公主这话其实是在提醒自己。 唉,这事难办喔。也不知道司尹大人要如何处理。 ***** 大乾的京兆司听着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就是个职务相对来说较为繁琐的衙门,因此位置也比较靠外。毕竟主要是为老百姓服务。 唐文风跟随严都尉到了京兆司外,就见好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探头探脑堵在门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走进了些听,发现是在骂他。 是的,就是在骂他。 “可怜见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遭人欺负。” “听说还是打上门去的,把房子都给拆了。” “啊?这么嚣张?” “可不是。” “呸,真真是不要脸,有本事欺负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去,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遭天谴的玩意儿。”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是让我看见了,非得让他好看。” “喔?让他怎么好看?” “少说要往他脸上砸两把烂菜叶子才行。” 唐文风好心提醒:“那你得赶紧去菜市场捡点叶子,过会儿该关市了。” 刚才放话要砸烂菜叶子的婶子这才发现和自己搭话的是个俊后生。 想到自己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儿,还怪不好意思的:“人这不是还没来嘛,不着急不着急。” 婶子打量着他:“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我家闺女今年十七,正正是一朵花儿的年纪。你俩是郎才女貌,天作地设的一对啊。” 唐文风笑了:“来了啊。” 正滔滔不绝夸着自个儿女儿有多好的婶子怔住:“什么来了?” “你方才说要扔烂菜叶子的人啊。” 这话一出,不仅这位婶子傻了,其余人也傻了。 “在哪儿呢?”有人左右张望。 唐文风指着自己:“在这儿呢。”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齐齐扭过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唐文风大笑着摇摇头,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 等确认他听不见后,有人打趣那位婶子。 两根食指靠在一起,挤眉弄眼:“你俩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喔~” 婶子气的作势要揍他:“呸呸呸,个晦气玩意儿,我家闺女才和这种空有张皮的小白脸儿不是一对。你再瞎说,看老娘撕了你的嘴!” 唐文风可不知道门口围观凑热闹的老百姓差点因为他打起来。 他径直走到堂内,对着上方的司尹大人拱了拱手:“下官唐文风,见过司尹大人。” 司尹姓胡,是易太傅的门生。 要换了其他人,可能会为难唐文风一番,再不然,也会夹枪带棒讽刺他一二。 但这位司尹早些时候去拜访易太傅时,被其千叮咛万嘱咐,若是以后和唐文风对上,万万不可多做为难。 他当时问为何。可易太傅只是笑,并不多做解释。 直到唐文风回京述职后,被皇上亲自派去户部。 他才明了易太傅当日所言究竟是何道理。 当今圣上,如今怕是要抬唐文风起来。只要他不做自毁前途的事,迟早位极人臣。 “谨之不必多礼。” 谨之乃是兵部侍郎关平升在唐文风弱冠之年时,为他取的字。当时二人还在宁州,关平升取这二字,是希望他在今后谨慎慎重。 司尹看向要状告唐文风的土财主赵栋才:“你再将先前所言,细细交代一番。” 赵栋才看见他对唐文风如此和颜悦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忍不住偷瞄坐在司尹下手的一人。 京兆司从上往下,分司尹,司记,司判,都尉与卫尉等。其中都尉负责城内防卫,卫尉负责城外。 而皇宫属于京城中心,是不归京兆司负责。由禁卫所维护皇城内外的安危。 如当初被乾文帝派去保护唐文风的王柯严肃等人,皆是禁卫所出身的禁卫军。 而那被赵栋才偷瞄的人便是京兆司司尹的副手,司记胡安康。 第159章 你之前说你儿子天真烂漫,纯良友善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胡安康与司尹虽没有亲戚关系,却是本家。所以在他进入京兆司后,哪怕司尹不喜他整日交际,但因着他能力还不错,也对他多为照顾。 而说起赵栋才和胡安康之间的关系,还得追溯到多年前。 当时胡安康赴京赶考,身上所带的钱财不慎被偷儿摸了去。流落街头时,正巧被赵栋才去城外寺庙上香求姻缘的幺女在回来的路上撞见,看他可怜,舍了他一顿饭。 又听他说自己是考生,思及自己今日便是为求姻缘,就将自己的镯子送与他典当。 胡安康高中后,感念赵栋才幺女的恩情,以高头大马求娶她做了自己的正房夫人。 赵栋才一个土财主,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了官老爷的丈人。 胡安康多年来左右逢源,广结友人,又有司尹的提拔。刚过而立之年,便在这京城坐到了司记一职。 近些年,还因着胡安康拜到了护国公门下,在京兆司内,已经隐隐有压司尹一头的趋势。 赵栋才的幺女很得胡安康喜爱,对于这个老丈人,胡安康也愿意多给几分脸面。 其他人看在护国公和胡安康的面上,对赵栋才的所作所为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导致赵栋才抖了起来,在乡野越发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可以说,自从有了胡安康这个女婿后,这么多年来,赵栋才唯一一次吃瘪,就是昨日打上门去的唐文风带给他的。 所以他真是恨死了唐文风。 他昨日嘴里说着要上京兆司告状,其实是想私底下把人解决了。 但是没想到问女婿一打听,这人竟然还是个官。 不得已之下,他还是来了京兆司。 狠狠瞪了眼唐文风,赵栋才将他昨日带着人闯进门一事说了。 “这唐文风昨日嚣张至极,带着人直接踹倒了我赵家大门。还带着人将我儿媳妇抢走。我那儿媳妇早些时候撞坏了脑子,也不知道反抗。临走前,他还将我赵家上上下下打了一顿,实在是可恨!” “谨之,这赵栋才所言可属实?”司尹询问唐文风。 唐文风沉默了会儿,点头。 赵栋才又惊了下,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还承认的这么痛快。 司尹不解:“你与这赵栋才可有什么嫌隙?” 唐文风摇头:“没有。” 司尹越发不解了:“那你是为何?” 这打上门去,还把人儿媳妇抢走,说破天去也是没理的事。 唐文风万分纠结,思索片刻,道:“我因着一人得知赵栋才儿媳妇李小杏,知她在赵家过的并不好,这才带着人找上门去。” 他想了想,补充道:“一开始我本来是想好好商量的,但是赵家的门房不让我们进去。一听说我们是来找李小杏的,就直接关门。我也是没办法,才让人把门踹开的。” 司尹:“过的不好?怎么个不好法?” 唐文风道:“司尹大人,您是不知道。下官找到这李小杏的时候,她正被赵栋才的傻......那个儿子毒打。边上围了一圈的人,皆是赵栋才的亲眷。不仅没有一个人劝说阻拦,还在那儿教赵栋才的儿子怎么样打人才能更疼。” 赵栋才急忙道:“你放屁!我儿子神智有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唐文风想翻白眼:“是是是,你家儿子天真烂漫,纯良友善,路过一只蚂蚁都得让它先走一步。”因为第二步就被踩死了。 司尹忍俊不禁:“咳,这个......有话好好说,不许阴阳怪气。” 他看着唐文风:“你既然将李小杏带走,可否让她出堂作证?” “得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唐文风道。 司尹点头:“既如此,那本官便派人去传唤她过来。她现在在何处?” 唐文风:“在宁宅。”他侧头看边上的严都尉,“严都尉方才才去了一趟,熟门熟路,要不大人再麻烦他走一趟?” 严都尉眼皮子直跳。 就听司尹说:“那你便再去一趟吧。” 严都尉:“......是。” 好在李小杏很好说话。 在听说唐文风和赵栋才对峙公堂,立刻就起身跟着严都尉走了。 新平长公主蹙眉在原地转了两圈,叫过管事吩咐了几句,带上砚台出了门,也往京兆司去了。 李小杏到了京兆司时,赵栋才还以为她是个傻子,在那儿说他们赵家对李小杏如何如何好,她脸上的青紫也是自己脑子坏了,不小心撞的。 李小杏听的白眼是一个接一个的翻。 狠狠呸了一口:“这些话也亏你说的出口!真不怕死了让阎王爷把你丢进油锅!” 赵栋才大惊失色:“你......你不是傻子吗?”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李小杏没好气道。 司尹正要问话,就见门口围观的百姓让开一条道,抬眼看去,一个穿着绣有牡丹图案长裙的女人一边道着谢,一边走到最前方。 他猛地起身:“长......” 新平长公主抬手,手指往下压了压:“司尹大人继续审案便是,我就是来瞧个热闹。”说罢,她对唐文风悄悄挥了下手。 唐文风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尹:“......”您这叫什么瞧热闹?不就是来给人撑腰的嘛。 他心里叹着气,坐了回去:“李小杏,赵栋才说你撞坏了脑子,你......” 李小杏跪下,有些紧张地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民妇早些年是撞坏了脑子,但是早就清醒了。赵栋才的儿子天生痴傻暴虐,打跑了数任妻子。我家里人贪图他给的聘礼,就将当时还是傻子的我嫁进了赵家。” 她掩面而泣:“在赵家那两年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就算了。还时不时要遭受他儿子以及妻女的毒打,赵家上下的嘲笑。我身上的淤青就没消退过,新伤叠旧伤。要不是唐大人心善前来搭救,民妇早就撑不下去了。” 司尹看向官差:“去请个婆子来替李小杏验伤。” “我来我来!大人,民妇的爹曾经当过仵作,民妇可以帮忙验伤!” 自荐的女人就是先前想砸唐文风烂菜叶子的大婶。 司尹见她如此主动,便允了。 大婶和李小杏被官差带去了后面。 没过多久就听见一声惊叫。 围观的老百姓抓耳挠腮想要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不多时,进去的大婶就走了出来,将李小杏的伤势说了一番。 说完从赵栋才身边路过的时候狠狠冲他呸了一口:“个老不死的!” 唐文风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生怕自己不小心被牵连。 大婶按了按因为同情而有些发红的眼眶,对唐文风道:“婶子先前说的还作数,等案子审完,咱们好好聊聊。” 唐文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大婶失望叹气,走回了人群里。 周围的人连忙问她到底怎么样。 该说不说,这大婶不愧是有个当过仵作的爹,她将李小杏身上的伤描述地特别细致。听的其他人都幻痛。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赵栋才飞眼刀子。 司尹看着赵栋才:“你可还有话说?” 赵栋才心慌了:“大人,草民的儿子脑子不中用,不是故意要对李小杏动手的。” 唐文风在旁边幽幽道:“你之前说你儿子天真烂漫,纯良友善呢。” 赵栋才恨毒了他:“我才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说的。可是不是你自己先否认你儿子有动手打人吗?” “你......我......” 赵栋才忍不住再次看向胡安康。 胡安康垂着眼没看他。 就在赵栋才面如死灰,司尹要下判决时,门口聚拢的百姓又散开了。 这一次前来的人阵仗很大,大摇大摆走进来后,直接让人看座。 司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审个案子会审来两位大神。 护国公坐下后,拨弄着手上的扳指,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唐文风:“胡司尹只管审案便是。我只是好奇过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皇上的青睐与重用。” 司尹想骂娘的心都有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让我只管审案就是,我倒是想。可这审完,要是不如你们的心意,谁敢保证你们不找我麻烦! 我特么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用得着你们跑来盯着吗?! 只不过没等司尹纠结郁闷多久,新平长公主就出声了。 “真是巧啊,没想到护国公也对这种小事有兴趣。” 护国公这才看见新平长公主,连忙起身拱了下手:“见过长公主。” 周围的老百姓这才知道,方才和颜悦色和他们聊天的人竟然是长公主,呼啦啦跪了一地。 新平长公主连忙道:“都起来吧,都快起来,我今个儿就是来瞧个热闹,不必多礼。”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迟疑着起身。 新平长公主看向护国公:“咱们既然是来看热闹的,也不要多为难司尹大人才是。您说是吧?” 护国公皮笑肉不笑:“长公主说的极是。” 第160章 他看着很像软包子吗?是人是鬼都想来捏一下。 第一百六十章 不等司尹松口气,门外又又又来人了。 司尹真心想让下属给他看看黄历,今个儿是不是不宜审案。 “哟,真是够热闹的啊。” 来人穿着一身紫色长袍,手中摇着一柄玉骨扇。 走进来后,对新平长公主喊道:“姑姑。” 新平长公主笑着对他招手:“你前些日子不是受了寒吗?偷跑出来的?” 乾文帝的长子崔锦叹道:“你怎的和母后一样?我是光明正大出来的。” 新平长公主戏谑地看着他:“当真?” 崔锦心虚:“自是当真。” 新平长公主点了下他的额头,笑了笑不再说他。 皇后膝下只得一子,照理说,崔锦是嫡长子,又并非草包,乾文帝对他也看重。这太子之位合该是他的。 但偏偏崔锦天生体弱。 出生不久,国师就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 现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精心养了多年丝毫不见起色不说,还一年坏过一年,这两年更甚至每到变天就要病一场。 早些年皇后还会打压后宫妃嫔,后来一颗心全扑在儿子身上。想方设法寻找神医,只为了让崔锦活过二十五。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唐,文,风。”崔锦笑着轻点了下头,“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一面。” 唐文风俯身行礼:“见过大皇子。” 崔锦笑看他不说话。 新平长公主描画精致的细眉轻轻蹙起,略有些不悦:“锦儿。” 崔锦故作伤心:“姑姑这是不疼侄儿了?” 新平长公主看着他。 “好吧好吧。”崔锦抬了下手,“起来吧。” 唐文风这才直起身:“谢大皇子。” 司尹等了又等,确认不再有人来后,用力一拍惊堂木。 “赵栋才养而不教,任其子对李小杏进行私罚,折磨。本官在此宣告赵李双方夫妻关系作废。念在其年迈,其子无智,判赵栋才赔偿李小杏百两。” “唐文风带人私闯民宅,殴打赵家下人,念在其是受人所托,救人心切。故免去杖责,同样处以百两罚金。” 司尹看向他二人:“可服?” 只用赔偿银子,自然是没有意义。但是...... 赵栋才道:“这李家可是收了我们聘金的。总不能让我赵家人财两空吧?” “急什么。”司尹道:“你的聘金,本官自会差人去给你要回来。” 说完他又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道:“大人判决公道。” 司尹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二人都无异议,那就散了吧。” “慢着!”二重奏响起。 崔锦和护国公对视一眼。 “您是长辈,您先说。”崔锦做了个请的动作。 护国公也没假模假式的推辞,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看着唐文风:“唐文风是朝廷命官,私闯民宅乃是明知故犯,如此轻拿轻放,若是今后有人效仿,又该如何?” “这......”司尹为难,“公爷以为?” 护国公道:“既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以身作则。本公认为,应当重罚。” 他看着崔锦:“大皇子觉得呢?” 崔锦直勾勾地盯着唐文风,嘴角上扬:“护国公所言极是。” 新平长公主表情沉下来:“锦儿,不许胡闹!” 崔锦歪头:“姑姑,我才是您的亲侄儿,不是吗?” 新平长公主是真的生气了。 她正要开口,却听一道语气非常无所谓的声音响起。 “重罚是吗?好啊。” 唐文风问:“司尹大人,敢问重罚是如何罚?” 司尹道:“杖五十。” “行。”唐文风点点头,“把条凳抬上来吧,我还没挨过板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玉佩往腰上一挂:“来,打吧。” 说完他非常主动地往条凳上一趴。 左右官差持着刑杖正等着司尹的命令,下一刻却忽然被一把推开出去。 崔锦盯着唐文风腰间的玉佩,牙关紧咬,脸颊用力到抽搐:“这,是......什么?” 唐文风趴在条凳上,眉头轻轻一挑:“皇上亲赐的玉佩啊,大皇子应该是很熟悉的才是。” 他自然熟悉!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这块玉佩是皇爷爷在父皇举行冠礼时赐下的成年礼。他幼时问父皇讨要,父皇都没舍得给他。 如今竟然给了一个外人! 崔锦拿着玉骨扇的手不停地抖着,只觉得心口憋闷,郁气难消。 护国公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崔锦,又看了看懒洋洋趴在条凳上的唐文风,笑得意味深长:“想不到,唐大人竟如此得陛下看重。真是叫人大感意外。” 他起身,挥手背向身后:“这热闹也看完了,本公就先行一步。” 崔锦用力捏着玉骨扇,深深看了唐文风一眼,转身离去。 抱着刑杖的两名官差无辜地望着司尹:“大人,这......还打吗?” 司尹已经从刚才的几句话中得知了某些不得了的消息,闻言气愤地骂道:“打打打,打什么打!还不把唐大人扶起来!” “喔喔喔。” 唐文风搭着两名官差的手坐起身:“既然不打板子了。司尹大人,那我可以走了吧?” 司尹笑着点头:“自然自然。” 等到这场闹剧彻底结束,司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侥幸逃生的荒唐错觉。 京兆司门外,新平长公主叫住唐文风。 “崔锦他自小身体不好,性子也养的有些喜怒无常。你别怪他。” 唐文风摸着腰间的玉佩:“自是不怪的。”才有鬼! 今天的仇老子记下了! 以后若是没有机会便罢了,让他逮着机会今日这口气怎么也得出了才行。 还有那个护国公,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一个受祖辈荫蔽才得以承爵的老家伙,竟然也来找他麻烦。 当真是岂有此理! 他看着很像软包子吗?是人是鬼都想来捏一下。 新平长公主可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她眼里,唐文风就是个懂事又乖巧,还非常能干的孩子。 “我们快些进宫吧,还能赶在落钥前出来。” 唐文风点头:“好。” 第161章 你当老子是狗啊!信不信一口咬死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唐文风本来以为今天的坎儿已经过了。 哪知道还有个最大的坎儿在等着他。 京城之内,但凡大事小事,只要是乾文帝有心想知道的,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今日在京兆司发生的事,自然毫不意外地传到了他这里。 “你真是厉害了啊!还学会狐假虎威了!” 乾文帝用力将茶盏放在桌上,就差指着唐文风的鼻子骂了:“朕给你玉佩是让你这么用的?啊?” 唐文风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盯着地面的砖缝发呆。 “说话!别给朕装听不见!” “说什么?” 乾文帝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说什么?你说说什么?难不成还要让朕教你不成?!” 唐文风嘟囔:“臣是不会去给大皇子道歉的。” 乾文帝气笑了:“谁让你道歉了?” “您这么生气,不是因为臣拿玉佩气着大皇子了吗?” 太监总管四喜悄声提醒:“唐大人,给皇上道歉。” 乾文帝瞪他。 四喜连忙低下头,装作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干。 唐文风被提醒后恍然大悟。 “陛下,臣知错了。” 乾文帝冷哼:“哪儿错了?” “臣不该把您的玉佩拿出去显摆。”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不该大白天带着人打上赵家门,让人抓着把柄。您放心,下次再有这种事,臣一定大晚上偷偷的去。” “还有下次?!”乾文帝拍桌而起。 唐文风小声道:“未来总不可能一帆风顺,万一有点什么坎,什么坷,臣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 乾文帝气的想动手:“你现在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唐文风疑惑。 “你给朕滚到外边去跪着,什么时候把你脑子里那些坎那些坷扔干净,什么时候再起来!” 唐文风:“......” 这天下午,唐文风算是在众多太监宫女以及巡逻的禁卫军心里留下了深刻到难以磨灭的印象。 乾文帝暴跳如雷地在御书房内发了一通火,竟然只是罚了某人跪在门外反省。 要不是清楚的知道乾文帝子嗣艰难,他们都要以为这位唐大人是乾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闻讯而来的崔锦差点一把握断玉骨扇。 “父皇从来没有对我这般亲近过。” 小时候父皇考校他的课业,哪怕再不满意,也只是让他努力。从来没有骂过他,更别提让他罚跪。 不懂事的时候,他还觉得父皇不骂他,不罚他是喜欢他这个儿子。大一些后,才知道这根本是不够亲近。 惠妃生下的二皇子,他的二弟,小时候皮的跟猴子一样,就差上天遁地了。 但是父皇骂过他后,会屈尊降贵去哄他,答应给他寻些新奇玩意儿。 那是他只能偷偷在心里羡慕的父子相处的场景。 说来可笑,他以前因为羡慕嫉妒二弟,还曾经想过要不要暗中动手。后来被母后发现,及时阻止了他。 现在却发现,他们兄弟二人,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外人! 二弟年岁渐长,父皇依旧对他亲近,在课业上却从来不会对他过于严苛。 完全是一副放养的姿态。 说难听点,父皇对二弟和他母后对养的猫儿差不多。 哪像对唐文风。 不仅会嫌弃他写的字不好看,让他好好练练字,被他当场拒绝做官后,还重新重用他。 更甚至将右相之位一直为他保留——是的,大皇子也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 如今更是将贴身玉佩赏赐了出去。 崔锦心里难受的紧,又酸又涩。 “你说,我杀了唐文风,父皇会不会怪罪于我?” 贴身侍卫惶恐:“殿下,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崔锦苦笑:“放心,我不会乱来。”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母后着想。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 就见御书房外,四喜快步而来,将一个软垫塞给了唐文风。 唐文风愣了下,连忙接过来,一把塞到膝盖下面,理了理袍子,将软垫遮住。 做完这一切没多久,乾文帝便从拐角处走出来,看了看他,重重哼了声:“你倒是跪的老实!” 唐文风讨好的笑了笑:“皇上,臣已经知道错了,可以回去了吗?” 乾文帝斜眼瞅他:“宫门已经落钥。你今个儿就宿在这御书房门外,正好给朕看看大门。” 唐文风:“......”你当老子是狗啊!信不信一口咬死你! 看他蔫头耷脑,乾文帝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很快又隐去。却被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崔锦看的一清二楚。 “行了,赶紧滚蛋!”乾文帝负手而立,“再有下次,朕就罚你去守皇陵。” “那也挺好。”唐文风嘟囔。皇陵那边大片大片的空地,他还能种种地,实现自给自足。反正比当这破官好太多了。 “你说什么?”乾文帝皱眉。 “咳,没,臣说臣现在就滚。” 乾文帝哼了声,甩袖离去。 唐文风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 四喜扶了他一把,笑着道:“要不去太医院瞧瞧?” “不用不用。”唐文风连连摆手。他还没老到那种程度,跪一会儿就去看太医。 “公公,我就先走了啊。” “唐大人留步。” 唐文风回头:“怎么了?” 四喜道:“这宫门已经落了钥,您是出不去了。今个儿就在偏殿歇着吧。” 唐文风张嘴:“不是,皇上刚刚不是让我滚蛋吗?”这让他滚蛋的意思,不就是让他滚出宫? 四喜忍俊不禁:“陛下在同您玩笑呢。”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微笑:“劳烦公公带路了。” 四喜眼角纹路加深:“这边请。” 等他们离开,崔锦才用力掰断了手边的枝条。 ***** 第二天天还没亮,唐文风就被人一巴掌拍醒了。 还没睡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想骂人,等到看见一角黑色的绣有龙纹的衣袍从眼边擦过,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一骨碌从床上爬跪起来:“皇上!” “睡的跟猪一样。朕早早地起了,你倒是睡的舒坦。”言语中不乏对要去上早朝的怨念。 乾文帝嫌弃脸:“庆州那边的事给朕快些处理好。” “是。” 等他转身出门去上早朝,唐文风才长叹一声,倒在床上。 特意来偏殿一趟打醒他,就是因为他自己睡不了懒觉,也不让别人睡。什么人啊这是! 等庆州的事情了了,他一定要辞官回乡种地! 要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第162章 来了咱们这儿,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老实趴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了宫门,唐文风直奔宁府。 在和郑老三以及曾九一番交谈后,准备尽快离京。 而在离开之前,他去了工部一趟,运了四箱“宝贝”走。又拿着乾文帝的玉佩去了兵部一趟,借了三十个人。 大乾的兵部有一部分兵权,可以凭借尚书印调动三千兵马。不过平日但凡调动超过五十人都得上报。 等回到宁府,却看见了几个熟人。 “王柯,你们怎么来了?” “陛下派我们来的。”王柯忍笑,“说是免得你缺胳膊短腿儿回不来。” 唐文风黑线。 不过有他们几个帮忙,倒确实方便许多。 做戏做全套,宁培安还真从库房提了一万两白银装箱。 “你们路上要小心啊。”新平长公主担忧不已。 崔鸿用力锤了下唐文风的肩:“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你大侄子准备好红封。” “好。”唐文风笑了笑,翻身上马,拉了下缰绳,“走了。” 这一次去庆州,砚台也跟着。他与王柯八人也是老相识了。彼此闲聊了几句,乔装成运送银两的家丁跟随左右。 除了他们几人以及兵部的人之外,还有从宁府借来的三十名护卫。 一行人押着装有木箱的板车出了京。 等看不到城门后,唐文风叫来郑老三,压低声音问他:“你们大当家派来的人有多少,你清楚吗?” 郑老三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都能猜出来。”唐文风斜眼扫了他一下,“就你和曾九两人,怎么可能放心。” 郑老三心塞了一会儿,小声说:“就我认出来的,有五个。都是山上比较说得上话的,是大当家手底下的人。” “嗯?等会儿。”唐文风目不斜视,“你这话的意思是,几个当家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铁板一块?” 郑老三神神秘秘道:“你那天有注意过大当家搂着的那个女人吗?” 唐文风点头:“怎么了?” 郑老三嘿嘿一笑:“那女人之前跟的三当家。后来爬上了大当家的床。” 说完他挠了挠头:“其实这事吧,也不能怪她。一开始她是安心跟着三当家的。后来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三当家就把她灌醉了送到大当家床上了。再后来,她就自个儿主动凑上去,踹掉了三当家的。” “那二当家和四当家呢?他俩关系怎么样?”唐文风问。 郑老三:“他俩关系不错。我听说的啊,在我还没去当土匪之前发生的事了。四当家曾经救过二当家。” 唐文风心道,看不出来啊,这一个土匪窝,还充满了爱恨恩仇。 ***** 因为押着装有银两与震天雷的木箱,走不快。一行人花了比去时更多的时间回庆州。 唐文风他们刚刚抵达山脚,四面就冲出来一群土匪,将他们重重包围。 唐文风急切道:“银子已经送来了,能把我们少爷和他的随从放了吗?” 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头头的小土匪看向曾九:“怎么这么多箱子?” 曾九低声道:“我们问宁家要了三万两白银。” 听见此话的土匪顿时齐齐倒抽一口气,也忘记询问押送银子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了。一个个双眼放光地看着那几个木头箱子。 这里头装的可都是钱啊! 小土匪头头搓了搓手:“开箱,我要验货。” 唐文风给砚台使了个眼色。 砚台掏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木箱上挂着的锁,掀了开。 一时间,众人差点被里头白花花的银子晃花眼。 小土匪头头激动上前,抓起银子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又往下翻了翻。 发现下面也全是银子,不是石头后,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子。 他用力一挥手:“把银子运上山!” 其余土匪撸袖子挽胳膊就要上前来。 走到近前却被拦下。 小土匪头头脸一拉:“做什么?” 砚台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小土匪头头看向唐文风。 知道又到自己飙演技的时候了。 唐文风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他是我们表少爷,这次特地跟来的,就是为了把少爷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小土匪头头不屑地笑了笑:“我管你什么表少爷堂少爷,来了咱们这儿,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老实趴着!” 他挥着手里的大刀:“给老子连银子带人一块儿押走!” 得,看来这群土匪摆明了拿钱后不放人。 这就没办法了。 别怪他太粗鲁。 唐文风后退一步:“能留活口便留,若是不能就罢了。” “是!” 一行人表情霎时一变,从板车下方刷刷刷抽出刀剑,砍向面前这群土匪。 小土匪头头心知不好,从腰间取下一个哨子就准备吹响。 下一刻却突然惨叫一声。 他拖着自己被砍了一刀的手,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曾九:“你竟然背叛当家的!” 曾九叹息:“实属无奈。” 小土匪头头还要再说,却被一刀从身后穿胸而过。 严肃甩掉刀上的血,扫了眼曾九:“啰嗦。” 这些土匪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砚台等人带着宁家护卫,砍瓜切菜般就将他们料理了。 侥幸存活下来的,也被五花大绑扔在了边上。 “大人,接下来怎么做?” 唐文风看向山腰:“上山,炸了土匪窝。” “是!” ***** 正在堂内纵情声色的土匪们忽然听见一声巨响,随后感觉脚下传来一阵震颤。 “怎么回事?!” 被手中的酒泼洒了一身的大当家独眼怒道。 外头,有人连滚带爬跑进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大大当家的,有人拿东西砸我们山寨!” “放你娘的屁!”独眼一脚踹翻他,“什么东西砸山寨能砸出这种动静!” “不知道啊。那些黑色的圆球一砸到地上,就像爆竹一样炸了。” 独眼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摔在地上:“奶奶个熊,老子倒是要去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他气势汹汹刚走到门口,轰隆一声响,不远处的屋子塌了一半。 独眼骇然:“这到底是啥?” “大当家!大当家!” 一个满脸血的土匪手脚并用跑过来,抬手指着身后:“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带着人攻打咱们寨子的是那个叫赵齐的下人!” “还有曾九和郑老三,他俩也叛变了!杀了咱们好多弟兄!” “你说什么?!”独眼一把揪住他。 满脸血的土匪抖着嗓子:“曾九和郑老三叛变了。那个叫赵齐的下人带着人攻打咱们寨子。死了好多弟兄。” “啊啊啊!!!”独眼丢开他,仰天大吼,“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第163章 你再扯就真断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把我的大刀取来!” 独眼吼道。 “等等!” 他突然转头揪住一名小弟:“去,去给我把那个姓宁的带过来!他们敢骗老子,老子要活刮了他们!” 小弟很快跑走,又很快跑了回来。 “大当家!那个姓宁的不见了!” “你说什么?!” 独眼一脚踹翻边上的凳子:“人去哪儿了?怎么会不见的?” 小弟吓得瑟瑟发抖:“不仅姓宁的不见了,还有其他关起来的人也不见了。”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独眼怒吼着一刀砍向小弟。 小弟捂住鲜血狂喷的脖子,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的一声。 “大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先带着弟兄把人打跑才是。”二当家看了眼地上抽搐着不再动弹的小弟一眼,对独眼说。 独眼满脸不耐烦:“老子知道,还用你说!” 他往前挥刀一指:“兄弟们,跟着老子走,宰了那群胆敢骗咱们的杂碎!” 就在独眼带着人和唐文风一行打成一团时。 后山处,按照曾九和郑老三所说的路线,偷偷摸进关押人质的地方,救出秦怀生等人的王柯正和一群人对峙。 “看你的打扮,你也是土匪?” “是。” 王柯满脸戒备:“为什么不喊来其他人抓我们?” 四当家道:“因为我的夫人与你们中的一人是旧识。” “喔?是谁?” “那个叫赵齐的。” 王柯不动声色:“你夫人是谁?” “是我。” 四当家身后一人走出来。 王柯打量着她,发现没有半点印象:“你和赵齐认识?” 郑则妗:“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应该不姓赵。” 王柯心头咯噔一跳,嘴上却淡定发问:“那姓什么?” “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他不姓赵。”时间过去的太久,郑则妗已经记不清楚当初和郑鹏在同个书院上学的都有什么人。但是她能肯定的是,这个让她留有印象的人不姓赵。 王柯心里松了口气:“既然不清楚,还请这位夫人慎言为好。” 秦怀生狐疑地看了眼四当家,垂下眼略作思考,最后想到什么,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对王柯说:“走吧。” 看着人群远去,四当家问郑则妗:“真的不通知大当家他们吗?” 郑则妗摇摇头:“他们与倭人勾结,迟早自食恶果。” “那我们现在......” “等,等到他们两败俱伤。” “好。” ***** 刀从土匪胸口拔出,迸溅的鲜血洒在脸上。 唐文风抬手擦了把脸,强压下心底涌起的恶心,用力握住刀柄,手背蹦起青筋。 “大人,有我们在,你没有必要逼着自己动手。”砚台抽空看了眼他。 唐文风长舒一口气:“迟早要自己动手的。”反正或早或晚都有这么一遭,还不如早些经历。 俗话说得好,早死早......啊呸,这话用在这里一点也不合适。 “大人!” 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听出是王柯的声音,唐文风转过身去。 一抬眼就瞧见秦怀生眼也不眨地一刀砍翻一人。 穿着一身浅色长袍的优雅贵公子,此时像是是嗜血的修罗。 唐文风心中不由感叹,秦怀远可真是老秦家难得的无害,打个架都费劲。 “炸死你们这帮龟孙儿!” 严肃嘟囔着,用火折子引燃一颗震天雷,甩着膀子将其丢出去,落在土匪堆里。 “趴下!”唐文风拽了把秦怀生,一群人忙矮身蹲下。 迸溅的碎片从他们头上飞过。 秦怀生瞳孔微震:“这是什么东西?” 唐文风拍了拍头上的土屑:“震天雷,工部研究出来的。” 他不知道上辈子历史上的震天雷威力怎么样,反正现在由工部研究出来的震天雷威力让他很满意。 一颗丢出去,炸开不说死一片,也得伤一片。杀伤力非常可观。 秦怀生双眼发光:“好东西。” “诶,对了。”他拐了唐文风一肘子,“刚才我们跟着王柯出来的时候,遇到这土匪窝子里的四当家了。还见到你一个熟人。” “嗯?我的熟人?”唐文风一脸懵,“我在这儿能有什么熟人?” 秦怀生道:“一个模样长得还不错的女人,高高瘦瘦的。眉心有颗红痣。她语气挺肯定的说你不姓赵。” 唐文风听得皱紧眉:“高高瘦瘦......有红痣......没印象啊?”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的什么孽缘。” “我能有什么孽缘?我这么洁身自好。” 秦怀生被他的不要脸打败。想吐槽吧,发现还无槽可吐。这家伙别的不说,洁身自好还的确是真的。 这么多年,就没听说他和哪个女人纠缠不清。 这么想着,秦怀生突然有些许怀疑:“你不会是断袖吧?” 他想到自个儿那个蠢弟弟还经常和唐文风混迹一处,不由担心起来。 唐文风没好气:“你才断袖。”他对老婆的感情皇天可鉴,怎么可能断?断了他百年后哪还有脸去见老婆。 秦怀生扯他:“你当真不是?” 唐文风拽回自己袖子,瞪他:“你再扯就真断了!” 秦怀生连忙松开手。 “砚台。”唐文风从石头后面冒头喊道。 “大人,什么事?”不远处,砚台应道。 “我让你带的弓,你带了吗?” “带了。” “很好。”唐文风道:“看到对面那个大马金刀的独眼龙没有?那就是这山寨的土匪头子,大当家。想办法给我把他从坡上射下来。” “要活的吗?” “如果可以最好。实在不是,射死了事。” “好。” 砚台点了下头。带着他的弓慢慢后退,最后俯着身子悄无声息消失在不远处。 秦怀生惊了下:“他到底是什么人?” “长公主送给崔鸿,贴身保护他的,你说是什么人?” 想到什么,秦怀生眼睛微微睁大,随后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当做刚刚什么也没问。 “啊,不对我还有件事要说。” 安静了没多久,秦怀生又扯了下唐文风。 “什么事?” “那个四当家,我怀疑他是女人。” 此言一出,唐文风惊的差点一头栽地上。 第164章 迟了。我不会放走一个对我抱有仇恨的威胁离开。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的假的?” “或许是赶来的太急,那位四当家脖颈处的衣服散开了些许,我看见他没有喉结。”秦怀生道。 唐文风:“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说他是女人。有一些男人喉结不明显,看起来就像没有。” “这样?”秦怀生以往还从来没注意这些。 唐文风摸着下巴:“不过也没准儿。” 他想到五哥的媳妇儿,云钩。不就是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嘛。 “大人,山上失火了!”有人指着山上喊道。 唐文风连忙抬起头,就见连绵的山寨窜起了火光。 我嘞个擦!不会是震天雷引起的吧?那他罪过可就太大了。 烧山毁林,哪怕是在大乾,也是重罪。 好在下一刻,两方人马就看见里头跑出来一群人。领头的竟然是大当家独眼之前抱在怀里的女人。 独眼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被枕边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他怒吼:“徐惠娘!” 徐惠娘站在高处,手里举着一支火把,看向独眼的眼神满是憎恨与嫌恶:“老娘早就盼着你死了,好在老天有眼。董成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从她被送到独眼床上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盼着这一天。总算是让她盼到了。 徐惠娘身后走出来几人,他们手里拎着桶,使力泼向站在低处的独眼等人。 独眼动了动鼻子,闻到味道后,脸色骤然一变。 其余小弟慌乱起来:“是......是桐油!” 徐惠娘想要烧死他们。 远处躲在大石头后面的唐文风咋舌:“这是内讧了?” 边上的秦怀生接话:“听他们的对话,不是内讧,倒像是有仇。” 徐惠娘快意地看着独眼,将手中火把往下一扔。 不远处蹲在树上的砚台眼看要来不及,身形轻盈地从树上跳下,踩着树干借力,一个鹞子翻身落到独眼身后。和察觉到不对转过身来的独眼交手数下后,趁其被蔓延到脚上的火吸引走注意力时,动作飞快地拧断他的双臂,带着人往后退去。 徐惠娘没想到这里还躲了人,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忙吼道:“给我抓住他!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若是让独眼活下来,他绝对不会让她好过。跟了他这么多年,别的不说,但是对独眼的为人她也算了解。这人最恨的就是背叛。 砚台身上被独眼衣服上的桐油沾染了些许,火焰顺着烧到了他身上。 他一把丢开独眼,速度飞快地将身上衣服脱下扔到地上踩了几脚。 手臂不慎被火苗燎了下,疼得他皱了下眉。 独眼手臂不能动,狼狈的趴在地上,被身上的火烧的哀嚎。 “再让他烧下去可就死了。” 砚台转过身去:“死了就算了。” 四当家笑着道:“不想从他嘴里再问出什么消息?” “不需要。”砚台反手抽出腰间短刀,长臂一展,“滚!” 从另一个方向偷偷绕过来,准备带走独眼的四当家手下看着眼前的刀尖吞了吞口水,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默默后退。 娘的,怎么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他明明已经放轻了脚步和呼吸。 就在他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准备再伺机而动时,肩膀却蓦地一疼,他惨叫一声扭过头去。 唐文风站在坡上对他挥了挥手中的弓:“小老弟,非礼勿动喔~” 王柯等人跳下去,举起长满树叶的树枝用力往独眼身上抽打,好一会儿才把火扑灭,人也烧的奄奄一息,看着就只剩下一口气。 唐文风视线轻移,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女人。 眉头轻皱地想了会儿,他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对于这个身世坎坷,却极有手段的女人,唐文风还是有印象的。 “郑则妗,我应该没记错吧。” 郑则妗抬手将耳边发丝撩到耳后:“你记性很好。” “既然你二人是旧识,想必也有些交情。那我们谈个条件如何?”四当家看向唐文风。 “不不不,你说错了。”唐文风毫无形象地蹲在坡上,竖起一根手指,“这一嘛,我和她算不上旧识,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交情可言。”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这第二嘛......” 唐文风笑看四当家:“你觉得你有和我谈条件的筹码或是资格吗?” 他脸色倏地沉下来:“想做渔翁,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四当家表情同样不好看:“这么说,你还想和我们动手?你的人可死了快一半了。” “剩下的人解决你们还是绰绰有余。”唐文风站起身,挥手,“动手。” 话音一落,砚台率先发难。 手中短刀划向四当家。 四当家险险躲过,惊出一身白毛汗。 唐文风持弓的手缓缓抬起,箭头瞄准郑则妗。 郑则妗瞳孔微缩,勉强冷静下来:“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你真要对我下手?” “抱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也是领命办事。你错就错在出了这个头。这山寨乱起来的时候,你若是就此离去,我未必不会放你一马。”唐文风冷声道。 郑则妗心中暗恨:“我现在就走。” “迟了。我不会放走一个对我抱有仇恨的威胁离开。”唐文风松开手。 箭矢裹挟着冷风射向郑则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侧方扑了过来,险之又险地将她扑倒在地,躲了开。 没等两人从死亡的阴影下喘口气,一支箭再度破空而来。 四当家闷哼一声,捂着自己被洞穿流血不止的脖子。 郑则妗傻愣住。 四当家紧紧抓着她的手,喉间发出含糊的声音,想要和她说,你当初救了我一次,我现在也救了你。我们两清了。 紧握的手垂落。 郑则妗终于反应过来,双眼赤红地瞪着唐文风:“你唔......”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短刀。 砚台面无表情地拔出短刀,单手接住她将其放到地上。 唐文风深呼一口气,看向跟着四当家的人:“缴械不杀。” 领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死了。 剩下的都是些喽啰,哪还敢反抗。 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扔掉手中武器。 “大人,那个徐惠娘不见了。与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三当家。”严肃走到唐文风身边,低声道。 “二当家呢?” “死了。秦大人杀的。” “带着人再四下搜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 “是。” ***** 山林间,徐惠娘拉着一个断臂男人飞快往前跑着,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追兵。 三当家身上有不少的伤,一路跑过来不停喘着粗气。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徐惠娘:“为......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救他? 当初不是说了恨不得他死吗? 徐惠娘也跑不动了。 扶着树干停下来,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 她笑着道:“是啊,为什么救你呢?” 她沾满血迹的手抚上三当家的脸,眼中含怨带恨:“武少庸,我问你,那一日的事,可是你自愿?” 三当家垂眸不语。 徐惠娘手指颤着,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我们多少年了,啊?多少年了?你就这么把我送人了!”她用力掐着三当家的脖子,“你还有没有心!” 三当家喘不过气,一张脸憋的涨红,青筋狰狞地爬上额头。 他左手用力握紧,重重击在徐惠娘腹部。 徐惠娘痛叫一声松开了手。 三当家捂着脖子咳的撕心裂肺。 不远处,追过来的一名禁卫安静地蹲在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戏。 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死谁活。 三当家缓过来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当真想杀我?” 徐惠娘捂着疼痛的腹部,恨意浓厚:“你害我到如此地步,我没有活剐了你都是轻的!” 她跟着独眼这些年,怀过好几个孩子。但是因为独眼不喜欢小孩儿,一旦发现她怀上了,就会让人给她灌药。 后来甚至每次睡过后都会让她喝药。 那些药药性凶猛,日积月累下来,她身子早就坏了。 她下山去看过大夫,说她已经没有几年可活。 她今天就是死,也要亲手杀了武少庸,拉他一起下黄泉,方能了了自己心中这口怨气! 徐惠娘拔下头上的簪子,扑向三当家。 三当家虽然没了一条胳膊,身上还有伤,可到底不是她一个只学了些花拳绣腿的女人能轻易对付得了的。 徐惠娘卯足了劲儿,也只刺瞎了他一只眼睛,就这样还被三当家在身上头上踹了好几脚,踹的她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不远处蹲在树上的禁卫摇了摇头,叹了声,就要跳下树送这对怨偶上路。 哪知道下一刻却见状似无力趴在地上的徐惠娘猛地爬起来,使出浑身力气狠狠撞向三当家。 伴随着三当家一声大叫,二人齐齐摔下斜坡。 禁卫惊呼一声,忙跳下树跑过去。 低头一看,三当家抽搐着躺在地上,头上破了个大洞,血流不止。 徐惠娘运气比较好,只断了一条腿。 她听见脚步声,扭头看向上方。 眼神淡淡地看了禁卫一眼,又扭过头去,拖着断腿艰难地爬向三当家。 禁卫忍不住开口:“喂,要不要我救你?” 徐惠娘艰难地爬到三当家身边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本就活不长了,就不必白费功夫了。” 她抓起边上一块石头高高举起,眼里既有痛快,也有解脱:“下辈子,下下辈子......希望我都不要再遇见你。” 三当家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恳求地看着她。 徐惠娘笑了笑,手中石头重重砸下。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她脱力,这才丢开石头。 而三当家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没有半点生息的三当家,徐惠娘大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笑过后,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躺在地上望着禁卫:“能求你一件事吗?” 禁卫顺着斜坡下来,走到她面前:“你说。” 徐惠娘笑着说:“我不想和他死在一个地方。” 禁卫点了下头:“好,等你死了,我会把你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谢谢。”徐惠娘望着叶片间的天空,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你是......朝廷的人吗?” 禁卫走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是的。” “那个赵......齐也不是......不是下人吧?” “不是。” 徐惠娘眼皮已经忍不住想要合上:“山寨有一个......有一个地穴,里面放了很多......董......董成峰和庆州官员勾结......勾结的证据,还有很多......金银财宝......” 禁卫倏地起身:“地穴在哪儿?” 徐惠娘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大概在那个......那个方向,具体的我不知道,咳咳,得你们自己去找了。” “好,谢谢你的消息。” 徐惠娘努力笑了下,放在腹部的手渐渐滑落。 禁卫伸手摸向她的颈部。 随后收回手,将她抱了起来,按照自己的承诺,带她去了其他地方。 第165章 真真是强悍如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当家独眼命硬,被火那么一通烧都没死。 “想活下去吗?”唐文风坐在桌边,“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和庆州官员勾结的事,我就让大夫救你。” 独眼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摆明了不配合。 唐文风也不勉强。 “让大夫吊着他一口气,别让人死了。” 不过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这种烧伤,就是换作上辈子的医疗条件,也很可能因为感染诱发各种并发症。更别提这个世界。 “大人!” 砚台匆匆跑来,带着些兴奋,附耳道:“有人从徐惠娘嘴里得到了土匪们与庆州官府勾结证据的大致藏匿位置。咱们的人已经在那附近搜寻了。” 唐文风双眼一亮:“走,瞧瞧去。”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正要给独眼上药减少痛苦的大夫道:“别用药了,浪费。” 独眼:“???!!!” 大夫:“......是。” 有了大致方向,找起来根本不费太多时间。 那个地穴的入口在一棵枯树底下。 只要把那棵掩人耳目的枯树挪开,就能看见。 唐文风几人凑在入口处,往下扔了一支火把。过了会儿,见火把还在继续燃烧,这才挨个下去。 顺着走道走了没多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堆满木箱的石室。 有一些木箱盖的不严实,隐隐约约露出一抹黄色。 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的王柯几步上前,一把掀开箱盖,码的整整齐齐的金条差点闪瞎一行人的眼。 又将附近几个箱子一一打开,不出意外,箱子里都是金条。 秦怀生拿起一根金条看了看,道:“这是融了之后重铸的。从铸造司官炉流出的金条金锭,还有官银,上面都有铸造司的标识。” 这些金条金锭官银会被送往各个州府,再由当地的官炉进行二次铸造。到时候,上面所印的,用来做标识的铭文便会变作当地官炉的。 唐文风随手拿起一根金条,发现上面果然什么都没有。 “这些先放一边,先把罪证找到。” “大人,找到之后呢?”有人问。 “找到之后?”唐文风笑,“自然是给京中报信,让皇上派人过来接管这些事。咱们到时候只管赈灾就是。”至于到时候乾文帝会不会被气的跳脚,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一行人在石室里翻来找去都没找到徐惠娘口中的罪证,就在他们怀疑是不是被骗了,快泄气的时候,还是秦怀生运气好,发现靠近脚下的一处石壁后面是空的。 用刀柄将那一块敲碎后,后面是一处不大的空洞,放着一个铜铸的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是厚厚的一叠文书。 随手展开一封,上面就是能让某个人吃一辈子“皇粮”的铁证。 “走。” 唐文风让砚台带上铜盒,一行人顺着来时路又爬了上去。 守在入口的人搭了把手:“大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找到了。”唐文风回头看了眼入口,道:“咱们还剩下多少震天雷?” 对这个最清楚的王柯道:“还有八颗。” 唐文风道:“拿一颗来把这个入口炸了。” 其余人:“啊?” 唐文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到时候等朝廷的人过来了,让他们自己来挖。咱们人手少,没办法把这里守住。把入口炸塌才是最安全的。” 砚台等人:“是。” “喔,对了,那棵枯树记得在炸之前挪开,炸完再把它放回原地。”唐文风说。 秦怀生不是很理解:“炸塌了还把枯树移过去?这有什么必要吗?” 唐文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秦怀生:“......” 其余人:“......” 无力吐槽,但...... 算了,你高兴就好。 与此同时,庆州衙门里,官员们已经得到了独眼他们这群土匪栽了的消息。 庆州知府沉吟许久后,道:“此地留不得了。叫他们动作快些,半月内,咱们必须要离开。” “半个月?来得及吗?” “来得及。这一次过来的人马定然不多,否则不会在拿下山寨后就再没有半点动静。想来是派人回京请调人马去了。其余人暂时躲在山上按兵不动。” “那我们为何不趁此时机宰了他们以绝后患?” 庆州知府满眼嫌弃:“蠢货!有和他们动手的时间,咱们早就离开了。” 被训斥了的人不敢再出声。 庆州知府道:“没必要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只要抓紧时间离开大乾,到时候就海阔任鸟飞了。” ***** 半个月后,庆州码头来了几艘大船。 乔装改扮的庆州知府一行人顺着梯子往上走。 就在刚踏上甲板时,一个脚步匆匆的女人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人。 那人是个暴脾气,当即就骂道:“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女人转过身,歉意地看着他,不停道着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姐姐生病了,我刚去药铺抓了药,怕赶不上船,这才着急了些。” 那人见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是脸色苍白了点——想来是被他刚刚的语气吓到的,出口的话不由轻了些:“再急也得看路,这要是撞了其他人,抓着你不依不饶,看你怎么办。” 女人感激不尽:“谢谢谢谢。我记住了。” 那人扫了女人玲珑有致的身材一眼,挥手:“走吧走吧。” 女人再三感谢后,这才快步离去。 人群中,有人调侃:“这才刚上船你就忍不住了?” 那人笑道:“有备无患。海上没什么乐子,先锁定好猎物。” 上了船,庆州知府紧绷的心也缓缓放松,跟着打趣了句:“我看你早晚栽在女人手里。” 那人很是自信地拍着胸脯:“那不能,我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同行的人纷纷摇头笑他。 另一头,拎着药包的女人快步进了一个房间,把门关上。 固定住的狭窄的木床上,脖子上还缠着纱布的另一个女人看见她后,忙比划着。 郑则妗按了按还发疼的胸口,走到她旁边坐下,小声说:“我没事。庆州知府他们的确上了这艘船。” 曾经的四当家,如今的花挽风不赞同地握着她的手。 郑则妗笑着安抚她:“我很小心的,没让他们发现。咱们和那位大人做了交易,自然得把事情办妥才是。等事情了了,以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阳光下生活了。” 她憧憬着:“到时候咱们找个漂亮的小村子,买几亩田地,再盖几间屋子。你不是喜欢猫猫狗狗吗?咱们到时候再各养一只......” 听着她对未来的描述,花挽风握紧她的手,嘴角上扬。 ***** 十天前。 唐文风推开门,进屋后找地方坐下。 “伤势怎么样了?” 郑则妗捂着胸口:“你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吗?你不会放走一个对你抱有仇恨的威胁离开。现在这番作态又是图什么?” 唐文风唔了声:“我本来是想杀了你们的,但是突然觉得你们或许可以帮我做一点事。” 郑则妗冷笑:“你要杀我们,还指望我们帮你做事?” 唐文风撑在膝盖上的手指点了点,笑着说:“如果我说,我能给你们一个新的户籍,让你们不再被通缉,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呢?动心吗?” 郑则妗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我要见到挽风。” 唐文风抬手一指:“就在你隔壁。”顿了顿,他略有些心虚,“我下手没有砚台准,她伤的比你重。” 他的箭术是砚台他们教的,但到底比不过他们。差点让那位四当家真的死了。 几位庆州知名的大夫日夜不停地抢救多时,才堪堪把数次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四当家给拉回来。 不过经过这一遭,唐文风倒是对这里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多了几分敬佩。 他都以为四当家死定了,结果愣是硬生生被他们从阎罗王手底下把人抢了回来。 真真是强悍如斯! 郑则妗听他这么说,急得不行。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赤脚往隔壁走去。 这些年她和花挽风可以说情同姐妹,比亲生手足还要亲近。她没办法想象失去这个姐姐是什么样。 花挽风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不过唐文风那一箭最致命。 她精神有些不好,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哭,睁开眼看见是郑则妗后,手指动了动,想要像以前那样摸一摸这个被自己当成亲妹妹的姑娘的头。 郑则妗发现了她的动作,轻轻抓起她的手贴在脸上:“你还好吗?” 花挽风眨了眨眼,表示还不错。 郑则妗将唐文风和她说的交易说了:“要答应吗?” 花挽风再次眨了眨眼,表示答应。 唐文风开口:“在她醒过来的时候,我也和她说了,她答应了。” 郑则妗看着花挽风。得到她的肯定后,这才放下心。 她回过头看唐文风:“说吧,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唐文风笑着说:“我要让你们办的事很简单,你们只需要跟着一批人上船,那之后嘛......” 和唐文风达成交易后,郑则妗和花挽风安心养了一段时间的伤,随后便收拾好行李,在一名禁卫的指引下,来到码头,上了其中一艘船。 第166章 唐文风真的不是陛下您失散多年的儿子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京城。 乾文帝将密函摔在书案上,背着手来回走了好几圈,一掌拍在案上。 “这个唐文风,这个唐文风!真是会给朕找事!” “朕当初就不该让他踏进官场。瞧瞧,瞧瞧!他才当了多久的官,朕的满朝文武已经十不存一!” ”再让他干下去,怕是那一日朝会都没人了!” 下边站着的诸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老实地低着头。 他们都是跟随乾文帝多年的老臣,深知他是什么脾性。 若是真的如口中那般嫌弃唐文风,哪还会在这里骂人,早就把人革职了。 现在不过是对某人又爱又恨罢了。 发泄过一通,乾文帝冷静地坐下:“他就让你带回了密信?” 充当送信员的一名禁卫道:“回陛下的话,唐大人说希望多派些人手过去。” “多?如何才算多?” 禁卫硬着头皮将唐文风的话带到:“唐大人的原话说庆州百废待兴,人越多越好。这样,哪怕有一两个偷懒不干正事也不打紧。” 乾文帝气笑了:“人越多越好?要不要将朕的满朝文武都给他派过去?” 禁卫装死,不作声。 一边是顶头上司,一边是临时的小上司。哪边他都得罪不起。 乾文帝也没真想为难一个禁军侍卫,说完便转头看向大臣。 “你们说如何?” 见其他人不出声,因着两个儿子,对唐文风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刑部尚书秦准道:“臣以为,这唐文风并非那等夸大其词,信口雌黄之人。端看如今的宁州便知晓他是一心为民,会做实事的好官。” 乾文帝坐下,颔首:“继续。” 秦准顿了顿,说道:“恕臣直言,先帝时期遗留下的蛀虫数量众多,这唐文风上任后所做之事也算得上是替大乾处理这些祸患。是值得嘉奖之举。他的请求,陛下应当应允才是。” 左相,太傅,以及另外几部尚书悄悄扭头看向秦准,扔给他一个敬佩的眼神。你是真敢说啊,把言官的活儿都给抢了。 言官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大臣,规劝皇帝。要的就是一个胆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不避讳。 乾文帝登基之后还好。虽然偶尔会被言官气的数次想砍了他,但到底只是嘴上说说,没有真动手。 据记载,开国皇帝乾元帝在位时期,曾砍了三任言官,而先帝,也就是乾文帝他老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他太祖还要厉害,直接砍了七任。 言官虽然敢说,胆大,可到底也是怕死的。弄到后来都没人敢接手这个职位了。 如今这位言官,还是乾文帝登基后从新科进士里面挑出来的愣头青。 秦准说完后也有些忐忑,心里直打鼓。 好在乾文帝的确与先帝不同,在沉吟许久后,开口:“既如此,那便应了他。不过,这带领之人,诸位可有好的人选?” 易太傅道:“老臣以为,兵部郎中钱海可担当此任。” 左丞相斜眼:“如果我没记错,这钱海是太傅大人的门生吧?” 易太傅不悦:“姜相此话何意?” 左丞相姜同之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我觉得有更好的人选。” 易太傅重重哼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左丞相道:“大皇子,崔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易太傅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大皇子体弱如何受的住长途奔波?” 乾文帝盯着左丞相看了许久:“爱卿可以向朕解释解释吗?” 左丞相表情没有丝毫慌乱,开口说道:“大皇子早已行过冠礼,今年虚岁更是二十有二。百姓们无从得知大皇子自小体弱,不宜操劳,他们只会认为皇室子孙无能,不求上进。这般年纪还没有半点功绩在身。” 边上的秦准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心想,他算什么敢说啊,这位才是真的敢。 乾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左丞相。 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既如此,便让老大去吧。但,到了庆州,凡事要以唐文风为先。” 诸位大臣内心咆哮:唐文风真的不是陛下您失散多年的儿子吗?! “退下吧。”乾文帝挥手。 “臣等告退。” 等他们都离开后,乾文帝长叹一声。 “孩子大了,心也大了。” 太监总管四喜奉上茶:“这是为您分忧解劳呢。” 乾文帝接过茶,笑了声:“什么分忧解劳,不给朕添堵就算好的。” 抿了一口后,他忍不住皱眉:“有些烫了。” 端着托盘的小宫女扑通跪地,生怕被迁怒。 四喜惊了下,连忙又把茶接过来:“定是下头又偷懒了,没估摸好水温。奴才......”他突然顿住,手指摸了摸茶盏外壁,疑惑,这好像也不烫啊,和往常送上来的没什么差别,“奴才会好好说道他们,让他们细心着些。” 他装作无事地将话说完。 乾文帝嗯了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四喜忙将茶盏放到旁边小宫女端着的托盘上,挥手让她下去,他自己上前两步给乾文帝揉按额头两侧。 天黑下来后,伺候着乾文帝用过晚膳的四喜轻声问:“陛下,今儿个十五,该去启凤宫了。” 启凤宫是皇后居所。宫中有规定,每月十五,皇帝须歇在皇后宫中。 乾文帝起身:“今日不去启凤宫。去......云嫔那儿。” 四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皇后虽然也是主子,可他伺候的是皇帝,自然该以他为主。其余的,不该他多嘴的,就当不知道好了。 而得知皇帝去了云嫔那儿的皇后自是非常不悦。 虽然她如今不再与下头那些妃嫔为难,可不代表她愿意被下脸子。 是的,乾文帝今日这一举动,可以说是结结实实一巴掌打在皇后脸上。 “那些个狐媚子还不知道要如何笑话本宫。” 大宫女低声道:“娘娘何必与她们置气。殿下如今插手朝堂之事。将来若是得了陛下重用,这以后,她们且得夹着尾巴做人。就是让她们笑话了,又有何妨?” 皇后点头:“说的极是。”她眉头轻蹙,“让人去寻的谭真人还未寻到吗?” 国师当年给崔锦的批命,一直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她心头。 若不是儿子一直恳求她,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前往庆州。这人不在眼皮子底下,她始终不放心。 大宫女回道:“已经有些眉目了,娘娘只管放心。” “那便好。”皇后心情好了些许,”今儿个厨房送来的点心不错,明日给锦儿送一碟去。” “是。” 第167章 上去给我把那头该死的猪踹下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远在庆州的唐文风还不知道即将有一个大麻烦到来。 他正扎着衣摆,和下头的人在深及大腿的洪水里救猪。 本来洪水已经褪去大半,结果连下五日暴雨,又淹了。 开始下雨时,唐文风就让手底下的人通知百姓们往高处撤离。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但还有一些特别顽固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愿意走。 这头猪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 老爷子快七十了,身体还很硬朗。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远嫁之后,每年能回来看望一次。 老爷子的老伴儿还在的时候,他不孤单。可是年初,老爷子的老伴儿走了。 据他所说,这头猪是他和老伴儿一起去挑的,就为了过年的时候,等女儿女婿回来,宰了给他们吃。 结果老伴儿走了,如今就剩下这栋房子和这头猪陪着他。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走。 唐文风理解老人家的眷恋与留恋,可是...... “他奶奶的,你到底下不下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可怜的小猪费了老鼻子力气爬到树杈上,没成想还要被人威胁,吓得两股战战。 老爷子心疼:“大人啊,您别这么凶,它胆子小,害怕。” 王柯心累:“老爷子,您别乱动,等会儿盆翻了。” 坐在一个大浴盆里的老爷子连忙不敢动了。 唐文风声音都快喊哑了:“我他娘的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这猪还真的会上树。”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要是有,他一定要拍下来。谁再说他吹牛逼,他就把照片洗出来扔对方脸上。猪都会上树了,他怎么不能吹牛逼了? 唐文风艰难地在水里走了几步,望着树杈上的猪心梗。 这棵树有些像桦树,树干光滑无比毫无摩擦力不说,还光秃秃的没有借力的枝桠,要到很上面才会有分叉的树枝。 那头猪八成是涨水时爬上去的,现在水位退下来了,它下不来,底下的人也上不去。 真是有够糟心的。 “大人!我找到一副抓钩。”砚台趟着水走过来。 唐文风激动地指着树:“快快快,上去给我把那头该死的猪踹下来。” 砚台爬上一处屋顶,目测了下距离后,开始一下下的甩动抓钩。 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成功挂在一处比较结实的枝桠上。 砚台艰难地爬上去后,满足了唐文风的愿望,一脚将猪从树上踹了下来。 小猪凄厉的惨叫一声,体验了一把“十米”跳水。 扑通一声,溅起老高的水花。 看见翻着肚皮浮上水面的小猪,老爷子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当场撅过去。 好在小猪只是砸晕了过去,没有挂。 不一会儿就幽幽醒了过来,哼哼唧唧的叫着。 唐文风给了它脑瓜子一巴掌:“把猪带上,回了。” 砚台从树上滑下来,将就抓钩的绳子把猪脖子套上,牵着它往回走。 一连半个多月,唐文风他们都在到处救人。 活着的人都救完了,人也快累个半死的时候,京城那边的人终于慢悠悠赶了来。 因为经常在水里走动,他们这些人的腿上都有些感染,起了红疹。 这会儿一个个敞着腿,腿上敷着药膏,被大夫勒令不要乱动。 “大人,要去接人吗?”有人询问。 “接什么接?我们要遵从医嘱。”唐文风施施然喝了一口茶,“安心呆着。” 奶奶的,半个月的路程,愣是拖了快一个月才到。还想老子去接人?做梦去吧! 崔锦一行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也不见前来接他们进城的人,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唐文风也太狂妄了!这是压根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一名官员气愤道。 崔锦笑着说:“诶,王大人稍安勿躁,说不得唐大人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并非有意怠慢我等。” 他看向旁边的禁卫:“你跟着唐文风有一段时日了,唐大人是否很忙?” 禁卫用力点头:“忙,特别忙。”他掰着手指头一一的数,“唐大人要安抚百姓,还要带着我们打土匪,打完土匪还要处理庆州官府的事,处理完庆州官府的事之后,还要......” 崔锦眼角抽了抽,打断他:“确实够忙。” 禁卫放下手,继续安静地骑在马上。 崔锦叹气:“既然唐大人忙的抽不开身,那我们就自行进城吧。” 其余人自是事事以他为先。跟在他身后进了城。 ***** 未免蹭掉药膏,唐文风叉着两条腿,姿势略有些不雅地坐在桌边大口吸溜着面条。 “大人,京城的人到了。”严肃腿上的红疹没有多严重,敷了两日药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开始和其他人跑前跑后的忙活。 唐文风抬起头:“领头的人是谁?” 严肃小声说:“是大皇子。” 唐文风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谁?!” 严肃:“大皇子。” 唐文风瞬间觉得面条不香了,有些难以下咽。 皇帝老儿这是存心给他添堵来的吧!派谁不好,偏偏把他大儿子派了过来。 他就不信当日在京兆司的事没有传进他的耳朵。 搁下筷子,唐文风耷拉着眼皮,一副半死不活的样:“我生病了,想睡觉。” 严肃一脸懵:“啊?大人你哪儿不舒服?用不用属下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唐文风指了指心口:“这里不舒服,我歇歇就好。千万别让人来打扰我。”他挥挥手,“把面扯下去吧。” 严肃还有些担心:“真的不用请大夫过来吗?” 边上的王柯嫌弃脸:“你真是笨得要死,比那头猪还蠢。” 严肃黑线:“骂我可以,用那头猪骂我,我可要生气了啊。” 王柯呵呵冷笑:“我看你还不如那头猪呢。” 他将衣摆掖进腰带里,勾着严肃脖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不多时,就见严肃一脸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唐文风侧头看砚台:“你不走吗?” 砚台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我如今是长公主的人,大皇子管不到我这儿。” 唐文风对他竖了下大拇指,走到床边翻身躺下:“我先睡会儿,一个时辰后叫我。” 吃了午饭,他还真有点困了。 砚台点头:“好。” 第168章 我记得后头的粪坑好像满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崔锦想过唐文风会不给他面子,但是没想过他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把他们一行人撩在厅里一个多时辰,才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懒散劲儿姗姗来迟。 一人阴阳怪气道:“唐大人派头够大的啊,再睡些时候,都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唐文风看了看天色,点点头,一脸诚恳:“要不,我现在再去睡一觉?” 开口说话那人差点被他一句话噎个半死。 崔锦笑着说:“唐大人昨晚没休息好?” 唐文风唉声叹气地点点头:“可不是嘛,这段时间天天累死累活的。不过现在好了,”他一拍手,笑看崔锦一行,“诸位可以搭把手了。” 他一件事一件事的细细数着:“灾民们房屋需要重新搭建,还要布粥施粥,还要......” 听他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事,崔锦手下的人脸都快绿了。 他们多是勋贵子弟,自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好些连稻子和小麦都分不清,哪里会干搭房铺路这等粗活? 唐文风说完,看向崔锦:“皇上可有什么口谕?” 崔锦还算修炼到家,表情淡定地看向坐在下首一人。 这人就是易太傅推荐的兵部郎中钱海。 易太傅是三朝元老,乾文帝也没驳他的面子,在调查过钱海,确认钱家上下都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后,便让其随崔锦一同前往庆州,且将口谕交给了他。 看这样子,若是此次庆州之行能挣得一二分功绩,以后说不得要被重用。 所以一路上,哪怕他对大皇子崔锦不甚热情,有些爱搭不理,崔锦也没恼,反而旁敲侧击想要拉拢他。 此时坐姿端正的钱海,听唐文风提起口谕一事,起身,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交代,我等需听候唐大人差遣,不得有半点违抗。若有人抗命不遵,唐大人可全权处置。” 唐文风挑了挑眉,指尖敲着桌面。这皇帝老儿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起身拍了拍手:“来吧,各位,我们正好缺人手。” 崔锦一行眼皮子齐齐一跳,心头涌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下一刻就见唐文风抬手一指。 “这位大人,看你膀大腰圆,想必力能扛鼎。这帮忙架房梁的事,就拜托您了。” 膀大腰圆的某人:......不!我不能! “这位大人,看你双眼明亮,满脸聪慧,想必对算术肯定非常擅长,这统计财物一事,想必你一定能完美胜任。” 满脸聪慧的某人:......不!我不能! ............ 唐文风巴拉巴拉把在场大部分人都安排完后,看向崔锦。 崔锦微微一笑:“唐大人想让本宫做什么?” 唐文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后头的粪坑好像满了......” 崔锦脸色乍变,什么风度也顾不上维持了。 他握紧了玉骨扇,心道,这唐文风要是真敢让他去处理粪坑,他来日定要将其扒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 其余人下巴差点脱臼,纷纷看向这位胆大包天,准备让皇子去掏粪坑的唐大人。 “哈哈哈!开个玩笑。”唐文风笑着道:“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去这等腌臜之地呢。” 他抬手一指砚台:“你领着大殿下四处巡视巡视,瞧瞧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不够稳妥的地方。若是有,便记下来,到时候再派人过去处理。” 砚台领命:“是。” 崔锦被戏耍了一通,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劳累了。” 唐文风咧嘴一笑,生动演绎了什么叫顺杆往上爬:“哪有哪有,也就一般般的累啦。” 崔锦嘴角抽了抽,实在是再笑不出来。 勉强压抑着火气没有当场失态已是万分艰难,他深吸一口气:“告辞。” 砚台看了眼唐文风,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玩的太过火,到时候真给人逼急了。 一个是臣子,一个是儿子。 到时候起了冲突,光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乾文帝最后会偏向谁。 唐文风没劲地撇了下嘴,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 出了庆州府衙,被外头满含水腥味和土腥味的风一吹,崔锦那快飘到头顶的怒火又消了下去。 他握着玉骨扇在身后敲了敲掌心:“我记得你是跟随在姑姑身边的,怎么会跟着唐文风?” 砚台垂眸看着路:“长公主担心唐大人身边人手不够,特意派小的跟随左右做个跑腿小厮。” 崔锦笑出了声:“暗卫营出身的暗卫做跑腿小厮?不觉得大材小用吗?” 砚台一派宠辱不惊:“能帮上主子的忙,有用便是最好的。” “哼。”崔锦冷笑,“你倒是忠心。只不过,不知道忠的到底是谁。” “自是长公主。”砚台语气平静。 “是嘛。”崔锦不咸不淡应了句,便为难地皱起眉,低头看着还有积水的地面,颇有些无从下脚。 砚台看了他一眼,开口:“用小的为您叫一辆马车吗?” “不必。”崔锦长舒一口气,一脚踩了下去。 污水瞬间溅湿了鞋面,叫他好生不喜。 砚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很想说,其实不用踩这么重。 看着衣摆上被溅上的几点水渍,他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把话吞了回去。 “砚兄弟!” 一个身材有些圆滚的中年男人大声喊着,边朝这边快步走来。 砚台驻足转身,见是郝师爷。 庆州衙门里头当差的逃的逃,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小猫两三只。 这位郝师爷就是其中之一。 一段时日接触下来,他们都发现这人人如其名,的的确确是个好(郝)人(仁)。 庆州水患,他带着十来名衙役不怕苦不怕累,没日没夜地帮助百姓们迁到安全地势,累得整个人都瘦了。 他自己都打趣说,十月怀胎的肚皮如今累得只有五个月大了。 郝仁走近了后,左右看看没见到想见的人,不由问道:“唐大人呢?没同你一道出来?” 砚台道:“大人腿上的疹子还没好,大夫让他再歇几日,免得越来越严重,后面不好治。” 郝仁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那是得好好歇歇。这些日子唐大人也累坏了。” 砚台看他半天不说正事,把话题拽回来:“郝师爷,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喔,是这样的。”郝仁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想问问唐大人,我能不能从库房拿一些药材走,我媳妇儿说我老娘生病了。” 庆州的药铺都被淹了,抢救下来的药材都存放在府衙库房里。那些药铺里的大夫如今都在府衙坐诊,有什么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的,百姓们只管去往衙门就好。 以往老百姓谁不躲着衙门走,这会儿见天往里头钻。有事没事都爱来晃悠一趟,跟看稀罕玩意儿一样。 砚台听后说:“大人说了,确实有需要的话,只用拿着方子找大夫核实,确认无误就能领药。像郝师爷你们劳苦功高的,有需要只管去取就是。只要别浪费,或者借此发不义之财就是。” “不会不会!”郝仁连连摆手,“我要的不多!而且有方子的,我老娘是老毛病了,城里大夫都知道的。” 砚台道:“那你只管去取就是。” “诶诶。”郝仁笑着点头,“那我先走一步。” 等他走远,崔锦才忍不住出声:“你们不用通知下面京城来人了吗?” 砚台深得唐文风真传,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殿下可带来了粮食或者赈灾银?” 这意思是,如果啥都没带,那就别出头。免得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崔锦盯着他:“是本宫考虑不周。”他轻舒一口气,“继续走吧。” 砚台默默跟在后面。 第169章 砚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痛痛痛痛痛!轻点儿轻点儿啊你!!” 屋内的惨叫快把房顶都给掀了。 王柯从门外探进头去,表情一言难尽:“大人,您这嗓门儿倒是悠着点啊,叫不知情的人听见,还以为咱们在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呢。” 唐文风眼泪花儿都飙出来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榻上,宛如一条死鱼。 翻着白眼看他:“让你干的事干完了吗?还来看我的热闹了!” 王柯笑嘻嘻地走进来:“早就干完了。” 他走到榻边低头一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表情有些不善地看着大夫:“怎么我们腿上的红疹都好了,大人的却越发严重了?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诊治?” 大夫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用心的,用心的。”他也很委屈,“你们都是习武之人,体质比大人好,自然恢复的快。再加上大人还未痊愈又往外跑,这自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王柯立刻瞪向唐文风:“大人,你又不老实!” 唐文风心虚:“我就上了一趟山,又没淌水,我也不知道会加重。” 他抽着冷气:“老大夫啊,您下手轻着点,皮都要撕掉了。” 老大夫的招牌都快砸他身上了,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放轻,还加重了两分,气哼哼的:“就该让您长长记性。” 王柯竟然在旁边用力点头。 看的唐文风额角直抽抽,一个两个的,都要骑到他头上来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非要给他们好好讲讲规矩才是! “大人。” 唐文风扬起笑脸:“诶。”规矩什么的......咳,等他好了再说。 王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憋的他面皮都在颤抖:“你的腿......” 正好老大夫给他拆完纱布,让他翻个面。 唐文风干脆坐起来低头往自己的腿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脸色骤变。 这两条光滑无毛,皮肤细嫩的腿是谁的?是谁的?! 肯定不是他的!!! 唐文风悲愤地抓着老大夫摇啊摇:“我的腿毛呢?我的腿毛呢?!” 老大夫被他晃的头晕:“大人勿急,勿急,过些时日就长出来了。” “过些时日是多久?” “也就三五七八天。” 唐文风心如死灰地往后一倒。 老大夫一边重新给他上药,一边嘟嘟囔囔:“您这腿要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看见了,不知道多羡慕呢,您还不乐意。” 王柯实在是憋不住笑了,捂着脸扔下一句“属下有事先走了”,就飞快跑出了门。 不出半日,整个庆州衙门都知道了他们唐大人拥有两条光滑无毛,被大姑娘小媳妇儿羡慕的腿。 唐文风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半夜起来磨刀霍霍向王柯。 他要宰了这个大嘴巴! 当然,人自然是没宰的。 不过嘛...... 王柯脸上捂着一块面巾,心塞地捞着粪坑。 边上几个禁卫勾肩搭背,笑得前仰后合:“让你得罪大人!” 王柯磨了磨牙,这群没义气的,听大人八卦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转头传的一个比一个快。让他知道是谁让他背的黑锅,他一定要...... “王柯,用帮忙吗?” 天籁之音也不过如此了。 王柯感动不已地看着砚台:“砚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砚台咳了声,嘴角勾起一丝笑:“我帮你多准备了三条面巾。要吗?” 王柯:“......要!” 一群混蛋,友尽!!! ***** 在庆州事必躬亲的劳累了几日,这群从京城来的勋贵子弟再遇到唐文风,真真是恨不得绕道而行。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魔鬼! 但凡他们想撂挑子不干,就拿出皇上御赐的权杖在旁边来来回回地走。简直是把他们当羊群一样的赶。 说起这个御赐的权杖,唐文风在宁州那几年一次都没用上。 来到庆州后,想着或许能用上,就让常武背着。 后来他们三人被土匪抓上山,半路上有土匪看见常武后背的包袱,好奇之下抢了去打开看。那时唐文风都以为要暴露了。 哪知道那些个土匪是不识货的,见是根不值钱的木头,嫌弃地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瞧出什么稀罕,又扔回给常武了。 唐文风后来很是庆幸这群土匪不识货,要是弄丢了这御赐权杖,他高低得挨一顿罚。 “左大人,上哪儿去啊?”唐文风腿上因为感染有些溃烂的伤终于痊愈,他正准备出门,哪知道一眼就瞧见了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因为慢了一步,被同伴们丢下的左大人暗暗记下了那群没良心的,干笑着对唐文风拱了拱手:“唐大人,你这是要出门吗?” “是啊,去看看规划出来统一修建的房子盖的怎么样了。” “那你快去吧,快去,我就先走了。”左大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唐文风很是无语地侧头看秦怀生:“我有这么吓人吗?这段时间我也没对他们动过手吧?” 秦怀生失笑:“你还不如打他们一顿。一直这么吊着他们那颗心,可不得让他们见了你就跑。” “啧,胆子真小。”唐文风嫌弃脸。 秦怀生无语,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胆大,敢把大皇子指使的团团转。 是的,崔锦被唐文风支去工地当监督了。 因为太多房屋损毁,唐文风重新规划了地皮修建房屋。 一大批工人没人看管容易出问题。偷工减料,偷奸耍滑那简直是常态。 唐文风想着这江山是崔锦他老子的,他这个做儿子的帮老子看着点,是应该的吧? 所以直接一竿子把人支那边去了。 有乾文帝的口谕在,崔锦哪怕心中再不愿,还是去了。 好在这时候的建筑工地不比唐文风上辈子,没有高楼大厦,不用像那些打灰的土木老哥那么累。 而且崔锦的身份摆在那儿,除了唐文风外,也没人敢真正使唤他。 不过即便如此,崔锦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黑。 ***** 时间一晃而过。 唐文风等人来到庆州已经过去大半年。 这一日早上起来,众人发现下雪了。 “今年过年看来是回不去了。”有人感叹。 “这还是我第一次没在家过年。” “我也是。” “我也是。” 说话的几人偷偷瞧唐文风,心里有些埋怨。都怪他,非要安置好全部百姓才肯回京复命。 要不然这会儿他们都已经回到京城了。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唐文风扭头:“看什么?” “没没没。”几人连忙摇头。 唉,该怂还得怂。没看大皇子都不挣扎了吗? 唐文风眯眼望了望天,拢了拢衣服:“闲着没事干,就赶紧回去收拾行李。” 几人没反应过来:“收拾行李做什么?” 唐文风看傻子的看他们:“你们要留在这儿过年?”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回京了?” “不想回去也可以继续留在这儿。” “回回回,回!” 几人你推我搡,欢欢喜喜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大人,你回吗?”砚台问。 “再等等。”唐文风道:“我想等郝仁把图纸画完。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开一条从庆州到江南的运河。” 郝仁是土生土长的庆州人,对这里非常熟悉。在得知唐文风的打算后,主动提出去画图纸。 另一边的王柯惊讶:“这可不是小工程。一旦实施,怕是要花好几代人。” 唐文风心道,何止几代啊。 就他所知的京杭大运河,前前后后算下来的时间有一千七百多年。 “所以先看看图纸再说。若是工程太过巨大,那便搁置。只将河道引流,减少水患。” 唐文风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是。” 第170章 臣喜欢做官,太喜欢做官了,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章 四月初,离京快一年的唐文风一行终于风尘仆仆回了京。 回家后来不及多做休息,只草草洗漱了一番,便又出了门。 许久不见他的大头和包子不满地往大门口一趴,两头老虎把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唐文风很无奈:“赶紧挪挪,等会儿迟了,宫门落钥该出不来了。” 大头抖了下耳朵,装作什么都听不明白。 包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两只毛茸茸的厚实爪子搭在哥哥身上,一张毛脸透出点无辜。 “行,不让是吧。我不出去了。”唐文风转身往回走。 大头和包子在门口又趴了会儿,看他进屋后没再出来,这才慢悠悠起身,甩着尾巴往里走。 哪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唐文风房间的窗户大打开,春日里的风还有些冷,呼呼吹的俩老虎心里拔凉拔凉的。 唐文风房间里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巷子,因为房屋地基抬高了许多,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 至于会不会有贼从窗户翻进来偷东西......咳,不说整个京城,总之这一片儿都知道唐家养了两头膘肥体壮的老虎。哪个小贼会那么想不通跑这儿来偷东西? 百十来斤还不够两头老虎拆吧拆吧吃的。 从家里翻窗逃跑的唐文风本来准备一路腿儿着进宫的,结果没走出去多远就看见一位赶着牛车送水的大爷。 京城的普通老百姓家中没有井的,大多都是去城中水井自个儿打水喝。手里头宽裕的,偶尔不想自己去打水,就会躲个懒买水。至于小富之家及以上,平日里的饮用那都是买城外专程送进来的山泉水。 因此城中也有专门的送水工。 不过这送水工也分三六九等,这位大爷是专送唐文风他们这一片住户的,算是中下等。 唐文风看大爷车上的水桶都是空的,便叫住他,掏出十文钱,托他送自己一道。 送一桶水也才两文钱,一天下来也就挣个三四十文,这十文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爷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当即让唐文风上车,一挥鞭子,赶着牛车哒哒哒往宫门走。 这个时辰,刚刚撞上那些下了朝会往家中赶的官员。 坐在轿子里,马车里昏昏欲睡的官员眼角余光一扫,正正扫到盘腿坐在牛车上的唐文风,瞌睡那是一下子就醒了。 有两名同乘一辆马车的官员面面相觑,半晌后艰难吐出一句:“这位唐大人可真是有够特立独行的。” 他们在京中多年,就没见过哪位官员坐过牛车。 而且看他前去的这个方向,很大可能是去面见圣上。 希望明个儿不会有人参他有失体统。 牛车慢慢悠悠晃到了宫门外三十丈的位置停下了,大爷不敢再往前。 都快睡过去的唐文风打了个哈欠,拿好自己的包跳下车去。和大爷道了谢,抬脚往宫门口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乾文帝提前得到了消息,或者是早就吩咐过。总之唐文风到了高大的宫门前,还未开口,值守的禁军侍卫就已经放行。 唐文风也懒得再多想,谢了声快步往里走。 领路的小太监的把他带到御书房外,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唐文风走到门外,抬手敲了敲。 “进。”里头传来乾文帝的声音。 唐文风略皱眉,怎么听着不如他离开之前中气十足,有些虚。 他抬脚走进去,就见乾文帝竟然没有再批奏折,而是在用丹青描绘画卷。 “臣唐文风,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起来吧。”乾文帝放下笔,笑着招呼他,“你来瞧上一瞧,朕画的如何?” 唐文风画只兔子都能画成狗,哪里又会鉴赏。 走到近前看了眼,只会说:“好看。” “喔?哪里好看?” 唐文风:“......哪里都好看。” “哈哈哈!”乾文帝不再难为他,笑着走到旁边坐下,“说正事吧。四喜,赐座。” 太监总管四喜忙搬来一张凳子放到唐文风身后。 唐文风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装订成册的纸,呈到乾文帝面前:“这是前些日子,大皇子等人在庆州的表现。” 乾文帝有些吃惊:“每个人你都记了?” 唐文风点头:“是。” 乾文帝没再说什么,拿起厚厚的册子翻开,安静地看起来。 唐文风估计他一时半会儿看不完,干脆坐下慢慢等。 四喜小声叫来宫女,让她给唐文风手边上了一盏茶并一碟点心。 唐文风感激地对四喜和小宫女拱了拱手,就着茶水一口一块点心。 回到家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他这会儿真是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几块点心下肚,有些东西垫着了,胃里没那么难受了。唐文风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不慢不行啊,吃完了总不好意思让人再给他上一碟吧。 时间慢慢走过,就在唐文风拿着最后一块点心当磨牙棒那么一点点啃着的时候,乾文帝终于长叹一声抬起了头。 边上候着的小宫女十分有眼色,上前给他按着脖颈。 乾文帝舒服了些后,看着唐文风:“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向?” 唐文风想了想,直言道:“也不是没有。有位姓章的大人来庆州没几天就摔坏了好些碗盘,那些可都是臣自掏腰包买的,所以臣给他的评价不高。” 四喜等人微微睁大眼睛,他们就没见过将自己公报私仇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 偏偏乾文帝就吃他这套:“你还挺记仇。”他笑着端起手边茶盏,“四喜,明个儿去朕的私库里挑柄玉如意送到唐文风府上。” 四喜:“是。” 玉如意?好东西! 唐文风笑眯了眼:“谢谢皇上。” 乾文帝笑了笑,又问:“你觉得大皇子如何?” 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唐文风正色道:“聪慧有余,但其他方面不太均衡。” “喔?怎么个不均衡?” “善用人才,却眼力不足。有几分谋略,却太过自傲。有城府,却不深。肚量不大,爱记仇,但却能忍,能放下身段面子。” 乾文帝眼神莫测:“朕封你做个言官如何?” 换作其他官员听见乾文帝这话,怕是早就吓得跪在地上高喊陛下息怒。 但唐文风屁股就跟黏在凳子上一样,依旧坐的稳如泰山:“臣只不过是如实回答。” “你倒是敢说。”乾文帝没好气。 唐文风低头,心道这皇帝老儿可真是难伺候。 乾文帝叹气:“依你看,这太子之位,大皇子能够胜任吗?” 四喜等人猛地屏住呼吸,偷偷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思考了会儿,说:“开疆扩土名留青史也许不成,但做个守成之君倒是绰绰有余。” 乾文帝听罢都觉得服了这小子了。真是敢说。 也不怕被治罪。 他按了按眉心:“前头那批回来的,朕都挨个嘉奖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不过分,朕都能满足你。” 唐文风一下坐直身体,张嘴。 乾文帝福至心灵,赶在他开口之前道:“不许提辞官回乡种地的事。” 唐文风挺直的腰背咵唧一下塌下去,没精打采的:“臣没有想要的。” 乾文帝气笑了:“你这人......朕就不明白了。无数人挤破头想要踏进官场,偏偏就你一个,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那种地就这么有乐趣?” 唐文风自然不想和他说自己之所以不想当官的最大原因是怕哪天一觉睡醒,就触怒龙颜小命不保。 “田间乡野自由自在,臣心之向往。” “朕在城外给你划一块地让你种。” “那不一样。”在京城种地,那还不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怎么就不一样了?京城的地不是地?” 唐文风难得噎住。 乾文帝气的瞪他:“朕就没见过比你还多事的。” 唐文风装哑巴,手指头扣着膝盖的布料不说话。 乾文帝最近这段时间本来就容易生气,这会儿看他这副半死不活,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底的火气是一浪一浪的往上涌。 “既然这么不想当官,那你就给朕重新滚回国子监教书!” 唐文风心中大喜。当教书先生每年能多放几个月的假呢。 他强压下心中欢喜,小声说:“那臣明个儿就去户部递交辞职的申状?” 申状类似于辞职报告。想要辞官的官员将申状上交上去后,由上级审批,确认无误后,上级会书写一份该官员任职期间的各项评语。如干了什么实事,闯了什么祸,又积累了什么功劳等等。 这份评语和辞职报告再继续上交,由所属单位的最高领导——如唐文风任职的户部的尚书,再次审核盖印后,才会呈到皇帝眼前。 当然,别以为走完这些流程就能顺利辞官了。 皇帝一句不许,前头那些流程就一律白费。 乾文帝冷笑:“交什么交,朕看你厉害得很。一人身兼二职也不是不可。” 你个老王八,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累死我是吧! 唐文风心里的小人已经将乾文帝的小人在地上来回摔打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臣突然觉得,回乡种地也不是那么好。”这该死的皇权至上的社会! 唐文风心里淌着宽面条泪。 乾文帝挑眉,斜眼看他:“不想种地了?” 我说不想你信吗? 唐文风悲愤:“臣喜欢做官,太喜欢做官了,哈!哈!哈!” 乾文帝绷不住笑了快:“赶紧滚!看着就眼睛疼。” 唐文风起身滚了。 刚滚出门外又掉头回来:“皇上,那臣还去国子监教书吗?” “你想?” “呃,不想。” “那你还去那儿做什么?给学生印刷卷子,让他们月月考试不及格,回家挨家法?” 唐文风心塞:“......”我有那么缺德吗?好吧,好像有。 乾文帝挥手:“赶紧滚蛋。” 唐文风扭头又滚了,下了台阶后想起一件事又噔噔噔跑回御书房,把自己落下的包抓起来,从里头抽出一张叠好的图纸。 “这是庆州的郝仁郝师爷画的,臣本来想开凿一条运河,但是看了看地图,发现工程太过巨大,只能搁置。不过皇上您倒是可以看看。” 乾文帝一点就通:“连通到何处?” “江南。” 唐文风道:“江南富庶,若是开凿一条连通两地的运河,不仅能带动庆州的经济,还能带动京城的。而且开凿运河能够改变水流流动的速度和路径,能有效控制洪水,平时还能储存水源。遇到汛期,不用再担心水位增高淹没民居,冲毁房屋。遇到干旱,也不用担心土地颗粒无收,百姓缺水渴死。” 乾文帝哪能不知道这些。 可是要开凿一条运河,光靠人力何其艰难。 而且耗费无数人力财力都是其次,他担心的是时间不够。 他如今已经五十,怕是看不到开通运河的那一天。 “你让朕好好想想。”乾文帝盯着图纸,声音放的极轻,“让朕再好好想想。” 唐文风知道他动心了。 行了一礼后,悄悄退了出去。 第171章 回陛下的话,臣方才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启凤宫,皇后居所。 “你说什么?皇上真的提起立太子之事?” 皇后激动地起身。 给她染蔻丹的小宫女见那些捣烂的蔻丹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蹭到了手背上,脸色一白就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皇后扫了一眼手背,挥手让她退下,竟是不准备怪罪。 小宫女用力磕了几个头,忙弓着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外,才小心翼翼擦了擦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松了口气。 屋内,皇后满面欣喜地在原地转着圈:“好好好,好啊。我儿当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大喜过后,她冷静下来:“这消息可靠吗?” 大宫女低声道:“是在御书房伺候的一个小宫女告诉奴婢的。陛下还问唐大人,觉得大皇子如何呢?” “喔?他怎么答的?”皇后缓缓坐下,将保养的极好的手搭在扶手上。 旁边立刻上来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拿手帕轻轻给她擦拭手背上染上的蔻丹花。 大宫女道:“唐大人说大皇子聪慧,善用人才,有谋略,有城府但不深,能忍,也能放下身段。就是有些记仇。” 从皇后还是皇子妃时,大宫女就跟在她身边,自然知晓她喜欢听什么,能听什么。 皇后哼了声:“算他识相。” 若话里全是夸赞,皇后还不会信。但这种掺杂着贬的,她立刻就信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满:“我儿怎么就不能开疆扩土名留青史了?” 如今给他调理身体的神医已经找到,再不用担忧寿数。未来有数十年的时间等待着他改变大乾。 大宫女笑着说:“那唐文风在为官之前不过是个来自穷乡僻壤,没甚见识的乡野小子,又哪里懂得殿下他们这些皇室子从小修习的是什么。娘娘放宽心,别和他一般见识。”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说的有理。” 她这边高兴了还没多久,从小伺候她的嬷嬷快步进来,走到她身边附耳道:“娘娘,云舒宫那边儿传好消息了。” 皇后脸色大变:“消息当真?” 嬷嬷点头,一张老脸阴狠又毒辣:“那贱蹄子精的很,已经惊动了皇上。这会儿赏赐跟流水一样送进去。” 皇后修剪精致的指甲用力掐进掌心。 以前她对后宫这些妃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不能争。若真因此当她是纸老虎,她定要撕了这些贱人的面皮,叫她们好生看看,这后宫到底是谁做主! “去库房挑些水头好的首饰送过去。” 眼看皇上如今起了立太子的心,她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留下坏印象,拖累儿子。 等到太子之位确定,她再好好腾出手来收拾这些趁机钻空子的小贱人。 ***** 唐文风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在宫门外等待宫门打开时,他就感觉有人偷偷打量自己。这会儿进了承天殿,他还是有这种感觉。 但当他循着视线看过去,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真真是见了鬼了。 “文风。” 关平升满眼担忧地走过来。 唐文风拱手:“关大人。” 关平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轻声询问他:“你昨个儿让皇上罚了?” “啊?”唐文风一脸懵逼。他除了挨骂之外,好像没被罚吧?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挨乾文帝的骂了,他脸皮都练出来了。 看他这个反应,关平升低声道:“外头有传言,说你被皇上罚了,要失去宠信了。” 唐文风抓了下脑袋,差点把官帽抓掉,忙扶了扶,把它扶正:“差点被罚吧。” “差点被罚?”关平升皱眉,“怎么说?” 边上那些官员一个个把耳朵竖的高高的,光明正大偷听。 唐文风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心中一笑,故作无奈,提高了点声音:“皇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过分都能满足我。” 还算了解他的关平升忍不住黑线:“你该不会又提辞官那事了吧?” 唐文风清了清嗓子,略略不好意思:“知我者,关叔......哎哟!” 他痛呼一声捂住脑袋。 关平升收回敲他脑袋的手,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你一天天的惦记你那一亩三分地做什么?你要实在手痒得紧,我在城外就有地,到时过户给你几亩,让你种个够!” 唐文风哭笑不得:“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关平升好奇:“然后呢?你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反正是把皇上气狠了。让我滚回国子监教书去。”唐文风蔫儿嗒嗒的。 “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关平升又想敲他了。 唐文风连忙护住脑袋:“这不是没去嘛。” “也是皇上宽容大量,要是换......”关平升忙止住话头,这话说出去要是被有心人抓住,可是能杀头的。 他瞪了眼唐文风,小声说:“你自个儿收紧你的皮,别哪天真把皇上惹火了。” 唐文风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他自己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乖乖点了点头:“知道了。” 两人这边刚说完,就听见太监唱道:“皇上驾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唐文风缩在后面,安静地听着那些大臣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尤其是文武两边,唾沫星子都恨不得淹死对方。 唉,当官真的好无聊啊,一点儿没有种地好玩。 听这些官员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吵架都吵不利索。哪有乡间那些大婶大娘吵架热闹。 吵个一天一夜都不带重样的。 “唐大人,唐大人。” 后边提醒唐文风的人都无奈了,看他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咬了咬牙,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唐文风疼得一哆嗦,正要回头找人算账,就听乾文帝幽幽道:“唐爱卿这是昨个儿晚上又没睡好,跑朝会上来补觉了?” 第一次上早朝就在朝堂上睡过去,唐文风可以说是第一人了。 是以乾文帝现在都还记得。 唐文风尴尬的出列:“回陛下的话,臣方才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喔?什么事?” “人生大事。” 乾文帝:“......” 众大臣:“......” 他的借口如此冠冕堂皇,乾文帝简直无力吐槽。 “思考的如何?”不死心地继续问了一句。 唐文风半点不心虚:“还没思考出来就被打断了。” 踹了他一脚好心提醒的官员:“......”你不要往我身上扣锅,我不背!!! 乾文帝哼了声:“如此容易被打断,那你这人生大事不思考也罢。” 他屈指敲了敲御案上的册子,就是唐文风用来记录庆州每人表现如何的册子。 “你且上来,一个个仔细念与诸位爱卿听上一听。”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无奈上前。 这皇帝老儿是诚心让他得罪完文武百官,怕他活的太长是吧? 随着唐文风将册子上的人名官职以及所做之事,完成度如何等等一一念出来后,朝堂上的大臣们一颗心是一会儿高高提起,一会儿轻轻落下。 京城百官私底下多盘根错节,表面上吵得不可开交,擦肩而过都恨不得吐口口水,私底下或许就是什么姻亲。 前去庆州的勋贵子弟大多是文武百官的子孙后辈,此时此刻被拎出来,表现好的也就罢了,表现差的,那真真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一个个在心里咬牙切齿,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群混账小子,竟然让他们这么丢脸。 等到把册子上的记录全部念完,唐文风感觉自己都快渴死了。 乾文帝挥手让他站回去,先是赏了一波那些表现好的勋贵子弟,接下来才进入今日的正题。 “朕有意让大皇子参与朝政,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文武百官心中怦怦直跳,这是要开始站队了吗? 不对不对,皇上如今就两个儿子,大皇子乃嫡子,又是长子,如今又得皇上如此看重。这根本不需要站队。 文武百官齐声道:“皇上圣明!” 大皇子如今连个通房都没有,看来是时候让家中女眷走动走动了。 心思活跃的官员暗暗想到。 第172章 总觉得他变成了那朵被赏的花。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在京城当官的日子其实挺无趣的,还没有先前在国子监教书来的自在舒心。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宫门外等着开门,遇到那一天事多,朝堂上大臣们多吵几句,等到下朝很可能就已经过了午时。 回到家吃个饭,小憩一会儿,再睁开眼,天色就不早了,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辰。 吃了晚饭洗漱完躺下,感觉睡下没多久就又到了要上早朝的时间。 唐文风深深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要未老先衰了。天天都睡不饱。 上辈子打工就累,这辈子打工还这么累。还能不能好了?! 再又一次打着瞌睡上早朝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臣有事启奏!” 正要起身离去的乾文帝又若无其事坐了回去,感兴趣地看着他,想看看他能有什么事:“准奏。” 其余大臣也都好奇地拿眼角余光瞄他,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唐文风举着笏板:“启禀圣上,臣斗胆问一句,这早朝的时辰能不能改一改?” 乾文帝听的莫名其妙:“早朝的时辰?改?怎么改?” 唐文风忧伤:“每天天不亮就起,比鸡起的还早,臣这段时日感觉头重脚轻,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 乾文帝心道,你当朕就愿意起了? 不等乾文帝开口,就有大臣训斥道:“早朝的时辰乃是老祖宗定下的,哪能说改就改。你年纪轻轻不思上进,反而贪图享受,实在是......” 唐文风打断他:“祖宗之法尚可改变,这早朝的时辰怎么就不能更改了?我是年轻,但我精神......不是,灵魂上已经老了。”老子两辈子加起来活的岁数都能当你爹了! 大臣气极:“你这是诡辩!” “诡辩我也是有理有据!”唐文风道:“每天休息不好,工作效率就低,工作效率低,建设大乾的进程就会被拖慢脚步,建设大乾的进程被拖慢脚步,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国家不能繁荣昌盛,那我们何时才能看到海清河晏的那一日!” 大臣:“你......” 唐文风继续义正言辞道:“老祖宗征战天下,结束数十年战乱,牺牲了那么多将士,为的就是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所以我的建议过分吗?我觉得一点也不过分。相信老祖宗他们也能体谅!” 大臣:“......”体谅你个头!你自个儿想偷懒,还把老祖宗这面大旗扯出来,要脸不要? 唐文风今天还真就不想要脸了。 上辈子打工当牛做马,这辈子都穿越了还要做马当牛。他真的是受够了!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乾文帝似笑非笑:“所以你的建议是怎么改?” 唐文风咳了声:“能不能每天朝九晚......臣的意思是,能不能每天早上巳时上早朝,有什么事尽量在下午酉时之前处理完。另外,旬假能不能改成上五休二?” 乾文帝:“上五休二?” “就是上五天的早朝,休息两天。以此类推。” “要不要上四休三?” 唐文风用力点头:“那自然是最好了。” “朕看你是皮痒了!”乾文帝瞪他,起身,“你随朕去御书房,退朝!” 在文武百官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之中,唐文风蔫头耷脑地抬脚,小跑着追上乾文帝。 关平升张嘴想说什么,秦准拉了他一把,对他轻摇了下头。 关平升叹气,忍不住道:“你说这小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秦准笑了笑不说话。 他倒是觉得,这事未必不能成。 说实话,其实不止唐文风受不了,他们这些大臣又有哪一个愿意天不见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尤其是冬日里,天寒地冻的,一个个冷的像狗一样,还得来上朝。 就是皇上,怕是也没有多愿意上早朝。 ***** 御书房。 乾文帝见唐文风一跨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你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唐文风咧咧嘴,低着头不吱声。 乾文帝接过四喜送来的冷茶抿了一口:“说吧,今日弄这么一出,是不是和朕使性子,又不想做官了?” 唐文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臣就是真心想要放假。” 乾文帝嗯了声:“你再将你的打算仔细和朕说说。” 唐文风精神一振,开始滔滔不绝:“就是早上巳时准时上早朝。那时候宫门也早开了,我们也不用在外头眼巴巴的等开宫门,直接就能进来在承天殿外等候。下朝的时间呢,可以提早,但是不能超过酉时。没上五天班......早朝,就休息两天。遇到重阳中秋等节日,也可以适当的多放个一两天。” 乾文帝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问:“若是遇到紧急事宜,且又在放假期间,又当如何?” 唐文风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加班。” “加班?” “就平时放假期间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皇上您直接把我们召集进宫就算加班。” “加班......”乾文帝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像有点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那朕是不是还得额外支付你们加班的俸禄?” 唐文风嘿嘿一笑:“您要是想,那也不是......”不可以。 剩下的半句话在乾文帝的冷笑中吞了回去。 “懒皮子。” 乾文帝在唐文风面前也比较放松,直接笑骂道:“古往今来,就没有一个人敢说不想上早朝,非得嚷着让改时辰的。” 唐文风看他表情,试探着问:“那皇上您的意思是......” “一个月。”乾文帝道:“一个月为期。若是不如之前,便再也不许提放假。你给朕老老实实的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上朝。” 唐文风大喜:“谢皇上!” 他就不信,还有人能在体验过朝九晚五外加双休日的生活过后,还想回去体验上十休一的。 那他要么受虐狂,要么是受虐狂! ***** 新的早朝时间从下个月初一开始实行,直到月底。 文武百官收到这个通知后,一时间表情万分复杂。 这皇上是不是太过纵容唐文风了?连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也说改就改。 他们不知道的是,乾文帝早就不想上这个破早朝了。 夏天还好,天本来亮的就早。 冬天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起身,那真的是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 大臣们还好,不上早朝影响他们的俸禄,他们起床还有个奔头。 可是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为什么还要起来这么早?为什么?! 不得不说,今日唐文风提出来的这个建议,正正戳到乾文帝痒处,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一想到今后再也不用早早的起床,也不用再饿着肚子上早朝,乾文帝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高兴,他就想起了后宫那群妃嫔。 “晚些时辰,叫上她们一起聚聚,用个晚膳。” 乾文帝后宫的人不算多,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一张圆桌子还坐不齐。 四喜:“是。” 后宫妃嫔得到消息后,一个个涂脂抹粉,簪花戴金,将新做的衣裳来回比对着,挑着最出彩的那一身,就为了给乾文帝留个好印象。运气好,晚上说不得还能承接雨露。 晚间,看着争奇斗艳的妃嫔,乾文帝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总觉得他变成了那朵被赏的“花”。 强打着精神,食不知味的用完膳,乾文帝又吩咐四喜从私库里取了赏赐,每个宫送一份,便起身带着云嫔走了。 云嫔如今快五个月的身子,肚子却已经非常明显。太医说极有可能是双胎。 乾文帝自然是喜不自胜。 这一下子就能给他添上两个子嗣,哪怕都是女儿,他也非常欢喜。 见乾文帝拥着云嫔离去,其余妃嫔暗暗撇了撇嘴,对皇后行了行礼,各自散去。 皇后沉默着又坐了会儿,才起身。 回宫的路上,她低声问:“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嬷嬷道:“娘娘放心,都办好了。” 皇后满意了。 她倒要看看,这小蹄子还能得意到几时。 第173章 别躲了,都知道是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今日的宫门外格外的冷清。 往日这个时辰,外头早就停着文武百官的马车和轿子,今个儿除了值守的侍卫,还是值守的侍卫。 “唉,真好啊。”一个小侍卫叹道。 “说不得咱们什么时候也能那什么......叫双休。”年纪大些的侍卫小声说。 “不要交头接耳。”禁卫军统领方相儒从旁边经过,轻声敲打。 两名侍卫忙挺直腰背,不再交谈。 一直到辰时三刻,才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官员马车从远处慢悠悠赶来。 从宫门进去,到承天殿外,步行还得走上两刻多钟。 怕路上有点什么意外耽搁,所以大臣们还是提前出了门。 在宫门外下了马车,遇见相熟的,便三三两两相携而行。 “今日可是睡好了?” “睡什么好。习惯了天不亮就醒,半途醒了好多次,就怕错过时辰。” “往后就习惯了。” “你还别说,这推迟了时辰上早朝就是好。往日早饭都没得吃,今天我吃饱了才出门的。” “我还以为就我这样。” “哈哈哈,都一样,都一样。” 几人说着话正要往里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嘎一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唐文风。 唐文风今天特意起早了些,往自行车车把上挂了个小沙漏。小沙漏漏完一次是一刻钟。一路过来他都仔细盯着,想要仔细算算骑自行车到宫门外的时间。 途中他颠倒了两次小沙漏,看着还没漏完的沙,他估摸着花了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 很好,以后可以在七点半左右出门。不坐马车,他自己骑自行车过来也不用担心路上堵车。 八点半之前妥妥能到宫门外。 他将自行车推到值守侍卫眼前不远的地方,笑着说:“这位小兄弟,劳烦你们帮我看着车了哈,别让人偷了。” 值守侍卫:“......”倒也没人有那个胆子跑到宫门外来偷东西。 不过他还是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今天睡得不错,唐文风精神和心情都非常好。 看见前头的同僚,还主动打着招呼。 “几位大人,早啊。” “你也早。” 有人问:“你今日怎么没多睡会儿?”前些日子在朝会上闹着自己睡不好,这会儿怎的又这么早到。 唐文风道:“今天把时辰算好了,明个儿就多睡会儿。” 几位大臣:“......” ***** 秦怀远到国子监时,发现落了复印的试卷,急急忙忙回家去取,结果从花厅穿过去的时候,发现他爹竟然还在。 “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没出门?早朝都赶不及了。” 秦准施施然放下一枚黑子:“今日休假。” 秦怀远愣了愣,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不对啊,还不到旬休。” 秦怀生笑着说:“消息落后了吧。现在所有需要上早朝的官员都能上五休二。” 大乾规定六品以上的在京官员都必须要上早朝,也就是说六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这个待遇。 秦怀远瞪眼:“那大哥你为什么也在家?”他记得他哥才是个从六品。 秦怀生道:“上次从庆州回来后没多久就升到六品了。” 他老子是刑部尚书,所以他算是破例进入的朝会。与他相同待遇的还有其他头部大臣的子弟。 秦怀远抱着试卷愣愣的:“我现在入朝为官还来得及吗?”虽然夫子休假多,可是没有当官的钱多啊。 以前还能用休息时间多安慰安慰自己,现在连这点长处都没了。 秦准嗤了声:“安心当你的教书先生吧。” 秦怀远好气。 类似的对话场景发生在各个六品以上官员家中。 之前那些觉得祖宗规矩不可随意更改的官员此时一边啜着茶,一边与友人谈天说地,真是好不快活。 如今每日为了早些散朝,平时喜欢吵架斗嘴的文武两边都和平了不少。 办起事来效率也跟着提高。 叫乾文帝是又好笑又好气。 虽然以前知道这群大臣喜欢拖拉,没想到能这么拖拉。 一天能办好的事,非得给他拖个四五天才解决。 ***** 这日,休了两天假回来上朝的官员们正神清气爽的听着前头几位大臣说起下头递上来的各种消息。 无外乎都是讨要银钱。 正觉得没意思的紧,随即便听见有一人说:“再有几月便是陛下的寿诞,臣以为,这钱暂时不必往下拨。” 乾文帝的五十大寿,那自然是要操持的无比隆重。尤其是今年还通知了诸侯亲王进京。 另一人道:“修桥铺路等就算了,拖一拖没甚要紧。可这闹了蝗灾的几个县总得拨钱吧?要不然百姓们怎么活?” “照你这么说,每年都有地方闹蝗灾,每年都得拨钱?国库哪儿来这么多银子?”插话的是户部官员。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们饿死吧?” “下头来报可有死人?” “这......暂时没有。” “自从有了新粮种,除了那些不事生产的懒汉,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区区一次蝗灾,又如何能饿死人?你当还是以前吗?” 户部官员越说越来劲:“再说,国库空虚,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花,哪顾得上这么大的摊子。” 另一位官员哑口无言。 就在所有人安静如鸡时,只听后头有人小声嘟囔:“又哭穷。” 本来依照这个音量,前头的人是听不见的。偏偏就是这么巧,所有人都没说话。 户部尚书听出是谁的声音,一张老脸黑的哟,都跟锅底差不多。 乾文帝忍俊不禁:“别躲了,都知道是你。上前来。” 唐文风恨不得在地上扒条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就没忍住呢! 这户部哭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吐槽他干什么啊? 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唐文风顶着上司的死亡目光,硬着头皮走上前。 “你觉得该不该拨钱?”乾文帝问。 说起正事,唐文风正色道:“如果百姓家中都有余粮,那意思意思拨点钱安抚他们便是。让他们知晓朝廷有将他们放在心上。若是即将断粮,吃不上饭,那就得拨赈灾银了。” 乾文帝看向其余大臣:“你们觉得呢?” 文武百官:“唐大人所言极为有理。” 乾文帝:“既如此,那便按照唐爱卿所说的办吧。” 唐文风的上司,户部尚书磨着牙:“是。” 中间隔着两人,唐文风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凶残。 唉,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尚书大人信不信。 “另外,朕的寿诞,便交与礼部,户部,工部与京兆司,内务司操办。” 内务司下分寝,服,仪,食等。主要负责皇宫内的各类事务。 其中掌仪司负责的事最杂,上到负责皇室的婚丧嫁娶,礼乐等,下到记录皇帝某年某月某日临幸了某位妃嫔,该妃嫔哪年哪月哪日诞下龙子等。 被点到的诸位大臣齐齐出列行礼:“是。” 第174章 云嫔小产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乾文帝的寿辰在十月初十,刚入冬。 此时虽然还未入秋,仍是炎炎烈日。但远在封地的诸侯亲王已经动身。 而此时的京城,早已经张灯结彩,开始提前告知百姓们,当今天子的寿辰要大操大办。 皇帝生辰,与民同乐,届时,百姓们前往宫门外,还能领到一个红封,讨个好彩头。 皇后端庄地坐在右侧:“那一日,可要为百姓施粥?” 也不知道是不是苦夏,自从进入夏日以来,乾文帝便心火燥动,夜间多梦失眠,每日都需要饮用冰饮才能平息心中燥热烦闷。 此时他有些精神不济,听见皇后的话只点了下头:“你决定就是。” 皇后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后若无其事垂眸:“那臣妾便吩咐下去了。” 乾文帝挥了挥手。 皇后正要起身离去,却见太监总管四喜匆匆而来,满脸惶惶不安:“皇上,大事不好了!” 乾文帝皱着眉抬起头:“何事?” 四喜道:“云嫔娘娘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见红了。” 乾文帝猛地起身,抬脚就往外去。 四喜急忙跟上。 皇后抬手,用手帕按了按翘起的嘴角,和身边的嬷嬷悄悄对了一眼。 然后作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快步往云嫔住所赶去。 后宫之中,嫔及以上的妃子,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寝宫。 云嫔如今得宠,居住的乃是较为靠近皇帝寝宫的云舒宫。 乾文帝匆匆赶至时,正好听见紧闭的屋门之内传出撕心裂肺的阵阵惨叫。 不多时,一个小宫女端着铜盆低着头走出来,盆中满是血水,还有用帕子盖着的两团东西。 小宫女脚步急,差点没看路一头撞到发呆的乾文帝,还是四喜呵斥了一声才发现。连忙端着铜盆跪下请罪。 乾文帝直勾勾地盯着帕子盖住的东西,手指动了动,最后闭了闭眼,挥手示意她下去。 小宫女劫后余生的行了礼,端着铜盆起身往外走。 小产的孩子,尤其是这种才几个多月大的,是不能葬进皇陵的。会统一送到一个地方处理掉,以免给宫中带来晦气。 小宫女端着铜盆出了云舒宫,又撞见了皇后一行人。 她连忙跪下行礼。 皇后轻掩口鼻,斜眼看了眼铜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随即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拉着脸骂道:“没点眼力见儿的东西,这等腌臜之物还不赶紧送去处理了,冲撞了皇后娘娘看你有几个脑袋!” 小宫女害怕的磕了几个头,连声喊着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饶命。 嬷嬷呵道:“还不退下!” 小宫女连忙起身,端着铜盆小碎步走远。 皇后拎着一角裙摆,抬脚跨进云舒宫。 见乾文帝站在台阶下,不错眼地盯着仍旧紧闭的屋门,心中涌起不悦:“陛下。” 乾文帝回头:“你来了。” 皇后:“云嫔年纪还小,以后定还能为陛下诞下龙嗣,陛下切勿太过悲伤,以免伤了龙体。” 乾文帝深深地看着他,直看得皇后心中心虚起来,才移开眼:“朕知晓。” “四喜。” “奴才在。” “吩咐下头的人好好伺候云嫔,不可怠慢。另外,再从朕的私库中挑几件新奇的玩意儿送来云舒宫。” “是。” 乾文帝又看了眼紧闭的屋门,这才转身走了。 四喜对皇后行了一礼,快步跟上。 皇后等人恭送乾文帝离去后,这才缓缓起身。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屋门,心道可惜了,没能连子带母一并解决了。 她弹了下修剪精致的指甲,淡淡撩起眼皮:“记得送些滋补的药材过来。” 嬷嬷应道:“是。” 皇后:“回吧。”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云嫔不慎摔倒小产的消息没多久传进了新平长公主耳朵里。 她顿时急得团团转:“皇上怕是伤心极了,我得进宫去看看。” 宁培安和崔钰崔鸿连忙拦住她。 “你也不看看这会儿什么时辰了,宫门早就下了锁,你怎么进的去?”宁培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明个儿一早我陪你进宫。” 新平长公主也是太过着急,这会儿才发现天色已黑。 她眼圈发红地坐下:“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怎么就偏偏这时候摔了呢。” 她这个弟弟五十了才得二子一女,知道云嫔怀了双胎后,表面上没有太大反应,私底下在她这个姐姐和娘亲面前,却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 来来回回念叨着他已经给取了好几个名字,不管是儿子女儿,都有的用。 可是现在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崔钰挥退下人,等到花厅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才低声道:“娘,您说,这事会不会是皇后干的?” 新平长公主一愣。 崔鸿也连连点头:“我也怀疑。您看啊,这大皇子进入朝堂,参与朝政才多长时间,云嫔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崔钰接着道:“先前惠妃和贤妃的孩子就平平安安出生了。” 崔鸿跟着说:“大皇子以前活不长,皇后没得争,后宫妃嫔生多生少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不是传出来,说找到个什么神医吗?”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句,说的新平长公主一颗心起伏不定。 她也是宫中长大的,自小见多了这些。嫁给宁培安后,宁培安洁身自好,只她一人。丈夫和儿子爱她敬她护她,倒是叫她渐渐忘了这些争宠手段。 如今听两个儿子所言,脑子里那根筋瞬间绷紧。 过了会儿,新平长公主轻声道:“明个儿我进宫去,倒是要好好瞧瞧那位神医。” 宁培安与妻子相伴多年,对她了解甚深,脑子里稍微转了转就明白她此话是何意,震惊道:“你是怕......” 新平长公主捏紧手指:“大皇子上个月刚过了二十二岁生辰,如今算起来,已经二十有三。” 如果那位神医当真有用便罢了,若是弄虚作假,她就怕皇后一派狗急跳墙。 第175章 绝对要让皇帝老儿长命百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崔鸿道:“您就别去了。” 新平长公主不解:“为何?” 崔鸿道:“您去的话太过显眼。明日百官放假,我去找文风,让他借口去宫里一趟。” 宁培安不赞同:“他难道不是更显眼?你不能仗着和人交情好,就随意坑人啊。” 崔鸿笑出声:“爹啊,您可真是......干脆认文风当儿子算了。” 宁培安作势要揍他。 他连忙躲到大哥身后。 崔钰抬手护了他一下,稍一琢磨就知道弟弟为什么这么说,笑着解释:“唐文风最近隔三差五就被皇上宣进宫训一顿,皇宫内外的人都习惯了。” 最近家里的生意比较忙,光靠大儿子太累了,宁培安做不了甩手掌柜,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 “既如此,那便麻烦他走一趟。到时候请人来咱家吃顿饭。” 新平长公主加了一句:“把大头和包子也带过来。” 宁培安笑道:“我就说替你寻两只虎崽回来养着,你又不愿意。一天天的尽惦记别人家的。” 新平长公主拧他腰间软肉:“我就乐意。” 宁培安龇牙:“孩子们都在呢,你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啊。” 崔钰和崔鸿扭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啊。” 夫妻俩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 隔天早上,唐文风还趴在床上美滋滋的睡懒觉呢,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拽了起来。 “赶紧醒醒,拜托你个事儿。” 一块淋湿了水的帕子拍在他脸上,胡乱擦了几下,一张大脸怼到他眼睛前:“醒了没?” 唐文风噗噗吐了下水,全吐那张大脸上了:“大清早的,你上我这儿来发什么疯?” 崔鸿抹了把脸上的水,嫌弃地擦到唐文风衣服上,说:“我娘进宫去了,你赶紧穿好衣裳也进去一趟。” 唐文风一头栽回床上:“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你还让我主动凑上去,你真当我是受虐狂啊?” 这段日子乾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隔三差五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就把他提溜到跟前训。 让他久违地想起了上辈子早逝的爸妈。他小时候不听话,他们就会把他叫到面前,先是动口,再不认错就动武。 所以唐文风小时候认错特别快,每次都能在爸妈耐心告罄之前认错,避免一顿笋子炒肉。 崔鸿扭头看了看门外,没见到人,这才俯身凑到唐文风耳边叽叽咕咕一通说。 唐文风猛地抬起头,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崔鸿鼻子上,酸的他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冒。 “你说的当真?” 崔鸿揉着鼻子:“这种事情我哪敢拿来随便骗人。” 唐文风发了会儿呆,翻身而起:“等着,我这就进宫。” 奶奶的,虽然他挺烦乾文帝,可这老家伙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好皇帝,可不能让人给宰了。 到时候天下乱起来,他哪还有现在的安生日子过。 绝对要让皇帝老儿长命百岁! 唐文风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熟练的把头发一扎,挽成一个团,拿发冠扣上,再将冠笄一戳,固定好完事儿。 咕噜咕噜漱好口,又重新打水洗了把脸,唐文风风风火火拎着自行车就往外冲:“我下午回来!” 赵齐和常武追出去:“大人,你不吃早饭了?” “不吃了!”远远传来唐文风的声音。 大头和包子冲赵齐和常武嗷呜一声,撒开四只爪子追着唐文风跑了。 “诶......”两人伸长手想要叫住它们,可惜两头老虎眨眼间就跑出去了巷子。 这段时间唐文风总往宫里跑,两头老虎从一开始偷偷摸摸跟着,到如今被默许,在乾文帝那儿过了明路。也算是在京城出了名。 上至宫中女眷,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唐文风家养了两头特别聪明懂事的老虎。 赵齐和常武掉头回去,对崔鸿道:“崔少爷吃了吗?” 崔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道:“没吃呢,一起吃点。” ***** 唐文风骑着车一路狂奔,两头老虎或走或跑跟在他后面,一人两虎来到宫门外。 巧的是,今天在宫门外头值守的是老熟人。 “王柯。” 两头老虎对他非常熟,张大嘴嗷呜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王柯摸了摸它俩的脑袋,两头老虎有些不爽的拉着耳朵,但是没躲。 “嘿,今天还挺给面子。”往死里摸脑袋都要躲的。 撸够了大猫,王柯才问:“大人,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我找皇上有点事儿。”唐文风将腰牌给他。 唐文风从庆州回来后没多久,乾文帝就把那块玉佩收了回去,然后扔给他一块能够不需通传就能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 这腰牌除了两位皇子和新平长公主外,唐文风是拥有的第四人。 按照流程看了眼唐文风递给他的腰牌,确认无误后,王柯还给了他,小声叮嘱:“你仔细着点,别冲撞了贵人。”这是提醒他宫里不安生。 已经从崔鸿口中得知一些消息的唐文风谢过后,将自行车留在宫门外,带着大头和包子往里走。 御花园内,乾文帝正和大皇子下棋。突然听人来报唐文风求见。 他纳罕地挑了下眉头:“这小子不是躲朕躲得紧,今日怎的主动送上门来了?哼,让他回去。” 大皇子敛着眉目,一语不发。 四喜笑着说:“还带了大头和包子呢。” 乾文帝立刻改口:“让他进来。”还吩咐道:“让御膳房准备点吃食送过来。” 四喜忍笑:“有唐大人的份儿吗?” 乾文帝将棋子扔进棋罐:“他喝风就行。” 四喜眼睛都弯起来了:“奴才这就去。” 没过多久,两道黄色身影就从月亮门外走了进来,直奔乾文帝。 这两头老虎也是贼精贼精的,知道看人下菜。 在乾文帝面前可老实了。 “唐文风那小子是不是没好好养你们,朕瞧着都瘦了不少。” 唐文风慢了些进来,闻言喊冤:“它俩最近总爱去郊外跑动,不是臣没尽心。” 乾文帝瞅他:“今日干嘛来了?” 唐文风脸皮厚,笑着走到近前:“有点事儿。” 第176章 寻医问诊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说吧,什么事?” 唐文风一秒戏精附体,捂着心口一脸难受:“臣这几日夜夜做梦,总是从梦中惊醒,瞧了大夫吃了药也不顶用。想着问您手底下的太医瞧瞧。” 乾文帝哼道:“朕看你是皮痒得紧。”他看向四喜,“叫个小太监领他去太医院。” 四喜:“是。” 唐文风扭头看大头和包子:“我等会儿就回来,你俩安心在这儿待着,不许到处跑,听见没有?” 两头老虎:“嗷呜~” 得到回应,唐文风放心走了。 他走后不久,御膳房就送来了吃食。有鸡有鸭有猪有羊,还有牛肉鹿肉等,品种丰富多样。 乾文帝笑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大头嘴边:“来。” 大头鼻子动了动,张大嘴。 乾文帝松开筷子,牛肉落进大头嘴里。 崔锦看的有些手痒,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夹了一只鸡腿凑到包子嘴边。 包子看了他一眼,撇开头,多一个眼神儿都不给。 崔锦:“......”娘的,这老虎怎么和那唐文风一模一样,都那么讨厌! 另一边,唐文风跟着小太监到了太医院门口。 “唐大人,奴才就在此地候着。” “麻烦了。” 小太监惶恐:“不麻烦,不麻烦的。” 唐文风:“那我先进去了。你找个阴凉地儿待着,这大太阳地下,晒得慌。” 小太监笑眯眯的:“是。” 唐文风转身快步进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不怎么在外走动,所以大多不认识他,看见他后,一脸纳闷儿这人是谁。 “各位好啊。”唐文风笑着打招呼,“我叫唐文风。” 一干太医恍然大悟,难怪能跑到这儿来。原来是皇上看重的那位唐大人。 互相打过招呼后,一个和唐文风年岁相当的太医主动询问:“唐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唐文风道:“我最近总是做梦,还容易从梦中惊醒。” 年轻太医:“看过大夫了吗?” 唐文风点头:“看过了,还吃过药,但是都没什么用。” “您这边请。”年轻太医示意他到另一边坐下。 唐文风坐下后,拉起袖子将手臂搁在脉枕上。在年轻太医给他把脉的时候,好奇询问:“听说宫中来了一位太医,怎的没在你们太医院?” 年轻太医回答道:“那是皇后娘娘特意为大殿下寻的,自有别的住处。” “这样,我还以为都会进你们太医院。” 年轻太医无奈的笑了:“咱们给大殿下诊治多年都束手无策,这位神医来宫中不久就让大殿下精神好了许多,哪能和咱们一个待遇。” 太医院院首听见他俩的谈话,淡淡扫了眼这位年轻太医:“大殿下也是我等可以随意议论的?慎言。” 年轻太医立刻低下头:“是。” 等人走远,唐文风笑了声:“你们院首瞧着心情不好?” 年轻太医是个活泼的,难得有个同龄人和他聊天,还没架子,话匣子是彻底关不住了。 “你是不知道,那位孙神医可神气了。前些日子跑到咱们太医院来耀武扬威的。我们院首质疑他开的方子有问题,他就讽刺院首自个儿没本事,还敢去质疑别人。” “那,那个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年轻太医有些不好意思:“我医术不到家,瞧不出来不对。”他话锋一转,“但我相信我们院首。他说有问题,那肯定就是有问题。” 说罢他又有些打蔫儿:“可是如果真的有问题,大殿下却又真真切切的好了起来。当真是想不通。” 唐文风还要再问,突听屋外传来喧哗。 不一会儿,便见一瞧着仙风道骨的老头儿领着几人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年轻太医小声和唐文风说:“这就是那位孙神医。” 唐文风眯眼打量了人一番,忽然计上心来。 他收回手,起身走到孙神医面前拦下他:“孙神医且留步。” 孙神医看着他:“你是何人?” 唐文风拱手:“鄙姓唐。身体不适,问皇上谈了个赏,前来太医院求诊。可惜那位小太医没能看出在下身患何疾,不知孙神医可否赏脸替在下诊上一诊?” 年轻太医听见他这话,一张白皙面皮瞬间涨的通红,这人脉象有力,哪里像有病在身的样子?竟然如此抹黑他,实在是岂有此理! 他正要上前好好说道说道,手臂却忽然被人握住。 回首一看,竟是院首。 太医院院首轻轻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勿要冲动。 年轻太医只能憋屈地站回原处,看这唐文风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孙神医笑着捋了捋胡子:“我观你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不像身有不适。” “是吗?”唐文风笑着说,“可我夜夜做梦,盗汗惊醒,又是为何?” “或是气虚。” “可孙神医方才说唐某气足。” “此气非彼气。” “如此吗?”唐文风点点头,“受教了。” 他拱了拱手:“今日多有打搅,先行告辞。” 一出太医院,唐文风便找到树荫下的小太监,询问他孙神医住在何处。 小太监知晓他非常得乾文帝看重,自是知无不言:“住在常虚宫。” “常虚宫?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 唐文风道:“能抄近路过去吗?” 小太监疑惑:“唐大人您要做什么?” “有一点事。” 小太监迟疑:“可是外男不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唐文风搭着他:“你跟着我便是。” 小太监思考许久,还是点了头。 ***** 那位孙神医在唐文风走后不久,也转身离去, 带着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已经能看见常虚宫时,斜刺里突然走出来两人。 正是早已等候在此处的唐文风和小太监。 “孙神医,好巧啊。又见面了。” 孙神医额角跳了跳:“确实够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位阁下,孙某只为大殿下诊治,你若当真有疾,去太医院仔细瞧瞧便是,何苦来纠缠孙某。” “我只是想和孙神医好好聊聊,并非一定要您诊治。”说完,唐文风手指抵在唇边,一声口哨被吹响。 远离此地的人可能听不见,但大头和包子却听得清清楚楚。 两头老虎本来吃饱喝足趴在乾文帝脚边在打盹儿,听见哨声后,眼睛猛地睁开,起身就跑。 乾文帝愣了下,才急道:“快,跟上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第177章 要死了,这大乾不会也来一场巫蛊之乱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岔路口的孙神医直觉不妙,想要走,却被唐文风拦住。 若非要维持风度,他真的想破口大骂。 “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文风靠在路旁的树干上:“我说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孙神医:“聊什么?” 唐文风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人。 孙神医抬手挥了挥。 跟在唐文风身边的小太监也知情识趣地离开。 “现在可以说你不依不饶纠缠老夫是为何事了?” 唐文风抱着手臂绕着他走了一圈,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他,把孙神医看的心里毛毛的。 “有话就说!” 唐文风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一个老道士。” 说这话时,唐文风不错眼地盯着孙神医。 “他曾经给一个姑娘批过命,说她的命格有碍她所在的那个村子。” 孙神医瞳孔微缩。 “果然是你!” 唐文风眼神一利,抬手就要去扯他的胡子。 孙神医行走江湖多年,还是有点三脚猫的身手,身体一晃,躲过唐文风的手。 “给我摁住他!”唐文风道。 听见这话,孙神医正惊慌地四下张望,却不想一头猛虎从假山后跃出,一爪将其摁倒在地,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唐文风立刻上前,伸出手扯他的胡子。 哪知根本扯不动。 他心神巨震:“不是假的?”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招摇撞骗的老道士,只听赵齐提起过。但这个孙神医给他的感觉,和赵齐口中那个骗子十分相似。 被一头几百斤重的老虎压在身上,孙神医五脏六腑都快被压吐出来,又是恐惧,又是愤怒:“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文风疑惑:“不应该啊。” 难不成这人真是神医? “唐文风!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怒不可遏的吼声。 唐文风转头,看见崔锦一张脸都快黑了。 在他身后,还有乾文帝等人。 完犊子了。 唐文风心思电转间,脸上扬起笑,推开大头,笑着扶起孙神医,给他拍了拍衣服:“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小宠顽劣,惊到了孙神医,还忘您勿怪。” 孙神医正要开口讥讽。 就听背对着乾文帝他们的唐文风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不配合我,咱俩就一起死。看是你的嘴快,还是老虎的嘴快。” 孙神医呕的想吐血。 快速说完威胁的话,唐文风就退开一步走到边上,对一脸懵逼的大头招了招手,一主一宠,安静如鸡地站在旁边。 崔锦快走几步:“孙神医,你没有事吧?” 孙神医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劳殿下担心了,只不过是被老虎吓了一跳,无甚大事。” 崔锦不满地看向唐文风:“你这会儿倒挺老实!” 唐文风咧咧嘴,一副知错的样子。 乾文帝开口:“既然是误会,那便散了吧。” 他走了两步,侧头:“还不跟上!” 唐文风左右看了看,在崔锦不善的目光中,带着大头一溜小跑上前。 ***** 御书房。 “说吧,你今日弄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文风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蔫头耷脑:“就是误会一场。” “误会一场?”乾文帝用力拍了下小几,“你当朕是三岁小儿?随意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 大头被吼的拉着耳朵,乖乖趴在旁边,身后的尾巴用力抽了下唐文风的腿。 乾文帝看了眼它:“四喜,把大头带下去。” 四喜走到大头旁边:“大头啊,来,咱们先出去好不好?” 大头噗通倒在地上,一副耍赖的模样,摆明了不走。 四喜为难地看着它。 乾文帝没好气道:“真真是物似主人样!” 唐文风腹诽,他可没有大头这么赖皮。咳,应该没有吧。 就在这时,门外探进来一颗脑袋。 因为跑慢了点,跟丢了哥哥,走到别处去的包子嘴里叼着一个东西走进来,走到唐文风身边时,张嘴把东西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唐文风将东西捡起来看了看,不太确定地道:“怎么瞧着有点像木偶人。” 乾文帝脸色大变。 四喜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唐......唐大人,能否让奴才瞧瞧?” 唐文风脑子里一道霹雳闪过,赶紧把这疑似木偶小人的东西交给四喜。 要死了,这大乾不会也来一场巫蛊之乱吧? 四喜翻过小人,果然看见背后刻着生辰八字,还深深扎着几根针,只留下一点针尾在外面。 他手颤抖着,双手托着木偶小人呈到乾文帝面前:“陛下。” 乾文帝拿起木偶小人看了眼,手指死死捏着:“查,查这背后是否是云嫔的生辰八字。” 想到云嫔没能保住的那对双胎,四喜抖了下,连忙退下。 乾文帝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你猜到是谁了,是吗?” 唐文风呐呐道:“也不一定。” 乾文帝笑了:“不一定,那就很有可能是她。” 他将木偶小人扔到地上,对唐文风说:“把它砸开。” 唐文风四下看了看,没在御书房内看见趁手的东西,便起身去外头摸了块石头。 高高举起后,对着那木偶小人连砸数下。 包子看的眼睛都睁大了,这是它带回来送给主人的礼物,为什么要砸坏? 唐文风把它凑过来的脑袋扒拉开,捡起裂开的木偶小人,双手使劲儿,将其掰成两半。 从木偶小人的肚子里掉出一些圆珠一样的药丸,在地上滚开。 大头和包子凑近嗅了嗅,一张毛脸顿时皱起,往后退了几步,止不住的嫌弃。 乾文帝道:“去宣太医来。” 边上的一个小太监应了声,急忙往外走。 唐文风捡了一颗小药丸,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眉头瞬间皱起:“有腥味。” 已经从方才的震怒中冷静下来的乾文帝语气平淡:“一般这种东西都混有人血。” 唐文风表情裂开,忙不迭将小药丸放回地上。 乾文帝看他:“现在能说说,你去找那位孙神医做什么了吗?” 唐文风小声道:“臣怀疑他是假的。” 第178章 井里有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太医们来到御书房后,立刻就将那些小药丸处理了一番。 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许久后,太医院院首才上前。 “陛下,这药丸里含有五行草,红花,夹竹桃,桂枝等多种药材,还混有血液。除此之外,这个木偶也是在这些药材熬煮过的水中浸泡过的。” 乾文帝沉默着。 太医们忐忑不安地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唐文风看见了之前那个挺聊的来的年轻太医,小声问他:“五行草是什么?” 年轻太医瞅了眼乾文帝,压着嗓子和他说:“就是马齿苋。马齿苋性寒,有活血止痛,清热解毒的作用。孕妇可以少食,但一般情况下还是不建议在怀孕期间食用。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二人不说话了,御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就在唐文风站的腿酸时,四喜终于回来了。 与他一起来御书房的还有一干小宫女小太监。 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些东西,有衣物,有首饰,有香丸等,皆是贴身及每日会接触的物品。 一直沉默着的乾文帝总算是开了金口:“再仔细检查一下这些东西。” 太医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前,心中是暗暗叫苦。怎的遇上这等事了,事后皇上会不会为了皇家颜面,将他们通通灭口? 在他们心惊胆颤的检查时,乾文帝看向这会儿装乖不吱声的唐文风。 “能让包子带着人去捡到木偶人的地方吗?” 唐文风为难:“臣试试。” 他将裂开的木偶小人拿到包子鼻子底下,抱着它的脑袋不让它躲:“乖啊,快闻闻,等会儿再带我去你找到这个东西的地方转转。” 包子满身抗拒,却又不敢用力挣扎,害怕伤到脆皮老父亲,龇着牙皱着毛脸不情不愿嗅了嗅,最后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屁股直往后面搓,从唐文风胳膊下逃脱,三两下窜到门外,对他叫了声。 “嗷呜......” 唐文风看了眼乾文帝:“皇上,臣去了啊?” 乾文帝疲惫地挥了下手:“去吧。” 四喜叫上人,跟在唐文风身后。 ***** 包子在前面走,走走停停,时不时裂唇袖一嗅。 带着一行人绕来绕去,绕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 乾文帝后宫妃嫔少,好些宫殿都用不上,除了每年过年前会打扫修缮一次外,平时是没人往这些地方来的。 一个是荒草丛生,怕有蛇啊,蜈蚣等毒物,二一个是宫中传说众多,冤魂无数,这等无人居住处,免不了阴气森森,叫人害怕。 “清熙宫。” 唐文风站在门外,抬头看着牌匾。 四喜上前一步,轻声道:“这是如妃晋升为妃之前曾经居住过的宫殿。” “如妃?” 唐文风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如妃是谁。 崔鸿曾经和他提过一嘴,说当初先帝这位宠妃本该按照先帝遗诏殉葬,可是她金蝉脱壳逃去了北疆。后来北疆归降,为了以示诚意,把如妃绑了送来了大乾。 仗着先帝宠爱,乾文帝和太后还有新平长公主曾在如妃手里吃了不少亏,逮到她后自然不会对她心慈手软。直接打开先帝的陵寝,把人活着送了进去,让她和先帝继续做一对死鸳鸯。 “公公,能进去看看吗?” 四喜笑着说:“唐大人请便。” 也不知道包子怎么迷路迷到这边来了。 此时门已经被它拿脑袋拱开,正蹲在里面望着他们,时不时甩一下尾巴。 唐文风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包子起身朝角落走去,站在那儿冲唐文风叫唤。 唐文风走过去一瞧,竟然是口井。 里头还有水,不是枯井。 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变:“公公,看来得麻烦您派人来打捞一二了。” 四喜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见过的上不得台面的事比唐文风多多了。 不用唐文风出声,在看见井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取打捞的工具。 包子咬着唐文风衣摆,撅着屁股往不远处拖。 唐文风跟着它走了几步,就看它拿爪子在一个小坑边刨了刨。意思是那个木偶小人就是在这个坑里刨出来的。 见那个被包子刨出来的小坑里像是还有东西,唐文风想了想,找来一块石头继续挖。 包子见了,撅着屁股两只前爪刷刷刷的使劲儿刨土,没几下就让下面的东西重见天日。 唐文风给它拍了拍爪子上的土,从坑里将那个被布严严实实裹着的东西拿起来。 “唐大人,发现了什么?” 四喜走过来。 唐文风转了个方向,示意他一起来看。 将外头的布展开,里面包裹的是一些首饰,还有一封信。 信没有封口,唐文风直接将信从信封里倒了出来,打了开。 写信的人识字应该不多,字写的缺胳膊断腿儿,还歪歪扭扭。 但大致能认出来,信上写的这寥寥两行字是什么。 【若我有一天消失在这个世上,那定是皇后害我。浣衣局青竹知晓一切。】 四喜跟着乾文帝,自然也是识字的,看见后一颗心惊的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唐文风将信叠好后塞回了信封,又拨弄着那些首饰。 手指顿了下,将其中一支金钗拿到眼前。 大乾皇室的规矩算不得重,但有一点是有严格划分的。 那就是一般情况下,凤凰只能皇后与太后使用。且只有皇后能用九尾凤凰。 这支金钗上立着一支振翅欲飞的九尾金凤,头部用红宝石点缀成眼睛。 四喜瞳孔微缩,连忙伸手将那支金钗重新包回布里,并示意唐文风噤声。 唐文风也明白此事牵扯甚大,点点头将那包首饰和信给了四喜。 “公公!唐大人!井里有人!” 不远处,传来小太监们的叫喊。 跟来的禁军侍卫让小太监们让开,他们力气大,拉着绳子将井里的人提出了水面。 应该是怕人死后浮出水面,她身上绑了很多块石头,整个人都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看不出是谁。 但从衣服上来看,还是能够知晓生前是服侍哪个宫的。 第179章 那便如你所愿。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宫中太监宫女的服饰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如服侍皇后的宫女身上所穿的衣服便和其他宫的不同。 料子不仅更好,上面还有刺绣和一些简单的配饰。 在场的都是人精,也都有眼色,一看这从井里捞起来的宫女的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她生前是哪个宫的。 但一个个都低着头装不知道。 四喜低声道:“把人送到太医院去,让太医们好好查一查。” “是。” 这边的事解决了,一行人便掉头回御书房,将事情禀报给乾文帝。 乾文帝看着那封信,神情不怒不喜:“去浣衣局找一找这个叫青竹的宫女,找到了把人带过来。” 四喜刚回来不久,就领命带着人又走了。 看的唐文风那叫一个心累。 在皇帝手底下当差可真不容易。事情又多,还得成天提心吊胆担心脖子上面那颗脑袋。 “唐文风。” “啊?臣在!” 神游天际的唐文风忙上前一步,行礼。 乾文帝道:“你若是无事,便先行出宫吧。” 虽然看不到后续热闹了有点可惜,但唐文风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出了宫。 也不知道皇后会怎么样?总不能废后吧? 如果他没记错,皇后的娘家还挺牛叉的。手底下握着一支军队,祖上还曾经跟着大乾开国皇帝一起征战过疆场。 算了算了,这些事都不是他该操心的,回家好好待着就是。只要宫里有动作,总会有消息的。 ***** 启凤宫。 皇后坐在厅内,沉默着望着门外。 乾文帝今日的动作那么大,压根儿没准备瞒着皇后这边。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是故意做给皇后看的。 “我就知道,云嫔小产那一日,他就怀疑我了。” 嬷嬷安慰她:“您和皇上多年夫妻,他总不会对您狠心的。” 皇后笑,有些无奈:“是啊,他总不会要了我的命。” 一直到太阳落山,天边漫开七彩云霞,乾文帝才踏进启凤宫。 皇后起身,带着人向他行礼, 乾文帝看着她,也不见她起:“你知道朕一直盼着云嫔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吗?” “臣妾知道。” 皇后抬起头:“正是因为知道,臣妾才要下手。” 扑通扑通,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一个个生恨自己长了耳朵。 乾文帝:“老大知道吗?” 皇后:“他不知道。这些事我从来不会告诉他。” 乾文帝笑了:“你倒是护他护得紧。” “他是我十月怀胎所出,我不护着他,还有谁会护着他?” “为了护着他,就对朕的其他子嗣下手?” 皇后高傲地抬着下巴:“我要为他争那个位子。” 乾文帝眼神复杂:“你是笃定朕会立他为太子?” 皇后冷笑:“二皇子烂泥扶不上墙,除了锦儿,皇上还有其他选择吗?” 今日注定要撕破脸,皇后也不怕了:“您别忘了,唐文风曾说过,锦儿能做守成之君。老二他能吗?” 乾文帝也笑了:“你说,朕要是封唐文风为辅国大臣,让他辅助老二,他能不能做另一个守成之君?” 皇后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你太心急了。”乾文帝将手里的东西碰到她身上。 皇后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地上散开的圣旨。 想到什么,她蹲下身将其捡起来展开。 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后,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忍不住抖了几下。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乾文帝:“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她,已经准备在寿诞那一日册封崔锦为太子...... 乾文帝闭了闭眼:“你说得对,除了老大,朕找不出其他人选。所以朕以为你清楚。” 他叹道:“你我夫妻相伴三十二年了。” 皇后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跌坐在地,眼泪一颗颗滴落,砸在绣着百鸟朝凤的裙摆上。 嬷嬷看了看失神落魄的皇后,又看了看满脸失望的皇帝。 在地上爬了几步,对乾文帝重重磕了几个头:“陛下,陛下,这一切都是老奴出的主意,撺掇的皇后娘娘,您要怪罪就怪罪老奴吧,娘娘她只是爱子心切。” 乾文帝一脚踹开她,大怒:“你以为你逃的掉?” 嬷嬷面如死灰,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皇后终于回过神,仰着脸望着他:“陛下要如何治臣妾的罪?” 乾文帝居高临下看着她:“朕给你两条路。一,朕的决定不变,依旧会在寿诞当日册封老大为太子,但你从此禁足启凤宫,终身不得出。” 皇后瞳孔颤了颤:“二呢?” “二?”乾文帝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你依然是尊贵的皇后,但老大这辈子都只能是皇子。” 皇后嘴唇颤抖:“你好狠的心......” 乾文帝丢开她:“朕若是狠心,今日便不会亲自前来启凤宫与你商量,而是赐你一杯鸩酒。” 皇后趴在地上,许久之后,她才颤声道:“一,我选一,”她声音变得尖利,“臣妾选一!” 她做了几十年的皇后,她现在只想选择儿子的前途。 “那便如你所愿。”乾文帝转身离去。 看着他头也不回消失在启凤宫的背影,皇后再忍不住,俯身在地失声痛哭。 ***** 皇后不知怎的惹怒了皇上,被禁足不说,还被收了凤印。 如今后宫执掌凤印,做主的是惠贵妃,也就是先前的惠妃。 原本看好大皇子的大臣又开始摇摆不定。不知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崔鸿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我娘这几日都住在宫里了。” 唐文风给他倒了杯茶:“那你还往我这儿跑。” 崔鸿支着脑袋,端起茶杯:“家里那个小魔头吵得头疼。” 秦书绘生了个儿子,从出娘胎那一刻嗓门儿就大的惊人。每天更是精力旺盛,除了睡觉吃奶的时候安静,其余时间一个不错眼,就不知道爬哪儿去了。 为此,崔鸿给请了八个奶娘轮流照看。就这样,他们夫妻二人还经常被这小子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对了,你知道吗?”崔鸿喝了口茶,“恭亲王已经到曲州了。” 曲州和京城中间只隔了一个秦州。 他自顾自乐呵地说:“好多年没见过这位舅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像不像以前那么好看。” 恭亲王曾经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唐文风眼神闪烁着,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 第180章 恭王入京 第一百八十章 进入七月后,天气越发热了。 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叫唤,鸟儿热的没精打采,往日里有些吵闹的叫声都低了几分。 平时一到中午,除了摆摊的小贩外几乎无人的街道,此时却挤满了引颈张望,热闹交谈的人。 仔细瞧去,还能看见他们手中攥着绢花香囊等物。 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百姓们越发激动。 无甚大事,一直紧闭的高大厚重的主城门被守城卫兵打开。 城门外,左右两队骑着黑色骏马的骑兵手中举着黑色做底,上绣五爪金色龙纹的飘摇旌旗,踏着整齐有序的马蹄声传过城门,踏上街道。 在大乾,除皇帝外,亲王也可使用五爪龙纹。而亲王以下,如郡王等,只被允许使用四爪龙纹。 看着下方训练有素的骑兵经过,靠在雅间窗台边的唐文风忍不住叹道:“真是威风。”也真是够嚣张。 崔鸿眼露崇拜:“能不威风吗?恭亲王手中可是握有三分之一兵权。” 这方面唐文风还真不了解:“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在谁手里?”乾文帝那老头子总不能混的这么惨,连兵权都没有吧? 崔鸿小声说:“皇上手中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被分散出去。”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难怪恭亲王不甘心守着封地,想要造反。 换谁手里掌控着军马,野心都会滋生。 “皇上没想过收回来?” “恭亲王手中有兵符。”崔鸿自然更偏向乾文帝,毕竟他和自个儿娘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除非他自愿将兵权交出,否则免不了一场恶斗。” 而两方人马一旦打起来,受苦受罪的就是老百姓。到时候乱起来,乾文帝屁股下头的龙椅怕是坐不安稳。 唐文风眉头紧皱,此次寿诞怕是有些不妙。 “来了来了,你快看。”崔鸿拍着他的肩膀,指着渐行渐近的五马马车。 那由五匹高头骏马所拉着的马车奢华至极。车厢外竟然嵌了金银宝石,组成山川河流的图案。 一只罩着黑色袖子的手从车窗里伸出,接住了朝马车扔过去的一朵绢花。 扔绢花的女子窥见了恭亲王小半脸庞,想来是生的太过俊美,竟叫她捂着心口脸红耳赤,一脸娇羞。 其他人见了,越发激动,手里的绢花香囊不要钱的往马车投掷。 唐文风摇头咋舌:“真是有够疯狂的。真就这么好看?” 他真是太好奇这位恭亲王长得啥模样,不仅引得女子疯狂,连男子也声嘶力竭地发出狂热呼喊。 崔鸿看他:“文武百官都在宫门外候着迎接恭亲王,偏你不去。在这儿又看不见。” 唐文风无奈望天。 他倒是想去,可乾文帝不让他去啊。 那日因为他去找孙神医,后面牵扯出这么大一场事,连皇后都被禁足了。 乾文帝没迁怒他都算好的,现在怕是看见他都心累心塞心梗。 他要是还硬凑上去,真就活腻歪了。 而且最近因为乾文帝对他不理不睬,坊间又开始说他得罪了乾文帝,被乾文帝厌弃了,不得重用了。 说实话,唐文风做梦都想被厌弃,这样,他就能回乡种地养老了。 长长的队伍即将穿过这条街道,走神的唐文风眼神扫到队伍末尾,眼睛蓦地睁大。 在最后方,马儿拉着四个巨大的笼子,整个笼子被黑布罩的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 但隐隐能听见微弱的声响,有些像兽吼。 ***** 车马停在皇宫外,恭亲王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望着朱红色的宫墙,他眼眸沉了沉。 踩着脚蹬下了马车,恭亲王脸上带起一丝笑意,瞧着平易近人,拨弄着手中佛珠走向文武百官。 “见过恭亲王。”在左相和易太傅等人的带领下,百官行礼。 恭亲王笑着抬手:“不必多礼。” 他看向左相身侧的崔锦:“这是本王的大侄子吧?多年未见,倒是瞧着精神了些。身体可好?” 崔锦拱手:“谢皇叔关心。侄儿现在身体还不错。” “那就好。”恭亲王点头,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身体好了,也能让你父皇母后少操些心。” 听他提起母后和乾文帝,低着头的崔锦脸色一阵扭曲,很快又变得面无表情。 厚厚的红色地毯从皇宫门外一直铺进宫门内,恭亲王抬脚踏上去,在百官们的簇拥下往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道:“本王在秦州遇到了顺王,便一同上路。至京城郊外时,远远瞧见两头猛虎在山林间跑动。” 他笑着道:“顺王心痒难赖,便拿了弓箭,带着人钻进林子里,准备打了两张虎皮送与皇上。” 左相等人一开始还面带笑容的听着,听着听着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一想,整个人瞬间头皮发麻。 这两头老虎该不会是唐文风养的那两头吧? 听说每隔几天,唐文风手底下的人都要带着它们去郊外跑动一番,散散精力,免得在京城里憋出毛病来。 如果真的是,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 今日早间砚台跟着崔鸿去找唐文风,正巧碰上赵齐和常武要带着大头和包子出去放风。 崔鸿想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在京城里也遇不到什么危险,便不用人伺候,便让他跟着一道去了。 多日不见,大头和包子还主动蹭了下砚台,瞬间就让他一颗心动摇,跟着赵齐他们走了。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跟着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趴在身侧,耳朵紧紧往后抿着,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包子,抬手摸了下它的背脊。 否则光靠赵齐和常武,这兄妹两个,怕是早就让人给打了去。 “吼——” 远处传来愤怒的咆哮。 包子一张毛脸皱起,如同恶鬼。 砚台低声道:“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我去救大头。” 他们三人二虎分开两头逃的,大头看要被人追上,掉头跑了回去为他们拖延时间。 赵齐和常武不知道有没有跑掉,但是大头被抓了。 就在砚台弓着身体准备从树丛中钻出去时,包子突然扭头看向身后,匍匐着挪了挪,挡住砚台,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 第181章 等会儿可全靠你们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砚台后脖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危险仿佛就在眼前。 他缓缓转头,看见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茂密的树枝掩盖下,趴伏着一头黑色的老虎,它正目光灼灼地盯着砚台和包子。 砚台喉结动了动,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刀鞘。光看体型,这头黑虎起码比包子大上三圈。 如此近的距离,但凡有所失误,他和包子都得死在这儿。 就在砚台紧张得浑身僵硬时,那头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黑虎终于动了。 它甩了甩头,起身迈着沉稳的步子朝着......包子走去。 砚台看的傻眼。他竟然没从这头黑虎身上感受到杀意。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吃饱了,所以只准备吓吓他们? 黑虎走到包子身边,绕着它走了一圈。包子浑身戒备,脑袋跟着转动,一身的毛都快炸开。 突然,黑虎低下头,凑到包子尾巴那儿闻了闻,然后裂开嘴,尾巴甩了甩。 竟然能从它那张毛脸上看出几分激动。 砚台:“!!!” 卧槽!这难道就是唐文风说的耍流氓?! 包子一脚蹬在黑虎脸上,又一爪子拍上去,张大嘴冲它吼。 黑虎不高兴地吼回去。 然后被包子照着脑袋一个七连拍,打的虎毛乱飞。 黑虎被打的脑袋邦邦响,不仅不生气,还兴奋地吼叫着。 跃跃欲试地张大嘴要去咬包子的后脖颈皮。 砚台:“......” 耍完流氓还准备强上,弄不死你! 默默拔刀。 听见刀出鞘的声音,黑虎猛地转身,凶神恶煞地盯着砚台手里的长刀。从它的反应来看,或许以前在刀下吃过亏。 包子起身撞开准备发起攻击的黑虎,冲着它一通吼。 黑虎被吼的耳朵一抖一抖,最后掉头跑了。 砚台全程一脸懵逼,看着包子:“你把它骂跑了?” 包子虽然聪明,可也不是什么都听得懂的。 拿脑袋蹭了下他握着刀的手,抬脚往前走。 砚台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跟着它。 ***** 恭亲王的队伍离去后,也没了热闹可看。 唐文风和崔鸿一商量,干脆出城找砚台他们,顺便带着两头老虎溜溜弯儿。 哪知道他们坐着马车出了城没多远,就看见了骑着马狂奔而来的赵齐。 赵齐一身狼狈,脸上还有擦伤。 在看见车厢上的宁字后,他眼睛一亮,掉转马头横挡在马车前方。 驾车的车夫认识他,连忙停下。 唐文风早就从车窗看见他了,撩开帘子问他:“你这是上哪儿弄的?” 赵齐道:“大人,出大事了。大头被抓了。” 崔鸿惊道:“谁这么大的胆子!”不知道这两头老虎在皇上那儿都挂了号的吗? 赵齐脸色难看:“砚哥说是顺王。” 崔鸿猛地转头看唐文风。如果是顺王,那可大事不妙了。 这人草包一个,在几个兄弟里都是不出彩的,要什么没什么。唯一值得说道的,可能就是他那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风流韵事。 当然,最让人头疼的不是他沾花惹草的本事有多强,而是他看上的东西必须得到手。如果得不到,他会想方设法的毁了。 顺王曾经和先帝看上同一个女人,最后那个女人选择了先帝。顺王便在她进宫前,着人毁了她的容貌。 女人无辜,顺王此番举动惹得百姓无数怨言。虽然他们不敢拿到明面上说,可依旧传到了先帝耳中。 为了维护皇室颜面,先帝赐了封号,圈了封地,把顺王支出了京城。 唐文风沉吟许久后,问:“跟着顺王的有多少人?” 赵齐:“不算顺王,二十人。” “二十......不算多。” 崔鸿眼皮子跳了跳,咬着牙低声道:“你别乱来啊。那可不是一般人。” 唐文风奇怪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乱来了?”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少,逃起来比较方便。” 崔鸿:“......” ***** 三人来到郊外后,就让车夫赶着马车去大道上找个茶铺等着。 他们三个摸上了山。 赵齐认路的本事还不错带着他们绕来绕去也没绕丢,还顺利摸到了顺王安营扎寨的地方。 诸侯亲王进京,各自带领的大部队都被勒令驻扎在京城二十里外。 带进城中的人马不得超过一百人。除近身护卫外,其余人皆要除去佩戴兵器。 顺王因为要打老虎,只留下了贴身跟随的二十人,剩下的人让恭亲王带进了京城。 此时,在他们前方三十丈远的地方,扎着几顶帐篷。 一头老虎被套了铁链,拴在了一根打进地里,将近腿粗的铁柱上。 顺王绕着大头走了几圈,双眼发光:“长的真好,看这皮毛油光水滑的。” 大头挣扎累了,闭着眼睛趴在地上恢复力气。 顺王见它不理自己,拿过护卫手里的刀,往它腿上戳了下,鲜血渗出,打湿了皮毛。 大头疼得抽了下,张大嘴冲他吼,扯动铁链哗啦啦作响。 顺王哈哈大笑:“这才有意思嘛。” 唐文风他们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一时间气的脑门儿充血。 崔鸿一拳锤在树上:“这个王八蛋!” 对于没什么印象,且一点也不喜欢的顺王来说,他自然更心疼大头。 唐文风开口:“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野猪群。”他空闲下来也会带着两头老虎来郊外撒欢,对这附近也算有点了解。 崔鸿愣了下:“你是想......”他有些为难,“万一顺王出了事怎么办?” 唐文风头也不回地往野猪群的方向摸了过去:“那正好替皇上解决一个心头大患。” 崔鸿脸色大变。 他不是傻子,唐文风敢这么说,那自然是知道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 难道这次寿诞...... 嘶—— 崔鸿倒抽一口凉气,使劲儿甩了甩头。 别想了,别想了, 再想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唐文风可不知道崔鸿的心惊肉跳,在山凹凹里找到野猪群后,他满意的笑了。 等会儿可全靠你们了。 第182章 还挺记仇,和你家主人一个德性。 第一百八十二章 顺王正要带着手下的人去找那头逃掉的老虎,却忽然感觉地面有些动静。 扭头一看,就见十几头野猪朝着他们狂奔而来。领头的公野猪一对獠牙仿佛带着寒光,到了近前,脑袋一仰,锋利的獠牙刺进一名躲闪不及的护卫腰腹。 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几名护卫被接二连三冲撞过来的野猪撞翻在地,蹄子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 顺王在自己的封地上就经常外出打猎,哪能不知道野猪的厉害。 顾不得再抓逃掉的那头老虎,转身就要逃。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林中窜出,尖利的五爪划出一道残影,落地后,眨眼间又钻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啊!!!!” 脸上一凉,一块面皮啪嗒落下,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淌下,顺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疼,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远处,放火吓跑野猪群的唐文风,崔鸿还有赵齐看着三步之遥外的黑虎,浑身僵硬的如同一根木头。 黑虎用舌头撩了下嘴巴,收回盯着他们的视线,眯了眯眼睛,再度匍匐前进,准备偷袭顺王一行。 唐文风拉了下崔鸿,崔鸿又拽了下旁边的赵齐,三人做贼似的往远离黑虎的方向爬去。 爬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了两只爪子。 三人头皮一麻,缓缓抬头。 “嗷呜~” 看见牙齿爪子都不锋利的老父亲,包子激动的叫了声,大脑袋往唐文风身上拱去。 三人提到嗓子眼儿的一口气吐出去,笑着揉了把包子。 砚台割了衣摆,将头脸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见唐文风他们三人后,对他们指了指包子,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顺王一行。 “去吧,小心些。”唐文风道:“把大头救出来就行。” 砚台点了下头,身形轻盈地窜出林间,如一头豹子般悄无声息接近在野猪群的冲撞中不小心落单的护卫。 大头被拴在铁柱上,脖子上的铁链限制了它,逃不掉,被三头野猪围攻,身上落了不少伤。 气的它不停地挣扎咆哮,爪子在地上挠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迹。 就在一头野猪蹬着蹄子,准备再次冲上来的时候,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在它头上。 野猪被砸的脑袋一蒙,四下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大头鼻子动了动,耳朵抖了下,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一只手从树后伸出来,对它挥了挥。 “吼!” 从它的吼声中不难听出喜悦。 砚台阴了三个落单的护卫后,朝着大头跑来。 与此同时,去偷袭被护卫护送着离开的顺王的黑虎也冲了出来。 它一出来,瞬间拉走了围着大头的那三头野猪的注意力。 看样子,两边是老仇家了。 砚台趁着野猪被黑虎吸引走,跑到大头面前,取下了套在铁柱上的链子。 脖子上的项圈要用钥匙才打得开,只能先就这么挂着了。 “快走。”砚台招呼大头。 大头冲他叫了声,没走。扭身就朝那三头野猪冲去,张开血盆大口吭哧一口咬在其中一头的脖子上,鲜血喷溅。 砚台:“......”还挺记仇,和你家主人一个德性。 有黑虎的帮忙,三头野猪没花多少时间就被大头咬死。 它喘着粗气在原地站了会儿,撩了撩嘴巴上的血,凶恶的眼神瞬间重新变得清澈,迈开爪子朝唐文风跑去,不停拿大脑袋拱他。 唐文风抱住它,有些心疼。 奶奶的,他养了这么多年都没舍得打过,今天却在顺王手底下吃了这么多苦头。 这个仇他记下了。 另外一边,惶惶而逃的顺王一行只剩下十一个人。 砚台阴死了三个,黑虎咬死了两个,剩下的都是死在野猪蹄下和牙下。 顺王失血过多,已经有些不清醒。 爬了好几次才爬上马背,脸色白的跟抹了粉。 护卫们心有余悸的解开拴在大道边树上的马,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往京城飞奔。 经过今日这一遭,短时间内他们都不想再到这个地方来了,更不想看见野猪或者老虎。 不远处的山坡上,唐文风几人看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转身离开。 被砚台阴了的那三个护卫让他们抬到山林深处里扔了,那里头有狼群出没,最适合毁尸灭迹。 做完一切,唐文风他们又在山上找了找,最后在一个坡下找到了摔晕过去的常武,这才下了山。 车夫没去茶铺,找了个阴凉地儿等着,看见他们后,忙赶着车过去。 唐文风让大头进车厢,又把昏迷不醒的常武送进去。 一人一虎几乎占满了车厢,其他人便骑的马。 好在砚台三人骑出来的马没有被吓跑,不然唐文风他们得腿儿着回城了。 骑着马走了一段路,唐文风回头:“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我养不起第三头老虎了。” 黑虎安静地跟在后面,听见他的话抖了抖耳朵,继续优雅地迈步。 唐文风疑惑:“难道我还是吸引老虎的特殊体质?” 砚台咳了声,尴尬道:“它可能并不是想跟着大人你。” 唐文风:“嗯?不跟着我?” 崔鸿接话,有些兴奋:“难道是准备跟着我?” 砚台:“也不是准备跟着少爷你。” 唐文风和崔鸿齐齐沉默,随后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砚台伸手一指走在旁边的包子:“它看上咱们包子了。” 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一瞬。 唐文风木着脸:“是我理解的那个看上吗?” 砚台点头:“它还准备咬包子脖子,没成功。” “诶诶诶!冷静冷静!文风冷静!这不是没成功吗!” 崔鸿伸手去拽要跳下马的唐文风。 一共三匹马,赵齐和砚台同乘一骑,崔鸿和唐文风一人一骑,二人并排走着。 唐文风磨牙:“它想拱我家的白菜,我还怎么冷静!” “这不是没拱成功吗?”崔鸿被他这个白菜的形容逗笑了,“咱们包子看不看的上它都不一定。你看它黑咕隆咚的,跟在煤堆里打了滚儿似的。” 像是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黑虎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些不善。 崔鸿小声嘀咕:“看着还挺聪明。” 第183章 真是女大不中留! 第一百八十三章 唐文风也不可能真的去和黑虎干架。一,它毕竟帮了忙,他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二嘛,他打不过。 这黑虎的体型瞧着和大头差不多,要知道大头是家养的,不像野生的老虎那样饥一顿饱一顿。它这一身腱子肉,一掌下去,唐文风会不会死不好说,但见血是铁定的。 而且...... 唐文风看着走着走着就慢下来的虎闺女,又看了看颠儿颠儿小跑上前,拿尾巴去勾虎闺女,却没有挨打的黑虎。 一颗老父亲的心被扎成了蜂窝煤。 真是女大不中留!气死爸爸了! 唐文风狠狠地瞪了眼不争气的包子。 一个野小子就把你给勾走了! 包子察觉到他的眼神,抬起头冲他叫了声,走过来拿尾巴扫了下他踩在马蹬上的脚。 好吧,还没忘记他这个老父亲。 唐文风一下就被哄好了。 崔鸿只觉得没眼看,就这点儿志气! 这边的画面父慈女孝,另一头的画面却没这么和谐了。 ***** “护主不力,留你们还有何用?拉下去砍了。” 恭亲王一张嘴就要杀了护着顺王逃回来的十名护卫。 禁军统领方相儒看了眼乾文帝,没动。 恭亲王笑着道:“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乾文帝挥手示意方相儒退下,看向恭亲王:“注意你的言辞。” 恭亲王依旧笑着:“我这是夸他呢,毕竟一条对主子忠心耿耿的狗可不好找。” 他指着跪了一地的顺王护卫:“瞧瞧这些个,就是没用的狗。” 乾文帝不想和他说这些没用的,点了一人询问:“说吧,谁把你们伤成这样的?” 被点到的那名护卫身上还有伤,用手捂着腰腹,道:“属下等跟随王爷前去打虎,哪知道一群野猪突然从山上冲下来。把我们冲散了之后,一头黑虎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伤到了王爷。” “黑虎?”恭亲王顿了下,“不是两头普通毛色的老虎吗?” 护卫道:“的确是一头黑虎。或许是王爷抓到的那一头的同伴,趁着野猪群出没,不仅伤了王爷,还偷袭咬死了我们两人。” 闻言,恭亲王不仅不感到害怕,还双眸发亮,连说了三个好:“这才是真正的百兽之王。” 乾文帝此时脑子里浮现出某次听唐文风骂一只扯大头脖子上的毛去做窝的喜鹊的话——真是神经病。 虽然他不知道神经病是何病,但就是莫名的觉得非常贴恭王。 这时,几名太医从殿内走了出来。 乾文帝丢开脑子里骂恭王的话,问:“顺王的伤势如何?” 为首的太医院院首为难的皱了下眉,嘴唇蠕动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惊吓过度,脚腕扭伤,腹部有淤青,可能有内伤。”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最严重的是王爷的脸,伤势太重,怕是会毁容。而且......” 乾文帝不耐:“吞吞吐吐做什么,直说就是。” 太医院院首道了声是:“王爷的一只眼睛恐怕也保不住了。” 黑虎那一爪子直接从顺王左眼皮抓下,伤口一直拉到右边下巴,大半张脸都毁了。 乾文帝听完后沉默了。 恭亲王懒洋洋地坐下:“皇兄,老五是为了打虎给你做寿礼才遭此大难,你可得有点表示啊。” 乾文帝看他:“你想朕做何表示?” 恭亲王道:“自然是带着人平了山头,找到那头黑虎给老五报仇。” 乾文帝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知道一头老虎的领地有多大吗?” 恭亲王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这万里江山都是你一人的,区区一头老虎又算得了什么。” 乾文帝只觉得心累,不想和他多言:“你先回去歇着吧。” 恭亲王只能起身,摇头啧道:“可怜的老五喔~” 乾文帝捏了捏眉心,招来四喜,对他低声吩咐道:“让王柯去唐文风那儿看看。” 听见顺王等人在郊外看见两头老虎时,他就怀疑是唐文风养的那两头。 可现在又冒出一头黑虎,让他又不那么确定了。 四喜领命退下后,乾文帝看了眼打开的殿门,有些疲惫的叹了声。 或许他不该这么心急把人招进京。 ***** 唐文风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人,连忙撩开马车帘子:“赶紧下来。” 黑虎探出头,跳到地上,跟在包子后面进了院子。 在确定黑虎要跟着他们之后,唐文风就让它进了马车。毕竟这家伙伤了顺王。顺王死了还好,若是没死成,少不得要带着人再去找这头黑虎报仇泄愤。 让人看见黑虎跟着他们进城,岂不就直接给顺王递了证据。 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我去找个开锁的,找到了带过来。”崔鸿道。 唐文风点头:“麻烦你多跑几趟了。” ”有什么麻烦的。”崔鸿笑着说,“过几天等大头伤好全了,把它们送到我家去住两天。我娘稀罕的不行,前些天还在念叨它们。” 唐文风笑了:“行。” 崔鸿找的人嘴严,手艺也好。 虽然进了门发现自己要给一头老虎脖子上的项圈开锁,锁匠师傅差点吓晕过去,但极高的职业道德还是让他完美的完成了工作。 唐文风看着大头脖子那一圈因为挣扎被磨烂的皮肉,又往顺王头上记了一笔。 崔鸿拍了下大头的脑袋:“等会儿让人给你送头肥羊来,让你补一下。” 疼的有些没精神的大头没像往常那样躲开他的手,蔫蔫儿的叫了声。 崔鸿啧了声:“你这副样子可不能让我娘看见,不然准得心疼坏她。” 又留了会儿,他才起身离去。 没过多久,宁府的下人就送着肥羊来了。 大头虽然没精神,但胃口依旧非常好。 大口大口撕咬着肥羊,一脸的凶神恶煞,仿佛嘴里嚼着的是今天抓了他的那群人。 唐文风摸了摸它的脑袋,转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在外头跑了这么久,饿死他了。 哪知道一抬眼就看见院子里,黑虎正没皮没脸地想往包子背上爬。 唐文风瞬间火起,也不惦记着做饭填饱肚子了,撸起袖子要找刀劈虎。 包子翻了个身,一脚蹬开黑虎,起身走到气势汹汹的老父亲身边蹭了蹭他的腿。 唐文风哼了哼,带着它进了厨房。 黑虎拉了拉耳朵,垂头丧气地往院子里一趴。 追媳妇儿好难啊。 第184章 你是懂借花献佛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滚!滚出去!滚!” 偏殿内,一通噼里啪啦的响动过后,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连滚带爬跑了出来,面上皆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表情。 下了早朝过来的乾文帝挥手让他们退下,抬脚进了殿内。 “不是让你们滚吗?”顺王抓起手边的香炉,头也不回地往门口砸过去。 还在门外的四喜吓得倒抽一口气,就要扑过去挡下。 乾文帝偏了下头,香炉擦着他耳边过去,砸在地上砰的一声。 四喜腿都吓软了,扶着门框缓了缓。 顺王察觉到不对劲,回头。 见是乾文帝,脸色变了下。 乾文帝打量着他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垂眸,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随后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朕替你寻了位神医,等会儿让他给你瞧瞧。” 顺王怀疑:“神医?真神假神?” 乾文帝道:“锦儿自小体弱,如今服了他的药,精神瞧着好了不少。前些个日子还和友人去马场赛了马。” 这个大侄子的身体弱成什么样子,顺王也是知晓的。 心中不由升起喜意:“那皇兄你快些将人叫来给臣弟看看才是。” “慌什么,你脸上的药才换过。”乾文帝掀了下衣摆坐下,“朕来还想问你点事。” 顺王神经绷紧:“什么事?” 乾文帝看着他:“朕知晓你虽贪图享乐,稀罕新奇,却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京城郊外,带人去打虎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顺王点头:“是。我瞧着那两头老虎毛色不错,就想着打来送给皇兄你做寿礼。” 乾文帝夸道:“你眼神儿倒是挺不错。” 顺王还挺得意:“经常出去打猎遛鹰,眼神儿不好不行。” 乾文帝又和他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顺王脸色就是一变。 果然被恭王猜到了,这老家伙要来问他这件事。还好他们提前串了话。 殿外,乾文帝一边走一边低声感叹:“看来朕这两位弟弟准备爬上一根绳啊。” 四喜垂着头跟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 这日下了早朝,唐文风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街道上,正准备去驿站取爹娘托商队寄过来的东西。 哪知道经过一条巷口时,里头突然冲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跑的太急,没看见他,重重撞到他身上,直接把没有半点防备的唐文风撞的摔在地上。 边上摆摊的小贩看见了,哎哟一声,连忙过来扶他:“唐大人,你没事儿吧?” 骑自行车上下朝的就唐文风一人,京城的人哪怕不认识他,也听说过。 “没事没事。”唐文风摆摆手。 “大人,大人救我!”女人在听见小贩的话后愣了下,随后一把抓住唐文风的袖子,手指拽的紧紧的,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唐文风还蒙着圈呢,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一回事。 就见巷子里跑出来几人。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眉眼和女人有些相似,想来是她父亲。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中年男人骂道:“你个死丫头,这天大的好事儿别人求都求不来,就你蠢,还惦记着那个穷读书的,非要过苦日子。你是想气死老子不成!” 女人哭着道:“我已经和棋哥互许终身,怎能毁约?您不能见钱眼开,逼迫女儿啊!” “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中年男人说着就要上前来动手。 唐文风连忙抬起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中年男人本想骂你是谁啊,还来管他们家的事,结果视线一转,看见他身上还未换下去的官服,又看见还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立刻明白过来。 顿时换了副嘴脸,谄媚地笑着:“唐大人,我不是真想打她,就是吓唬吓唬。” 唐文风扶起自行车:“你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不动就骂,就打。像什么样子。” “诶诶诶,您说的是。”中年男人点头哈腰。 女人抽泣着,一张脸都哭花了。 这时,一个神情有些唯唯诺诺的中年女人上前来:“花儿啊,咱们回家吧,啊。” 女人看了眼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重重哼了声:“今天也是看在唐大人的面子上,要不然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女人咬着唇,小声问:“那您不逼我了?” 中年男人不耐烦:“不逼了,不逼了。” 女人立刻笑了。 唐文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赶紧回去吧。” 女人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唐大人。” 唐文风摆了下手,跨上自行车走了。 苗桂花他们寄了老多东西除了一些晒干的山货,还有自己做的各种酱和罐头,除此之外,还有换季的新衣裳和一些其他的东西,七七八八一大堆。甚至连连专门烘干的硬梆梆,给大头和包子磨牙的肉干都有。 唐文风把包袱拴在车座后面,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来来来,分东西了。” 正在给院子里给种在木头箱子里的菜拔草的赵齐和常武听见他的话,快步进了堂屋。 包袱里还有一封信,说了家里人都好,还有一些其他的琐碎事后,就是交代寄来的东西怎么分的。 一共七身衣裳,其中三套是唐文风的,剩下的四套,赵齐,常武,砚台和崔鸿一人一身。 还有鞋子也是,赵齐他们也都有。 “婶子她们真好。”常武欢喜地抱着自己的衣裳和鞋子。 赵齐道:“大人,下次你寄东西回去的时候,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买些东西。” 吃大人的,喝大人的,每天没什么活儿干,还要拿大人家里人寄来的东西,他们受之有愧啊。 唐文风拿了两条敲的梆梆作响的肉干出来:“行,下次寄东西的时候告诉你们。” 他扬了下手里的肉干:“来,大头,包子,奶奶他们给你们寄的肉干。” 大头和包子立刻凑过来,张大嘴巴。 唐文风一张嘴放了一条肉干,抬眼看着门口探头探脑的黑虎,一张脸拉的老长,满心不情愿地又扔了条给它。 “喏,黑煤炭,你的。” 仗着人家听不懂黑煤炭是什么意思,唐文风就这么给它取了名字。 黑虎张大嘴接住肉干,屁颠颠走到包子旁边,把肉干吐到它面前,讨好地蹭了蹭它。 包子看了黑虎一眼,尾巴轻轻勾了它一下。 黑虎瞬间双眼迷离,魂儿都快飞了。 我特么...... 唐文风满心脏话。 你是懂借花献佛的! 第185章 那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兄弟就是拿来卖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顺王脸上的伤开始结痂后,就搬到了别院去住。一直在宫里进出不太方便。 不过自从他搬进别院后,隔三差五,别院之中就会响起女人的惨叫声。 好在附近没多少住户,否则怕是会闹得人心惶惶。 这天夜里,别院的小门被从里打开,两名护卫抬着一个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走了出来,将其扔在了候在小门外的车上。 “唉,明个儿又得重新给王爷寻摸人了。”看着远去的马车,一名护卫叹道。 另外一名护卫道:“不过是耽误点功夫罢了。有她们在,你我才安生。”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这名护卫嘟囔着,“这京城真不是个好地方,自从来了后,就没安生过。” “有什么不安的。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这些个女人让王爷撒气,受罪的就是咱们。”另一名护卫推了推他,“赶紧进去吧,这么晚了,明日还得早起。” “说的也是。” 二人进了小门,将门关上。 ***** “唐文风!文风啊!” 大清早的,崔鸿就上了门。 熟门熟路直奔唐文风的房间,一把掀开被子。 “你是猪啊,还在睡,赶紧起来。” 唐文风呻吟一声,满脸痛苦地睁开眼睛:“你有毒啊!这么早就过来了。” “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今天陪我娘和媳妇儿去城外寺庙上香。” 崔鸿拽他起来:“赶紧的穿衣服,我娘和媳妇儿在城门口等着呢。” 唐文风哽咽着,戴着痛苦面具慢吞吞拿起搭在床架上的衣服。 等他洗漱完,崔鸿和赵齐他们说了一声,直接拉着他出门。 唐文风企图挣扎:“我还没吃饭。” 崔鸿:“放心吧,饿不着你。车上给你带了吃的。” 唐文风:“......”早知道昨天就不答应了。 上了马车,唐文风接过砚台递来的保温桶,拿勺子舀了一颗小馄饨放进嘴里。 唔,好吃。 保温桶里面是陶瓷做的,外头套了厚厚一层木头。保温效果比不上唐文风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的不锈钢保温桶,但也还是挺有用的。 马车里闷着挺热,两边的车窗帘子便掀了起来,挂在了勾上。 唐文风一边吃小馄饨,一边打望着街道。 这会儿太阳刚出来,还不热。街上很热闹,全是逛街的。 而且今日正值庙会,好些人结伴往城外走。为了去庙里上炷香,求个平安,求个财运,求个姻缘仕途什么的。 “唔?”嘴里嚼着最后一颗小馄饨的唐文风突然皱了下眉,凑到车窗边往外看。 坐在另一边的崔鸿凑过来跟着往外瞧:“看什么?你看见熟人了?” “不是。”唐文风把小馄饨咽下去,“刚刚看见街边有一个男人在打骂一个女人。” 崔鸿撇嘴:“这些窝囊废就知道欺负女人,有本事上边关打仗去,看不把他们吓尿裤子。” 唐文风没说完的是,那对男女他看着有点眼熟。 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马车一路哒哒哒,很快出了城。 出了城门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便看见了位于半山腰的崇光寺。 九百九十九阶石梯盘旋而上,叫人望而生畏。 唐文风还没开始爬,就觉得自己腿已经开始抽筋:“我后悔了,我可以回去吗?” 这一上一下,他两条腿怕是得废喽。 崔鸿摇着扇子,笑得贱兮兮:“砚台可不会赶车送你回去。” 唐文风转身就走:“那我腿儿着回去。” 看他还真准备走,崔鸿忙拉住他:“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往年就我陪着我娘过来。” 唐文风磨牙:“所以你今天就拉我下水?” 崔鸿心虚:“那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兄弟就是拿来卖的。” 唐文风:“......” 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下了马车,看他俩在这里拉拉扯扯,走了过来。 新平长公主看自家小儿子:“你是不是又欺负文风了?” 崔鸿大呼冤枉:“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还欺负他?” 秦书绘忍俊不禁:“谁叫你以前是京城的小霸王。肯定是你先欺负人咯。” 崔鸿真真是有口难言。他也不想当小霸王啊。 看他吃瘪,唐文风乐了。 虽然嘴上说要走,但也不可能真走。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的。 新平长公主笑着拍了下一脸委屈的儿子,说:“走走走,等会儿上了香,再给你们求个平安符。啊,文风还得再求个官运的。” 崔鸿忍不住吐槽:“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当官,还求官运呢。您还不如给他求个啥时候辞官回乡的签。” 新平长公主拧他:“你这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痛痛痛,娘啊,您轻着点儿!”崔鸿一边嗷嗷叫一边往唐文风身上扔眼刀子。 唐文风默默望天,装作没看见。 砚台和另外一名车夫留在山下守着马车,唐文风四人则开始爬长长的石梯。 有时候,唐文风是真的挺佩服女性的。 一旦她们想要做什么事,那是怎么样都不会累似的。 爬了一半,唐文风和崔鸿已经气喘如牛。 这石梯高高低低不均匀,爬的那叫一个累。 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扭头看他俩,满眼都是嫌弃:“你们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回去后得好好补补。” 崔鸿苦逼脸:“每年您都说这话。”再怎么补,他先天条件就在这儿了。 新平长公主笑道:“那每年也没见你一口气上去过。” 崔鸿心道,您就是让砚台来,他也不能一口气上去啊。 走到最后,两个难兄难弟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唐文风爬完最后一梯,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喘着粗气:“回去......呼......回去我就锻炼......” 崔鸿吞了吞干涩的嗓子:“带我......带我一个。” 二人在原地坐了会儿,这才起身去找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 第186章 很多时候,身在泥泽,不由己身。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本着来都来了,唐文风和崔鸿也去殿中上了香,拜了拜各路菩萨神佛。 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给家里人加上唐文风都求了一道平安符。求完平安符又去排队求签。 解签的老师傅胡子都白完了,笑呵呵地坐在那儿,和蔼的给每一位求签的香客解签。 新平长公主叫过唐文风和崔鸿:“你俩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赶紧过来。” 等他俩到了身边,便将签桶递过去。 唐文风和崔鸿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被新平长公主一人给了一下。 崔鸿缩了下脖子,跪下后抱着签桶抖了抖。 啪嗒一支签从里掉出来。 他捡起签,把签桶塞给了唐文风。 唐文风很无奈,不信这个,但是在新平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只能老老实实跪下求签。 他拿着抖出来的签去找老师傅解签的时候,崔鸿的签文已经解出来了。 大概意思是他这辈子荣华富贵不断,锦衣玉食不愁。 “我看看你的签文。”崔鸿探头,低声念着,“得遇清风,扶摇万里,鲲鹏展翅,直上九天?这什么东西?说你不是池中物?” “我哪知道。”唐文风一边回着,一边走到老师傅面前将签给了他。 老师傅已经听见他俩的谈话,接过签扫了一眼,便盯着唐文风瞧。瞧着瞧着就笑了,一边笑还一边点头说好。 崔鸿性子急:“老师傅,您倒是说说,我这兄弟求出来的签是个什么意思?” 老师傅看着他:“你方才不是说了吗?” “啊?我说......”崔鸿道:“喔,我说他不是池中物?” 老师傅点头,笑看唐文风:“施主,你命中多贵人相助。若是抓住贵人给的机会,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有所大作为。” 崔鸿听乐了:“大作为?我兄弟现在就已经有很大作为了。以后还能如何?难不成封侯拜相?” 老师傅再次点头:“差不多。” 崔鸿顿时哈哈大笑:“您可能不知道,我这兄弟一颗心都拴在乡野田间,他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辞官回乡。” 老师傅面色不改:“此一时彼一时。施主此时的愿望,如何又能替以后做得数。很多时候,身在泥泽,不由己身。” 崔鸿不笑了,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表情平淡:“老师傅还是慎言得好。” 老师傅竖掌行了个礼。 新平长公主看气氛不对,连忙开口:“走吧走吧,香也上了,签也求了,咱们去逛逛,等会儿再去吃顿斋饭。” 秦书绘挽着她的手,附和道:“我好些年没来了,正好到处走走。” 崔鸿咳了声:“那咱们走吧。” 唐文风点头。 出了大殿,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笑着。他俩落在后头,两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到底是崔鸿先憋不住话,拐了他一下:“你还真信那老头儿说的话啊?那都是唬人的。” 唐文风心道,我也想不信,可是我特么都穿越了。还能有啥不可能的。 他按了按额头:“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还能被屎给憋死不成。” 崔鸿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你真粗俗。” 唐文风甩他一个白眼:“我这叫接地气。” 崔鸿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歪头凑近他低声道:“你说,我那个......舅舅会不会是真把右相的位置给你留着的?如果是,可不正好应了这签?” “不会。”唐文风左右看看,见这一片只有寥寥几人,小声说,“有些时候,权力集中在一人手中方能更安稳。” 崔鸿不是蠢人,一点就透,震惊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他那位皇帝不仅不会提拔下面的人补上右相之位,还很可能废了左相这个职位,然后将丞相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唐文风转头看路旁的银杏树:“我什么都没说。” 崔鸿吞了吞口水,深知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赶紧转移话题:“诶,那边有卖小吃的。咱们过去瞧瞧。” 唐文风:“好。” ***** 从崇光寺下来,唐文风和崔鸿彻底趴了窝。瘫在车厢里宛如一条死鱼。 进了城,看时辰还早。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商量着还要去逛逛。 见这俩不争气的死活不愿意再动弹,新平长公主只好叫上砚台一道。 唐文风和崔鸿给了砚台一个“幸亏有你”的眼神,缩回马车里继续休息。 二人瘫在马车里打着瞌睡,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到被人吵醒,天边已经漫起橙红色的云霞。 唐文风撩开车帘子,睡眼朦胧地探出头,想要看看是谁在骂骂咧咧。 结果一看之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头也不回地踹了脚还没睡醒的崔鸿:“赶紧起来,嫂子让人堵了。” 崔鸿瞬间清醒,一骨碌起身,掀开马车门帘就往下跳去。 唐文风跟在他后头。 “又是你!”崔鸿一脸不耐。 秦书绘忙道:“鸿哥,易小姐是来帮忙的,你态度好点。” 易云竹冷笑:“你还真当自己是金疙瘩不成,还非得一直喜欢你了。” 崔鸿:“......” 唐文风忍笑。 易云竹倏地看过来:“我现在就是看上你旁边这个,也看不上你。” 唐文风:“......”并不想掺和进你们的爱恨情仇,请忽视我,谢谢。 崔鸿比她冷笑的更大声:“最好是这样。” 易云竹脸色很难看,围观的人还以为她要吵起来,哪知道她一声不吭,带着下人转身走了。 崔鸿忽然间有些心虚:“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书绘叹了声:“明日挑些礼送到易府上去吧。” 崔鸿正要点头说好。斜刺里却伸出来一只手,想要去抓秦书绘。 “你做什么?”崔鸿一手揽住妻子,一手挡住来人。 秦书绘惊呼了声,忙和他说:“鸿哥,方才就是他们想要抓我走,被易小姐带来的护卫拦下了。” 崔鸿定睛一看,只觉得来人有些熟悉。 唐文风记性比他稍微好一点,看清来人的脸后,暗道一声不好。 “崔兄,快去通知砚台。”说完他转身就跑。 崔鸿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有些着急:“你上哪儿去?” “找那位易小姐!” 远远传来唐文风的回答。 第187章 这个吼声......这特么不是狮子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易云竹心情不好,一路都在骂不识好人心的崔鸿。 跟在她身后的下人大气不敢出,只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跟着。 就在这时,几人从旁边的小巷闪身而出,一把抓过易云竹扔到肩上,扭身钻进巷子里便不见了踪影。 跟着易云竹的下人大惊失色,大呼了一声小姐。追进了巷子,正要分散开去找人,却被对面留下来的人拦住。 对方的身手不是普通护卫,易云竹身边的人完全不是对手。 等到唐文风找过来,易家的人在巷子里躺了一片。 “喂!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我送你去找大夫。”眼看其中一人还有气,唐文风就要把他背起来。 那人却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一样东西给他,含糊着说:“掳走......掳走小姐的人......我拽下......拽下来的......” “喂!喂!”唐文风拍了拍他,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将人放下,他倒退着出了巷子。 到了大街上,才算是松了口气。刚才自己冒冒失失跑进去,现在才升起一丝后怕。 唐文风看了眼手里沾染了鲜血的东西,眉头皱了下。 是块腰牌,顺王的手下。 他果然没有认错。 那一日在郊外,想要动手抓秦书绘的那人他曾经在顺王身边见过。 不过顺王的人大费周章转移视线掳走易云竹做什么?难道是想以此要挟易太傅? 暂时想不明白,唐文风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知易家才是。 说来也是巧,他没跑出去多远,就看见了在街边给外甥买小玩意儿的秦怀远。 唐文风急忙过去,拍了他一下:“快,把自行车借我一下。” 秦怀远见是他,脸上刚扬起一个笑,准备打声招呼,手底下扶着的自行车就被抢走了。 等他从懵逼中回过神,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远去的背影。 做什么这么急? “秦少爷?”砚台看见他,忙问,“你有看见唐大人吗?” 刚刚付了钱的秦怀远扭头看见他,抬手一指:“你说唐夫子吗?他拿了我的自行车往那边去了,看着挺急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谢谢,砚台也飞快跑了。 搞什么,一个两个,出人命了啊。 秦怀远不解地摇摇头,摇着手里拨浪鼓和小铃铛慢慢往家走。 行至半路,一辆马车忽然在他身边停下,车窗撩起,露出一张脸:“二哥!” 秦怀远抬头一看:“小妹!” 崔鸿凑过来,急问:“姓秦的,你看见文风和砚台了吗?” 秦怀远再次抬手一指:“他们往那边去了。” 崔鸿探头看了眼,和秦书绘道:“他们肯定去易家了。”说完立刻放下帘子,吩咐车夫掉头。 看着远去的马车,秦怀远未出口的话噎在嗓子眼儿。 你们倒是稍我一程啊,我一点不介意和你们多跑一趟的。 ***** “你说什么?我妹妹被人掳走了?”易行知震惊。 “千真万确。”唐文风将手里的腰牌给他,“你们家的护卫和下人死在了巷子里。我追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护卫给我的。” 易行知狐疑:“你和我妹妹很熟?” “不熟。但是她帮了我嫂子。”在易行知疑惑的眼神中,唐文风解释,“就是崔鸿的妻子。” 易行知磨牙:“这个不争气的。” 他看向唐文风:“你等着!” 他掉头进了大门,很快就带着十几人跑了出来。 “你知道顺王在哪儿?”唐文风问。 易行知道:“左不过那几处别院,一处处找过去便是。” 他其实不是很相信唐文风的话,唐文风和崔鸿交情好,他不喜欢崔鸿,连带着看唐文风也不怎么顺眼。 可这个时辰了,妹妹还没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就是肠子悔青了也无济于事。 “大人!” 砚台总算是追了来。 唐文风眼睛一亮:“你来的正好,跟我们一起走。” “对了,长公主她们呢?” 砚台道:“碰见大少爷了,夫人跟着大少爷回去了。二少爷......” “文风!砚台!” 说曹操曹操到。 马车哒哒哒跑过来,还没停稳,崔鸿就撩开帘子停了下来。 “你们要去哪儿?” 唐文风:“顺王那儿。” “顺王?”崔鸿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门外挂了个刻着五的木牌那处别院。” 他是皇帝的外甥,知道的自然比外人清楚。 “那我们先过去。”唐文风转身要走。 崔鸿眼疾手快拉住他,低声道:“这些事你别去掺和了。顺王不是好人,他手底下养的人也不是好东西。你和他们对上,万一有点什么事......” 唐文风抬手打断他:“我做不到置身之外。” 就算今天不主动出面在顺王那里挂上号,总有一天,乾文帝也会把他推出来。 他有这个直觉,他今后会和顺王,还有恭王交手。 崔鸿咬牙:“那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他总会给一两分面子。” 见唐文风要说话,他直接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主意。” 易行知看他们磨磨蹭蹭,已经等不及带着人走了。 崔鸿让车夫把秦书绘送回家。 秦书绘很担心,可也知道阻止不了他们,只能说:“你们小心些。” 她放下帘子:“走吧。” 等到马车远去,三人才快步追上易行知一行。 此时顺王的别院里,正闹得鸡飞狗跳。 易云竹挣扎间砸破了顺王的头,推倒了桌上的烛台,把屋子点燃了。 她还从窗户翻出去,趁着其他人在救火无暇他顾时,循着狗叫声摸去了顺王关养爱宠的院子,用石头砸掉了锁,把里头的“宠物”放了出来。 唐文风他们一行人赶到时,正要抬手敲门,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这里头怎么这么吵? 崔鸿将耳朵贴到门上,满脸怀疑人生:“我怎么听着像是有狼在叫?还有一种没听过的吼声。” 唐文风闻言也弯腰将耳朵贴到门上。 然后他的表情瞬间扭曲。 崔鸿听不出来,他还听不出来吗? 作为一个看了许多年人与自然的忠实观众。 这个吼声......这特么不是狮子吗? 第188章 他就是从地里刨出来一条虫子成亲,也绝对不会娶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等,还是翻墙?”崔鸿跃跃欲试。 “翻墙啊,还等什么!” 易行知说完就跑到院墙下,将衣摆往腰间一掖,踩着下人的肩膀攀上了墙头。 看他趴在上面一脸震惊,崔鸿忍不住问:“你倒是说说你看见什么了啊?” 易行知满脸恍惚:“我看见群魔乱舞。” 崔鸿:“哈?” 等到他们几人都爬了上去,这才明白易行知话里的意思。 果真是群魔乱舞。 狼,豹子,狮子,老虎,还有狗子和人,在院子乱成了一锅粥。 顺王被人护在身后,表情愤怒到像要吃人。 “喂,那不是你妹子吗?”崔鸿推了下易行知。 易行知扭头看去,就见易云竹鬼鬼祟祟顺着墙根儿想往大门溜。 易行知在身上摸了摸,摸到钱袋子打开,从里头拿了块碎银出来,当石子儿砸向妹妹。 易云竹摸了摸脑袋,抬头。 “哥!” “赶紧过来!”易行知真想打死这个不省心的。 易云竹赶紧提着裙子跑过来。 易行知翻过墙跳下地,让她踩在自己肩膀上往上爬。 就在崔鸿和唐文风抓住易云竹的手时,他们这边的动静被顺王发现了。 “不能让那个贱人跑了!给本王抓住她!” 想也知道这些野兽是被谁放出来的,顺王看易云竹的眼神都仿佛淬着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快!快上来!” 唐文风和崔鸿将易云竹拉上去后,顺王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易行知转身看着他,心里有些发虚:“王爷。” 易云竹趴在墙头上,指着顺王大声说道:“哥,他就是个疯子,他拿鞭子抽我,还想用烛台烧我的脸。别院里关了好多女人,都是他让人抓的!” 唐文风和崔鸿大惊。 尤其是崔鸿。 想到秦书绘差点被抓走,会落得一个囚禁折磨的下场,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等到清醒过来,人已经跳了下去。 唐文风伸出手去没能抓到人,气的拍了下墙头,随后跟着跳了下去。 砚台紧随其后,拔出长刀挡在了他们三人身前。 顺王看着崔鸿,脸上的表情宛如恶鬼:“我的好外甥,你是要跟着外人一起和我作对?” 崔鸿怒道:“我不仅要和你作对,我还要动手!” 他将手里的扇子一扔,整个人扑上去,狠狠攥起拳头就要砸向顺王的脸。 但顺王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近身。 虽然顾忌着他是长公主的儿子不敢下重手,但也直接扣住他的双臂拧到身后。 砚台眉头一皱,持刀上前。 刀光一闪,一人惨叫一声,捂住鲜血直流的手臂。 砚台一脚一个踹开人,抬手按住崔鸿的肩膀将人推到身后,手中长刀指向顺王,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亮到顺王等人眼前:“我乃前暗卫头领,奉命保护长公主与其子。王爷若放我等离去,今日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否则,怕是要传进皇上耳朵里。” “你敢威胁本王?”顺王眯了眯眼。 砚台表情不动:“不敢。” 沉默许久后,顺王冷笑:“说的好听。保护?呵,不就是监视嘛。” 崔鸿听的脸色一变。 顺王抬眼看着墙头上的易云竹,手指点了点她:“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不然死都是痛快的。” 易云竹气的浑身发抖,想要破口大骂。但他们此时占据下风,只能憋屈的忍着。 顺王挥手:“放人离开。” 围在四周的护卫立刻散开。 下人赶紧把大门打开,退到一旁。 唐文风几人后退着往大门口走。 就在他们快要跨出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唐文风。” 几人齐齐转头。 顺王视线落在他身上:“本王听说你养了两头猛虎。” 唐文风知道他肯定早把自己的事打听了清楚,也没隐瞒:“是。” “本王改日登门......” 不等他说完,唐文风就笑着拒绝:“寒舍简陋,恐招待不周。” 顺王脸色阴沉下来:“不识趣的东西。” 唐文风微微一笑:“我是人,不是物。比不得王爷是个东西。” “本王才不是......”顺王嘴角抖动了几下,阴阴的笑了,“好好好,牙尖嘴利,果然和本王听说的一模一样。希望下次再见,你这张嘴还能这么利。” 唐文风一拱手:“一定不负王爷期许。” 顺王:“......” 等离开了别院,崔鸿还一肚子气。 ”我一定要将这事告诉给娘,让她告诉给皇上。” “皇上不会处置顺王的。”唐文风回头看着别院大门,“起码不是现在。” 崔鸿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越发觉得气闷了。 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他瞄向了砚台。 “等回去后再和你好好算账。” 砚台心中叹气,知道暴露了后会得不到他的好脸色:“皇上没有恶意。属下也从未将宁家的事上报给皇上。” 崔鸿哼道:“这话你和我娘说去吧。” 砚台再次叹气。 “行了,都快走吧。”易云竹摸了摸身上的鞭伤,“这破地方姑奶奶早晚找机会一把火烧了它。” 易行知立刻瞪着她:“你要是敢乱来,信不信我把你送去清心庵!” 清心庵是尼姑庙,有些管教不得,或者品行不端的女子,会被送进去“修身养性”。进去容易,下山却大多遥遥无期。 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能再离开。 易云竹本来还想顶嘴,可看他的表情不像说笑,瞬间不敢再说话。 “我们就先走了,你快把你你妹妹带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瞧瞧伤吧。”崔鸿有些别扭,“今日......多谢你了。” 如果不是易云竹出面,被抓走的或许就是他妻子。 秦书绘可没有易云竹的那般能折腾,被抓走了,保不齐会受什么伤害。 易云竹翻了个白眼:“秦书绘可比你讨喜多了,我是看在她的份儿上才帮忙的,又不是为了你。” 崔鸿憋出一句:“以前的事对不住。” “怎么?后悔了?姑奶奶现在单身,你若是想要感谢,不如......” “告辞!”崔鸿不等她说完转身就跑。背影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滋味。 唐文风和砚台忍不住笑了出来。 易行知尴尬的不行:“你们别听这丫头瞎说。” “懂懂懂。” 唐文风和砚台对他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看人走的都看不见了,易云竹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易行知恨铁不成钢:“那崔鸿到底有什么好,你就非得看上他。” “我才不是看他。”易云竹抿了下嘴。 “不看他,那你还能看谁?” “哥,你觉得那个唐文风怎么样?” 易行知木着脸:“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易云竹小跑着追上去,“我现在瞧着他挺不错的。虽然脸生的没有崔鸿好,家世也比不上。可其他的一点不差。” 易行知呵呵:“他就是从地里刨出来一条虫子成亲,也绝对不会娶你。” “有你这么嫌弃自家妹子的吗?” “我说的是实话。” “可是我一点不想听实话。” “不爱听就把耳朵捂着。” “哥,你真讨厌!” 第189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天的事,虽然砚台说不会传进乾文帝耳朵里。可哪里又能瞒过他。 如唐文风所说的那样,乾文帝哪怕在知晓了顺王的所作所为后,依然没有对他动手。只不过是吩咐下去,让巡逻的城防多添加了些人手,保证每一处角落都不会落下。 说不上到底是不是失望,总之,崔鸿对这个皇帝舅舅的滤镜是破灭了点。 这一日,唐文风刚打开门,就和坐在门口的砚台对上了眼。 “大人,早上好。” “你怎么在这儿?” “长公主不要我了,我实在是没地方可去,只能来投奔大人你了。”砚台起身,拍了拍衣服。 唐文风黑线:“长公主不要你了,你不是应该回去找皇上吗?” 砚台很无奈:“当年被赐给长公主时,皇上就说了,如果哪天长公主知道了我前去的目的,那我也就不用回去了。” “不是,那你现在来我这儿,不会也是来监视我的吧?” “都说了不是监视。” 砚台这两天在宁家已经解释了无数遍:“皇上当时刚刚登基,怕有人对身边人下手,尤其是一力支持他登基的长公主。所以才将我和另外三名暗卫送与长公主。” 唐文风:“那另外三人呢?他们有地方去?” 一句话将砚台扎的体无完肤:“我是孤儿。” 也就是其他人都有家,他没有。所以他没有地方可去。 唐文风瞬间同情了:“进来吧。” 赵齐和常武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连大头和包子都过来蹭了他一下,随后高冷的走开。 “快带我去你们房间。”砚台兴致勃勃地说。 赵齐:“砚哥,你可能得去大人房里打地铺。” 砚台:“......你们屋里不能打?” 常武举手:“已经打了一张地铺。” 他和赵齐每天轮流睡床。 砚台扭头看唐文风:“大人,你也是时候换栋宅子了。”人都睡不开。 “你还挺挑。”唐文风没好气,“我下朝回来就去看看。” 既然要换宅子...... 赵齐道:“换个院子大些的吧,大头它们三个都玩不开。” 常武点头:“房间再多一点的,起码够咱们四个一人一间,地上硌得慌。” 砚台跟着道:“有个池子最好,可以养点鱼。大人做鱼好吃。” 唐文风扭身就走,一个两个的,真当他兜里全是银子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发,一路行至宫门口。 唐文风看见外头放了三顶颇为华丽的轿子。 也不知道是谁人的。 快步走到承天殿外,唐文风惊讶的发现,顺王竟然在。而除了他外,还有两个生面孔。 其中一个想必是恭王,另外一个又是谁? 是端王,还是宁王? 而宫门外的轿子,或许就是他们的。 早朝时间一到,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三位王爷连同大皇子站在最前方。 乾文帝垂眸看着下方:“你倒是比端王还快些来。” 宁王笑着说:“谁让臣弟的封地比老三的近些呢。”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后,唐文风收回盯着前方的视线。 人快到齐了,离寿诞的日子越来越近,好戏就要开场了。 有点期待啊...... ***** “你有传太医来看看吗?” 新平长公主将水端给乾文帝:“我瞧着你脸色怎么没有先前好。别是最近累着了。” 乾文帝接过水喝了口,笑道:“自从唐文风提出来双休,推迟早朝,那些个大臣办事的能力都大大提高,一个个巴不得赶紧把事情解决完好回家歇着。递上来的折子越来越少,朕现在闲的很,哪会累着。” 新平长公主笑了:“那还多亏他了。” 乾文帝点点头:“是这样。” “对了,我已经按你说的,把砚台赶出去了。”新平长公主有些疑惑,“你若是担心顺王等人对文风不利,再送些人给他便是。为什么要让砚台找机会暴露自己?还不让鸿儿知道。” 当年把砚台四人赐给新平长公主时,乾文帝就实话实说,一个是保护他们一家,另一个是怕有奸细混进宁家,所以砚台几人也有监视的作用。 乾文帝哼了声:“崔鸿那小子机灵是机灵,但演戏的功夫却不成。” 说罢,他长叹一声:“倒不是担心顺王他们对唐文风那小子下手。而是过不久,或许朕需要他办一些事。有砚台跟着,朕放心些。” 新平长公主看着他:“日子还长,你别太过心急。累倒了倒得不偿失了。” 乾文帝点头:“朕知道。” “那你睡会儿。文风说睡睡午觉,对什么心脑血管有好处。唉,反正我也不懂。”新平长公主笑了笑,“不过现在我是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行,那朕睡会儿。” 乾文帝笑着走到软榻边躺下。 新平长公主给他盖上薄毯:“我去母后那儿坐坐。” 乾文帝合上眼:“好。” 新平长公主看了会儿他,轻轻抚了抚他的额角,这才放轻动作起身,走到外间小声吩咐四喜:“给换上助眠的香。半个时辰后一定要把人叫醒。睡太长容易昏沉,夜里也睡不好。” 四喜:“奴才记下了。” ***** “哎哟!唐大人!” 百无聊赖坐在屋檐下打瞌睡的牙人听见动静,睁开眼抬头一看,见是他,立刻起身笑着问:“大人今个儿来是想买点什么?” 唐文风撑在自行车龙头上:“我想看大点的宅子。” 一听是大买卖,牙人乐开了花:“大人有什么要求没?” “院子要大,有个池子,最少四间卧房。”想了想,唐文风又道:“要是有口井就更好了。” 免得平日里用水还得出去打,要么就是买。 “大人稍等片刻。”牙人请他进去坐,又奉上茶。 他自个儿拿出一本册子翻的哗哗响。 这册子记录着京城里待租待售的宅子和铺面。 唐文风扫了一眼,发现还挺仔细。 平面图和各种数据都有,还有原房主的各种要求之类。 “找到了。”牙人将册子给他看,“仁心巷十八号。离大人您现在住的地方步行需要半个时辰,但是您上朝却更近了。” 唐文风看了眼平面图,看着是不错。 “走,瞧瞧去。” 牙人收好册子:“好嘞。” 第190章 你这儿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缺了一个女主人。 第一百九十章 宅子稍微有些旧,要住进去的话,得先修缮一番。 唐文风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还是比较满意的。 “你给我个最低价,别弄那些虚的。” 牙人竖起五根手指头。 唐文风转身就走。 一栋一进的宅子就要五千两,把他拆了卖都换不了这么多钱。 “诶诶诶,大人,这个地段儿,占地这么大,这个价钱已经很值了。你错过了就找不着第二家了。” “我觉得现在那处小宅子也不是不能继续住。” 眼看着唐文风就要跨出门,牙人急了:“四千九,四千九总行了吧?” 唐文风回头:“三千五百两。” 牙人差点气吐血。这都不是砍价,这是直接想砍大动脉啊。 但错过了这个大顾客,就相当于丢了一大笔提成。牙人舍不得。 “四千八百两。” “三千五。” “四千七。” “三千五。” “四千五!四千五!大人,您可别再难为小的了。” “行吧,那我给你涨涨。三千五百五。” 牙人:“......”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唐文风花了三千九百五十两银子拿下了这栋占地接近一亩的宅子。 原来的房主估计是图方便的。 空旷的院子里除了左边靠近厨房的一口井边有一棵营养不良的柿子树外,再没有其他花花草草。 房间一共有五间,唐文风他们一人占去一间,还多出一间可以用来接待来客。 在请了工人修缮旧宅的时候,砚台和赵齐常武三人每天挥着锄头在厨房旁边不远的地方挖土。 因为没有养鱼的池子,他们决定自己动手挖一个出来。 先前那个宅子里种的桂花树正是开花的时候,唐文风也雇人搬到了这边来。 两棵桂花树往院子里一种,院子看着都没那么死板了。 大头和包子对新家很是满意,每天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一开始工人们很是害怕,后来看习惯了,还会逗逗它们。虽然几乎都得不到回应就是了。 至于黑虎。 它那个毛色太显眼。 唐文风不许它跟过去。准备等新宅子弄好了,再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把它送过去。 对此,黑虎很是不满。 抗议了无数次不说,还暴躁地想对唐文风动爪。 不过被大头包子兄妹俩联手镇压。 反抗不能的黑虎只能丧着一张毛脸,每天自闭地趴在屋子里。 时间一晃而过,新宅子终于修缮完毕。 院子里除开新添的两棵桂花树和一个养了鱼的池子外,右边靠近茅厕的地方还开垦了一块菜地出来,菜地旁边还种着几棵果树。而养鱼的池子边,砚台他们正在搭架子,准备以后种棵葡萄。 等葡萄藤爬满架子,不仅能在下面歇凉,还能顺便喂喂鱼。 搬新家这天,除了崔家兄弟和其媳妇儿还有新平长公主夫妻俩外,还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们怎么来了?”崔鸿疑惑。 易行知尴尬的不行,躲开他的视线,将手里拎着的礼递给唐文风:“我妹子想来看看。”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者都是客,他总不能把人轰出去吧。 崔鸿直觉有些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直到易云竹开口。 “你这儿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缺了一个女主人。” 唐文风被她一句话砸的有点懵:“什么意思?” 易云竹凑近了些,笑着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边上的崔鸿哪还有不明白的。震惊之下被呛到,咳的惊天动地。手里端着的杯子都快洒了干净。 易行知简直没眼看,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当做自己没有这么一个丢人的妹子。 唐文风尴尬地嘴角抽了抽:“易小姐说笑了。”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易云竹掰着手指头,”咱俩相貌般配,且都不拘小节,我不嫌弃你家世比不上我,你肯定也不会嫌弃我嫁过人,而且我爷爷很欣赏你,我俩若是结为连理,今后想必能一对恩爱眷......”侣。 “行了,快别说了。”易行知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将妹子拉到身边,瞪了她一眼,“你再胡闹,下次就别想再出门。” 易云竹撅嘴:“你就知道管着我,有这闲工夫,不知道去给我找个嫂子啊。” 易行知气极:“我到现在都找不到对象是因为谁?你要是稍微给我省点心,我孩子现在都能上街打酱油了!” 易云竹哼了哼,不说话了。 易行知不好意思地对唐文风道:“我娘走的早,家里上上下下都疼她,才给她养出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你别介意。” 唐文风干笑:“我不介意。” 易行知松了口气,说了几句恭喜乔迁新居的吉祥话后,就拉着不情不愿的妹子走了。他实在是没那个厚脸皮再待下去。 等人走了后,崔鸿彻底绷不住了。 拍着自家大哥的肩膀笑得格外嚣张,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新平长公主好笑地打了他一下:“做爹的人了,没个正形。” 崔鸿抹了抹眼泪花儿,笑得面红耳赤:“我......哈哈哈,我实在是没想到,易云竹居然换了目标,盯上了文风,哈哈哈!” 唐文风额角青筋蹦了蹦:“你再笑,把你牙打掉。” 崔鸿忙捂住嘴,虽然没有声音传出来,但弯起的眼睛,一个劲儿抖的肩膀,全都在暴露他。 唐文风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等烂桃花。 “别担心这么多。易云竹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疯,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崔钰安慰他。 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夫妻俩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想他们小儿子当初为了躲易云竹,被逼的从京城逃到易阳县那个小县城待了几年,如今易云竹还不是对他失了兴趣。 唐文风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瞧着时辰放了鞭炮后,一行人便进了厨房。 厨房挺宽敞,他们这一群人进去了也不挤。 就在他们有说有笑地忙活开时,离开不久的易行知慌里慌张推开没有落下门闩的大门。 “长公主,宁爷,我妹妹被抓走了!” 第191章 我想,我们还有个地方没有去找。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易行知和易云竹刚刚走出去没多远,头顶上方就跳下来一人,一脚踹开他,一手打晕易云竹,然后将人扛到肩上就跑。 易行知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几步,没看见人后,才反应过来掉头跑回唐文风家。 听了易行知的话,唐文风几人第一个反应是顺王。 那一日顺王对易云竹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我们去顺王那边,你们去京兆司报案。”新平长公主听崔鸿说起过那一日的事。 后怕不已的同时,对易云竹也是心怀感激的。 此时她被人掳走,于情于理她都要出面帮上一帮。 崔鸿虽然不放心,可现在找到人才是要紧事:“你们多带点人过去,顺王别院里养了好些猛兽。” 新平长公主点头:“好。” 说完便和宁培安走了。 “我们也走吧。”唐文风看向常武,“你留下来看家。” 常武:“好。” 出了大门,看着跟在身边不愿意回去的大头和包子,唐文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看一脸着急的易行知:“你身上有你妹妹的东西吗?如果没有,能回家去取一件来吗?” 易行知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你要做什么?” 崔鸿骂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猪,当然是把你妹妹的东西给大头和包子闻上一闻,帮忙找人啊!” 易行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我这就回去。” 崔鸿扬声道:“你等会儿直接去京兆司。” 远远的传来易行知一声知道了。 太傅的孙女被人掳走,京兆司自然不敢怠慢。 立刻召集人手在全城搜寻起来。 新平长公主那一边,顺王虽然和她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还是给了她面子,让她带着人进了别院。 可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没有易云竹半点踪迹。 顺王颇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本王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替本王收拾了那个小贱人,真是可喜可贺。” 新平长公主不悦:“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顺王撇撇嘴,虽然心中多有不满,可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新平长公主对他们这些弟弟虽然比不上乾文帝那个亲兄弟,可也是很好了。嫁人之前,有什么好东西,也都记着给他们留一份。 在那个冰冷的皇宫之中,她算是难得的一抹温暖。 “你当真没有派人抓走易云竹?” 顺王不耐烦:“本王敢作敢当,没抓就是没抓。再说了,本王要是抓了她,还用得着费这个劲把她带回来?直接找条河把人往里一扔,解气又解恨。” 新平长公主看他不想说假话,一时间也疑惑起来,是谁抓走了易云竹。 要说结仇,易云竹虽然性子算不上好,可说句不好听的,那都是对着她的小儿子。 别的人,还真没听谁说起过和易云竹有私仇。 宁培安拍了拍她:“算了,咱们先去和鸿儿他们汇合,看看他们有没有消息。” “好。” 顺王看着夫妻俩离开的背影,大声道:“有空常来坐坐啊,本王院子里养了好些平日里瞧不见的宝贝。” 等大门关上,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去二哥那里问问,是不是他动的手。” 下人领命离开。 ***** 整整两日,大半个京城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易云竹半点下落。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乾文帝。他直接派了一支禁卫军帮忙找人,可仍旧一无所获。 易太傅因为担心孙女,这两天连早朝都没去,整个人都瞧着又苍老了几分。 易行知难掩自责:“都怪我,我就不该带她出门。” “且不说你不是故意的,就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崔鸿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天气太热,在外头跑来跑去,他感觉自己都快脱水了。 “我想,我们还有个地方没有去找。”唐文风忽然说道。 其余人立刻看向他,包括易太傅:“哪里?” 唐文风吐出两个字:“皇宫。” 崔鸿手里的扇子差点惊掉了:“你是说......你的意思是......” “不不不。”唐文风开口打断他发散的思维,“我不是说皇上抓走了易小姐。而是抓走易小姐的人,很可能藏在皇宫里。” 易太傅差点把胡子拽下来。他一双老眼盯着唐文风,心中暗暗咋舌,恐怕也只有他敢如此直言不讳。 崔鸿连忙又倒了杯茶喝下去,平复下差点跳出嗓子眼儿的心:“可是你也只是怀疑,光靠这一点,恐怕不足以搜查。” “这就得看看皇上的意思了。”唐文风道。 易太傅起身:“老夫亲自去求皇上。不管是不是,总要找过才知道。” “一起吧。”唐文风亮出腰牌,“应该可以带你们一起进去。” 一块腰牌能额外带两人入宫,加上新平长公主的,他们能再带四个人。 砚台那块黄金打造的令牌,能让他自己畅通无阻地进宫。 如此,他们一行便有七人。 进了宫,将事情与乾文帝一说,他立刻看向唐文风。虽然没有直说,可所有人就是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又是你小子出的主意。 唐文风躲到崔鸿和新平长公主身后,装作自己很无辜,什么都不知情。 乾文帝捏了捏眉心:“两个时辰,给你们两个时辰,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必须离开。” 他这皇宫大院又不是菜市场,能让人逛街似的来来去去。 两个时辰足够了。 唐文风拍了下大头的脑袋。 易行知再次将丫鬟交给他的,妹妹前些天佩戴过的香囊凑到大头鼻子下方。 大头龇了龇牙,打了个喷嚏。 吓得易行知嗖地缩回手。 虽然这两天自认为和它混熟了,可还是有些害怕。 大头不喜欢那个香囊的味道,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扭身往外走。 它这个反应让所有人都愣了下,随后齐齐看向唐文风。 之前不是没有让它闻过,可是它打过喷嚏后就蹲坐在原地不动,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唐文风招手:“跟着大头走。” 第192章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天真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众人跟在大头后面,随着去往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对宫中分外熟悉的新平长公主和砚台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注意到他俩的唐文风问道。 砚台看了眼新平长公主,见她点头,这才低声说:“如果没有猜错,这条路是通向冷宫的。” “冷宫?” 唐文风几人惊愣。 抱着一颗纠结疑惑的心,一行人在一刻钟后站在了秋梧宫外。 乾文帝纳入后宫之中的嫔妃只有寥寥几人,是以冷宫是真的冷清。 除了偶尔来打扫巡逻的人外,毫无人气。 “进去看看。”唐文风上前,伸手推开锈迹斑驳的大门。 院子里几棵高大的梧桐已经开始落叶,青黄相接的叶片在地面铺了浅浅一层。 鞋子踩上去发出窸窣的声音。 大头从唐文风身边经过,用尾巴抽了他一下。 唐文风秒懂它的意思,快步跟在它后面。 其余人也赶紧跟上。 秋梧宫最角落的一处小殿,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隐约看见里面有一抹浅绿色。 易云竹被掳走的那一天穿的就是一身浅绿色衣裙。 易太傅和易行知心头一跳,连忙推开门。 果不其然,就见易云竹人事不醒地躺在地上。 “小妹!” 易行知急忙走过去,将人半扶半抱了起来。 易太傅焦急的不行:“云竹?云竹?” 砚台见状走上前,替易云竹把了把脉。 半晌后,道:“人没什么大事。” 易行知担忧:“没有什么大事,那怎么叫不醒她?” 砚台:“没吃没喝,饿晕了。” 众人:“......” 人找到了,新平长公主让宫中的嬷嬷给易云竹仔细瞧了瞧,看看有没有什么伤,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被人欺负。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什么伤都没有,就纯粹是饿得很了。 在太医给她扎了几针,幽幽醒转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吃的吗? 易太傅和易行知好气又好笑,在谢过新平长公主等人后,便带着虚弱的易云竹出了宫。 太傅的孙女在冷宫里找到,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触犯到乾文帝的逆鳞了。 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大怒之下的乾文帝立刻吩咐下去,彻查皇宫。 唐文风他们怕被牵连,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了宫。新平长公主和崔鸿没有离开,去了太后那儿,准备歇一晚明日再离开。 “你们说,到底是谁把易云竹抓走,还藏进了冷宫里?”回到家,唐文风松了口气,扭了扭脖子,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总之不会是顺王。”砚台盯着趴在门外的黑虎,眼睛发亮。 “喔?何以见得?”唐文风招手叫过包子,揉了揉它的耳朵。 黑虎立刻起身走到他旁边,拿大脑袋顶开他的手。 砚台看的好笑,伸手去摸了把包子的尾巴,被嫌弃地抽了下:“如果顺王在离京多年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从宫外弄进宫内,那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唐文风打了个哈欠:“你的意思是,掳走易云竹的人,听从的命令是宫中某人的?” “属下只是猜测罢了。” “但却猜的有理有据。” 唐文风眉头紧锁,指尖在杯壁上敲了敲,许久之后,敲击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 大殿有规定,皇子幼年时因需要人照抚,所以跟随母亲居住,至十五岁后便会迁至其余宫殿。 除太子所住的东宫外,还有文德殿,武德殿,兴德殿,承德殿等。 大皇子崔锦如今所住便是文德殿。 往日里这个时辰,文德殿内早已熄了大半烛火。因为大皇子习惯了早眠。 可今日文德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混账东西!” 乾文帝随手抓起桌上的香炉砸过去。 香炉擦过崔锦的额头摔在地上,雕刻着飞鸟走兽的炉盖被摔开,里头还未燃尽的香料尽数趴在地毯上,不多时便飘起一阵焦糊味。 四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捡起香炉,又将地毯上的火星子踩灭。 随后瞪了眼噤若寒蝉的宫女太监,低声骂道:“没点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收拾了。” 在文德殿中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见乾文帝没出声,这才敢动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手快脚将地毯卷起来,抬着走了出去。 “你倒是和朕好好说说,你做出这等事是为了什么?” 崔锦抬头看着乾文帝:“您不是想对付顺王他们吗?儿臣在帮您。” 乾文帝怒不可遏:“谁告诉你朕想这么做的?谁又让你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的?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我听到了。”崔锦手指攥紧,“那一日您和姑姑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姑姑把砚台送给了唐文风,就因为您想让他办事。” 乾文帝眯了下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竟敢偷听到朕这里来了。” “我是无意间听到的。我想去看看母后。”崔锦低垂下头。 没有乾文帝的允许,哪怕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随意进出启凤宫。 他好些日子没有看见母后,便想去求求情,让父皇松口,让他去见见母后。哪知道却在殿外听见了姑姑和父皇的谈话。 他不甘心,明明他才是皇子,为什么得到重用的却是一个外人。甚至于,他身边跟着的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 唐文风何德何能能够让前暗卫头领贴身保护他?他算哪根葱哪颗蒜?他配吗? “蠢货!” 他心中在想什么,脸上全露了出来。乾文帝失望至极。 “每次看见你们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朕都万分可惜唐文风不是朕的儿子。” 听见这话,崔锦猛地握紧拳头。 “寿诞之前,你便在此地好好反省吧。”乾文帝拂袖而去。 第二日早朝,唐文风没看见大皇子,又听闻他身体抱恙在文德殿休养的消息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让人掳走易云竹的人果然是他。 但是让唐文风想不明白的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想借此让顺王背锅,再趁机除掉他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天真了。 唐文风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往往看似很离谱的答案,却是最正确的。 第193章 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夫郎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十月,天子寿诞,万朝来贺。 自从北疆归降后,大乾版图扩大,就隐隐有称霸的趋势。周边一些小国纷纷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得到大乾的庇护。 唐文风隶属户部,接待这等事本不该落到他头上。 可户部尚书看他不停地加预算,看的心脏病都快发了。一番哭诉过后,乾文帝看他一把年纪都快撅过去了,不得不暂时把唐文风从户部提溜出来,扔进礼部队列。 所以,唐文风今日站在了宫门口,当了一名接待。 “唐大人,你别看咱们这工作累。”旁边另外一名接待叹了声,“其实它是真的累。” 唐文风:“......” 他已经深有体会。 在这儿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他感觉人都快僵了,腿也快废了。 “南越国到——” 唱官的嗓子已经快报废了,拖长的尾音隐隐发着颤。 “南越?” 见唐文风面露疑惑,旁边的另一名接待和他小声解释道:“就是南蛮。他们挺有意思的,一个国家分两派。一派自称南地人,一派自称越地人。南地人大多脾气暴躁,主战。而越地人多是主和派。” 懂了。这不就是鹰派和鸽派嘛。 “他们想和咱们打?”见这人知道的挺多,唐文风便直接问道。 另一名接待道:“哪里是想,前几年都在打呢。不过自从北疆归降咱们后,南蛮老实了不少。” 说完正事,他露出八卦之色,小声说:“他们那边是女人当家做主,听说一个个彪悍至极,瞧见中意的男人便会直接上前询问要不要和她们成亲。如果对方同意那最好,不同意的话,运气又不好的遇到那种强势的,会被直接打晕带走,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唐文风:“......”果然彪悍。 领头的南越人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女人。肤色有些深,眼眶微微凹陷,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瞧着有些严肃。 身上的服饰类似苗族,纤长的脖颈上佩戴着许多叮当作响的挂饰,两只手腕戴着好几只样式古朴的镯子。 就连脚腕上,也戴着一只接近三指宽的脚镯,上面雕刻着飞鸟走兽。 另一名接待拐了下唐文风:“那应该是南越的国师。” “国师?国师还能随意出行?”大乾的国师唐文风从来没有见到过,听说他也几乎不出通天殿,“另外,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国师的?” “你看她手臂上的刺青。” 唐文风瞧了眼:“老虎?” 另一名接待点头:“南越的领地里多是深山老林,所以他们崇拜百兽之王。除了南越王之外,只有国师可以在身上刺猛虎的图案。这也算是她们身份的一种象征。” 说话间,南越一行渐渐接近。 唐文风几人立刻一本正经起来,面带微笑地站在两侧,对前来的南越人前伸一只手,示意他们请进。 就在他们经过之时,跟在南越国师身后的一名看模样只有十五六的小姑娘忽然凑到唐文风面前,一张俏生生的脸庞带着笑。 她歪了歪头,头饰上的银坠发出悦耳的声音:“我叫云朵,你叫什么?” “唐文风。” “唐文风?你的名字真好听。你的人也真好看。” 想到身边这位老兄不久之前才说过的话,唐文风眼皮顿时一跳。 下一刻就听云朵用脆生生宛若铃铛般好听的声音对他说道:“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夫郎吗?” 呸,什么破铃铛! 唐文风木着脸:“不愿意。” 云朵震惊:“从来没有人拒绝我!” 唐文风心想,现在不就有了吗? 不对,等等! 从来没有人拒绝她? 信息量有点点大。等他捋捋。 没等唐文风捋清,就听云朵撅着红润的嘴唇,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道:“我那三个夫郎都是迫不及待和我成亲的,你怎么可以拒绝我呢?” “呵呵。”唐文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笑。 “云朵,不许惹事。”南越国师回头,虽然是在训斥云朵,可却有些不悦地看了眼唐文风。 唐文风黑线。你奶奶的,你不高兴个毛线。不高兴的该是老子才对! 云朵不舍得看着唐文风:“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离开大乾之前,都作数的。” 唐文风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宣誓:“不用,谢谢。” “好吧。”云朵失望地离开。 等南越人全部进了宫门后,附近的人全都朝唐文风竖起大拇指。 唐文风心梗。 ***** 接待的工作干了五天,五天下来,唐文风感觉自个儿都快升天了。 整个人泡在热水里,他舒坦地长舒一口气。 “大人,还要热水吗?”屏风外,常武问道。 唐文风:“再放一桶。” 不一会儿,就听见常武拎着水进来。 “砚台还没回来吗?” “还没。” 唐文风闭上眼:“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是。” 半夜,外头三更的梆子打过后,砚台才带着一身寒意从外头回来。 进入十月份,京城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 砚台就着锅里留下的热水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去敲了敲唐文风的门。 唐文风心里一直惦记着事,没睡太死,听见敲门声便起身打开了门让他进来。 “有打听到什么吗?” 砚台摇头:“南蛮人口风紧,几乎不和外人交谈。不过......” “嗯?不过什么?”唐文风好奇。 砚台咳了声,嘴角微微上扬:“属下打听到了那位云朵姑娘的一点消息。” 唐文风转身就走:“你可以回房歇着了。” “大人真的不听?” “......放!” 砚台笑着说:“她是南越王的女儿,且有很大可能是下一任南越王。大人,你如果同意和她成亲,当她的夫郎,等她做了南越王,你可就是皇夫......噗!” 一个枕头砸在他脸上。 砚台将枕头从脸上抓下来,坚强的把话说完:“之一。” 唐文风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听说易云竹主动提出去清扫大街小巷,如今还缺个帮手。我瞧着你很是不错。” 砚台转身:“属下乏了,大人早些休息。” “我的枕头。” 咻—— 一只胖乎乎的枕头抛物线落在床上。 第194章 真是抱歉,技术不到家,手有点抖。下次一定不会射偏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几日不用上早朝,唐文风每天睡到自然醒。 吃过早饭再骑上自行车去户部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需要他能做的事。 当然,户部尚书大人每次都说没有需要他的地方。 唐文风也乐的清闲,意思意思在户部待上半个时辰,就又骑着自行车走了。 总而言之,这几天既轻松又惬意。 “去御兽园吗?”闲来无聊,崔鸿跑来找唐文风,“听说有好些珍奇异兽。南蛮还送了一只白孔雀。” “白孔雀?”唐文风眼睛从手里的话本上移开,“头上的毛是一簇,还是散开的像把扇子?” 崔鸿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说脖子上的毛像鱼鳞。” 像鱼鳞?那肯定就是绿孔雀了。 “走走走。”唐文风将话本放下,起身催促。 上辈子他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绿孔雀,更别提白化的绿孔雀了。这稀罕的,必须得见见。 趴在桂花树下乘凉的三头老虎齐齐抬头看来。 唐文风头也不回地摆了下手:“你们乖乖看家,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大头和包子不满地叫了声,不过还是重新趴了回去,只不过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黑虎只看了唐文风一眼就扭过头,继续殷勤地往包子身边凑。 崔鸿笑着怼了下唐文风:“你家包子看样子快被拐走了啊,这都不动手打那头黑炭了。” “早着呢。”唐文风带上门,和崔鸿往御兽园走去。 ***** 御兽园其实是先帝命人修建的,只不过乾文帝也喜爱猛兽,便一直叫人维护着。 偶尔有人寻到没见过的动物,便都通过下面的关系送到了这里。 渐渐的,这御兽园已经快变成动物园。 唐文风甚至在里头看见了两只抱在桉树枝桠上的树袋熊,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见他盯着那两只灰不溜秋的动物,崔鸿道:“它俩懒得要死,一天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不爱动弹。” 唐文风心道,能不睡嘛,人得靠充足的睡眠分解桉树叶里的毒素。 “走走走,别看它们了,咱们看孔雀去。”崔鸿快步往前。 因为白孔雀稀罕,圈养的笼舍外围了好些人。 唐文风和崔鸿过去的时候,甚至看见了久未露过面的太后。 新平长公主在旁边扶着她,看见他俩连忙招招手让他们过去。 崔鸿凑到太后面前说了几句讨喜的话,逗的太后合不拢嘴,点着他的脑门儿说这么大了还贫嘴。 唐文风行了礼,安静地站在边上,打量着里面的孔雀。发现的确是很漂亮。 难怪文人墨客多爱描写它。 “它怎么不开屏啊?” 围在外头的妃嫔们不免失望。 她们听说孔雀爱比美,还特意穿了好看的衣裳过来的。 哪知道这只孔雀就跟木头一样,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就在众人想方设法哄着孔雀开屏时,御兽园深处忽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兽吼。 “怎么回事?” 见孔雀因为受到惊吓不停踱着步子,发出刺耳的叫声,妃嫔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唐文风心头一跳,涌起一股不安。 他推了把崔鸿:“快,带着太后和长公主他们离开。” 崔鸿对他再信任不过,也不多问,立刻吩咐着身边的人护着太后和他娘从御兽园出去。 可惜到底迟了一步。 就在长公主他们走出去不远,御兽园深处快速奔出两道白色身影。 崔鸿脸色一变:“那是西夷人送来的白狮!” “啊!!!” 原本谨慎地四下张望的两头白色雄狮听见尖叫声,像是忽然被激怒,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一声,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看守御兽园的禁军侍卫快速集结,拦住了白狮的去路。 要是换作普通畜牲,他们早就下了死手。但这两头白狮是西夷送来的,他们不敢伤了。 束手束脚之下竟让两头白狮突破包围,朝着出口处狂奔而去。 唐文风和崔鸿往外跑的时候,突然被一人重重撞了下。 二人差点摔倒。等稳住身体抬起头,却不知道是谁撞了他们。 “算了,先离开这里要紧。”唐文风拉住气的要找人算账的崔鸿。 “鸿儿,小心!” 已经被护送出去,站在入口外面的新平长公主惊恐地大喊。 唐文风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重重撞在崔鸿身上,两人一起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没有扑中目标的白狮调转身体,巨大的爪子踩在地上,带着狂躁的双眼凶恶地注视着唐文风和崔鸿。 “怎么回事?它为什么会攻击我们?”崔鸿不敢随便动弹,怕再次惹来白狮的攻击。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唐文风紧张地不行。 西夷送来的这两头白狮体型都远超普通雄狮,一口下来,他和崔鸿不死也得废。 “早知道就不来凑什么热闹了。”崔鸿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为了看个孔雀,坑了自己,还顺带坑了兄弟。 白狮甩了甩头,厚实漂亮的鬃毛飞舞着。它左右踱着步子,时不时看唐文风和崔鸿一眼,双眼越来越红。 唐文风直觉不对,用力推了下崔鸿,大喝:“跑!” 二人一骨碌爬起,撒丫子狂奔。 “吼——”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吼。 崔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一看之下,简直亡魂皆冒。 那头白狮撒开四条腿正朝他们追来,且距离飞快拉近。 “文风,卧倒!”崔鸿大吼。 唐文风立刻往前一扑,双手护住头脸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去力道。 白狮再度扑空,调转头来准备再次扑咬时,远处响起两声虎啸。 两道黄色身影一前一后奔袭而来。 包子跑得快些,朝着白狮重重撞去。 白狮被它撞的一个趔趄,反应过来后暴怒地一掌挥去。 体型完全比不上它的包子被打的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它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压低身体掀起嘴唇,露出锋利的獠牙,喉间发出一阵阵的闷吼。 后面,正要过来的大头被另外一头白狮拦下。一狮一虎甩动着尾巴对峙着。 更远处,准备带人捕捉白狮的方相儒被顺王拦住。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远处混乱的一幕,眼里全是疯狂的兴奋:“让我们看看,到底是咱们大乾的猛虎厉害,还是西夷送来的雄狮厉害。” 说罢,他看向不知何时赶来的乾文帝:“皇兄以为如何?” 乾文帝不语。 顺王又看向西夷使者:“几位觉得呢?” 西夷人微微抬起下颌,露出些许自傲:“王爷的提议极好。” 为首的西夷使者道:“只是不小心伤了你们那两头小可爱,希望不要怪罪才是。” 乾文帝不咸不淡看了一副仿佛胜券在握的西夷使者:“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吧。” 顺王兴致勃勃道:“就这么看着无趣的很,不如加些赌注?”他取下手腕上的珠串,“这上头一共一百零八颗珠子,皆是夜明珠,是本王花了八万两拍下来的。” 西夷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了的火炭。 一串手串就值八万两,大乾的皇族都这么有钱的吗? 想到他们西夷王头上那顶王冠最值钱的那颗宝石只花了不到三万两,西夷人瞬间觉得自个儿矮了一截。 顺王还在那里问:“怎么样,赌吗?” 乾文帝扫了他一眼:“既然这么想赌上一赌,朕便陪你一遭。朕赌老虎赢。若是朕赢了,私库里的东西任你挑选。” 顺王兴奋:“我不要皇兄私库里的东西,我要别的。” 乾文帝定定地看着他:“什么?” “虎符,我要另外半块虎符。” “呵,一串夜明珠就想赌朕的虎符?你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顺王舔了下嘴唇:“那便用我手中那一支兵力来赌。如果我输了,便将这支兵力双手奉上。” 乾文帝挑眉:“好。” 西夷人沉默。心中疯狂仰天嘶吼。 大乾人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啊!一个赌注而已,用得着赌这么大吗?! 乾文帝和顺王齐齐转头他们:“赌吗?” 西夷使者干笑:“那个......我们......我们没有比得上虎符和兵力的......” 还没说完,就听乾文帝道:”无事,随便压点赌注便是。” 顺王也点头:“意思意思就行。” 西夷人凑在一起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块价值二百五十两的玉。 瞬间欲哭无泪。 娘的,输了! 乾文帝没有嘲笑他们,只是侧头看向方相儒:“必要时候,保住唐文风和崔鸿,捕杀白狮。” 方相儒:“是。” 西夷使者登时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人再不看他们一眼。只能忍下怒意,在心里暗暗骂着目中无人的大乾皇帝不要脸。 不就是有钱嘛,有钱了不起喔! ***** 唐文风和崔鸿可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一场狮虎斗的赌局里。 两人在发现白狮的注意力被包子吸引走后,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身上有带匕首什么的吗?” 崔鸿低声道:“我进宫怎么可能带那些东西。” 哪怕他是皇帝的新外甥,也是要遵守规矩,不能私自携带武器。 唐文风烦躁地啧了声:“那怎么办?” 他飞快回头看了眼已经打在一起的大头和另外一头白狮。 它俩的体型差不多,唐文风不担心大头。 可是包子却完全抵不上眼前这头白狮的体型。 “吼——” 在唐文风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索要怎么办才好时,包子竟然主动出击,扑向了白狮。 唐文风甚至怀疑自己在白狮眼中看见了一丝不屑。 崔鸿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平时你这俩宝贝蛋瞧着无害得紧,现在才知道是真的凶。” “它们是老虎,你真当是猫呢。”唐文风左右看了看,飞快朝一边跑去。 “喂,你干什么去。别跑,等会儿把那两头狮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崔鸿倒退着追他。 唐文风捡起地上不知道是哪个禁军侍卫掉落的弓箭,拉了拉弓弦,发现自己能拉动后,喜笑颜开。 崔鸿也笑了,双手一击:“对啊,你和砚台学过射箭。” “可惜只有一支箭。”唐文风吹了吹箭羽上沾染的沙。 “一支就不错了。你瞄准点,射那只狮子的眼睛。瞎了一只眼,它战斗力肯定大打折扣。”崔鸿道。 唐文风点了下头,四下看了看,准备找个好地方。 哪知道顺王竟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崔鸿上前一步挡在唐文风身前:“王爷想做什么?” 顺王没理他,只盯着唐文风:“本王知道那两头老虎是你养的,你别否认。” 唐文风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顺王冷笑一声:“本王和皇上打了赌。你若是插手,可就算皇上输了。” 唐文风皱眉:“赌注是什么?”如果是普通赌注,顺王完全没有必要露出这副带着些疯狂的兴奋。 顺王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兵符和本王手下的一支兵力。” 崔鸿震惊,差点脱口而出“你们疯了吗”。 唐文风表情平静:“挺好的。只是希望王爷过后不要后悔,一定要践行承诺才是。” 顺王哼道:“本王从不后悔。”他点了点唐文风,“倒是你。等本王赢了,本王要你亲眼看着那两头孽畜是怎么被一点一点活着剁成肉酱。” 说完他就带着猖狂的笑转身离开。 崔鸿正要安慰唐文风,让他不要和疯子一般见识。 就见他抬起了手中的弓,将唯一的那支箭搭上,瞄准了顺王的后背心脏处。 崔鸿骇然,压低声音:“你疯了。”这么多人看着,这一箭下去,哪怕是他那位皇帝舅舅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偏袒。 真要动手,也得找个夜黑风高的无人处才是。 唐文风没吱声,只是在松开弓弦时手腕微微用力,偏移了几分。 羽箭裹挟在风中,从顺王耳边擦过,咄地射进旁边的木桩里。 顺王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唐文风持弓的手臂垂落:“真是抱歉,技术不到家,手有点抖。下次一定不会射偏了。” 顺王嘴角抖了抖,最后哈哈大笑:“好得很,本王等着那一天。” 唐文风勾唇:“必不负王爷期待。” 第195章 完了完了,唐文风,这黑煤炭见了血,要六亲不认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远处,砰的一声,包子摔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爬不起来。 白狮脸上好几道抓痕,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疼得它不住甩头。 过了会儿,低吼一声,它朝着趴在地上脱力的包子一步步走去。 崔鸿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完了完了,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包子会被咬死的。” 唐文风手指攥紧,扭头看向御兽园外。 白狮一只前爪踩在包子脖子上,龇出带着血丝的牙。 眼看那尖利的牙就要刺进包子的脖颈,御兽园外突然响起一阵阵尖叫,乱糟糟成一团。 “吼——” 围在外面的人群慌乱的四散开,一道黑影仿佛一支利箭般从外奔进园内,直直朝着白狮而来。 矫健壮硕的身体狠狠撞在白狮身上,将其撞翻了出去。 白狮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飞快爬起,压低身体发出阵阵嘶吼。 黑虎低头蹭了蹭包子的脑袋,又舔了舔它身上的伤,抬起头,满脸凶煞。 唐文风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放松。 崔鸿却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一地,指着黑虎话都说不利索了:“它它它......它怎么进来的?” 因为乾文帝喜爱包子和大头,所以看守宫门禁军侍卫把它俩放进来还说得通。 可这个黑乎乎的家伙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它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皇宫的守卫松懈成这样了?! 唐文风没理震惊之下快变成呆头鹅的崔鸿,上前摸了摸包子的脑袋,让它靠着自己的力从地上爬起来。 “抱歉,利用了你。”他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包子的大脑袋。 包子不知道什么是利用,它只知道它已经用尽全力保护了没有尖牙利爪的老父亲。 现在它浑身都疼,它想撒娇。 毛脑袋蹭了蹭唐文风的下巴,包子脚步不稳地被带到了旁边,紧紧依偎着老父亲。 崔鸿总算是从呆头鹅的状态回过了神。 他一把揪过唐文风,满眼质问:“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着附近没有人,也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唐文风便直言道:“今天的事是一场戏。” “什么?”崔鸿傻眼。 唐文风看着他,放轻声音,小声说:“皇上想要收回顺王等人手里的部分兵力。” 崔鸿平时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连在一起却跟听天书一样:“你倒是说清楚一点。” 唐文风叹了声:“这事吧,还得从四五六七八九......天之前说起。” 崔鸿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使劲儿晃:“不许再卖关子,赶紧老实交代!” “行行行,就是......” ***** 四五六七八九......天之前,御书房内。 “你知道朕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不知。” 乾文帝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在微风中轻摆枝条的柳树:“你可能不知道,朕手中的兵权并不完整,甚至只拥有一半虎符。” 已经听崔鸿提起过一点的唐文风装作不知情,露出惊讶的表情。 “朕手中拥有一半虎符,掌握着三分之一兵权。恭王手中有另外半块虎符,握着另外三分之一兵权。剩下的兵权大部分被分散在顺王几人手中。” “皇上想收回来?” “自然。” “皇上想让臣怎么做?” “顺王是几个兄弟之中最没有城府,最恣意妄为的。朕需要你从他这里做突破口。” 唐文风为难:“臣对顺王并不了解。” 乾文帝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顺王因为多年服食逍遥散,性子暴虐,且阴晴不定。” 唐文风黑线,心里疯狂吐槽,你怕是想我送上门去早点死。 “但他这人重诺。” “重诺?” “对。”乾文帝道:“恭王曾帮过他,他承诺会帮恭王做一件事。” 唐文风懂了:“所以另外半块虎符能够到恭王手里,是顺王帮了忙?” 乾文帝点头。 唐文风沉思。 许久之后,他忽然问:“顺王好赌吗?” 乾文帝眉头轻皱:“倒是不曾听说。不过他喜爱斗兽,府中圈养了许多猛兽。” 唐文风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臣听闻西夷人会送来一对白狮?” 贺礼的单子会提前送来,以防犯了什么忌讳。 乾文帝嗯了声。 “那或许我们可以从御兽园下手。” 乾文帝眼神微沉:“你仔细说来。” ***** 听完唐文风说的话,崔鸿咬牙切齿。 “所以今天的事全是你们商量好的?” 唐文风点头。 “那两头狮子是被故意放出来的?” 唐文风继续点头。 “你们就不怕伤到人?”崔鸿想到先前被狮子追在身后的刺激,脑子里都嗡嗡嗡的。 “一般情况下,它们是不会伤人的。” “你当我瞎啊,它们之前还追着我们跑。” 唐文风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虚:“那是因为做了点手脚。” 崔鸿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咱们逃跑时,撞了我们的那个人......” 唐文风咧嘴:“那是乔装打扮的砚台。往咱们身上撒了一点点吸引且刺激狮子的药粉。”他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崔鸿差点气个倒仰:“你就不怕咱们真被咬死?!” “方相儒他们就在附近,狮子真对咱们下手,下一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你休想哄我!”崔鸿眼睛都快气红了,“要不是大头和包子及时赶到,咱们......” 他顿了顿,恍然大悟:“大头和包子也被你算进去了?” 唐文风摊手:“我知道它俩肯定不会老实待在家里。” 崔鸿再忍不住,掐着他的脖子使劲儿晃:“还有什么,你快给我全部老实交代清楚!” 唐文风跟着他的力道晃啊晃:“长公主也知道这事。” 崔鸿悲愤:“所以就我不知道?你们全都在演戏?” 唐文风艰难点头:“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长公主说你性子直,怕露馅儿,被顺王看出来。” 崔鸿扔开他,整个人快气成河豚。 “行了,都是自己人,别气了啊。”唐文风撞了下他。 崔鸿翻了个白眼,转过身。 “得了啊,怎么跟小姑娘似的,还得人哄啊。” “谁家小姑娘让你们这么骗?” 唐文风无奈:“那不是无奈之举嘛。你看我连自个儿儿子闺女都卖了。” 崔鸿低头看了眼毫不知情,还紧紧靠着唐文风舔舐着伤口的包子,突然间就平衡了。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家伙,不是不知道他为了达到目的总爱铤而走险。 他蹲下身揉了把包子的脑袋:“可怜的娃。” 包子甩了下头,甩开他的手,看他一眼,继续舔伤口。 “诶,等等,那你那把弓......” 唐文风道:“皇上特意让方相儒扔在这儿的。” “就为了吓吓顺王?” “不。” 在崔鸿疑惑的眼神中,唐文风缓缓道:“必要时候,杀了顺王。” “必要时候?” “他没有中套,没有打赌。” 唐文风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知道乾文帝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哪怕当众射杀顺王,也不会舍弃他。 大乾后继无人,乾文帝需要自己。 这是唐文风自信的根本。 崔鸿却不知道这些,忍不住担忧:“以后这种冒险的事还是别做了,万一顺王真死了,推你出去平息恭王等人的怒气可如何是好?” 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唐文风欣然点了下头:“知道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看似过了很久,其实也就一刻钟。 但场中已然分出了胜负。 黑虎一口咬断了白狮的喉咙,喷溅的鲜血洒在它的脸上,衬得它宛如夜煞。 另外一头白狮伤痕累累,侥幸从大头嘴下逃脱,跑出去不远便倒在地上剧烈喘息起来。 大头撩了下嘴边的血,带着满身煞气抬起爪子朝着唐文风这边走来。 走到近前便卧倒在地,半合着眼睛喘息恢复。 唐文风蹲下身拍了拍大头。 大头抬起的双眼里还满是凶狠,过了会儿才变得平和,用脑袋蹭了下他的掌心,又低下头去舔了下妹妹的脑袋。 包子轻轻叫了声,和大头亲昵地蹭了蹭。 黑虎扔开还未彻底死去的白狮,迈开爪子朝这边走来。 “咻——” 一支利箭射在黑虎爪前,尾羽还颤了颤。 黑虎瞳孔一缩,扭头看去。 顺王脸上扬起疯狂的笑:“找到你了。” 他伤好后,带着人几乎把京城郊外整片山头都翻过来,也没能找到那头伤了他的黑虎。 万万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 唐文风上前:“王爷这是做什么?” 顺王完好的那只眼睛阴狠地看着他:“本王早该猜到这头畜牲是被你藏了起来。” “王爷说笑了。微臣可没有这等本事。” 崔鸿忙道:“这老虎都长一个样,你又怎么知道它就是伤了你的那头?” “本王就是知道。”顺王盯着黑虎,“它一出现,本王就知道是它。” 唐文风道:“王爷是想以此借口躲避输了的赌注吗?” 顺王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扔给他:“本王从不做言而无信之人。” 他眯了下眼:“你们以多胜少本王不追究,但它今日必须死。” 见顺王已经再度搭弓拉弦,唐文风大喝:“跑!” 可是他忘了黑虎不是他养的,这家伙不仅不跑,反而朝着顺王冲了过去。 顺王虽然因为常年服食逍遥散坏了身体,可早些年也是善骑射的主。 他飞快后退,一边退一边将一支支羽箭射出。 黑虎左右奔跑着,极速躲避着朝它射来的箭支,不断逼近顺王。 顺王来之前刚刚服食过逍遥散,此时此刻不仅丝毫感觉不到恐慌,反而越发激动亢奋。 见弓箭对黑虎完全不起作用,他一把将其丢开,从袖中掏出一把刀鞘镶嵌了众多宝石的短刀,拔出短刀就要上前和黑虎搏斗。 “草!真是疯了!” 唐文风低骂一声,冲了上去。 顺王现在还不能死。 崔鸿注意力都在顺王和黑虎那儿,等到回过神,唐文风已经跑远了。 他眼前顿时一黑,顾不得骂人,也追了上去。 远处,乾文帝动了下手:“小心着些,别伤了那头黑虎。” 方相儒领命:“是。” 黑虎不比家养的老虎,是经历过无数厮杀搏斗才活下来的。它是真正的百兽之王。 顺王别说现在,就是换他年轻那会儿,也远不是对手。 远远的,唐文风和崔鸿就听见顺王一声惨叫。 再一看,黑虎一口咬在他握着短刀的小臂上,鲜血顺着齿间滴落在地上。 “快他娘的松嘴!”唐文风捡起弓箭。 黑虎甩开顺王,调转步子看向唐文风。 它压低身体,脸庞狰狞,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 “完了完了,唐文风,这黑煤炭见了血,要六亲不认了。”崔鸿紧张到浑身僵硬。 “我够紧张了,你别特么说话。”唐文风舔了舔嘴唇,缓缓拉开弓弦。 “吼——” 就在黑虎要扑上来时,身后传来一声虎啸。 包子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来,张大嘴冲黑虎叫了一声又一声。 眼神凶狠嗜血的黑虎在这接连不断的叫声中缓缓放松,紧皱起来显得分外狰狞可怖的脸变得平和。 它看了眼唐文风,甩了甩尾巴起身朝包子走去。 崔鸿腿都快吓软了,抓着唐文风的手臂大松一口气:“娘的,刚刚它是想扑上来的吧?” “你这闺女没白养,关键时候靠谱。”崔鸿也顾不得脏不脏,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得缓缓,今天可真是太刺激了。 “诶,你怎么不说话?” 唐文风紧握弓箭的手慢慢垂下,他绝对不承认他已经吓得快走不动道了。 清了清嗓子,他跟着坐下:“我在想回去后得好好犒劳犒劳包子和大头。” 崔鸿点头:“是得好好犒劳犒劳,今个儿它们也遭了大罪了。” 黑虎走到包子身边缓缓趴下,转过头试探着舔了它一口。 包子眯了眯眼睛。 黑虎耳朵立刻往后抿着。 结果意想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反而被蹭了下。 黑虎激动地连舔了包子脑袋好几口。 终于,包子不耐烦了,一爪子呼在它那张毛脸上。 黑虎顺势躺倒,露出肚皮,哼哼两声撒娇。 包子眨了下眼睛,低头又蹭了它一下。 远处的唐文风和崔鸿看的嘴角直抽。 奶奶的,你一头老虎这么多心眼子是要闹哪样? 第196章 今个儿晚上可别睡太死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疯了吗?你竟然将调派兵力的令牌交给皇帝。” 恭亲王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他会立刻调头来对付我们?” 顺王手臂上缠着纱布,满不在乎地靠在软榻上:“就算不给他,他早晚也会对付我们。” 恭亲王沉下脸:“所以你是在卖他的好?” “哈哈哈,怎么可能。”顺王乐不可支。 他哼着小曲,指尖在曲起的膝盖上弹了弹:“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到最后,你们究竟谁才是赢家。” 恭亲王强压着怒气:“那你大可不必将令牌交出去。” “你不是已经和那位结盟了吗?我自然要公平一点。更何况,皇帝手底下那个叫唐文风的小子让我挺感兴趣的,我可是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顺王摇头晃脑,笑着说:“二哥,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不会和皇帝对上,而是先砍了他的左膀右臂。” 恭亲王皮笑肉不笑:“老五,希望你还记得你是我这边的。” 顺王懒洋洋的:“二哥放心,我自然记得。毕竟,我都没告诉皇帝,你偷偷召集兵马北上呢。” 恭亲王笑不出来了:“有些事还是烂在肚子里装没看见比较好。” 顺王故作抱歉:“下次一定。” 从顺王这里离开后,恭亲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想办法将皇帝属意唐文风做辅国大臣的消息透露给崔锦知道。记住,一定要让他自己亲耳听见,且是从他完全不会怀疑的人口中得知。” “是。” ***** 自从御兽园风波过后,唐文风的家中便多了三位不速之客。 “我先来的,你凭什么和我争?” “你们大乾不是讲究什么待客之道吗?我可是南越王之女,地位尊贵,且又是客人,你难道不应该让着我?” “你这王女的身份在这里没有用,这儿可不是南越。” “即便不是南越,那我是客人,有你这么对待来客的?” 捧着茶杯缩在角落的唐文风幽幽叹了口气,转了个身,背对着吵得热火朝天的易云竹和云朵。 门口,顺王丝毫不顾及自己一身锦衣华服,蹲在黑虎面前唠唠叨叨,企图以语言打动它。 “你跟本王走吧,本王不计较你伤了本王的事,还能每日让下人给你呈上山珍海味飞鸟走兽。除了龙肝凤髓,只要你想吃的,本王都能给你寻来。而且本王的兽园里还有许多漂亮的母老虎任你挑选,如何?” 黑虎转过头,将脑袋放在爪子上,不耐烦地闭上眼。 一张毛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人可真特么吵,早知道前天一口咬死他算了”。 唐文风再次叹了一口气,捧着茶杯继续转了个方向。 对面,是木着一张脸的三人组。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长叹一声。 天知道今天早上打开门看见顺王和易云竹还有云朵这三个人堵在门口有多惊心动魄。 起早准备出门买早饭的常武还有些打瞌睡,那一瞬间一股凉气从脚底蹿至头顶,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比冬九天一桶冰水从头顶上浇下来还要醒神。 “对了,明个儿宫门外会有人撒钱,你们记得去凑个热闹,讨个喜气。”唐文风道。 赵齐看了眼院子里靠在一起晒太阳的老虎兄妹:“大人明天带它们吗?” “不带。就带你们砚哥一块儿。”唐文风喝了口茶,“你们乖乖看家,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常武忍不住笑:“大人当我们是小孩儿呢。” 他们小时候,父母出去走亲戚,不带上他们的时候,就是这么哄他们的。 唐文风笑笑不说话。可不就是小孩儿嘛,毕竟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家啊。 太阳西下,顺王三人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云朵恋恋不舍:“唐文风,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大夫郎的。” “多谢抬爱。不过,不必了。”唐文风一本正经地胡咧咧,“我这辈子身是朝廷,准备报效国家,心是佛祖,绝不眷恋儿女私情。” “哼。”云朵气哼哼地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易云竹张嘴。 唐文风急忙在她开口之前说道:“易小姐请回吧,再迟些,你爷爷和大哥怕是又要担心了。” 易云竹撇了下嘴,也走了。 顺王啧啧摇头:“就没见过你这般如此不解风情之人。” 唐文风做了个请的姿势。 顺王刷的展开扇子,摇啊摇的往外走:“今个儿晚上可别睡太死了。” 等人走远,赵齐方才关上门,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提醒大人吧?”常武说。 “莫管这么多。”唐文风转身,“该做晚饭了。” “大人,缸里还养着一条胖头鱼。”砚台意有所指。 赵齐和常武道:“隔壁大娘送来的酸菜还没吃完。” 唐文风回身,一人脑门儿给了一下:“明儿你们大人我要去参加皇上的寿宴,今晚把鱼吃了,你们明天还得再去买。给我省着点。” 一想到这栋宅子花了多少银子,赵齐和常武瞬间就蔫了。 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一块碎银。 “我还有一点私房。” 唐文风将钱抓到手里,塞进袖子:“去,把鱼捞起来,咱们晚上吃酸菜鱼。” 赵齐和常武欢呼一声,一边喊着谢谢砚哥,一边挽起袖子捞鱼去了。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一边喊着,一边敲响梆子。 待他走过这条巷子,方一抬起头,就见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 不等他反应过来逃跑,一道刀光闪过。 更夫大睁着眼睛倒下,颈间缓缓淌出血,流了一地。 几名黑衣人将他拖到拐角处靠坐着,转身离开。 屋内,盖着被子看似睡得正熟的砚台突然睁开眼,屏息听着屋顶轻微的踩踏声。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浑身上下穿戴完整。 伸手拿过床侧的长刀,放轻脚步下了床,朝着打开的窗户边走去。 隔壁屋子,几名黑衣人从窗外翻身而入,踮着脚慢慢靠近床边,拔出刀来,齐齐砍向躺在床上的“人”。 刀一落下,他们心中就大喊一声不好,猛地转身。 不知何时打开,或者从来就没有关上过的卧房门口,唐文风举着一盏油灯靠着门框,在跳动的灯火下,他表情有些神秘莫测。 “让我猜猜看,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我猜,肯定不是顺王。” 唐文风笑着道:“但肯定和他有关,是也不是?” 几名黑衣人没有出声,举刀就要劈向他。 唐文风连忙后退,退出门外后,往旁边错了一步。 砚台一刀劈向最前方的黑衣人,一脚重重踹在他心口。 赵齐和常武从窗户翻进去,牵制住了一名黑衣人。 唐文风不知从哪儿摸来了一把弓,时不时瞄准屋内的黑衣人放一发冷箭,给黑衣人添添乱子。 一共来了五名黑衣人,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讨到好,反而还被砚台逮到机会宰了一个。 唐文风啧了声:“别弄死在我房间里啊,死里头这不就成凶宅了。以后大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砚台闻言,一把将还没彻底咽气的黑衣人丢出房门。 唐文风蹲下身,拉下他的面巾看了看,发现没有半点印象。又对人上下其手一番,什么也没摸到。 “没有半点用,你可以去死了。”唐文风起身,垂眸看着他,“下辈子学机灵点,别再干这种倒霉催的事。” 黑衣人瞪着眼睛,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脚一蹬,咽了气。 垂着的手忽然被蹭了下。 唐文风侧头一看,是大头和包子。 他摸了下兄妹俩的脑袋:“你们伤还没好,乖乖待着。” 说完,他回头看向蹲坐在旁边的黑虎。 黑虎和他对视着,半晌后,认命地起身。 唐文风满意地笑了:“砚台,把人带逼出来。” 很快,一名黑衣人被踹了出来。 黑虎顿时将在唐文风那里受的气发泄在这名倒霉蛋身上。 黑衣人已经是训练有素,面对猛兽时只慌乱了一瞬便冷静以对。可惜黑虎战斗经验丰富,且吃过人类手中冷兵器的亏。 在袭击的同时闪躲着,没多久就把对方快挠成筛子。 唐文风松开弓弦,一箭扎在黑衣人后背心脏位置,算是抢了黑虎的人头。 死了两人后,砚台三人压力大减,没过多少时间,就将剩下的黑衣人斩于刀下。 他们还记着唐文风的话,没让人死在里面,在对方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把人拖了出来扔到了院子里。 “你认识吗?” 唐文风问见识最多的砚台。 砚台摇头。 他离开皇宫多年,如今还认识的多是老人,新人哪里认得。 “不过看他们的身手不像暗卫。” “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宫里出来的?”常武道:“白天顺王让大人晚上别睡太死,会不会是他派来的人?” “顺王性情古怪,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总觉得不是他。”唐文风皱眉。 砚台将黑衣人的面巾一一拉上:“不管是谁派来的人,大人还是找个机会和皇上说一声的好。” “我知道。” 砚台不说他也会告诉皇帝老儿。毕竟今晚这场刺杀,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帮皇帝做事才招来的。 他可从来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好人。 做了好事,即便不嚷嚷的全天下皆知,他也要留下到此一游。 ***** 十月初十,天子寿诞。 九十九响烟花放过后,宫门大开,前来参加寿诞的人依次进入。 如南越西夷等国,前些时日来到大乾后,已经进宫参观了一番,后便移居到别院。 其余不够格的,便只能今日才进入皇宫。 唐文风今天依旧是礼部的人,领了个验证请柬的活儿干。 送走一批人,又迎来一批。 如此反复,很快就有些疲倦。 一份请柬递到他面前。 有些发困的唐文风接过来打开一看,瞬间精神一振。 抬起头就见一个算是熟人的人对自己咧出一口白牙乐:“唐大人,许久不见。” “莫努扎。”唐文风笑看他旁边那位酷哥,“这位是......” 莫努扎道:“我大哥。” 唐文风行礼:“见过北戎王。” 北戎王摆手:“不必多礼。” “你们认识?”一位高壮男人走过来,随手将请柬扔给唐文风,看向的却是北戎王。 北戎王摇头:“小弟和他认识。” 高壮男人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们北戎交友广到这般地步,什么无名小卒都能攀上一点关系。” 莫努扎气愤,想上前与他争论,却被北戎王拦下。 “东狄不也和南越有关系吗?”北戎王淡淡道。 东狄王明年要迎娶南越国师之女,已经不是秘密。 高壮男人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唐文风看向莫努扎:“这人是什么来头?” 莫努扎道:“东狄王的侄儿,草包一个却傲慢得很。” 北戎王转身:“走吧。” 莫努扎对唐文风挥了下手,快步跟上大哥。 一直快到午时,宫门才缓缓关闭。 寿宴午时开,在这之前,是各国及百官进献寿礼。 在其余各国献礼时,西夷使者一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地坐在位置上。 连老对头东狄暗暗讽刺他们,他们都没吱声,倒是叫东狄人好一番震惊。 西夷人心里苦啊。 他们能不乖巧吗?送来的贺礼被咬死一头,还有一头半死不活。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冒头,岂不是送上去让人嘲笑? 今日皇帝寿辰,被禁足的皇后破例允许外出。 为了掩盖脸上的憔悴,皇后妆容有些浓,身上的礼服也有些许不合身,显得有一点宽大。 没了西夷人的白狮,南越送来的白孔雀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尤其是它开屏了。 虽然对着开屏的对象有一点点不对。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恭亲王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想拔秃这只竟敢对着他开屏的不知死活的孔雀。 乾文帝笑着道:“果然不愧是曾誉满京城的美男子,恭王风采不减当年啊。” 恭亲王缓缓深吸一口气,平静道:”皇上说笑了。” 第197章 既然要闹,自然要闹大一点,这样才热闹,才好玩。 第一百九十七章 唐文风刚买了宅子,手头紧。 送了乾文帝一尊紫檀木雕,雕刻的一只振翅欲飞的鹤。 献上去的时候,乾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 旁人可能以为乾文帝是很满意,但唐文风却从乾文帝眼神里看出一句话——瞧你抠搜那样儿。 唐文风当做没看懂,献完寿礼后默默退下。 除了外邦之外,献上的寿礼之中,最吸人眼球的要数大皇子送的一对据说出自东海的明珠。 唐文风觉得自己可能见识浅薄,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对横看竖看就是一对普通白珍珠的明珠有哪里稀罕。 除了个头有点大,形状比较圆。 但其他人都一脸惊叹,他如果表现的太过平淡,就太惹人注意了。 于是他只能跟着一起震惊。 “你这个表情做什么?” 特意溜过来和唐文风一桌的崔鸿小声问。 “你不也这个表情?” 唐文风回以同样的音量。 崔鸿飞快瞅了他一眼:“我有这么浮夸?” 唐文风:“把疑问去掉,谢谢。” “行吧。”崔鸿搓了下脸。 说实话,有个熟人坐在旁边,确实感觉自在不少。 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看剩下的官员们进献寿礼。时不时悄悄评论一番,倒也没觉得时间难捱。 等到远远传来十二道钟声后,贺寿的活动宣布结束。换作皇帝宴请百官及外邦等国。 寿宴菜品合计一百零九道。其中包括冷菜二十道,热菜二十道,汤品,小菜共八道,瓜果蜜饯共三十二道,各类面食点心二十九道。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除了龙肝凤髓这等传说之物,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宫女们如穿花蝴蝶般行走在殿内,将一道道菜品呈上,再将用过的碗盘碟子撤下。 唐文风一开始还有闲心和崔鸿研究这道菜里头有什么辅菜,后来就再顾不上,埋着头赶紧吃。 崔鸿来之前吃了一些东西还没多饿,结果看唐文风吃的这么香,直接被开启了好胃口,跟着一起吃起来。 旁边交谈拉关系的官员们看得目瞪口呆,这等寿宴,竟然真的有人是单纯来吃饭的。 可是......奶奶的,看他们吃的这么香,他们也突然感觉饿了是怎么回事? 唐文风和崔鸿可不知道有官员被他俩的吃相所影响。 肚子里有了些存货后,两人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菜上到三分之一时,进献歌舞的舞女穿着彩衣罗裙鱼贯而入。 唐文风手里端着一碗汤,一边喝一边跟着摇头晃脑。虽然听不懂弹的是什么曲子,但是不妨碍它好听。 不过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上辈子看的某些电视剧了。 他撞了下崔鸿,低声和他说:“我之前看了些话本子,上面好多都是在皇上寿诞上,借着舞女的身份行刺。你说......” “噗咳咳!”崔鸿差点被一口菜呛死,使劲儿捶了捶胸口,端起汤灌了一口,把卡在嗓子眼儿的菜咽下去后,他才狠狠一瞪唐文风。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是嫌脖子太硬吗?” 唐文风很无辜:“我就是说说而已。”他才不会说,他还挺期待的。 “说说也不行。”崔鸿戒备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都看歌舞去了,才小声说,“谨防隔墙有耳。” “明白。”唐文风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很多时候,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在一位宫女呈上三鲜汤时,纤细的手掌一翻,从托盘下抽出一柄短刀,速度飞快朝唐文风脖颈划去。 唐文风眼角余光瞄到一抹亮色,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对危险做出反应。 他猛地往后仰了仰。 锋利的刀尖堪堪划过他的脖颈,带出一条细细的伤口,一条血线蜿蜒而下。 盘腿坐在后面的砚台抓起桌上盛放过八珍汤的汤碗用力朝宫女的手腕砸去。 啪嚓一声响。 宫女手腕一抖,短刀落下。她却用最快的速度,用另一只手接住短刀,再度朝旁边崔鸿刺去。 唐文风手上还端了碗没喝完的汤,见状直接连碗带汤泼向宫女。 趁着宫女躲避的时候,抓起手边的酒壶,狠狠敲在宫女头上。 酒壶应声而碎,宫女登时头破血流。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除了附近的官员,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唐文风隔壁的一位年轻官员憋红了一张脸,像极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时刻准备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 只是还没等他发挥,大殿中央旋转跳舞的舞女们突然一把扯掉宽大的裙摆,反手拔出绑在腿上的短刀,扑向两边的官员。 领头的几位更是直接冲向乾文帝。 太监总管四喜大叫:“护驾!” 乾文帝不见半分慌乱,手中酒盏朝前掷去。 酒盏摔落在地,碎的格外清脆。 方相儒带领禁军侍卫从两侧急急而入,一队护在乾文帝左右身前,另一队去救那些吓得连滚带爬的官员。 “大人,你没事吧?”砚台看了眼唐文风的脖子。 唐文风伸手抹了下,不甚在意:“没有大碍。” 崔鸿打了个酒嗝,看向稳如泰山的恭亲王,喃喃道:“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动手。好歹也不会在寿宴上动手。”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在今日动手。” “为什么?” 崔鸿不是很明白。 举行寿宴时,城防是最严的,京城内巡逻也是最勤的,想要做什么,不应该错开这段时间吗? 不等唐文风回答,他又自个儿想明白了:“之所以选在今天,是想降低皇上的威信?” 唐文风点头:“嗯。” 他看向淡定自若的乾文帝:“恐怕皇上也早就猜到了,如今这皇宫之内,怕是连只鸟都难飞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秦怀远缩在他俩身后,探头探脑:“既然出不去,那恭王等人又要如何造反?” 崔鸿嫌弃地看他:“你是猪啊,出不去,又不代表进不来。” 秦怀远决定在得到答案之前,忍了。 唐文风笑着说:“恭王他们应该早有准备,现如今,京城外怕是早已聚集了兵马。” 秦怀远震惊:“无诏不得私自入京,他们......” 剩下的话不用崔鸿鄙视,他自个儿都吞回去了。 都要造反了,哪还会听诏。 “你猜,那天来杀你的人到底是派来的?” 刺杀第二天,唐文风就把这事和崔鸿说了,并且让他们一家也小心着点。 “我本来以为是大皇子,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唐文风视线落到上方的皇后身上。 崔鸿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了一跳:“不会吧。”他小声说,“皇后被禁足好些时日了,外头的事她能不能知道都不一定。” “如果有人故意告诉她呢?如果有人故意煽风点火,说一些子虚乌有但会威胁到大皇子的事呢?”唐文风看向他,“你应该比我清楚,一个在后宫扎根数十年的女人,手中究竟会有多大的权力。” 大乾的皇后并不是那等成日里只知道拈酸吃醋,争宠斗艳的花瓶,她们可是能够凭借凤印调遣兵马的。 往上数三代,也就是乾文帝的曾奶奶太皇太后,在当时的皇帝御驾亲征深陷敌军包围时,曾下懿旨调动兵马镇压了京中蠢蠢欲动的亲王。 崔鸿有些懵:“我娘曾经说过,皇后是个好女人。” 唐文风嗯了声:“但她更是一个好母亲。” 一个好母亲,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做出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大殿之中的混乱渐渐平息,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你早就猜到了?”恭亲王缓缓起身。 乾文帝抬眼:“你不也早就猜到朕知道了。” “真是让人头疼啊。”恭亲王扶额,“本来还想打你一个措手不及的。” 他摊开手:“如今看来,咱们只能硬碰硬了。” “皇兄,你猜猜看,我的兵马此时此刻在何处了?” 不用乾文帝猜,一名禁军侍卫快步跑进殿中,对殿中的情况视若无睹,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皇上,距京二十里外,正有兵马在聚集。” 乾文帝扫了眼微笑的恭亲王:“多少?” 禁军侍卫:“大约五万人。” 乾文帝挥手示意他退下:“方相儒。” “臣在。” “下令关闭城门,让弓箭手准备。” “是。” 恭亲王笑了笑:“皇兄,你难道就不好奇,臣弟为何能调动这么多人吗?这些兵力又是从何而来?” “不外乎是策反,又有何好奇。”乾文帝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快要被攻打的不是他。 “早晚,朕会将你同这些逆贼一一处置。” 恭亲王脸色沉下来:“逆贼?皇兄登基手中并无传国玉玺,谁是逆贼又如何说得清楚。” 乾文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隐约带着嘲讽:“看来,你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还不知道朕找到了潘福海,已经从他手里得到了玉玺。” “什么?!”恭亲王脸色骤变。 乾文帝故作苦恼之色:“让朕好好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他转过头:“皇后,你说,朕是什么时候将玉玺拿到的?” 皇后低垂着头:“臣妾不知。” “也对。”乾文帝点点头,“朕并没有告诉你。” 他缓缓俯身凑近皇后:“那你可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皇后眼睛蓦地睁大。 下一刻,一双如铁钳般的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狠狠将她按倒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皇后惊呼一声,挥动的手打翻了众多碗碟,狼藉一片。 恭亲王瞳孔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 “母后!” 大皇子惊慌地大喊一声,就要上前。 乾文帝头也不回:“给朕抓住他!” 两侧的禁军侍卫立刻上前扣住大皇子崔锦。 “你们母子可真是好啊,朕万万没想到,竟然养出了一对吃里扒外的玩意儿。” 乾文帝双目赤红,鼻息粗重:“你倒是说说,这些年朕可有对不住你?你膝下只崔锦一子,身子骨那般不好,活的了今天没明天,朕也从未动过废后的念头。你害了云嫔的孩子,朕也未将此事宣扬出去。你在朕的......” 他猛地住声,深吸一口气后,道:“朕说过,会在今日册封崔锦为太子,你为何就等不了?告诉朕,为什么!” 原本挣扎着的皇后愤恨地瞪向他:“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册封锦儿,你属意的是唐文风!你想让锦儿做傀儡,让唐文风做无冕之王!” 此话一出,众多知晓唐文风是谁的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躲在旁边看热闹的他身上。 万万没想到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唐文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甚至连乾文帝都看了一眼他,随后气笑了:“谁告诉你的?” 皇后恨恨道:“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听到的。你别否认,你说过可惜唐文风不是你的儿子这回事。” 乾文帝点头:“是,朕是说过。” 皇后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我会怀疑唐文风是你流落在外的子嗣。否则,一个外人,为什么会如此得你青睐。” “你当朕想吗?”乾文帝失望至极,“朕就两个儿子,一个身体不好,寿数有限,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让朕怎么办?你倒是说说,你让朕怎么做才能让这江山不会易主?” “让朕猜猜看,是不是恭王告诉你,一旦让他夺得皇位,他会推崔锦做皇帝,而他自己则做摄政王?” 皇后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但和她相伴多年,乾文帝已经从她的反应中知道自己猜对了。 “蠢妇!” 恭亲王收回看向上方混乱的视线,看着旁边满脸笑意的顺王:“是你动的手脚?你让人添油加醋把皇帝看重唐文风的事故意说给皇后听见的?” 顺王笑呵呵的:“还是二哥了解我。”他哼了哼,“既然要闹,自然要闹大一点,这样才热闹,才好玩。难得来京城一趟,若是太过无趣,岂不可惜。” 恭亲王扯了下嘴角,眼神阴沉。 第198章 过奖过奖,都是你教导有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后被人押了下去,可以说,今日乾文帝没给她留半分脸面。 至于前来参加寿诞各国会做什么猜想,乾文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恭王带来的麻烦。 “你当真打定主意要和朕作对?” 恭亲王:“不是我非要和你作对,而是我对你当初继任之事一直心存怀疑。父皇最喜如妃,可驾崩之时,却未曾宣她陪伴在侧。只有你和如今的太后同在。这不得不令我怀疑诏书的真实性。” 易太傅气愤开口:“臣等当时皆在,又如何变成只有皇上和太后?王爷想要造反直说便是,何必找这等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 “太傅所言极是,当年我等老臣皆在先帝寝殿外等候,此后更是被唤入殿内,亲眼目睹先帝将传位诏书交与圣上手中。王爷莫不是以为红口白牙随便一说,就能颠倒黑白不成?” “这些年皇上兢兢业业,心系百姓,造福苍生,王爷当真以为今日能犯上忤逆吗?” 面对众多大臣的指责,恭亲王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意渐渐消失。 顺王大肆嘲笑:“二哥,你瞧瞧,人都不向着你呢。” 恭亲王瞪他:“闭嘴。” 就在这时,几位老臣忽然站出来。 “其实臣等也很疑惑,当年明明先帝最属意如妃之子,为何临了临了,又将皇位传与陛下。” “属意如妃之子?”新平长公主冷笑,“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吗?皇位要是当真传到他手中,尔等今日怕是不能在此质疑,而是要做亡国之臣了。” “长公主慎言!” “怎么?不爱听实话?” “你......你一介女流,干涉朝堂政事,不成体统!”一位头发白了大半的老臣气的吹胡子瞪眼。 “体统?”新平长公主傲然地抬起下巴,“这江山都是我崔家的,我所言所表皆是体统!” “你......你你你......”这位老臣一张快皱成风干橘子皮的老脸抖了抖,抬手指着她想要训斥,却不知从何说起。 “报!” 禁军侍卫再度进入大殿:“启禀皇上,纪家反了,此时正带着兵卒朝皇宫而来。” 纪家是皇后的母家。 乾文帝虽然不许扶持外戚,可多年下来,纪家手中还是握了一些兵权。 往日里不成气候,可现如今却不得不叫人心生警惕。 “唐文风。”乾文帝唤道。 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唐文风上前一步,行礼:“臣在。” “朕要你带着两千人马捉拿纪家叛贼,可愿?” 唐文风抬起头:“这......臣有时候收不住劲儿,若是不慎伤了皇后娘娘的亲族,那可如何是好?” 想让他做事,可以。但是必须得事先把可能有的结果说清楚。免得他下手重了,搞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来,到时候这皇帝老儿又顾念着夫妻之情,后悔对皇后母家下手。那他岂不就两头不是人,成了出气的炮灰? 乾文帝沉声道:“没有皇后,只有叛贼。犯上作乱者,若是不降,就地格杀。” 懂了,这是要废后了。 唐文风行了一礼,转身往大殿之外走。 与恭亲王擦身而过时,他笑了笑:“王爷如今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当真是叫人好生......想瞧瞧您失败时又是何模样。” 恭亲王脸色微变,想要开口询问,唐文风却已经快步出了大殿。 殿外,王柯等候在此,看见唐文风后,笑着冲他点了下头:“大人。” “走吧,咱们去会会纪家。”唐文风眯眼望了望天空,“今个儿真是个好天气,适合收拾不听话的人。” 王柯笑出声。 ***** 纪家如今的家主是皇后的亲大哥纪忠,手中人马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千。 放在以往,不等乾文帝下令,可能就被禁军捉拿了。 但时至今日,却让他抖了把威风。 宫门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纪忠正让手下叫门。 可看守宫门的禁军侍卫压根儿不搭理,像是又聋又瞎,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 纪家老二比纪忠稍微多点脑子,心中有些不安:“恭王真的信得过吗?我总觉得这事不成。” 纪忠不耐烦:“皇上已经在对纪家下手,我们若是不和恭王联手,等小妹被废了,这京中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说不得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被皇上收拾的就是咱们。而且锦儿的身体现在虽然看着好了不少,可谁又知道往后如何?倒不如趁此时机搏一搏。” 如果赢了,那他们纪家可就是皇帝的舅家。 如果输了......纪忠没想过这个可能,或者说,他拒绝去想这个可能。 他们必须赢! 就在纪忠等的不耐烦,准备下令弓箭手放箭时,沉重的宫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从里走出来的是一列列训练有素的禁军侍卫。 气势够足,但人数少的却仿佛一眼就能看清。 纪忠不屑地笑了笑:“皇帝可真是太过小看咱们了,以为凭借这么几百号人就能对付得了咱们吗?” 纪家老二不语,他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若不是纪家大部分的人都在此处,他恨不得当即掉头就跑。哪怕因此被人嘲笑。 城楼之上,唐文风趴在栏杆上,良好的视力让他将为首的那名 满脸不屑,且带着倨傲的中年男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就是皇后的大哥?” “是。他叫纪忠。”砚台回答道。 “纪忠?”唐文风忍不住乐了,“也不知道谁给他取的这个名儿,可真是够讽刺的。” 他回头:“东西都搬上来了吗?” 王柯点头:“回大人的话,按照你的吩咐,搬上来了五十颗。” “来吧,儿郎们,让咱们给皇上献上一场绚丽的烟花表演。”唐文风跃跃欲试。 砚台有些不放心:“大人,你确定要这么做?” 唐文风转头看他:“这是最快的法子。” 砚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事后恐怕你在户部再也待不下去了。” “没关系。正好换个地方待。” 唐文风说完便对王柯打了个手势:“让弓箭手们架好弓,争取不要有漏网之鱼。” 可惜了啊,要是他知道连弩怎么做的就好了。到时候就能一箭一个小朋友......喔,不对,是一箭一个大叛贼。 就在宫门口的数百禁军侍卫吸引了纪忠等人的注意力时,一颗颗点燃了引线的震天雷被丢了下去。 工部研发的震天雷除了一部分人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知晓。而用于实际战斗中,只唐文风用过一次,就是去庆州平息山匪时。 所以对外还算是秘密。 此时,一颗颗黑不溜秋的圆球砸落在地,纪家人除了蒙圈还是蒙圈。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引线?” “引线?那不是爆竹和烟花上才......”有的吗? 话还没能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黑色圆球砸了。 一个砸了之后,就像是开启了开关。接二连三开始爆炸。 “嚯,好家伙,工部这是又改良过了?”唐文风探头探脑地捂着耳朵,“之前威力没这么大吧?” 砚台和王柯也有些惊着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回头看向身后的筐:“大人,那这些还要扔吗?” 看着下方哀嚎一片的唐文风啧啧摇头:“你说说你们,做什么不好,非得造反。” 感叹完,他才回答砚台和王柯的话:“留着,到时候用来对付恭王。” 他对惊呆了的其他禁军侍卫招了下手:“别愣着了,赶紧放箭啊,别让人跑了。” 被震天雷的威力震惊到的一干禁军侍卫终于回过神,速度飞快地搭箭拉弦,争取不放跑纪家一人。 在唐文风让人扔震天雷的时候,离着老远的大殿内的乾文帝等人都隐隐约约听见了爆炸声。 其他人不清楚,但知道的人眼皮子齐齐跳了跳。 尤其是乾文帝。 一口牙差点没咬碎。 唐文风这个混帐小子,是生怕朕的皇宫塌不了是吧,竟然敢把震天雷用在这儿。 恭亲王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第一次后悔自己太过急躁。 或许他应该再等等,等到乾文帝身体撑不住的时候再行动。 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了。 京城外,恭王的兵马终于赶到。 为首的统领肩头站着一只隼。 他抚了抚隼的背羽,抬起手臂:“去吧。” 隼张开嘴尖啸一声,振翅而飞。 城门上,一人抬起弓箭准备将其射下,无奈飞得太快,又飞的太高,只得作罢。 那只隼飞入京城,一路从京城上空掠过,直奔皇宫而去。 唐文风远远看见一只鸟迅速飞来,随后一头扎进宫里。想了想,让王柯等人留在这里收拾残局,他带着砚台跑了回去。 那只隼收拢翅膀,像一支箭射进殿内,落在恭亲王面前。 看见它,恭亲王不安的那颗心缓缓放下。 他抚了抚隼的羽毛,面上带着轻松无比的笑意:“皇兄,臣弟的人已经到了京城外。” 乾文帝盯着那只隼看了看,没有说话。 那只隼突然叫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乾文帝。 太监总管四喜尖叫一声:“陛下!” “朕还没死,慌什么!”乾文帝摸了下脸侧的渗出血的口子,不悦道。 四喜连忙拿来帕子给他按住脸上的伤口。 叨了他一口又飞回恭亲王面前的隼扑了扑翅膀,瞧着有几分得意。 下一刻,一支箭从殿外射来,将其穿胸而过。 砚台语气毫无起伏:“大人箭术越发好了。” 唐文风谦虚:“过奖过奖,都是你教导有方。” 恭亲王看着蹬了蹬腿,咽了气的隼,气的脸红脖子粗,再也维持不住风度:“唐文风!” 他还要靠这只隼和城外大军联络,这人怎么敢! “王爷,臣年轻力壮,听力非常好,您没必要如此大声地唤臣的名字。”唐文风故意咂了下嘴,和砚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隼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砚台:“属下也没吃过,下次可以找机会试试。” “哪用下次啊,这不就有现成的嘛。”唐文风下巴指了指,“还没死多久,新鲜着呢。” 恭亲王眼前一黑,真真是快要被这二人给气死。 乾文帝突然之间觉得,哪怕唐文风真把他的皇宫炸塌了也不要紧,毕竟他能气着恭王。 恭王不开心了,他就高兴了。 顺王啧啧道:“二哥,现在可如何是好?”他做出担忧之色,“他们收不到你的回复,若是一直不动手,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恭亲王怒极而笑:“放心,只要一个时辰后他们收不到本王的消息,便会直接攻城。” 顺王挑了下眉头,面露可惜。 “一事不劳二主。”乾文帝看向唐文风,“你便再跑一趟吧。” 唐文风点头:“是。” 等唐文风再度离开,乾文帝施施然坐下,让四喜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一边对恭亲王说:“咱们就等等看,到底谁输谁赢。” 恭亲王冷冷地笑了:“好。” ***** 本来很是热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骑着马经过的唐文风能看见窗户后面躲着人,见他看过去,忙又把拉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严实。 “纪家人往宫门去的时候,想必很是嚣张高调,瞧瞧这些百姓们,吓够呛。” 砚台道:“也就嚣张高调这一回了。” 因为死的死残的残,而等这场风波过后,等待纪家的下场绝不会好。 唐文风笑得肩膀抖了抖,在砚台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面无表情地吐槽,真的很搞笑。” 砚台黑线:“没有,大人你是第一个。” “好吧,可能是我笑点太低。”唐文风搓了搓脸,努力正经。 一行人赶至城门下,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抬着装有震天雷的筐子上了城门。 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唐文风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叹,震天雷可真好用。 在大部分人还在用冷兵器打仗时,震天雷可以说是所向披靡的大杀器。 他扭头看看守城门的统领:“找个嗓门儿大的人来,越大越好。” 统领没有多问,转身去找人了。 等人找来后,唐文风对其这般那般一说。 大嗓门儿士兵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其余人则囧囧有神。 这事干的会不会有点太损了? 第199章 你把这事给朕吞进肚子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嗓门儿士兵摆好架势,架起马步,气沉丹田,然后开始......口吐芬芳。 唐文风让他用尽毕生功力骂恭王,骂的越脏越好。于是他绞尽脑汁,甚至将村里大爷大娘的话都照搬了过来。 边上还有人给他出主意,教些他没听过的脏话。 带兵的统领是恭王死忠,哪里能听得有人如此辱骂恭王。当即差点气炸五脏六腑。 带着一批人马挥着武器就冲了过来,吩咐其余人准备架云梯和攻城木。 “大人,动手吗?”守城统领问。 “再等等。等他们跑到城门下。”唐文风道。 守城统领表示怀疑:“会不会有些太迟了?” 唐文风盯着下方:“不会。” 看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守城统领心中哪怕有再多疑问,也只能自个儿憋着。 “就是现在。快,动手!”唐文风激动大喊。 砚台反应最快,当先拿起一颗震天雷点燃引线,朝着下方人马中扔去。 其后,看守城门的士兵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将点燃的震天雷往下扔。 唐文风不停提醒:“一定不能等引线快烧完了才扔,那样咱们都得同归于尽。” 在守城的士兵们满心疑惑这玩意儿当真能有杀伤力时,下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马儿受到惊吓的嘶鸣和叛军的哀嚎惊叫。 “这......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守城统领及其手下看呆了。一个个都顾不得冒头很可能会被人放冷箭爆头的危险,脖子伸的老长盯着下方的混乱。 “工部研发出来的宝贝。”唐文风看着下头人仰马翻,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他现在就好比拿着枪去打一个拿着木棍的人,胜之不武啊。 不过,爽是真的爽。 唐文风笑眯了眼。 “东西二营调来的人都到齐了?” 守城统领强忍着将视线从下方挪开:“都在此了。” “那便打开城门,剿灭叛军。”唐文风道。 守城统领:“是。” 紧闭的城门被从两边打开,早已整装待发的士兵们磨刀霍霍向叛军。 经历过震天雷洗礼的叛军还没醒过味儿来,就已经人头落地。 叛军统领眼看大事不妙,叫上还能动弹的部下,调转马头飞奔离去。 此时也不讲究什么穷寇莫追,讲的是痛打落水狗。 东西二营的士兵士气如虹,一夹马腹就追了上去。 唐文风转身下城楼:“走,咱们也跟上去,把震天雷带上。” 砚台招手示意一批人跟上。 还剩下五颗震天雷,足够了。 在唐文风这边带着人马去追恭王部下时,另一头又有人带着大批人马而来。 恭王部下顿时被两面夹击。 “那些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唐文风看的蒙圈。 这瞧着怎么像是来帮他们的?一句话没多说就和恭王的人打了起来。 砚台不确定:“看衣着,像是北戎人。” “北戎?” 唐文风疑惑片刻后又恍然大悟:“难怪呢,难怪北戎王亲自来了大乾。” 其余各国都是派了几个有身份的代表来的。只有北戎,不仅莫努扎这个北戎王的亲弟弟来了,连北戎王也来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北戎王是想着如今北戎是大乾的附属国,才特意前来的。 现在想想,怕是乾文帝这个老狐狸私底下早就和北戎王联络过。 目的就是为了今天打恭王一个措手不及。 恭王的大部队还未抵达京城,如今在京城外的只有这五万左右的兵马。 京城驻军尚能一敌,再加上北戎......呵,恭王的皇帝梦怕是只能去阴曹地府继续做了。 有了北戎的帮忙,剩下的五颗震天雷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唐文风准备带回去还给工部。 ***** 大殿内,恭亲王许久听不见外头的动静,越发坐立难安。 乾文帝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自顾自喝着酒。 四喜小声道:“陛下,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让奴才盯着您,不让您喝太多酒。” 乾文帝略显扫兴,不过知道母后和皇姐也是为他好,便放下了酒杯:“撤走吧。” 四喜连忙叫来候在一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把酒撤走后,四喜盛了碗汤放到乾文帝面前:“只有一点点温,不烫的。” 乾文帝这才勉为其难地端起来。 下方的顺王一直盯着乾文帝,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 随后转头看向恭亲王,吊儿郎当道:“二哥,那个唐文风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我瞧着,你的人马怕是凶多吉少了。” 恭亲王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倏地握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顺王被训斥了也不生气,笑着说:“我早就说了,你要想造反,且得等等,等到皇兄年纪大了,下头又后继无人,那时候造反,一造一个准儿。现在嘛......” 他啧啧两声,摇着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皇子和二皇子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二皇子还好,虽然生气被顺王如此贬低,可到底年纪不大。而且他上头有崔锦这个嫡长子压着,皇位根本没他的份儿。所以气过也就算了。 但是大皇子崔锦,在许多人眼里都已经默认他是未来的皇室继承人。顺王此时此刻说这种话,岂不是指名道姓说他不行,烂泥扶不上墙嘛。 “你闭嘴!“没等大皇子发作,恭亲王先出声,“我要是败了,你也讨不了好。” 顺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二哥说笑了,造反你是主谋,我又没参与。况且,我可是早就弃暗投明,将手中兵力上交了。” 他看向乾文帝:“皇上说呢,臣弟是讨得了好,还是讨不了好?” 乾文帝挑眉:“你若是安静下来,自然是前者。” 顺王不满嘟囔:“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我。”他仰起头干掉杯中酒,“下辈子我也要做兄长,才不做小弟。” ***** 时间一点点走过,在太阳快下山时,外头快步跑进来一人。 一直一副淡定模样的乾文帝腾的起身:“如何了?” 来人喜笑颜开,抬手指着身后:“唐大人回来了!” 顺王抚掌大笑:“二哥,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的人马凶多吉少了。” 恭亲王狠狠咬着牙,用力将手中酒杯朝地上砸去,四溅的碎片惊的左右轻呼一声。 唐文风大步走进来,迎面便对上恭亲王恶狠狠的眼神。 “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将本王的部下如何了?” “自然是宰了。” 恭亲王手指都在发抖:“你竟敢......你怎么敢!” 唐文风莫名其妙:“他们可是叛军,不宰了还留着过年吗?王爷竟然还问这话,着实有些可笑。” 跟在他身后的砚台手中拎着一个裹了起来的包袱,包袱皮外头已经被红色浸透,液体聚集在最下方,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砚台看了眼恭亲王,将手中拎着的包袱皮一抖,一个东西从里头滚出,骨碌碌滚到他面前。 “啊!!!” 好些人惊呼一声,慌不迭地从座位起身,眼神躲闪着,想看又不敢看。 恭亲王看着地面上那颗面孔朝上,双目圆睁的头颅,只觉得脑子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下,嗡的一声响。 他猛地起身,眼前却忽然一黑。 “诶诶诶,二哥小心,气大伤身啊。”顺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伸手扶了把恭亲王。 他瞧了眼地上的头颅,表情不无可惜:“这位是二哥手下最为得意的统领吧,死的可真惨。” 恭亲王终于回过神,用力推开顺王:“滚开!” 顺王不仅不滚,还越发往他身上贴去。 顺王一向疯惯了,其他人都以为他是故意刺激恭亲王,直到拉扯间恭亲王忽然闷哼一声。 他捂着腰腹,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重重靠在朱红的柱子上,抬起手指着顺王,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你......你......” 所有人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急转直下,发展成这么出人意料。 顺王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上全是血,他笑着一步步走近恭亲王,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疼吗?” 恭亲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艰难开口:“为什......为什么......” 顺王歪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知道,在我饭菜里下逍遥散的人是你的人。可惜的是,我知道的太晚,已经戒不掉了。” “二哥,我没几年好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你害了我,我总得报仇是吧。我一直等啊等,装疯装暴躁,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 说完,顺王面带着笑意又往恭亲王身上捅了好几刀。 乾文帝本来要叫人阻止的,只是当他听见顺王说起逍遥散,又抬手制止了。 唐文风看的傻眼,这个顺王竟然是一直装疯? 不是,他表现出来的哪里像装的了,真正的疯子都没他疯啊! 搓了搓脸,唐文风悄摸摸看了眼乾文帝。 乾文帝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便兄弟二人在他面前自相残杀,他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最后还是新平长公主看不下去了,叫来人把顺王拉开。 恭亲王靠着柱子缓缓滑坐到地上。 顺王被拉开也不挣扎,低头看着他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吗?”他哈哈大笑,“我和三哥还有四哥,我们早就猜到你会输。你以为的挥军北上,根本没!有!” 恭亲王喉间呵呵几声,手臂想要抬起来,却最终垂落,头一歪,咽了气。 这场造反,最后以一个荒诞的结局落下帷幕。 哪怕是上辈子接受了无数奇葩电视剧荼毒的唐文风,都有些回不过来神。 他设想的版本是会有人将恭王从京中救走,恭王蛰伏多年后卷土重来,铁蹄踏过之处,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最后乾文帝得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彻底镇压恭王。 可是现在...... 唐文风捏了下眉心:“真是有够无语的。” 像是看电影看到高潮部分,牛逼哄哄的大反派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又一不小心摔死了。 “大人,你怎么了?”砚台低声问。 唐文风摇头:“没,就是有一种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感觉。” 砚台不懂那是什么感觉,便也没再问。 一直沉默着的乾文帝挥手叫来人把顺王带走,又将恭亲王的尸体抬走。 随后看向下方众人,笑了笑:“今日寿诞便到此为止吧,戌时后有烟花,想要观赏的可以瞧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新平长公主快步朝唐文风走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他,关心道:“你没事吧?有受什么伤吗?” 崔鸿在旁边道:“我娘可担心你了,一直念叨着你可别受伤才好。” 唐文风笑着道:“没事,一根头发都没掉。” “那就好。”新平长公主点点头,“宫里今晚应该会有很多事,你和鸿儿快些出宫吧。” 唐文风点头:“您自个儿多加小心。” 崔鸿不愿意走:“我陪着您。” 新平长公主推他一把:“你娘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用你陪着,你当是三岁小孩儿啊?快走快走。”她嫌弃地挥挥手。 崔鸿只能不情不愿跟着唐文风走了。 等他俩和砚台走远,新平长公主才长叹一声,转身对大儿子崔钰和丈夫宁培安道:“咱们去看看皇上。” 崔钰和宁培安自然说好。 顺王被带去洗漱了一番,然后送到了乾文帝的寝殿内。 乾文帝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后,看着他:“你说你活不长了?” 顺王实话实说:“是,找了许多有名的大夫,都说我没两年可活了。” 他凑近乾文帝,低声道:“皇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初的模样。”他勾起嘴角,“你是不是也着了道了?” 乾文帝闭了下眼,嗯了声。 顺王直起身:“所以你才会大力扶持唐文风?想让他帮你守着这江山?” 乾文帝往后靠去:“是。” 顺王坐下:“我在他眼里没有看见半点野心,你这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不会。”乾文帝笑了,”他的确没有野心,但是他会记着所有对他的好。” 顺王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难怪,难怪呢,难怪你对他比自己的亲生子还好。” 乾文帝叹了声:“朕是真的希望他是朕的儿子。” 顺王哼了声:“可惜不是。” “你把这事给朕吞进肚子里。” “放心,就这么两年可活,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事。” “你自己知道就好。” 第200章 再次离京 第二百章 因着寿诞当日的事,乾文帝宣布免朝三日。 当天受伤的没受伤的大臣全都松了一口气,窝在家里准备好好休整休整自个儿那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心情。 而乾文帝则来到了启凤宫中。 皇后还是那一日的穿着,看见他进来,抬起头:“皇上是来送臣妾一程的吗?” 乾文帝站在她面前:“除了你,纪家没人了。” 皇后眼睫颤了颤,手指紧紧揪住裙摆:“你好狠的心。” “他们想要造反,朕没有诛九族,已是宽宏大量。” “如此说来,臣妾还要叩谢皇恩吗?” 乾文帝深深看着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恭王勾结。纪家落得这般下场,朕若有三分责任,剩下七分都该算在你自己头上。” “算在我头上?”瘫坐在地上的皇后爬起来,愤恨地质问道:“如果不是你偏心唐文风,如果不是你属意他监国,忽视自己的子嗣,我至于走错这一步吗?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乾文帝心里的火气早在那一日撒完了,面对皇后的质问,他心平气和地反问:“朕就问你一句,你真觉得老大如今能挑起这个担子?” 皇后:“没有谁天生就会治国之道,锦儿有你带在身边教导,如何担不起?” “可是朕没有多少时间了?”乾文帝笑着抚了抚她夹杂着银丝的头发,“你最清楚的,不是吗?” 皇后身体僵硬着,垂下眼眸:“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罢了。”乾文帝叹了声,“四喜。” 端着托盘等候在殿外的太监总管四喜应了声,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陛下,娘娘。” 皇后看着托盘上的酒壶,眼含泪光:“你当真要绝情到这个地步?” “是你不给朕别的路走,是你逼朕走到这一步的。”乾文帝不舍地抚摸着皇后的脸颊,“贞儿,你我夫妻相伴三十几载,朕不想的。” 皇后摇着头,哭的不能自已:“锦儿还未成家,我不能......” “朕已经替他寻了一位皇子妃的好人选,是左相的次女。你大可放心。” “不要......不......皇上,你让我再见见锦儿,让我看着他成家,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 “看着他成完家之后呢?你是不是又要看着他生子才肯安心?” 皇后哭着摇头,哽咽着:“不会的,不会......” 乾文帝用力闭了闭眼:“贞儿,别怪朕。” 四喜上前来,眼露不忍:“娘娘,请上路吧。” 皇后不停往后退,哭着不愿:“我要再见见锦儿,我要见他。” 乾文帝狠了狠心,咬牙道:“送皇后娘娘上路。” 说罢,便拂袖而去。 四喜长叹一声,示意候在殿外的嬷嬷宫女进殿。 “娘娘,得罪了。” ***** 文德殿内。 大皇子披头散发靠坐在地上,眼神飘忽,不知在看着何处。 “殿下,天黑了,奴才吩咐小厨房炖了些汤,您喝点吧。”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举着灯盏,担忧地看着他。 崔锦不适地眯了眯眼,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窗外:“已经天黑了啊。” “是啊,殿下,您饿了吧,奴才去把汤呈......”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六道钟响。 崔锦愣了下,猛地起身。 太久没有进食,让他眼前顿时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扶住他。手中的灯盏脱手落在地上,将地毯灼烧出一个洞,小太监连忙抬脚将其踩灭。失了烛火,屋内瞬间昏暗一片。 崔锦抓紧了小太监扶着自己的手,颤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小太监不忍心,但还是开口回答:“奴才听见了。六道钟声,是......是丧钟。” 皇后及太后过世,丧钟敲六道。皇帝则敲九道。 崔锦脸上的表情扭曲,似哭似笑,疯了似的:“他竟然不肯让我见母后最后一面,竟然不肯,竟然不肯!” “殿下......”小太监有些被他吓到。 崔锦蓦地仰天大笑,一把推开小太监,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靠在门边:“难怪世人都道皇家无情,无情啊!” 小太监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他往屋里带:“殿下勿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当心隔墙有耳。” “叫听见的人尽管去告密好了,本宫不怕!” 就在崔锦和小太监拉拉扯扯时,殿外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四喜。在他左右两侧,是持着宫灯照明的几名小太监。 四喜向崔锦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大皇子。” 崔锦冷笑:“你来做什么?” 四喜双手托举着一卷圣旨:“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 贴身伺候崔锦的小太监连忙拉着他跪下。 四喜展开圣旨:“......长子崔锦品行优良,内外兼修,今谨告天地......立为皇太子,授以册宝,正位东宫......” 宣读完圣旨后,四喜笑着道:“太子殿下,快些收拾好,迁入东宫吧。那边早就已经差人打扫好了。” 崔锦紧紧握着圣旨,没有半丝被册封为太子的喜悦,只问道:“母后呢?” 四喜叹息:“娘娘染疾,来势汹汹,已经去了。娘娘生前心心念念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太子殿下可得好好保重才是。” 崔锦知道他是在提点自己,神情不属地点了下头:“本宫知晓了。” “既如此,那奴才便先回了。” 等四喜一行离开,小太监才忐忑地唤了声崔锦:“殿下......” 崔锦回过神:“本宫无事。”他深吸一口气,“去收拾东西吧。”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咱们要离开了。” “是。” ***** 皇后崩逝,京城哀悼三日。 三日内,京城众人不可穿锦衣华服,不可举行喜事等。 唐文风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莫名其妙地站在御书房内,不知道这种时候乾文帝叫他来要干什么。 而且把他叫来了就晾在这里,他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四喜第三次进来添茶时,见唐文风实在百无聊赖,便去给他找来了一本话本子让他打发时间。 等到乾文帝解决了发病的顺王,满心疲惫地进了御书房,就看见唐文风咧着个嘴在那里傻乐,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 四喜看了看唐文风,用力清了清喉咙。 唐文风头也不抬地说:“公公,你嗓子不舒服,要不泡点胖大海?” 四喜哭笑不得,小声喊道:“唐大人,你倒是抬抬头。” 唐文风这才从话本子里抬起头,看见面前是谁后,忙不迭双脚一并,腰背打直:“皇上!” 乾文帝哼了声:“看的什么这么好看?” 唐文风干笑:“就是一些乡野异志。” 乾文帝坐下后,问:“你在京城待的如何?” 唐文风有些纳闷儿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但还是实话实说:“还不错。” “还不错就是不怎么好的意思?” 唐文风挠挠头,没接这话茬。 见他不否认,乾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道:“想离开京城吗?” 唐文风倏地抬头。 “先说好,离开京城,不代表朕就同意你辞官回乡去种你那些个什么破地。”乾文帝睨了他一眼。 唐文风蔫头耷脑:“喔。” 乾文帝恨铁不成钢:“瞧瞧你这副臭德行,让你当官还委屈你了?” 唐文风垂着脑袋不说话,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大字——确实委屈。 乾文帝重重哼了声,将茶盏用力搁在小几上:“凉州那边的官员不作为,弄得民愤四起。等国丧后,你收拾收拾,去凉州赴任吧。”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陛下,臣听说,凉州那边特别穷,民风特别彪悍。一言不合不仅知县,连知府都要挨揍。您看臣这小身板儿......” 他手将自己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 乾文帝瞅了他一眼:“朕瞧着你挺结实的,应该挺抗揍。” 唐文风:“......”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京城,继续在户部任职。二,去......” “二二二,二!臣选二!” 与其天天面对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铁公鸡户部尚书,他宁愿去面对凉州那群刁民。 “既然决定了,那便回去收拾行李吧。国丧结束立刻上路。” 唐文风简直槽多无口。这话说的跟让他赶紧去死一样。 “退下吧。”乾文帝挥手。 “是。” 等唐文风走远了,乾文帝才自言自语道:“人不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老大也没处下手了。” 四喜默默低下头,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 “什么?去凉州?” 唐文风回到家把话一说,砚台三人都惊呆了。 “不是,大人,您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皇上了?”常武道。 赵齐点头,深以为然:“要不然也不会将您一竿子从京城支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不是他带有偏见,实在是这凉州简直比当初的宁州还不如,是大乾最最最垫底的地儿。 唐文风揉了揉额头,端起杯子:“比起在京城,还不如去凉州呢。” 砚台还未跟随新平长公主之前,曾经执行任务去过一次凉州,那个地方留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穷,其次是...... 他看了看唐文风:“大人,从明天起,你早起跟着我练练武吧。虽然你年纪大了,筋骨定型了。但学点招式还是成的。起码遇到点什么事,能够保命。” 唐文风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有这么夸张吗?”说的他都有些害怕了。 “有备无患。”砚台看向赵齐和常武,“你俩也是一样。” “好的,砚哥。”赵齐和常武平时偶尔也会跟着他练练,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停灵七日后,皇后发丧。 街道两侧百姓们齐刷刷跪了一片。 唐文风混在其中照理说毫不起眼,可低着头的他却如芒在背。悄悄抬起头朝视线落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大皇子......啊,不对,现在应该说太子。 崔锦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唐文风眯了下眼睛,好像有些明白乾文帝为什么突然要把他支走了。 等长长的队伍走远,唐文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走,赶紧回去。” “啊?回去做什么?” 赵齐和常武看了看天色:“大人你饿了?”可是这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啊? “饿什么饿,就知道吃!”唐文风一人给了一下,“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不是,去凉州!” 赵齐和常武摸着脑门儿:“可是大人,你拿到调任文书那些了吗?” 唐文风卡壳,脚步一转:“我这就去吏部。你俩回去收拾,砚台跟我走。” 吏部那边早就得到乾文帝的命令,在看见唐文风来,什么也没多问,走完该走的行程过后,就把任职文书,官服官印等交给了他。 好些人还同情地看着他。 明明奉命剿灭叛军,立了大功,结果反而明升暗贬,给调到凉州那等谁都不愿意去的鸟不拉屎的地儿。 唐文风才不理这些人,拿到东西后就和砚台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到了家后,却发现屋子里竟然多了两个人。 王柯和严肃冲他一拱手:“大人。” 唐文风抱着官服,有些傻眼:“你俩怎么过来了?” 王柯忍笑道:“皇上交代,让我二人跟随大人前往凉州。免得您在凉州缺胳膊断腿儿。” 唐文风黑线,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谢谢皇帝老儿。 甩甩头,他问:“所以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做事了?” 王柯和严肃点头:“是,我们以后就是大人的手下了。” 唐文风乐了:“那感情好。有你们在,砚台就不用天天催着我早起了。” 一旁的砚台摇头叹气,很是无奈。 都是大男人,没有多少东西,快手快脚收拾好后,把门一关就完事儿。 离开之前,唐文风去了一趟宁家。 和崔鸿他们告别。 在知道他要去凉州后,崔鸿有些埋怨乾文帝,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小心些,有什么事记得给他写信。 新平长公主他们也都不停叮嘱着他,还想给他塞钱,不过被唐文风拒绝了。 凉州又没闹灾,没必要带太多钱。 说过话后,唐文风把宅子的钥匙交给崔鸿,让他偶尔帮忙请人打扫一下,免得太久没人住荒废了。 崔鸿点头答应。 “走了。”唐文风爬上马车。 崔鸿等人挥手:“你们保重。” 唐文风挥挥手,钻进了车厢。 砚台一抖缰绳,马儿踢踢踏踏往前走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崔鸿万分惆怅。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第201章 小爷东西要是找不回来,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第二百零一章 离了京城的唐文风就好比出了笼子的鸟,心情那叫一个美美哒。 搂着包子声嘶力竭地唱着“像风一样自由......最好别回头......” 砚台等人表示,虽然从没听过这种歌谣,可是一点不影响他们觉得大人唱的难听。 包子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抛弃自我陶醉的老父亲,跳出车厢。 它宁愿跟着马车跑,也不想再在里面被荼毒耳朵。 见它下了马车,后面车厢钻出一只黑煤炭,跑到包子身边蹭啊蹭,跟着一起黏黏糊糊追着马车跑。 此次离京,唐文风他们共驾了三辆马车加一匹马。 打头马车装着行李。 中间这辆载着唐文风和包子以及小部分行李。 最后那辆载着大头和黑虎。 砚台王柯等人轮流赶车,累了就在第一辆马车里歇歇。 “大人,是连夜赶路,还是找个地方过夜?” 砚台打断还在自我陶醉的唐文风。 一只手将车帘子撩开,唐文风从里面钻出来,坐在他身后:“找个地方过夜吧,有点饿了。” 骑着马跟在旁边的严肃点了下头,一夹马腹当先往前跑去。他要去前面探探路,如果有村落就借个宿,没有就找个平坦些的地方过夜。 “砚台,你听过好汉歌吗?我唱给你听。” “不,属下不想听。” “可是我觉得你很想听。” 被迫很想听的砚台:“......” 耳边回荡着荒腔走板且破音的“星星参北斗”,砚台一脸生无可恋。 早知道耳朵会受这种罪,他就骑马去探路了。 小半个时辰后,严肃回来了。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是来不及赶到村落了,只能在荒郊野外过夜。 不过他们一群大男人,外加三头老虎,也不怕谁不长眼的来找茬儿。 太阳快落山时,一行人停在了一条小溪边。 大头包子和黑煤炭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八成是自己打猎去了,顺便撒撒欢儿。 唐文风和常武捡了石头垒灶。 砚台和王柯去打兔子和野鸡,严肃和赵齐则去捡柴。 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时,临时营地飘起了烤肉香。 这一次不急着上任,不用着急忙慌赶路。唐文风可是带足了各种调味料,就为了留宿荒郊野外时可以吃好点。 三只兔子两只野鸡,被几人吃的干干净净。 借着溪水洗了手脸,把啃干净的骨头埋进火堆里,唐文风他们各自爬进马车里准备睡觉。 有趴在火堆边的三头老虎守夜,他们直接一梦到天亮。 如此赶了七天的路,在进入一个县城后,唐文风决定在此地歇上两天。 路上没地方洗澡换衣服,人都快馊了。 他们人多,也不去住客栈,直接找牙人租了个院子。 烧了热水将自个儿从头到脚洗刷干净,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唐文风拍了拍衣服,长舒一口气。 要是他也能搓伸腿儿瞪眼丸,就刚刚洗下来的泥,怕是有好几百颗。 “砚台,赵齐,我和王柯出门去买吃的。等会儿要是有人来叫门,你们记得让大头它们进屋去,别给人吓出好歹来。” 洗澡间里传来两声知道了。 从巷子转出去,唐文风叫住过路的一位老人家,询问了猪肉铺在哪里后,径直往那边去了。 这会儿临近中午,猪肉铺也没剩多少肉。 听唐文风说要买五十斤,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位小哥家中是要请客吗?” 唐文风没说是买来喂老虎的,只含糊应了声。 猪肉铺老板为难:“我这一共也就剩了二十来斤,你看看能不能买点鸡?” “鸡?老板你家养着有?” “有。”猪肉铺老板叹气,“本来是养着给我媳妇儿生了孩子坐月子炖汤吃的,可惜我媳妇儿前段时间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这鸡也用不上了。”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跳过这个令人悲伤的话题,道:“那行,老板你再给我处理几只鸡出来。送到......”他把租下来的院子说了下。 猪肉铺老板点头:“成。” 付了定钱,唐文风和王柯找了一家生意看起来最好的酒楼。 让老板上了两荤一素,二人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等会儿吃完再给他们点几个菜回......”去。 唐文风话还没说完,隔壁桌突然吵了起来。一个人被用力一推,直接扑到了他们这一桌来,将唐文风正准备伸筷子夹的那盘糖醋小排给推飞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啊啊——” 这人突然惨叫起来。 王柯拧着他的手,扫了眼他手上抓着的钱袋子,笑着道:“真是有胆色,偷东西偷到我身上来了。” 唐文风一个激灵,忙在身上摸了摸,腾的起身:“王柯,我的腰牌被偷了!” 乾文帝给他随意进出宫门的腰牌他都习惯了贴身放着,就怕哪天突发奇想要进宫找乾文帝,带在身上方便一点。 王柯立刻将人一扔,转身追了出去。 唐文风摁住想要逃跑的小贼,将钱袋子从他手里拿回来塞进怀里:“胆大包天的蠢东西,小爷东西要是找不回来,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小贼吓得瞪眼,吞了吞口水:“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敢随意草菅人命?” “嚯,你还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那你怎么还敢偷钱的?”唐文风给了他一下。 这小贼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被唐文风一说,顿时涨红了面皮,吞吞吐吐我了个半天。 唐文风也懒得听他找借口狡辩,叫来店小二,给了他一块碎银,让他跑个腿儿,将砚台和赵齐叫来。 店小二得了银子,立刻欢欢喜喜帮忙叫人去了。 很快,砚台和赵齐就赶了过来。 听闻他的腰牌被偷了,顿时看那小贼的眼神都不对了。 如果说唐文风只是嘴上说说要宰了他,那么这两位的眼神,让小贼觉得,他们是真的想动手。 小贼一时间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们这些个兄弟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哪知道这次竟然踢到了一块铁板。 也不知道另外几个兄弟能不能顺利逃掉。 第202章 老天爷,你看见了哈,不是我们非要动手,是他们逼的。 第二百零二章 那几个贼摆明了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一出酒楼就分散开跑。 王柯盯准其中一人追了上去,很快在一条死巷子把人逮到。 那人还故作无事地询问王柯想要做什么。 王柯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把人往墙上一怼,在他身上摸了摸,没有摸到腰牌后,掐着对方的脖子厉声问:“老实交代,你们的老窝在什么地方?” 这人嘴硬,说什么老窝,他听不懂。 王柯二话不说,直接将贴身佩戴的短刀拔出,一刀插在他胳膊上。 巷子里顿时响起惨叫。 出门在外为了方便,他们几个都没有带刀,只贴身带着一把短刀防身,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小子,我可没有我们家公子脾气好,你要么老老实实带路,要么就死在这儿。” “我......我带......我带路。” 他们老大和当地的县太爷有点交情,又因为他们专门宰外地人,所以对他们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哪知道不栽就罢了,一栽栽了个狠的。 王柯拔下短刀,揪住他没受伤的那条胳膊:“走。” 另一头,汇合了的几人将腰牌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上牙咬了咬,眼睛顿时一亮:“金子做的!” “这上面还有字儿,写的啥?” “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字。拿回去让老大看看。” 几人欢欢喜喜回了老窝,准备向老大邀功。结果没找到人,最后一问,竟然是找县太爷喝酒去了。 而说是喝酒,其实是送礼。 就为了让县太爷与他们方便。 兄弟几个想着邀功,只好憋着气,装作今天什么收获也没有,任谁来问都一律摇头。 也就错过了将腰牌还回去的机会。 几人等啊等,没等回老大,反而等来了砸场子的。 王柯揪着人走出去没多远,想了想又揪着人掉头回了酒楼,果不其然发现大人把砚台他们叫了来。 于是几人直接上门。 这群人聚集在城北靠近郊外的一处老宅子,门外还有放风的人。 只不过还来不及向里头报信,就被打晕了。 砚台一脚踹开了大门,把被他们抓住的两个小贼推了进去。 里头闹哄哄的人群骤然一静,随后一个个起身,盯着唐文风一行:“外地人?” 唐文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东西就是你偷的是吧?我对你这张脸有印象。” 那人被指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慌,等看见他们那边只有四个人,而他们这边不止四十后,立刻底气十足:“就是我,怎么了?” 唐文风伸手:“东西还来。” 那人嗤笑一声:“你说还就还?你当你是天王老子?” 唐文风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说你,好声好气和你打商量,为什么非不听呢。” “我再说一次,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立刻离开。如果不还,那你只能后果自负了。” 小贼不屑地撇撇嘴,昂起头:“老子就是不还,你能怎么滴?” 其余人皆哈哈大笑起来,嚷嚷着小白脸儿你能怎么滴? 唐文风望天,老天爷,你看见了哈,不是我们非要动手,是他们逼的。 砚台在听见店小二来报信,就知道出事了。 不仅把自己的佩刀带上,还带了王柯的。 此时见这伙人不仅不归还东西,还肆意嘲笑,当即拔出刀在手中一挽,砍翻了离得最近,笑得最嚣张的一个。 人群顿时一静,随后就像冷水滴进了油锅里,噼里啪啦炸开了。 “干你娘!来砸场子的,兄弟们,抄家伙上!”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砚台和王柯都不是普通人,手中还带了兵器。连赵齐都被砚台操练过,身手已经今非昔比。 对付这群虾兵蟹将简直不要太容易。 眼看着没一会儿就倒了十几个弟兄,剩下的人慌了,也害怕了。 士气一旦溃散,那就很难再聚起来。 砚台拔出长刀,一脚将痛苦哀嚎的人踹开,染血的刀尖指着先前被唐文风指出来的那人问:“东西交出来。” 这人早就吓破了胆,抖抖嗖嗖从指着另外一人:“不......不在我......” 另外一人吞了吞口水,忙从怀里将腰牌掏出来,恨不得一把丢出去:“这......这里。” 赵齐赶紧上前拿过来,给唐文风看看是不是他丢的那块。 唐文风一眼就瞅到了上面的牙印,脸刷的黑了。 砚台和王柯齐齐皱眉:“被掉包了?” 二人那副架势,俨然有唐文风说一声是,就把剩下的人通通宰了。 唐文风摇摇头,嫌弃地拎起腰牌上的穗子:“是这块。我们回吧。” 等到这几个杀神离开,宅子里的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皆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缓了缓,他们又一骨碌跳起来:“快快快!赶紧找大夫!” 砚台是暗卫出身,执行任务时,几乎从不留活口。如今虽然改了不少,但他依然是下手最重的,给你留一口气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而王柯和赵齐下手稍微好些。 所以倒在地上的十来个人里,还没有真正挂了的。 伤的最重的也不过是缺条胳膊断条腿,嗯,只是缺条胳膊断条腿儿,抢救及时也能保住命。 在其他人去找大夫时,也有几人慌慌张张往县衙门跑去,找他们老大告状。 回到院子,唐文风刚把那块留了牙印的腰牌扔进盆里准备烧点热水消消毒,就听见大门被重重敲响。 不等他们前去开门,外头的人已经等不及地把门踹开了。 唐文风低头看了看倒地的门板,挑了下眉头。没想到他也有被人打上门来找茬儿的一天。 门外的是几名官差,看见他们后,手一挥:“有人状告你们无故伤人,走一趟吧。” “如果我们不走呢?”唐文风问。 官差咧嘴一笑:“那就别怪我们下手没有轻重了。” 片刻后,几名官差被踹出了门外。 唐文风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想让我们走一趟,可以,叫你们县太爷亲自过来。” 官差们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唐文风扬声:“放心,绝对等着你们。” 常武看了眼倒地的门板:“大人,要修吗?” “修?不修。”唐文风嗤了声,“谁给踹倒的,谁来修。一群混账玩意儿。” 知道他生气了,常武几人都不说话,默默转身进门。 第203章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还能是个宝贝不成? 第二百零三章 县太爷在听完官差们一番添油加醋的话后,气的是火冒三丈,天灵盖都快被冲飞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喝道:“去,给本官叫上人,本官要亲自去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那群偷了唐文风腰牌的小贼的老大叫石全,长得倒是人高马大,一脸正派,可惜人不可貌相,一肚子坏水儿。 他此时还未离开,闻言给县太爷出着主意:“这人胆敢如此嚣张,身后必有倚仗,大人何不先派人前去探探底,知道知道深浅,此后才好方便行事。” 盛怒之下的县太爷听后顿了会儿,深觉他所言有理。 便吩咐县主簿:“你先带人去瞧瞧。” 县主簿怕吃亏,浩浩荡荡领了二十人走。 二十人......嗯,只走到院子门口,还没进门,就被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三头老虎吓了个魂飞魄散。 根本不用唐文风他们动手,县衙一行就嗷嗷叫着连滚带爬做鸟兽散。 看着狼狈逃回的县主簿等人,县太爷脸色铁青,骂了句废物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石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得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在这里肆无忌惮踩知县的脸。 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来寻石全的小贼就到了。 两边完美错过。 来通风报信的小贼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他都不敢想象,县太爷和自家老大被人狠狠收拾一顿后会发多大的火。而他们这些惹来麻烦的小弟又会被怎样迁怒责罚。 要不,现在收拾收拾行李跑路? ***** 县太爷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唐文风几人大马金刀坐在院子里,脚边趴着懒洋洋的老虎。 县太爷抬起的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进。 别的他倒是不担心,就是怕自个儿跑的没老虎快。 唐文风像是看出了他的迟疑,拍了拍大头三只的脑袋,抬手一指屋子:“你们先进去。” 大头和包子懒洋洋起身,拉着身体伸了个懒腰,瞄了眼县太爷一行,踩着步子进了屋。黑虎则屁颠儿屁颠儿跟在包子后头。 没了老虎在边上虎视眈眈,县太爷放下了心,摆出知县的派头,昂首阔步进了院子。 站定后,眼睛扫了一圈,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竟然没有给他摆座,不像话。 难不成让他堂堂知县站着和他们一帮子平民说话?真是没有半点眼色。 没有半点眼色的唐文风看向县太爷,问:“当街行窃应当如何处置?” 县太爷本想故作高冷不予回答,结果在对上唐文风的眼睛后,鬼使神差道:“根据所窃数额施以笞刑。” “嗯。”唐文风将那块被涮洗过的腰牌拿出来,放到面前的小石桌上,“知县大人仔细瞧瞧,这个能值多少钱?” 县太爷是用满不在意的眼神扫过去的,心想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还能是个宝贝不成? 一看之下,膝盖一软,噗通跪地。 “哟,知县大人这是怎么了?”唐文风佯装惊讶,“您是长辈,哪能行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啊~” 县太爷吓得一颗心都在颤:“不不不......不......您是长辈......” 唐文风挑眉:“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长得老?” “不不不......不是......” 院子外头的官差和石全简直看呆了,半天回不过来神。 知县大人在县城里不说横着走,那也勉强算是只小螃蟹。 这会儿竟然给一个瞧着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跪下,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这人来头就这么大? 不应该啊,即便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来了,也没见知县大人这个反应。 在官差和石全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档口,唐文风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腰牌上敲啊敲:“我问你答,懂?” 县太爷恨不得把头点掉:“懂懂懂。” 他以为唐文风是奉命下来暗访的,哪里敢有半点隐瞒。 自然是唐文风问什么答什么。 问完自己想问的,唐文风挥手:“走吧。” 县太爷扶着小石桌颤颤巍巍爬起来,他年纪不算小了,再几年都五十了,跪这么久,实在是遭了老罪。 可是他却不敢有半点不满,还得笑脸相迎地问道:“敢问大人还要在此地停留多少时日?” 唐文风斜他:“怎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不是,哪儿敢啊。”县太爷笑着说,“这不是打算置办一桌酒席宴请大人嘛。” “那倒不必。我只在此地歇上两日,修整好还得赶往下一个地方。” 此言一出,县太爷越发肯定唐文风是奉命出来暗访的。 “既然大人事务繁忙,那下官就不多打扰了。” 唐文风挥手:“回吧。” “诶诶。” 县太爷狗腿地退到院子门口,忽然听见身后又响起唐文风的声音。 “你手底下的人把我的门踹倒了,叫人来修好。” 县太爷连忙点头:“是是是,立刻就让这群没眼色的修。您放心,保管修好。” 唐文风这才满意地嗯了声。 等到县太爷一行离去,唐文风立刻对砚台说:“你悄悄跟上去,别被他们发现了。我总觉得这老头儿嘴里还有隐瞒。” 砚台应了声,立刻起身离去。 不多时,前去借工具的几名官差回来了。 连县太爷都对这人狗腿的不行,他们是不敢再大声说一个字。 闷头把院门修好,等唐文风检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等会儿,回来。” 被叫住的几人苦着脸转过身:“这位......” 唐文风:“叫我唐先生,我教书的。” 几名官差都懵了,这年头教书的都能让知县大人一脸谄媚地跪地上? 是他们见识太少,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以至于他们已经理解不了了? “我问你们,跟着你们县太爷来的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是什么人?”唐文风问。 年纪最小的官差老老实实回答:“石全,一个混混头子。” “混混头子?混混头子能和知县搭上关系?你别唬我。” “哪儿敢啊。他真就是混混头子。”年纪最小的官差想了想,又道:“不过他隔三差五就给咱们大人送点礼。” 第204章 这群人干的是断子绝孙的勾当。 第二百零四章 “送礼,都送些什么礼?” “小的就是个当差的,哪能知道具体的。不过听说前些时候,这石全托人寻了一个羊什么白菜送给我们大人。老金贵了,喜的我们大人那段时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得,这小官差也是个嘴里憋不住话的。 旁边那俩年纪大一点的官差冲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了,他都没明白过来。 唐文风强忍住笑:“是羊脂玉白菜?” “对对对,就是羊脂玉白菜。”小官差咧嘴乐,“就是这个名字。” 王柯在宫里当差,对这些的了解更甚唐文风。 闻言道:“这羊脂玉白菜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弄到手的,这怕不是个普通混混头子。” “如果钱多呢?卯足了劲儿用钱砸,能弄到不?”唐文风好奇。 王柯道:“这世上除了少数东西,大部分都能用钱砸到手。如果没能砸到手,那很可能是你砸的钱还不够。” “这羊脂玉白菜一尊大概多少银子?” “皇......咳,黄老爷曾经在他姐姐过生辰时,送了他姐姐一尊,接近一尺高,是别人送来的,听说值两万两银子。” 唐文风垂眸深思,片刻后抬起头,问:“你说下次我要是立了什么功,问他讨一尊白菜,能行得通吗?” 两万两啊,他一辈子啥都不干,躺着吃躺着喝都花不完。 王柯一时间啼笑皆非:“您可以试试。” 插科打诨了几句后,唐文风让几名留下修门的官差离开了。 眼看天色不早,几人去外头买了些吃食草草填饱肚子,给砚台打包了一份回了院子,就坐在堂屋里等待着。 一直到外头梆子响过三声后,去跟踪县太爷和石全的砚台才回来。 一进门,不等唐文风开口询问,砚台就道:“这群人干的是断子绝孙的勾当。” 一句话把在场几人震了个懵。 “什么意思?”唐文风倒了杯水塞给他,让他润润喉再接着说。 砚台一口喝了干净,重重将杯子往桌上一跺:“他们拐卖女人和孩子。” “什么?!”几人震惊。 砚台道:“出了巷子后,那知县和石全就分开了。我琢磨了下,最后跟上了石全......” 石全回了城北靠近郊外的那处老宅子,进门后,就看见一群伤兵残兵嘴里哎哟连天的坐的坐,躺的躺。 他顿时怒问是怎么一回事。 没受什么伤的小弟哭天抹泪地将事情和石全一通说。 石全听后气极,直接将那几个惹了事,招来唐文风一行砸场子的小贼给砍了。 在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好在砍了几个人,心底的火气撒的差不多了,石全冷静下来。 “知道那牌子上写的什么字吗?” 小弟摇头,指了指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几个小贼:“他们回来了没说,也没拿出来,我们都没看见。而且头儿你也知道,兄弟们大多不识字,就是看见了也是认不出来。” 石全沉默,许久后起身:“今个儿知县那老货都对那个年轻人行了大礼,且狗腿的不行。怕是来头不小。” 说到此处,他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抽搐的人,他力气大,一脚下去,还吊着一口气没咽下去的小贼顿时魂飞九天。 “不长眼的东西,净给老子找事儿。” “头儿,那现在怎么办?” 石全气的叉着腰:“还能怎么办?这几天你们都给我仔细绷紧皮,别他娘的到处惹事儿。要是再让人逮着打上门来,不用他们动手,老子就先刀了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了!” 发完火,训斥完小弟,石全就进了屋。 躲在围墙外头大树上的砚台本来准备走了,没想到进屋没多久的石全又出来了。 砚台便又小心地蹲了回去,从茂密的枝叶间往外看。 石全点了十来个没什么大碍的小弟,大手一招,就让他们跟着走。 都是知根知底的弟兄,自然知道要去哪儿。 被点名的十来个人立刻笑呵呵地跟上。 石全一行出了老宅,没往城里走,反而往郊外去,还越走越偏。 砚台虽然疑惑万分,还是继续远远的跟着。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石全一行人钻进了深山老林。 都跟到这儿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砚台自然也钻了进去。 深山老林别的不多,树是管够的。方便了砚台躲藏。 在林子里钻了约莫两个时辰,不远处竟然出现了几栋有着高高围墙的二层小楼。 小楼是木石结构,占地颇广不说,居然还建有望楼。 砚台握紧了手中的刀,难不成这里是什么敌国奸细的营地?否则深山老林里建望楼做什么?这种地方难不成还怕有人摸来? 满心不解的他自然是找到机会摸了进去。 等到进了小楼,他才发现,真正的根据地在地下。 他孤身一人自是不敢随心冒险,只能找了个隐蔽之处安静蛰伏。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砚台看见了三个面熟的人。 是被石全点名带来的十来个人里的。 他们抬着一个不停挣扎呼救的女人进了一间屋子。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不堪入耳的动静。 许久后,门被打开,那三人哈哈大笑着系着腰带走了出来,去了另外一栋楼。 砚台想了想,撕下一块衣摆蒙住脸,悄无声息地如同一抹黑影溜进了那间屋子。 女人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听见砚台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只含恨地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让她作呕的举动,女人不由睁开眼。 “你是谁?” 看见砚台这个生面孔,她先是悚然一惊,随后忙压低声音问。 砚台移开眼:“我是跟着石全进来的。” 女人拢了拢被扯坏的衣服:“你有亲人被抓来了?”说这话时,她眼中甚至升起一抹喜意。 能在守卫堪称森严的巡防里不惊动任何人摸到这里,这人一定不简单。说不得能将她和弟弟妹妹一起救走。 砚台愣了下,点头:“嗯。”他思索了下,说,“我小弟被抓来了。” 女人咬牙:“这群畜牲。” 第205章 手里有神器不用,还和人拼大刀,那不叫公平,那叫愚蠢! 第二百零五章 随后,砚台从女人口中得知了一些事,一些连他这个暗卫出身的人都有些接受不能的事。 唐文风眉头快皱成一个疙瘩:“他们拐卖女人孩子到底是做什么?” 如果只是单单换钱,不至于让砚台都变了脸色。 “大人听过两脚羊吗?” 唐文风手一抖,直接把旁边的杯子碰倒了。 “你的意思是......” 砚台点头:“石全专门供给给那些达官贵族两脚羊。至于那些女人,不用我多说,大人应该也能猜到是做什么的。” 唐文风不解:“失踪这么多人,都没人察觉不对去报官吗?” “他们都是有目的的寻找目标下手。家中儿女众多的,或者不重视子孙的,再则,有很多小乞丐。除此之外,还有为了钱,主动将孩子卖给他们的。” 砚台道:“大人你可能想象不到,和我搭上话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不止唐文风好奇,王柯他们也好奇。 从砚台话中不难听出,这个女人遇事冷静,有胆有谋,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可如果不是普通老百姓,石全又怎么敢对她以及她弟弟妹妹下手? 砚台又喝了一杯水,这才道:“她是此地上任知县的女儿。” 唐文风几人惊呆。 “而她的父亲,那位知县,因为迎娶了知府的长女,如今已经是府城的同知。他们姐弟三人,就是被知府的长女,也就是他们的继母卖了的。” 赵齐气愤:“儿女失踪,他这个做爹的都不找?” 砚台笑了声:“一个靠着媳妇儿娘家发达的男人,你真觉得他会对枕边人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吗?” 唐文风几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唐文风,他上辈子可是当过父亲,有过女儿的,完全想象不出会有人眼睁睁看着儿女被推进火坑。 “草他娘!” 火从心底起,唐文风拍桌而起:“我们不急着走了,等把这事解决了再走。” 砚台提醒:“你这要是又给拉下马几人,皇上那边怕是又要头疼了。” 唐文风一副反正我脸皮厚的模样:“他老人家也不是第一次头疼了,疼着疼着不就习惯了。” 砚台等人无言以对。 远在京城的乾文帝梦中惊醒,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忙掌灯进来:“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乾文帝重新躺回去:“无事。” 他心里犯着嘀咕,莫不是唐文风那小子又遇到什么事儿,在背后骂朕? 几日过后,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的乾文帝听下头来报,砚台求见时,愣了片刻,扭头看向窗外。 风清云朗,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特别晦气! 乾文帝拉着脸:“宣。” 砚台进了御书房,行过礼后,快言快语将事情一说。 乾文帝那张脸黑的哟,比黏着包子团团转的黑虎还要黑。 “此事千真万确?” 砚台点头:“属下经过多番查证,确定无疑。” 乾文帝啪地将御笔拍在案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还有这等野蛮未开化之人!” 他看向砚台:“唐文风叫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砚台道:“大人说想问工部要些震天雷,他要炸死那群龟孙。” 乾文帝:“......” 太监总管四喜:“......砚前统领,不可如此粗鄙。” 砚台实话实说:“属下已经转述的比较委婉。” 唐文风的原话是——干他娘的,老子一定要用震天雷炸死那帮龟孙子,生儿子没屁眼儿的乌龟王八蛋! 乾文帝不是很想知道唐文风的原话是什么,直接大笔一挥,写了一封手渝,挥手示意砚台拿了赶紧走人。 “陛下,大人还有话让属下交代。”砚台双手接过手渝。 乾文帝绷不住了:“说。” 砚台道:“大人说,对不住您,可能又得让您头疼官员下放的事了。” 乾文帝冷笑:“他还知道呢。” 砚台继续道:“所以请您不要怪罪他多管闲事,他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乾文帝气的脑门儿青筋直跳:“朕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让他解决了这事赶紧给朕滚到凉州去!下个月月底若朕收不到他赴任的消息,他要么给朕滚回京城,要么脑袋搬家!” 砚台:“是。” ***** 砚台虽然是一名退休的暗卫,但他职业素养依旧非常高。具体表现之一——记性特别好。 只要他走过一遍的路,便能完整的记下来,以便二次踩踏。 天黑后,唐文风他们跟着风尘仆仆赶了好几日才赶回来的砚台,一路摸到了二层小楼外的一蓬树丛后面。 “大约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换防,到时候会有大人你说的大约三分钟的让我们潜入的时间。” 唐文风为了方便,给砚台他们普及了一下分钟和秒的概念。具体的时间拿不准,他只能告诉砚台等人,默数六十次就是一分钟,一分钟等于六十秒,而六十分钟等于一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 砚台等人接受的很快,平常已经偶尔会使用到这些计时单位。不得不说,他们觉得是挺方便的。 在外头喂了小半个时辰的蚊子,几人终于等来了小楼换防的时机。 来之前就商定好了,身手最好的砚台和王柯潜入小楼内,而唐文风带着严肃,赵齐和常武在外面吸引人注意力,以便砚台和王柯寻找地下入口。 至于大头三只...... 唐文风默默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草丛。六个明晃晃的“小灯泡”在茂盛的草丛中若隐若现。 砚台和王柯如同敏捷的黑豹般,悄然无声地摸进小楼。 唐文风和严肃一队,赵齐和常武一队,四人分开,点燃震天雷开始炸这片地界。 工部那边心疼,没多给,只给了十五颗。 唐文风遂不敢不要钱的用,先瞄准了望楼,把望楼给炸塌。 或许有人会说他拿着震天雷欺负人,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 但是...... 他就欺负了怎么滴? 手里有神器不用,还和人拼大刀,那不叫公平,那叫愚蠢! 第206章 你有那种迷烟吗?能放倒一片的那种。 第二百零六章 三座望楼被炸塌,把小楼里头的人全部惊吓了出来。 撤唐文风立刻往旁边大树摸过去,爬上了树。 严肃也摸了一棵树爬上去藏好。 大头三只悄无声息地退进了远处的草丛里。 另一个方向的赵齐和常武炸了望楼后也按照之前说好的爬上了树,让密密麻麻的枝桠将他们的身影遮挡。 唐文风目不转睛盯着从小楼里跑出来的人,估摸着出来的差不多了,趁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出来寻人时,再度滑下树,点燃一颗震天雷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丢去。 “啊!谁拿石头砸我!” 一个不幸被震天雷砸中脑袋的倒霉蛋惨叫一声。 “好像不是石头,有这么圆的石......”头吗? “砰——” “啊——” 这人未完的话淹没在了爆炸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 “敌袭!敌袭!” 离得远的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扯开嗓门儿大吼。 “他们肯定就在外面,离得不远。兄弟们,抄家伙!” 唐文风守在一道门外,看见门打开,再度丢了一颗震天雷出去。 “草他娘的!那个圆石头又来了!” 一群人慌不择路想要掉头跑,你推我搡下,好些人摔在地上,震天雷还没炸,倒先被自己人踩的惨叫连连。 “砰——”地一声,又炸躺了一片。 “走,咱们从另外的门绕出去。” 结果自不必说,这群人不多时便灰头土脸又跑了回来。 “进屋进屋!娘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圆石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一群人慌里慌张跑进了屋,心里恨毒了多事的唐文风一行。 人躲进了屋子,整个院落都空旷了。 唐文风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和找到地下入口的砚台汇合。 “你有那种迷烟吗?能放倒一片的那种。”唐文风低头看着隐隐透出光亮的入口。 “没有。而且就算有,可能也没多大用。”砚台道:“听那位代姑娘说,这下头九曲十八弯,有很多通道。” “那肯定会有其他出口。” “王柯已经去找了。” “那就行。”唐文风转头看向人影幢幢的屋子,“下头的人先不急,咱们把这里的人解决了再说。”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担惊受怕的人群再一次迎来了“圆石头”。 “圆石头”砸破窗户丢了进去。 他们想要逃出去,却发现屋门被从外头锁了。想往二楼跑,二楼楼梯却又滚下来一颗“圆石头”。 听见里头传出的大吵大骂,唐文风捂住耳朵。 下一刻,爆炸声响起。 嚷骂声顿时变成哀嚎。 “行了,得省着点用。”唐文风示意砚台他们上前,“看看还有多少齐整的,把人拖出来问问。” 砚台和赵齐立刻上前将卡住门环的棍子抽掉,把门打开。 屋里还能站着的不过十来人,皆是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砚台踹开地上躺着翻滚痛叫的人,揪住一个已经被吓得失禁的人拖了出去,扔到了唐文风面前。 “嚯,原来你们也会害怕啊。”唐文风手里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一根棍子,戳了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来,告诉我,这下头还有别的进出口吗?” 趴在地上那人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被他戳了下就是一抖。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开口:“东......东面......” “东面?东面这么大的范围,具体点。”唐文风又戳了他一下。 这人又抖了下:“每个......每个出口不远处都有......都有一块石头做标记。” 深山老林丛深林密,野草长势凶猛,不做个标记,没几天出入口就会被遮掩,为了寻找方便,便在附近放了石头。总归是石头附近一圈,找一找就能找到。 “只有东面?” “还有南北两面......” 赵齐,常武和从二楼翻下来的严肃立刻分散开,一人带着一颗震天雷堵出口去。 谁敢冒一下头,就炸他丫的。 如果不冒头......那不好意思,他们只能炸通道了。 严肃三人离开后,唐文风和砚台则把剩下的还能站着的十来人捆成了个粽子,丢在角落。 他俩则继续守在入口,以防有人趁机从这里逃走。 过了些时候,严肃和赵齐还有常武三人跑了回来。 “大人,找到那三个出入口了,我们守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后,拿震天雷把通道炸塌了。” 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出口。 如果石全他们不从这里出来,就得撸起膀子把塌了的通道给重新挖开。 那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咱们先躲起来看看,看有没有人从这里出来。” 唐文风摆手,让砚台几人分散开躲起来。 许久后,入口处小心翼翼冒出来一颗脑袋,像是鼹鼠一样。 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没见到陌生面孔,只看见倒了一地不知死活的自己人后,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过了会儿,又一人冒头,这次胆子大了点,小半个身体探了出来,等了会儿没有可疑情况,又缩了回去。 如此这般,试探了不下十次后,在唐文风耐心即将告罄时,一个人又冒出了头。 这一次,他没有再缩回去,而是爬了出来。 在他后面,一个又一个的人从下头爬上了地面。 走在最后那人回头对入口喊道:“头儿,那些人走了。” 石全这才谨慎地爬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嘴里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把通道毁了的。” 他刚准备从南面那个出口离开,就听见一声巨响,然后前面一大截通道就塌了,堵的死死的。 没办法,他只好掉头去另外两个通道。 哪知道另外两个通道也他娘的塌了。 最好别让他找到这帮耍阴招的孙子,不然他一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见石全一行人离开入口大约五步远,砚台动作极轻地吹燃火折子,将托在手里的震天雷引线点燃。 等到快燃到尽头,他瞄准那个入口奋力一抛,震天雷咕咚掉了进去。 第207章 大人又在唬人了。 第二百零七章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 “有些像爆竹点燃的那个味道。” “爆竹?这里哪来的爆竹,你小子别人鼻子出问题了吧。” “砰——” “啊!” “草!” 因为震天雷在通道地下炸开,地面上的石全一行人没有受到伤,但惊吓却丝毫不少。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些人没走,快回去!”石全说完就准备钻回通道,可惜已经被炸塌了。 “草!” 石全倒退出来,四下扫了一圈:“别他娘的躲躲藏藏了,有胆子出来亮亮眼。” 唐文风从一处墙壁后面走出来,对他礼貌一笑:“又见面了。” 石全惊愣:“是你!” “是啊,是我,很意外?”唐文风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其实我也很意外,你这些人都是送给了谁?” 石全嘴角紧抿,往后退去。 砚台从旁边走出来,横刀身前。 石全表情难看,向左右看去。 严肃和常武也站了出来。 石全等了等,没再看见人后,忍不住笑了:“就你们几个也想留住我们?” 唐文风指了指黑暗角落。 石全眯眼看去,这才发现了被捆成粽子还被破布条堵住嘴的十来个手下。 “你如果老实把你的上家交代清楚,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 “老子最恨被人威胁!” “啊,那真是很不巧。”唐文风嘴角一弯,“我这人最喜欢威胁人了。” 石全:“......”草! “你们还有人在下头没上来吧。”唐文风道:“如果拖的太久,通道里没有空气流通,可是会活活憋死的。” “真的不考虑看看吗?我说话算话的。” 石全不吱声。 旁边有小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头儿,要不咱们就先装作答应?” “那他要我交代上头的人,老子交代了还活的成吗?那些人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那个......有没有可能,不交代,咱们现在就走不成了。”小弟弱弱道。 石全没好气:“你他娘的哪边的,会不会说话?” 小弟缩了缩脖子:“不是有个叫什么权宜之计吗?咱们先过了这关再说。” “别给老子咬文嚼字。权宜个屁!”石全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他们就四个人,就算一打十,咱们光靠人也能淹死他们。还真能让他们翻出天去不成?” 看他心意已决,小弟不再说话,默默退了回去。 “兄弟们,给老子上!弄死一个老子发白银千两!” 钱帛动人心,从来不缺为钱卖命的人。 石全这话一出口,顿时让在场的小弟们像打了鸡血般嗷嗷叫,挥着手里的刀啊,木棍之类的武器就朝唐文风他们扑了过去。 唐文风有自知之明,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和砚台学的拳脚功夫,顶多对付二三人。 这里放眼望去,却起码七八十人。 一人一巴掌他都受不住。 于是他果断撤退,将场地留给砚台他们三人发挥。 出去转了一趟,最后摸回一栋小楼二楼的王柯侧身站在窗边对唐文风打了个手势。 唐文风秒懂,高声提醒砚台他们:“把人赶到一块儿。” 砚台一脚将身前之人踹得倒退,带翻了好几人。 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手上沾了不知多少鲜血。 打起来都是不要命一样的狠。 砚台他们废了半天劲,看实在逼退不了,掉头就跑。 不等石全带人去追,楼上的王柯一手一个快要烧完引线的震天雷扔下来。 顿时炸的人仰马翻。 唐文风一直注意着王柯,见他动作,就赶紧往远处一扑,双手抱住头。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耳边打转。 他连忙爬起来,转身跑上了楼。 “赵齐呢?” “守在前头。”王柯掂了掂手里最后一颗震天雷,“这玩意儿可真好使,杀伤力绝了。” “没剩几颗了,省着点用。没准儿咱们到了凉州还用得上。”唐文风道。 “是。” 王柯应了声,再次看向下方。 两颗震天雷放倒了一大片,速度快的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的已经快速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了,没有能力逃走的人只能留在原地,惶恐不安地左顾右盼。 石全侥幸没死,但是断了一条腿,此刻被一个破了相的小弟搀扶着,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着。 跑走的砚台几人哪会放过这等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三人兵分两路,砚台当即掉头回来,三两下解决了还有战斗力的人。而严肃则和常武去追那群逃走的人。 砚台把还站着的人全部放倒后,最后从人堆里扒拉出只是受了伤,看起来挺精神暂时还死不了的人,把他们全部丢在一块儿。 其中就包括石全。 石全的断腿碰触到地面,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直冒:“草草草!” “大人,不追吗?”王柯望向远处。 唐文风跟着望过去,月光下,连绵不绝的树木显得张牙舞爪:“不用,大头它们肯定也追上去了。” 一直没听见动静,王柯倒是把这三头老虎给忘了。 像是在回应一般,远处林中响起接二连三的虎啸。 被迫留在院子里的石全等人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庆幸来。 被人收拾,可比在虎口下逃生好多了。 起码前者还能交流,运气好能给个痛快,后者......就怕老虎不饿,像猫那样把你当耗子逗。 好吧,其实两种方式他们哪种都不想遇到。 到底哪个瘪犊子把他们的大本营泄露的,这深山老林,连猎户都不乐意进来。 现在竟然被抄了老巢。 石全面如死灰地靠在墙角,脑子里已经模拟出自己的二十一种死法了。 问为什么是二十一种? 因为他只能想出这么多。 唐文风下了楼,走到石全三步远的位置站定:“现在呢?还不准备交代吗?” 石全嘴紧闭,眼睛一合,偏过头去。摆明了不合作。 唐文风饶有兴致地问:“听说宫里有个叫一丈红的刑罚,你听说过吗?” 石全装聋。 砚台和楼上的王柯对视一眼,疯狂在脑子里回忆着一丈红是什么刑罚。 回忆了半天,发现他们并没有听说过。 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唐文风,他俩悟了。 大人又在唬人了。 第208章 草,惹不起老子闭嘴总行了吧! 第二百零八章 唐文风刻意压低嗓子,对石全说:“我猜你肯定也不知道,我就好心给你说说。这一丈红之所以取名叫一丈红,是因为人被打的血肉模糊,远远望去,那是红通通的一片。” 他从旁边捡了根小木棍,戳了戳石全的断腿,疼得石全扑腾。 “这一丈红专门往腰部以下打,用那种两寸厚的板子,将你的骨头啊,皮肉啊,这些全部打的血呼啦滋,还得让你吊着一口气,不能立刻死了。因为还要上盐水......” “草你娘!”石全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到了,表情狰狞地冲他大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他奶奶的别想吓唬老子!” “啊,原来你也知道我是在吓唬你啊?”唐文风微笑,“好聪明呢。” 石全:“......”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疯子,谁家病人赶紧抓回去啊,别特么放在外头祸祸人tat。 “不过我确实挺好奇一丈红的。要不,你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石全不回答,俨然是不想。 唐文风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反正我还知道很多其他的刑罚,比如炮烙啊,点天灯啊......” “赶紧拿纸笔来!” 石全吼道。 “诶?你想做什么?”唐文风故作一脸好奇,“毛笔自杀很痛苦的,因为你只能捅......” “捅你奶奶个腿儿!”石全要疯了,“老子写名单,写名单!” “哎呀,你早说清楚啊。”唐文风拍拍衣摆站起身,“你看看,误会了不是。” 石全泪流满面。 如果他知道有一个骂人的词儿叫神经病,那他一定会将这个标签死死贴在唐文风脑门儿上,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_╰)╭。 作为一个混混头子,石全自然是识字的,虽然写的字不怎么好看,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好看不好看,他现在只想赶紧让身边的这个疯子离自己远点,再远点,最好有生之年都不要再见。 一刻钟后,唐文风拿到了两份名单。 石全哽咽着:“我接触到的上家都在这里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所以,拿到名单的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唐文风看过后将名单收起来,没理石全,然后点了一些没缺胳膊断腿儿的人出来。 “去,把塌了的通道挖开。” 被点出来的人:“......”你他娘的有病啊!你自己炸塌了又来让我们挖? “怎么不动?”唐文风看过去。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见头儿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都是一群伤兵残将,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坍塌的通道挖开。 通道一挖开,里面立刻就有人往外钻。 看见挖土的人还招呼:“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这时候才挖开,差点把我们憋死。” 挖土的人使眼色使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没能阻止小伙伴自投罗网。 从挖开的洞爬出来的小伙伴被守在旁边的砚台一刀鞘就拍晕了。 随后被王柯拖死猪一样拖去石全那边,找来绳子绑了个结实。 砚台就这么守在洞口,跟打地鼠一样,出来一个打晕一个,再由王柯把人拖走。 因为有“自己人”站在洞口,里面的人没有丝毫怀疑,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送。 等到终于有人察觉出不对劲时,大部分都被绑了。 剩下的小部队没反抗多久,就被砚台加上料理完逃走的人赶回来的严肃几人解决了。 “老......老虎!!!” 黑夜之中,三双眼睛在远处缓缓亮起。 随着走动,身形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石全那边的人魂都快吓飞了。 石全疯狂大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老虎啊!啊啊啊!它们过来了,过来了!!!” 唐文风闭了闭眼,耳朵被吵得生疼。 “嚷嚷什么?”他招了下手。 大头立刻颠颠地小跑了几步,在石全等人惊恐万状的眼神中,将大脑袋凑到唐文风掌下,还主动蹭了蹭。 石全他们全傻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蹲坐在唐文风脚边,已经开始欢快舔毛的老虎。 “它......你......我......” 唐文风好心给他解惑:“我养的。” 石全脑子一懵,随后怒吼:“你养的?!你他娘......”养什么不好,养这玩意儿! “吼——”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吼了。 大头刚刚见了血,眼神还凶狠着,一眼看过去,石全心惊肉跳。 草,惹不起老子闭嘴总行了吧! “严肃,你和赵齐常武他们守在这里,如果有人有什么小动作,想要逃走或者通风报信之类,直接宰了。” 严肃点头:“是。” 唐文风拍了拍大头和包子的脑袋,让它们帮忙守在这里,他则和砚台还有王柯举着火把下了通道。 砚台打头,王柯在后,唐文风举着火把走在中间,还有闲心左右打量。 “这通道的怕是有些年头了。”他用手摸了摸。 王柯看了看:“应该有好几年了。” 唐文风啧了声:“也就是他们干这种生意干了好多年了?一群缺德冒烟儿的。” “人为财死,这里头的回报太大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不动心。” “真是想不通,这么多东西还不够他们吃的?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 “有些人不能称之为人,大人你自然想不通。” 领头的砚台一边走一边做着记号,不知道拐了多少次,掉头重走了多少次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到了。” 唐文风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眉头瞬间皱成一个疙瘩。 前方左右两侧是挖出来的一个个牢房,墙壁被夯实了,倒是不用担心垮塌。 而在左面几个牢房里,挨挨挤挤成一团的小孩子,一眼扫过去,竟不下五十人。 而右面关着的都是女人。 年岁最大的不超过三十,最小的看模样十五来岁。 哪怕是在成婚较早的地界,这个年纪也不过刚刚说亲。 看他们都用仇视的眼神看过来,一副恨不得同归于尽的表情。 唐文风把脑袋缩回去,推了把砚台:“去吧,皮卡丘。” 砚台黑线,大人嘴里总是有许许多多他明明听不懂,却又莫名能领会意思的古里古怪的话。 第209章 我都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手艺! 第二百零九章 代倩躲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妹妹,满眼警惕地看着唐文风一行。 那天晚上灯火昏暗,再加上砚台又把脸蒙住,她压根儿没认出来人。 也从来没想过,说了会来救他们的人动作会这么快。 唐文风戳了下砚台:“怎么,还没找到人吗?”不会是他们来迟了一步,那位姓代的姑娘已经遭了毒手? “我再看看。”砚台道。 角落里的代倩听见这个声音,立马睁大了眼睛,着急地推开挡在她和妹妹前面的几个女人,来到牢房前:“是你吗?那位严公子?” 砚台告诉她自己姓严:“是我。” 代倩眼圈一下红了,鼻头发酸:“你真的来了,你竟然真的来了......” 她本来只是赌一把,没想到当真遇上了好心人。 年纪最大的那个女人问道:“倩倩,他们是谁?” 代倩忙回头,和她解释:“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位姓严的公子,他的弟弟也被抓来了。” 女人们麻木的眼神渐渐涌起光亮:“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砚台点头,随后又道:“其实我骗了你,我并没有弟弟。” 在代倩疑惑的眼神中,他道:“我跟着我们家大人赴任途中经过此地,凑巧得知了此事。” “大人?”女人们喃喃。 唐文风笑着点了下头:“你们好啊,我姓唐,是奉旨前往凉州赴任的知府。” 女人们先是一愣,随后忙跪下:“民女\/民妇见过唐大人。” “诶诶诶,不用多礼。”唐文风摆摆手。 他看向王柯:“你去上头问问有没有这里的钥匙。” 这锁在门上的不止有一把大锁,还有接近两指粗的铁链在上头缠着。没有钥匙,怕是得费半天劲才能弄开。 “不用那么麻烦,属下能开。”砚台在查看过大锁后,从左手食指上取下戒指,将其掰开捋直后,插入锁孔里捅了捅,没用一会儿功夫,就听咔哒一声,锁芯弹了出来。 唐文风惊呆了:“我都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手艺!” 砚台将锁和铁链取下来:“平时也没用得上的地方。而且属下只会开比较简单的锁。” “所以你这个并不是装饰品?”唐文风拿过他手里捋直的长铁片,看了看后还给了他。 “必要时刻能够防身。”砚台接过来,将锁全部打开后,重新掰成圆圈,套回了食指上。 “走吧。”等到所有人都从牢房里走出来,唐文风让砚台继续在前面带路。 一群人从通道爬出去后,唐文风三人看见代倩等人脸上皆露出一丝恍惚,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够重见天日般。 他们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充满仇恨的目光落到了石全他们身上。 “我妹妹呢?我妹妹呢?” 一个看模样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疯了似的冲到一个半躺半靠在墙边的男人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嘶声询问。 那人哪里知道他妹妹是谁。 如今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顿时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他。 少年在地上滚了一圈,不甘心地又爬起来冲过去。 代倩一左一右搂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小声说:“他叫虎子,他妹妹才九岁,前天晚上被那个男人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喂,小子。”严肃拉住又被踹开的少年,眼里有些不忍,“你去那里看看有没有。” 他指向左侧那栋楼:“上了二楼,左手边第三个屋子。” 虎子呆了呆,甩开严肃,连滚带爬冲向那栋楼。 没过多久,唐文风他们就听见了二楼传来的崩溃大哭。 哭声像是开关,打开了代倩他们紧绷已久的情绪。 被折磨了这么久都没有哭过的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哭的撕心裂肺。 唐文风几人不忍地撇过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不久后,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虎子从楼上跑了下来,捡起地上一把刀,大吼着朝那个带走自己妹妹的男人冲过去,手中的刀没有丝毫章法地朝他砍去。 男人伤了一条腿,白骨都露在外面,一开始还能躲几下,后面只能不甘地吼叫着,一边骂一边想要挣扎着反击。 愤怒是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变得勇猛无惧的。 男人最终死在了虎子的乱刀下。 其他人眼神冷漠地转开。 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因利聚在一起关系脆弱的同伴,如今命都保不住了,谁还会再多管闲事。 虎子累得气喘吁吁,脱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面目全非的男人怔愣了片刻后,又哭又笑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哥哥给你报仇了”。 唐文风转头看代倩等人:“你们想要报仇吗?” 女人们先是一愣,紧接着不敢置信:“可以吗?” 唐文风伸了个懒腰:“啊,有点累了,砚台,王柯啊,咱们去外头坐坐。” 有严肃三人守着,再加上大头三只,也不怕出什么幺蛾子。 唐文风他们进屋端了条凳,走到围墙外面找地方坐下。 望着布满星子的漆黑天幕,唐文风感叹:“山里的星星可真多。” 王柯好笑:“不是一直这么多吗?” 唐文风咧嘴乐:“也是。”他都忘了现在没有工业污染,星星不像上辈子那样少。 他还记得小时候暑假去外婆那里玩,天上的星星还很多。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星星就变得越来越少。 像现在这么多的星星,那是曾经做梦都没见到过的。 夜风将哭喊怒骂吼叫带去远方,在空中凝聚成乌云。 听着隐隐传来的雷声,唐文风抬起头:“要下雨了。” “山里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砚台起身,“应该差不多了,回去吧。” 有严肃他们看着,石全等首恶还留着命。其他的不是就剩下半口气,就是已经凉透了。 “咱们是留在这里等雨下过之后再走,还是现在就动身?”唐文风问。 砚台他们自然是以他为主,听他的。 所以他这话主要是询问代倩他们。 “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我也是。” 统一意见后,唐文风他们把石全首恶带到了院子外,随后一把火将这里烧了。 所有的罪恶与冤魂皆葬于火海。 第210章 本来脾气就说不上好的唐文风这些年自问已经修身养性 第二百一十章 下山回到城中已是天光大亮。 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孩子,行人很是惊奇,不停地打量着他们。 有一些嫌弃地躲远,眉头拧的快夹死苍蝇。 就在这时,路边一对面色憔悴的中年夫妇突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随即脚步不稳地跑过来,挤入人群中,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一个女人的手:“雁儿!” 看模样将将二十出头的女人呆呆地看了夫妇俩一会儿,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扑进中年女人怀里大哭起来:“娘!” “不哭啊,娘的雁儿受苦了。”中年女人一边哭,一边不停抚摸着她的头发,一点不嫌弃她身上难闻的味道。 中年男人在旁边红了眼眶,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几下,几度想要抬起又放起。最后飞快背过身,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 唐文风想了想,问:“你们都是这里的人吗?如果是,我们可以负责把你们送回去。” 大部分人都没动,除开年纪太小实在记不住家在哪儿的,还有小乞丐外,只有二十来个女人孩子有些按捺不住激动:“大人,真的可以吗?” 唐文风点头:“自然。” “我家......我家在石桥村,就在出了城七里地外的村子。” “我家在五道坎。” “我家......” 有些孩子年纪不大,记不大住路,只知道家在哪个村,这就有点难办了。 唐文风他们可对这里不熟,正说要去找人问问,就见方才那对中年夫妇小心翼翼开口,说他们可以帮忙带路。 “那感情好。”唐文风抚掌。 商量好后,砚台和王柯负责带着代倩和石全他们回院子,唐文风和严肃几人则负责送另外一些人回家。 至于大头三只,青天白日的,它们在山上撒欢儿,免得下山吓着人。 ***** 此次送人回家的经历......怎么说呢,确实顺利,又确实不顺利。 孩子还好,送回去的都欢天喜地感谢着唐文风他们。 但那些受了大罪的女人,则大部分被拒之门外。 直接关门的还好一些,有一些直接装作不认识,甚至破口大骂。 她们在山里本就受够了无数苦难折磨,哪想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欢欢喜喜回到家,面对的却不是家里的嘘寒问暖,而是冷漠嫌恶。 顿时感觉整片天都塌了。 一路走过来,唐文风瞧见好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姑娘眼中的光灭了。 其中一个安安静静一直没说话的女人更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头碰在了大门边的石墙上,鲜血瞬间染红一片。 她在山上一直忍耐,努力活下来,就是为了回家。见见父母,见见丈夫和儿女。 可现在,父母闭门不见,丈夫恶语相向,儿女嫌弃辱骂。她满心期待着见面的人说她怎么不去死,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多可笑啊,到最后,伤她最深的竟然是所谓的家人。 眼前陷入黑暗之前,她看见了丈夫和两个孩子骂骂咧咧的嘴脸,还有那位好心的唐大人和他手下着急的表情,甚至连带路的那个中年女人沈氏都慌张地朝她跑了过来。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她在心中默默祈求着,如果可以,下辈子她不想再做人了,做人真的好累啊...... 严肃上前探了探她颈间的脉搏,回头对唐文风摇了下头。 “这都是什么事!”唐文风烦躁地叉着腰。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不长眼,在旁边啐道:“该死的破烂货,死了还他娘的寻老子晦气!呸!” 本来脾气就说不上好的唐文风这些年自问已经修身养性,嗯,自问......所以他已经很少真的发火了。 可现在这心底的火就跟那滚滚长江水一般,一浪又一浪地涌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闭嘴!”他转头看着那还一脸不服气的男人及其身边的儿女,“再他娘的多说一个我不爱听的字眼儿,老子就送你们下去和她团聚!” 严肃配合地将手中刀从刀鞘退出一些,锃亮的刀身反射出一抹寒光。 男人和他的一双儿女抖了下,缩在一边不敢再吱声了。 唐文风叹了声,问村长借了锄头,将女人埋在了后山。 离开前,村长叫住他,随后又欲言又止,满脸难色。 “怎么了?”唐文风皱眉。 看他吞吞吐吐,半天放不出一个屁,他女人急了,一把推开他:“你不说我来说。” 村长媳妇儿瞧着就是个爽利性子,快言快语道:“乔家的自个儿不知道,我们却听了些口风。她啊,不是被拐子拐走的,是被她家那口子伙同外人卖了的。” 撞墙死了的那个女人夫家姓乔,是村里的大姓,老老少少大几十口人。 村长媳妇儿说:“她男人染了赌瘾,家里上上下下都瞒着她。就连她十月怀胎的那两个畜牲玩意儿都帮着他们老子。这要是我家的孩子,生出来就给摁尿桶里淹死。” “你们就没想过提醒她?”唐文风问。 村长媳妇儿撇嘴:“乔家都是些混不吝,谁敢惹火上身啊。” 村里就是这样,谁家儿子多,兄弟多,腰板儿都挺得比别人直,说话声音都更大,在村里也更有话语权。 就连唐文风上辈子,有些地方都还以生儿子为荣,觉得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靠不住。就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这事没法说,更没法计较。但唐文风他们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从石桥村离开,唐文风看向身后的几个女人:“你们还要回去看看吗?” 几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会儿,年纪最大的那个站出来,咬着唇道:“要。哪怕他们当真......总要断了这个念想才是。” “行。”唐文风不再多说,让中年女人沈氏继续带路。 或许霉运已经走完了,剩下的几个女人都没再遇到岑青,也就是乔家媳妇儿那样的遭遇。 对不停感激自己和严肃的女人挥挥手,唐文风他们转身离开,回城和砚台他们汇合。 第211章 真是......做人难,做官更难,做个好官那是难上加难。 第二百一十一章 赵齐和常武送人回家比唐文风和严肃这边还要不顺利,带走了五个孩子七个女人,孩子全被家里人接回去了,但是女人带回来了五个。 当初租院子时,因为顾及三头老虎有地方撒欢儿,特地租了个带大院的,现在院子里扎了一些帐篷,近百人茫然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望着前方。 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他们才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微弱的光。 等看见等着唐文风他们回来的女人时,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和一抹了然。 唐文风捏了捏眉心:“砚台,你和王柯去县衙门跑一趟,让知县张贴告示,把登记下来的孩子的名字全部写上去,让官差挨个村子通知,让人来县衙门领孩子。” “她们呢?”王柯问的是那些女人。 没等唐文风回答,代倩就说:“不用管我们,先把孩子送走吧。” 王柯点了下头,和砚台快步走了。 忙的晕头转向,唐文风都差点把代倩给忘了。 “你想回去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您先忙您自己的事,我不着急的。”代倩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平易近人的官老爷,下了山后,说话都不由自主小声了起来。 看出她的不自在和拘束,唐文风嗯了声,没再多说。 过了没多久,院门被敲响。 离得最近的常武把门打开,发现是来送吃食和衣裳的店家。 门一打开,外头的人直接被院里那么多女人孩子镇住,话都不知道说了。 常武喂了一声,敲门的人才回过神,脸上带出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先前有位姓王的大爷来我们店里下了定金,说是让送一百身衣裳过来。” “进来吧。”常武让开。 后头送饭的也连忙上前:“是位姓砚的大爷来我们店里订的饭菜。” 常武挥手:“进。” 等到这些人离开,唐文风看着还坐着不动的女人孩子纳闷儿:“你们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不应该啊,他都饿了。 代倩呐呐道:“都是给我们的?” “啊,当然给你们的。我们几个大男人又不能穿这些个五彩斑斓的裙子。”唐文风端了几盘菜到石桌上,招呼严肃,赵齐和常武,“赶紧过来吃饭,一天没吃饭了,饿死了快。” 看他说完就自顾自盛了饭埋头吃起来,代倩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会儿,到边上的水缸打水洗干净手,也开始动起筷子。 吃着吃着,好些女人忍不住哭了起来,捧着碗眼泪直流。年岁还小的那些孩子不明所以,看她们哭,也都跟着哭。 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压抑的哭声。 常武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嘴里还咬着一块鸡肉,含糊不清地问赵齐:“饭很难吃?” 赵齐黑线,踹了他一脚:“话多,吃你的吧。” ***** 张贴完告示后,留下来的孩子里过半数被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家里人领走了。 剩下的要么是其他地方的,要么是小乞丐。 值得一说的是,有一些人听闻消息后,抱着试探的心前往县衙门打听失踪女儿或者儿媳妇。 那些本来已经快被绝望淹没的女人瞬间被喜悦与不敢置信笼罩,又哭又笑跟着家里人回去了。 经过大半个月,唐文风他们院子还留下四十五人。其中有十三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走路都不稳当,最大的不过十一岁,就是之前拿刀砍死了害了他妹妹的虎子。 虎子是有家的,并且离县城不算太远。 他之所以不回去,也没有家里人来接他,是因为他和妹妹都是被家里人卖掉的。 虎子和代倩姐弟的遭遇非常相似,都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虎子爹和虎子后娘有了儿子后,就看虎子和他妹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哪怕虎子兄妹俩很懂事,平时总帮着干活,也还是天天挨骂,被嫌弃吃太多。 “那你有想过今后怎么办吗?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我们就要启程去凉州了。”唐文风问他。 虎子紧紧捏着衣摆,一张小脸满是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我能跟着你们吗?我会干活,不会吃太多。” 唐文风道:“此去凉州路途遥远,我们不会因为你是孩子就迁就你,你很可能会在路上生病,甚至死掉。” 虎子梗着脖子:“我不怕!”他说完低下头,“死在路上也比死在这里好。” “既然如此,”唐文风看向常武,“以后这孩子就跟着你了。” 常武懵逼脸:“啊?” 唐文风:“我觉得他和你挺投缘的。” 常武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哪儿投缘了?” 赵齐笑着接话:“瞧着都傻乎乎的。” 唐文风他们哈哈大笑。 常武:“......” 虎子:“......” 笑过后,唐文风又看向不安的女人们:“你们呢,怎么想的?” 年纪最大的女人迟疑着道:“我们想离开这里,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但是又不想去太远。” “可以,到时候我会给你们留下一笔钱。”唐文风很是理解。 毕竟凉州那边是出了名的穷,而且山高路远,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唐大人,我们姐弟可以跟着您走吗?”代倩问,“等我报了仇,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凉州。” 有了带头的,一直没说话的一些女人也纷纷开了口。 “我也想去凉州。” “我也是,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此事先不急,你们考虑清楚再说。反正咱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有的是时间。” 唐文风说完看向砚台:“怎么样,有从知县那里问出什么吗?” 砚台从怀里抽出一叠折起来的纸:“属下用了一些不大光彩的手段,让他交代了一些事。如果他没有隐瞒的话,那这些就是他能知道的全部了。” 唐文风展开纸看了看,上面大部分都是此地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开这些人,还有一部分外地的。唐文风甚至看见两个京城官员的名字。 之所以知道这俩是京城的人,是因为唐文风曾经还和他们有过点头之交。 “唉,这事处理完,皇上估计又得对我好一顿骂。” 真是......做人难,做官更难,做个好官那是难上加难。 第212章 还真是熟人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未免那些人得到消息后提前跑路,唐文风带着人连夜砸开门把人给抓了。 一个个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全被捆成了粽子丢进了大牢,和早已下榻此地的知县大眼瞪小眼。 留下王柯,严肃和常武带着人捉拿那些漏网之鱼,唐文风和砚台还有赵齐趁着夜色赶往府城,同行的还有代倩姐弟三人。 快马加鞭抵达府城时,天还未亮。 这种时候也不讲究礼不礼貌的问题,叫开了门后,直接闯了进去。 不甚清醒的门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想要拦下唐文风几人。 唐文风将那块腰牌拿出来,在门房眼前亮了下:“奉旨办事,不想被牵连,最好老实的一边儿待着。” 门房压根儿没看清腰牌长什么样,但是不妨碍他选择明哲保身。尤其是在他看见了跟在唐文风身后的代倩姐弟时,更是退到一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三姐弟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下人们或多或少都猜到一些。但他们都是给人做事的,也帮不了他们。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不免在背后嘀咕一句夫人心狠。 代倩姐弟三人在这栋宅子住了两年,进门后不用其他人领路,径直带着唐文风他们往后院走去。 此时,代倩的父亲代逢升和其妻子还在睡梦中。 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二人猛地惊醒,不悦道:“谁?” 他们以为是不懂事的下人,正要呵斥,却见一道人影绕过屏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爹,大夫人,你们睡的还挺安稳啊。”代倩冷笑。 代逢升还以为睡迷糊了,等到揉了下眼睛再度看去,代倩依旧站在那里,他才明白过来,这个在他的默许下被妻子卖了的大女儿是真的找回来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门房呢?府里的下人呢?都死绝了吗? 代逢升怒不可遏,摆起当爹的架子:“混账,你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代倩将藏了一路的小刀从袖子里摸出来,紧紧握在手里,“我这段时间吃过的苦,遭过的罪,我要你们一一偿还!” 说完就合身扑了上去,手中小刀朝着代逢升扎去。 代逢升的妻子尖叫一声:“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说到底,代倩也只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女儿家,哪怕代逢升年纪不小了,想要制服代倩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帮忙的。 眼看代逢升的妻子王氏对着代倩的头发又扯又拽,代倩的两个弟弟妹妹冲了上去,两个孩子跟小牛犊一样爬上床撞倒王氏。 一边呜呜哇哇地大喊大叫,四只小爪子一边往王氏脸上招呼,时不时还使劲儿狠踹一脚无良爹。 屏风一侧探出两颗头,赵齐眼睛往上翻:“大人,咱们要去帮忙吗?” 唐文风抬手将他脑袋往下摁了摁:“等代倩姐弟几个打不赢的时候再说。” 赵齐眨眨眼,心道,这代逢升两口子的脸都快被抓成门帘子了,哪里还有打不赢一说。 哪知道他刚这样想,下一刻就见代逢升狠狠一脚踹在代倩肚子上,随后抓起床上的瓷枕就要兜头砸去。 唐文风一把将赵齐推出去:“上!” 赵齐手上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被推出去的那一刻就用刀鞘抽在代逢升手背上。 代逢升吃痛,倒抽一口气手中瓷枕掉落在地,啪嚓碎了。 代倩反应极快,抓紧这一刻,一刀扎在了代逢升大腿上,咬了咬牙,手臂用力,又往下扎去。 这把刀是她在唐文风租的那个院子的厨房里顺的,很小一把,加上刀柄不过一掌长。 但用来对付养尊处优多年的代逢升还是绰绰有余。 趁着代逢升惨叫时,代倩一把将小刀拔出,反手划向王氏的脸。 这女人最宝贝的就是她这张脸,她倒要看看,毁了之后她还能不能得意。 王氏已经尽量躲了,可她在床上,又哪里有多余的地方给她躲。 只感觉脸上一凉,随即一阵巨疼传来,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被褥上。 “啊......啊啊啊!” 王氏捂着脸,疯了似的尖叫。 唐文风捂着耳朵,忍不住吐槽:“这女人唱海豚音估计很是不错。” 砚台无奈:“大人,不要总说属下们理解不了的话。” 唐文风扭头看他:“真理解不了?” 砚台叹气。好吧,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能够大概意会。 鸡飞狗跳中,代逢升和王氏在赵齐有意无意的阻拦下,又被代倩扎了几刀,头发衣服也被两个小的扯散成了鸡窝。 夫妇二人狼狈的跟街上要饭的叫花子似的。 代倩也累了,扔掉小刀坐在地上,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地面后,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最后和弟弟妹妹抱在一块儿嚎啕大哭。 唐文风背着手走到门外,看着天边渐渐亮起的一线光:“算算时间,皇上派过来处理这些事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差不多。”砚台点头。 “也不知道是谁过来,希望是个熟人。” “大人京城熟人挺多。” 唐文风嗖地转头:“你刚刚是不是在吐槽我?” “没有。”砚台正经脸。 “真的?”唐文风狐疑。 砚台用力点了下头,增加可信度:“真的。” 唐文风还待再追问,却忽听一连串脚步声传来。 抬头看去,竟是一队官差。 而带头的...... “还真是熟人啊!” 唐文风挥手:“怀生啊,怎么是你过来?” 秦怀生笑着拱了下手:“唐大人。” “皇上说咱们熟一点,有什么事商量起来更方便。另外嘛......” 他双手捧出圣旨一封。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噗通跪地。 圣旨上只有寥寥几句,夸了唐文风后,册封他为逍遥侯。 “不是,好端端地册封我做什么?” 而且空有一个名号,没有黄金万两,良田千顷,有个鸟用。 唐文风叩谢过后,接过圣旨一头雾水地问道。 秦怀生将代表侯爷身份的令牌交给他:“皇上让我代传几句话。” 唐文风起身:“洗耳恭听。” 第213章 你们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秦怀生清了清嗓子:“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让唐文风自己解决去,别老来烦朕,一天天的,不够朕忙活的。要是知府的身份不够用,压不住下头的人,那朕就册封他一个侯爷。他不是见天儿的想回去种田吗?那就册封为逍遥侯。如果侯爷身份不够用......就让他自个儿想办法去。总不能朕还赐他一个公爷当当?秦怀生,你将朕的话原原本本带给那小子,必须得一个字不落。” 唐文风:“......” “对了,唐大人。”秦怀生强忍下笑意,说起正事,“皇上从工部点了二十人,让我带来此地交与你,同你一道前往凉州。说你知道用处。” 刚准备在心里大骂乾文帝的唐文风脸色一变,多云转晴,喜笑颜开:“知道知道,哪儿能不知道啊。” 皇帝老儿也没那么差劲嘛,还是很可以滴。 “那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在这里耽搁挺久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在路上过年了。” 秦怀生点头:“好。一路顺风。” 唐文风笑着摆手:“可别顺风了,我这才离开京城没几天,就遇上这么一场破事。” 他将从知县口中撬出来的名单给秦怀生:“砚台审问出来的,如果没有意外,大部分应该就在这里。不过我想,里头那人可能还知道一些。你自己得多费费心撬开他的嘴了。” 秦怀生道了谢,一边低头查看名单,一边道:“放心,我任职刑部,有的是手段让他把知道的东西吐出来。” 唐文风囧。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个长相儒雅清俊瞧着十分无害,跟一头食草动物一样的家伙,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等到赵齐和代倩姐弟从屋里出来,唐文风才拱手告辞,带着工部的二十人。 回到县城里的院子休整了一天,将那些不去凉州的女人孩子送走后,唐文风他们才启程。 从京城离开时,他们一行才六人加三头老虎。 此时此刻,队伍已经增加至四十七人加三头老虎。 除开工部的二十人和他们原来的六人,想要跟着他们去凉州的女人孩子一共二十一人,其中有五个孩子,最小的是代倩的小弟,八岁,最大十一岁,是虎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路,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是举家搬迁的。 ***** 十二月份,唐文风他们终于踏上了凉州的地界。 半路上有两个女人因为受了不少折磨导致身体太过亏损,生了病后一病不起,最终没能撑到凉州。 代倩她们把她俩葬在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希望下辈子能够投胎到好人家,不用再遭这种罪。 唐文风撩开门帘子,从车厢里钻出来,生无可恋道:“为什么这边会这么热?都十二月了。” 赶车的砚台头也不回:“凉州这边一直很热,大人没了解过吗?” 唐文风想仰天嘶吼:“它不是叫凉州吗?” 为什么不仅不凉快,反而快热死个人。 “凉州之所以叫凉州,并不是很凉快,而是这里的百姓希望这里凉快一点。”也就说这边特别热。 唐文风听完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感觉自己收到了诈骗。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没骨头似的靠在车厢口的唐文风猛地坐直,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窸窸窣窣的树叶。 忽然,一条深灰色的鼻子从枝叶间探出,卷起一撮树叶塞进嘴里。 被卷走树叶的枝桠间露出一只眼睛,对着唐文风眨了眨。 卧......卧槽!尼玛,这里居然有大象!!! 不止唐文风震惊,其他的没有见过大象的人更是惊吓连连。 “砚台,你快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自家大人都这么诚心诚意的请求了,自己自然要满足他。 “嗷!!!” 唐文风鬼叫一声,痛的表情扭曲。 砚台默默收回手,深藏名与利。 唐文风捂着胳膊下头靠近胳肢窝的地方,疼得眼泪花子都快出来了。让你掐,没让你使劲儿掐啊,还特么掐老子软肉tat。 不远处的大象也被他这嗓子吓了一跳,昂了一声,扇了下耳朵,转身走了。 “这头象是母象,附近八成有象群,咱们赶紧离开。” 唐文风对大象的印象其实不算好。 他读书那会儿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有一头大象深更半夜把人大门撞开,跑进牛圈里,用牙去挑,用脚去踹拴起来没法儿逃走的牛。欺负完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折腾。 有人说那可能是一头正处于发情期的公象,所以比较暴躁。 但是大半夜把人大门撞开去欺负牛......这牛是真委屈啊。 话扯远了。 一行人赶着马车飞快离开此地后,远远瞧见了...... “别告诉我那是城门。”唐文风黑线。 砚台点头:“是的。”为了增加信服力,他接着说,“和属下当年来时看见的几乎没变样。” 不知道该说这城门结实耐造,还是该说凉州的人压根儿不重视“门面”。 很好,他以为宁州的城门已经够简陋了,哪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门外更有门。 这尼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大院儿的院门。 城门上了年头就不说了,看守城门的城卫竟然也上了年头。 俩目测至少五十的大爷懒懒散散坐在小板凳上,正搁那儿下象棋呢。 “嘿嘿,将军!” 圆脸大爷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 长脸大爷那张脸越发长了。 “请问一下,这里是凉州吗?” 不死心的唐文风跳下马车,走了过去问道。 长脸大爷扭头,一脸不爽:“这儿这么破,除了凉州还能是哪儿?” 唐文风哽咽,你们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圆脸大爷乐呵呵地抬起头,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见后面跟上来的一辆辆马车,整个人一愣:“这......小伙子啊,你们是干啥的?别是走错了道,来到咱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了吧?” 唐文风捂着心口,艰难道:“没走错道,我们就是要来凉州的。” 在两位大爷一脸“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的表情下,唐文风心塞地说道:“我姓唐,是来你们凉州上任的新知府。” 两位大爷表情瞬间一变,从“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变成了一脸同情。 第214章 无语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在热心圆脸大爷的带路下,唐文风一行人停在了离府衙门口约十丈远的空地上。 之所以不走过去,而是停在这里,是因为......特么的府衙门口百姓们聚在那里和官差打成了一片,物理上的打成一片! 而且眼瞅着官差还打不过! 这尼玛......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们......在做什么?”唐文风声音都颤抖了。 圆脸大爷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官府不顶事儿,百姓心有怨言,所以就偶尔动动手了。” 这个偶尔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唐文风表示理解不能。 “你说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砚台面无表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唐文风泪奔。 凉州民风......彪悍如斯! 都说民不与官斗,但在凉州却恰恰相反,二者斗得不亦乐乎。 等到两边见了红,打累了,便三三两两散去。 唐文风他们也终于有机会上前,打量这个未来至少要生活三年的地方。 怎么说呢,如果没人告诉唐文风说这里是府衙,而门口也没挂匾额,他真的会以为这是一栋鬼宅。 瞧瞧那裂了缝的墙,真的不会灌风吗? 瞧瞧那缺了瓦的顶,真的不会漏雨吗? 瞧瞧那破了砖的地,真的不会崴脚吗? ...... 果然不愧是大乾最穷的地儿,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想到要在这里待好几年,唐文风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你们谁啊?干嘛的?没什么事儿别堵门口。” 刚打了一架的官差心气儿不顺,捂着流血的鼻子语气不大好。 抹了把脸,唐文风有气无力道:“我是新上任的知府。” “喔。” 喔?怎么就喔了? “你们的师爷呢?同知呢?还有......” 流鼻血的官差丧着脸:“没有同知,也没有其他官,只有一个师爷,师爷带着人下地去了。” 唐文风疑惑:“下地?” 流鼻血的官差:“不下地没吃的,要饿肚子。” 唐文风:“......”尼玛,你们要不要过的这么惨! “你们没有月银?” 在场的官差一脸“那是什么东西”的表情看着他。 唐文风不想说话了,只想静静。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每个月没有工钱,所以到底是什么支持你们还坚守岗位,对它不离不弃的?” 官差:“在这里当差,家里的地可以不用缴税。” 好的,他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份风险巨大的工作值得给他们免税。 ***** 宅子鬼是鬼了点,但占地是真的大。 除开前面用作审案等办公的地方,后面起码还有七亩。 看着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院子,唐文风疑惑:“为什么没有铺地砖?”他看前面都铺了。 给他们带路的官差头头叫章鱼,一个听起来就让人想起铁板烧烤的名字:“没钱啊。” 唐文风噎住。好吧,是他问的太冒昧了。 后院一共有二十三个房间,而真正能做到不灌风不漏雨的只有五间。 其中三个房间分给代倩他们住,剩下两个房间拿来放他们带来的行李。 这边天热,大头三只有些精神不振,从马车上下来后,找了个阴凉地儿一趴就不动弹了。 章鱼他们看见大摇大摆从门外走进来的老虎,一个个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这这这......新来的大人好像不大好惹啊,竟然随身带着这等猛兽,真真是恐怖如斯!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这些官差眼里留下了如此印象的唐文风正看着今晚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将要入住的房间唉声叹气。 这还不如他老家原来的屋子呢,起码不用担心漏雨啊。 听了唐文风的担忧,章鱼道:“大人不用担心这会儿漏雨,咱们这儿的雨季一般是从五月份开始。” “雨季?你们这儿不分春夏秋冬?” “还是分的。但我们更习惯分旱季雨季和温季。” 唐文风虚心请教:“敢问现在是什么季?” 章鱼:“温季啊。” “温季?!” 你特么逗我呢!这起码三十度的天儿,你和我说是温季?! 那旱季得热成什么鸟样?花草树自燃? 恍惚间,唐文风梦回饥荒。 可惜这里没有龙蝇,不能让他做龙鳞宝箱。 呸呸呸,扯远了,想什么呢。 唐文风使劲儿甩了甩头,当务之急是赶在雨季来临前把房子修一修,他可不想睡到半夜起来用桶接水。 “这有工匠吧?你去找一队工匠来给房子修一修。” 章鱼为难:“大人,属下建议你不要找工匠,最好自己动手修。” “为什么?”今天绝对是他问题最多的一天。 章鱼挠挠脸:“因为很可能房子没修好,钱却拿不回来了。” 唐文风:“......” 最后,经过商量,由章鱼带人去买砖瓦等材料回来,他们自个儿修。 ***** 就问问哪个当官的有他这么憋屈的,就问问有谁?! 心里的小人儿仰天长啸后,发泄了一通的唐文风继续木着脸撸着袖子糊墙。 昨晚睡得心惊胆颤,生怕半夜头顶瓦片掉下一块,砸他一个头破血流,导致整晚唐文风都在做噩梦。梦里的自己顶着一张血呼啦滋的脸朝乾文帝发出呐喊——我不想做官,我想回家! “大人,大人!”砚台推了他一把。 “啊?”唐文风回过神,“怎么了?” “外头有人来了,说要见你。” “嗯?见我?” 唐文风洗干净手,满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谁找我?” 衙门口,两位老人看见他出来,愣了下,快步上前:“你就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唐文风点头:“是,你们......” 两位老人笑着一拍大腿:“一瞧您就是管事儿的,可算是有个靠谱的了。大人啊,我家的羊丢了,你能给帮忙找找不?” “羊丢了?”虽然事儿不大,但唐文风觉得初来乍到,还是很有必要刷一下好感度的,“在哪儿丢的?丢多久了?” 老大爷道:“就在出了城外头那有棵歪脖子树的山坡上,丢了一年多了。” 唐文风:“......” 无语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第215章 他说什么来着,这姓就不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爷被拒绝了后,恼羞成怒在衙门口骂了半个时辰。 唐文风一边糊墙,一边佩服他竟然不口干。 “大人,用去把他赶走吗?”铺完一间屋顶的砚台问。 “不用,让他骂吧。”地盘还没踩熟,就先忍忍。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收拾这群刁民。 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唐文风他们总算是把能修的都修了,连墙角的狗洞都给堵了。 衙门里那条叫大黄的大黄狗在被堵死了的狗洞前蹲了两天,用以哀悼逝去的青春。 从此以后,它就要从大门进出啦~ “那个池塘重新整理一遍,以后用来养鱼。”唐文风指着不知哪年哪月就干了的池子交代。 砚台点头。 “这边三棵枯树拔了,重新种几棵果树。对了,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果树?” 章鱼:“有榴莲,荔枝,龙眼,芒果,香蕉,橘子......”他一口气报了十几种水果。 唐文风都听馋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好些水果他都没再吃到过。 “厨房后边那片空地给开出来,你刚刚说的那些水果,每一种都种两棵。” 章鱼:“是。” 唐文风走到那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院子,指了指地面,对王柯道:“买些石砖铺几条能过人的路出来,不然下雨天一脚泥。” 王柯:“好的。” 一路走一路交代,等到确认没有遗漏后,唐文风大手一挥:“走,开饭去!” 府衙是没有厨娘的,因为没钱请。 平时都是章鱼他们自个儿对付着做几口吃,偶尔家里的老娘看不过去了,会给他们送一趟饭。 但因为肯来府衙吃苦受罪的都是家里特别穷的人家,离府城比较远,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忍受自己做出来的“猪食”。 可是现在好了,代倩她们都会做饭,且手艺都还不错。算是彻底拯救了章鱼他们二十来号人那可怜巴巴的胃。 不说其他,就凭这口饭,章鱼他们都决定以后好好跟着唐文风做事。 更别提...... “啊?我们还有工钱?每个月都领?!” 唐文风算了算自己带来的钱,省着一点用,撑个一两年还是可以的。 这期间再想办法做点生意,弄点外快,那小日子不就起来了嘛。 “每人每个月一百个铜板,其他的照旧。” 章鱼搓着手:“真给啊?” 唐文风好笑:“你要不想要也行。” “要要要,要啊!”章鱼生怕他反悔。 他想了想,又问:“大人,那跟着师爷出去的那些人也有吗?” 唐文风皱眉:“他们不是衙役?” 章鱼愣了下:“是啊。” “那不就得了。”唐文风无语,“你们有,他们肯定也有。” “那就好,那就好。”章鱼咧着嘴。 “对了,那位仇师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姓就不好,仇,愁,一天到晚都犯愁。唐文风默默吐槽。 “应该就这两天了。”章鱼道。 二人口中的仇师爷今年四十有三,因为常年下地,身体还挺结实。 此时的他扛着锄头,呆滞地望着焕然一新的衙门,好半晌说不出来话。 他身后的官差愣愣的:“我们走错地儿了?” 另一人指着匾额:“上头的字儿没错啊。”他虽然不认识几个大字,可是这府衙门口的字儿还是认得的。 仇师爷用力抹了把脸:“走,进去看看。”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然后......做贼似的扒拉着门框,探进去一颗头。你挤我我推你,都想让对方先进去。 “师爷,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出门买菜的几个官差纳闷儿地看着撅着个大腚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是不进去的仇师爷一行。 “铁蛋儿啊~”仇师爷亲切地呼唤,指着大变样的府衙问,“这是怎么回事?” 铁蛋笑着说:“你问这个啊,咱们衙门来了位新知府,他自掏腰包翻修的。” “新知府?”仇师爷惊呆,“竟然还有人敢往咱们这儿跑?” 他以为被吓走八位知府后,再没有人敢来凉州这个穷山恶水的地儿。 铁蛋道:“这位大人人特别好,你们可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仇师爷低头看了看裤脚高挽,脚上还有泥的自己:“那个,我去街头井边洗洗再进去。” “我也去我也去。” “等等我!” 一群人呼啦啦跑了。 能得铁蛋他们一句好,那看来人是真不错。可不能被他们吓跑了。 等仇师爷出现在唐文风面前时,已经又是人模狗......不是,人模人样了。 唐文风正在翻看此地的卷宗,忽然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大叔正笑眯了眼看着他。 脑子里稍微转了下,唐文风就明白过来这是谁了:“仇师爷你好,我姓唐,叫唐文风。” “唐大人好,我叫仇钱。”仇师爷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激动地上下晃了晃。 “啊?仇什么?”唐文风怀疑自己幻听了。 仇师爷抓了抓后脑勺:“那个,我家里穷,出生的时候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所以我爷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唐文风:“......”他说什么来着,这姓就不好,还叫仇钱。你哪怕取个仇富也成啊。 “呵呵,我弟就叫仇富。”仇师爷笑着说。 后知后觉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的唐文风尴尬:“其实挺好的,这名儿特别好记。” “大人,要给仇师爷他们做饭吗?”代倩从厨房里走出来问。 仇师爷眼睛都直了:“大人,您还给掏钱请厨娘了?” 唐文风还没来得及回答。 去院子里晾了衣服,怀里抱着洗衣盆走过来的几个女人又让仇师爷更加震惊:“还请了洗衣女?” 这这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她们不是厨娘,也不是洗衣女。”唐文风道:“她们家乡闹灾,路上遇到就一道过来了。” 仇师爷眼露同情与不解,去哪儿不好,怎么偏偏就来了他们凉州呢?唉~ 第216章 哟,够硬气,我喜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常武急匆匆跑进来,嚷嚷着。 或许是为了摸清楚新知府的脾性,这段时间衙门口难得的清静——除了想让唐文风给他们找丢失了一年多的羊的那对老两口。 “为什么打?”唐文风边往外走,边问道。 “东家说西家偷了他家的老母鸡,西家说东家偷了他家的老鸭子。章鱼带着人去帮忙找,没找到。然后两家就来衙门口骂街,一开始只动口,后来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两边现在打的热火朝天。” 唐文风光是听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难怪能吓跑八位知府,真是不冤。 到了衙门口,一行人只见烂菜叶子鞋底子到处乱飞,其中夹杂着问候祖宗十八代的优美语言。 老百姓没有顾忌,下手没轻没重。 但章鱼他们却要考虑很多,所以一个没落的全挂了彩,一张脸是姹紫嫣红。 唐文风左右看了看,走到鸣冤鼓前,拿起鼓槌用力敲了敲。 沉闷的鼓声响起,一瞬间盖过了吵闹声。 “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受伤了还得花汤药钱。” 打成一团的两拨人静了静,随后再次激情互殴。 “啧。”唐文风拿鼓槌指着前面,“想办法给我把他们分开。” 再特么打下去,人脑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 “用水行吗?让他们冷静冷静。”王柯提议。 “咻——啪!” 一颗鸡蛋不知道从哪儿飞来,正中唐文风脑门儿。 透明的蛋清混合着蛋黄缓缓滑落。 唐文风:“......” 王柯吞了吞口水:“大人,你还好吗?” “刚刚咱们说什么来着?” “呃......用水让他们冷静冷静。” “不,上一句。” “想办法把他们分开?” “再上一句。” “有什么话好好说......” “呵......呵呵。”唐文风笑了。 王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大人......” 唐文风咬牙:“好好说个屁!给本官上!全部抓进大牢!” 说罢,他身先士卒,高高举起鼓槌重重敲在一个目前离他最近的倒霉蛋脑袋上,把人敲的惨叫一声后,一脚将其踹开。 “傻愣着做什么?都给本官上!” 王柯几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了。 这群刁民......打的毫无成就感啊,唉~ 砚台王柯他们带着人一加入,人数上压倒了对方不说,武力值方面对方更是拍马都赶不上。 不到一刻钟,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刁民就被一个个摁跪在了地上。 “打架是吧!” 唐文风一鼓槌敲在身前人脑门儿上。 往旁边走一步:“骂人是吧!”再来一鼓槌。 继续走:“不服是吧!” “还敢瞪我?” 我敲。 “还敢反抗?” 我再敲。 “还敢吐口水?!” 我继续敲。 ...... 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刚才谁拿鸡蛋砸我的?你要是老实交代,我就不敲你脑门儿。” 被问话之人显然不是一个好队友,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理念,他扭头看向围观人群中的某个人:“孙大伟砸的。” 人群中的孙大伟低骂一声,扭身就跑。 可到底是没能跑得掉,被砚台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过来,丢在地上。 唐文风反手敲了下卖队友的人,疼得他嗷的一声。 “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只要我老实交代,你就不敲我的吗?” “是啊,我这不是没敲你脑门儿嘛,我敲的你头啊。” 唐文风没再理那个深觉受骗想要破口大骂却被一坨烂菜叶子塞住嘴的家伙。 走到孙大伟面前,用鼓槌抬起他的下巴:“来,让本官瞧瞧你是何等风采。” 孙大伟被这调戏良家妇女一般的姿势震撼到,好半天才骂了句狗官。 “要点脸儿啊,你偷袭本官,本官还没怎么着你,你倒先骂上了?真惹恼了我,打你板子信不信?” 孙大伟一梗脖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哟,够硬气,我喜欢。” 唐文风直起身,招手:“来啊,给本官把这位孙壮士剐了,让凉州城的所有百姓,都仰慕仰慕他的风姿。” 孙大伟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比较了解唐文风的砚台上前来,跟扒玉米皮一样,飞快将他扒了个精......呃,还留了一条裤衩子。 大热的天,孙大伟的心叫一个拔凉拔凉。 饶是脸皮厚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袒胸露乳,也有些不好意思......个屁。 孙大伟挺胸抬头,小表情还挺自豪骄傲。 唐文风嫌弃脸,用鼓槌戳了戳他那九九归一的腹肌:“赵齐,你点几个人看住他,在这儿站满两个时辰。少一刻钟本官唯你是问。” 赵齐:“是。” 自豪骄傲的孙大伟蔫儿了,嚷嚷道:“你个狗官,你残害百姓,你......唔唔唔!” 掉头回来,将孙大伟自个儿的衣服塞进他嘴里的唐文风翻了个大白眼:“吵死了。” “大人,其他人怎么办?”王柯问。 唐文风道:“把条凳搬出来,一人打五板子,就在门口打,打完一个放一个。” 王柯满意了,语气欢快:“是~” 被迫展露身躯的孙大伟瞬间安静如鸡,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惨了。 进去后,砚台问:“真就这么放过他们?不抓个典型?” “这不就是等着典型送上门来嘛。” 唐文风后知后觉手里还拿着个鼓槌,将其塞给常武让他放回去,他则继续说道:“等着看吧,晚上一定还有人来。到时候你多费费心,盯着点。” 砚台沉默了会儿,问:“如果他们想要动手,属下可以先发制人吗?” “当然可以。”唐文风道:“只要不搞出人命。” 得了准话的砚台,在天色刚刚黑下来时,就摸到了屋顶上坐着。一低头就能看见衙门口,位置很好,视野很棒。 梆子敲过三声后,已经躺在房顶上小睡了一觉的砚台猛地睁开眼。 几道黑影鬼鬼祟祟从左边大街往府衙而来。 第217章 他有胆子就来,能讹到算他本事,算我长见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咱们真要这么做?” 胆子最小的那人有些打退堂鼓。 “不然解不了老子心里这口气。”打头的人恨声道。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扒了裤子打屁股蛋子,如此羞辱,他不报复回来,他的姓就倒过来写! “王大,咱们不会被发现吧?”另一人问。 刚刚在心里暗暗发誓的男人低声道:“放心,我之前来这边踩过好几次点了,这些人三更前就会休息,不会被人发现的。” “那就好。”问话之人呸了声,“真他娘的臭!” 屋顶上的砚台忍不住皱眉,这味儿挺霸道啊,被夜风一吹,顶风臭十里。 下方那几人放下扁担,从怀里掏出块布把下半张脸捂好,尤其是鼻子,在后脑勺打了个结确定不会掉了后,撸起袖子就准备行动。 砚台悄无声息来到王大身后,抬手揪住他的头发,一只脚伸到他两只脚中间,往左右两边一踢。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王大被迫劈了个横叉。 砚台冷笑一声,手上用力,将其脑袋摁进了面前的粪桶里。 旁边几人看的目瞪口呆,跟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要我帮忙?” 几人噗噜噜摇头,哭丧着脸,自个儿把脑袋埋进了桶里。 胆子最小那个此时还有些庆幸,他因为害怕,桶里只装了一点粪,剩下的都是掺的清水,没那么粘稠浓郁。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摁下去人真给淹死了。砚台松开手,嫌弃地看了看,虽然没有沾到,但总觉得有味儿。 “再有下次,就让你们喝进肚子。” 王大等人:......这他娘的和喝进肚子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滚吧。”他也得回去洗个澡散散味儿。 王大几人敢怒不敢言,一边干呕,一边挑着粪桶走了。 经此一役,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上门找事儿了。 因为一看见砚台那张脸,他们就会回忆起某种不可言说的味道。 呕—— ***** 王大等人虽然是大半夜出的事儿,但还是被人知道了去,且传扬了开。 笑归笑,但有了他们这些被杀的鸡,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猴子暂时消停了。 衙门口又迎来了和平时期。 没了这些个破事儿,唐文风也开始着手把他的计划提上日程。 “我看过,这一片都是废宅,没有人住,能查出来在谁名下吗?查出来了把它们买下来。” 唐文风手里的铅笔在衙门口对面那一大片划了划。 “据属下所知,屋主早就不在了。”仇师爷道。 “死了?” “不是,搬走了。” “那他们有亲朋好友在这儿吗?” “也没有。” 唐文风扭头看他:“有话直说。” 仇师爷咳了声:“虽然屋主不在,在此地也没有亲朋好友,但是不代表不会有人跳出来认领宅子。” “喔,讹钱是吧。” 唐文风懂了:“他有胆子就来,能讹到算他本事,算我长见识。” 仇师爷:“大人的意思是......” “直接强拆。”唐文风点了点前方,“这一片拆出来后我要建个广场,对面再盖个工坊和纺织厂。” “纺织厂?咱们这儿穷,家家户户都会纺线织布,这......怕是卖不出去。”虽然新来的大人瞧着不差钱,可也不能乱造啊。 “谁说要在当地卖了?” “那卖去哪儿?”离这里最近的几个府城也不咋富啊。这一片就是个穷窝窝,只不过凉州特别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唐文风将铅笔卡在耳朵后面,夹着他的规划本往里走,半路碰见严肃,问道:“王柯和赵齐上路了吗?” 严肃点头:“已经走了。” 这边有橡胶树,唐文风准备再把鲁疯子拐过来,看看他能不能搞出来一些实用的东西出来。 姬家人好像天生脑子就比较活,动手能力也超强,只要给他们一个思路,他们就能还你一个奇迹。 要不是唐文风不知道蒸汽机的工作原理,他真的很想铺个轨道,整个蒸汽火车。到时候再不用坐马车颠来颠去。 “大人,您看这样可以吗?”代倩兴冲冲地举着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兔子,“孟姐做的。” 唐文风脚步一转,转身看着代倩手里的兔子。 这个地方天太热,毛衣毛裤卖不掉。他就提了一嘴羊毛毡。 唐文风自己是不会做的,但是上辈子他看女儿做过。 女儿为了戳一个老虎送给媳妇儿做生日礼物,手指头扎了好多次,把他这个老父亲心疼坏了。想要帮忙吧,他笨手笨脚不添乱就不错了。 接过那个兔子看了看,唐文风笑着点头:“很不错。” 代倩高兴极了:“孟姐还担心做的不好,不敢拿给你看。” “你们放开手做,做坏了也不打紧。” “都按照这种款式做吗?” 唐文风想了想,道:“往可爱做。虎头鞋知道吧?这种可爱。” 代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回去和孟姐她们说说。” 看着人跑远,严肃低声道:“倒是比刚来这里时好了不少。” 刚来到凉州那会儿,每天晚上他们都能听见压抑的哭声,白日里也能看出她们在强颜欢笑。 现在脸上的笑倒是真心实意了。 唐文风感叹:“都是心智坚定的好姑娘,迈过了那道坎儿,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啊,对了,你好像比砚台还长一岁,怎么还没成家?” 严肃转身,加快脚步:“属下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唐文风挑了下眉头,啧了声。真是,都不愿意满足下他的好奇心。 ***** 怎么说呢,要论对当地百姓的了解,还得是在此地生活了许多年的仇师爷。 强拆工作才进行了三分之一,就冒出来一批嚷嚷着自个儿是屋主的人。 让他们拿房契出来,就俩字儿——丢了。 仇师爷吩咐人要把他们拖走吧,这群人没脸没皮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儿地大呼小叫说官差打人了。 仇师爷实在没办法,求到了唐文风面前。 唐文风正忙着呢,哪有闲工夫和这群刁民磨洋工。直接放出大头三只。 那群躺地上不走的混子瞬间跟被针扎了屁股一样,一蹦老高,脚踩风火轮似的跑不见了人影。 还有些水土不服的三头老虎不爽地张大嘴咆哮了几声,嗜血的眼神扫向左右。 还强撑着没走的老百姓们顿作鸟兽散。 第218章 感情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时间一转来到三月份,原本炎热的天气突然下了一场暴雨。 蔫头耷脑的三头老虎撒了欢儿地在雨中蹦哒,还跳进了养鱼的大池子里游了游。 “这天可算是凉快了。”唐文风蹲在屋檐下头,举着一个巴掌大的芒果啃的畅快。 这边水果是真的多,味道还好。 仇师爷道:“凉快啥啊,这场雨下了就要开始热了。” 唐文风顿时觉得嘴里的芒果不香了。现在就已经快热死了,再热得热成啥样啊? “你们这里旱季一般持续多久?” “一般情况下是三个月。” 等等,三个月? “雨季呢?” “半年。” 唐文风听得眼前一黑:“下雨下半年?不会涝吗?” 仇师爷叹气:“会啊,怎么不会。年年都会发大水。” 每年雨季都要和老天爷抢时间,稍微慢点,那一年就得饿肚子。 唐文风只能安慰道:“往好处想,起码不用担心缺水了。” 仇师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旱季还是会缺的。” 唐文风:“......” 他不想说话了,他想回家。 他这到底是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tat...... 不过来都来了,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先天条件恶劣没法改变,但可以想办法让恶劣环境变得稍微舒适一些嘛。 就比如...... “再多打两口井。一口在前面院子,一口在后院。” 府衙里目前只有一口井,就在厨房后面。 前面院子唐文风准备开垦了用来种菜,浇水都不是太方便。 还有后院,每天早上洗漱还得绕到厨房后面去打水。 仇师爷搓了搓手:“那个......打井要花不少钱。” 唐文风指向左边:“以后要钱找砚台支。” 砚台:“......”所以我现在不仅是护卫,还得负责当账房? 大人你付工钱了吗? ***** 自那场暴雨过后,天儿就一天比一天热。 大头三只实在待不下去了,抛弃唐文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父亲,奔向了森林的怀抱。 唐文风一开始还不放心,抽了一天跑去找它们。 结果发现这仨活的有滋有润的,再没有先前的水土不服不说,还把原来占据这片领地的老虎给打跑赶走了。 别人都是单打独斗,就它们仨抱团欺负人,有什么事招呼一声,三只就一起上,这谁打的过啊? 因此没用多少时日,这仨就成了附近一霸。 唐文风这颗老父亲的心是彻底放下了。 叮嘱它们隔三差五回来一趟报个平安后,就不再管它们了。 “孩子”嘛,还是放养比较好。 ***** 凉州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外,大事没有。 先前那些个在他这儿吃了大亏的挑事混子离着老远看见他就开始绕道走,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以至于唐文风在把手上的事全部安排下去后,一天天闲的快长毛了。 而就在他无所事事到每天把池塘里的鱼钓了放,放了又钓,无聊到准备学习姜太公钓鱼时,王柯和赵齐终于把鲁疯子带来了。 “这他娘的什么破地方,热死老子了。” 听见那许久不见的熟悉声音,唐文风激动地把鱼竿一扔:“疯子啊~” 看着飞奔而来的唐某人,鲁疯子忙双手前伸:“淡定淡定,知道你见到我控制不住自己兴奋难耐的心情。” 唐文风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可算来了。” 鲁疯子朝天翻了大白眼:“老实说吧,你在这儿到底是有多无聊。” 唐文风松开他,长叹一声:“快长草了。” 鲁疯子理解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你来了就好了。”唐文风掰着手指头道:“你来了咱们就可以造玻璃罐,可以做罐头,还能造水泥铺路盖房,还能......” 鲁疯子:“......” 感情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友尽! 虽然嘴上说着友尽,但鲁疯子身体上还是很诚实的。 不仅跑前跑后帮忙盖工坊,研究橡胶,还抽空搞了点水泥出来,把衙门里的地面重新铺过。 凉州这边穷,也没有商人愿意过来。 所以他们还没听说过水泥一事。 而且因为没有商人愿意过来,他们甚至连擦屁股都还是用的比较原始的方式,压根儿没用过也没听说过厕纸。 如果你要问他们厕纸,他们的反应可能是——厕纸?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不能吃?还得花钱买?滚!有多远滚多远! 可以说,凉州百姓们的消息甚为落后。 此时看着平整坚硬的地面,仇师爷一行人是目瞪口呆。 “大大大......大人,您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外头走的大路也会全部铺成这种?就这种水泥路?” 唐文风点头:“以后下雨走路比较方便。” 大街小巷的石板都坏的差不多了,好多下头是空的。不下雨还好,一旦下雨,石板下头就会积水。如果不小心一脚踩上去,积水能溅一身。 “那得要不少钱吧?”仇师爷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咱们不能啥都让您掏自个儿的钱啊。” “没事儿。”唐文风大咧咧一挥手,“今明两年厂里挣的钱都是我的。” 仇师爷噎了下。随后一想,这样也挺好。 总不能真就他们享受利益,大人劳心费力还得花钱。 ***** 鲁疯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十个姬家后辈。 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是劳力。 工坊盖好后,立刻投入了使用。 工部那十人早就听说过鲁疯子的大名,本来一个个还挺傲气,现在倒是老老实实,温顺的跟只兔子一样。 见天儿跟在鲁疯子屁股后头,鲁工鲁工的喊。 鲁疯子一开始还挺有兴致,凡是找上门来请教的,皆有问必答。 后来时间一久,就没那个耐心了。 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商讨,就脚底抹油开溜,找唐文风寻乐子去。 哪知道罐头瓶生产出来后,唐文风压根儿没时间和他逗趣解闷。因为人手不大够,他整日扎在罐头厂里充当工人。 鲁疯子去找他,那简直是羊入虎口,直接被揪住当了劳工。 第219章 他才不要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一批罐头生产出来后,唐文风亲自送到了并州。 并州和凉州之间还隔了一座府城,一路过去花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好在罐头密封做的不错,不用担心变质。 到了并州后,唐文风在闹市租了个临街的铺子,又找木匠打了货架柜台和招牌。 也没算什么吉时,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点了几挂鞭炮,噼里啪啦一通放后,凉州特产小铺正式开业。 并州算这附近几座府城里最拔尖的,城中百姓手头里都有点闲钱。 看见新店开业,且卖的东西还是没见过的,三三两两围了过来,不多时便将小铺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一个拎着篮子的小姑娘问道。 唐文风点头:“是。” “你这卖的是什么?怪好看的。” “水果罐头,要尝尝吗?今日新店开业,可以免费品尝过后再决定买不买。” 小姑娘惊讶:“水果罐头?就是京城那边都很受欢迎的水果罐头?” 咦?居然遇到个听说过的? 运气不错啊,必须把握住。 唐文风扬起微笑:“是啊,就是在京城那边都很流行的水果罐头。” 说着开了一罐,拿削好的竹签戳了一个枇杷给她:“尝尝看,不好吃可以不买。当然,尝了觉得好吃也可以不买。我们店铺不强买强卖啊。” 唐文风脸长得不差,说话又温声和气,几句话下来,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 接过竹签把芒果放进嘴里,小姑娘嚼了几下后,眼睛刷的亮了:“好吃!” “这是什么啊?” “枇杷。” “枇杷?”小姑娘不敢相信,“枇杷不是很酸还没什么肉吗?” 唐文风:“我们那儿的枇杷品种比较好,个大味甜。” “你们是哪儿的人啊?口音不像并州这边的。” “目前定居凉州。” 小姑娘挑选罐头的手一顿:“凉州?!就是那个凉州?” 唐文风心中叹气:“是,就是那个最穷的凉州。” 小姑娘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道歉,事实嘛。”唐文风看着她,“有想买的吗?” “有。”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话题一岔开就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个这个,嗯......还有这个,先就要这三罐。一共多少钱?” “八十文一罐,罐子退回来可以抵四十文。这里面的汤水可以冲水喝,放了糖的。”唐文风看了看她装满菜的篮子:“你家在哪儿?我们这边可以帮忙送货上门。” 小姑娘惊喜:“那真是太好了。” 痛快付了钱,小姑娘就领着充当送货工的章鱼离开。 像小姑娘那般有钱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不舍得花八十文买水果吃。这换成肉都能割好几斤了。 但是尝过了味道后,又有些纠结, 就在他们迟疑不定时,唐文风从柜台下方摸出来一个约四寸高的圆胖小罐头。 “只要十五文。但是罐头瓶不退钱。” 决定做水果罐头之前,唐文风就考虑到了这边的购买力,所以t特地做了一批小罐头,大约一斤重。 而那种大瓶装的约四斤。 从八十文一下降到十五文,虽然前者严格来说是四十文,但是也要吃过后才能退。一下子掏出八十文,和一下掏出十五文,还是后者更容易,且没那么心疼。 咬咬牙也能买一罐带回去和家里人分享。 “老板,我要一罐。” “我我我,我也要一罐!” “我要三罐!” “哟,郭老八,在哪儿发财了?” “发什么财啊,这不是过些日子我姐要生孩子了嘛,送点新鲜玩意儿过去。” 唐文风听见了,说:“只要不打开,这个罐头放两三个月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如果放太久,你们看见水果长毛生霉了,可千万别再吃了,容易吃出事。” “能放那么久?那......那我再买一罐。” 看他一脸肉疼的表情,唐文风忍不住笑出声:“不用囤货,我们每个月十五都会过来送货,你们什么想吃,什么时候来买。而且过段时间有别的水果下树了,还能换换口味。” “嘿嘿,那感情好。我下个月再来买。” 唐文风把罐头给他:“大伙儿们吃的好,麻烦帮忙宣传宣传。” “行!肯定宣传!” 在并州待了两天,带来的水果罐头就全部卖完了。 回程的路上,唐文风盘腿坐在马车里,身体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一边数着钱一边道:“幸好大瓶装的罐头没做多少,要不然咱们还得拉回去自个儿吃。” 一共做了两百瓶,还剩了八瓶。 “看来以后得走精致路线了。”将钱放回箱子里,他咧着嘴傻乐,“一共挣了四十五两多点。” 水果全是自然生长的,可以说是零成本。 如今玻璃罐不像以前那么稀有,成本也降下来了。刨除人工,柴火,糖等等,这里头应该有一半的净利润。 “砚台,等回去后,你和仇师爷说一声,咱们包地种果树。” 赶着车的砚台问:“包地的钱怎么算?” “这个......”唐文风想了想,道:“一亩地一年二百文?” 砚台:“凉州的老百姓会连夜组队来砸了咱们衙门的。” “哈哈哈!”唐文风乐的靠着车厢,“一年一亩地三百文吧。这边坡地多,种粮食还不如种果树。” “你不准备把粮种普及开?” 唐文风哼哼:“等什么时候他们摆脱刁民这个称号之后再说吧。” 现在就算他站出去说,我手里有改良粮种,亩产能增加上百斤,那也得有人肯信啊。 凉州这边的人吧,一个个都属驴的,全特么是些犟种,又固执又死板,只相信自己认知内的东西。 上次他路过一户人家门外,见人院子里那棵枇杷结的特别好,就想花钱买。 结果对方说他是骗子,当官的就没有好人,他拿钱出来都不信,直接把门拍上了。 总之来日方长,等以后明明白白看见他挣了钱,不用他找上门,那群刁民也会自个儿送上门来求着他带他们发财。 而现在......他才不要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呢╮(╯_╰)╭。 第220章 如果唐大人不嫌弃,他这辈子都跟定他了!死心塌地的跟! 第二百二十章 回到衙门后,唐文风就叫来章鱼。 “你们村的人怎么样?” 章鱼想了想,道:“别的不好说,但大部分都挺勤快的。”没办法啊,不勤快点要饿死的。 “你回去给我挑点人过来,先......挑十个吧,送到玻璃厂那边去。试用期三天,让鲁疯子盯着点,把能留下的挑出来。” 唐文风道:“不要偷奸耍滑心眼子多的,带过来后签个雇佣合同,一次签一......两年吧。包吃包住,每个月工钱五十文。” 章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人说真的?” “还能有假的不成?”唐文风催他,“赶紧去!” 玻璃厂那边现在全靠衙门的官差和工部的人顶着。工部那边的人做玻璃罐子太大材小用了,而衙门的官差本来就少,抽了一些人去玻璃厂后,平时巡街晚上巡逻人手都有点不够。 章鱼看他不是说假话,兴奋地诶了一声,转身就跑。 “不是离得很远吗?骑马去!”唐文风喊道。 章鱼头也不回撒丫子继续往外跑:“马有可能半路被人抢!” 唐文风:“......”行吧,最近比较太平,他都忘了此地某些百姓的土匪行经了。 ***** 章鱼的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子,村子靠海,村里的人大多靠捕鱼为生。 凉州穷,海货卖不出去,挣不到钱,村民只能自给自足。加上田地少,种不了多少粮食,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都以海货为主食,粮食为辅食。 一锅粥里,拿勺子搅一搅,一眼看去,几乎全是各种海货。 虽说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们是真的吃够了海货。 章鱼家的地在村里算多的,一家十三口人,有五亩地。可完全不够吃。 为了省下那些粮税,章鱼才不顾家里人的劝阻,跑去府城做了衙役。 虽然没有工钱,可是能给家里免税,还能少一张嘴吃饭,章鱼是觉得挺值的。 他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哪知道会遇到这样一位大人。 不仅给他们这些当差的发工钱,现在还盖了各种厂,能往回挣钱。 如今还能带一把他们村里的人。 他真是......真是......如果唐大人不嫌弃,他这辈子都跟定他了!死心塌地的跟! “爹,娘,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混了碎秸秆的土坯房里闻声走出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看见章鱼后,惊喜地大叫一声:“娘的小鱼儿!” 她扭头冲屋里喊:“孩子他爹,我没听错,真是孩子回来了!” 章鱼跑过去,用力和他娘抱了下。 他还是去年一月份回来过了,都一年多没看见家里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屋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好些人,担心地看着他,“衙门出什么事了吗?” 章鱼咧着个嘴乐,笑得特别傻:“是出事了。” 在家里人不解的目光中,他说道:“不过是好事。” 他眉飞色舞地将来了位新知府的事和家里人说了一遍,说完感叹:“大人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好好好,好!”章鱼奶奶用力点着头,“可算是来了个厉害的。” 章鱼爷爷道:“以前也不是没有厉害的,那不是被吓跑了嘛。”他叹气,“还是咱们这儿的人自己不争气。” 章鱼奶奶横他一眼:“我说的厉害是能打。” 章鱼爷爷:“......” 笑闹过后,众人关心起正事。 一家人盘腿坐在堂屋里,迫不及待地发问。 “每个月真能有工钱?” “还包吃包住?不用操心伙食?” “要是亏了钱,那位唐大人会不会也跑了啊?” 章鱼从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钱袋放到面前的矮桌上,又脱掉鞋子翻过来抖了抖,抖出来两个小钱袋,最后取下头上的帽子,又拿出一个钱袋:“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钱。” 挺着胸脯等待被夸的章鱼就看见爹娘他们看着矮桌上的几个钱袋愣了愣,随后一骨碌爬起来,飞快跑出去把栅栏给关上,又把堂屋门给关上。 这才坐回来,有些晕晕乎乎地拿起钱袋,也不嫌自个儿儿子那走了好几天路的臭脚丫子味儿:“这么多?” 章鱼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自己还留了三十个铜板。” “应该的,应该的。”章鱼爷爷和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小弟,你看我能行吗?”章鱼大哥忙问。 章鱼道:“咱们家我只准备带小弟和五哥走。” “啊?为什么?不是要十个人吗?”章鱼大哥不明白。 “以后挣钱了,家里得多留几个男人,要不然怕那些眼热的来找茬。” 章鱼阿爹点头:“说的是。而且如果咱们一家就去好几个人,村里该有说法了。” 章鱼阿娘道:“我这就去和村长说一声,剩下的人让他自己挑,咱们就不出头了。” 章鱼赶紧道:“娘,我和你一起过去。” “我也去。”章鱼阿爹起身。 三人来到村长家,把事情一说,正在家里吃饭的村长激动地差点把筷子甩飞。 “村长,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事的,大人特地交代过的。要是咱们村里的人干得好,以后再有这种好事,大人说不定就会第一个想起咱们村。”章鱼说道。 刚想把自个儿那个好吃懒做的堂侄儿算进去的村长听了这话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放心放心,一定都是踏实的。” 村长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把那些个不满的人压下去,点了五个人出来。加上他自己家挑出来的三个和章鱼家的两个,正好十人。 被点到的人家差点笑歪了一张嘴。 村长好歹还记得章鱼的话,说:“点了你们也不一定就能留下,咱们那位唐大人说了,还有三天的试用期。你们如果通不过,也别埋怨,自个儿老老实实回来,别给咱村丢人。” “试用期是啥?”有人忍不住问。 村长:“我哪知道。反正你们去了,人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要是拖累了咱们村的名声,以后这种好事落不到咱们村人头上,你们就自己收拾收拾滚蛋。” 看出村长说这话是认真的,众人连忙应着声点头说知道了。 第221章 是啊,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太了解大人你是什么德行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为了村子的将来,村长点出来的人都是极为靠谱的,包括他自家的一个儿子两个孙子,都是勤快人。 章鱼把他们带给唐文风看过后,确定没问题了,才把他们带去玻璃厂。 鲁疯子早就得到了消息,在那边等着。 把这十人分成了五个组,让工部的人带着做事。 等教会了他们,工部的人也就可以解脱了。所以工部的人教的格外尽心尽力。 而有每个月五十文的工钱在前面吊着,这十人学的也是分外用心。 一边用心教,一边用心学。 试用期过后,十个人都留了下来,被带去了员工宿舍。 他们本来以为能有个大通铺住就算是很好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四人间。 员工宿舍是特意盖的,每个宿舍大约二十平,放了两张专门打造的上下铺,还配了两个衣柜和桌凳。 “真给我们住?”章五哥不敢置信。 给他们领路的是一个姬家小辈,性子比较外向,闻言乐道:“你们要是不想住,我给大人说说。”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嘿嘿,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章鱼哥不好意思道。 这是实话,他们家哪有这里敞亮干净。 姬家小辈道:“好好做事,不会被亏待的。” 等十人把自己带来的行李放好后,姬家小辈又带着他们去了食堂,厕所和洗澡堂。 “大人爱干净,所以路边都放有垃圾桶,你们千万别乱扔,被抓到罚钱事小,被辞退就不划算了。” 章鱼哥几人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行了,明个儿就正式上工了,你们注意着听放饭的钟声,吃完饭洗个澡就早些休息吧。”姬家小辈挥挥手,转身走了。 留下章鱼哥他们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每个月有钱拿,还能住这么好的地方,这......唐大人咋不早些来他们凉州呢! ***** “阿嚏——” 正在翻看章鱼带回来的各种干海货的唐文风狠狠打了个喷嚏。 “大人,你不会是热伤风了吧?”章鱼看了看外头红火的天气。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唐文风皱了下鼻子,嘀咕了句。 章鱼没听清,一脸懵地看着他。 唐文风把晒干的鱿鱼全部挑出来:“走,看我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干鱿鱼泡发后做成孜然鱿鱼,酱爆鱿鱼,鱿鱼干焖五花肉,干锅鱿鱼......吸溜,想想都馋! 来了凉州后,有代倩她们掌勺,砚台他们再没有吃过唐文风下厨做的菜,还怪想念的。 此时听说她要亲自下厨,一个个都飞快从外头赶了回来,手里有事没做完的,也扔给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没想过,更没想到唐文风会烧菜,而且味道还很是不错。 一个个震惊的同时,手中筷子飞快挥舞。 一大桌子菜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大人手艺还是这么好。”常武摊着肚子叹了声。 “大人以前也做过饭给你们吃?”章鱼等人好奇。 “是啊。”常武直起身,和他们说,“大人脑子里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吃法,偏偏每一种都很好吃。像什么孜然烧烤啊,卤味啊,铁板豆腐啊,蒜香大虾......全都香的很。” 他一口气报了十来种,馋的章鱼他们直咽口水。 代倩她们互相看了看,鼓起勇气问道:“大人,能教教我们吗?” 不等唐文风回答,常武就连忙道:“那不成,大人家里开美食铺子的,这些可都是他家店里的特色。” 代倩她们听后连连说对不起。 唐文风摆摆手:“没关系。你们要学,我很乐意教。凉州离我老家远的很,碍不着什么事。” 常武还要再说什么,被赵齐在桌子下头用力踹了一脚,瞬间闭嘴。 过后,在常武委屈又疑惑的表情中,赵齐低声训斥:“说你笨你还觉得在骂你。代倩她们学会了这些菜,以后咱们每天都能吃到,还用等大人有时间才给做吗?” 常武恍然大悟。 “再说了,大人是官,你见过谁家大官亲自下厨给下头的人做菜吃的?也就大人没架子。” 赵齐又道:“在京城那会儿人少,就咱们几个,大人下厨做饭还好说。现在这么多人,你是想累死他啊?” 常武缩了下脖子:“我就一时间没想到这茬。” “我看你哪一茬儿都没想到。”赵齐瞪他,“赶紧把大人特意给鲁工留起来的饭菜送过去。人大老远的说来帮忙就来帮忙,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这就去这就去。”常武忙不迭跑了。 外头,唐文风靠着墙,和砚台王柯说:“瞧瞧,我就知道赵齐是个明白人。” 砚台和他太熟了,吐槽起来一点不留情。 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啊,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太了解大人你是什么德行了。” “喂喂喂,过分了啊。”唐文风不满,“我什么德行?” 王柯忍笑,接话:“能偷懒就一定要偷懒的德行。” 严肃噗呲笑了出来,见他看过来,赶紧背过身去,只是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 唐文风囧,想反驳还找不到地方反驳。 眼看身为大人的威严岌岌可危,唐文风连忙转移话题:“这边海货多,又便宜。咱们到时候做成罐头,给卖到内陆......不靠海的地方去。” 说起正事,砚台他们也瞬间正经起来。 “就像酒糟鱼那样?” 唐文风点头:“差不多。而且咱们不仅可以卖罐头,也能直接卖干货。这些处理过的海货能放很长时间,足够咱们把它们运送到其他府城去。” 想了想,他又道:“不过有一些人对海鲜过敏,这点倒是要注意。别到时候钱没挣到,反倒搞出人命。” 提到过敏,唐文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你们吃了芒果身上会痒吗?会恶心想吐吗?” 很多人对芒果过敏,只是反应轻重不一。 三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那就好。”唐文风道:“以后芒果罐头和芒果干出售的时候注意下。我之前都忘了。” 砚台三人点头:“好。” 第222章 说吧,你们都在私底下听人说了我一些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比起春夏秋冬,凉州的老百姓更习惯分温旱雨三季。 十二月到二月份分为温季,三到五月份为旱季,六到十一月份为雨季。 而凉州的五月让唐文风领教了什么叫真正的夏天。 “我感觉我要熟了。” 他以为上辈子老婆的老家已经够热了,毕竟是出了名的闷热。哪知道凉州更胜一筹,不,更胜几筹。 大头三只前些时候还隔三差五回来一趟,最近是彻底安家在林子里,再不回来了。 “要不大人你先回去吧。”王柯也热,脸上的汗就没干过,浑身上下都快湿透了。 “就你一个人得巡逻到什么时候啊,走吧走吧。”唐文风感觉自己可能有点中暑,头有点晕。 回去得上药铺抓点药材煮凉茶喝。 两人穿过长长的巷子,走到另一条大街上。 等走完这条街就能回衙门了。 唐文风仿佛看见了黎明前的曙光。 凉州和其他府城不同,布局比较混乱,临近大街的不全是铺面,还有民居。 唐文风和王柯前脚刚经过一户人家门前,后脚大门就打了开,一位老大爷被推搡了出来,腿脚不大灵光的老大爷身体晃了晃,没站的住,一下倒在了地上。 四十多度的高温地面烫成什么样没人想知道。 唐文风和王柯听见哀哀痛叫声转过身,就看见了被烫的半天爬不起来的老大爷。 两人急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带到了背阴处让其坐下。 老大爷缓了缓,抹着泪和他们道谢。 随后抓着旁边的唐文风的袖子不停地抱怨哭诉儿子儿媳不孝。 唐文风耐着性子听他抱怨,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房子是你的?” 老大爷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但还是点点头:“是啊。” 唐文风无语了:“房子是你的你还能被儿子儿媳欺负,赶出家门?” 老大爷呆住:“什......什么意思?” 唐文风提醒他:“你赶紧想想,前些时候是不是摁过什么手印。” 人老了记性不大好,老大爷想了好久,才想起来确实在不久之前摁过一次手印。 是他儿子拿来的,说是什么田地过户的地契出了问题,让重新签一份。 他不识字,又想着大儿子自小老实,哪里会去怀疑,直接就摁了。 王柯问:“你们之前分过田地?” 老大爷还没从被一向疼爱的大儿子欺骗的打击中回过神,只愣愣地点了下头:“嗯,老婆子去了后就分了家,我跟着老大一家过,老二老三搬了出去。” 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唐文风叹气:“还养儿防老呢,你瞧瞧养的这是个啥。” 老大爷呐呐道:“也不一定。” 唐文风嘁了声:“房子没到手,你现在还好好被他们供着呢。” 老大爷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王柯看唐文风:“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唐文风:“我怎么知道?你得问他啊。” 他是父母官没错,可他也不想事事都管。尤其是面对凉州这群刁民。 老大爷低着头想了想,有些忐忑地请求:“能不能送我去老二家啊?” 唐文风:“住在哪儿?” “不远不远。”生怕他反悔似的,老大爷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穿过这条街往右拐,数过去第三条巷子里的第二户就是。” 唐文风再次叹气:“得,走吧。” 王柯看了看老大爷的腿脚,半蹲下身:“我背你。” 老大爷还摆着手想推辞,却见唐文风有些不耐烦,连忙闭上嘴趴到了王柯背上。 被背着往前走时,老大爷悄悄抹了抹泪。 掏心掏肺地对大儿子一家,有次不小心摔倒了,让老大背自己过去,他说忙。最后是他自己瘸着腿去药铺看的伤。结果抓了药回去,看见老大躺在竹椅上睡的打起了鼾。 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让小辈背,竟然是个外人。 想到之前自己还骂过这位知府大人,老大爷心里那叫一个悔。 顶着红火的大太阳找到老大爷的二儿子家,唐文风感觉自己都快脱水了。 敲了敲门,里面不多时就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开门,看见是个陌生面孔,不由疑惑:“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不等唐文风回答,老大爷就喊道:“老二媳妇!” 女人听见声音,从门后探出头一看,顿时惊讶地走出来:“爹!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扭头冲屋里喊:“石柱子,赶紧出来,爹上门来了!” 屋里很快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看见老大爷后,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担忧和关切:“爹,你这是怎么了?” 老大爷紧紧抓着二儿子的手,哽咽着将自己被老大一家赶出来的事说了。 名叫石柱子的汉子听后大怒:“好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爹你等着,我这就叫上老三,咱们上门好好说道说道!” 女人斥道:“急什么,没看爹伤着了吗?赶紧上药铺请个大夫来。” 老大爷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没受伤。” 怕二儿子花冤枉钱,他连忙指着唐文风说:“这是咱们知府大人,是他好心的和这位赵小哥送我过来的。” 石柱子夫妇俩对视一眼,皆有些不敢相信。 唐文风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说吧,你们都在私底下听人说了我一些什么事?” 石柱子尴尬地挠挠头:“没......没什么。” 女人也眼神闪烁着,回避着这个话题。 老大爷虎着脸:“大人问什么,你们说就是了。” 唐文风道:“说吧,有什么说什么。听的我不高兴了,也不会打你们板子。” 石柱子这才吭吭哧哧地说道:“说大人你不是好官,是贪官,拿我们凉州的东西挣钱放进自己腰包。还......还说你好色,后院养一大群姨太太。” 唐文风听了还没怎么样,王柯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大人还是个没开荤的雏儿呢,还好色呢......嗷!” 唐文风磨着牙将脚丫子从王某人的脚面挪开。 第223章 大人说,如果您不拨银子,他只能撒泼打滚自己来要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都谁说的,来,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打他。”老子打不死他! 唐文风捏了捏手指头,卡巴卡巴的响声让石柱子头皮发麻。 总觉得说了之后,那人可能会被好一顿胖揍。 “就......呵呵,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了。”石柱子干笑。 唐文风冷哼一声。 石柱子急忙转移话题:“爹啊,你和大人他们进屋先坐坐,我去叫老三啊。”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石柱子媳妇儿有些不敢看唐文风,心虚啊。 昨天她还在背后骂了这位知府大人一句,说他不管事,她家的鸡都让人偷了一只去。 哪成想今天人家就给把受了罪的老爷子送了过来,还顶着这么大的太阳。 “坐,你们坐。家里也没什么喝的,只有一点早熟的百香果泡的果茶,大人要喝吗?” “嗯?有百香果?”唐文风点头,“来点。” 石柱子媳妇儿赶紧将镇在井水里的百香果茶抱起来,一人倒了一碗。 蜂蜜贵,普通人家吃不起,更别提凉州的百姓了。 他们就连白糖平时也很少吃。所以这百香果泡的水里只少少放了点糖。 王柯闻着这什么百香果果茶香气怡人,端起碗就闷了一大口。 然后被酸的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唐文风哈哈大笑,笑骂了句该。 石柱子媳妇儿忙道:“还有糖,我给你放点。” “不用理他。”唐文风小抿了一口。 王柯咂咂嘴,回味了下,又喝了一口,依旧酸,但有点上头。 等石柱子带着老三一家回来,王柯已经一口接一口的喝完了。 喝完后还问石柱子媳妇儿要了几个百香果,准备回去自个儿泡水喝。 自家院子里就种了一棵,爬了一架子,吃都吃不完。石柱子媳妇儿乐得送人。便拎了个篮子,找着红了的摘了小半篮,连篮子带果子一块儿送给了王柯。 王柯不好意思白拿,给了十文钱。 石柱子媳妇儿嫌太多,只收了五文钱,还挺开心。毕竟以前吃不完坏了就扔了,哪里能换钱。 看他们兄弟俩气势汹汹准备去找老大麻烦,唐文风也就起身准备走了。 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事,他还是不多插手了。 临走前,唐文风想了想,说:“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上衙门。” 兄弟两个连连应声。 等到把唐文风和王柯送出门,一家人才低声说着话。 “我瞧着这位唐大人人还怪好的,一点儿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那以后咱们别再去掺和这些个事。” “行。” 兄弟两个说了几句,回屋抄了根棒子,干正事去了。 那一天,石家老大被老二老三痛揍了一顿,还被翻出了那份暗改了的房契。 房契是他们自个儿请人改的,没有通过官府,做不得数。所以房子还是石大爷的。 以上是石家老二和老三去衙门询问过后得到的回答。 石大爷得知后,干脆把房子卖了,钱分成四份,他自己留了一份,三个儿子一人一份。 从此以后,三个儿子那里轮流住一个月。 ***** 石大爷家的事解决了,但王柯很是不解一件事。 “大人,你为什么要把这房子买下来?” 唐文风戴着一顶草帽,眯眼看着对面的房子:“这个地段好,以后可以开酒楼。” 王柯嘴角抽了抽:“在凉州开酒楼?” “我问你啊,大乾的有钱人多吗?” “多。” “如果有一个地方,在寒冷的冬日里,却能保持初夏的温度,让女人能够穿上美丽的长裙,男人穿上飘逸的长袍,你说,这些有钱人愿意去吗?” “愿意肯定是愿意的,但是......”王柯指着脚下的地儿,“凉州离京城快两个月的路程。” 谁脑子进水了,为了过个冬赶俩月的路?! 唐文风按了按头上的草帽:“如果咱们打通一条去往京城的直道呢,就像宁州通往江州那样。” 那么路程起码会缩短一半。 王柯学着唐文风曾经做过的动作,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您哪来这么多钱?” 唐文风淡定的喔了一声:“我已经让砚台给皇上带信去了。” 王柯:“......” 砚哥不会被皇上一怒之下给宰了吧? ***** 御书房。 乾文帝沉默地看完手中的信后,半天不语。 砚台同样沉默地跪在下方,一语不发。 太监总管四喜笑眯眯垂着手站在殿门口,望着殿外的天,心中感叹真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许久之后,乾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小子怎么上哪儿都能问朕要银子?!” 偏偏还不能拒绝。 瞧瞧这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么修通凉州与京城的直通官道后,以后如果和南蛮开战,运送粮草调派士兵会更方便。 还拿他这个皇帝做借口。 什么凉州那么多奇珍异果,因为路途遥远不能献给陛下,臣深感痛心。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那边卖水果罐头卖的风生水起。 也不见你给朕送几罐来,没良心的混账! 这时候不见你惦记着朕,不见你痛心了! “那臭小子有说如果朕不拨给他银子,会做什么吗?” 砚台道:“大人说,如果您不拨银子,他只能撒泼打滚自己来要了。” 乾文帝大怒:“他还敢擅自回京?!” “不。”砚台从怀里掏出一个穿着官服,顶着一双哭泣眼睛的羊毛毡小人偶放到地上,用手指推着小人偶滚了滚,“这样子撒泼打滚。” “噗——”四喜连忙用力咬住嘴。 乾文帝:“......他还能更不要脸吗?” 砚台没回答,但想来答案是乾文帝不想听见的。 他捏了捏眉心,大笔一挥,写了手渝,盖上印后扔给砚台:“赶紧离开朕的视线。” 砚台将手渝收好,行了礼就准备去户部要银子。 快跨出殿门时突然被叫住。 乾文帝咳了声:“那个小人偶留下。” 砚台双手呈上。 等人走了,乾文帝拿着巴掌大的小人偶翻来翻去的看了看,发现它竟然能站着。 盯着哭泣小人偶看了好一会儿,乾文帝一拳将其砸倒,还使劲儿捶了捶。 四喜:“......” 乾文帝嘴角上扬,呼!爽了! 第224章 你要是再迟点回来,我坟头草估计都三尺高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新平长公主进宫后,看见乾文帝只穿着一身单衣在寝宫外的园子里晒太阳。 “这都几月了,还穿这么少,当心着凉。”她让四喜去拿衣裳,“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乾文帝无奈,但还是坐起身,张开双臂让她给自己套上一件外袍:“又不冷。” “不冷也得顾惜点身体。”新平长公主坐下后,笑着问他,“你猜我今个儿进宫是来做什么了?” 乾文帝故作惊讶:“难道不是特地来看朕,和朕说说话的?” “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新平长公主轻笑了声,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文风给我送了些水果罐头来。” “喔。”乾文帝垂下眼皮,往后一躺,一副“我累了要睡了”的表情。 新平长公主忍俊不禁,轻轻推了他一把:“瞧你这样儿。” “行了啊,我是特地给你送水果罐头来的。” 乾文帝哼了声:“朕才不要你分的。” “不逗你了。”新平长公主笑着说,“是文风特意交代我给你送的。” 乾文帝挑眉:“真的?” “我还敢欺君不成?” “朕瞧你们是一个比一个胆大,还有不敢的?” 新平长公主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乾文帝憋了会儿,忍不住问:“都送了些什么?” “好些我也没见过。”新平长公主道:“我让四喜放你寝宫里去了,你记得吃。不过别贪嘴,吃多了不好。”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谁说的:“啰嗦。” “文风也是为咱们好。”新平长公主说完起身,“那你先歇着,我去母后那儿坐坐。” 乾文帝:“改天让崔鸿把他儿子带进宫玩玩,好些日子没瞧见了,怕是又长胖了。” “他娘正犯愁呢,说是太胖了。改明儿带来了你可得少给他吃点。” “晓得了。” 四喜将新平长公主送到园子外,正要转身回去,却不想被叫住。 新平长公主挥退左右,盯着他欲言又止:“皇上的身体......是不是......” 四喜面上带笑:“长公主多虑了,皇上身子无碍。” “当真?” “奴才哪敢骗您啊。” 新平长公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思来想去,她问道:“最近定期给皇上把脉调养身体的是哪位太医?” “是游太医。” 新平长公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四喜目送她远去后,心头长松一口气,回了园子。 乾文帝看他:“皇姐怀疑了?” 四喜垂着头:“是。” 乾文帝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让太医院那帮子废物把嘴闭严实了,别让朕找到机会发落了他们。” 四喜:“是。” ***** 砚台带着沾满户部上下浓重怨气的库银回到凉州时,发现唐文风病倒了。 中暑,整个人有气无力,就像只剩下半口气一样。 砚台看了看外头连绵不绝的大雨,罕见的呆滞了:“这种天中暑?” 凉州自从进入雨季后,就三天两头下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前些日子的酷热也在大雨滂沱中被冲散。 唐文风半死不活地躺在摇椅上:“大夫是这么说的。” “抓药了吗?” “抓了,可是吃了不顶用。还是恶心想吐。” 砚台眉头紧皱:“手伸出来我看看。”培养暗卫时,会在药物方面,尤其是毒药迷药有一些针对训练。所以他也会一点医术,虽然是点皮毛。 唐文风懒洋洋地伸出手,看他面无表情搭着脉,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样?难不成不是中暑,是中毒?” 砚台斜他一眼,收回手:“看样子脑子还没毒傻。” 唐文风怔住。 王柯等人大惊失色:“中毒?!” “不对啊,大人每天和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我们都没事?”常武既震惊又不解。 唐文风道:“去把剩下的药拿给砚台看看。” 常武立刻转身去拿了。 砚台接过来翻看过后,拿起其中一味药:“这是钩藤,过量服用可能恶心呕吐头晕,严重会死。” 赵齐睁大眼:“昨晚我们喝的汤里就有这个。” 当时他还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常武说可能是香料。 “昨晚的饭菜是谁做的?”唐文风沉声问。 “我去问问。”赵齐说完跑了。 砚台道:“找个地方把泔水桶倒出来看看,大人会中毒,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常武:“我这就去。” 唐文风按了按额头:“把给我抓药的那间药铺和大夫全部控制住。” 王柯应了声,和严肃带着人脚步匆匆离去。 唐文风长叹一声:“你要是再迟点回来,我坟头草估计都三尺高了。” 砚台不冷不热的回了句:“这么短的时间,草长不了这么高。” 唐文风笑出声。 “你说,是谁想要我的命?” 砚台看他一眼:“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二人异口同声:“太子。” 唐文风笑了,靠着椅背晃了晃:“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买通的人,又买通的是谁。” 得亏王柯他们一直对吃食这方面看的比较仔细,这才没让对方直接下死手。只能采取这种缓慢手段。 砚台:“左不过这府中之人。” “寒心啊~”唐文风啧啧,“亏我还待他们这么好。” “或许事出有因。”砚台道:“但还是不能放过。” “交给你了。”唐文风嫌麻烦,做甩手掌柜做的很熟练。 “找出人后大人决定怎么做?” “要么离开凉州,要么在大牢里关到死。”他没那么良善,还会原谅暗中对自己下毒的人。没亲自动手,也是他现在虚,没什么力气。 “明白了。”砚台起身离开。 府衙里就那么多人,砚台下手又狠。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下毒的人给揪了出来。 一共两人。 一名叫顺子的官差,和一个叫月娘的女人。 顺子喜欢赌钱,前段时间被人设计输了一大笔钱,对方扬言他若是不还钱就要抓他妹妹卖进窑子抵债。 这时,有一个人暗中接触了他,说只要他将这些药材带进府衙,交给一个女人,他就给顺子还赌债。顺子答应了。 至于月娘,她坦言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 第225章 要么离开凉州,要么关到死,大人说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代倩等人不敢置信。 “不可能,月娘不是这样的人!” “还在山上的时候,月娘还偷偷给我们藏吃的,她绝对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对啊,月娘还说过要是早点遇到唐大人就好了,她怎么可能去下毒害大人!” 看她们惶恐不安,砚台皱了下眉:“安静。” 代倩她们立马闭嘴,只是仍然不敢相信地看着被扣住双臂跪在地上的女人。 砚台蹲下身,掐住女人的脸左右看了看,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的耳后,摸了几下后对一旁的赵齐道:“去端碗水来。” 赵齐点了下头,很快端着水过来了。 砚台手指沾了水,在女人挣扎着躲避之下,手指摸到她耳后蹭了几下。 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被他撕了下来。 面具之下,不是月娘那张清秀的脸,而是非常普通,面颊带着红血丝的脸。 砚台将那张面具扔进碗中:“看来太子花了不小的代价。”这种易容的面具都有毒,戴久了脸会溃烂。而且极难制作,夸张点说,一张面具可值千金。 其余人震在原地,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你是谁?月娘呢?!”最先回过神的是和月娘关系最好的孟情,就是第一个做出羊毛毡玩偶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女人见自己身份已经败露,冷笑了声:“她不愿意动手,我只好杀了她顶替她的身份。” 孟情接受不能,倒退几步软倒在地上。 月娘比她先被抓上山,她好多次熬不下去时,都是月娘安慰她,鼓励她。她们说好了等以后老了,要结伴找个小村子度过晚年的。 代倩她们连忙扶住她,担心地看着她。 “尸体呢?”砚台问。 “早就被野兽吃了吧。”女人随意地说道。 看她一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样子,砚台道:“把她带去大牢。” 赵齐看着他:“然后呢?” 砚台:“我亲自审问。” 熟知他手段的赵齐几人同情地看了女人一秒,就将人拖了下去。 离开前,砚台对王柯说:“带着人四下找找,好歹让人入土为安。” 王柯:“我这就去。” “王大哥!”孟情叫住他,忐忑地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王柯想了想,还是点头:“走吧。” 留下来的严肃对代倩她们说道:“特殊情况,最近还请你们不要离开衙门。” 代倩一行人用力点头:“我们知道的。” 夜色降临,大雨依旧下个不停。 唐文风喝了解毒汤睡得沉,但其他人却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半点睡意。 不久之前,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仿佛还环绕在耳边。 他们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砚台是如何审问的,因为怕看了会做噩梦。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此时大牢深处,手上不沾半点血腥的砚台没有看一眼宛如一摊烂肉倒在地上的女人,仔细看过口供后,将纸叠起来:“把人解决了。” 赵齐硬着头皮问:“怎么解决?” “哪儿野兽多,扔哪儿。对了,”抬脚准备离开的砚台又道:“避开大头他们的领地,脏东西吃了不好。” 赵齐连忙点头:“好的。” “砚哥,顺子要怎么安排?”王柯和严肃把人装进麻袋后,想起还有一个人。 “要么离开凉州,要么关到死,大人说的。” 想要独自一人安全离开凉州,也得有那个命。 所以其实只剩下一个选择。 ***** 唐文风身体素质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拖这么久才毒发。 养了一段时日,就告别了蔫儿巴样,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我唐汉三又回来啦!” 被拘着养身体这段时间,他真是哪儿哪儿都不痛快,吃的喝的都没啥味儿,嘴巴里都快淡出鸟了。 只是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摆造型的唐文风还没乐呵几秒,大雨就毫无征兆的哗啦啦落下。 唐文风顿时抱头鼠窜。 引得王柯等人捧腹大笑。 就连砚台都扯了扯嘴角。 “对了,那个庸医怎么样了?”唐文风若无其事地拍拍衣服,想起这一茬。 “关门大吉回老家了呗。”王柯道:“就他这点水平,还开药铺呢,以前也不知道治死了多少人。” “别听他胡说。”严肃说,“那人也是暗中收了钱的,现在正蹲大牢呢。” 唐文风道:“一天一顿,别饿死了。” “明白。” 就在几人说起其他事的时候,外头披着蓑衣的章鱼快步跑了进来。 “大人,找到月娘姑娘的尸骨了!” 月娘是在外出买菜的时候遇害的。 太子派来的人利诱她,让她给唐文风下毒,她不愿意,说唐文风对她有恩,她不能为了钱财就做忘恩负义的人。 百般利诱不成,又威逼。月娘仍是不愿。 最后太子派来的人只能杀了她,将她的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一处陷坑里。 之所以被发现,还多亏了这下个不停的大雨。 大雨冲垮了陷坑,这才让去捡柴的一对小夫妇发现了。 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差点把这对新婚没多久的小夫妇吓死,连滚带爬逃出那片林子时正好撞见了带着人四处搜寻的章鱼等人。 唐文风听后叹息一声:“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了吧。” 也是因为他,月娘才平白遭了这无妄之灾。 或许是老天可怜,下葬那天难得放晴。 唐文风他们都去送了月娘一程。 孟情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这地方不错,风景好。月娘肯定喜欢。” 代倩捏着帕子给她擦了擦不自觉淌下的泪:“等雨季过了,咱们来这边种点花吧,月娘不是喜欢花吗?” 孟情哽咽着用力点头:“好。” 唐文风交代王柯:“你和严肃带着人守在这里,到时候和她们一块儿回去。” 王柯点头:“是。” “我们走吧。”唐文风将手中的香插进土里,转身往山下走。 路上,唐文风轻声问:“你们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常武微讶:“大人不是不喜欢京城吗?” “是啊,现在还是不喜欢。” 常武不明白了:“那怎么......” 唐文风微微一笑:“总得回去报仇吧。” 他这人有时候心大,有时候又特别记仇。 不巧的是,他刚好就不喜欢太子崔锦。 砚台道:“早晚会有回去的那一天的。” 唐文风笑道:“你身手好,到时候报了仇,记得带我跑路啊。” 砚台短暂地笑了下:“好。”不过,他觉得应该没有这个机会。 第226章 我不仅要抓你,我还要把你送回去给太子瞧瞧。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白天一直在下雨,直到天擦黑也未停,还在淅淅沥沥的落。 夜色渐深,巷尾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粗重的喘息。 飞奔而来的人全身已经被雨水淋湿,面上带着不自知的恐慌,一脚踩踏在松动的石板上,被石板下迸起的污水溅了大片衣摆。 他脚步不停地往前奔逃,眼看就要靠近城门,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来。 下一刻,脑后传来破空声。 一支利箭穿过雨幕,从他耳边擦过,咄地一声射在低矮的城门上。 正要伸手去拉开城门的男人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唐文风抬起下压的斗笠,露出一双带笑的眼:“深更半夜的,想去哪儿?” 左右两侧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两队人马从巷子里穿出,拔出手中长刀,将男人团团围在其中。 眼看逃生之路被堵死,男人缓缓转过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色厉内荏地对唐文风道:“我父亲乃是左相,你最好乖乖放我离开,否则......” “否则怎样?”唐文风握着弓的那只手敲了下腿侧,“杀了我?” 姜棋冷哼一声,虽没回答,但表情却透露的明明白白。 唐文风正要讥讽几句,忽然发现一点不对:“等等,你是姜同之的儿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姜棋一番:“你是姜放?!” 又是姜放,又是姜放!为什么每个人都只知道姜放! 姜棋紧咬着牙:“不,是。” 去处理其他喽啰,而落后了几步跟过来的砚台和王柯齐齐嗤笑。 王柯甩了甩刀上的血:“他哪可能是姜放,他叫姜棋,是左相的三姨太所出。” “原来如此。”唐文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跟随太子一事,你爹知道吗?” 姜棋不说话。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看来是知道的。” 王柯等人:“......”怎么就知道了?他不是什么也没说吗? 唐文风笑了声:“左相临老临老,倒是脑子不甚清楚,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 姜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想要发怒,却迫于形势,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猜,你家现在很可能分成了两派。左相决心辅佐太子,而姜放则一心维护皇权,是吗?” 姜棋再忍不住,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唐文风点了下他,“如果姜放也决心倒向太子,那今日出现在凉州的绝不会是你。喔,也不可能是姜放,因为他应该没有你这么蠢。明知道暴露了还不立刻离开凉州,非要留下来瞧瞧我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姜棋:“......”我为什么要多嘴去问! “把人带走。”唐文风摆手。 “你不能抓我!”姜棋挣扎着,“我父亲是丞相,我是替太子办事,你怎么敢!” 唐文风不屑地嗤了声:“我不仅要抓你,我还要把你送回去给太子瞧瞧。” 他用手里的弓拍了拍姜棋的脸,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把你这颗头送回去。” 一口气刚刚松到一半的姜棋顿时剧烈咳了起来,挣扎着大声嚷嚷。 唐文风嫌弃皱眉:“吵死了,把他嘴堵上。” “唔唔唔!唔唔唔唔!” 被堵了嘴的姜棋被赵齐和常武架走。 唐文风沉下脸:“没想到姜同之竟然也掺和了进来。”他万分不解,“他不是保皇党吗?” 崔锦还没做皇帝,姜同之怎么会这么早站队?这老狐狸不像是会这么轻易押注的人啊。 砚台道:“此次回京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姜放的姐姐姜青岚要被立为太子妃。” “难怪。”唐文风恍然大悟。 他虽然和姜同之没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对他特别疼爱嫡长女的事有所耳闻。 换作现代的说法,那就是个妥妥的女儿奴。 姜同之还未坐到丞相之位前,与他年幼结识的发妻因为难产去世,拼了命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姜青岚。 因为是发妻拼死留下的,而姜青岚那张脸张开后又和发妻长有七八分相似,爱屋及乌之下,姜同之对这个女儿可以说是疼到了骨子里。 而姜放是姜同之的继室所出。 因为姜青岚不怎么喜欢这个异母弟弟,连带着姜同之也对姜放不冷不热。 后来也是姜放聪慧过人,自个儿争气,才得了他老子一丁点父爱,把他送进了弘文馆。 “还真是老糊涂了。”唐文风道:“我猜,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 要说谁心眼儿最多,乾文帝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往回走的路上,唐文风突然问道:“你们说,太子派人过来对付我的事,皇上是不是也早就知晓?如果我送颗头回去不小心把太子吓死了,他老人家会不会砍我的头?” 毕竟皇帝老儿如今稍微拿的出手的儿子就这么一个。 砚台,王柯等人:“......” “我觉得你多虑了。”砚台道。 “喔?怎么说?”唐文风好奇。 砚台:“皇上要想砍你脑袋早砍了。”就没谁敢一而再再而三问皇帝要银子的。 谁不是绞尽脑汁儿想尽办法给皇帝送银子,偏偏就他们家大人反其道而行之。 不停冲皇帝伸手。 要不是他家大人对皇上还有用,怕是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听完砚台的话,唐文风沉默了会儿,开始自我反省:“我真有这么得寸进尺?” 砚台几人齐齐点头。 “真的很过分?” 砚台几人继续点头。 “很招人恨?” 砚台几人略迟疑。好像也不是太招人恨。 唐文风双手往后一背,手中的弓轻敲自个儿的背脊:“那我以后稍微收敛点。” 大不了短时间内都不找皇帝老儿要钱了。不过现在貌似也没有需要问他要钱的地方了。 砚台惆怅:“你要再去要银子,户部那群见天哭穷的铁公鸡能一头碰死在大殿上。” 这次去取库银,他都差点被户部上上下下的眼刀子钉死在库房外。 “啊,好饿。”感受到身边之人传来的怨念,唐文风明智的转移话题,“为了来堵太子的手下,晚饭都没怎么吃,咱们回去下点面条吃怎么样?” 王柯忍笑附和:“多来点浇头。” “行行行,回去后你们揉面,我熬浇头。” 唐文风说完快步往前走,越说越饿了。 第227章 谁他娘的偷了老子的水泥?谁?!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京城。 朝堂上插不上话,老子用不上他,舅家散的七零八落。如今唯一能抓住的左相,呵,也完全是看在姜青岚的份儿上才愿意选择他。 也只是选择他。 崔锦在宫里憋得慌,便带着贴身侍卫出宫散散心。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挂着五颜六色花灯,热闹繁华的大街。 见他抬脚要往里去,贴身侍卫连忙低声道:“殿下不可,那是花楼。这要是让人撞见,传扬出去,明个儿就该有人参您一本了。 “就怕没人参。”崔锦嘲讽道。 下头的人都是看他老子的脸色行事。 皇帝不重视他这个儿子,下面的人对他也仅仅是恭敬有余。根本是将他当成了隐形人。 越想越气的崔锦直奔最大的那间花楼而去。 两名贴身侍卫头大如斗,面面相觑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人生第一次逛青楼,竟然是被太子带进来的,这话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 一路尾随崔锦三人的砚台和王柯对视一眼,扭身走了。 他们得去准备准备,按照大人的吩咐,把姜棋的头带给太子。 崔锦也没想做什么,纯粹是心里憋屈的很。 进了楼后要了个雅间,就坐在那儿自顾自的喝闷酒。 他如今身子调养的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但底子还是虚。没喝多少就把自个儿喝倒了。 两名贴身侍卫要将他送回去,他还不愿意。 自己摸到屏风后的床上躺下,盖上被子就这么睡了。 两名贴身侍卫无奈,只能坐在外间等候,准备等崔锦睡熟后,把人带回宫里。 背后,大开的窗户外悄无声息翻进来两道人影。 在两名贴身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时,两把刀背敲在他俩后脖颈上,疼痛传来的同时,二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柯将背后背着的包袱解开,把里面的木盒捧出来打开,放到了床头。保管崔锦一醒过来,就能看见新鲜热乎的姜棋。 “事儿办完了,咱们走不?” 砚台道:“再去左相府上一趟。” “嗯?去那儿做什么?” “临走之前,大人交代不能厚此薄彼,左相和太子那儿都得放一点姜棋。” 王柯惊讶:“我怎么没听到?” 砚台斜他一眼:“你和常武抢铁板鱿鱼去了。” 王柯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好了,赶紧走赶紧走。事情办完咱们也快些回去,都出来快两个月了。” 太子一直不出宫,他们找不到机会,就一直带着活生生的姜棋住在城外一处破庙。那里面的乞丐都让他们给赶走了。 住了半个多月的破庙,也听姜棋嚷嚷了半个多月,可算是能解脱了。 两人离开花楼后,又摸去了相府墙外,将姜棋的尸体抛进去后便去了城门口等着。第二天还没亮,城门刚刚大开,他俩就骑着马飞快离了京城。 砚台和王柯抛物地点靠近后门,相府的下人每天早上都要从后门出去,上市场订购新鲜的菜让人送回来。 这天早上,下人照常打着哈欠去打开后门时,余光突然扫到旁边的草丛里有一角衣摆。那衣服料子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穿的,而且有点眼熟。 他疑惑的走过去,下一刻,相府的后门处响起惊天动地的惨叫。 第一个寻声而来的人是姜放。 在看见草丛里的尸体后,他眉头轻挑了下,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讥笑,对差点吓疯了的下人道:“去把我爹请过来。毕竟这可是他如今器重的儿子呢。” 下人哆哆嗦嗦应了声,撒腿跑了。 姜同之在看见姜棋的尸体后脸色有多难看不得而知,但崔锦是差点直接吓得厥过去。 酒醒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只从窗外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光。 崔锦迷迷糊糊睁开眼,翻了个身,脑门儿突然碰到了硬硬的东西。 伸手摸了摸,发现好像是个木头盒子。 他揉着因为宿醉有些不适的额头,半抬起脑袋朝盒子里看去,直接和死不瞑目的姜棋对上了眼。 那一刻,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花楼。 晕倒在地的两名贴身侍卫也因此醒了过来。 最后崔锦是被背回宫里的。 因为吓得腿软走不动道。 而且,他这辈子怕是都不想再去花楼了,心理阴影太他么大了。 ***** 小小的报复了一下左相和太子的唐文风这会儿并没有很开心,反而是暴跳如雷。 “谁他娘的偷了老子的水泥?谁?!” 修路的拨款到了,工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 在确定了路线后,唐文风就招了工人准备修路。 哪知道城门口还没铺设完毕呢,运过来的水泥就不翼而飞了五十几麻袋。 是的,不是五麻袋,而是五十几麻袋。 唐文风真真是要被这群占便宜没够的刁民给气死了。 “没有人承认是吧?” 唐文风怒极反笑:“没关系,没人承认没有关系。咱们挨家挨户的查。” “赵齐常武!” “属下在。” ”去,你们和章鱼带上人,给本官一家一家的搜。但凡谁家搜出了水泥,全部扔进大牢。” “是!” 人群之中,有一些人脸色变了变,有些慌了。 唐文风扫了一圈围在这儿的人,冷笑:“是不是觉得法不责众?又或者心存侥幸,觉得本官抓不住你们?” “你们最好祈祷别被抓出来,否则有一个算一个,不叫你们悔青肠子,我的唐字倒过来写。” 有人吞了吞口水,脚动了动,想要站出来,却被旁边的人拽了把,瞪了一眼。 只能又缩了回去。 唐文风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是没有说话。 这群混蛋玩意儿要是真站出来认错了,他还没办法下狠手。 就得不认错,就得强撑着。 他才好有由头。 整个凉州人口不算少,死的多生的也多,一来二去,活下来的还是更多。 但府城才多大啊,没用三天就搜查完了。 一共揪出来八家,平均一家偷了接近七袋。 有两家聪明,为了逃脱搜查,把水泥给扔进了茅坑,但最后还是被赵齐他们带着人捞了起来。 唐文风也懒得和他们啰嗦,听他们说一些升高血压的借口,大手一挥,直接把人丢进了大牢。 不是喜欢偷东西吗?老子关你关到什么时候认错改了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才放出来。 第228章 问的养猪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了这波被杀的鸡,手痒难耐的猴子们顿时打消了蠢蠢欲动的想法。 修路工程得以顺利实施。 只不过没动工多久,雨就越下越大,只能被迫停工。 唐文风看着漫延的积水,心里那个愁啊。 雨再这么下下去,早晚会淹了。 他现在算是领教到凉州雨季的威力了。 思来想去,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踩着积水去了工坊。 “你怎么过来了?”鲁疯子正着急上火呢,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忙自己手里的事。 “我想铺设排水管排水,再这么下去,门都出不了。”唐文风取下斗笠和蓑衣,递给一旁的常武。 鲁疯子手上的活停下,兴致勃勃地对唐文风招手:“正好,你过来。” 他带着唐文风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我用这个橡胶弄出了一种粘合剂,效果还行。如果要做排水管,到时候可以用这个粘合剂堵上接口,防止漏水。” 唐文风闻言欣喜:“就按你说的办。” 铺设排水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 但是这一次,唐文风让人把消息放出去后,却多的是人主动报名,想要帮忙。 不是这些刁民突然良心发现,幡然醒悟。 而是......实在是积水深了,他们出行也不方便。 这么多年来实在是受够了。 如今只用他们出力,又不用出钱,岂有不应的道理。 在上下难得一心的情况下,准备工作进行的非常快。 工坊那边还没有把用作排水的陶管烧制出来,这边的挖掘已经告一段落。 唐文风读书那会儿曾在某林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夸某个国家的下水道干净的能住人。 他不要求能住人,只求能够顺利排水就行。 时间一天天走过,所有人忙的晕头转向,终于踩在雨季的尾巴将最后一根排水管铺设完毕。 第一次,雨季期间,凉州城里没有被积水淹没。百姓们的家中没有被水泡发。 经此一事,一部分凉州百姓对唐文风有了改观。 私下里说起他,不再是不屑和贬低,还有愤恨,而是夸赞。 不过这些唐文风都不知道。 他现在只想一刀劈了半年多没见的黑虎。 “别拦着我,我要宰了这头黑煤炭!” 赵齐和常武一左一右拉住唐文风,脸上全是哭笑不得。 拱了唐文风家白菜的黑虎满心满眼都是自个儿媳妇儿,老老实实趴在一边,坚决不顶嘴。 包子哼哼唧唧走过去,拿脑袋蹭了蹭唐文风的腿。 唐文风看着包子的肚子,想哭的心都有了。 半年多不见,闺女都揣崽了不说,快临盆了他这个老父亲才知道。 老虎孕期短,只有三个多月,肚子几乎不明显,快生产前,肚子才会显怀。 所以即便独来独往,怀孕的雌虎也不会说因为行动不便,影响狩猎。 “嗷呜——” 包子扬起脑袋冲唐文风叫。 “好了好了,我不宰它。”虽然他也打不过。 唐文风叹气:“别再到处跑了啊,我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你就住里面。” 包子抖了下耳朵,表示同意。 看着黏黏糊糊凑过来蹭包子的黑虎,唐文风到底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 雨季结束后,唐文风的罐头生意再次提上日程。 为了方便,以防以后生意好了房主不再租给他们或者坐地起价,他在确定能挣到钱后,就掏钱将那间铺子买了下来。 虽然钱袋子缩水一半,但却很安心。 像现在,自从雨越下越大后,好几个月没有开店,他也不用担心铺子被转手租给了别人。 并州那边的生意由赵齐和章鱼负责,雨停后,他俩就带着人,拉着新出的货去了并州。 好几个月没看见他们开店,此时瞧见他们终于重新开始卖罐头,并州的熟客们三三两两主动奔走相告,有一些还给朋友带上一些。 导致赵齐他们带来的货居然不够。 “你们怎么回事啊,几个月不开店就算了,货也不备齐。我排了这么久的队白排了不成。”男人不满的抱怨。 家里的孩子问了好几次水果罐头,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哪知道轮到他时,竟然没得买了。 “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赵齐拿出一个羊毛毡玩偶,“那个,今天货备少了是我们考虑不周。这个就当是赔礼。” 他对后面没买到的顾客道:“今天没买到的水果罐头的都免费赠送一个羊毛毡玩偶啊。” “这是什么?”男人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认出来是个啥。 “这不就是狐狸嘛。”旁边一个同样没买到水果罐头的女人道。 赵齐笑着说:“这位大姐眼力好,确实是狐狸。” 女人得意一笑:“你们还有些什么样式的?能自己选吗?” “那个,不好意思,咱们随机送。”赵齐苦笑:“这个羊毛毡玩偶其实是我们拿来卖的。今个儿也是意外,只能先用它们抵上了。” 女人拿到的是一只大白鹅,她挺喜欢的,爱不释手摸了摸后问:“这个羊毛毡玩偶你们怎么卖的?” 赵齐指着她手里的大白鹅说:“这种个头的,十文钱一个。” 女人皱眉:“有点贵。” 不过半个巴掌大就要十文钱。 赵齐无奈:“没办法啊,这些东西做起来费工夫。而且我们也是帮人出货的,总得赚点路费,要不然不是白做工了。” 二人的对话被在场的人都听了去。 在知道自个儿手里的玩偶值十文钱后,顿时没有不满了。 白嫖的东西,谁还不乐意? 将下次开店的日子说了下,赵齐他们便收拾收拾东西,关上门回凉州了。 只不过比他们先一步回去的是从京城披星戴月赶回来的砚台和王柯。 “事情办妥当了?” “我们办事,你放心。保证妥妥儿的。” 王柯凑过去低头看:“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文风拉着脸,将柔软的枯草往被套里塞:“包子揣上包子了,给它做个垫子。” 砚台和王柯:“???” 不是,一段时间不见,大人说话怎么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包子揣上包子了? 直到他们看见了肚皮变得有些圆润的包子。 “厉害啊,黑煤炭,追妻成功。”王柯佩服道。 黑虎甩了下尾巴。 砚台摸了下包子的脑袋,惊讶地挑了下眉头。 或许是太久没看见,这次包子竟然没躲开。 “是不是快生了?”他问。 唐文风点头:“找人看了,说是快了。” “找人?城里还有对老虎怀孕了解的?”蹲在边上瞅包子肚子的王柯震惊。 “不是。”唐文风幽幽道:“问的养猪的。” 砚台:“......” 王柯:“......” 第229章 光是听着他拳头都硬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天,唐文风正在算着这段时间的账,突然就听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 啊,这许久不曾听见的熟悉的话。 唐文风放下笔:“出什么事了?不会是咱们的水泥又被偷了吧?” “不是。”来人急喘了几下,说,“下头有个村子被抢了!” “被抢了?”唐文风瞪眼,“山贼还是土匪?” “都不是。” “都不是?” 通报的官差抓抓头发:“是南蛮人。” 唐文风一时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大乾的地界怎么会有南蛮人?” 还嚣张到打劫! 边防的兵将都是吃素的? “我来说,你先下去。”仇师爷叹气。 唐文风指了下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仇师爷坐下后,又是一通长吁短叹,随后才道:“南蛮人来凉州抢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年雨季过后,进入温季不久,他们就会结伴潜入凉州抢夺物资。” “他们怎么进来的?边防的士兵不管吗?”唐文风只觉不可思议。 “管?怎么管?”仇师爷道:“凉州和南蛮有一块地界相交,两边都说是自己的。边防的城墙修到那儿就断了,因为南蛮不同意,总去捣乱。最后干脆就不修了。” 城墙没修完,倒霉的就是凉州百姓。 “其实凉州本可以不这么穷的。”仇师爷道。 因为每年都被抢,渐渐的,凉州百姓直接摆烂。 你不是喜欢抢吗?老子不挣钱,不种地,不收粮,你抢啊,你来抢啊? 唐文风不悦:“没有人往上通报吗?”他不信乾文帝会放着不管。 “怎么没有。”仇师爷说,“可是报了之后就没下文了。起初还有年轻人结伴去京城,想要敲登闻鼓告御状,结果一连好几波人都是一去不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唐文风不解:“你们就没想过通过当地知府上报?” 吓跑了八个知府,总不至于个个都是不顶事的草包吧? 仇师爷又是一声长叹:“他们不愿意接这种烫手山芋。” 唐文风愣了下,明白了。 往小了说,这是争一块地皮。往大了说,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执。 僵持了这么多年都没从南蛮嘴里把这块地界拿下来,谁也不愿意主动去沾惹是非。 “他们抢的哪个村子?离府城远吗?”不再纠结修筑边防城墙的事,唐文风转而问起另外的问题。 仇师爷道:“长坂村。离府城大约四十里地。那个村子......唉。” 旁边候着的官差小声接道:“长坂村连着三年被抢了。” 唐文风:“......” 光是听着他拳头都硬了。 “明天咱们出发去长坂村。” 仇师爷:“赵护卫不是还没回来?” “不等他。”唐文风道:“我先带着人去看看再说。” 仇师爷点点头,不说话了。 ***** 第二天一早,唐文风把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好后,便带着砚台,王柯和常武,还有一名领路的官差出发去长坂村。 严肃一人留下,若是有什么事,他也好处理。 临出发前,唐文风转道去了工坊一趟。 进去待了一刻钟后,拎着一个箱子出来。 “大人,什么东西?”常武扫了眼。 “好东西。”唐文风将箱子交给砚台。他的骑术不如砚台,带着箱子不好骑马。 翻身上马后,唐文风一抖缰绳:“走。” 骑马赶路快,一行人到的时候,还没到中午。 “怎么没声音?”唐文风疑惑。 跟来带路的官差叫铁蛋,老家离长坂村不算太远,知道这个村子的人还挺勤快的。 此时站在村口不见一人的他同样一脸迷茫:“是啊,怎么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刚经历过抢掠,村子里还一片狼藉。 路中间全是踩烂的筐子,菜,果子之类,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鸡鸭毛。 边上还有几栋房子被火烧过,墙面被熏的有些发黑。 “不对劲。”砚台出声,看向一个方向。 王柯跟着看过去,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好像听见了呼救的声音。” 唐文风一挥手:“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留下常武和铁蛋看着马匹,他们三人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随着他们越离越近,原本隐隐约约听不大真切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三人躲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望着远处对峙的两拨人。 王柯脸色不好:“怎么回事?南蛮人不是才来抢过吗?怎么又来了?” 砚台眉头下压:“抢的女人。” 经过他的提醒,眼神儿没那么好的唐文风和王柯才看见了被扔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几个女人。 另外一边的是长坂村村民,领头的是一个瞧着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他表情痛恨,却又不得不忍让:“你们之前已经抢走了我们的粮食和鸡鸭,就不能放过她们吗?” 对面的十几个南蛮人哈哈大笑。 “放过她们?为什么要放过?” “谁让你们先出尔反尔,答应的事做不到,就得赔偿。” “你们的粮食太少了,用她们抵刚刚好。” “想要我们放人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再拿出一千斤粮食。” “如果拿不出,那就乖乖听话,给我们办事。” 中年男人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紧紧握着拳头,再忍不住:“你们别太过分了!” “嫌过分?”南蛮人嘲笑,“有本事你就抢回去,没本事就憋着。” 年轻人咬紧牙关就要冲上去。 被其他人七手八脚拦下。 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拿什么和人抢? 好些年纪大的老人忍不住抹起泪,凭什么他们凉州的人就过的这么苦。 一年又一年,根本没有盼头。 “你说真的?有本事就能抢回来?” 突然,一道陌生声音响起。 南蛮人惊了下,打量过后,带着不屑:“你是什么人?” “路过的。”唐文风余光扫着绕后摸到不远处的砚台和王柯,嘴里继续说着,“我刚刚听见你们说的话了,当真算数?” 南蛮人不以为然,压根儿没把唐文风放在眼里。就这么个小鸡仔,他一只手就能捏死:“当然算数。” “很好,记得你说的。” 唐文风看到他俩比了个手势后,大喝一声:“抱头趴下!” 长坂村村民不明所以,但其中有一些反应快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趴下,但仍然动作极快的照做,且伸出手把身边人一块儿摁倒。 包括被抓走的几个女人,也纷纷抱着头趴在地上。 在南蛮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一颗黑色圆球从后方落下,碰的一声炸了。 第230章 唉,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第二百三十章 一颗震天雷撂翻了一半的南蛮人,剩下的也在砚台和王柯刀下去了阎王殿。 长坂村村民傻愣愣地趴在地上,仍有些回不过来神。 直到一叠声的痛呼响起,方拉回他们的神志。 “痛痛痛!嘶......” 王柯无奈了:“大人,你怎么就这么倒霉?” 明明离得不近,还被迸溅的碎片炸伤了。 “唉,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唐文风龇牙咧嘴地晾着一条血呼啦滋的胳膊。 好在只是看着严重,没有真的伤筋动骨。 “你......你们是......”中年男人听见王柯口中的“大人”二字,心中有所猜测,却又觉得荒谬无比,让人难以置信。 “我啊?我是你们的新知府。”唐文风说完哎哟哎哟地喊,“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疼?” 王柯往他伤口上抖着药粉:“止血的。” 唐文风听了只好忍着疼。 王柯给他上完药,看向面前这群呆滞的长坂村村民:“你们有受伤的吗?我这儿还有一瓶。自个儿省着点用啊。” 说完将另一瓶药就近抛给一年轻小伙子。 中年男人搓着手,嘴唇合动了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这些人早就对官府没了期待,可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他是新知府,还救了他们,杀了那群烧杀抢掠的南蛮人。 说实话,他们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来,你过来。”唐文风对一人招招手。 先前气愤地想要冲上去和南蛮人拼命的年轻人左右看看,懵逼地指着自己,不确定地反问:“我吗?” 唐文风点头:“对,就是你。叫什么?” 年轻人迟疑着上前:“张平安。” 唐文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中年男人:“我瞧着你们眉眼有些相似,是父子?” 张平安用力点了下头:“是。我爹叫张大海,是长坂村的村长。” 瞧瞧,和年轻人说话就是省事,不用多问他就把自己想要知道的说了。 “说说南蛮人。”唐文风找了个树墩子坐下。 张平安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们就是一群强盗,不止抢我们村,还抢别的村。而且什么都抢。我小叔的未婚妻就是被他们抢走的。” “那你小叔呢?” “小叔很喜欢的他的未婚妻,被南蛮人抢走后,小叔就去报了官。可是官府一推二,二推三,总之就是不想管。小叔没办法,正好当时好些人被抢了,愤愤不平。所以他们那一批人就结伴上京准备告御状。” 唐文风想起仇师爷的话:“你小叔他们回来了吗?” 张平安摇头:“没有,失踪了。他们约在一起上京的一共十八个人,没有一个回来。” “我奶奶很疼小叔,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最后走了。”张平安抿了抿嘴。 他和小叔关系很好,小时候爹娘要养家糊口,没空带他,只比他大五岁的小叔走到哪儿把他带到哪儿。和他半个爹差不多了。 唐文风又问:“听你的话,南蛮人以前没有来抢过东西吗?” “有。但是可能两三年才来一次。”张平安说,“而且大多抢一些牲畜,抢的也不多。从来不伤人。” 所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们都忍了。 唐文风听得皱眉:“也就是说,他们肆无忌惮抢掠是这几年的事?” “十几年。”中年男人张大海道:“大概十四年了。” “十四年......”唐文风摸着下巴,沉默许久后,问,“十四年前凉州这边是不是换过管事的?” 张大海回忆,自言自语道:“十四年前,凉州当时的知府是一位叫沈赟的大人,他在这里呆了五年。他调走后,换了一位叫冯程的大人来......” “我想起来了!”张平安一拍手,“知府没换,但是总兵大人换了!” 唐文风立刻问:“换成谁了?” 张平安抓抓后脑勺:“先前那位是谁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这位听说姓周。” 唐文风看向砚台和王柯,这俩对大乾的官员肯定比自己熟悉。 砚台不确定:“姓周,难道是周奉年?” 王柯:“也可能是周久淳那个酒囊饭袋。” 光靠一个姓,哪能猜到是谁。 王柯问:“知道对方多大年纪了吗?” 张平安看向他爹。 张大海道:“四十出头吧。” 王柯对砚台竖起大拇指:“妥了,那就是周奉年。” 唐文风看着他:“这人怎么样?” 王柯挠挠脸:“一言难尽。” 如果说周久淳是酒囊饭袋,那周奉年就是自命不凡的草包。 二人都是受了祖辈荫蔽,才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但起码周久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从来不会对不擅长的事指手画脚。 可周奉年就不同了,明明是个废物,偏偏觉得自己是块金子。 听完王柯对周奉年的评价,唐文风思考了会儿,说道:“我想去看看。” “嗯?去哪儿?” “边防。” 王柯惊的下巴快掉地上:“大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边防那边万一打仗,就和我砚台两人可护不住你。” “不会打仗。” “啊?为什么?” “直觉。”唐文风有一个猜测,需要亲自走一趟才能证实。 他看向王柯:“你跑一趟,和严肃他们说一声,在村子里等咱们。” 砚台突然道:“把严肃叫上。” 见唐文风打定主意要去边防,王柯非常赞同砚台的话:“对对对,叫上老严,多个人多个帮手。” 拗不过他们,唐文风只能同意。 在村里歇了几天,等到胳膊上的伤结痂后,三人带上干粮和剩下的震天雷,往边防线去。 从长坂村这边翻过去,抄狭窄的山道走,只用四天时间。 唐文风他们对这边不熟悉,张平安自告奋勇带路。 张大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叮嘱他自己小心些。 临走之前,唐文风告诉常武,如果十天后他们没回来,直接带着长坂村村民走,去府城。然后给京城送信。 常武用力点头,说记住了。 安排好后,唐文风几人动身。 第231章 他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干一行爱一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山路难走,好些地方落脚处只有一掌宽,走的那叫一个心惊胆颤。 在山里穿行了近三天,唐文风几人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张平安杵着一根手臂粗的用来探路的木棍,另一只手指着远处绵延的边防城墙:“就在那里。如果咱们走的快,明天一早就能到城墙脚下了。” 唐文风手搭在眉毛处,看了看那边,长舒一口气:“继续走,天黑前找个地方休息。” 张平安点点头,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翻过这片山头,在太阳快落坡时,几人在一个背风处停了下来。 砚台和王柯去旁边林子里捡柴,严肃则去摘果子。 光吃干粮太噎人,吃点果子会好很多。 唐文风和张平安捡石头垒了个生火的石堆出来后,就一人坐一边沉默了下来。 唐文风是赶路太累不想说话,张平安是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好。 最后还是唐文风先憋不住。 任谁被一个大老爷们儿拿眼神儿一眼一眼的小心翼翼瞅,那心里也会发毛的。 “你想说什么?” 张平安手掌蹭了蹭膝盖,小声问:“唐大人,您为什么要专门跑这么一趟啊?” 官老爷不应该都是享福的吗?有什么事动动嘴,指使下头的人跑路就好了。 哪里会像这样,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就为求一个答案。 唐文风往后一靠,倚着背后的石壁:“很多事情,总得自己亲眼看见了,才能知道是真还是假。” 张平安垂着头:“可是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嗯,我知道。”唐文风看着他,“就像你们和南蛮人。” 张平安心里一咯噔。 “衙门里和你们互通消息的是谁?” 张平安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大......大人你在说什么。” 唐文风盘起腿,让自己坐的舒服点:“你知道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故意带我们走了另外一条路,不是吗?” 张平安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猜对了。”唐文风嘴角上扬。 张平安愣住。这才知道唐文风在诈自己。 “他们是不是让你们抓我?”唐文风问。 张平安闷闷地点头。 都被猜到了,他也不再隐瞒。 “南蛮人在抢过我们后,抓了我爹,让他配合把你引过去。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但是我爹答应了。” 张平安脸上的表情有些心虚。 唐文风:“只是你爹后来反悔了,所以南蛮人准备把你们村子的女人抓走泄愤?” “嗯。”张平安道:“他听表哥说你是好官。” “小子,幸好你们回头是岸。” 头顶传来的声音吓了张平安一跳,转过头发现是王柯。他正蹲在上面,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你......”张平安又抬起头看向对面,砚台和严肃也在,“你们不是......”去捡柴摘果子了吗? 王柯从上面跳下来,身体一歪坐在张平安身边,抬手揽过他,哥俩好地搂着他脖子:“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就是为了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 张平安缩了缩脖子:“如果我不坦白从宽呢?” 王柯龇出一口大白牙,手里的刀鞘点了点他的脖子:“保管你走的没有半点痛苦。” 张平安吓得一哆嗦。 唐文风问:“另外一条路有什么?” 张平安连忙挣脱王柯,往唐文风那边过去:“可能有南蛮人。不过我们两边谈崩了,我也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等在那里。”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带着唐文风他们走了另外一条更险的路。 “其他的还有隐瞒吗?” “没了没了。” 生怕他不信,张平安竖起三根手指:“真的没了。要是我说了假话,就从山上掉下去。” 王柯道:“大人,那咱们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唐文风手掌撑在盘起来的腿上,“既然要管事,自然要管到底。” 他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干一行爱一行。 虽然比起当官他更喜欢种地,但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得把事情做好。不能说一天天的混日子。 话说回来,即便要混日子,那也得是在京城那种地方混。 这种穷山僻壤有什么好混的。 还不如专心搞出一番事业,起码非常有成就感。 *****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唐文风几人便再次上路。 待到中午时分,五人来到了城墙下。 看守城门的士兵疑惑的看着几人:“你们是什么人?” 自从乾文帝封了唐文风一个侯爷之后,唐文风随身携带的令牌就换了。 毕竟乾文帝给的那块掉了可没地方补。 唐文风将逍遥侯那块牌子亮出来,士兵顿时大惊。 行了礼后又纳闷儿,你一个侯爷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脑子有病? 上层人士的想法他们搞不懂,在听闻唐文风想要见见总兵时,士兵带着人进去了。 只是进去了后,没让他们进屋,只让他们在外等。 唐文风小声和砚台说:“还挺谨慎。不像你们说的那种人能带出来的兵啊。” 其实砚台和王柯也挺不解的。 周奉年确实带不出这种兵。 难道猜错了?这里的周姓总兵不是周奉年?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消瘦,脸上长着一双笑眼的男人走了出来。 在士兵的示意下,他看向唐文风:“不知侯爷来此所为何事?属下能否分忧?” 在唐文风疑问的眼神中,男人道:“属下柳士文,乃是此地的参将。总兵大人抱恙,恐无法亲见侯爷。” “敢问此地的总兵是何人?”唐文风问。 柳士文道:“总兵姓周名奉年。” 唐文风不动声色:“那可真是不巧。” 柳士文笑了笑。 随后说道:“几位风尘仆仆,想必多有疲乏。属下命人为几位备水洗漱一番如何?” 唐文风点头:“劳烦了。” 被带到一间院子里,等人离开后,王柯立刻道:“不对劲,不对劲,周奉年这人哪怕是生病,也会出来见人的。除非......” 唐文风接道:“除非病的起不来床?” 王柯点头。 第232章 他就知道这是一朵烂桃花!他就知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们怎么看?” 唐文风问砚台和严肃。 严肃道:“我对周奉年不了解,但也对其为人有所耳闻。这人很爱权。” 砚台直言:“想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晚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文风几人齐齐一愣后,对他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砚哥。 张平安左右看看,一脸懵逼的跟着竖起大拇指。 想要夜探,那自然得等到三更后。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唐文风他们趁着大部分人睡着后,从院子里偷溜了出去,准备去找周奉年。 可惜的是出师未捷。 刚刚摸到周奉年院外,就被逮了个正着。 瞧着四面亮起的火把,唐文风微笑:“柳参将,你也睡不着啊?” 柳士文同样面带笑意:“是啊,睡不着出来转转,没想到这么巧,刚好遇到几位。” “我们已经逛好了,那就不打扰柳参将了,告辞。”唐文风转身欲走。 但四周围持着火把堵住去路的士兵一动不动。 唐文风心里暗暗叫苦,给王柯和砚台他们使眼色。 王柯和严肃给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张平安......这家伙早就吓懵了,跟被虎鲸围捕的海豹一样,一脸无辜又迷茫。 而砚台......只能说不愧是行动力超强的男人。 在发现柳士文不打算放他们走后,已经动手。 唐文风他们在呆了一瞬后,纷纷跟上。 士兵们顾忌着唐文风的身份,不敢下狠手,反倒被他找到机会,用他那三脚猫功夫撂翻了好几个。 而砚台三人,士兵们压根儿打不过。 毫无杀伤力的张平安欲哭无泪跟在唐文风身后左躲右闪,倒是一点伤没受。 眼看着唐文风他们就要冲出包围,柳士文慢慢抬起手,手指往前招了下。 下一刻,四面的房顶上呼啦一声站起无数持弓的士兵,闪着寒光的箭头瞄准园内的唐文风一行,只要柳士文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射杀在此地。 第一个发现弓箭手的是左顾右盼躲闪的张平安,他脸色惨白地拉了拉抓着一个士兵敲脑瓜子的唐文风:“大......大人......” “做什么?” “有有有......有人......” “这里到处都是人!”唐文风黑线。 张平安哆嗦:“房......房顶有人......” 唐文风刷地抬起头,看见四面屋顶上那一圈人后,愣了愣,一把将手里的士兵丢开,还拿脚将其踹远了点,表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柳士文:“......” 被踹远的士兵:“......” “那个,柳参将,有话好好说嘛。”唐文风搓搓手,“刀剑无眼。” 柳士文扫了眼倒了一地,翻滚呻吟的部下,抬起头默默无声地看向唐文风。 “呵......呵呵。”唐文风干笑,连忙蹲下扶起一名士兵,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给他正了正头上的帽子,“误会,误会。你看,打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见血。” 话刚落地,眼前就出现一把染血的长刀。 唐文风顺着刀尖看上去,对上砚台垂下来的眼。 唐文风:“......”你个不争气的! 专业拆自家大人台的砚台没有理他,看着柳士文:“周奉年被你控制起来了?” 柳士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砚台看向唐文风,示意他赶紧接话。 唐文风叹了一口气,没再隐瞒:“我是凉州的新知府,前些日子听见南蛮人来凉州城下的村子抢掠粮食牲畜,带着人解决了一批南蛮人后,就带着人找了过来。” “凉州的新知府?”柳士文眉头挑了挑,眼里满是意味深长,“你是唐文风?” “哈哈哈,没想到我已经这么出名了吗?”唐文风笑道。 柳士文似笑非笑:“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为什么他心底突然冒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柳士文道:“南蛮大将军想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唐文风瞬间感觉脖子有点凉:“为什么?” 他和南蛮人没有交集吧?而且他连南蛮的大将军姓甚名谁,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难道这仇恨还能隔空拉?还讲不讲道理! “南越王的女儿云朵看上了你。”柳士文有些看好戏的味道,“而这位南蛮大将军的儿子看上了云朵。” 唐文风:“......”他就知道这是一朵烂桃花!他就知道!! 柳士文看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过后,挥手让屋顶上的弓箭手退下,转身:“既然你是唐文风,那和周家自然没有关系,跟我来吧。” 唐文风还没从烂桃花的打击里回过神,话题突然跳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愣了下,才抬脚跟上去。 他也不怕前面有坑等着。 反正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想要取他们小命,刚刚就已经下令放箭了。何必还多此一举。 柳士文带着他们几人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还未进门,唐文风他们便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咆哮和咒骂。 砚台三人顿了下,齐声道:“周奉年!” 柳士文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推开门:“京中一直传言皇上看重你,我们这些偏远地方的人还以为传言有所夸大,现在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砚台三人沉默。 唐文风笑了下,不接话茬。 柳士文也没想知道些什么,他是有好奇心,但也没那么重。 既然人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提及。 进了屋里,唐文风他们看见了戴着脚镣的周奉年。 在这之前,唐文风脑子里的周奉年的形象是一个油头粉面,挺着肚子的奸险之辈,还非常容易得意忘形。 可是现在真正见到人了却发现,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周奉年,唐文风很可能会以为是满腹诗书的读书人。 周奉年发了一通火后累了,也不嫌脏,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看见柳士文跨进门,瞬间跟乌眼鸡一样蹦起来,就准备像之前那样骂人。 谁知道后面竟然又跟进来几个生面孔。 他愣了愣:“你们是什么人?” 第233章 你丫卖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唐文风看向砚台三人,求证道:“这真是你们口中的周奉年?” 砚台三人点头, 唐文风惊讶。这这这......该说果然人可不貌相吗? 柳士文扶起一张倒地的圆凳坐下,请唐文风坐,一边对周奉年道:“这位是凉州知府,唐文风唐大人。” 周奉年比唐文风看见他时还要惊讶:“你就是唐文风?” 唐文风谢了一声并没有坐:“是。” 周奉年嗤了一声:“真是稀奇。还以为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也不过如此。”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他决定了,把周奉年拉进黑名单。 柳士文道:“他是为南蛮人来的,” 周奉年皱眉:“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柳士文难得动了怒,“要不是你当年做的孽,南蛮人敢这么嚣张?” “我......”周奉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看得出来,他有些理亏。 唐文风摸着下巴,看了看柳士文,又看了看周奉年,总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不是他们所猜测的那样恶劣, 甚至......可能还很要好。 虽然没有证据,但唐文风心里就是莫名的升起这么一种直觉。 他试探性开口询问:“那个,柳参将啊,能否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柳士文看样子也没准备瞒着,在周奉年的瞪视下,缓缓说起多年前的往事。 ***** 周奉年是前兵部尚书的嫡长孙。 虽然占着一个嫡长孙的名头,可周奉年在周家却并不受宠。 原因很简单,他的母亲的娘家只是普通商人,对周家没有半点助益。 周奉年的父亲之所以娶了他娘,一个是看中了他娘的美貌,二一个,当时周奉年的爷爷逼着周父迎娶一位二品大员的嫡女,周父当时正处叛逆期,为了和周奉年爷爷作对,执意迎了周母过门。 周奉年爷爷当时差点打断周父的腿,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过后还得去给同僚赔礼道歉。 因此很是不喜欢周母。 周母一开始还少女怀情,对周父满心爱慕,等到后来看清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后,便专心扶养儿子。 在周奉年五岁那年,周父遇到了心爱之人。 讽刺的是,这位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先前他宁可被打断腿也要拒婚的二品大员之女。 周父不忍委屈心爱之人,再一次叛逆,执意以平妻之礼将其娶进门。 那名女子进门的第二年就给周父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原本还能得到几分父爱的周奉年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周奉年为了讨父亲欢心,在学业上很是下功夫。 被夫子夸赞多次的他也再次得了周父的疼爱。 只是在他十岁那年,意外落水差点淹死后,周母就不许他再出头拔尖。 周奉年也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开始装模作样起来。 看他变得愚笨自大,还不知收敛,周家便放弃了他。 十五岁那年,周奉年遇到了来看望姑姑的柳士文。 是的,柳士文是周奉年的表兄。 当时柳士文已经从军,周奉年在和他交谈过后,也动了从军的念头。 周母疼儿子,却不会束缚儿子。和周奉年谈心过后,支持他去从军。 周家对周奉年压根儿不重视,他是从军还是从文,根本不关心。 于是周奉年就包袱款款和柳士文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年。 兄弟二人在战场上互相扶持,虽然免不了受伤,甚至好多次都以为对方熬不过来了,但还是一天天撑了过来。 周奉年带着军功回来后,见母亲过的并不好,就想让她和离,可是周家不放人。 准确的说,是周父不愿意放人。 两边拉扯了很久也没有一个结果后,周奉年的爷爷出面,让周奉年帮忙做一件事,他就让周父休了周母。 周父砸了一屋子东西仍然改变周奉年爷爷的决定后,摔门走了。 而能带走母亲,周奉年自然是愿意的。所以他来了凉州这边。 ***** “所以你爷爷到底要你来凉州做什么?”唐文风好奇。 周奉年撇嘴:“当时大乾和南蛮为了争夺这片地界在打仗,爷爷让我输给南蛮。” 唐文风睁大眼睛:“你丫卖国?!” 周奉年低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柳士文解释道:“他想过,但是还没来得及。”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一次输给南蛮,的确和他有关系。” 当时给南蛮偷偷传递消息的另有其人,但周奉年明明知道,却没有将其抓出来。而是放任。 大乾自那一次输了后,后面就怎么也翻不了身。南蛮人便越发嚣张,快踩到他们的头顶。 唐文风揉了揉额角:“就没想过上报后多派点兵马过来支援?” 柳士文叹气:“当时这边几乎都是恭王的人。” 唐文风精神顿时一震,看向周奉年:“你爷爷追随恭王?” 周奉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可是恭王现在死了。”唐文风道。 柳士文再次叹气:“所以他想回去接他娘。” 唐文风明白了:“就因为这样,你才把他锁起来的?” 柳士文点头:“当年他放任奸细的事,他爷爷手里攥着证据。” 先不说周奉年是此地的总兵,不能随意回京,就算他回去了,他爷爷不可能不利用这一点威胁他,用他的命保住整个周家。 即便周奉年不怕死,不受威胁,可是周母却不得不为儿子考虑。 唐文风头都大了:“那你现在是准备怎么办?” 柳士文道:“我在等一个机会。我要重创南蛮,以军功赎罪,保住他的命。” 他姑姑未出嫁时对他很好,在战场上,周奉年又多次救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奉年没了命,姑姑伤了心。 周奉年垂着头不说话。想来早就知道他的打算。 唐文风看看地上坐着的那个,又看看身边站着的这个:“想要重创南蛮可不容易。” 柳士文:“我得到一个消息,南蛮的大将军将发动叛变。” 第234章 今日让出去的,改日定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唐文风震惊:“什么时候?” “明年,最迟后年。” “消息可靠吗?” “五成把握。”柳士文道:“我想要赌一把。” 唐文风皱眉:“如果赌输了,死的可不止你一人。” 柳士文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我不会输。” “嗤,还挺自信。”唐文风笑道:“到时候记得通知一声。” 王柯凑过来:“大人,你想做什么?” 唐文风道:“我想要瞧瞧那个想要取我人头的大将军长什么鸟样。” 柳士文嘴角轻轻扬起:“放心,在知道你是唐文风后,我就没打算让你置身事外。” 唐文风:“......”奶奶的,怎么感觉被算计了?错觉吗? ***** 在边防军营待了两天,临走前,唐文风看着一脸阴郁的周奉年。 “你就一直把他这么锁着?” 柳士文道:“不锁着,一个错眼他就不见了。” 周母为了在周家护住周奉年,吃了很多苦头,受了很多罪。 周奉年想要接周母脱离周家这片苦海,想到已经有钻进死胡同的倾向。 柳士文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上一次他一个没看住,周奉年就打晕了送饭的士兵跑了。要不是发现的及时,还真可能让他跑回京城。 只要周奉年回了京,周家有的是法子往他头上安罪名,把周家整个摘出来。 先不说柳士文得了姑姑的嘱咐,要好好照看周奉年,光是他俩表兄弟这一关系,他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奉年羊入虎口。 所以,能锁着还是继续锁着吧。 虽然比较受罪,但和小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唐文风给了柳士文一个受累了的同情眼神,便带着砚台他们走了。 离出城门前,他忽然转身:“既然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了,那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柳士文被他勾起了兴趣:“什么?” 唐文风其实也是突发奇想,他抬手指着高高的边防城墙:“修建城墙。” 柳士文眉头微拧:“不可能,南蛮人会来捣乱。” “我们绕开那块地界。”唐文风道:“南蛮不是说那是他们的吗?那咱们就让出去。” 柳士文连连摇头:“关乎国家领土的大事,我不敢随意决定。再说,没有皇上的旨意,城墙也不可随意修建。”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没听说那句话吗?” “什么话?”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柳士文迟疑:“这......” 唐文风打定了主意:“就这么办。到时候真有什么事,你推到我身上就是。” 他相信,皇帝老儿还是拎得清楚轻重缓急的。哪怕为了这事和他大动肝火,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就是这么自信! 柳士文手握成拳,敲了敲下巴,许久之后,他一咬牙:“行!就按你说的办!” 唐文风满意了:“我们先回府城,你过后点一队兵来拉水泥。” 虽然远在凉州,但柳士文的消息还算灵通,听说过水泥这一神物。 闻言点头:“好。” 谈妥之后,唐文风几人按原路返回。 “大人,真就白白让出这么一块地界给南蛮?” 憋了许久,王柯到底是忍不住发问。 唐文风笑了声:“今日让出去的,改日定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王柯双眼发亮:“到时候若是攻打南蛮,属下可做前锋。” 唐文风乐:“这你得去和那位柳参将商量。” 王柯嘿嘿笑:“他肯定会同意的。” 真打起来了,能打的自然越多越好。柳士文自不会拒绝。 ***** 和唐文风商量过后,柳士文对南蛮那群人也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有想要通过那片地界翻过山岭潜入凉州的,一律当场射杀。 为此,南蛮和柳士文他们爆发了好几次冲突,打了好几场。 双方有输有赢,皆不敢再轻举妄动。 南蛮放了狠话后,带着人走了。 柳士文则点上一队士兵,让副手带队前往凉州运送水泥。 余下之人,只要不巡防,全部带上锄头铁锹去挖土,为修建城墙做准备。 在边防那边挖土挖的轰轰烈烈时,唐文风这边是手忙脚乱。 原因无他,包子要生了。 快生产时,包子变得极具攻击性,除了唐文风能进屋,其余人,哪怕是从小看着它长大,亲手喂养过它的砚台和王柯等人也会被它龇牙威胁。 章鱼一开始不知道,因为包子之前的行为太具有迷惑性,让他以为家养老虎性子很温顺,大大咧咧像往常那样推开门进去送吃的,结果差一点让自己成了口粮。 唐文风回来之前,府衙里的人都只敢把吃食放在门口三步远外,让包子自己把食物叼进去。 “那头黑煤炭呢?”唐文风站在门口,看着包子在屋里一圈一圈的转,张着嘴呼吸粗重。 “让包子打跑了。”仇师爷哭笑不得,“就在大人您回来前不久。” 说曹操曹操到,黑煤炭或许是知道唐文风回来了,它也溜了回来。 唐文风扭头看它,顿时笑出声:“出息。” 鼻子被抓破了的黑虎不满地嗷了一声。 然后就听屋里传出包子不耐烦的吼叫。 黑虎立刻往边上缩去,躲在砚台身后探头探脑。 王柯啧啧感叹:“这可是纯正的母老虎啊。” 见这群人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唐文风挥手把人赶走了,自己守在屋子里。 一直到太阳落山,包子终于不在屋里转磨了,躺在铺在地上的垫子上,肚皮起起伏伏。 砚台吃过晚饭后,端着托盘走到门外,正要叫人吃饭,就看见蹲在包子身边的唐文风两眼泪汪汪地扭头看过来。 砚台:“???”难不成老虎也难产? 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唐文风双手捧起一只虎崽,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砚台打量了下,虎崽虽然还没睁眼,但长得非常壮实,看得出很精神,和它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吧,问题就是出在这儿。 唐文风悲愤:“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一个小黑煤炭!” 第235章 一时间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对于老虎闺女费了老大劲儿生出来一个独生崽,结果没有一点像它自己的,从耳朵到尾巴根儿全像了那头黑煤炭这件事,唐文风很是郁闷。 可再郁闷也改变不了已有的事实。 唐文风只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照顾包子和小黑煤炭。 包子生了崽后,黑虎蹑手蹑脚再次靠近,终于没再挨打。顿时高兴地趴在地上,用脑袋蹭蹭包子,又去舔舔正在喝奶的儿子。 唐文风给小黑煤炭擦干净身体后,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这才出门洗了手吃饭。 砚台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唐文风扒拉着饭,抬眼瞅他:“做什么?” 砚台咳了声,道:“黑色的老虎其实也挺好看的。” 唐文风乐了:“你还安慰人呢?” 砚台黑线,这话说的他多不正常似的。 “放心放心,虽然像那头黑煤炭,但我也是喜欢的。”唐文风夹了一筷子凉拌海带丝,“这个好吃,明个儿让厨房再做一盘。” 砚台点头应了声。 吃完饭,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唐文风打消了再去工坊一趟的念头,洗洗回屋睡了。 第二天早上,唐文风去看过包子和小黑煤炭后,看着它们娘儿俩吃过肉和奶,这才出门去工坊找鲁疯子。 鲁疯子听明他的来意后,啧啧道:“我就说你小子,怎么来到这边这么久了还没干出什么事,感情是憋着坏,准备干一票大的。” 唐文风忍俊不禁:“你这说的我怎么跟个反派一样。” “反派?” “就是话本子里头专门干坏事的那种人。” “那不能。” 唐文风点点头:“对嘛。” 鲁疯子斜睨他:“反派哪有你小子手段多,人机灵。” 唐文风:“......”一时间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两人闲扯了几句,说回正事。 “咱们这边人手不够,就按照明年来算,恐怕也造不出你需要的数量。” “三百颗能造出来吗?”唐文风道:“那边山林多,人往里一钻就很难找出来。” 鲁疯子差点呸他一脸:“你当这是大白菜呢?工部那边这么多人一年才能造多少颗出来?咱们这里就这么点人,又得搅水泥,又得烧玻璃,你张口就要三百颗!你干脆把我拆了吧。” 唐文风往后仰了仰,躲开他激情喷溅的唾沫。 他刚都没好意思说,他其实是想说一年造五百颗来着。 “行行行,你看着办吧,反正在动手前,尽量多多益善。” 唉,全能型人才惹不起。 手上的活儿还没干完,这臭小子又给他找来一堆事,鲁疯子现在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抄起桌上的尺子就把人给赶跑了。 被扫地出门的唐文风摇摇头,甩着袖子出了工坊。 走到大街上时,正巧碰到赶着车去往并州的赵齐和章鱼。 想着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柳士文那边的人应该也没这么快过来,他干脆跳上车和他们一道走了。 等到砚台带着柳士文派来的人来工坊逮人时,直接扑了个空。 ***** 并州的百姓到现在也不知道来他们这儿卖水果罐头的人是凉州知府。 毕竟在他们眼里,当官的哪有差钱到自个儿亲自上阵做买卖的,那多掉价啊。 但偏偏唐文风这个拥有着现代人芯子的家伙觉得做买卖比当官有意思多了。 尤其是收钱的时候,听着一个个铜板被丢进箱子里的声音,心里那叫一个满足。 “咦?” 正收钱收的开心的唐文风突然愣住,和身边的赵齐说了声,从铺子里走了出去。 他刚刚收了一块碎银,补钱给人的时候,抬头看见街道上走过一队特别显眼的人。 而这一队人之所以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因为其中有一个熟面孔。 唐文风问旁边的一位大娘:“请问,这些是什么人啊?” 大娘道:“人牙子,那些被绑着跟在马后头走的都是奴隶。” “奴隶?!” “是啊。” 唐文风收起脸上泄露的震惊,向大娘问过路后,找了过去。 他没在并州逛过,所以从来不知道这边竟然还有一条专门贩卖奴隶的街道。 这条街不算长,大约三十丈,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各种各样的奴隶。小到襁褓幼儿,大到八十老翁。 唐文风看着好些人在这条街走走停停,时不时走到一些奴隶面前,让人牙子掰开这些奴隶的嘴看牙齿健不健康。 若是有看上的,就让人牙子把奴隶头上插着的草拔了。双方开始有来有往的讨价还价。 唐文风穿着一身棉麻做的袍子,瞧着就不像个有钱人。 是以他从这些摊位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招呼他,都当他是空气。 京城那边其实也有奴隶被贩卖,但是隶属朝廷,有专门的奴坊,一般小富之家根本没有进去购买的资格,都是雇佣普通百姓。 唐文风不需要奴隶,所以从来没去过,因此也没见识过。 说实话,眼前这一幕,多多少少有些冲击到他的三观了。 好些人和牲畜挤在一起被出价,一路走过来,唐文风紧皱的眉头就没消下去过。 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适应,这里不是现代,他一边找到了自己来此地的目标。 正拿着鞭子把奴隶赶到一处的人牙子见唐文风站在这儿,本着问一声也不吃亏的想法,打量了他几眼后,问道:“客人要买奴隶?这里的奴隶你随便挑,有看上的说一声就是。” “啊。”唐文风点了下头,装模作样在人群中扫了扫,抬手似是随着的一指,“我们府上缺个烧火丫头,她瞧着不错。” 原来是替府上做事的下人,难怪穿着不像有钱人。 人牙子这么想着,跟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愣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哟,不好意思,这奴隶不卖的。” “不卖?”唐文风不悦,故意提高嗓门儿,“你刚才不是说这里的奴隶随便挑吗?你耍我不成!” 这人嘛,最喜欢凑的就是热闹。 瞧见这边有戏看,也不挑奴隶了,三三两两围了过来。 第236章 不解风情的男人!这辈子你就打光棍儿吧你!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牙子见人越聚越多,忍不住在心里骂起唐文风。 但面上还是得笑脸相迎,毕竟是做买卖的。 “这真是不巧,这个奴隶已经被人定了,我刚没瞧见。真不是故意耍你。” 唐文风喔了一声,扫了眼那个奴隶:“那算了。” 人牙子松了口气,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好说话的。 就在这时,那个被唐文风点到的奴隶大声喊道:“这位大爷,我没有被定下,是他们准备把我卖进花楼。我不想被卖进花楼,您买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烧饭担水,劈柴洗衣,我都会,不会的我也能学!” “哎哟,这小姑娘瞧着年纪好像不是太大,卖进花楼糟蹋了。”围观人群中有人道。 “你懂什么?就是这种花儿一般的年纪才受欢迎。” “看着是个烈性的,指不定卖进花楼也是赔钱。” “那你可太小看花楼里的手段了。烈马也能训成家畜。” 唐文风听着奴隶的哀求,为难地抓抓脸,问人牙子:“那个,花楼买她花了多少银子?” 人牙子张开五根手指头:“五百两。” “这么贵!”唐文风惊道。 人牙子道:“所以客人您还是瞧瞧别的奴隶吧。五百两买个烧火丫头不值当。” 唐文风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转身就要走。 哪知道那个奴隶竟然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死死不放:“大爷,大爷你买下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会做,求求你了。” 唐文风发誓,他的大腿都被掐青了。 人牙子诶了一声,上前拽住奴隶就往后扯:“发什么疯呢,给我松开!” 见拽不开人,人牙子就准备上鞭子。 唐文风连忙阻止:“你这一鞭子抽下来,别连我一块儿抽了。” 围观人群哄然大笑。 人牙子也是为难。 “要不,要不我把她买下来。”唐文风一脸被割的肉疼。 “五百两一文不少。”人牙子再次道。 唐文风叹气:“我家里有个妹子和她年纪差不多。就当行个善事吧。” 人牙子迟疑了会儿,点头:“行吧。” 唐文风低头:“松手,我身上钱没带够,我得回去取钱。” 奴隶:“我不,我一松开,你肯定走了就不回来了。” 围观人群:”还挺机灵。” 唐文风无奈,只能对人牙子道:“那麻烦你派人走一趟了。”他把店铺的地址说了。 人牙子听后愣了:“你是那家卖水果罐头的?” 唐文风点头:“啊。” “嘿,巧了。”人牙子笑着说,“我们老大家的少爷小姐特别喜欢你们家卖的水果罐头和那个什么羊毛。你要是多送点,没准儿能给你少点银子。” 唐文风也笑了:“那感情好,你派人去说一声就是。” 人牙子立刻叫了人走一趟。 赵齐本来见自家大人这么久没回来就准备出去找人,哪知道他刚出店铺,就遇到了来找他的。 听完来人的话,赵齐那是一脸懵逼。 什么鬼?一会儿没瞧见,大人竟然要买奴隶了?别是脑子进水了吧? 怀揣着一颗担忧的心和几张银票,赵齐忧心忡忡跟着人来到了专门贩卖奴隶的这条街,也看到了被人抱住大腿的自家大人。 抱着唐文风大腿的奴隶转过头,和赵齐的视线对上。 赵齐看清对方的脸的那一刻,心里一群羊驼在奔跑,震惊之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翘起一角的地砖绊个狗吃屎。 唐文风怕他露馅儿,连忙道:“老爷不是说想买个烧火丫头吗?我瞧着她就不错。” 赵齐用尽平生演技,才压下脸上的震惊,若无其事道:“瞧着是不错。” 唐文风搓搓手:“就是有点贵。” 赵齐:“没事,到时候多让她干点活就行。” 和人牙子一番讨价还价,在付出了五百罐水果罐头和三十个一尺高的羊毛毡玩偶的附加条件后,唐文风花了四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个紧紧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奴隶。 去衙门走完流程后,唐文风拿着奴隶的卖身契,和赵齐带着她回了店铺。 进门后,唐文风把她带去了后面的库房,赵齐站在门口守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落得这般地步?” 奴隶扒了扒遮住脸的头发,露出下面那张抹了泥,瞧着脏兮兮的脸:“意外。” “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 “你跟着我?”唐文风道:“你一个南越的公主跟着我?” 奴隶,也就是云朵笑着咧出一口白牙:“我们南越没有公主这个叫法,我们叫王姬。被指定继承王位的叫圣女。” “行行行,王姬,圣女,你不回南越跟着我做什么?” “我就想跟着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唐文风突然觉得自己带回来一个烫手山芋,而且眼瞧着还甩不掉:“可是我不想让你跟啊。” 云朵气闷:“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情趣都没有。” “呵呵,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唐文风道:“所以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啊。” “我不。”云朵打定主意,“我就要跟着你。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出去嚷嚷了啊。我们南越的大将军可惦记着你这颗脑袋呢。” 唐文风磨牙。 赵齐小声道:“大人,冷静。”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 云朵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 唐文风呵呵两声,撸袖子:“要不还是弄死算了。” 赵齐:“冷静,冷静啊大人!” 唐文风最后冷静地把云朵的脑袋摁进了水缸里。 “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脏兮兮地别想上我们的车。” 云朵气的跺脚,呸呸吐着水:“不解风情的男人!这辈子你就打光棍儿吧你!” 唐文风的回答是反手扔过去一套衣裳,正中她的脑袋。 “呀啊啊啊!” 云朵气的大叫。 虽然多了个麻烦,但总的来说还算过得去。 云朵长得漂亮,嘴又甜,帮忙卖出去了不少水果罐头。 原本估摸着三天卖完的罐头,倒是省下了半天。 第237章 这就是你说的......你什么都会做?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回程的路上,云朵坐在板车上唱着歌,垂在板车外的脚跟着晃来晃去,戴在脚腕上的脚镯叮铃当当的响。 “好听吗?这是我们南越的歌。” “不好听。” “切。”云朵不理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撑着板车往前探头问赶车的赵齐,“好不好听。” 赵齐实话实说:“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调子是好听的。” 云朵开心了,笑眯眯地道:“有品味。”她扭头看了唐文风一眼,皱了下鼻子,“不像某些人,牛嚼牡丹不懂欣赏。” 赵齐忍笑。 唐文风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往后一躺,把草帽往脸上一盖,靠在箱子上闭上眼睛睡觉。 没过多久,耳边又响起悦耳的歌声,和云朵清脆的笑声。 好吧,是挺好听的。 前提是这丫头不要缠着他。 ***** 砚台他们等了好多天,终于等回了唐文风。 正要和他说柳士文那边的事,结果就看见了笑呵呵连蹦带跳跟在唐文风身后进屋的云朵。 饶是砚台自认为处变不惊,此时也不免露出震惊之色。 你不是上并州卖水果罐头去了吗?难不成还半路改道去了南蛮一趟? 面对着砚台几人询问的眼神,唐文风抹了把脸:“说来话长。” 让代倩把云朵带去安排后,唐文风才语速极快地将自己怎么发现云朵,又是怎么买下她带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所以......”砚台几人齐声道:“大人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唐文风哽咽:“我早就已经为我那逝去的四百五十两银子后悔了。” 他也是在云朵洗干净脸时才反应过来的。 云朵敢混在奴隶堆里,肯定有自保的法子,他纯粹是多管闲事了。 可是这丫头还不到二十,在他眼里就跟个小孩儿一样,所以当时他压根儿没想那么多。 现在就是悔啊,很后悔! “算了,不说这事了。”唐文风不想再说这件让他心塞的事,问起砚台,“柳士文那边派人来了吗?” “来了,已经运走一批水泥了。 “他们修城墙是准备开采石矿,还是烧砖?” “采矿。”砚台道:“柳士文还拜托我们帮忙招工。” 唐文风点头:“也行,正好还能让他们挣点钱。” “不过记得注意安全,别闹出人命。” 砚台:“这个没办法保证,去采石的工人自己也清楚这点。都签了雇佣合同的。万一出了事,会有赔偿。” 唐文风叹气:“就这么办吧。” 上辈子下矿都没办法百分百安全,更何况现在。 “对了,小黑煤炭睁眼了。” 因为唐文风这么叫,砚台他们也就跟着叫了。 “真的?”唐文风惊喜,“我去看看。” 唐文风过去的时候,小黑煤炭刚吃完奶,正歪歪倒倒地跟在黑虎屁股后头学走路。 看见唐文风后,立刻摇摇晃晃蹭到自家老娘肚皮边,把脑袋往那儿一塞,掩耳盗铃的把自个儿藏了起来。 唐文风乐的不行,走过去把它提了起来。 一手拎脖子,一手托着屁股。 小黑煤炭张牙舞爪地嗷嗷叫,奶声奶气的。 包子懒洋洋躺在地上,一个眼神都没往儿子身上放。 黑虎也不理儿子,凑到媳妇儿旁边给它舔毛。 爹娘都不疼的小黑煤炭委屈极了。 “别叫了,再叫就把你炖了。”唐文风威胁。 小黑煤炭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叫累了,怂唧唧的缩成一团。 唐文风摸了一会儿后,就把它又放回了包子肚皮边。 “大头回来了吗?” “昨天回来了一趟,叼回来一头小野猪,看着包子吃完后就又走了。”盘腿坐在旁边摸小黑煤炭玩儿的王柯说道。 “奇了怪了,大头最近怎么总不着家。”唐文风不解。 而此时被唐文风惦记的大头正在山林间追着一头老虎狂奔。 媳妇儿!媳妇儿等等我!跟我回家生崽子吧媳妇儿! 前面刚离开自个儿老娘的母老虎快要崩溃了,它不要和怪大叔生崽啊! ***** 云朵不会煮饭,更不会烧菜。 代倩思来想去,只能安排她去洗衣服。 云朵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动手洗过衣服,所以代倩教她的时候,学的很认真,学会之后自己动手洗的时候也很卖力。 只是一开始还觉得怪有意思,等到洗了老半天,旁边的衣服堆都没瞧见下去多少,她烦躁了。 烦躁了的结果就是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手中的洗衣棒砸的越来越用力...... 唐文风拎着一件破了洞的衣服,歪头看着背着手站在面前用鞋底一下下蹭着地面的云朵。 “这就是你说的......你什么都会做?” 云朵咧咧嘴,又低下头。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将衣服扔到旁边的凳子上,对代倩说:“让她劈柴去,不许再让她洗衣服。”他可没那么多衣服被糟蹋。 代倩点点头:“好的。” 云朵不敢置信:“你竟然让我去劈柴?” “你自己说的,劈柴担水你都会。” “我......你......” 唐文风:“不会做我就送你离开。” 云朵咬牙切齿:“我!会!” 坐在小马扎上劈柴的云朵磨着牙,把面前的木柴当成一个个的唐文风,一刀下去,啪的一声裂成两半,干净利索。 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劈柴跟劈人一个架势的云朵,唐文风转过头对砚台说:“下次柳士文那边的人来运水泥的时候,让他给柳士文带个口信,让柳士文打听打听南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出事,云朵这位王姬也不会流落到大乾,还得藏在奴隶堆里隐藏身份。 砚台:“好。” 他看向窗外:“真就一直让她劈柴?” 唐文风挑眉:“她自己说的,什么都会做。” 如果哪天忍不下去走了,那还给他省了不少事。 砚台嘴角勾了下:“还真是如云朵姑娘说的那样,大人你不解半点风情,更不懂一点怜香惜玉。” 唐文风哼笑:“我解这些懂这些做什么?我一颗心都是属于大乾的,女人在我眼前如浮云。”除了他亲亲老婆以外。 砚台无言以对,只能敬佩的送他一个大拇指。 第238章 你除了这四个字还会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柳士文那边动作还是挺快,没多久就把消息送来了。 南蛮那边说出事也出事了,说没出事,也是没出事。 国师病重。 南蛮的国师不是吉祥物,手中掌握着一支兵力,用以维护她的神权。 而如今病重后,这支兵力被南越王和大将军迅速瓜分,直接将她架空,让她被迫当了吉祥物。 南蛮也从三足鼎立变成了两强相争。 “这么说来,南蛮随时可能爆发内战?” 那云朵出现在大乾,很可能是被南越王送出来的,为的是保护一支血脉,万一争权失败后,还能蛰伏多年东山再起。 砚台道:“柳士文送来的消息还说,南蛮已经公开有百姓支持大将军,说南越王德不配位,让其自愿禅位。” 唐文风乐了:“有意思哈。” “不过这么一看,南蛮怕是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了。” 这位大将军或许是想名正言顺做王,先从百姓这边下手试探,不想发动兵变落得一个叛逆的名头。 旁边嗑瓜子的王柯道:“最迟也不过二三年,端看这位大将军是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了。” 唐文风捏了捏趴在腿上的小老虎的耳朵:“怕是沉不住气了。” “喔?大人何出此言?”王柯吐掉瓜子皮。 唐文风道:“南越王还年轻,不说长了,最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十年。而那位大将军,听说已经快五十了。南蛮生活的许多地界遍布瘴气,普遍情况下,南蛮人寿命都不长。这位大将军怕是有些急了。” “的确。”砚台点头。 当初他和同伴来凉州这边,就是为了潜入南蛮。 虽然顺利完成了任务,但同行十人,有两人被南蛮的瘴气放倒,永远留在了那片地界。 唐文风撸着小老虎的毛,眼睛发亮:“你们说,咱们加把火如何。” 砚台和王柯他们来了兴趣:“怎么加?” 唐文风道:“那位大将军不是很疼自己的独子吗?让柳士文那边动动手。” “这个档口,怕是保护重重,不容易下手。” “那就让他落单。” 砚台最先反应过来:“你是想用云朵做饵?” “是啊。”唐文风一点不觉得无耻,“他不是看上云朵了嘛,找个人假扮成云朵引他上钩。” 他才不承认他是在报复那位大将军惦记他这颗脑袋的仇,绝对不是! 砚台起身:“我这就去写信。” “不,你亲自送过去。”唐文风道。 南蛮能被柳士文安插人手,难保边防没有南蛮的人。 砚台:“那便不写信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唐文风将小老虎塞给王柯抱着:“我去工坊一趟。” 既然要加火,那就得赶紧做准备。 别到时候鹬蚌相争了,他这个渔夫还没把捞战利品的渔网准备好。 ***** 砚台一走就是半个月,回来后没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去年来到凉州时,什么都没备好,他们一行也就草草过了个年,今年却要好好热闹一下了。 唐文风他们正在厨房里炸丸子,看见砚台风尘仆仆回来,挥手让他赶紧洗澡去,洗完睡一会儿,别的事先不急。 砚台赶了几天的路,也是有些累。当即点点头应了。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 打开门寻声走去厨房,砚台看见了坐在门外空地上的小马扎上卖力劈柴的云朵。 云朵如今劈柴劈的越来越熟练了,基本上都是一斧头的事。 看见砚台后,她还仰头冲他笑了笑。 砚台对她点了下头,抬脚进了厨房。 “睡好了?”厨房里,唐文风正在偷嘴。 代倩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将装各色丸子的盆抱走。 吃不到了,唐文风可惜的拍拍手。 代倩端来一碗馄饨:“砚哥,你吃。” ”谢谢。”砚台接过来,和唐文风去了书房。 坐下后,他没有急着填肚子,而是说起了此行之事。 “柳士文听了很动心,但他说最近大将军怕南越王对她独子下手,用来威胁她,把人拘在家中。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机会。” 唐文风倒了杯茶:“那便不急。早晚有机会的。” 砚台嗯了声:“柳士文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按照那位大将军独子的脾性,迟早会憋不住跑出来。” 都说虎父无犬子,强将无弱兵,但这大将军的独子着实是个草包。 “对了,京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唐文风突然问。 拿勺子舀馄饨的砚台手一顿:“属下不知。” “得了啊,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呢。”唐文风斜眼瞅他,“我知道你一直和京中有联系。” 砚台叹气,还能不能让他好好吃饭了。 “太子自从那次在花楼差点吓破胆后,再不敢随意出宫。左相的嫡女姜青岚和太子的婚事提上日程。姜放和他爹左相的关系越发不好。左相管着吏部,不停打压自己儿子。不过姜放最近和秦怀生走的挺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和秦家联手。” “嗯?秦家?” 唐文风不解:“和秦家联手对付左相?” 砚台一边吃着馄饨一边点头。 唐文风搁那儿自己琢磨了许久后,嘶了一声,扭头看他:“皇上准备对姜同之下手?” 砚台眨了下眼睛:“属下不知。” 唐文风点了点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奈:“你除了这四个字还会什么?” 砚台想了想:“属下不知道。” 唐文风噎住,用力一拍桌子:“吃你的馄饨吧。” 说完起身甩着袖子走了。 砚台弯了下眼睛,安静地继续吃。 只是他吃着吃着,面上忽然浮起一丝担忧之色。 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 云朵是第一次过年,兴奋的不得了。 本来手上因为劈柴生了茧子让她很是不高兴来着,这会儿也烟消云散。 “是这样贴吗?”她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剪出来的福字。 代倩抬起的手转了下:“倒过来倒过来,福字得倒着贴。” “啊?为什么呀?”云朵不解。 代倩将浆糊递给她:“寓意福到了啊。” 云朵眼睛微微睁大:“还能这样啊。” “对啊,就像贴鲫鱼的画,代表年年有余。” “真有意思。” 第239章 太穷了,请不起。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云朵贴好福字后跳下来。 原本乐呵的她在看见某个人后,重重哼了一声,拉着代倩就走。 唐文风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问身边的王柯:“我又怎么招她了?” 王柯耸了下肩,他怎么知道。 唐文风摇摇头:“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对了,明日让章鱼他们放假吧,回去休息两天。” 王柯点头:“好的。” 衙门口留了十名官差,其余的全都兴高采烈收拾包袱回家过年去。 离开前,每一个人都跑唐文风面前晃了一圈,说了声“大人明年一定发大财”才离开。 目前很缺钱的唐文风听得笑眯眯,心情非常好。 要过年了,工坊也停工了。 鲁疯子带着一票人搬进了府衙。 “快快快,有没有什么吃的,饿死我了!” “中午没吃饭?”唐文风将手边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鲁疯子拿起一个糯米球塞进嘴里,没好气道:“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非让我们赶工,我们至于忙得没时间吃饭?” 唐文风理亏:“得得得,您老多吃点儿啊。我再去给你端一盘子来。” “赶紧的。”鲁疯子一副大爷样地翘起腿晃了晃。 ***** 时间一晃,来到新年。 府衙大门一关,众人一大早便忙活了起来。 忙着忙着就开始暴躁起来。 “萝卜丸子呢?我昨天刚炸的萝卜丸子呢?谁看见我的萝卜丸子了?” “鱼呢?怎么是条鲢鱼?我要做红烧鲤鱼!” “这鸡的爪子呢?爪子怎么没了?谁偷吃了!” “猪肘子怎么少了一块皮儿?!” 被嫌弃碍手碍脚而被赶出厨房的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蹑手蹑脚溜了。 这群大姑娘小媳妇儿发起火来可真是恐怖。 “咱们就这么走了?不叫上大人?” “大人在里头帮忙呢,你进去叫?” “呃......算了,我不敢。” 王柯心虚。他偷吃了一块猪肘皮儿,进去怕挨揍。 就在他们无所事事,你争我夺,抢着劈柴时,突然听见外头响起了鼓声。 几人面面相觑,扔下斧头往外走去。 打开大门一看,是位瞧着约莫五十岁的大婶。 “今个儿过年,衙门休息,不帮忙找走丢的鸡鸭鹅猪。” 大婶将鼓槌放回去,哭天抹泪地道:“不是鸡鸭鹅猪丢了,是我儿媳妇丢了。” 砚台等人脑袋上齐齐冒出一排问号。 “冒昧问一句,您儿媳妇多大了?” “二十三。”大婶哭着说。 “二十三还丢了?”王柯震惊,“怎么丢的?啥时候丢的?” 大婶抹着泪:“昨个儿家里炸年货,油不够了,我儿媳妇就拿着钱拎着油壶去打油,结果到今天都没回来。” 几人听得皱眉:“昨天就不见人,怎么现在才来报官?” 大婶支支吾吾。 好一会儿,砚台他们才听明白,凉州太穷,穷就乱,多的是讨不到媳妇儿的光棍汉子,这是怕出了什么有损清白的事,怕丢脸。 “我真服了!”王柯第一次觉得大人口中那些当时听不懂的话在此情此景,是多么的贴切。 “人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啊?” 大婶低着头不说话。 王柯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砚台道:“你带着人跟这位大婶去油坊看看,我去和大人说一声。” 王柯点头:“好。” 大婶千恩万谢,快步跟在王柯几人后面。 砚台掉头进去,把唐文风从厨房里拽了出来,和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满手面糊的唐文风听完也惊讶:”这么大人还丢走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洗干净手:“赶紧的,我们也去看看。” 二人到了油坊门口,恰巧遇到询问完出来的王柯一行。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王柯道:“油坊老板说昨天是有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儿来这里打油,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当时是他媳妇儿收的钱,还和那个小媳妇儿聊了几句。只不过打完油,对方就走了。” 唐文风想了想,问那位大婶:“回你们村的路上有河吗?” 大婶先是不解,随后脸色一白:“有。” 唐文风对王柯说:“回衙门带上工具,去河里打捞看看。” 拿上工具,众人跟着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的大婶走。 在离村子二里地的地方,果然有一条小河。 河面不宽,还不到两丈,但水挺深,下头淤泥也多。 靠近河岸的地方,一根一丈长的竹竿都插不到底。 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到处问人,最后花了一两银子借了两艘小破船。 王柯几人在河边打捞时,唐文风则和砚台在河道两侧四处查看着。 幸运的是,还真让他们发现一点东西。 唐文风捡起地上的一撮头发,眉头拧的快夹死苍蝇。 那撮头发像是暴力扯下来的,上头还带着点点血迹。 “大人,看。”砚台踢开一蓬枯草,发现一块染血的石头,“这血迹瞧着就是最近的。” 唐文风将头发放到石头边:“看来不是意外落水。” 就在这时,河边响起大婶惊天动地的哭喊。 唐文风和砚台急忙过去,发现王柯他们捞起来了一具女尸。 “瞧瞧头上是不是有伤。”唐文风道。 “有!”王柯都不用仔细看,“脑门儿都瘪了一块。” 唐文风看向大婶,虽然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按照流程询问了一次:“是你儿媳妇吗?” 大婶已经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是啊!” 唐文风叹了口气:“回去让仵作验验尸,看看大约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那个......大人,咱们衙门没有仵作。”一名官差小声说,“太穷了,请不起。” 唐文风:“......” 心累的再次叹了口气,唐文风让王柯他们把人抬回衙门。 哪知道刚才还瘫坐在地上的大婶一骨碌爬起身,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把人抬走。 王柯纳闷儿:“不抬回去,怎么找出凶手?你不想给你儿媳妇伸冤报仇?” 瞧她刚才哭的要死要活的样,也不像是不重视儿媳妇的啊? 大婶吸吸鼻子:“死都死了,还伸什么冤,报什么仇啊,早点入土为安才是。” 唐文风他们齐齐皱眉,但被害人家属都不愿意追究,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只能按照大婶说的,把人给她送回了村。 第240章 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可要闹了啊! 第二百四十章 “这都什么人啊?儿媳妇死了就白死了,追究都不追究一下。” 一路走来,王柯就碎碎念了一路。 “行了啊,你再怎么气愤,事情也就这样了。” 唐文风道:“咱们是外人,这些事没办法多插手。” 一边说着话,一行人一边准备进衙门。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 代倩带着云朵堵在那儿,脚边放着一个木盆,盆里装着散发着一股有一点冲鼻味道的水。 “干嘛?” 唐文风几人一脸懵。 代倩道:“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大过年的你们碰了死人,还是去去晦气得好。” “来吧,排队排队。”云朵手里拿着一个临时用竹条扎的小扫把,沾了水就往唐文风他们身上甩。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甩上后,才在代倩的点头下放他们进门。 唐文风闻着身上的味儿:“好像是柚子叶和艾草?这是去晦气还是怕咱们撞邪啊?” “估计都......都有......阿嚏!”王柯揉了揉鼻子,快步往厨房跑,边跑边喊,“有水吗?我想洗澡!” 等到唐文风他们一个个洗完澡出来,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其余人一边夹菜吃饭一边问起他们这次的事。 听完后,一个个都有些唏嘘。 “可怜见的,也是倒了大霉。”鲁疯子摇头叹道。 “谁说不是呢,打个油命都没了。”一名姬家人附和。 唐文风对代倩她们道:“以后你们出门都叫上个人,这边乱的很,谨慎点好。” 代倩她们也有些后怕,纷纷点头。 云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笑着凑过去:“要是我丢了,你会不会找我啊?” “找?”唐文风故意说道:“我巴不得谁赶紧把你这个大麻烦弄走呢。” 云朵气哼哼踩他一脚:“你这人可真讨厌!” “来来来,咱们不和大人一般见识,吃个鸡腿。”仇师爷乐呵呵地用公筷给云朵夹了一只鸡腿。 这小姑娘有韧性,脾气也不错,性子还活泼,自从她来了衙门,笑声都多了。 仇师爷年纪能做云朵的爹了,所以看她完全是用看女儿的眼光,喜欢的紧。 云朵皱了皱鼻子,得意洋洋地冲唐文风显摆了下鸡腿,啊呜一口咬下。 唐文风转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气的云朵踹了他屁股下的凳子一脚。 一顿年夜饭在闹闹哄哄中度过。 守夜的时候,一群人都不乐意老实坐着。 抱着从并州买回来的烟花跑到院子里放去。 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炸开,美得炫目。 唐文风扬声提醒:“小心着点啊,别把草垛点了。” 话音刚落,就听云朵一声大叫。 随后风风火火跑到井边,打了半桶水拎走。 代倩的小弟咧着嘴跑过来,说:“云朵姐姐放烟花放进柴火堆里了。” 云朵气愤地大喊:“唐文风你个乌鸦嘴!” 唐文风:“......”怪我咯? ***** 年后,一群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相携着逛街去,虽然凉州也没什么好买的,但还是有一些过年的气氛。 尤其是云朵这个南蛮地方来的小姑娘,可是第一次过新年,看什么都新奇得不得了,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代倩,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还跃跃欲试地什么都想买。可惜荷包瘪瘪,一文没有。 “唐大人!” 跟在后面慢悠悠走着的唐文风几人听见喊声后齐齐回过头,发现是石柱子一家。 石柱子手里拎着个一看就是自己编的篮子,小跑上来,不好意思地将篮子给唐文风:“自己家做的一点糯米团子。本来准备送到衙门去的。” 唐文风惊讶了一下,随后笑着接过来:“谢谢,过后我让人把篮子送过去。” “不用不用。”石柱子连忙摆手,“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大人不用麻烦。” “也行。”唐文风看了眼他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的那一家人,数了一下有几个孩子后,从钱袋里数了一些铜板,“给孩子的压岁钱。” 石柱子两只手都快摆出残影:“不用不用,哪儿能要您的钱!” “又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拿着。” “真不用!” “啧,让你拿着就拿着,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做甚。”唐文风将铜板硬塞进他手里,“又没几个钱。” 石柱子这才涨红了一张脸将钱收下,嘴里还不停感谢着。 走远后,云朵蹦跳着到唐文风面前,伸出一只手:“我也要压岁钱!” 唐文风嫌弃脸:“你多大了?还要压岁钱?” “我不管,我就要!”身上没钱,她想买东西都买不了。那些小玩意儿瞧着可好玩儿了。 “不给。” “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可要闹了啊!” 眼看她一副“你不给我压岁钱我就要撒泼打滚的架势”,唐文风无奈叹气,拿出钱袋子。 正要拿出一点银子给她,就被云朵一把抢了去。 “喂......” “哈哈哈!”云朵笑着跑了,“抢到手就是我的了!” 看她开开心心和代倩她们分钱,唐文风仰天长叹。 王柯欠揍地凑过来,嘿嘿笑着说:“大人,你这丢了人还丢了钱。” 唐文风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丢人还丢钱?我丢什么人了我?” 王柯捂着脑袋正要说话,前面突然跑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跑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 几人吓了一跳。 唐文风眼皮子跳了跳,脱口而出:“我没钱了,发不了压岁钱。” 那个男人愣了下,疑惑的看着他,随后才道:“大人,我媳妇儿不见了。” 喔,原来不是来要压岁钱的,还好,还......嗯?等等! “你媳妇儿不见了?” 男人用力点头:“昨天过年我们去祭祖,路上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去河边洗手。然后就没瞧见人了。” 又一个当时出事隔天才报案的。 像是看出唐文风的不悦,男人低着头小声替自己辩解:“家里人不让我报官。” 王柯撇撇嘴,嘲讽:“让你不报就不报,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啊。” 男人被他说的面红耳赤。 第241章 没想到啊,他们砚哥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第二百四十一章 前面正挑着东西的云朵扭头看见唐文风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忙喊道:“唐文风,你们干什么去?” “有事,你们自己玩儿。” 远远传来唐文风的回答。 “有什么事啊?”云朵嘀咕着,看向走过来的官差,“你们不跟着一道走吗?” 几名官差摸摸头:“大人让我们跟着你们。” 云朵笑着哼了哼:“算他还有点心。” ***** 唐文风一行跟着那个叫刘庄的男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了昨天他们一家祭祖扫墓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们刘家的老祖宗怎么会葬这么远,隔着这么老远,还能保佑得了后辈子孙吗? 到了地方后,不用唐文风吩咐,王柯他们就散开,仔细搜查去了。 砚台攀上一棵树,眺望着远处,低头和唐文风说:“大人,那边有个村落。” 唐文风站着的地方看不见,便问:“能看见河吗?” 砚台嗯了声:“能。” “走,过去问问。” 带着刘庄,三人翻过山坡,从那摇摇晃晃的吊桥走过,来到了河的另一边。 走着走着,唐文风忽然回过头,盯着宽阔的河面出神。 “怎么了?”砚台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 “你说......”唐文风指着蜿蜒流淌,看不见尽头的河面,“这条河和咱们昨天去过的那条小河是不是同一条?” 砚台和他对视一眼。 唐文风摸了摸下巴,招手:“先进村子问问,两条河到底是不是同一条,过后再说。” 砚台点头。 这个村子不大,放眼望去可能也就三四十户。 住户不多,但小孩儿不少。 路上跑来跑去,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小孩儿就有十八九。还不包括那些远远瞧着,不敢靠近的。 唐文风冲砚台摊手,手指向上动了动。 砚台掏出钱袋放他手上。 唐文风拿出一个铜板,给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小孩儿,我问你,你们村长住哪儿啊?” 小孩儿紧紧握住手,笑得露出掉了门牙的牙齿:“那边。” 唐文风抬头看了眼,跟砚台往那边走。 村长家的房子是这个村最好的,外头用黄泥和碎石垒了高高的院墙。砚台是北方人,个子高,按照现代的尺寸,差不多一八五。唐文风则比他矮了半寸。 两人个子在这里都算鹤立鸡群了,就这样他们踮着脚都看不见里头。 “还是得走正门啊。”唐文风叹了声,打消了偷窥的念头。 走到紧闭的院门前,唐文风正举起手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 他想了想,微微俯身,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里头好像在吵架,男人的嗓门儿压过了女人的,时不时还夹杂着两道年迈的劝解声。 正当唐文风还要再听下去时,大力踏着地面的脚步声朝着院门而来。 唐文风忙直起身,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门内的声音顿时一静,随后脚步声加快,院门被打开,一张黑瘦的脸出现在唐文风面前。 对方狐疑地打量着他,问:“做什么的?” 唐文风客客气气一笑,说:“我是衙门口当差的,有人家里的人丢了,报了案,我家大人吩咐我过来查一查。” 黑瘦男人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闻言喔了一声:“那你怎么跑到我们村儿来了?” “人是在河边丢的,这不是瞧着你们村这边能看见那条河嘛,想过来问问有没有人看见。” “那我带你去问问。” 唐文风笑着点了下头:“那就谢谢了。” 村长走在前面,他俩在后头对视一眼,安静地跟着。 在村里走了一圈,挨家挨户问过后,村民都摇头,要么说没看见,要么说没注意。 村长一脸爱莫能助。 唐文风说了声麻烦了,和砚台往村子外走。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村子的气氛有点古怪?” “村民回答之后都会忍不住看村长。” “不,不止这一点。”唐文风小声说,“这村长给我感觉就跟土皇帝一样。” 砚台斜睨他:“大人,大逆不道的话慎言。” 唐文风咳了声,扯开话题:“总之,咱们晚上再来看看。” 就在他俩快要出村的时候,身后传来吵闹声。 二人回头一看,村长和一个女人追着一个男人跑着,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什么。 唐文风问旁边坐在地上玩泥巴的一个小孩儿:“那是谁?” 小孩儿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不说话。 唐文风黑线,掏出一个铜板给小孩儿。 小孩儿立刻咧开嘴,说道:“那是村长的傻儿子,叫付天宝。” “傻儿子?怎么傻的?” “听我娘说,是受了刺激。” 至于受了什么刺激,小孩儿摇头,一问三不知了。 过了河,和王柯他们汇合后,发现他们这边也没有什么线索。 看来只能晚上再去那个有些古怪的村子探一探了。 一来一回花的时间太多,唐文风一行干脆也不回城里,就在山上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歇着,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 天黑后,留下一批人守在河对岸,唐文风,砚台和王柯三人摸到了村子里。 “他们睡得好早。” “油灯费钱。” 经过砚台这么一说,王柯才反应过来,不是谁都舍得大晚上还点蜡烛亮油灯的,他纯粹是跟着大人久了,习惯了很晚还亮着灯。 “奇怪。”唐文风竖起耳朵,“这个村子竟然没有养狗。” 如果有养狗,按照狗子的听力,这会儿肯定会大叫。 但是现在整个村子都安静的如同坟墓般,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王柯一边嘀咕着,一边小心翼翼靠近声音传来的屋子。 这户人家没有垒院墙,王柯直接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只不过听着听着,他就一脸不自然起来,悄摸地掉头回来。 “怎么了?”唐文风用气声询问。 听了人家墙角,王柯怪不好意思的,含糊着道:“办事呢。” 唐文风懂了。 就在两人准备继续往前走,去村长家时,却见砚台走到了王柯先前偷听的位置,以一个近乎相同的姿势俯身偷听。 唐文风和王柯对视一眼,没想到啊,他们砚哥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第242章 好了,咱们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继续说正事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砚台直起身转过头时,就看见那俩猥琐地对着自己咧嘴坏笑,一脸“我们理解”的表情。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哎呀,知道知道,大好男儿血气方刚嘛,别解释了。”唐文风笑着说。 王柯跟着道:“大人说过的,解释就是掩饰,那个掩饰就是事实。砚哥,都是男人,对这事好奇,我们懂的。” 砚台想说你懂个屁。 但顾忌到这是人家门外,到底是忍住了没有爆粗口。 等到离开这里后,他才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 一脸不正经的唐文风和王柯瞬间正色起来,回头看了看那栋掩在黑暗中的屋子:“你确定?” “本来不确定,但是去听了之后,八成把握。” 王柯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因为对人家的房中事好奇才去偷听的啊?” 砚台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他。 王柯捂着屁股摸回来,一脸委屈:“大人也说了。”就知道欺负我,有本事你也给大人一脚? 砚台转头看唐文风。 唐文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下一刻,唐文风屁股上印了个鞋印。 很显然,砚哥绝不厚此薄彼。 王柯偷乐。 然后又被唐文风收拾了。 王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三人闹过一场后,又溜了回去,轻手轻脚撬开窗翻了进去。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把刀抵住脖子,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看见三个蒙着脸,瞧着就不怎么正派的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你......你们是什......什么人?想做......做什么?” “问你点事,你要老实交代还好说,如果不老实......呵呵,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脖子边的刀动了动。 男人吓得瞪大眼睛:“一定......一定老实交......交代!” 唐文风:“你家里是不是关了什么人?” 男人呼吸一顿,随后小心翼翼开口:“你们是她什么人?” 三人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还是唐文风反应快,凶巴巴地道:“你说呢?” 男人松了口气:“你们是她家里人吧?可算找来了。” 唐文风、砚台、王柯:“???” 不是,大哥,这发展不对啊,你不应该满嘴瞎话糊弄我们吗?这一脸“总算是甩掉了烫手山芋”的庆幸是什么鬼? 男人可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头的吐槽,自顾自说道:“那个女人当时快死了,眼看着就剩下一口气,我媳妇儿看不过去,和我娘趁着深夜偷偷把人带了回来。也是她命硬,还真撑了过来。” 唐文风连忙问:“知道是谁伤她的吗?” 男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 唐文风不耐烦地啧了声。 砚台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男人顿时感觉脖子有点凉,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眼看这三人不是说笑,说动手就动手,他哪还敢隐瞒,当即道:“是付天宝,就我们村长的儿子。” “村长儿子?”三人惊道:“他不是傻子吗?” 男人道:“他一会儿傻一会儿清醒。清醒的时候阴沉沉的,不喜欢说话,也不爱出门。” 唐文风皱眉:“天生的?” “不是。”男人摇头,道:“早些年他媳妇儿和别的男人跑了,还带走了孩子,给气出来的。” 王柯好奇:“为什么要跑?”还带着孩子一起跑。 男人叹气:“那女人也是可怜。付天宝容易生气,生气就容易动手。他媳妇儿嫁进付家后受了不少罪,但是娘家撑不起来,都是一群窝囊废。只能咬着牙继续过日子。每天当牛做马,忙里忙外还得伺候一家人。” 唐文风三人听得皱眉。 “那后来她是想通了才跑的?”王柯问。 “也算是吧。”男人再次叹气,“她有了身子不知道,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晕了过去。凑巧那天付天宝喝了点酒,回家看灶上还凉着,以为她偷懒,就动了手。村长两口子去拦都没拦住。” 王柯爆了句粗口:“孩子没了?” 男人道:“大人都差点被打死了,孩子哪儿还保得住。” 他长叹一声:“后来,女人就带着孩子跟着一个卖货郎跑了。那个卖货郎和女人定过亲,不过后来卖货郎家里出了一些事,女人被退亲了。卖货郎一直惦记着她,这么多年也没成家。知道她过得不好,才特意来咱们村卖货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唐文风三人疑惑。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卖货郎是我一个远房表弟。” 唐文风三人:“......”草! 男人盯着唐文风他们,眉头渐渐皱起来:“不对不对,你们......你们不是她的家里人!你们白天来过的!” 见被认出来,唐文风他们拉下脸上的布。 “那你白天怎么不说?” 见真是白天那几人,男人无奈:“我们一家的根在这儿,还要在村里讨生活呢,哪敢得罪村长。” 唐文风笑:“你不敢得罪村长,那你敢得罪我?” 男人顿了下,小心询问:“请问你是......” “我是唐文风。” 男人睁大眼睛。 唐文风嘴角微微勾起,正要接受他的震惊,却见男人疑惑的抓抓脑袋。 “唐文风......没听说过啊。你是干什么的?” 砚台和王柯忍俊不禁。 唐文风黑着脸磨牙:“你不知道你们凉州新上任的知府叫什么吗?” “知道啊,姓唐。” 唐文风重重哼了声。 男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你......你你你......你是知府大人?” 唐文风微微抬起下巴,矜持地嗯了声。 男人嘀咕:“这瞧着怎么不像个当官的。” 王柯再忍不住,扶住砚台的肩膀笑得直抖。 砚台也撇过头去,轻咳两声。 唐文风沉默许久后,抹了把脸,面带微笑:“好了,咱们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继续说正事吧。” 男人正襟危坐,点头:“好的。” 第243章 以后再来衙门找茬碰瓷儿,先掂量掂量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唐文风他们从男人口中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比如付天宝如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又比如付天宝每次清醒后都会消失好几天。 再比如付天宝每次消失后再回来,村长家都会爆发出争吵。 ...... 从男人口中了解的越多,唐文风三人的脸色就越发不好。 如果他没有撒谎,那村长一家可真是全员恶人,从根子上就坏透了。 离开前,唐文风他们还把男人媳妇儿和老娘救下的女人带走了。 女人脑子受过伤,时不时会犯糊涂。糊涂的时候就会喊救命。 男人一家怕招来村长家的人,只能把她关起来,用布把嘴捂住,晚上才会放开她。 女人清醒的时候也是同意的,但是脑子一傻就开始折腾。 因为她,男人一家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如今唐文风主动提出把人带走,男人一家可以说大松一口气,就差敲锣打鼓欢送了。 把女人送到河对面不久,她就清醒了。 看见面前围了一群陌生男人,当即爆出一声尖叫。 穿透力之强,震的唐文风一行人耳朵都嗡嗡直响。 “别激动别激动。” 唐文风往后退了一步,说:“我是凉州知府,是来救你的。” 女人害怕的瑟缩成一团,惶恐不安地看着他们:“真......真的?” “真真的。”唐文风道:“我们是从救了你的那家人手里把你带出来的。” 女人闻言松了口气,然后道:“是那个村子的村长一家害我。” 唐文风:“你能具体说说吗?” 女人抱着腿回忆着:“那天......” ***** 女人叫徐彩蝶,住在离这里约三十里地外的四塘村。 她的小姑子一年前嫁到了河沟村,一个月前来信说怀上了。 刚巧家里忙,徐彩蝶的婆婆就捡了些鸡蛋,让徐彩蝶跑一趟。 河沟村就在付天宝他们村隔壁,徐彩蝶走累了,从付天宝他们村经过时,就进去讨了碗水喝。 就是因为这一碗水,导致她被付天宝盯上,遭了大罪。 她喝完水道过谢后就离开继续赶路,哪里能想到被人跟踪了。 就在快走出付天宝他们村的地界时,女人只感觉脑后一阵疾风,随后脑袋被重重敲中,剧烈的疼痛让她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看见付天宝一脸狰狞地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咬牙切齿地一下又一下往她身上敲来,一边敲嘴里还一边骂着贱人之类的话。 没多久,女人就被敲的满头是血,意识渐渐模糊,再反抗不能。 彻底陷入昏迷前,女人看见了一脸惊慌失措朝着这边跑来的村长两口子。她进村讨水喝的时候见过他们,很和善的两人。 ***** 徐彩蝶摸着头上早已长好的疤,垂着眼皮看着地上一颗石头:“等我再醒过来,就在陈大哥他们家了。” 好些人听她说起之前的遭遇都气的起身四处乱走,踹着地面的草低声骂着脏话。 唐文风也想骂人,但该问的还是得问:“你没想过回村?” 徐彩蝶露出苦笑:“我醒过来都是好多天后了,当时腿断了走不了路,陈大哥和他媳妇儿特地去我们村儿走了一趟,想和我家里人说一声,通通气。可是我家连我的丧事都已经办了。” 在旁边转磨的王柯几人揉揉耳朵:“你不是没死吗?这......丧事怎么办的?” 徐彩蝶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四塘村是吧。”唐文风点了严肃和几名官差,“也不用等天亮了,你们现在就动身,带着徐彩蝶回四塘村。” 徐彩蝶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说完唐文风顿了下,提醒她,“不过你也最好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徐彩蝶沉默下去,无力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抹笑,“虽然结果很可能不算好,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您。” 唐文风摆摆手,道:“如果家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不要寻短见,去我们衙门做事。” 徐彩蝶愣了下,眼睛有些发红,用力点点头:“好。” 等到严肃他们带着徐彩蝶离开,唐文风招手示意其余人跟他过河拿人。 村长一家睡得好好的,院门突然被用力敲响。 披着衣服起身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是什么人,村长就被摁住了。 随后一行人冲进屋里,在一连串尖叫和大吵大骂中,押着屋内的人走了出来。 “大人,人都在这儿了,没有漏网之鱼。”王柯对走进来的唐文风道。 被官差摁住的村长看见唐文风那张脸后瞳孔颤了颤:“你......你不是......” 唐文风对他微微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你们凉州的知府。” 村长一家顿时如同抽走了所有精神力一般委顿在地。 ***** 大街上,突然响起了响亮的铜锣声,一名官差边走边敲,对着四下看来的百姓说:“衙门口公开审案,快去凑热闹,快快快!” 有人撇嘴:“审案有什么可瞧,又是谁家养的畜牲被偷了?” 官差手里的鼓槌指着他:“一看你消息就不灵通。”他提高嗓门儿,“这次啊,不是谁家的鸡鸭鹅猪被偷了,是杀人!”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 “杀人?!” 百姓们惊呆了。 他们凉州虽然穷,为着一点破事就要大打出手,但真正闹出人命的时候可不多,更别提还闹到衙门去了。 官差神神秘秘道:“听说那人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呢,家里人还都是帮凶。” 这下子彻底勾起百姓们的好奇心了,一个个关好门就快步往衙门口走。 见状,官差嘴角轻轻勾起,继续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嚷嚷。 大人可说了,得利用这次的事好好给凉州这群刁民长长见识,让他们知道知道衙门不是软柿子,好欺负的。 以后再来衙门找茬碰瓷儿,先掂量掂量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第244章 是啊,真是对不起,所以你赶紧投胎去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唐文风准备用这件案子再好好敲打敲打凉州城的百姓,免得他们有事没事就往衙门跑,当真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人。 村长一家被收押后,唐文风挨家挨户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地从村民口中得知了很多陈家都不知道的事。 也得知了早在很多年前,付天宝还未成家时,就曾经失手打死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农户家孩子多,再加上村长给了一笔钱,那家人便欢天喜地收了钱不追究了。 可怜那个无辜丧了命的少年,还来不及长大成人,就被一床破草席裹了,扔到了山凹凹里,随便挖了坑埋了。 唐文风翻看着村民的证词,越看越火大,这丫的就是一个狂躁症吧! 还什么酒后控制不住自己,借口,全是借口! 真喝多了人都傻了,哪还做得出这些事?别特么给男人丢脸了! 唐文风将证词扔到一边,用力一拍惊堂木:“来人!带付家人!” 在大牢里没关几个时辰,付家一家便因为担惊受怕憔悴不堪。 失魂落魄地被官差押上来,跪在地上也呆愣愣的。 虽然已经证据确凿,但唐文风还是例行流程询问了一番。 知道事情已经毫无回转,一夕之间苍老了不止十岁的村长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草民认罪,只愿大人网开一面,看在小儿脑子不清醒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饶他一命?”唐文风冷笑,“他倒是饶了那些无辜女子的命了吗?” “她们该死!她们该死!”一直安安静静的付天宝突然狰狞地嘶吼起来,还妄图挣扎起身,冲向唐文风。 王柯嗤了一声,手中的刀鞘重重敲在他膝弯。 付天宝惨叫一声,摔趴在地。 唐文风慢悠悠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扔到地上,道:“付天宝桀骜不驯,惊吓到本官,来啊,杖责。” 围观百姓:“......”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你吧?你哪儿像受到惊吓了? 王柯他们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立刻搬来长凳刑杖等物,将不停挣扎辱骂的付天宝摁在上面,一点儿没留手地打了十板子。 一开始还有精神叫嚷的付天宝后面只顾得上惨叫,十个板子打完,人已经彻底蔫了。 村长两口子心疼的不行,但又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掉眼泪。 其余付家人被付天宝连累惨了,此时看的心里痛快极了,恨不得他就这么被当场打死算了。 打了付天宝一顿板子,唐文风心里憋着的那口气顺了不少。 其实这件案子简单明了,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特意摆出来审。 但唐文风觉得公开审案能有一定效果。 瞧瞧,看热闹的人群里不就有好些吓得脸都白了,一脸后怕嘛。 “付天宝残害无辜,手中沾染数条性命,其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本官念其有脑疾,改刮刑为斩刑。” 村长两口子在听见“本官念其有脑疾”时,还以为儿子能保住一条命,哪知道就听见了唐文风后一句话。 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双双晕死过去。 唐文风看了眼王柯:“盯着点,别让人晕了。” “好嘞。”王柯给砚台使了个眼色,两人死命掐着村长两口子的人中。 等人清醒过来后,唐文风又慢吞吞判了村长两口子。 不仅帮忙掩饰凶杀现场,解决奄奄一息的受害者,还帮忙处理尸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剔除夫妇二人良籍,贬为奴籍,择日流放。 “大人......”仇师爷欲言又止。 唐文风看向他:“有什么事?你直说。” “那个......一般情况下,都是其他地方的人流放到咱们这儿,咱们这儿的人能流放到哪里去啊?” 唐文风:“......” 草!他都忘了凉州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了! 思索良久后,唐文风道:“流放到北地。”如果能在路上活下来,就算他们命大,活不下来,那就当是他们两口子助纣为虐的报应。 判完首恶后,唐文风看着剩下的付家人。 “知情不报,见死不救,扭曲真相,哄骗遇难者家属,每人杖责三十,关押五年。”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付家人凄声哭喊起来。 五年啊,坐五年牢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唐文风懒得听他们互相攀咬,就为了洗脱自个儿身上的罪名,挥手让官差把人押着行刑。 板子打完后,付家人命都快去了半条。一个个跟条死鱼一样瘫在长凳上,除了疼痛抽搐的反应外,一动不动。 唐文风盯着付天宝看了会儿,道:“把刽子手叫到这儿来,今日就在衙门口行刑。” 仇师爷迟疑:“这......太过血腥会不会不大吉利?” “没事。”唐文风扫了一圈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懒洋洋道:“衙门死的人多,煞气重,不怕这些。” 看他执意如此,仇师爷只能下去安排。 “对了。”唐文风突然道:“找把钝点的刀子。” 据付家人交代,付天宝曾经好多次虐杀那些落单女子,看着她们在挣扎痛苦中死去。 他觉得,可以让付天宝在临死前也亲自体验一把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女子的恐惧与痛苦。 仇师爷看了眼自家年纪轻轻的知府大人,打了个哆嗦,应了声。 付天宝被摁在大石上时,缓过了那顿板子的痛后,又开始破口大骂,怨天怨地怨苍生。总之,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被逼的,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对不起他的人! “是啊,真是对不起,所以你赶紧投胎去吧。” 唐文风凉凉地说完,将行刑的签扔下。 膘肥体壮的刽子手往刀上喷了口酒,高高举起大刀,用力挥下。 那一刻,惨叫声响彻衙门上方的天空。 所有围观百姓俱是两股战战,面色惨白。 因为唐文风的要求,刽子手砍了三下,付天宝才人头落地。 血腥的一幕让好些百姓白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有一些准备溜,却被官差拦下,微笑着对他们说,行刑期间不得擅自行走。 于是所有来凑热闹的百姓被迫看完了行刑现场。 最后,百姓们是你扶我我搀你,哆嗦着两条无力的腿回的家。 那一天晚上,但凡看过行刑现场的百姓,无一例外,全部做了噩梦。 很长一段时间内,唐文风这个知府都和魔鬼两个字挂钩,在街上看见他,百姓们都恨不得绕道走。 实在是太可怕了tat! 第245章 大事不妙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其实不止凉州的百姓,就连衙门里的官差,好些日子都不敢直视唐文风。原先还敢和他说笑几句,自那以后再面对唐文风,都是一本正经,带着敬佩与一些些害怕。 唐文风很无奈,私下和砚台他们抱怨,说自己其实很随和嘛,哪有那么恐怖。 砚台等人笑笑不说话。 时间一转,三月过去。 凉州再次迎来雨季。 早上下了雨,这会儿虽然雨停了,但天空还是黑沉沉的。呼吸着泥土的气息,站在屋檐下的唐文风伸了个懒腰。 “大人,京中来信了。” 拎着一把油纸伞的砚台脚步匆匆而来,将手中的信交给他。 唐文风知道他和京中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也不多问。 拆开信后,扫了一眼顿时愣住。 边上啃着果子的王柯和严肃互相看了眼:“大人,怎么了?是京中出什么大事了吗?” 唐文风将信重新叠起来,叹了声:“太后崩逝,皇上病倒。” 太后年事已高,这般年纪去世实属正常。 但乾文帝如今身体本就不算好,亲娘去世大悲之下便一病不起。 新平长公主手中有一支兵力,在得到消息后,带着人连夜进宫,镇住了乱糟糟的后宫和前方蠢蠢欲动的朝堂。 “大事不妙啊......”唐文风眯了眯眼,望着昏暗的天空。 风雨欲来。 ***** 京城。 新平长公主给乾文帝掖了掖被子,连日来绷着神经,不仅要安抚后宫,还要应对前朝,她脸色有些憔悴,保养的极好的面庞也露出一丝老态,连眼角的皱纹都仿佛增加了几条。 “先前问你,你还瞒着不说。” 乾文帝笑了笑:“说了又没什么用,还凭白惹你担心。” “那你现在就不让我担心了?”新平长公主气的想骂他,看着他如今疲惫的模样,又狠不下心。 乾文帝闭了闭眼,轻声问:“母后的丧礼如何了?” “放心吧,有我盯着呢。” “辛苦皇姐了。” “知道我辛苦,就赶紧好起来。” 乾文帝笑道:“朕想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懒。” 新平长公主强忍着泪意:“你可是一国之君,哪儿能够偷懒。可不能叫天下人知晓你如此行径,不然要被那些个书生手里的笔杆子骂的。” 姐弟二人说了会儿话,一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跪下行礼后,将手中信件呈上。 新平长公主连忙拿来靠枕垫在乾文帝身后,扶着他坐起身。 乾文帝拆开信件,快速扫了眼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里,任谁来看,都知晓是带着勃然大怒:“真是好极了,朕养的好儿子。” “继续盯着太子的动向,一举一动都要向朕汇报。” “是。” 等人退下后,乾文帝对新平长公主说道:“皇姐,若是朕......你一定要护好云嫔。想尽一切办法护住她。” 新平长公主沉下脸:“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随后愣了下,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乾文帝将手中信件交给四喜,看着他将信件烧成灰烬后,才点头:“是,云嫔腹中怀有龙种。” 他看着窗外:“若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等孩子出生,将孩子交给唐文风教养。” “要通知他回来吗?” “暂时不用。他回来了,有些露头的怕是又要缩回去了。” 乾文帝咳了咳,沉默了会儿,道:“要是朕撑不住了,再叫他回来吧。” 新平长公主鼻间涌起酸意:“......好。” 乾文帝握住她的手,叹了声,笑着说:“以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总让你操心,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是要让你操心。” 新平长公主吸了下鼻子,将眼泪忍回去:“你是我弟弟,为你操心是应该的。” 乾文帝拍了拍她的手:“朕有些乏了,先睡会儿。” “好。” 守着他睡熟后,新平长公主才起身离去。 行至殿外,她转头看向东宫的方向,眼神阴沉。 虽然没有看见信件上具体写了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这个侄儿若是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她这个做姑姑的,不介意亲自拔了他的爪牙。 ***** “大人,大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 最近南蛮那边蠢蠢欲动,唐文风和柳士文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半。 “云朵姑娘不见了!”章鱼急道:“她和徐姑娘出门买菜失踪了。” 徐姑娘就是徐彩蝶,从付天宝手里侥幸活下来的那个女人。 夫家给她办了丧事,娘家不认她,无处可去,她便跟着官差回了衙门,跟着代倩她们做事。 唐文风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说了,但凡出门都必须带上两名官差吗?” “带了。”章鱼心虚低着头,“我和铁蛋跟着去的。” 唐文风气的拿手里的铅笔扔他:“跟着还能把人跟丢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大人最近非常容易暴躁,章鱼不敢吱声,乖乖埋头挨骂。 “还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叫上人出去找!” “是!” 章鱼应了声,转身狂奔出屋。 砚台递上一盏茶:“你最近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唐文风看他一眼,接过茶灌了一大口:“天气燥热,容易上火。” 砚台看了看外头阴云密布的天,沉默着不拆穿他。 “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想了想,砚台又道:“太子和纪家联系上了。” “纪家?” “皇后的母家。当初被大人你带着人用震天雷炸死不少,但仍然有漏网之鱼。” “翻身了?” “算不上翻身。只不过和西夷那边有一点关系。” 唐文风嗤了声:“西夷势力分散,内部都快斗成狗了,纪家难道还想指望借势对付大乾?” “具体的消息,属下不是很清楚。” “我总觉得不大好。”唐文风沉着脸看着屋外,“得加快速度了,南蛮那边不能再等,告诉柳士文,我们主动进攻。” “什么时候?” “最迟十二月。” “是。” 第246章 爸爸等着她来取我人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偏僻无人的野外,一名做南蛮打扮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搭在左肩行礼,神情略显激动地唤道:“殿下。” 云朵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篮子,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告诉阿娘,我暂时不想回去。” 男子曾是云朵的贴身近卫,闻言急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是不是为了那个唐文风?” 云朵揪着篮子里菜的手一顿,不悦地看着他:“我不许你们对他动手。” 男子气愤:“他蛊惑引诱您!” “没有谁蛊惑引诱我。” “如果不是因为他,您会不和属下回去吗?” “没有他我也不会回去。”云朵斩钉截铁道。 “好,既然殿下您不在意他,那属下现在就去杀了他。”男子起身。 云朵气急:“你敢!” 忽然,一阵叮当作响的声音响起。 云朵脸色一变,拎着篮子的手紧了紧,转过头。 脸上画着彩印,腰间坠着一条条串着指腹大小木牌的链子,满面严肃的女人在一行近卫的簇拥下走上前来。 “殿下。” 云朵声音沉下去:“左护法。” 南蛮有左右二位护法,和大乾的左右二相地位等同。 左护法右手放置左肩行了一礼:“您在外游玩许久,王上十分挂念,是时候回南越了。” 男子拔出腰间弯刀,低声对云朵道:“属下拦住他们,殿下等会儿赶紧逃。” 云朵咬住嘴唇,不语。 她之所以会躲在大乾,就是因为无意间撞见左护法和大将军私下勾结,被他们的人发现后,慌乱逃走,混在奴隶里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如今怕是逃不了了。 也不知道她暗中送出去的信,阿娘有没有顺利收到。 左护法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既然殿下不肯,那就别怪属下无礼了。” 拔刀的声音接连响起。 “哟,一群人欺负小姑娘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在场所有人惊住,纷纷转头。 唐文风垂手站在山坡之上,垂眸笑看他们,又对云朵说:“就知道你惯会偷懒,叫你买个菜半天买不回去,还得累本官来寻。” 云朵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哼了一声,笑着说:“这不是让人堵住了吗?” 唐文风挑眉:“要帮忙吗?” 云朵用力点头:“要!” “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给你劈柴担水买菜跑腿你还想问我要好处?!”云朵瞪眼。 她身边的男子更是气的头顶生烟。要不是此时时机不对,他非要和唐文风拼了不可,竟然如此奴役虐待他们殿下! 唐文风:“行吧,今日的忙就先记着。先帮你解决了这些家伙再说。” 左护法冷笑:“小儿狂妄,就凭你一人,也敢口出狂言!” “谁说就我一个了?”唐文风嗤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左右山坡之上齐刷刷冒出二十余人,手中皆持着弓箭。 左护法瞳孔一缩。 唐文风懒洋洋一挥手:“放箭。” 左护法身边近卫连忙护着她,一边打下射来的箭矢,一边往后撤退。 唐文风今日也没想留下他们,对远去的左护法一行朗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将军那个老不死的,爸爸等着她来取我人头。” 南蛮也有“爸爸”这个发音,和阿爹一个意思。 左护法气的脸色铁青,带来二十名护卫,如今只剩下八人。 她握紧拳头,狠狠瞪了唐文风一眼,和剩下的近卫转身钻进林子里。 唐文风嗤了声:“什么东西,也敢跑到小爷的地盘上来撒野。” 云朵拎着篮子小跑到他面前,嘴角翘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派人找我?” “是啊,这不是怕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嘛。” 云朵还没怎么样,跟着她上来的男子倒是气愤不已:“你怎么说话的?” 唐文风看了他一眼:“你是......” 男子挺胸抬头:“我叫哈尔,是殿下的近卫。” 唐文风听了他的名字,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老婆是山茶市的人,她那儿的方言管傻子叫哈儿。 眼前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倒是和他的名字挺般配。 唐文风点了点头:“好名字。” 哈尔重重哼了一声:“还用你说。”在他们南越,哈尔可是勇士的意思。 ***** 回到衙门后,唐文风示意云朵坐下。 “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你干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云朵挪了挪屁股,有些不习惯地看着他。 唐文风语塞,扭头看身边的砚台:“我平时很不正经?” 砚台点头:“还好。” 唐文风:“......”什么叫还好?怎么就还好?我平时哪儿不正经了?! 云朵捂着嘴吭哧吭哧地笑,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 算了,懒得计较。 唐文风喝了口茶,咽下郁闷。 云朵笑够了,努力严肃起脸:“说吧,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唐文风哼了声:“一笔你不会亏的交易。” “喔?”云朵好奇,用眼神催促他。 唐文风道:“你们南蛮内部出事了,所以你才不敢回去,是也不是?” 云朵不高兴:“我们是南越。” 唐文风:“......”这是重点吗? 看着云朵气呼呼的表情,他心中长叹一声,好吧,对这位王姬来说,好像确实是重点。 “行,南越,你们南越内部出事了是不是?” 云朵嗯了声。 “我将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南蛮......越,”在云朵的瞪视下,唐文风快速改口,“你帮我带一封信给南越王。” 云朵狐疑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唐文风点头:“就这么简单。” 云朵瞅瞅他:“总觉得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儿。这种没什么明显好处的事,你会做?” 唐文风表示很冤枉。他怎么就憋着坏水儿了?他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好吧? 云朵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南越啊?” 唐文风:“等一个好时机。” 哈尔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了:“我们殿下不劳你费心,我自会保护殿下回南越。” “喔,像方才那样保护吗?”唐文风语气很平淡,但其中的嘲讽半点不少。 气的哈尔想拔刀和他拼命。 如果不是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直盯着他的话。 第247章 你当我是神仙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终云朵同意了,答应了和唐文风做这笔交易。 哈尔见她主意已定,虽然不满唐文风,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唐文风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的。 因为只要轻轻一激,就能得到一个免费的苦力。 比如—— “你是不是没吃饭啊?劈柴还没你们王姬劈的利索。你干脆还是让位吧,就你这速度,得劈到哪年哪月去?” 哈尔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手臂肌肉鼓起,一斧头下去,木柴裂成两半啪地飞了。 一半飞到他脚边,一半飞出去撞在厨房窗户上,窗户瞬间破了个大洞。 下了里头做饭的代倩几人一大跳。 对面屋里的唐文风看的乐呵,端起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摇头评价:“一身蛮力,智商为负。” 鲁疯子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你聪明。” 唐文风毫不心虚地道:“谢谢夸奖。” 鲁疯子啪地将手边的东西拿起来拍在桌上:“你看看能不能用。” “真做出来了?”唐文风让砚台把门窗关上,拿起桌上的弩看了看。 鲁疯子咂了咂嘴,挠了挠一脸的大胡子:“也不算做出来了,目前为止只能连发三箭。” “已经非常不错了。”唐文风瞄准对面的窗框,扣动下方的玄刀。 一支箭射出,咄的一声钉在窗框上。 鲁疯子却非常不满意:“你说的那个什么诸葛连弩可是一次能发十箭,我这还差得老远。” 唐文风射完三箭后,宝贝地摸了摸手上的连弩:“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 他放下连弩后,道:“我让你们偷偷研究,你没让别人知道吧?” “放心,事情轻重我还是知晓的。”鲁疯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除了我姬家人,工部那二十人都一点消息没透露。” 唐文风放心了。鲁疯子心里还是有数的。 “对了,这个连弩,能不能把体积再做小一点,方便携带。” 鲁疯子真想一口茶喷他脸上:“你当我是神仙呢?!” 唐文风干笑:“这不是看你们姬家人太厉害了嘛。” “不过......”鲁疯子又喝了一口茶,“倒是可以试试看。就是估计得牺牲杀伤力了。” ”那没关系。”唐文风眼中精光闪烁。 体积小才方便阴人,离得近了,杀伤力降低了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 转眼已近十月。 这天早上,睡了个懒觉的唐文风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刚走出房门,就看见王柯朝他匆匆走来,面上还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这是?大早上的这么高兴,捡到银子了?” 王柯笑着说:“大头回来了。” 唐文风惊讶:“真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就刚才。瘦了点,但是瞧着更结实了。” 大头消失了好几个月,唐文风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要不是隔三差五衙门口放点小野猪之类的猎物,大伙儿都担心它和别的老虎争地盘打架输了,挂了。 王柯跟在唐文风身后:“等会儿你瞧见大头了,保管你吓一跳。” 唐文风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专门布置给老虎们睡觉的房间门口窗户外挨挨挤挤着一大群人,一个个探头探脑的。 “是大头吧?我怎么瞧着有点不像呢?” “就是它,屁股上那么大两个圈呢,就没见过别的老虎身上的花纹这么奇怪的。” “哇!你真那个......大人说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变态!” “对对对,你真变态,居然盯我们大头的屁股。” “......那是大腿。” “你自己刚刚说的屁股。” 唐文风到的时候,就听见一群官差在那儿争论屁股还是大腿。 莫名其妙地从人群中穿过,唐文风走到门口处停下了。 “那是......” 王柯咧嘴乐:“大人猜猜哪个是包子?” 屋子里铺着的垫子上面趴着两头老虎。 唐文风仔细看了看,指向了左边那头。 被认出来了,包子高兴地嗷了一声。 屋里的砚台和严肃还有赵齐常武纷纷朝着王柯摊手。 在唐文风一头雾水地注视下,王柯叹着气掏出四块碎银给他们:“愿赌服输。” 唐文风黑线,你们是有多无聊,居然还拿我认不认得出包子这事来打赌。 “那头老虎是大头带回来的?” 王柯点头:“它媳妇儿,肚子里揣着崽儿呢。” “嚯!好样的!”唐文风乐,“真是好小子!” 他这边刚夸了,身后就被顶了下。 扭头一看,正是大头。 唐文风笑着摸了摸它的大脑袋:“你这小子,几个月不着家,原来是追媳妇儿造娃去了。凭白让我们担心这么久。” 大头嘴里咬着一只鸡,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算是回应。 “进去吧。”唐文风让开。 大头尾巴扫了下他的腿,咬着鸡大摇大摆进去,把鸡放在自个儿媳妇儿面前。 那头母老虎看了看唐文风他们,咬住鸡走到了角落吃去。 方才它一直趴在地上,肚子还不明显,这会儿倒是能看见了。 大头还挺聪明,媳妇儿快生了就赶紧带回来了。 “小黑煤炭呢?” 王柯:“被它爹带出去学习捕猎了。昨个儿还叼回来一只野兔。” “嗯?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候正和柳士文吵架呢。” 唐文风:“......” 昨天柳士文来了一趟,想要下个月就攻打南蛮。 但是唐文风不同意,说准备工作还没做好。而且要打南蛮,光靠他们现在这点兵力完全不行,得从其他地方借兵。 周奉年被关久了情况有些不好,而且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周母也病了。所以柳士文有些心急,就说要不他先带着人去探探情况。 唐文风一口回绝,怕他被抓住,到时候南蛮用他来威胁他们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二人谈不拢,就在书房吵了起来。 外头路过的第一次见唐文风发这么大火,和人这样大小声,都吓得不敢吱声,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走,自然也就没人敢去敲门。 所以唐文风也就不知道家里的小老虎竟然能捕猎了。 第248章 朕来看看你多久死。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京城。 “陛下。” 四喜匆匆进了寝殿,躬身行礼。 今日精神不错,乾文帝难得不用卧床,躺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送上来的奏折。 “何事?” 四喜垂着头:“王爷方才咳血了。长公主吩咐奴才去请了太医,但都被王爷赶了出来。” “一个个的,不让朕省心。”乾文帝叹息一声,撑着软榻要起身。 四喜忙上前扶着他。 旁边的小太监赶紧抖开大氅披在他肩头。 “再去请太医,朕亲自去瞧瞧。” 小太监应了声,小碎步跑了。 四喜扶着他往外走,脸上满是担忧:“长公主让奴才看着您,不让您随意走动,免得受了风。” 出了寝殿,乾文帝坐上御辇,咳了咳,才笑着说道:“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四喜无奈,只能跟在旁侧,往顺王的住处而去。 进了园子,还没跨进门,乾文帝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早一步到来的太医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候在门外。 刚才他们又被赶了出来。 乾文帝抬脚进门,便听见了压抑的咳嗽。 听见脚步声,顺王怒不可遏:“不是......咳咳......不是让你们滚吗?” 乾文帝绕过绣有万里江山图的屏风:“你架子挺大。” 顺王没想到是他,咳了咳,努力扬起笑:“皇兄不是受凉生病了吗?不好好待在寝殿修养,来臣弟这儿做什么?当心被污秽之气冲撞到,病上加病。” 乾文帝坐在四喜端来的凳子上,语气凉凉:“朕来看看你多久死。” 顺王笑着往后一靠:“那恐怕要让皇兄失望了,臣弟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了。” 乾文帝冷哼:“死不了就赶紧治。” 四喜听见这话,转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候在门外的几名太医就小心翼翼进了来。 乾文帝抬了下下巴:“给他仔细瞧瞧,看看还能活到几时。” 大冷的天,几名太医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心想皇上说话可真是没有半分顾忌。 顺王手搭在脉枕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样子,看着乾文帝笑了笑,说:“怎么办,皇兄,臣弟总觉得会死在你后头。” 此话一出,地上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几名太医心中暗暗叫苦,后悔今日怎的没有休假,被顺王打骂一遭不说,还听见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可真真是要了老命了! 乾文帝不仅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反唇相讥:“放心,朕一定会活的比你久。” 他起身:“既然不想治,那就别治了。朕也好早点吩咐下去,叫人在皇陵挖个坑,到时候把你葬进去。” 顺王:“......” 等乾文帝带着四喜走了,顺王忽然扬起笑,对还趴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说:“来来来,赶紧给本王好好瞧瞧,本王可要努力多活些时日。” 几名太医哆嗦着腿起身,给他把脉。 乾文帝难得出来走一趟,便在御花园里转了转,等到有些乏了才坐上御辇回去。 哪知道就在寝殿门口被新平长公主逮了个正着。 乾文帝大几十岁的人了,在看见新平长公主黑着脸看着他时,那颗心还是瞬间一紧。 略显心虚地他被四喜扶着下了御辇:“皇姐。” 新平长公主到底顾忌着他皇帝的面子,挥退太监宫女后,才忍不住说他:“太医怎么说的?让你当心着不要吹风受凉。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记不住事。” 乾文帝道:“见天儿在屋里闷着,没病也憋出病了。” “那你好歹多穿点。” “朕穿得厚着呢,而且就在花园里转了转,朕心里有数。” 都说到这份儿上,新平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他,只是吩咐四喜让御膳房备碗姜汤,以防万一。 晚些时候,“心里有数”的皇帝陛下成功受了风寒,又蔫儿巴了。 新平长公主气的想动手揍他。 乾文帝理亏,老老实实让太医们诊治了,也不敢嫌弃药难喝了。 修养了好几日,乾文帝这风寒才算是彻底好了。 不过养了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掉了个干净,两颊瘦的颧骨都变得十分明显。 新平长公主瞧着心疼,见他没什么精神,又不忍心说他,只能自个儿偷偷掉眼泪。 乾文帝知晓后,一边叹气,一边努力吃着那些让他毫无食欲的补品。 这日,新平长公主念着云嫔肚子里的孩子,特意寻了个由头绕到了她的宫殿去。 哪知道还没进园子,就看见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从里头走出来。 在撞见她后,脸上更是飞快闪过一抹心虚。 “奴婢......奴婢见过长公主。” 新平长公主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看了会儿,招来身边的嬷嬷:“把人带下去好生问问。” 小宫女猛地抬起头,求饶:“长公主饶命,奴婢不是冲撞您的,求求您饶了......唔唔!” 嬷嬷捂住她的嘴,让身后的禁军侍卫把人带走。 新平长公主抬脚进了园子,还未走近,便听见殿中传来嬉笑声。 她不由蹙眉,脸上浮起一丝不悦。 抬手制止了殿外要通报的宫女,新平长公主放轻脚步走到了殿门口。 殿内,云嫔正穿着一身绣有缠枝牡丹纹的艳丽衣裙,笑容明媚地问跟前的宫女嬷嬷们好不好看。 背对着殿门的她没有看见新平长公主骤然阴沉的脸。 倒是被问及的宫女嬷嬷瞧见了,一个个眼前一黑,噗通跪倒在地,抖着嗓子喊着长公主。 云嫔吞了吞口水,缓缓转身。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挨了一巴掌。 “娘娘!” 嬷嬷和宫女顾不得许多,忙起身扶住她,以免她摔倒。 新平长公主骂道:“没脑子的蠢东西!太后国丧才过去多久,你就敢穿如此艳丽的衣裳。” 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气的云嫔被嬷嬷拉了拉,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地上,小声认着错。 新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她的肚子,语气冰冷:“若非顾念着你肚子里的龙种,本宫今日便打杀了你。” 云嫔哆嗦着,整个人快伏到地上去了。 第249章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人,云嫔胆大包天,冲撞本宫,从今日起,禁足云舒宫。没有本宫与皇上的口谕,不许踏出此地半步。” 云嫔猛地抬起头:“长公主......” 新平长公主看也没看她,转身离去。 新平长公主一行走后,云嫔气的将殿内的东西打砸了一番,哭闹着要见皇上。 伺候她的嬷嬷和宫女们劝了许久,才算是将她安抚下来。 云舒宫的事很快传遍了后宫。 倚在美人榻上的慧贵妃不屑地笑了声:“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伺候她的大宫女看她心情不错,又说道:“咱们送进云舒宫的那个小宫女被长公主发现了。” 慧贵妃撩起眼皮:“怎么被发现的?” 大宫女:“听说是冲撞到了长公主,被杖毙了。” 慧贵妃冷笑:“当真是好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后宫是她当家做主呢。” 一直跟着慧贵妃的杨嬷嬷心头一紧,忙道:“娘娘慎言。” 如今这前朝后宫都是新平长公主在打理,可不能让人把话传了出去。 慧贵妃也只不过是发句牢骚,听杨嬷嬷这般说,嗯了声,问起另外的事:“二皇子呢?” 杨嬷嬷道:“和太子殿下赛马去了。” 慧贵妃不是太高兴:“也不知怎的,就和太子玩得到一块儿。” 杨嬷嬷笑着劝道:“这宫中就他们兄弟二人,可不得玩到一块儿去嘛。” 慧贵妃哼了哼,不说话了。 此时马场内,太子骑在马背上唉声叹气。 二皇子不解:“好好的,大哥叹气做甚?” 太子道:“我听说那唐文风又送了好些新鲜玩意儿给父皇,从父皇那儿讨了不少赏赐。” 二皇子撇嘴:“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就知道讨父皇欢心,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皇子皇孙。” 太子嘴角飞快勾了勾:“我也不喜欢。可是谁让他身边跟着父皇赏的人,想教训教训他都没办法。” 二皇子:“大哥试过了?” 太子:“我手上哪儿有人去试啊。” 二皇子眼珠子转了转,想要说什么,思及母妃说的“没有事成之前,有些话最好不要说出来”,又将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吞了回去。 ***** 唐文风的确又让砚台跑了一趟京城,给乾文帝送了一床羊绒毛毯去的同时,又问他要了调兵的手谕。 如今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十二月底率兵攻打南蛮。 府衙里最兴奋的要属王柯。 柳士文答应了他,让他做前锋。 于是从那之后,他见天儿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能听见他嚷嚷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怎么还不到十二月底。 听得多了,唐文风他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被唐文风他们收拾了一顿后,王柯又跑去骚扰大头它们。 然后让黑虎和大头在两瓣屁股上,一边咬了一个牙印,报废了一身衣裳后,他终于消停了。 “大人,今日我们巡逻时,发现城中多了好些生面孔。” 城里就那么多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说不上都见过,但总会有一点眼熟。 但是今天砚台和严肃去巡逻时,却发现了十来个让他们没有半点印象的生面孔。 按理说,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宜打草惊蛇。 但是...... 唐文风屈指敲了敲桌面:“全部抓起来关进大牢。”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若是抓错了人,过了这段时间,再将他们放了便是。到时候再给一些赔偿。 如果没有抓错......呵,那就不好意思了,进了大牢那就别再想着竖着出去。 只不过,没等砚台他们去抓人,当天晚上,对方就来找他们了。 每一次暗杀,都在夜黑风高月圆时。 最近事情多,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导致唐文风有些失眠,哪怕睡着了也没多沉。 所以在听见房顶上的踩踏声时,立刻醒了过来。 他翻身下床,将一个枕头塞进被子里,自己滚进了床底。 把崽子扔给黑虎带,跑来和他睡的包子安静趴在床尾,一双发光的眼睛缓缓闭上。 “咯——” 极轻微的一道响声,虚掩的窗户被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黑影从外翻进来。 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床边,手中的刀反射出一抹寒光,用力刺进被褥里。 刀一插进去,动手之人心中就大叫不好。 不等他喊出撤退,床尾的黑暗处骤然袭来一阵冷风,有力的爪子狠狠抽在他脸上,锋利的爪勾带出几条皮肉,鲜血飞溅。 “吼——” 包子皱起脸,龇出锋利的牙齿,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咆哮。 “有埋伏,退!” 其余人转身欲走,连倒在地上,挨了老虎一巴掌的同伴也顾不上了。 但进来容易出去难。 跑的最快的人被一脚踹了回来,摔在地上。 砚台和王柯穿戴齐整,手中长刀出鞘:“留一个活口。” 此番前来的一共一十四人,被砚台他们带着人宰了十三个,只留下了被抱着一巴掌抽了个半死的那位。 砚台用刀拍了拍床:“大人,睡着了吗?” 床底探出一颗头:“怎么可能睡得着,你当我是猪呢。” 赵齐和常武笑着伸了把手,将他从床底弄了出来。 唐文风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被卸了下巴,脸色惨白的杀手。 “又是太子派你们来的?” 杀手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个字都不说。 “不说便不说吧,总之是京城那边派来的人。”唐文风道:“解决了吧。” 砚台把人拖出去后,直接抹了脖子。 唐文风跟在后面,道:“这屋子死这么多人,今晚得换个地方睡了。” “大人害怕?”王柯笑。 “是啊,怕他们变成鬼来找我。” “要找也是找砚哥,他宰的最多。” 几人说笑着跨出房门。 就在唐文风一只脚跨过门槛时,站在石阶下方的砚台突然大吼一声:“大人小心!” 一道寒光闪过,不知何时混在官差中的一人手中短刀刺进唐文风腰腹。 “大人!!!” 王柯等人目眦欲裂。 第250章 告诉他们我快死了。 第二百五十章 “你......” 那名“官差”震惊地看着唐文风,还待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噗呲一声,雪白的刀尖穿胸而过。 砚台冷肃着一张脸,将刀拔出,带出一串血珠。 “官差”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身下晕开一滩红色,很快就断了气。 王柯和严肃手忙脚乱扶着捂着腰腹,一脸惨白的唐文风又转身回了房间。 砚台让赵齐和常武守在门口,不许这些官差离开一步,更不许他们接近房门。 二人一颗心跳的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下来,重重一点头,紧握着刀鞘跟门神似的站在门口。 王柯和严肃将唐文风抬到床上,一人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伤药,一人忙拉开唐文风身上的衣服。 砚台关上门后走到床边。 唐文风看见他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吓得王柯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药瓶砸地上。 “太他奶奶的险了。”唐文风龇牙咧嘴地从怀里掏出贴身带着的那块腰牌,上头被戳了一刀,留下一个印。 王柯傻眼:“没......没事?” 唐文风将腰牌放到枕头上:“要不是有随身携带的习惯,这会儿估计都凉了。” 特么的,那个混在官差里的杀手竟然冲着他腰眼儿捅。不知道肾对男人来说有多重要吗? “吓死我们了。”严肃长舒一口气,方才紧绷的情绪放松,一屁股坐在床尾。 王柯将伤药放回去,好奇看砚台:“你一开始就知道?” 砚台摇头。他是靠近之后没有闻到血腥味才反应过来的。 “那你还这么冷静?” 砚台看他一眼:“若是这样就吓得拿不动刀,我劝你还是别去做前锋了。” 王柯被噎住。 严肃笑了声:“让你非追问。” 王柯白了他一眼,转头问唐文风:“大人,既然你没事,那我出去和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也担心。” “不。”唐文风叫住他。 “什么?” “别说我没事。”唐文风道:“告诉他们我快死了。” 王柯愣了下,恍然大悟:“大人你是害怕还有京城那边派来的人潜在咱们府衙里?” 唐文风点头:“嗯。” “明白,属下这就去。”王柯搓搓手,瞬间戏精附身。 揉了揉眼睛,通红着一双眼,跟死了老婆一样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常武那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唐文风连忙躺回去:“快快快,给我把被子盖上。” 刚刚躺下,捂好被子,凌乱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砚台横刀身前,不许他们再靠近。 “现在不能保证你们之中还有没有奸细,从今天起,不许靠近大人。” 赵齐和常武眼眶通红:“我们也不行吗?” 砚台摇头:“不行。” 虽然有些不满,但他二人知道砚台是为大人着想,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人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人后,唐文风睁开了眼。 小声说:“得弄点什么血,要不然受了伤没血腥味,容易穿帮。” 砚台道:“大人放心,这事交给属下去办。” 唐文风打了个哈欠,摸了摸包子凑过来放在他肚皮上的脑袋:“行了行了,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去睡一会儿。我这里留一个人就行了。” 王柯和严肃互相看了看,走了。 他们受到惊吓的心还没完全平复过来,还是回去歇着吧。 砚台拖了张椅子到床边,往上一坐,抱着刀闭上眼。 唐文风翻了个身,抱着包子,听着它的呼吸声,没多久就睡着了。 ***** 京城,东宫。 “好,好啊,好好好!” 太子崔锦收到传来的密信,说事成大半,唐文风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若不是怕太过引人注目,崔锦恨不得放他百八十挂炮仗庆祝一番。 真是可惜了。 冷静下来后,崔锦将密信烧了,问到身边之人:“父皇收到消息了吗?” “这......属下不知。不过应当是收到了的。”而且很可能得到消息的时间还在他们之前。毕竟没道理一国之君的消息来源还会慢于一位储君。 “走,过去瞧瞧。”他想看看父皇得知唐文风快死了后,是个什么反应。还会不会如此看重一个将死之人。 乾文帝的确收到了唐文风遇刺的消息,但到他手里的消息有两份,还大而不同。 一份是唐文风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一份只有寥寥几个字——暂时死不了。 这丑的让乾文帝只觉得眼睛疼的字儿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手。 还能爬起来写字,想必是没甚大碍。否则信里就不止这么几个字,怕是洋洋洒洒好几页纸。 “陛下,太子殿下来请安了。”四喜小步走进来说道。 “请安?”乾文帝冷笑,“怕是来打探朕有没有收到消息,又是何反应。” 四喜迟疑:“那......”还让太子进来吗? 乾文帝闭上眼往后靠在鹅绒枕上:“让他进来。” “是。”四喜转身出去。 很快,崔锦便进了来,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乾文帝摆摆手,指着一旁的凳子:“坐吧。” 崔锦看着他:“父皇今日觉得如何?” “还不错。”乾文帝撩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向他,“太医院最近抓的药比先前管用,吃了倒是感觉好上几分。” 崔锦露出笑来,真心实意地道:“那便好。” 乾文帝嗯了声,又问:“今日怎么想着来朕这里?” 崔锦道:“多日未见,儿臣挂念的紧,好不容易趁着姑姑不在,才能偷偷来看看您。” 前些日子乾文帝的汤食里被人下了药,幸好他胃口不好,还没有入口。 不过因为这件事,新平长公主发了好大一通火,打骂了一干宫女太监后,对乾文帝身边要入口要碰触的东西也看的更紧了,可以说是严防死守。 这个侄儿的那点心思就快摆在明面上来了,新平长公主自然不容许他随意接近乾文帝。 所以这会儿崔锦是逮着新平长公主不在的机会才得以进来。 第251章 果然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这语气......你是在责怪你姑姑?”乾文帝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崔锦连忙道:“儿臣不敢。” “既然不敢,以后这种话就别在朕跟前说。” “是。” 乾文帝看了看他,轻叹一声,问起朝堂上的事。 崔锦挺直腰背,回答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乾文帝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起他和左相之女姜青岚的婚事。 崔锦道:“儿臣不急。”就算他急也没有用。 太后殡天还没多久,他若是喜气洋洋的迎娶新娘子,不用他老子乾文帝收拾他,天下间的文人墨客也能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他。 到时候他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他如果倒了,太子之位自然而然会落到二皇子头上。 毕竟乾文帝膝下就只有两个儿子。 慧贵妃曾经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下了皇后好几次脸,崔锦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太子即便不是他当,他也不乐意落在二皇子手上。 隔应的慌。 父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大都是围着朝堂打转,偶尔会夹杂着几句关心之语。 眼看时辰不早,再坐下去新平长公主该回来了。 崔锦偷偷瞧了眼乾文帝,故作随意地说道:“父皇身子如今不好,唐文风曾得您如此看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探望您一二。” 乾文帝心里有些失望,长叹一声,道:“他外放凉州,起码明年年底才能调回京城。” 崔锦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笑着说:“瞧儿臣这记性,都忘了。” 乾文帝扯着嘴角笑了下:“他若是这会儿子擅自回京,朕倒是不知该治他什么罪好。” “违抗皇命,按律当斩。”崔锦道。语气里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乾文帝垂眼看着盖在腿上的羊绒毛毯,满面惆怅:“如今怕是不用问斩,他也活不长了。” 来了来了,终于说到正题了。 崔锦不由自主再次坐直身体:”父皇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唐文风病倒了?” 乾文帝深深地看他一眼:“不是,但也差不多了。朕收到的消息是他重伤昏迷,危在旦夕。” 崔锦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激动与快意,嘴上却无比担忧:“是出什么意外了吗?儿臣听说凉州民风彪悍,该不会是凉州百姓和唐文风起了什么冲突吧?” “具体的情况朕不知晓。总之如今就看他能不能撑过来,成功醒转。”乾文帝露出发愁的表情。 呵,他便是能撑过来,我也要让他撑不过来。 崔锦心中冷笑,嘴上道:“父皇且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唐文风会平安无事的。” 乾文帝点了下头:“希望吧。” 他合上眼,表情有些疲倦:“朕乏了,休息片刻,你退下吧。” 崔锦:“是。” 出了寝殿,崔锦便看见了被禁军侍卫簇拥而来的新平长公主。 看见他在这儿,新平长公主愣了下,随即轻皱眉头:“你怎么在这儿?太医不是说过皇上如今应该多休养身体,避免外人打扰吗?” 崔锦露出一个敷衍的笑:“论起外人,儿臣不觉得自己和父皇的关系比不上和姑姑的。” 新平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叹了声:“锦儿长大了啊。” 崔锦笑了笑,不接话。 姑侄二人擦肩而过时,崔锦小声且快速地说道:“听说唐文风重伤昏迷,姑姑说他还有命回来京城吗?” 新平长公主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 而此时被他们提及的“重伤昏迷”的唐文风正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在吃果脯。 “柳士文那边已经派人来催过两次了,问到底什么时候动手。”砚台一边拿小鱼干逗小黑煤炭,一边继续说道:“下一次他怕是会亲自过来了。” 唐文风摇头叹息:“果然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在场众人:“......”到底谁是年轻人啊?人家四十有三,比你大多了好吧!再多几年都能当你爹了! 柳?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士文当天晚上就翻墙进了衙门。 因为唐文风差点被人捅了腰子这事,最近这段时间,一到晚上,砚台和王柯他们就亲自守夜。 柳士文冒冒失失翻墙进来,要不是他自个儿反应迅速,差一点就让砚台他们当场宰了。 吓出一身白毛汗的柳士文直到坐到唐文风面前时,还忍不住抱怨。 “你这个几个手下也太凶残了,幸亏我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换个人来,怕是当场就要身首异处。” 嘀嘀咕咕又抱怨了几句,没有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柳士文不由看向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唐文风,狐疑道:“你真受重伤了?” “是啊,这种事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唐文风“虚弱”地咳了咳。 “你可真是......”柳士文也不提攻打南蛮的事了,反过来教训他,“你明明知道京城那位早就对你不怀好意,你怎么就不提防着点?” 唐文风无奈,有气无力道:“提防了啊,谁知道他竟然会把人安插在衙门里。”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被顶替了的那名官差的尸体在衙门里人工挖出来的那个池塘里打捞了出来。 身上绑着石头,人都泡肿了。 看见尸体的那一刻,砚台和王柯他们的脸色阴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滴水。 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他们竟然都没发现。 这简直是赤裸裸在挑衅他们。 所以今天晚上发现有人翻墙,他们才会不留余地,直接下死手。 柳士文扯了扯自己被划破的袍子,心想还好没破太大的口子,补一补还能穿,要不然又得多花一笔钱。 “你现在这个情况......三月份能好不?”柳士文掖了掖破掉的那一处,问到唐文风。 三月份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迟期限,如果到那时唐文风还没好全乎,那他说什么都不会再等下去。 唐文风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来催我的。” “本来是。” “放心,三月肯定行。” 他要趁着这段时间,给太子备上一份大礼,好回报他的“殷殷之情”。 第252章 战就战,当本王怕他不成......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当初恭亲王那场闹剧一般的造反后,纪家幸存下来的残兵败将大部分被乾文帝派人追击绞杀,只剩下寥寥几人逃离了大乾的地界,投靠外族以待东山再起。 北戎与西夷接壤,自然也听说了有大乾人投靠西夷一事,且还带着满满的诚意。 所以在接到唐文风的来信时,并没有多惊讶。 唯一值得北戎王考虑的,也不过是唐文风给出的报酬值不值得他们北戎冒险出兵。 莫努扎对于唐文风所提出的种种条件动心不已,劝着王兄:“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那群蛮夷人,把纪家人交出来罢了,又不费什么事。王兄还有甚迟疑的?” “就是因为不费事才需慎重。”天上哪有白掉的馅饼儿?即便是有,那里头的馅儿怕也会咯了他们一嘴牙。 莫努扎没想那么多,他的脑子也不容许他考虑这么多。 挠了挠头上的小辫子,他道:“王兄若是迟迟拿不定主意,不如给大乾皇帝去一封信?” 北戎王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只不过还没等北戎王将信送过去,大乾皇帝反而差人给他送来了一封密信。 拆开信后,北戎王快速扫视着信上所写,看完后深吸一口气,没让弟弟莫努扎看见一个字,便亲手将密信点燃,扔进铜盆里看它变作一堆飞灰。 莫努扎抓耳挠腮,急得绕着他团团转:“王兄,大乾皇帝信上说了什么?”他颇为怨念地说道:“你倒是给我看一眼再烧啊。” 北戎王没理他,只是道:“吩咐下去,三日后出兵西夷。” 莫努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在北戎王的瞪视下灰溜溜出去宣布命令去了。 北戎王突然发疯率两万兵马逼近两国边界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西夷王耳朵里。 内部并不安稳,整天担心自己一觉睡醒就会被拉下王位的西夷王气的摔了手中饮酒的金盏。 “莫齐尔那个和尚终于疯了吗?” 北戎王最近几年不近女色,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背地里都戏称他是和尚。 ”王上,那......那咱们应战还是交人?”前来禀报的下属小声询问。 “战就战,当本王怕他不成......等等!”西夷王被酒精冲昏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一瞬,从歪躺的王座上起身,几步走下台阶,一把揪住下属的衣襟,用力之大,将人都快提了起来。 “你说交人?交什么人?” 下属颤颤巍巍道:“北戎......北戎王说,投靠咱们西夷的那几个大乾人和他们北戎有大仇,只要把人交出去,他立刻退兵,如果不交,那就......打。” 西夷王都要气笑了,一把将人丢开,在原地一边转着圈,一边骂道:“他们整个北戎不是都投靠大乾,当了大乾的狗腿子了吗?这会儿和本王说和大乾人有仇?” 转了几圈,心里憋着火的西夷王气的一脚踹开跪在旁边的一个太监:“他娘的,莫齐尔这个混账东西,真当本王是泥捏的,没有脾气不成!” 下属心惊胆战:“那咱们打吗?” “打?打打打,打个屁的打!”西夷王瞪着他,“把人给本王交出去。” 下属愣住,随即欲言又止道:“可是那几个大乾人......咱们的震天雷还没成功研制出来,把他们交出去了,万一他们又将秘法告知给北戎......” 西夷王脸色铁青,戴着四只宝石戒指的大掌叉着腰,脸上的表情扭曲不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爆炸声。 西夷王咬着牙道:“这是第几次了?” 下属努力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藏进去:“第......第八......八次。” “呵呵。”西夷王怒极反笑,“一颗震天雷都没造出来,反而炸了八次,死伤好几十人。” 他气的大吼:“现在!立刻!马上!给本王把那几个该死的大乾人抓起来丢到北戎!” 西夷王深吸一口气:“本王不想再在西夷的地界看见他们任何一人的脸,任何一人!!” 下属领命,逃也似的离开。 留下西夷王跟一头愤怒的公牛在殿内气愤地发泄。 该死的骗子,该死的骗子!信誓旦旦说什么他们弄到了神器震天雷的制造方法。 结果这么久了,一颗没造出来就算了,还让他西夷的能工巧匠死伤数十。 他当初就不该轻信,不该! 莫齐尔那个混蛋要人就要去吧,到时候把他们北戎王宫整个炸了才好!才痛快! 几名纪家人还在推杯换盏的商量着等震天雷造出来后,要如何如何率着从西夷借来的兵马攻打大乾,以报当初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被一路追杀惨遭灭族的血海深仇。 岂料下一刻就被涌进来的西夷士兵摁倒在地,绑成了个动弹不得的粽子。 纪家人:“???” 最年长的那个纪家人涨红了脸,怒极质问:“我们是你们王上的座上宾,你们怎么敢......唔唔唔!” 从西夷王那儿落荒而逃的下属将随手从桌上摸来的布塞进对方嘴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手:“带走。” 其余纪家人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瞬间被眼疾手快的西夷士兵拿破布堵住嘴。 几个纪家人就跟过年要被捅脖子泼水褪毛的年猪一样,被西夷士兵抬出了他们落脚的住处。 等到两国边界线处的北戎王在催促第三次,耐心即将告罄前,终于等来了西夷将领的回复。 坦言人已经在送来的路上,请他再稍作等候。 北戎王盯着前来送信的西夷将领,直盯得人冷汗涔涔,才开了金口:“天黑之前,人若是还未送来......” 未尽之言是什么,众人皆知。 西夷将领连忙点头:“一定会送来,一定会送来。”他第一次如此庆幸,上上任西夷王不顾众位大臣的劝阻,任性妄为地将王宫迁至此地。若是还在原来的位置,这一来一回都不止一天。 等把人送来,怕是城都已经让北戎攻破了。 第253章 要对自己有信心,朋友。 第二百五十三章 紧赶慢赶,马儿都快跑的口吐白沫,西夷这边终于将纪家人带了来。 北戎王也不认识纪家人,看了眼大概是大乾人的长相,不是深眼高鼻后,让手下去把人带到了自己这边阵营。 为了以防万一,临走之前,北戎王道:“希望这几人当真是纪家人。若是胆敢欺瞒本王,就别怪北戎的铁蹄踏上西夷的土地。” 西夷的几位将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几番欲言又止,却都硬生生自个儿憋了回去。 等到北戎的大军调头离开。 一脸大胡子的将领才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声:“真是狂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山羊胡的将领瞅他一眼,冷笑:“方才他没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半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倒是充起大瓣蒜。” 大胡子怒:“你好意思说老子?你刚才不还和孙子一样躲在后头。” 刚才硬着头皮和北戎王交涉的西夷将领出言相劝,当着和事佬:“行了行了,一人少说两句吧。” 大胡子和山羊胡:“有你什么事儿啊?瞧瞧你刚才那副谄媚的德行,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北戎的人呢!” 草!忍不了了! 三位将领坐在马背上,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早已习惯的众西夷士兵抬头望着天,长叹一声。 还未走出去躲远的北戎大军内,打扮成一个普通小兵的莫努扎小跑着翻身上马,跟在北戎王身侧。 “王兄,西夷就是一盘散沙,咱们要不调头回去?” 北戎王看他一眼:“你以为他们内部斗了这么多年,会没有人动这个念头?” “那为什么......” “西夷不好打。”北戎王只道了这么五个字,多的却是不说了。 莫努扎那个脑子想不明白,也干脆不想了,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北戎王看了眼不争气的弟弟,无奈摇头。希望侄儿没有遗传到他的脑子,更随弟妹一些。要不然北戎怕是真的后继无人了。 其实其他国家不攻打西夷很简单。 西夷内部势力虽然说是出了名的散装,但是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己打自己。 你一个外人要是跑来插一手,那真是不好意思,他们可以暂时放下内部矛盾,齐齐调转矛头揍你丫的。 典型的,我可以欺负,但是你不行。 ***** 纪家人落到北戎王手里后,连夜派人送往大乾。 乾文帝派去的人在边境接到人后,又加急送回了京城。 知道再无活命的机会,纪家几人在心里打定主意,等见到乾文帝后,一定要大肆辱骂他一番。 结果想象很美好。 现实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乾文帝。 准确的说,是乾文帝根本不想见他们。得知人押解进京后,连面都没露,直接吩咐下去,把人送去刑部走个过场,再砍了就是。 等到太子这边得到消息,纪家人早就凉透了。 “唐文风......唐文风......唐文风!” 崔锦将收到的落款为唐文风三个字的书信用力攥成一团,疯了似的将面前的长几掀翻,一把推倒旁边嫦娥奔月造型的青铜灯,看着火焰顺着灯油倾倒方向蔓延,胸口剧烈起伏着。 “孤就知道他没死,就知道他没死!” “饭桶,一群饭桶!” “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都对付不了!饭桶!饭桶!!” 其下跪了一地的人暗暗在心里想到,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身边的人却好几个都是杀神啊。 你让普通杀手怎么对付禁军侍卫?怎么对付暗卫? 那几个可都是活爹,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解决掉唐文风......说实话,有点难。 起码他们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有人偷偷瞄了瞄崔锦的脸色小声说:“殿下,要不,咱们先不对付唐文风了?” 陛下如今卧病在床,手中权力下放给新平长公主,左相以及六部。 太子虽是储君,却只能帮忙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他们这些支持太子的部下,其实好些都认为当务之急,太子应该多在皇上面前表现表现,多争取一些权力在手中。不应该一直和远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凉州知府唐文风斗下去。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就跟入了魔似的,一门心思非要弄死唐文风。 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动摇是否要继续支持这位储君了。 崔锦听了此人的话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再缓缓吐出。 面无表情地说道:“唐文风不死,孤寝食难安。” 众人:“......” 得,这是必须要继续对付唐文风的意思了。 跪在最末尾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冲对方悄悄使了个眼色后,重新低下头,老老实实跪着。 ***** 让太子寝食难安的某人,此时正在凉州边防的总兵府里。 “你倒是提前了不少时日。”柳士文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唐文风端起来吹了吹:“你都已经迫不及待,我哪敢继续拖下去。” 柳士文大笑几声,随即问道:“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和唐文风一行混熟了,柳士文对唐文风和太子之间的事也有所耳闻。 “气疯了呗,还能怎么样。据说已经发布暗榜,准备悬赏我这颗脑袋。” “不是,那你怎么还不急?” “急有什么用?”唐文风嗑开一颗南瓜子,“惦记我这颗脑袋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来一个就急一次,那干脆不用活了。多累啊。” 柳士文一边无语,一边又佩服他的洒脱。 能真将生死看淡的人,实属难得。 “对了,咱们抓紧时间吧。”唐文风看了看外头的天,“赶在雨季到来前把这事解决了。” 柳士文噎住:“你口气可真不小。” 唐文风笑,用力拍他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朋友。” 柳士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回答没信心吗?这仗还没开打呢,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多晦气! 可要是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他还真没有。 长叹一声,柳士文决定到时候全力以赴便好。 第254章 黑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出兵这一日,万里无云。 王柯如愿以偿的做了前锋,带着三百人由接壤处那片森林摸了进去。 越靠近南蛮那边,树木越茂密。 而随着王柯一行渐渐深入,前方开始出现稀薄的白雾。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拔掉瓶塞倒出一个绿色的小指指腹大小的绿色药丸放入舌头下方。 直冲脑门儿的凉意与辛辣让王柯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真是刺激。” 王柯嘟囔了一句,招手示意其余人跟上,继续向前行进。 随着白雾越来越浓郁,雾气之中逐渐响起风吹动铃铛的声音。 举高手,示意身后人暂停,王柯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凑的近近的看着上面所写的字。 【进入白雾之中,听到木铃声响后,向左转。】 王柯将羊皮卷仔细叠起来,带着人左转。 【见到红桑木后,左转。】 王柯看着面前这棵树干被不知名颜料涂成深红色的桑树,嘴角抽了抽,带着人继续左转。 ...... 【看见一棵挂满白巾的树时,选择中间那条路。】 垂着无数白色布条的树非常巨大,巨大到能够容纳人在它的躯干中间开出一条路。 王柯他们从树身中间穿过,好奇地抬头打量,顿时被上方的图案吓一大跳。 在他们头顶上方,画着无数狰狞的鬼面。 “难怪说南蛮神神秘秘的,谁家在路上画这种东西。” “就是,刚刚没准备,魂儿差点吓飞了。” 几名士兵小声地嘀咕。 王柯抬起手,摸着头顶上方的图案。 也不知道是什么颜料,竟然一点不带掉色的,看着还非常鲜艳。就像是刚画上去的一样。 穿过一人多高的树洞,众人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石林。 石林入口处的左右各坐落着一尊巨大的石像。 左边石像是一头狰狞咆哮的猛虎,右边则是一位戴着佛珠,手臂上缠着一条蛇,紧闭双目的僧人。 王柯看着羊皮卷上的最后一句话——【成功穿过石林,就能进入南蛮禁地,直达王宫。】 这份羊皮卷上所记所写,便是唐文风与云朵所做的交易。 唐文风以解决南蛮大将军为条件,从云朵口中交换了如何顺利进入南蛮王宫的路线。 云朵知道这笔交易很冒险,且她完全处于被动。但凡唐文风反悔,侵占整个南蛮,她就会变成南蛮的罪人,死都不足以平息她的罪孽。 可是现如今这个局面,她愿意赌一把,赌唐文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赌他做出的承诺能够践行。 “走吧,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到了这里,羊皮卷已经没了作用。 云朵说,他们南蛮人天生就不会在石林里迷路,哪怕是走不一样的路线,最后也能走出来。 但是外族人没有他们的带领却不行。 哪怕是按照他们前面所走的同样路线,也会被困在石林之中。 对于这一点,南蛮人解释不清楚,便相信是他们的先祖在保佑他们。 王柯解下腰后的一捆麻绳,在腰上打了个结系好,交给身后的人。 如此这般,十人为一组,一行人小心翼翼进了石林。 进入石林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里面没有白色雾气。 石林高约两丈,就在石林上方还够看见弥漫的白色雾气,但是下方却没有一点。 石林上方和下方,简直像两个天地。 “边走边做记号,别忘了。”王柯说完,抬脚往前。 在石林里转了两个多时辰,王柯一行人成功迷了路。 “王哥,这里咱们之前是不是来过?” 一人指着不远处石壁上的十字:“真的走过!” 九人心里有些慌乱,齐齐看向还算镇定的王柯。 王柯安慰他们:“没事,别担心。大人还教过我其他的办法,咱们一个个试。” 九人:“什么办法?” 王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用耳朵听,用手去摸。” 说完,他闭上眼,一边摸着石壁,一边慢吞吞往前。 一个时辰后...... “咱们好像又回来了。” “不是好像,就是回来了。” 九人再度齐刷刷看向王柯。 王柯尴尬地咳了咳,镇定道:“不要慌,大人还教了我一招。” “什么招?究竟靠不靠谱啊?”有人持怀疑。 “应该是靠谱的。”王柯没敢把话说太满。 ”那个什么,你们谁帮忙搭个梯子,让我爬上去。”石壁太高太光滑了,没有借力的地方,光靠王柯一个人没办法上去。 在场都不是蠢人,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一个两个自告奋勇。 “我来我来!” 王柯将一颗绿色小药丸放入舌头下面,踩上士兵的肩膀。 最下面那个是最壮的,驮着两个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小心啊。” 王柯提醒了一句,脚下稍稍用力一踩,借力攀了上去。 下方两人哎哟一声就往后倒去。 其余人手忙脚乱接住他们,好悬没让人摔着。 上方,双臂攀在石壁上的王柯一动不敢动。 就在他眼前,不到一尺远的地方,一条通体乌黑,手指粗细的蛇正缓缓直起上半身,吐着信子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随着嘶嘶声,王柯心底升起一股毛骨悚然。 他出手如电,一把掐住黑蛇的七寸,手指用力,将其拧断后扔远,随即大吼一声:“跟上!” 双臂用力,整个人翻上石壁。王柯头也不回,两条有力的长腿在石壁上方疯狂飞奔。 他特意系在腰间的绳子垂落,下面的士兵只要跟着眼前的绳子就能跟上他。 于是上方一人在玩命狂奔,下方一群士兵紧追不舍。 换作不知情的看见了,恐怕会以为他们在追捕上方之人。 王柯这边的动静不小,分开走的另外几组闻讯而来,大部队慢慢汇合。 “卧槽!那是什么?!” 一名士兵无意间往上方扫了一眼,头发差点炸开。 他周围的人闻言抬头看去,嘴里齐齐发出卧槽。 在王柯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蛇在游动。 第255章 那咱们就拆了它。 第二百五十五章 那些蛇跟疯了似的,哪怕不小心掉了下去,也会以极快的速度爬上去,再度跟在王柯身后。 就好像,王柯是一个令人......蛇垂涎的香饽饽。 士兵之中不乏有怕蛇的,看见这一幕,整个人眼前顿时一黑,有种快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他们身边的人哭笑不得的一边跑,一边还要拖着他们,免得人半道上丢了。 撒丫子狂奔的王柯后脖颈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知道身后有东西跟着,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但他不敢回头。 一旦回头耽搁一会儿,他怕自己就没命逃出这座诡异的石林。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王柯眼前终于一亮。 这片仿佛看不见头的石林终于快到头了。 王柯再度提起一口气,撒腿狂奔。 跑到尽头,王柯一点没停,直接冲了出去,落地前极快地打了个滚卸力。 这时,他才一边粗喘着,一边回头往后看去。 那些一层叠一层的黑蛇将尽头的那一片密密麻麻覆盖。看得出来,它们很想继续追王柯,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没有游下来,只是在石壁上盯着他。 等到其余人顺着出口出来后,喘匀了气的王柯点了点人,发现竟然少了四十三个。 “人呢?” “死了!”回答的人心有余悸,“那些黑蛇从石壁上面掉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只咬了一口,人一会儿就不行了。” 而且死相特别难看,从伤口处往外扩散,皮肤变得青黑,皮肤下方出现一块又一块的深红斑块。 不到半刻钟,被咬了的人就会咳血不止,抽搐着断了气。 听完这人的话王柯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真特么险,幸好爷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跑得快。 ***** 不知道王柯等人险象环生,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圈的唐文风正坐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手里举着一支千里眼在观察对面。 千里眼是西域那边传来的。 柳士文在确定要打南蛮后,就托人花了大价钱从西域人手里买了一支。 唐文风在知道他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千里眼后,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冤大头一样,左边眼睛写着想,右边眼睛写着宰。 一个月后,柳士文收到了出自鲁疯子之手的千里眼时,心情复杂到不想说话。 总觉得他那三千两银子打了水漂,还没听到一个响。 唐文风曾经上手工课时,老师教过他们制作望远镜。 把大致原理和鲁疯子一说,凭借着鲁疯子那灵活且举一反三的脑子,要不是手工制作太麻烦,一个月远远不止做出三支。 “还没有信号,估计得等到晚上了。” 他们如今处在的这个位置的对面那座山头,就是云朵所说的,南蛮的禁地,同样也是王宫的方向。 唐文风收起千里眼,问道:“柳士文那边怎么样了?” 抱着手臂靠着树干的砚台道:“已经在叫阵了就看南蛮那边会不会应战了。” “会的。”唐文风说的十分肯定。 坐在另外一根枝桠上的常武好奇:“大人为什么这么确定?” 唐文风说:“如今南蛮一分为二,南越王和大将军各执一方势力,她们急需要一件事来稳固自己地位,安抚下方的民心。和大乾的这一仗,刚好是个机会。” 常武想了想,突然睁大眼睛:“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并没有。”唐文风瞅他一眼,“你真当你家大人是神啊,走一步算三步。我只不过是在得知南越王和大将军瓜分了南蛮国师手中势力之后才有这个想法。” 常武抓抓后脑勺:“那还是很厉害了,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下方的赵齐笑了声:“你那脑子只适合想想今天吃什么。太复杂的就别想了。” 常武气的拿刀鞘戳他,结果人一闪,没戳到,更气了。 这时,就听旁边的唐文风道:“所以咱们今天晚上究竟吃什么?” 荒山野岭的,为了不引人注意,又没办法生火。 砚台听了后,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里头是几个脸大的干饼子。 硬梆梆的,敲在树干上梆梆作响,和五仁月饼有的一拼。 唐文风欲言又止地接了一个到手里,感受着沉甸甸的份量,十分怀疑自己的牙会不会被硌掉。 好在瞧着硬,但是还能咬得动。就是有点废牙,以及噎得慌。 唐文风咬了一口,被那口饼子哽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噎的想翻白眼。 砚台一脸嫌弃地扔过去一个水壶。 唐文风连忙接住,拧开水壶后灌了一口,总算是将那口饼子顺了下去。 别说,这饼子难吃是难吃了点,但确实顶肚子,半个就吃的人打嗝。 几人在这片林子喂了五天的蚊子。 期间柳士文那边传来消息,两边人马已经开战。目前能够确定的,就是南越王和南蛮大将军都各自派了人。其余的,还待观察。 就在唐文风怀疑王柯一行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才一直没有消息时,耳边响起常武的大喊。 “烟烟烟!烟......噗!咳咳!” 常武一边费劲巴拉啃着饼子,一边时不时朝远处看一眼。 突然,远处山头缥缥缈缈升起一缕灰色烟雾,惊的他一口饼子喷出去,差点呛着自个儿。 唐文风他们忙定睛看去。 就见远处山头,那缕烟雾过后,一个光点咻地窜上天,啪地一声炸开。 此时天色还大亮,空中炸开的信号弹除了一直盯着的唐文风他们,很少有人注意到。 三个位置,放了三次信号弹后,唐文风他们确定了的确是王柯一行。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暗号,表示他们已经顺利潜入王宫,控制住了南越王。 赵齐捏着饼子:“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这才几天啊,南蛮王宫的守卫就算再无能,也不至于废成这样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唐文风将饼子收起来,这玩意儿抵饿,虽然难吃,但的确是好东西。 “万一是陷阱......” 唐文风沉声:“那咱们就拆了它。” 第256章 是啊,我坦荡的无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为了节省时间,事前说好的,等王柯他们进入南蛮王宫后,唐文风他们一行人则由云朵亲自带路。 云朵也没反悔,带着唐文风等人顺着先前王柯他们走过的路进入南蛮。 一行人在进入石林后,发现了中毒死在此处的士兵。他们身体上好多地方已经溃烂,发臭。 唐文风皱了下眉,盯着其中一名死去士兵的脖子。 “是蛇?” 两处紫到发黑的伤口,整个脖子肿胀到不成人样。 “离远一点。”云朵道:“我们南越有很多毒蛇。” 唐文风看着她:“你不是说石林里没有危险吗?” 云朵其实也很疑惑:“的确没有危险。”那些野物从来不会进入石林,他们南越人从小到大进进出出石林,别说蛇了,连只耗子都没瞧见过。 “算了,这事先放在一边,正事要紧。”唐文风道。 云朵撅了下嘴:“我还以为你会怀疑我,是故意给王柯他们指了一条死路。” “你不会。” “这么肯定?” 唐文风嗯了声。 云朵憋不住笑,嘴角翘起,追在他身侧:“为什么啊?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害你们?” 唐文风真诚建议:“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要,我就要听你说。”云朵跑到他面前,倒退着往前走,“快说快说。” “小心摔个狗吃屎。” “不会,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云朵催促他:“你倒是快说啊,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唐文风叹气:“因为......” “嗯嗯,因为什么?”云朵一双漂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你故意害死了王柯他们,我会用你的命去换南蛮的领地。” 话音落下后,身后原本还小声交谈着的人顿时安静如鸡,一个个装作没听见,实则好好竖起耳朵,满心好奇地等待着云朵的回答。 好一会儿,云朵才涨红了一张脸,又怒又恼地吼道:“唐!文!!风!!!” “诶,在呢。”唐文风揉了揉耳朵,“没聋,你可以不用这么大声。” “你真是......”云朵指着他,缓缓攥紧拳头,“你真是气死我了!” 唐文风很无辜:“你自己非要我说的。”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行行行,那重来一次?” ”鬼才和你重来一次!”云朵气的一脚跺他鞋面上,气鼓鼓地转身大步往前走。 唐文风疼得倒抽一口气,还得让赵齐赶紧跟上去,别让云朵走丢了。倒不是担心她遇到危险出什么事,而是怕跟丢了云朵,他们这一群人走不出去石林。 赵齐从唐文风身边走过时,忍笑道:“大人,你真是嘴欠欠收拾。” 说完就快步走了,免得等会儿挨骂。 唐文风气的磨牙,扭头看砚台:“我嘴欠?” “还好。” “我就说......”我也没说什么欠收拾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砚台慢悠悠补上一句:“就是偶尔让人手痒想揍你。” “咳,赶路吧。”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严重损坏他的形象,打住打住。 有云朵在前面带路,只用了一个时辰,一行人就穿过了石林。 从出口走出去后,唐文风回头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他好像看见最上面窜过一道黑影。只不过等他再想仔细看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大人,走了。” 前面的砚台喊道。 “就来。”将方才那一道黑影抛到脑后,唐文风小跑着跟上。 在唐文风他们紧赶慢赶往王宫而去时,王宫内的氛围却分外诡异。 王柯制住了一脸病容的南越王,他手下带来的一批人解决了大殿内的守卫,聚在他周围。 而在殿门口,传言病重被瓜分了势力的国师却不见一丝病态,一双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王柯手下的南越王,宛如盯住猎物的鹰隼。 而在国师左右,是全副武装的守卫。 “国师真是好算计。”南越王丝毫没有被人挟持的惊慌与恐惧,淡定地问道:“当初病重一事,是故意用来混淆本王派去打探的人?” 国师面上无悲无喜:“是。” “你早就和大将军私下勾结?” “并非勾结。而是良禽择木而栖。” 还没等南越王出声,王柯就憋不住笑:“说的倒是挺好听,不过就是给自己叛乱贴一层金,寻个好借口罢了。” 南越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位......所言极是。” 国师沉下脸:“这是我们南越的私事,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王柯吊儿郎当的:“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起码坦荡。” “坦荡?”国师不屑地冷笑,“若不是我私下交代,助你一臂之力,就凭你们这点人,能进入王宫?早在靠近时,就被乱箭射死了。” 王柯沉默。 在国师以为他无话可说时,他开口:“是啊,我坦荡的无耻。” 国师:“......” 南越王:“......” 其余的人:“......” 的确够无耻,不管敌方,还是自己人,都被他的理直气壮镇住了。 好一会儿,南越王才笑得肩膀直抖:“有趣,你是谁的人?” 王柯当即甩锅:“唐文风唐大人,这些都是和他学的。” “唐文风?”南越王惊讶,“云朵看上准备打晕了偷偷抢回来的那个?” 王柯:“???”什么什么?云朵姑娘还有这个打算?那可真是......好极了! 国师看他们竟然旁若无人地开始聊起唐文风和云朵,气的脸都快黑了。 她重重一跺手中权杖,打断二人就如何打晕唐文风的侃侃而谈。 “真是扫兴。”南越王懒洋洋地撩起眼皮,“说吧,你此番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国师冷哼一声:“王上在位二十三年,毫无建树。这个位子也是时候换个人来坐了。” “换人?换谁?不会是你吧?” “自然不是。”她对王位没有兴趣。 王柯直言道:“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那位大将军。” 国师没有否认:“能者居之。” 第257章 凉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所以国师为何不直接反了本王,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甚至不惜将大乾人引进王宫,挟持本王。” 南越王是真的挺好奇。 现如今前线交战,后方无人,国师如果想要反,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为何非要多此一举? 没等南越王想出个所以然,就见一人匆匆而来,附耳对国师说了什么。 国师看了眼南越王,什么也没说,突然带着人走了,脚步还挺匆忙。 “小子,你说她这是干什么去?”南越王问到拿刀架着自己脖子的王柯。 “你都不知道我又上哪儿知道去?” 王柯心想,等这事了结了,以后打死他也不想再来南蛮这个地方。不仅地方古里古怪,人更是捉摸不透。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南越王突然动手,想要夺走他的兵器。 王柯迅速翻手,长刀落下的同时被另一只手接住,空出来的那只手掐住南越王的脖子,抬脚用膝盖抵住南越王的脊骨,将其摁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南越王有身手,但不多。更何况是对上禁卫军出身,还被砚台这个前暗卫统领无情操练过的王柯。 “刀剑无眼,王上当心伤着。” 被人如此无礼对待,南越王也没恼,还笑着问:“唐文风身边的人都是你这种身手吗?”如果是,那难怪大将军派去刺杀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了。 死的不冤。 王柯诚恳道:“并不是,大多比不上我,但也的确有比我厉害的。” “真是可惜。”南越王叹道:“有你们在,唐文风那颗脑袋怕是不好搬家。” 王柯不悦,让人拿来绳子,把南越王绑了个结实。 他们跟着唐文风多年,说是下属,更像兄弟。 平时他们几个刺唐文风几句可以,外人说,他们就不乐意了。 让人看着南越王,王柯走到角落,低声对一人交代:“让他们分散开,别让人发现了。另外,一定要留意大人他们的踪迹。若是发现人到了,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交代给大人。” “是。” 等人走后,王柯才发起愁。 他们过来的人除开在石林死了的那些,穿过禁地时也没了十几个。 剩下的人大半跟着他潜进了王宫,余下的还在禁地外的那片林子里躲藏着。 若是他这边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好原路返回。这样起码不用全军覆没,还能回去报个信,以后给他们报仇。 但是现在国师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已经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早就跳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就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今,只能希望大人他们早一点赶到。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 被王柯惦记的唐文风此时正站在禁地外。 说是禁地,其实就是一片坟地。里面葬着南蛮的王族。 云朵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进去?只要穿过这片禁地,我们就能通过密道进入王宫了。” 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唐文风却不许其余人上前。不仅如此,也不许云朵过去。 “我的直觉告诉我前面不对劲。”唐文风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愿冒这个险。 “有什么不对劲的?”云朵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里葬着的都是我们王室的先祖,难道你还怕他们从地里爬出来害你不成?” 唐文风没有接话,沉吟许久后,一脸正经地询问云朵:“你们南蛮......越看重列祖列宗吗?就是祖先的尸骸重要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紧要关头还问这个,但云朵还是认认真真回答:“我们这里讲究的是人死后魂灵会去往天界,留下的只是一副皮囊,焚烧后才能让魂灵彻底断掉与凡尘的联系,不会再在人世徘徊。所以尸骸也不是那么重要。” “你们这里人死后会火葬?” “嗯。” “所以下面埋的都是骨灰?” “嗯。” 云朵皱起眉头:“你啰哩啰嗦的到底是想说什么?” “就是想确认这些骨灰重不重要。”唐文风道。 云朵迫不及待想回王宫,对他翻来覆去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已经有些不耐烦。 “不重要不重要!” “好的好的,不重要。”唐文风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挥手让人后退。 云朵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张嘴想要问,下一刻却看见砚台从一名下属一直小心翼翼背在身后的木箱子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圆球。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莫名的,她心底涌起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 唐文风回头:“找地方躲起来。” 其余人听到他的命令都找地方躲了,唯独云朵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唐文风啧了声,拉着她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要说南蛮就这点好,地界上的树大部分都上了年头,树干粗的能完美挡住两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朵终于回过神,低声问他。 唐文风嘘了声,让她别说话。 云朵疑惑不已,可是他不说,她又猜不出来。 不过下一刻云朵不用猜就知道了。 随着砚台飞快奔跑的身影响起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改良版的震天雷体积缩小了,威力却丝毫不减。 一颗扔下去,泥土纷飞。 云朵呆滞了许久后,猛地倒抽了一口气,指着唐文风的手都在颤抖:“你......你......” 唐文风推开她的手,扒着树干探出一点脑袋,看向前方。 那一颗震天雷将地面炸了一个小坑,倒了两座墓碑。与此同时,也让唐文风明白了不对劲在哪里。 就在他们先前站立过的地方往前一丈远的地面上,扎着几十支箭。 他们方才如果直接走进去,会不会被射成马蜂窝不好说,但死伤是难免的。 就连刚才还气的快晕过去的云朵也顾不上和唐文风生气,震惊地看着前方:“怎么会?” 唐文风道:“王柯他们被发现了。” 云朵扭头:“我没有......”骗人。 “我知道。” 被他这么信任,云朵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唐文风:“凉拌。” 云朵:“......” 第258章 毒虫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其实想要毫发无损穿过禁地也并非没有办法。 唐文风提议直接一路炸过去。 只不过还不等其余人支持,云朵就已经先炸了,差点撸袖子和唐文风同归于尽。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在唐文风他们绞尽脑汁儿想着办法时,满面纠结的云朵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几番欲言又止。 唐文风给砚台他们使眼色——别理她。 最后,还是云朵先憋不住,说自己知道另外一条路。只不过那条路万分凶险,她不敢保证能毫无伤亡的通过。 唐文风沉默许久:“要不......” 所有人看着他。 “咱们还是把你家的老祖宗炸了吧?” 云朵大怒:“绝对不行!” 于是乎,一行人只能跟着云朵前往毒虫谷。 毒虫谷谷如其名,里面生存着众多毒虫。云朵还是小时候从这里走过一次。 小时候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想去尝试,什么都敢去尝试。年纪大了之后,再也没有这种莽劲儿。 云朵在谷外上上下下爬了许久,采摘了众多草药,草草炮制过后,用树叶包起来,分给每一个人。 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一定要收好,不能掉了。这个药包能够驱散一部分毒虫。” 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道过谢后,仔细将药包收了起来。 分完药包后,云朵又找来了一些像笋壳的东西,让唐文风他们裹住小腿。 唐文风用细藤条绑好后,屈指敲了敲,发现这个像笋壳一样的东西还挺硬,敲起来有点像木头,但又能卷起来,实在是神奇。 做好准备工作后,云朵站在谷口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抬脚迈了进去。 唐文风一开始还以为云朵口中的描述有些夸大其词。 直到进谷后,前进了不到五丈,他就踩到了两条蛇,四只蝎子,一条蜈蚣,还在一棵长得像滴水观音的植物叶片下面看见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蛙。 这么短短一段路,五毒就看见其三,还有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 唐文风脸都绿了。 云朵走在前面,手里的棍子不停敲击身前的草地,看着受到惊吓慌乱的到处爬的毒虫,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从毒虫谷穿过去,能够通过一条暗道去往国师的住所。这是她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国师或许知道,毕竟很多事都瞒不过她。 走着走着云朵突然嘶了声,压低声音,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不要东张西望,用余光扫一丈远外的那棵菩提树。千万不要引起它的注意,继续安静的跟着我走。” 把话往后传了后,等到走过那段路,看云朵稍微放松下来,唐文风才小声询问:“那是什么?” 那棵菩提树上的一根枝桠上盘着一条通体白色的蛇,脑袋圆溜溜的,不过小指粗细,一尺长。细小的鳞片晶莹剔透,像玉一般。除此之外,它特别引人注目的一点在于,在它脑袋中间有一点红。 云朵低声解释:“因为它最喜欢待在菩提树上,所以我们叫它血菩提。别看它长得人畜无害,只要被它咬一口,神仙都难救。而且它脾气很不好,若是多看它几眼,或者靠近了,它都可能发火,攻击你。” “这个靠近是有多近?” “七尺左右。” 唐文风无语了。离着两米多远都要来咬一口,这已经不能说脾气不好,这特么是很不好! 不过到底是惹不起的大爷,他们只能躲着走。 “对了,你们在野外的时候,如果遇到蛇,被它们攻击,砍下蛇头后记得拍扁,因为有些蛇脑袋被砍了依然可以咬人的。”云朵说道。 想到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冲自己发动攻击,一群大老爷们儿的脸顿时跟刷了一层绿漆似的。 一路走的心惊胆战,尤其是在一个士兵不小心踩到了两只正准备交配的毒虫。 那两只毒虫个头奇大,整体呈深灰色,一眼看去,若是不仔细,还以为是两块拳头大的石头。 那名士兵一脚把个头更大的那只踩死了,飙出来一堆五颜六色的液体。 不等他嫌弃地在旁边的草上蹭鞋底,旁边小点的那只瞬间疯了。两条后腿疯狂蹬动,鞘翅刷的打开,后翅以极高的频率振动,发出尖锐的声音。 云朵脸色一变:“不好!快跑!” 眼看出口就在前方,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惊扰谷里的各种毒物。 一群人撒丫子往前方出口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名士兵鞋底沾有那只死掉的虫子身体里飙出来的液体,追击上来的虫子都朝他冲了去。 断后的砚台脸色严肃,不断用刀鞘将扑向那名士兵的虫子挑飞,抛向远处。 可是那些虫子不一会儿就又追了上来。 它们像是认准了那名士兵,一定要给死掉的那只虫子报仇。 一只又一只前赴后继往士兵身上扑去。 那名士兵不停拍着那些虫,落到地上就被他踩死。但虫子数量太多了,最后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发出阵阵惨叫,倒在了离出口三尺远的地方。 没过多久,那群虫子慢慢离开,只留下一具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云朵捂住嘴,赶紧扭过头。 唐文风艰难地问道:“就因为踩死了它们一只同族,它们就紧追不放要报仇?” 云朵咬着牙,将涌到嗓子眼儿的酸意咽下去:“被踩死的那只很大可能是雄虫,正在和那些雌虫交配。” 唐文风低声骂了句脏话。 其余人脸色也不好看。 眼看着都要出来了,结果就是这么倒霉。 “走吧。”云朵不敢看向那边。 赵齐道:“好歹把人葬了。” “没办法葬。”云朵说道:“它们会将卵产在那些血肉里。” 一群人听得脸色又是一绿。真他奶奶的操蛋! 离开这个山谷的范围后,云朵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长满青苔的石壁,四下摸了摸后,眼睛一亮,在一处地方按了一下。 三步远外的一块一人高的石壁刷的打开。 “走!”云朵拿出一支火折子吹燃,率先钻了进去。 唐文风招手,示意其余人跟上。 第259章 救国师。 第二百五十九章 密道的石壁上有灯座,里头还有灯油,云朵用火折子点亮一盏铜灯后,将其取下拿在手中。 后面的人看见她的举动,纷纷效仿。 密道有一些长,云朵带着他们在里头七拐八绕地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在一处石壁前停下来。 抬头拧动右上角的灯座,面前的石壁升上去,昏暗的光隐隐约约透了进来。 云朵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没发现人,这才往外走。 出去后,唐文风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密室。 终于进了来,云朵小小的松了口气,和他说:“这里在国师卧房下面,除了我,就只有国师和她身边的......” 唐文风眼神一凛,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云朵脸色骤然一变。 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过去,唐文风心里顿时也是一咯噔。 就在他们前方三步远的地方,立着一扇三折屏风,屏风后有一个人坐在那儿,正透过缝隙定定地看着他们。 刚才云朵才说过,这处密室在国师卧房下方,那出现在这里的,很大可能就是国师本人。 是她故意带着他们羊入虎口? 不不不,看云朵的表情,她像是也被惊吓到了。 唐文风强压下心头的猜疑,冲云朵使了个眼色。 云朵吞了吞口水,紧紧握着手中的铜灯往前,绕过屏风。 “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文风没等来云朵的确认,反而听见了这么一句愤怒的话,脑子瞬间迷糊了。 所以屏风后面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南蛮国师? 光靠猜的也猜不出来,还不如自己亲眼去看。 这般想着,唐文风抬脚上前。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云朵的愤怒从何而来。 曾经在大乾有过数面之缘的南蛮国师靠坐在一张三尺宽的窄床上,四肢包括脖子都被铁链锁着,而且看她无力垂落在床边的双腿,这是......废了? 云朵将手里的铜灯放到地上,激动地上前扯着国师身上的铁链:“这是怎么一回事?您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儿?谁做的?怎么敢!” 国师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许久不曾说话的沙哑:“识人不清,养虎为患。” 云朵愣住:“是阿其她们?” 方才云朵没有说话的话是——除了她,这个密室就只有国师和她身边的两名贴身侍从知道。 两名贴身侍从,一名叫阿其,另外一名叫阿诺。 二人都是国师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养在身边,吃穿用度就是比起云朵也不差了,说是侍从,其实更像国师的女儿。 国师闭上眼睛,脸上显露着疲惫与心寒。 云朵气的双眼通红,低头看见她的腿后又忍不住伤心:“您的腿......” 国师勉强笑了下:“还算她们有点良心,只是下了药让我双腿失去知觉,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废了我。” “她们现在在哪儿?我要去给您报仇!”云朵咬着牙道。 幼时南越王太忙,云朵是被交给国师照看的。可以说,国师对云朵来说,亦师亦母。 她不能忍受有人敢如此对她! 国师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还小,对付不了她们。她们现在和大将军勾结在一起,便是你阿娘怕也要吃亏。” 云朵不敢置信:“我阿娘她......” 国师道:“阿其和大将军的儿子育有一女,她们早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私下往来。大将军觊觎王位多年,早已等不及了。” 云朵吸了吸鼻子:“是因为大乾攻打我们,才给了她机会吗?” 一旁的唐文风突然心虚,低下头去。 国师摇头:“即便没有这一场战事,大将军叛乱也是早晚的事。如今,只不过是让她逮着机会将计划提前罢了。” 唐文风瞬间觉得腰板儿又能挺直了。 “我能做什么吗?”云朵很是无措。 “你要做的......”国师看向唐文风,“就是将他们带去见你阿娘。” 她对唐文风点了下头:“别来无恙,唐大人。” 唐文风摆出礼貌微笑:“您好。” 云朵抓着国师的衣服,小声说:“我本来就是要带他们去见阿娘的。” 国师:“......” 好一会儿,她才捂着闷闷的心口,对这个主动把“贼”往家里领的小姑娘说:“既然如此,那便去吧。走密道,别让人发现了。” 见云朵不动,她催促:“快些走,再过小半个时辰,该有人来送饭了。” 云朵抓着她的衣服不放:“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国师苦笑:“我如今和废人无疑,即便能脱困和你们一道走,也只是拖累。” 云朵难受的心口发酸。 想到还要靠她们的人带路,唐文风主动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这边多的是人能够背您走。” 全是大老爷们儿,别的不说,一把子力气是有的。 国师看了他一眼,有些动心,他们南蛮可没那么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她低头看着手上的铁链:“没有钥匙。” 唐文风后退一步,对砚台招手。 砚台离得不远,耳力极好的他已经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十之八九。 走到床边,不用唐文风特意交代,就开始捣鼓铁链上的锁。 好在阿其阿诺二人认为国师走不了路,不可能逃走,上的锁不是很复杂的。 砚台折腾了一番就给打开了。 听见咔的一声轻响,国师表情复杂。 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借大乾人之手脱困。 把她身上的铁链除掉后,常武非常自觉地上前来背人。 砚台和严肃武力高,一旦遇到什么事,肯定是打架的主力。而赵齐要跟着唐文风,自然只有他来出头。 其余人云朵不熟,是绝对不会放心把国师交给他们的。 临走前,唐文风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拉过砚台,附耳说了几句后,砚台独自留了下来。 常武背上国师,一行人灭了密室里的烛火,又原路返回,钻进了密道。 看云朵带着他们进了密道后,熟门熟路拐来拐去进了一条没走过的通道,唐文风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句,南蛮人真是属耗子的,专在地底打洞就算了,还神奇地分得清方向,也是挺牛的。 第260章 我要你们南越的领地。 第二百六十章 唐文风他们走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密室的门被推开。 “咦?灯怎么灭了?” 送饭的下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摸出火折子重新点亮桌上烛火。 跳动着的火焰发出微弱的光,缓缓将密室照亮。 “国师大人,该吃饭......” 看着空无一人的密室,送饭的下人怔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去。 特意留下来的砚台从隐蔽的角落窜出,一刀鞘拍在送饭人后脖颈,对方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晕死过去。 解决了送饭人,砚台拿过灯台,按开密道的门钻了进去。 沿途有唐文风给他留的记号,压根儿不用怕走丢。 砚台一路走一路捡着地上的铜板,捡到最后人都麻木了。一兜子铜板,沉甸甸的。 守在密室外的护卫见送饭人人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面面相觑的同时,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二人商量过后,壮着胆子打开了密室,然后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地上的送饭人。 其中一人心头一咯噔,快步走进去四下看了看,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顿时眼前一黑。 “快!快去通报国师,犯人逃走了!其余人警戒,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人士!” 国师府一下子戒备起来。 假扮成国师的阿其匆匆赶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密室后,简直是大发雷霆。 命人将看守不力的一干人等拖下去处罚后,双眼死死盯着那道紧闭的密道门。 “他们一定是去找王上了。” 阿诺瞬间慌了:“那我们怎么办?” 阿其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阴狠:“还能怎么办?通知大将军,尽快动手!” 阿诺迟疑着,还是转身离去。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她最没有主见,不管什么都听阿其的,如今还是如此。 ***** 殿内,王柯正和身边的人吐槽大人是不是把他们给忘了,要不然怎么信号发出去这么久了,还没过来。 他们对这边不熟,一边走一边找路,这才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大人他们有云朵带路,照理说应该很快就能过来的。 现在还没到,八成是干别的事去,然后把他们给抛到脑后了。 “唉,就知道我们不重要。” 唉声叹气的王柯没看见身边这位接受他吐槽的士兵冲他使的眼色,还在自顾自嘀咕。 直到一个重重的栗子敲在他头顶。 王柯嗷的一声惨叫,捂着脑袋转身,眼泪花儿直冒:“大人,你下手能不能不要这么黑?” 刚刚从密道出来就听见某人在那儿花式吐槽他,唐文风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都轻了。 “阿娘!” 云朵快步跑向被绳子绑起来南越王,担心地上上下下扫视她:“您有没有受伤?” 南越王摇头:“我没事。” 云朵松了口气,就要给她把绳子解开。 一把长刀横过来,悬在她双臂之上:“云朵姑娘,还请勿动。” 云朵扭头看过去,很是恼怒:“你什么意思?” 王柯没说话看向唐文风,示意他来解决。 唐文风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先前的来龙去脉,此时揉了揉额头,道:“我们把真正的国师救走,对方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候难免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 “逼宫。” 云朵愣了下,也反应过来。 唐文风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拼的就是谁更快。” 没再理会双眼迷茫的云朵,唐文风对南越王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越王笑着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绳子。 唐文风也笑:“我想这不影响您移步,若是您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让手下的人帮忙。” 南越王收敛笑意:“不必。” 二人去到宫殿后面,砚台和王柯对视一眼,打着放风的名头,光明正大跑过去偷听。 “你骗了我女儿,她很单纯。” “不是骗,是交易。” “呵,说的好听。既然是交易,那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唐文风道:“帮你解决心腹大患,还不算好处?” 南越王哪怕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也丝毫不显狼狈,定定地看着唐文风:“明人不说暗话,你想从我们南越得到什么?” 唐文风笑着说:“我要你们南越的领地。” “多少?” “三千里。” “好大的口气!”南越王直接气笑了,“唐文风,即便没有你们,本王也照样可以诛杀赤里朵。你凭什么开的这个口?你怎么敢开这个口?” “是,你的确可以解决掉大将军一派,但是你准备怎么解决?拿南越子民的命去填?” 唐文风道:“如今你们南越内忧外患,你......” 南越王气愤地打断他:“外患是谁引起的?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这里面有你的份儿!” 唐文风没有一点心虚,坦荡承认:“是,的确有我的份儿。” 在南越王“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中,唐文风补上一句:“但两国交战,我便是使了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不等南越王说话,他又道:“别告诉我,都到打仗这个份儿上了,您还准备坦坦荡荡?” 南越王很想说是,但她说不出口。 换作是她,可能使得手段比唐文风还要阴。 战场上论的是输赢,谁管你手段光不光明。 若是能赢,哪怕你是小人,也能将你捧成真君子。 南越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三千里不可能。真要答应你如此荒谬的条件,本王还不如带着整个南越入你们大乾。”要知道他们南越从南到北才将将三千里,这和要整个南越又有什么区别。 唐文风眉头挑起:“欢迎至极。” 南越王又想深呼吸了,和这小子说话可真是太气人了! 就在南越王不想理他,准备自己单干时,外头有守卫匆匆而来,面上带着掩饰不了的慌张。 “王上!王上,大事不好了,北戎......北戎向咱们出兵!如今已经快抵达边境了!” 听见这个消息南越王一时间怀疑自己今天没有睡醒,一整天都在梦里。 第261章 能得您惦记,唐某真是荣幸之至。 第二百六十一章 左思右想,她仍旧万分不解:“咱们和北戎中间不是还隔着一个大乾吗?” 来通报的守卫低声道:“他们就是从大乾过来的。” 南越王只觉得脑子更混乱了:“怎么会?大乾......大乾让他们借道了?” 守卫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们南越要完了。 现在正和大乾的兵马打着,又来一个北戎,他们简直是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兵力去抵挡北戎的进攻。 “王上,咱们......咱们要逃吗?” “逃?逃什么逃?往哪儿逃?”他们祖祖辈辈的根在这里,若是不战而逃,死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一旁安静的打量大殿内装饰的唐文风此时插话:“王上考虑的如何?可要答应唐某的条件?” 南越王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忽然福至心灵:“是你!是你把北戎引来的!”否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北戎为何会千里迢迢来攻打他们南越,而大乾还会大大方方让他们借道。 唐文风笑了笑,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怕南越王再不想同意,也不得不答应。 她的确能够不惜代价解决掉大将军赤里朵,可到那时,一群残兵败将,又要如何抵挡北戎的铁蹄。 到时候,和将整个南越拱手相让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她注定会成为南越的罪人,起码也要保住南越,等待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将今日的屈辱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可以答应。”南越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三千里绝对不可能。” 唐文风:“这个嘛,好说。”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差点把南越王气的想当场拿刀劈了唐文风的气氛中,二人终于勉强谈拢了。 南蛮划分给大乾总计十万平方公里,也就是一亿五千万亩的土地。 “唐文风,今日的账本王记住了。”南越王重重将王印盖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能得您惦记,唐某真是荣幸之至。”确认无误后,唐文风将写好的契约仔细收好。 在他转身要走时,南越王到底是憋不住叫住他,问道:“据本王所知,大乾的太子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为何还要如此死心塌地的为大乾做事?” “因为我是大乾人。”唐文风如此说道。 不管南越王信不信,反正唐文风自己是不信的。 他之所以做这么多,一个是因为他想,就这么做了。随心所欲罢了。 另一个深埋在心底的原因,是这个世界和他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太过相似。不知他这只从未来而来的蝴蝶扇扇翅膀,会不会改变千年后的局势? 虽然到那时他早已化为一抔尘土,但他仍然想做点什么。若是能够避开那段屈辱的历史呢?那今日的所作所为,便都是值得的。 “下令,让你手下的兵在手臂上绑一条红丝带。” 南越王狐疑地看着他,虽然搞不懂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吩咐了下去。 收到命令并且执行过后,远在战场上的士兵神奇的发现,对面大乾的人竟然不对他们动手......也不是不动手,只是不再对他们下杀手了。 其中一位士兵力竭后不慎摔倒,眼看刀就要落在他头上,下一刻,握刀的大乾士兵却硬生生转了方向,一刀劈在他脸侧的地上,溅起一堆沙石。 “没劲儿了就赶紧滚蛋!”大乾士兵踹他一脚,转身拎着刀去砍没有绑红丝带的南蛮士兵。 这名侥幸逃生的南蛮士兵蒙头蒙脑的当真滚了。 收兵后,南蛮这边属于南越王的士兵全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懂大乾那边发的什么疯。 而另一边大将军的部下死伤无数,还能站着的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两边一比较,南越王这边活蹦乱跳的士兵竟然有点心虚。 就在两边的将军因为这事吵起来的时候,下面急急来报,说是北戎大军压境。 众人听得俱是脑子嗡嗡作响。 这还打什么打,干脆投降算了。 就一个大乾他们都打不过,再来一个北戎......他们的死相绝对很难看。 战场上的事到底还影响不到王宫。 大将军在听闻国师逃走后,气急败坏的同时,点上人马,浩浩荡荡前往王宫。 此时的王宫大门早已紧闭。 城墙上站着一排排弓箭手,闪着寒光的箭头瞄准下方大将军一行。 唐文风低头往下看了看,道:“还是咱们大乾皇宫的城墙更好。” 王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南越王宫城墙撑死了也就两丈,他们大乾皇宫的城墙可是高三丈有余,接近四丈。 南越王在一旁听得额角青筋直蹦。你们大乾皇宫城墙高很了不起吗? 如果唐文风和王柯能听见她心里的话,一定会贱贱地回一句,是很了不起呢,起码不用担心谁随随便便就爬进来了。 “唐文风,你说要帮本王解决赤里朵,怎么解决?” “打开宫门,请君入瓮。” “开什么玩笑?!”南越王已经开始后悔签订的那个契约,这小子压根儿就不靠谱!她当时真是昏了头,被鬼迷了眼! “放心,既然你付了款,我们这边自然会保证完成任务。”唐文风再次道:“开门。” 南越王咬了咬牙,到底是决定相信一次,用力一挥手,让人吩咐下去。 下方宫门吱呀一声朝着两边打开,露出空旷无人的道路。 大将军赤里朵抬眼看着南越王:“你以为本将军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陷阱会踩进去?” 南越王决定眼不看为净,转身走了。 没得到回答的大将军眼神阴沉沉的。 旁边的假国师阿其低声道:“咱们进去吗?” 大将军思忖许久,开口:“你带一支一队进去看看。” 阿其噎住,虽然心里十分不愿,但不敢反抗她。只能硬着头皮带领一支五十人小队往大开的宫门走去。 一行人小心翼翼,仿佛一步一个雷一样,走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结果等他们提心吊胆进去后,发现四处空荡荡,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一头雾水的他们面面相觑,南越王这是放弃挣扎,准备不战而降? 第262章 此时此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阿其带着人从宫门进进出出,挑衅似的,也没人出面。 城墙上那一群弓箭手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摆着架势在那儿,也没有一人放箭。 此番举动,当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将军,进吗?”来回试探后,阿其骑着马回来询问, 大将军第一次觉得有些摸不透南越王的性子了。按照以往来看,这会儿二人应当兵戎相见,打的你死我活才是。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摆大乾所谓的空城计? 可你这城墙上站了一排的人,也没彻底空啊。 想不明白,还猜不透,大将军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城墙之上,不便露面的唐文风转身:“咱们也走。” “诶?不等他们进来了?” “反正他们早晚会进来,此时此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没有闲工夫在这儿罚站。” “啊?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王柯努力回想。 唐文风忧郁地吐出三个字:“上茅房。”天知道他这一泡尿憋了有多久。 王柯黑线:“那快去。”别憋太久憋出毛病。 唐文风一走,其余人也跟着走了。城墙上瞬间也空了。 下方的大将军一群人更是麻了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眼看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大将军一咬牙:“分成两队,一队随本将军进入王宫,另一队把守宫门,但凡有可疑人士,一律抓起来听候处置。” “将......将军,会不会太过冒险?”阿诺有些不安。她今天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便知道这是计,也得进去看看。”大将军说道。 阿其扫她一眼:“你若是怕了,不想跟我们进去,留在这儿便是。” 阿诺看她生气了,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她确实不敢进去。 阿其懒得听她解释,转过头去。 阿诺委屈地低下头,扣着手中的缰绳。 命令发下去后,一群人分作两队,一队跟着大将军,一队跟着留下的阿诺。 留下来的人挺不满的,这可是明摆着立功的好机会。 目送着大将军他们进入宫门,阿诺叹息一声,安静等待在原地。 许久之后,远处一处屋顶上,悄无声息出现一道人影。 砚台搭箭拉弓,全神贯注瞄准阿诺的心口位置,松开手指。 背对着后方的阿诺心头突然一跳,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正要下令让下面的人提高警惕,耳边却传来噗嗤一声。 那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帮着阿其处理过不少不听话的人的她最清楚不过。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声音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阿诺缓缓低下头,看着左边胸口窜出一截的箭尖,喉间发出含糊的几声,最后无力地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口中却只能徒劳地往外淌着血。 渐渐的,她眼前的一切被黑暗占据,身下慢慢晕开一滩血,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直到此刻,周围的士兵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有埋伏”。 话音落下,铁蹄声声响起。 近百骑兵从四面街道奔袭而出,领头的王柯手中长枪直刺一名慌乱的士兵,将其钉死在地面。 “杀!”他拔出长枪,用力挥动。 城墙上,不知何时再度出现的弓箭手搭弓拉弦,一阵阵箭雨落下。 大将军赤里朵带走了四千人,还留下三千。 甫一照面,惊慌之下难免失了冷静,但阿诺虽然死了,队伍中却还有领队之人,不至于陷入群龙无首。 在被王柯带领的人宰了近三百人后,他们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反击。 其中一名指挥在下属的护持下,一边躲避着上方射来的箭矢,一边试图给大将军报信。 只不过信号弹刚刚拿出来,她就仿佛被凶兽盯上了一般,后脖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生死存亡之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救了她。 察觉到不对的那一刻,这名指挥猛地蹲下。一支羽箭险险从她头顶擦过,射进身旁之人的腹部。 这名指挥扭头看去,就见是方才射杀了阿诺的那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一定要将此人抓住,大卸八块方可泄心头之恨!” 说是这么说,但砚台离得远,他们暂时靠不过去,只能远远地满眼愤恨地瞪着他。 王柯又解决了一人后,抬头往上看去,就见唐文风对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赶紧撤,没箭了。 南蛮这么穷?! 王柯简直不可思议,他还没打过瘾呢。 但没了上方的牵制,他们这点人还不够对面一人一刀的。 王柯立即调转马头,毫不恋战:“撤!” 一队人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只是少了那么一点。 幸存下来的大将军部下看着头也不回逃跑的那群人,心中暗恨。有本事继续留下来啊! “他们为什么走?” 指挥抬头看上方:“没人放箭了。” 左右两侧的人愣了愣后,嘲讽道:“感情是东西糟蹋完了。” 另一个道:“那现在可到咱们反击的时候了。” 两名指挥都没有说话,但表情显而易见,她们是同意反击的。 而城墙上,眼看王柯他们已经撤远,唐文风招手叫来严肃:“可以动手了,省着点用。” 严肃点头,随后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箱,从里头拿出一颗震天雷点燃。 瞧着引线快燃到底,他速度飞快往下方人群中一抛。 轰的一声,无数惨叫响起。 王宫内,正和南越王打在一处的大将军先是一怔,思索着这是什么声音,而后在手下的提醒中震惊回神:“你竟然和大乾合作了?!” 她听说过大乾研究出了一种神器,只需要一颗,就能炸伤炸死数十人。 南越王冷笑:“我为什么不能和大乾合作?” “你这是卖国!”大将军气愤不已。 南越王淡定反问:“你和东狄勾结就不算卖国?” 大将军语塞。 第263章 大人啊,属下只能为您做这么多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怎么会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眼看事情败露,再无隐瞒可能,大将军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如何?但我起码没有将人引来王宫。” 南越王沉默。 “回答不上来了?”大将军气焰越发高涨,“你引狼入室,你是南越的罪人!” “他只是帮忙。” “帮忙?说的好听。如今大乾是无冕之王,周边国家谁能抵抗得了他们的铁蹄?若是我们不和东狄联手,北戎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你想整个南越从今往后,都仰仗大乾的鼻息苟活吗?” “喂喂喂,过分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唐文风道:“我们大乾对你们南越可没有半点兴趣。” 大将军不屑地笑了声,脸上写着“你看我像傻子一样好哄吗”。 “说真的,我们对你们南越真没兴趣。”唐文风仗着身边有人保护,气人的话一咕噜一咕噜往外冒,“你们南越的领地多山林,瘴气重,毒虫多,还容易得湿气,在这里住久了容易短命。我们就算要打主意,也是打东狄那边的主意,毕竟平原可比你们这边适合生活。” 要不是这小子如今是自己这边阵营的,南越王都想动手削他。 可想而知,南越王都气成这样,大将军是更加火冒三丈,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了。 偏偏唐文风还卯足了劲儿往熊熊烈火上浇油:“不过你们南越边界的地盘还勉强可以,所以我和你们王上做了笔交易。用你们的一小部分靠近边界的领地,换我们大乾的援助,这买卖是不是挺划算?” 大将军不敢置信地看向南越王:“你......你竟然......” 南越王没有半点被指责的心虚:“等到东狄攻入南越,丢掉的可不止这一点领地,整个南越都可能被那群贪婪的豺狼吞入腹中。所以,我不觉得我的做法有任何不对。” 大将军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 因为她自己也明白,与东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而且,东狄之所以同意和她合作,也是因为她事先允诺,事成之后,会划出一座城给他们做报酬。 她的所作所为,和南越王并无不同。 不,还是有不同。 大将军眼神复杂地看着唐文风,此人起码答应了帮忙,就立刻着手。而东狄那伙人,如今还在观望。 看着周围死伤无数的自己人,大将军用力闭上眼睛,败了啊。 不过...... 她嘴角微微翘起,笑得阴狠又夹杂着一抹痛快,唐文风,你让我不好过,也会有人让你不好过。 我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 ***** 凉州府衙。 “诶诶诶,天色还早呢,别急着关门,说不得等一会儿大人他们就回来了。”背着手照例来门口溜达的仇师爷叫住准备关门的官差。 “大人这是走的第几天了?”官差放下关门的手。 旁边的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好像是第五天了。” “什么第五天,是第七天了。”章鱼嘲笑道:“一群大算盘。” 大算盘这词儿是唐文风有一次骂常武的时候被他们听来的。因为常武算错了货,唐文风笑骂他是大算盘,数都数不清。 “唉,平时大人在的时候,有时候挺怕他的。现在一下子这么多天见不到,还怪想的。” “想?想大人骂你是猪?还是拿着戒尺追着你揍,逼着你认字?” “啧,你好意思说我,昨天是谁在那儿一直念叨大人怎么还不回来的。” 二人一言不合就开始互相拆台,看的仇师爷和章鱼忍俊不禁。 就在他们吵吵闹闹时,一直在后院的几头老虎突然跑了出来,仰头嗅了嗅,一张毛脸瞬间凶神恶煞地皱起,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章鱼几人面面相觑。 大头低吼一声,冲章鱼他们往外甩了下头。 “大头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出去?” “天都快黑透了,你们就别出去了啊。” 大头不耐烦地又吼了一声,这一次直接上前,张嘴咬住了仇师爷的衣摆,把他往外拖。 可怜仇师爷大几十岁了,差点吓尿:“这......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嘴啊!” 章鱼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不行。 眼看包子它们也要张嘴来咬他们,害怕得连连后退,不停摆手。 几头老虎看了他们一眼,拖家带口转身跑出大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昏暗的街道尽头。 “吓死了,它们这是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 “师爷会不会出事啊?” 方才他们可是亲耳听见师爷一路惨叫着被拖走的。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章鱼揉了揉额头:“算了算了,赶紧把门关上,明早天亮了再去找人和老虎。” “好。” 就在他们刚刚把门关上,转过身的瞬间,眼前一片刀光闪过。 章鱼三人捂着脖子缓缓跪倒在地。 他们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一群黑衣人。 “走,将死之人,不必再理会。太子交代了,要活捉唐文风。”领头的黑衣人闷声闷气地道。 太子?大人有危险! 章鱼三人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只能无力地面朝下摔在地上。 不多时,后院响起了刀剑相交的声音,还有哭喊和惨叫。 章鱼强撑着一口气,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地上艰难写出一个“太”字,然后努力往前爬了爬,趴在上面,用身体将其遮住。 大人啊,属下只能为您做这么多了。 如果有下辈子,您可得早点来凉州啊,兄弟们跟着你很高兴。 ***** 大将军眼看大势已去,自裁了。 她一死,她的部下瞬间六神无主,在南越王放话降者不杀后,纷纷扔了兵器。 先前王柯还没打过瘾,此时匆匆忙忙赶过来就是想再打一场,结果来迟了,没能赶上,见状转过头正想和唐文风吐槽两句,却见他表情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唐文风按着狂跳不已的眼皮:“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柯笑道:“现在除非太子找你麻烦,不然哪儿会有不......”他脸上的笑缓缓收敛。 唐文风咬紧牙关:“回凉州!快!” 第264章 嘿,大人这耳朵可真好使,连是不是自家老虎都听得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南越王解决了大将军一派的人后,正准备摆宴款待那个说话气人的唐文风,却没能找到人。 最后还是云朵猜测,他们是不是回凉州去了。 南越王想不明白,这小子瞧着可不像是这般做好事不留名的。 不过人都已经走了,她不可能还带着人去追。要是让人误会她卸磨杀驴可不就好了。 大乾和北戎的大军可还在边界驻扎着没走。 下面的人对此心惊胆战,很是怀疑他们两边的人是不是准备反悔,再次联手攻打他们南越。否则为什么明明已经停战,还不离开。 只有南越王知道,大乾和北戎是在等东狄那边的人过来。 那群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豺狼,到时候在边界碰见这俩,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南越王幸灾乐祸的想道。 与南越王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唐文风一行。 带着人跑不快,他们让赵齐和常武带着士兵慢些赶路,他们几人则连夜往凉州赶。 这条路是南越王告诉给他们的,比先前那边稍远,但是安全,如此一来,连夜赶路能省下不少时间。 在山林里穿行了两天两夜,几人找了个稍微宽阔一点的地方坐下来歇息,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一路上唐文风都没怎么说过话,砚台等人有些担心,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他们也怕回去后看见不好的场面。 “吼——” 忽然,远处响起一声虎啸。 砚台立刻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王柯几人则围在唐文风身边警惕着。 一声虎啸响过后,接二连三又是几声。 唐文风站起身,将挡在面前的王柯往旁边拨了拨。 王柯疑惑回头:“大人?” “是大头它们。”唐文风将手指抵在唇边吹响。 “吼——” 这下就连王柯他们都听出来了虎啸中的激动之情。 “嘿,大人这耳朵可真好使,连是不是自家老虎都听得出来。”几人笑着说。 但唐文风笑不出来,脸色还越发的差。 大头拐回来的媳妇儿快要生了,如果没出什么事,它们绝对不会冒冒然离开府衙。 砚台也想到了这一点,扭头瞪了那几个龇着大牙乐的。 王柯他们莫名其妙挨了记眼刀子,委屈又不解。做什么又瞪他们?他们也没说什么不妥的话吧。 很快,两抹黄色一前一后出现在不远处,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 大头和包子一边叫,一边拿脑袋蹭唐文风大腿,蹭了后咬着他的衣摆往一个方向拽。 “走。”唐文风摸了摸两头老虎的脑袋,抬脚。 几人跟在大头和包子后面在山林里转悠,就在他们怀疑这两头老虎是不是迷路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哎呀,小黑煤炭不要咬,老头子我就这么一身衣服,咬坏了该没得穿了。” “是仇师爷!”常武大嗓门儿。 不远处坐在一根倒塌的枯树上和小老虎玩拔河的仇师爷一下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连忙站起来,带的小黑煤炭摔了个跟头,不满地冲他嗷嗷叫。 仇师爷顾不上它,快走几步:“是常武吗?是不是常武?” “是!”一只手将从树上垂挂下来的藤蔓拨开,常武出现在了后面。 仇师爷兴奋地直拍大腿:“大人呢?大人是不是也回来了?” “都在都在。”常武穿过藤蔓,将比较碍事的几条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仇师爷便看见了后头的唐文风几人,顿时老泪纵横:“大人啊~” 看见他还活蹦乱跳的,唐文风心里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仇师爷直接指着趴在边上看着他不许他离开的黑虎告状:“这几个坏家伙把我生拉硬拽带进山里的。”他叹了口气,“我不在,也不知道家里那些小的会不会翻出天去,” 唐文风心头一跳:“你说是大头它们把你带进山的?” “是啊。”仇师爷道:“前几天晚些的时候,天快黑了,它们几个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突然从屋子里跑来大门口,咬着我衣服把我拖走了。”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叹气:“到底是年纪大了,反应慢,腿脚不好使。章鱼他们几个小子就没让大头它们这几个坏家伙咬到。” 一番话,直接让唐文风几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衙门绝对出事了。 动物,尤其是这些猛兽,对危险的感知能力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较的。 唐文风沉声道:“回去。” 仇师爷不明所以,刚刚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全都变脸了? 怀揣着一颗充满疑问的心,仇师爷跟在唐文风身后,告别好几日的了山林野人生活。 ***** 凉州。 “分家分家!我再也受不了了,今天这家必须得分!” 在地里忙碌了一上午,女人回到家做好饭菜后,装了一些进碗里,端去喂腿受了伤的丈夫。 等到伺候丈夫吃完饭再回到堂屋,桌子上的菜一点不剩,碗盘跟舔了一样干净,窝头只剩下半个,上面还有咬过的牙印,锅里的菜粥只剩下锅底的一点,刮下来怕是只有小半碗。 嫁过来这么多年,因为各种委屈和偏心所积攒的怨气和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女人歇斯底里掀翻了桌子,拿起劈柴的斧头用力砸着锅。 巨大的动静招来了那群吃完饭就甩手走人的自家人。 “你疯了不成!遭瘟的!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钱!”女人的婆婆看着一地狼藉心疼地差点抽过去,指着女人破口大骂。 “我是疯了!”女人举着斧头,表情凶狠,“我早就该疯了!” 她用力将斧头劈在泥墙上:“今天分家,必须分家!” 女人的公公驴脸一拉,呵斥道:“我们老两口还活着呢,你就嚷嚷着分家,谁家当媳妇儿的像你这样!” “她们的确不像我,不像我活的这么窝囊!”女人咬着牙说,“家里家外都是我在做,结果饭菜都吃不上一口!” “做媳妇儿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你知道委屈?” “那大嫂她们凭什么可以什么都不做?” 被女人的质问堵住话,她婆婆愣在原地。 第265章 完了完了完了,那小子回来后怕是要疯。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女人的大嫂撇着嘴,道:“没办法,谁让我们那口子争气,能挣到钱呢。你啊,没本事就憋着。” 女人怒道:“成哥以前挣得钱难道就不是钱?” 女人的二嫂笑:“那谁让他现在挣不到了呢。” “你们......”女人气的要举斧头和她们拼了,却不想门外传来动静。 扭头一看竟是她那卧病在床的丈夫,被自家七岁的女儿艰难扶着挪到了门外。 “欢娘,去衙门吧,去请大人来主持分家。” 女人的婆婆忙道:“家丑不能外扬,谁家分家还闹到衙门去的,传出去多难看。” 要脸是一回事,另外一个原因,实在是当初那一场公开审案处刑,让他们怕了唐文风了。只觉得这位大人瞧着斯斯文文,其实芯子是个狠辣的。 男人一脸失望地摇头:“你们也没当我是一家人,我又何必再顾忌这么多。” 女人笑了笑,用力一点头:“我这就去。” 其余人还想拦住她,结果差点被女人拿斧头砍了。这才知道她是来真的。 这下子没人敢再上去拦,毕竟命是自己的。 女人出了家门就直奔府衙,可惜到了后,却发现大门紧闭。 对面摆摊的小贩看她在衙门口来来回回地走,扬声道:“没什么大事就别等了,这些个官老爷估计是有什么事出去了,门关了好几天了。” 女人听了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真的是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今天请不到人回去,那她还得在那个家里继续待下去。 女人不停扣着手,在原地来回又转了几圈后,咬了咬唇,抬脚上了石梯,走到紧闭的大门前。将眼睛贴在门上,透过那条中间那条细缝艰难地往里看。 这一看之下差点把她的魂儿直接吓飞。 只见大门后不远的地方,地上趴着两人,再远一点的地方趴着一人,更远的地方,横七竖八倒着好些人。 女人瞳孔震颤着,喉头滚了滚,酸意涌到嗓子眼儿,半晌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她口中发出。 府衙被灭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府城。 一些曾经受过衙门帮助,比如说石柱子一家,自告奋勇翻墙进去,从里头把门给打开了。 其他人不敢进去,这些人便结伴往里走。 好些人脸色铁青,瞧着快吐了。 凉州天气炎热,人死了好几天,这味儿确实不好闻。 “老天爷不长眼啊,这可都是些好孩子啊!”石大爷抹着泪道。 “谁说不是。”旁边的人点头附和。 石柱子几人四处转了转,擦着汗跑过来,对他们摇了摇头,道:“没看见唐大人,也没看见那位经常跟在唐大人身边,总是冷着脸的官爷。” “那位很喜欢笑,姓王的官爷也没瞧见。” 几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发现好些人都没在。 “他们是被人抓走了,还是逃了?” “不知道。” 石柱子突然道:“咱们去工坊那边,那儿的鲁工和唐大人他们关系很好。” 一行人连忙转身出了衙门,一路跑去了工坊。 鲁疯子一直在试图缩小连弩的体积,把自己关在屋里好长一段时间了,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连睡觉都在这个屋子里打地铺。 埋头钻研的鲁疯子没人敢去打扰他,因为发起火来是真的恐怖。 上行下效,工坊里头的人被他带的也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因此府衙的事,只在一些工人之间传播,上头的人就没一个知道的。 这会儿猛一听见这个消息,被人叫过来的姬家人眼珠子差点吓出来:“你......你等等!我这就去通知我们家主......不是,鲁工!” 在鲁疯子这里,比起家主这个称呼,他更喜欢听人叫他鲁工,所以在这儿的姬家人都习惯了这么叫。 刚刚也是一时间太过震惊,这位姬家人才没能反应过来。 今早天快亮才睡下,鲁疯子脑子都一胀一胀,晕晕沉沉地听见有人疯狂敲门,简直气的脑仁儿疼。 带着浓重的起床气打开门,正要张嘴开骂,就见门外的姬家人脱口而出一句话“衙门出事了”。 鲁疯子顿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姬家人摇头:“我也不清楚,刚刚才听说的。” “啧,要你有什么用。”鲁疯子一把推开他,大步往外走。 工坊门口,石柱子他们蹲在墙根儿边唉声叹气,突然眼前出现一双布鞋。 抬起头一看,是一个满眼红血丝,一脸大胡子的男人。 “边走边说,衙门出什么事了?” 石柱子几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前面大步快走的鲁疯子,一边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将衙门里的事说了一遍。 鲁疯子听得直揪胡子:“完了完了完了,那小子回来后怕是要疯。” 他是知道唐文风和柳士文准备攻打南蛮的计划的。因为他曾带着人加班加点赶了一批震天雷出来。 石柱子还不放心地询问:“唐大人不会出事吧?” “他肯定不会出事。”说完,鲁疯子又自言自语,“但有些人会不会出事那可真是不好说。” 真是作大死!你说你好端端的,干什么非要和他较劲,还牵连他身边的无辜人。你不知道这臭小子很护短吗? 鲁疯子边走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几人匆匆忙忙赶到衙门后,围在外头的人越发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挤的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啊!”石柱子几人艰难护着鲁疯子挤进去。 鲁疯子对衙门里的人可比石柱子他们熟悉,里里外外飞快走了一圈,道:“还有活口!赶紧仔细找找!” 石柱子他们连连点头,散了开去。 就在鲁疯子他们恨不得掘地三尺时,衙门外面传来骚动,闹闹哄哄的。 鲁疯子一脸不耐烦,准备去把大门关上。 结果从后院一转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唐文风一行人。 仇师爷一脸不敢置信,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唐文风倒是一脸冷静,但鲁疯子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他快步走过去,张嘴:“那个......” 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见唐文风脖子青筋鼓起,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人!”砚台等人惊慌地伸出手。 第266章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鲁疯子愣愣地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昏过去的唐文风看了一眼,才总算是回过神,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草草草!快请大夫!快!” 慌了神的常武转身就往外跑。 砚台将人背起来,快步去了后院,就近找了一间屋子,一脚踹开门,把人放到了床上。 王柯呆呆地看着眉头紧皱的唐文风,喃喃道:“大人不会死吧?” 给唐文风把脉的砚台横了他一眼。 严肃一把捂住王柯的嘴,把他拖了出去:“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 王柯忧伤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小声说:“离开之前,我还和他一起吃过酒。那酒特别难喝,是他自己酿的,当时我还嫌弃来着,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严肃看他眼眶红了,自个儿也憋不住酸了鼻子,撇过头去飞快抹了把眼睛:“会报仇的。” “能吗?那人的身份......咱们能报仇吗?” 原本还很肯定的严肃沉默了。他此时才想起动手的人是谁,面对着王柯的询问,他也不知道。 二人在门外发着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砚台走了出来。 王柯和严肃听见声音回过头:“大人怎么样了?” “气急攻心,吐了血反而是好事。”砚台捏了捏眉心,愁的不行,“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敢肯定,哪怕有皇上出面,只要大人还活着,就会想方设法弄死太子。 砚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惨状,他效忠的是皇上,按理说不该有如此叛逆的想法,因为那是不忠。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太子在他面前,他真的会立刻杀了他。 “收拾几间空屋出来,把人搬进去,等大人醒过来,把人葬了。”砚台道。 王柯和严肃点点头,转身办事去。 鲁疯子走出来,左右看了看,小声问砚台:“皇上那边会不会因为太子处置唐文风这小子?”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大臣。 换作是他,他也会包庇自个儿儿子。 砚台想说不会,但又想起皇上膝下就两个儿子,还只有太子稍微拿得出手。一时间也不确定了。 “要了命了。”看他这个表情,鲁疯子哪还有猜不到的,“你说,咱们要不要逃?” “往海外逃吧,大乾的水师不行,十年八年的应该找不着咱们。”鲁疯子嘀嘀咕咕,还真在认真思考逃命的可行性。 砚台有些心累,不想接话。但听他越说越离谱,都到了找个小岛,打跑野人土着,占领土地,自己称王称霸了。 “大人不会逃的。”为了耳根子清净,砚台忍无可忍地说道。 畅想未来的鲁疯子思路被打断:“啊?为什么?” “直觉。”砚台道:“大人就算是死,也会想尽办法拉着太子一块儿死。” 鲁疯子哼了声:“那要是拉不了呢?” 砚台垂眸:“我会杀了太子。” 鲁疯子差点被口水呛死:“你也疯了?” 别人不知道,曾经算是皇室一员的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暗卫从始至终效忠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哪怕皇帝将暗卫送人,下令让暗卫听从其他人的命令。他们脑子里效忠的第一人依旧是皇帝。一旦遇到什么事,暗卫会毫不犹豫抛弃现在的主子,重新做回皇帝手下的一把刀。 砚台看着他:“我效忠的是皇上,并非太子。只要他没坐上那个位子......” 未尽之言鲁疯子瞬间明了,只要太子还是太子,砚台就不会效忠他,自然也能动手杀了他。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鲁疯子嘟囔,“为什么偏偏我还觉得挺有道理。” 砚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继续站在门口当门神。 很快,常武背着一个老大夫汗流浃背跑了来。 这位老大夫早就已经退了下去,在家颐养天年的。这会儿让常武强硬地请了过来,一把老骨头差点颠散了。 坐下来后,老大夫没好气地训斥了常武几句,在他一脸讨好的赔礼道歉中,手指搭上了唐文风手腕。 把完脉得出的结论和砚台一样,气急攻心。 提笔写了张方子,老大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唐文风道:“小伙子,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开一点,别去鸡蛋碰石头。若实在是忍不了,那也要让自己变得再强大一点。”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老大夫也能猜出一二。 唐文风低低应了声。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老大夫摇着头往外走。 走了几步回头瞪还傻站在床边一脸担心的常武:“臭小子,还不快些背老夫回去!” “来了来了。”常武跑到老大夫面前半蹲下。 老大夫趴到他背上,回头叮嘱道:“是药三分毒,喝了药若是身子好些了,不憋闷了,就别给你们大人喝了。” 砚台点头道谢:“晚辈记住了。” 老大夫摆摆手,催促着常武赶紧走。 晚些,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大头和包子回来了。 回来后凑到床边去看唐文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两只爪子搭在床边用脑袋顶他的手臂。 唐文风摸了摸它俩:“我没事。” 大头和包子又蹭了他一会儿这才离开。 出了门,两头老虎看赵齐他们在来来回回的搬人,歪了歪脑袋后,站在原地动了动鼻子,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守在门外的砚台眼皮一跳,赶紧叫来王柯,让他跟着大头它们。 王柯急忙追了上去。 就见大头和包子一路奔去了粮仓,两只爪子搭在一人多高的装粮食的大陶罐上不停地叫着。 想到什么,王柯连忙上前,挤开了两头老虎,屈指敲了敲陶罐。 “里面有人吗?我是王柯,我们和大人都回来了。有人的话应一声。” 来来回回说了好多遍,许久之后,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顶上压着石头的木盖被推开,一颗脑袋伸了出来。 是代倩。 “王哥!”这姑娘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王柯心里也难受的不行,声音抖着:“诶......” 第267章 蠢货!蠢货!蠢货!朕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陶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代倩的小妹代禾,还有一个叫庄琴。 她们三个是被徐彩蝶藏进陶罐的。但是徐彩蝶这个善良却不被命运善待的女人却死了。 “王哥。” 外头有人喊道。 “来了。”王柯走出去,“怎么了?” “地上有字。”来人道。 王柯跟着他走到靠近府衙大门的地方,看见了章鱼,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太”字。 一股酸意涌上眼眶,他笑骂着:“傻小子,不用你说我们也能猜到是谁。”他说完一把捂住脸。 帮忙搬人的石柱子等人不敢出声,轻手轻脚把人抬走了。 几天后,跟着去往南蛮的一部分官差回来了。 进门后还吵吵嚷嚷的,喊着留守的兄弟们的名字,让他们赶紧出来接待凯旋的英雄。 谁知道他们闹过一通,府衙里仍然是安安静静的。要是以往他们这么喊,早就被留下来的人群起而攻之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升起不妙的感觉。 这时,面容憔悴的仇师爷走了出来,看见他们后勉强笑了笑:“你们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没。” “师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仇师爷摇摇头,叹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走吧,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一群人心头不安地跟着仇师爷去了后院。离得老远,他们就闻到了香烛纸钱的味道。 专门收拾出来供奉牌位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人。 官差们看清是谁后大惊失色:“大人!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唐文风一向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不错,偶尔生气过不了多久也就气消了,所以头发一直长得很好。 但是这会儿头顶靠近右边一点,长了一缕白发,不算多,但特别显眼。 “回来了。”唐文风没有回答,只是说,“进去上炷香吧。” 官差们忐忑地你推我我攘你进了屋子。 一抬头,便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牌位。上面刻着他们日夜相处的人的名字。 “怎......怎么会?” “大......大人!大人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赵齐连忙拦住激动的官差,低声道:“大人这几天精神不太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 等到从赵齐口中得知了发生了什么后,一群大老爷们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骂着。 唐文风尚且在太子那儿吃了大亏,这些人恐怕还不够太子一根手指头摁的。 所以赵齐没告诉他们是谁动的手,只说可能是仇家。 等到他们哭声渐歇,赵齐道:“你们......你们别怪大人,这个仇,咱们总有一天会报的。” “不会的,我们不会怪大人。” 官差们抹着泪。 虽然没有大人,他们可能不会遭遇这场祸事。但比起以前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他们还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更好。 起码有奔头,有希望。 而这一切都是大人带给他们的。兄弟们私底下都在说,要是能早点遇到大人就好了。 赵齐叹了声,拍着他们的肩膀:“赶了好几天的路累了吧,去吃饭,吃完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官差们蔫蔫地点点头:“好。” 书房里,唐文风低头看着那纸从南越王手里得来的契约,手指在王印上划了划。 “砚台,这里发生的事你告诉皇上了吗?” “还未。”顿了顿,砚台又道:“但想必皇上也快知晓了。” 普天之下,只要上面那位想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帮我做一件事。” “大人你说。” “带着人再去南蛮走一趟,让南越王重新拟订一份契约,契约内容按我说的拟订。” “她若是不愿呢?” “那便再打一场。” 砚台点头:“是。” 等到听完唐文风让南越王重新拟订的契约内容是什么后,砚台猛地抬起头。 唐文风笑了笑:“你要告诉给皇上吗?” 砚台两颊抽动了几下,最后深呼一口气,摇头。 “那就去吧。” 砚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唐文风看着窗外的池塘出了会儿神,随即将摊在桌上的那份契约拿起,悬在跳动的烛火上,眼睁睁看着火舌卷起,将一个个字吞噬。 ***** 京城。 “蠢货!蠢货!蠢货!朕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 乾文帝收到凉州那边送来的消息后,大发雷霆。 外头候着的宫女太监以及禁军侍卫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一点动静就惹来殿内的怒火,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新平长公主看了眼地上的密信,想了想,走上前将其捡起。看乾文帝没有阻止,她将密信翻过来,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看完后,她惊呼一声,随即连忙捂住嘴,眼中全是不敢置信:“锦儿做的?” 乾文帝跌坐在扶椅上,往后靠着椅背,闭了闭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失望:“除了他还会有谁。” “怎么会?他怎么能这么做?好几十条无辜百姓的命啊!”新平长公主用力捏着密信。 乾文帝苦笑:“别说你,就是朕也不敢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是知道太子一直和唐文风在暗中较劲,也有意放任这种情况。毕竟这个位子上坐着的人,不需要良善之辈。 但他万万想不到,崔锦这次竟然敢发这种疯。 几十条人命啊,都是无辜老百姓,他怎么敢的? 乾文帝突然怀疑起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立崔锦为太子。 老二虽然比不上崔锦,但他莽撞无脑,却不会如此滥杀。 “皇姐,你说朕是不是错了?”乾文帝第一次感到迷茫,“朕没能做一个好父亲,没能好好教导他们。” 新平长公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乾文帝是个好父亲吗?不是。 崔锦这根笋长歪了能怪他吗?好像也不能。 因为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皇子好好坏坏都有。包括乾文帝自己也没得到先帝的教导。 “现在怎么办?”新平长公主不想再提崔锦,转而问道:“出了这种事,文风还肯帮你守着这江山吗?” 乾文帝拨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语气很肯定:“他会的。” “为什么?” “因为他想杀太子,就必须借朕的势。” 新平长公主看着他,眼神复杂:“那你会为了保全太子,对他下手吗?” 乾文帝眼帘颤了颤,闭上眼不再说话。 他会为了保全太子杀了唐文风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268章 本官也终于不用再看见你们这群刁民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凉州。 “大人,纺织厂那边要开门吗?” 因为他们去了南蛮,本来应该在纺织厂做活的孟情等人便收拾了东西回了府衙,暂时关了纺织厂。 哪里知道这一回就丢了命。 “继续关着吧。”唐文风疲惫地放下手中笔。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一睡下,他就会梦见当日回到府衙里看见的那一幕。一地干涸的血,一地安静的人。 赵齐担心地看着他:“要不要再看看大夫?” 唐文风摇头:“不必。” 虚掩的门突然被重重推开,常武黑着脸跺着重重的步子走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谁招你了?”赵齐纳闷儿。 常武粗声粗气:“还不是那群刁民。” 唐文风先前经常这般吐槽凉州的百姓,他们便也学到了。 “他们做什么了?” “他们......”常武开了口又顿住,想了想一挥手,“算了,不说了。” “说。”唐文风看着他。 常武这才不悦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那一天好些人围在衙门外面,看见了里头的惨状,回去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等到彻底传开后,已经从“衙门死了好些人”变成了“衙门就没几个活人了”。 当地的百姓本来大部分又听风就是雨的,比起唐文风他们这些外地人,自然更相信本地人说的话。 之前被唐文风他们收拾过的那些人趁此机会煽风点火,大肆宣扬唐文风是扫把星,今天害死了衙门里的人,明天说不定就会害死他们这些无辜老百姓。 撺掇着凉州城的百姓拧成一股绳,要把唐文风这个知府给赶出城。 这些其实都不是让常武最气愤的,最让他气愤是竟然有很多人响应,而其中有几人竟然还是他们曾经帮助过。 要不是顾忌着不能再招事,他当时都想拔刀劈了那群白眼狼。 “在哪里?” “啊?什么?”越说越气愤的常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唐文风重复了一遍:“那些聚集的人都在哪里?” 常武抬手一指:“就在城东那家醋坊前头的空地上。这会儿估计都还没散。”他是巡逻的时候从那儿经过听到的,听得他一肚子火,怕忍不住动手,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过去瞧瞧。”唐文风起身。 常武想要让他别去,怕出事,可是嘴还没张开,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赵齐赶紧推了他一把,让他去叫上王柯和砚台。 常武连忙点着头撒腿就跑。 唐文风和赵齐到了城东醋坊那里的时候,王大和另外几个他记不住名字的人还站在一张旧桌子上手舞足蹈,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别说,这口才搞传销挺合适。”唐文风笑着说了句。 赵齐警惕着周围,生怕有人趁机动手,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唐文风摆摆手,示意没什么, 赵齐眨了下眼,继续盯着周围的人。等到看见砚台和王柯还有常武匆匆赶来时,终于将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走到近前,砚台和王柯不赞同地看着唐文风:“这个档口,你怎么能不多带几个人就跑出来。万一那位派来的人还留在凉州城呢?” 唐文风积极认错:“下次一定等你们。” 王大还在上面激情演讲:“......咱们凉州城就不需要这种属扫把星的知府,以前没有知府的时候不也过的好好的吗?为什么非得要个人压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剥削我们?” 唐文风都听震惊了:“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了?” 砚台几人摇头:“没有。” 唐文风:“我剥削他们了?” 砚台几人再次摇头:“绝对没有。” 角落里说话的几人终于被人发现,周围的人群顿时惊叫一声,作鸟兽散。 人群散开后,唐文风他们瞬间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王大的振臂一呼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一张脸皮涨的紫红紫红。 “说啊,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唐文风笑看着他。 王大左右看看,刚才还和他同仇敌忾,激动声讨唐文风的同伴早已将他抛弃,躲到了人群中,一副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做的无辜表情。 草!一群没卵蛋的龟孙儿! “那个,呵呵,我没说什么。”好吧,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没卵蛋就没卵蛋吧。 这时,人群中突然跳出来一个十来岁的热血少年,指着唐文风骂道:“你就是扫把星!你赶紧从我们凉州滚!和你待在一个地方都觉得晦......唔唔唔!” 少年的父母被他突然跳出去的举动惊住,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头冷汗地上去把他嘴捂住,给拖了回去。 唐文风挑眉,鼓了鼓掌:“不错,有胆气。” 少年方才的勇气就跟被针刺破的气球一样,咻地瘪了。听见唐文风这么说,绷着脸耳根子都涨红了。 他的父母更是哀求地看着唐文风,生怕他怪罪下来。 唐文风扫了一圈在场或低头,或左顾右盼的百姓:“你们放心,三年任职之期就快到了,本官已经将调任的折子递了上去。顺利的话,明年你们就不用再看见本官。当然,本官也终于不用再看见你们这群刁民了。” 听他这么说,王大和另外几人松了口气。看样子是不准备计较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了。 哪知道这口气松的太早。 下一刻就见唐文风抬手指着王大,又点了几人,说:“煽风点火,妖言惑众,给本官抓走。” “不......不是,大人饶命!” 王大跳下地就要跑,却被王柯一脚踹倒在地,拧折了两条胳膊。 听着王大的惨叫,另外企图逃跑的几人瞬间怂了,乖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起码可以不用受皮肉之苦。 唐文风看着畏惧地偷偷打量自己的百姓:“下次再要声讨本官,记得找个没人知道的地儿,这么大张旗鼓的,可不得太引人注意了?” 他们几人押着王大几人前脚刚走,后脚石柱子等人就气势汹汹来了。 只不过扫了一眼没发现王大几人的影子。 石柱子拉住一位大娘:“不是说王大他们在这里诋毁唐大人吗?人呢?” 大娘小声说:“都被抓走了。” 石柱子一行人往地上呸了声,笑得幸灾乐祸:“该!” 第269章 就欺负我打不过你们是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王大几人被带回衙门后,唐文风直接让王柯带下去,一人打二十板子扔进大牢里关着,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凉州,什么时候再放他们出来。每天一顿饭吊着,饿不死就成。 他心情不好,这些人还净给他添堵。 “大人,真要回京城吗?” “怎么,你不想回去?”唐文风看向闷声闷气的常武。 “不喜欢京城。”常武顿了顿,又添了句,“也不喜欢凉州。” 他想回宁州了。 在那里,他们和大人都过得很好,没有这么多糟心事。每天只用按时巡逻,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努力挣钱就好。 唐文风叹气:“我也不喜欢京城和凉州。”他拍了下垂头丧气地蹲在边上的常武的脑袋,“等事情了了,咱们就回宁州一趟,住一段时间再回我的老家。” 常武猛地抬起头:“真的?” 唐文风点头:“真的。”他想了想,又道:“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常武大咧咧一挥手:“不就是多等等嘛,等得起。” “行了啊,一边儿去。”赵齐一脚踹他屁股上,“多大的人,还搁这儿和大人撒娇。” “我哪有撒娇,你不要随口污蔑人!” “哟!咱们小武子也会说文绉绉的话了。”王柯凑乐子。 常武气的磨牙:“就欺负我打不过你们是吧!”他扭头,“砚哥!” 砚台抱着刀站在一旁,冷冷地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常武:“......”一群混蛋tat! ***** 府衙出事后人手不够用,仇师爷写了张告示贴在大门外头招人。 结果一连五天都没有一个人上门。 “算了,招不到就招不到吧。”唐文风听仇师爷抱怨后道。 “但是人不够,平时巡逻都轮空不了了。”天气太热,府衙这些大小伙子见天儿在外头跑,仇师爷看的心疼。 唐文风想了想,说:“这样,城内不巡逻了,只用巡视城外一圈,早晚各一趟,中午就别出门了。城内要是遇到什么事,有人来报案就受理,没人上门就别多管闲事。” 仇师爷点头:“行。” 反正那群不知好歹的刁民还嫌他们平时管的太宽,这样做挺好。愿意让他们管的才管,不愿意的他们也不用主动凑上去招人烦。 说来也是巧,衙门这边刚做了这个决定没多久,城内的一户人家就出事了。 更巧是,出事的就是最先发现衙门命案的那户人家的幺儿媳妇。 女人叫张欢,她丈夫叫齐勇。 那天闹着要分家,结果因为衙门的事,女人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回家后,也暂时忘了这一茬儿。得益于她先前拿斧头发作了一场后,家里的公婆妯娌也安生了不少。一家人过了段难得的清净日子。 而打破这浮于表象的平静生活的,一开始其实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张欢和她男人齐勇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小姑娘虽然才七岁,但是很懂事。平时张欢忙起来顾不上家里的时候,她会帮忙洗衣服,扫地,还踩着小板凳做饭。 张欢的婆婆齐大娘虽然不喜欢孙女,可到底是自己儿子的种,看小姑娘艰难的做饭,也会拉着脸去帮把手。 这天,张欢怕地里的庄稼被晒死了,早早的挑着木桶出了门,要担水浇地就不能等太晚,否则这水浇到地里,会烧死庄稼。 临走前,她交代女儿别去做饭,就在屋子里陪齐勇说说话,她今天会回来的早一点,等她回来做。 女儿便乖乖答应了。 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张欢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还摔伤了腰,半天才爬起来,还只能坐在田坎边歇气,不敢大动作。自然也就不能及时赶回去。 而她女儿牢记着她的话,在屋里陪她阿爹说话,到中午了也没去灶房做饭。 齐大伯在唐文风开办的罐头厂做活,帮忙挑拣水果,那些有一点坏的是不要的,他还能带回家。一个月工钱有九十文,中午包一顿饭,在别的地方这个工钱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凉州却是许多人羡慕的好营生。 是以,齐大嫂哪怕在家什么也不做,腰板儿也挺得直直的。连带着她的儿子也是家中一霸。 齐大嫂儿子和小伙伴出门玩了一上午,眼看着快中午了,该吃午饭了,和小伙伴们分开后,就风风火火往家里跑。进了家门熟门熟路往灶房去,结果看见冷锅冷灶,啥吃的也没有。 这还得了? 被宠坏了的小子顿时就扯着嗓子嚎上了,一边嚎还一边在灶房里摔摔打打。 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的齐大嫂一把搂住他:“哎哟,要死了,你做什么呢?真当你奶不揍你呢。” 齐大嫂儿子被她箍在怀里还吵闹不休,不停用脚踹齐大嫂:“我都快饿死了!为什么还没做饭!” 齐大嫂这才看见灶里居然还没生火,顿时骂开了。 尖利的骂声引来了家里其余人,发现大中午还没饭吃,一个个都开始跟着骂了起来。 齐勇本来没管外头吵吵闹闹,结果突然听见外头指名点姓骂起自己女儿,哪里还坐得住。 他腿是受伤了,不是真的废了,养了这么些日子走路虽然还不大利索,但也比之前好很多了。 扶着墙走出来,他还没开口,反而被齐大嫂质问怎么教的孩子,懒成这样,这个时辰竟然还没做饭,是想饿死谁啊? 齐勇将害怕地抱住他腿的女儿护在身边,看着面前这些好几十岁,却指望着自己七岁的女儿做饭给他们吃的人,忍不住道:“怎么,没有我家姑娘做饭,你们是能饿死?” 齐二嫂不悦:“老三,有你这么说话的?” 齐勇冷笑:“一个个好手好脚的,却来欺负我女儿,我这么说都是客气的。” 他低头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去,去看看你娘怎么还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跑。 这时,齐大嫂儿子突然挣开他娘的手,冲出去狠狠将小姑娘推倒,骂道:“让你这个赔钱货不做饭!” 小姑娘重重摔在地上,脑袋咚地磕在放在边上的那块四四方方的磨刀石上。 看见一缕血顺着磨刀石淌下,齐勇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270章 作大死 第二百七十章 齐大嫂眼看儿子闯了祸,连忙把人拽过来用力抱住,心里发虚,嘴上却道:“我儿子可没用力,是你家闺女自己没站稳。” 齐勇瘸着一条腿飞快走到女儿身边,抖着手抱起她小小的身体。 小姑娘艰难地睁开眼睛,小声和他说:“阿爹......好疼......” “不疼,不疼啊,阿爹这就带你看去大夫。”齐勇抱着她往外挪去。 齐大娘终于回过神,扭头狠狠瞪了眼惹事的齐大嫂母子俩,又用力推了把身边的齐大爷:“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搭把手!” 齐大爷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去,将孙女从儿子手里接过。 他一向不喜欢老幺,这小子从小和他就不亲,要不是长得像他,他都怀疑不是自己的种。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幺儿媳妇和小孙女。 父子俩赶到医馆时,坐堂大夫都没把脉,只看了一眼就挥手让他们回去吧,小姑娘早就没气了。 还抱着小孙女的齐大爷顿时觉得手里软软的小身体有些烫手,晦气的不行,一把塞给儿子,转身离开了医馆。 他得赶紧回去让老婆子找点柚子叶熬水给他洗洗。 等到齐勇失魂落魄抱着女儿回到家,张欢也已经回来了。 她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正忍着痛在灶房做饭。 齐勇回去后看见,把女儿放回屋里,然后进柴房拿起柴刀,拖着腿冲进灶房疯了似的一通乱砍乱砸。 张欢被他吓住,连忙拉住他:“你怎么了?” 齐勇号啕大哭:“咱们闺女没了!没了!” 张欢手抖了下,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齐勇咬着牙:“就因为咱们闺女没做饭,老大家那个小子就对咱闺女动了手。” 张欢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一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孩子没了是不办丧事的,齐勇闷着头给打了个小棺材,将女儿放了进去,葬在了她曾经最喜欢去玩的一条小河边。 那时齐勇腿还没受伤,最爱带她去那条小河摸鱼捞虾,然后带回来让张欢弄来吃。 油放的很少,还会被其他孩子抢来吃,但是每次齐勇都会偷偷留起来一把,一家三口躲在屋里你一口我一口吃的特别开心。 掩上最后一铲土,张欢喃喃道:“我不该吓得跑回来的,就该坚持分家。如果分了家,今天这场事就不会发生了。” 齐勇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怪你,和你没关系。那天就算你没回来,唐大人也顾不上咱们的。” “不,都怪我。”张欢哭着说,”我就是逆来顺受惯了,这段时间他们没找麻烦,我竟然就没想起来分家这件事。” 齐勇眼神恍惚地落在河面:“我也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为什么会习惯呢?” 从小被骂,被打,被指着鼻子让干这干那,做不好就没饭吃。衣服裤子鞋子都只能捡大哥二哥穿坏了的,从来没见过新衣裳。 凭什么他做的最多,最活的最累,连带着嫁给他的欢娘都要在这个家当牛做马伺候人。现在更是连他们唯一的女儿都搭上了。 齐勇搂着妻子的手缓缓握紧。 小孙女没了后,齐大娘或许是出于愧疚,也没再让张欢做事,自己带着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忙活。 但这两个儿媳妇享福享惯了,好多年没干这些活了,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久,就开始不停抱怨。 她们不敢骂婆婆,就阴阳怪气说同样是儿媳妇,有些人可真是金贵命,不就死了个不值钱的丫头,还矫情上了之类的话。 张欢把自己关在屋里没接话。 齐勇则埋头坐在柴房外头劈柴,劈一会儿就磨一会儿刀,用的那块磨刀石是新的。先前那一块齐大爷嫌磕死了人不吉利给扔了,重新寻了一块回来。 齐大嫂和齐二嫂骂了一阵没见人出声,往老三屋子的方向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继续干活。 齐大嫂儿子见了后,眼珠子转了转,悄悄跑了出去,找到齐二嫂的两个儿子,在他俩耳朵边小声说了什么。 那两个小子听得连连点头,说:“就这么办!一定要给咱们阿娘好好出气!” 头七这天,齐勇和张欢拎着篮子去河边给女儿烧纸钱,结果到了河边发现土被挖开了,棺材也被打开。 张欢当时腿就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怎么会......谁干的?” 齐勇双眼发红:“别急,别急,我先去看看。” 他将篮子交给妻子,一瘸一拐走了过去。低头一看,他亲手打的小棺材里空空荡荡。 齐勇慌了神,四处乱走,嘴里不停喊着女儿的名字。 张欢哭着追上去,夫妻二人到处找着。 最后,他俩在一处林子外面找到了七零八落的肢体,上面有野兽啃咬的痕迹。 张欢紧紧抓着一块熟悉的碎布,哭的撕心裂肺。 齐勇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快要喘不过来气。 许久之后,夫妻俩才收拢了残肢,将其放进小棺材,重新换了个地方葬下。 回到家后,齐勇正准备让脸色不好的妻子去好好休息,却看见老大老二家的几个孩子跑到他们面前做着鬼脸,嘴里说着活该。 齐勇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这几个讨人厌的小子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见了他们鞋子上沾着的泥。 他们夫妻二人的鞋子上也有。 昨天晚上下过雨,河边的泥是黄色的,沾在鞋子上特别显眼。 齐勇不敢置信:“是你们......” 老大老二家的几个孩子冲他吐口水,说:“让你们不干活,欺负我们阿娘!” 齐勇整个人都在发抖。 张欢还没反应过来,担心地看着他。 齐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她扯了扯嘴角:“没事......我没事,咱们先回去。” 回到房间,哄着好几天没睡好的妻子睡下后,齐勇带上偷偷存起来的的所有家底,小心翼翼出了门,直奔医馆而去。 第271章 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草包,不顶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人!大人出事了!” 常武慌慌张张冲进书房,差点没刹住脚,一头撞在书架上。 王柯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常武借着他的手站稳,扶了扶头上歪掉的帽子,道:“城里有户姓齐的人家出人命了,一家人死了个七七八八。” 唐文风停下笔,抬头:“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这......我也也不大明白。刚才齐家对面的一户来报的案。说昨天晚上听见齐家人惨叫了大半夜,叫的可惨了。今早他们看见门一直关着,就好奇地爬上墙头,看见里头一地的血。” “昨晚听见惨叫?” “啊。”常武点头。 唐文风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会儿快中午了才来报案?” 常武抓抓头发:“可能是害怕惹祸上身吧。” 唐文风啧了声,放下笔:“走,看看去。” 齐家门外密密麻麻围了好些人,一个个嘴里说着什么太惨了,倒了大霉之类的话。 “让让,麻烦让让!”常武走在前面开路。 原本很是不满的人在转过头看见是唐文风一行后,麻溜儿地往一边闪开,把中间的路给留出来。 唐文风几人进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让人有些不适,让他们想起了那天回到府衙时看见的一幕。 唐文风扭身走到门外狠狠呼吸了几下,才又转身进去。 王柯几人担心地看着他,一副只要他露出半点不舒服的表情,就会立刻把他拖出去的姿态。 唐文风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 齐家在这附近算条件不错的,每个儿子都单独有一个屋,家里除了前面的天井外,后面还有个小院子,用来种些菜养些鸡鸭。 而此时天井的地上趴着两大一小,东边两间屋子房门大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槛上倒着一个人,另一间里的情况怕是也不大好。 堂屋门口跌坐着披头散发的老两口,傻了似的,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了也听不清念叨的什么。 每间屋子都进去看过的砚台走过来,对唐文风摇了摇头,又看向堂屋门口的齐大娘和齐大爷,意思是这里只有这两个活口。 唐文风叹了声:“把人带回衙门,再叫人过来收尸。” 离开前,有人壮着胆子问:“唐大人,这次审案也公开审吗?” 唐文风转头看他:“怎么,想来听审?可以啊,要不要现在和我们一道回衙门?” 那人退后一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说完转身就跑。 带着老两口回衙门后,唐文风看他俩完全没法和人沟通,正准备让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就有官差跑来说外头有大夫求见。 揣着一颗疑惑的心走出去,唐文风还没开口询问,那年纪不算大的大夫就一骨碌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说了。 “前天下午那会儿,齐勇问我买了些迷药,说要下套抓猎物换钱。齐勇腿伤了后挣不到钱,又要隔三差五来我们医馆抓药,算熟人了,所以我也没多问,就给了他一包。” “对了!他女儿前些时候还没了,当时我师父在,说是那女娃娃早在进医馆前就没气了。” “怎么死的?”唐文风问。 大夫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我师父只说小姑娘可怜,流了那么多血。” 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他忐忑地问道:“大人,我......我会不会有事啊?我不是故意卖迷药给他的。” 唐文风看着他:“那就得看看齐勇究竟有没有用上你卖给他的那包迷药了。” 大夫苦着脸:“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他会拿去害人,打死我也不敢卖给他啊。” 唐文风轻呵了声,心想这会儿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让你乱卖药。 “行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会有人去通知你。” “诶。” 大夫唉声叹气地走了后,唐文风起身去了安置齐大娘和齐大爷的屋子。 老两口还是浑浑噩噩的,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 唐文风看着糟心,让官差跑一趟,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那名官差不解:“大人怎么不叫刚刚那位大夫过来瞧瞧?” 唐文风嫌弃脸:“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草包,不顶事。” 官差忍不住笑了声,跑去请大夫了。 请来的大夫是之前给唐文风看过的那位老大夫的亲孙子,也是他的关门弟子。别看人年纪轻,但手里是真有两把刷子。几针下去,齐大娘和齐大爷真就清醒了。 老两口先是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等到发现自己在什么地方后,惊叫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冲到唐文风面前跪下,碰碰碰用力磕着头,一边大哭,一边嚷嚷着要唐文风给他们做主。 唐文风坐下,问:“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畜牲!畜牲啊!”齐大爷拍着大腿,一边哭一边直呼家门不幸。 齐大娘扯着袖子抹了抹泪,哽咽着说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老三媳妇儿昨天下午主动说要做饭,我还以为她想通了,哪里知道她是趁着这个机会往饭里下药。” “你说的想通,是你三儿媳妇的女儿,也就是你孙女意外过世这件事吗?”唐文风问。 齐大娘点头:“是。” 唐文风:“她怎么出的意外?” 齐大娘顿了下,含糊道:“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头。” “真的是不小心?”唐文风盯着她。 齐大娘垂下眼睛盯着地面,颇有些心虚地嗯了声。 “好,那本官再问你,是在哪里出的意外?何时出的意外?出意外的时候,又都有什么人在场?” 齐大娘:“就在天井,中午那阵,我们家大部分人都在。” “大部分?还有谁没在现场?” “我大儿子和二儿子,还有三儿媳妇。” “他们都在哪儿?在做什么?” “两个儿子在做工挣钱,三儿媳妇在地里给庄稼浇水。” 唐文风挑眉:“你们一大家子,就你一个儿媳妇去地里干活?” 齐大娘尴尬:“是......是。” 第272章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活着不好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唐文风深深看了会儿齐大娘,叫来砚台。 “你把这位大爷带到另外的屋子去,问仔细点。” 砚台点头,不顾齐大爷的微弱挣扎,强硬的把人带走了。 齐大娘脑袋跟着齐大爷转,目送他被带出门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头。 “有什么事这下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了吧。”唐文风给她推了张凳子示意她坐下。 齐大娘忐忑地坐下后,磕巴道:“没......没有什么。” 唐文风:“那我再把人给叫回来?” “不不不......不用。”齐大娘连连摆手。 “那就赶紧交代,本官没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你们磨蹭。”唐文风故作不耐烦。 齐大娘抓着膝盖的布料,迟疑纠结许久后,小声叹了口气:“是我们对不住老三两口子。” “嗯,怎么个对不住法?” “就......就习惯了。” 唐文风紧盯着她:“习惯?是习惯了压榨?还是习惯了欺负?亦或者是习惯了不将他们当人?”话里颇有些咄咄逼人。 “没有没有,倒也没有那样。” 齐大娘道:“就是......就是......” 她就是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的其他人都替她着急。 唐文风给她做着补充:“就是习惯了从小到大忽视他,把他为家里做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因为你们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他是儿子,他就该为这个家付出,不应该求回报,求感激,连带着他讨的媳妇儿也被你们一并如此要求。因为你们习惯了。” 齐大娘呐呐地点着头:“......是。” “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醒悟了?”唐文风端起赵齐倒上的茶喝了一口,“你一开始清醒过来的时候,可是要求着本官替你们做主呢。” 齐大娘含着泪:“脑子糊涂,还没完全醒过来。” 她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抱怨:“昨晚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想过老三会发疯。那些可都是他的哥哥嫂嫂还有侄子啊,他竟然也下得了手。” 唐文风听得心累,这大娘反省了又没反省,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可是长年累月下来,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没说几句,又开始抱怨起她家三儿子不是来。 “本官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可要如实交代。” 齐大娘点头。 唐文风问道:“你的小孙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齐大娘手指用力揪着衣服,直抓的皱成一团,才缓缓开口:“是被......被大孙子推倒,脑袋撞在磨刀石上没得。” “为什么推她?” “中午了,小孙女没做饭。” “你小孙女多大?” “过完年八岁。” “八岁......”唐文风都听笑了,“你们一群手脚齐全的大人竟然等着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姑娘给你们做饭吃?” “都是这么过来的。”齐大娘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唐文风懒得去拆穿她,又问道:“你小孙女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齐大娘低着头躲避他的视线:“没......没有了。” “知不知道欺瞒本官是要挨板子的?” 齐大娘惶恐起来。 唐文风声音突然沉下去:“你小孙女意外去世的时间离你们家出事的时间隔了好一段,你确定不说实话吗?” 见她仍然用沉默抵抗,唐文风道:“你不交代可以,不过你也最好祈祷别让本官查出来,否则你就等着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吧。” 齐大娘被吓住,扑通跪在地上,一边嚷嚷着家门不幸,一边带着哭腔道:“他们挖了小孙女的坟。” “草!” 一直安静旁听的王柯等人没憋住,一句脏话从嘴里蹦出来。 “谁挖的?” “三个孙子,大孙子出的主意。” “你三个孙子多大了?” “大孙子十四,另外两个孙子是双胞胎,十二。” “厉害啊,三个十多岁的小子有前途。”唐文风阴阳怪气地赞了声。 齐大娘羞愧不已,恨不得在地上扒条缝钻进去。 唐文风起身:“带路。” 齐大娘愣愣抬头:“去哪儿?” “去你小孙女下葬的地方。” 齐大娘沉默着爬起来。 唐文风赶到齐家的时候,从街坊邻居的口中得知齐家不算上去世的孙女一共十一口人。 但是他们进了门后,除开齐大娘和齐大爷老两口外,死在齐家的只有六口,也就是还有三人不见了。 起初唐文风以为动手的齐勇张欢两口子是畏罪潜逃,而第三人是幸存者,逃出了齐家。但是在听完齐大娘的话后,唐文风发现他们两口子逃走的几率不大,而原本以为幸存的第三人,可能下场有点惨。 齐大娘只知道小孙女葬在河边,后来换了的地方却不知道,所以带着唐文风他们来到的是那条小河边。 起了小棺材的坑还在,且周围有血迹。 王柯仔细搜查了一番后,远远地对唐文风道:“大人,血迹一路滴到了这边。” “走,过去看看。”唐文风率先抬脚。 一行人跟着滴落的血迹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了山坡后,众人皆沉默了。 齐大娘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远处,一个矮小的坟墓前跪着一个四肢扭曲的半大小子,旁边一对夫妇抱在一起,靠着坟墓,脖颈间一片血红。 唐文风让人把齐大娘扶着,走到近前后问她:“是你三儿子和三儿媳妇吗?” 齐大娘哭着点头:“是......是他们。” 唐文风弯腰勾头瞧了眼跪在那儿的罪魁祸首,眉头跳了下,表情淡定。 看他若无其事直起身,王柯等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看完之后,一个个脸色扭曲。 大人越来越坏了! 齐家这个导致这场惨剧发生的大孙子死相有点惨,方才是背对着他们的,他们还没看得清楚。 这会儿却瞧了个仔细。 就......反正除了他们砚哥之前审案那一次,他们这算是第二次见到这么惨的。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活着不好吗? 第273章 没有嘲讽我的是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回到府衙时,齐大爷已经坐在大厅里了,身上没有伤,就是精神有点萎靡,整个人有点瑟缩,一副恨不得离砚台八百里远的样子。 “大人,证词。”砚台将记录下来的口供拿出来。 唐文风接过来扫了眼,发现一开始齐大爷还坚持小孙女是自己没站稳摔倒死的,后来也不知道砚台做了什么,总之改口了。 从头到尾,这上面的证词更改过不止一次,最后呈现出来的和齐大娘所说的大致无二。 如此,可以证明二人说的都是实情。 唐文风头疼:“难办呐......” 人都死了,压根儿没办法处置。而且齐勇和张欢两口子之所以动手,说的难听点,完全是齐家人自作自受。他俩没将齐大娘和齐大爷一块儿送走,怕是已经看在生养之恩的份儿上。 不过这活下来的人,好像还不如挂了的好。 老两口年纪都不小了,儿子儿媳孙辈都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早已嫁人的女儿。 以后两口子还不知道靠什么过活。 “该。”王柯抖着腿,一边扒着花生往嘴里扔,“他们要是不偏心,要是能不那么纵容老大老二两家人,那几个孙子敢这么大胆?” “可不是。”严肃抢走一颗花生,“本来齐勇两口子都没准备做什么的,结果那几个孙子不干人事儿。这要是我孩子,打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直接送去回炉重造。” 王柯将装着盐水花生的盘子挪了个地儿,继续感叹:“所以说追根到底,还是他们两口子拎不清,好好的一个家散成这样。” 说完看见一只手又朝着他的盐水花生伸过来,他眼都没抬,一巴掌拍过去。 拍完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这手不像他们从小习武的,指关节没那么粗。 顺着拍红的手背往上看,对上了唐文风面无表情的脸。 王柯默默将嘴里的花生咽下去,默默双手端起盘子,默默奉上自己的口粮。 唐文风一点不客气地将整盘盐水花生端走,放到自己手边。 王柯可怜巴巴地望着。 严肃幸灾乐祸,搬了张凳子坐过去,扒花生壳扒的欢快。 唐文风吃了几颗,道:“让仇师爷将事情原委仔仔细细写出来,贴大门口去。专门让两个识字多的官差守在旁边,遇到不认字的问就给他们说。一定要说仔细,说明白。” 赵齐:“属下这就去办。” 唐文风朝王柯扔了两颗花生:“你跟着一起去,完事后顺便把齐大娘和齐大爷送回家。” “啊?送回去?”王柯接住花生,“他俩怕是不敢回去住了吧?” “你难道想收留他们?” 想到齐家的事,王柯打了个哆嗦,使劲儿摇头:“还是送回去得好。” “喔,对了。”唐文风叫住他,“把齐勇和张欢两口子葬了吧,就葬他们女儿旁边。” 王柯眨眨眼,站着没动。 唐文风气笑了:“拿着你的花生滚蛋!” 王柯立马龇出一口大白牙,颠颠儿地抱着装着花生的盘子跑了,脚步还挺欢快。 唐文风扭头:“让厨房七天不许买花生。” 严肃笑:“成,我这就去和代倩她们说一声。” “你说,齐勇两口子是不是故意留下齐大娘和齐大爷老两口的?”吃了花生嘴里有点咸,唐文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砚台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毕竟,活下来的人才是真的受罪。” “但有些人宁愿苟活,活着才有希望。” “你也说了,那是有些人。”砚台看他,“齐大娘两口子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哪天人就没了。如今子孙辈全死了,就剩他俩,唯一一个女儿也早就嫁人,不可能一直照看他们,老两口能看见什么希望?而且,他们这把年纪,下地遭罪,但是不下地没吃没喝。你说他们是下,还是不下?” “活着才是真的受罪啊......”唐文风摸着下巴,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砚台道:“你别想太多。你现在就是一个软壳蛋,碰不了也碰不起那颗石头。” “你又知道了?” “呵。” 唐文风啧了声:“你嘲讽我是吧?” “没有。” “没有嘲讽我的是猪。” 砚台:“猪在纳闷儿我有没有嘲讽他。” 唐文风:“......” 老祖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呸!他才不是墨! ***** 齐家的事闹得挺大,完全不下于衙门先前那场祸事。 而等到仇师爷写的告示张贴出去后,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衙门那场祸事离老百姓太远,他们看过热闹之后就抛到脑后,忘的差不多了。可现在这件案子可和他们息息相关。 试问谁家不是好几个子女,谁家没给娶几个儿媳妇,谁家又没偏心? 齐家这桩惨案给那些平日里早已习惯了压迫某个子女,偏袒某些儿子儿媳的老一辈狠狠敲了一记警钟。 天知道这天晚上,有多少原本不受重视,习惯了被家里人责骂,使唤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嘘寒问暖吓个半死。 而齐家老两口因为家里的事被街坊邻居知晓后,每次出门都会面对外人异样的眼光。 嫁了人的女儿来看过他们几次,每次来都带了好些东西。直到有一天女婿跟着一块儿来了,给了老两口一点钱,说他们两口子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以后不会再过来。毕竟家里的孩子大了,过几年要说亲,不想让别人知道有这么一个间接逼死了儿子儿媳的外家。 没了女儿的照抚,老两口手里的钱很快见底,不得已只能下地干活。 但好多年没干过农活,齐大娘和齐大爷没干多久就受不了了。尤其是齐大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干活,结果不小心闪了腰,家里最后一点钱全给他抓药了,就这还没吃好。 躺在床上的齐大爷整日不是骂这就是骂那,骂齐勇两口子,骂老大老二家,最多的骂的还是齐大娘,因为现在他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可以撒气的人。 齐大娘一边熬着没多少米的野菜粥,一边抹着泪低声说着作孽,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第274章 京城这滩浑水,他不想淌也得淌。 第二百七十四章 齐家之后的事和衙门再没半点关系,唐文风也不关心,他现在犯愁的是...... “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 南蛮的大将军死了,南越王将所有权力都收拢到了自己手里,如今云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要她的小命。 所以在南越王将南蛮修整好后,云朵和她说了一声,就带着人来了凉州,被她带在身边的除了原先那个叫哈尔的护卫外,还有一个叫努齐的。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一进衙门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黑着一张脸。 砚台他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忽视。 而唐文风被云朵烦的头大,更是不可能还注意到他的情绪。 于是努齐的脸越发的阴沉了,让人十分怀疑下一刻能电闪雷鸣,下一场大暴雨。 “我来找你过年啊。”云朵指着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我还大老远的给你们带来了我们南越的特产。” 云朵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拆开了包袱。 唐文风和王柯好奇地扫了一眼,嗓子眼儿顿时一酸,噔噔噔后退数步,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是什么东西?!” 除了砚台外,其余几个大老爷们儿也是面色惨绿。 “都说了啊,我们南越的特产。”云朵将一兜子炸豆虫拿出来,“这个叫豆虫,可香了,而且很补。” 我特么......这他娘的不是他老婆嘴里说的什么猪儿虫吗?这玩意儿高蛋白,肯定补啊!!! 唐文风只觉得胃在翻腾。 那边的云朵还在开心地介绍他们南蛮的特产。 大部分都是奇形怪状的各种虫子,有一些唐文风他们见过,有一些别说见,听都没听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风干肉。 那个巴掌大,巴掌长,没头没尾的暗红色物体,唐文风十分怀疑是耗子。他上辈子曾经去过广省旅游,那里的耗子着实让他这个没见识的大开了一番眼界。 不过好在云朵说那不是耗子,是一种鸟,只不过这种鸟只能在地上走,跟鸡一样扑腾不了多高。不过肉比鸡好吃多了,嫩。 唐文风被她生拉硬拽到桌边,看着那一桌子的特产头皮发麻。 云朵撕了条那个走地鸡的肉给他,非让他尝尝,说很好吃。 唐文风求救地看向王柯他们,结果这几个没义气的货,一脸的“大人您自求多福吧”的表情。 没办法,唐文风只能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将肉条往嘴里一扔,胡乱嚼了几口。 咦?味道好像确实不错。 云朵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好吃吧。” 唐文风清了下嗓子:“还不错。”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小白鼠,王柯他们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撕下一条肉干放进嘴里。 “唔,确实挺好吃的。” 几人一边嚼一边点头。 这时,云朵忽然发出嘿嘿嘿的一阵怪笑。 唐文风他们伸向走地鸡的手顿住,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他们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云朵用一种故意压低了的,跟恶毒巫婆一样的声音道:“这些的确是鼠肉喔~” “呕——” 几道人影嗖嗖闪过,门外传来接二连三的干呕。 恶作剧得逞,云朵很是开心,唯一让她不满的是...... “你怎么不怕?” 砚台面不改色地继续撕着肉条吃:“是不是老鼠,我还是认得出的。” 没跟着新平长公主之前,砚台常年在外做任务。特殊情况下,别说老鼠肉,虫子他都生吃过。 云朵撇嘴:“没劲。”她撑着下巴,“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们啊?” 砚台抬眼看她:“我认为,让你撒撒气挺好的。” 毕竟他们大人的确理亏,借着这小姑娘对他的信任,狠狠从南越王身上咬下了一块肉。虽然最后也的确是帮了南蛮,但这事确实干的不地道。 云朵重重哼了声,翻了个白眼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消气。” “没关系,你不是要在这儿过年吗?时间多的是。”砚台一点也没有卖自家大人的罪恶感。 毕竟牺牲一人,幸福大家,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 在唐文风让云朵追的上窜下跳,整个府衙看戏看的热热闹闹时,京城却不怎么愉快。 太子大婚,本该是一件喜庆的大事。但大婚当日,乾文帝竟然没有出面。 若是借着身体不适这个由头不出面还罢了,偏偏乾文帝最近身体好转,大张旗鼓跑去皇家别院赏雪了。 这明明白白是在下太子的脸。 父子二人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也差不离了。 众多前来参加婚宴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偷偷和交好的使着眼色,那意思——婚宴结束后咱们吃吃酒,坐下来好好聊聊。 皇帝不出面,皇后没了,慧贵妃虽然掌管凤印,身份够不够格另说,光是太子这里她就不敢冒头,所以最后是新平长公主临危受命。 新平长公主虽说对这个侄子很失望,暗地里拔掉了他好几处还没发育起来的势力,但该给的面子还是给足了的。 拜堂过后,还要接见,宴请宾客等。 新平长公主留了一会儿,看过舞乐表演,又和左相等重臣聊了会儿,便露出疲惫之色,歉意地起身,笑着说老了,精神不好,先离席。 左相等人自是不敢多留,纷纷起身让新平长公主保重凤体,不要太过操劳。 等到新平长公主离开,太子一派,或是准备投靠太子的大臣全都举着酒杯凑过去,嘴里说着祝福之语。 “你怎么不过去?你爹和你妹子可都在呢。”秦怀生转头看旁边闷头喝酒的某人。 姜放冷冷地看他一眼:“什么时候,你这位刑部新贵也学会耍嘴皮子了?” 秦怀生笑了笑,将酒杯掩在嘴前,低声说:“这不是和唐夫子学的嘛。” 姜放瞳孔颤了颤:“他什么时候回来?” “喔?你怎么如此肯定他还会回京城?” “京城这滩浑水,他不想淌也得淌。” 秦怀生嘴角弯起:“快了。” 姜放重重将杯子一放:“早已迫不及待。”他和唐文风以前只是点头之交,如今却时刻期盼着他早日归京。如此,他或许才能脱离姜家这个早已充满腐败之物的泥潭。 秦怀生笑着对他举了举手中酒杯。父子决裂啊,想想都刺激。 第275章 现在关系其实也不怎么样。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东宫。 “你去哪儿?”喝完合卺酒后,姜青岚本来带着一脸娇羞,暗暗在心中期待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哪知道崔锦放下酒杯后转身就往外走。 崔锦头也不回:“本宫醉了,夜里怕吵着太子妃,便在书房歇了。”说完就走了。 “你......殿下!” 姜青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回过神后,气愤地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到地面。 候在外间的宫女太监听见动静跪了一地,一个个吓得不敢抬头。 太子近来脾气越发古怪就算了,怎的娶个太子妃回来,也是个脾气不好的。这以后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宫女太监们纷纷苦着一张脸。 太子夜里没宿在寝宫的事自然是无人敢往外传的,所以第二日姜青岚梳洗打扮后,去给如今掌管后宫的慧贵妃请安时,也无人敢笑话她。 那些膝下无儿无女没有依靠的妃子还得说些她爱听的话捧着她。 姜青岚被哄的高兴,越发觉得自己没嫁错。 若真像姜放说的嫁给那些大臣的儿子,她能有今日这些待遇吗? 哼,她就知道姜放是个心肠坏透了的,看不得她好。 姜放若是知道自己曾经因为不忍心她一个姑娘家跳进火坑多的一句嘴会让她曲解成这样,怕是恨不得回到那时,一把掐死自个儿。 慧贵妃等到姜青岚出够了风头,才轻轻盖上茶盏,笑着说:“你是新媳妇儿,合该去给陛下请安才是。” 姜青岚是个没脑子的,所以左相也没和她说乾文帝和太子不合的事。 所以她听了慧贵妃的话后深觉有理,又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走了。 小宫女跟着出去看了眼,小跑着回来对慧贵妃说:“娘娘,瞧着那个方向,当真是往陛下的寝殿去的。” 慧贵妃笑着撇了下嘴:“没脑子的蠢东西。” 方才还捧着姜青岚的妃子也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太子妃去给皇帝请安,却连园子都没能进去,就被赶走的事很快传了出去,文武百官皆有所耳闻。 心中感叹,皇上这是彻底不准备给太子留脸面了啊。 姜青岚可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在太子下朝回来后,还委屈地哭着和他抱怨。 崔锦脸色铁青,责问跟着姜青岚的宫女太监:“你们没拦着她?” 惶恐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忙推卸着责任:“拦了,娘娘说她是新媳妇儿,理应去请安。” 姜青岚这时才后知后觉察出不对:“怎么?我不该去和父皇请安吗?” 崔锦用力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总之,以后除非父皇召见,你别去打扰他。” 姜青岚委屈地喔了声。 等到太子走后,她立刻变了脸色,冷冷瞪着方才第一个开口的宫女:“来人,给本宫将这个多嘴多舌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娘娘饶命!” 姜青岚瞪着其余人:“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是......是。” 很快,外头响起宫女的惨叫,没过多久,声音渐渐消失。 ***** 凉州。 “大人!” 赵齐脚步匆匆从外头进来,脸上挂着喜意:“外头有人想来应招。” 衙门人手不够用,招募衙役的布告贴出去好些日子了,一直没人敢上门。如今可算是有人来了。 “多少?”唐文风来了兴致。 “不多,就五个。” “啧,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必须得把人留下来。”唐文风道:“你和王柯还有仇师爷去瞧瞧,如果人品没有问题就让他们明天过来。” 赵齐点头:“好。” 在旁边学着戳羊毛毡的云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羊毛,问:“你们缺人?” 唐文风抬眼瞅她:“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你这人真讨厌,怎么总爱把人往坏的地方想。”云朵撅了下嘴,随后说道:“我就是想着你们这儿要是缺人,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谢谢,不过我们这儿不需要南蛮人。” “是南越!”云朵瞪他,纠正。 “行行行,南越南越。” “你就知道敷衍我!” 云朵气的想拿针戳他。 唐文风无奈叹气:“小姑奶奶,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你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啊?仗都打完了。”云朵不满地说了句。 唐文风起身:“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我很忙的。” “诶诶诶,急什么。”云朵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拽了回来,“坐下坐下。” 等到人坐回去后,云朵才扭扭捏捏道:“那个,先前咱们两边关系不是不怎么样嘛。” 唐文风接茬:“现在关系其实也不怎么样。” 云朵用力一拍桌:“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唐文风正襟危坐,手掌往前伸了伸,示意您请。 云朵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嘟囔着非得逼她嚷嚷。 “就之前关系不怎么样,我们南越就......咳咳,抓了一些大乾人,然后送到矿山采矿去了。” 唐文风看着她:“所以现在你是想......” “那座矿山不是采的差不多了嘛,那些人现在也没什么用了。你这边缺人,我给阿娘说一说,让她把那些人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缺胳膊断腿儿的?” “没有,怎么可能。”云朵说完又有点心虚,“就是可能身体不是太好。你也知道,矿山那种地方,每天要干很重很累的活儿。” 唐文风似笑非笑地说:“所以现在是这些人没什么用处了,留在你们南越又嫌浪费粮食......” 没等他说完,云朵就理不直气也壮地吼道:“你就说要不要吧!” 唐文风心累:“要。”怎么说也是大乾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流落在外,没吃没喝等死。 况且现在这边确实需要人。 “一共有多少?” 云朵含糊:“就七八九十的样子吧,我也不清楚。” 唐文风点点头:“那我先让人收拾些地方出来,到时候给他们住。你们那边动作快点。” “放心放心。”云朵笑了:“很快就给你送过来。” 第276章 打不过他,我还打不过你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半个月后,唐文风看着灰头土脸,瘦的皮包骨头,比难民还不如的矿工,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云朵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胳膊:“喂,你倒是吱个声啊。” 唐文风:“吱。” 云朵:“......” 唐文风用力抹了把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表情麻木的矿工:“你管这叫七八九十?!” 云朵飞快扯了下嘴角,低下头:“这不是差不多嘛。” “差不多?!”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速效救心丸。 一二百人什么时候能和七八九十划上等号了? 靠!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人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挂了,他得养多久才能把人养到能帮忙做事? 唐文风扶着额头,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一个大坑。 “你生气啦?” “没有。” 不等云朵松口气,就听唐文风说:“我已经气死了。” 云朵:“......” 虽然被坑了,但人都到这里了,总不能扔了不管。 唐文风头疼地让赵齐他们把人带下去,再请几个大夫给人好好瞧瞧。 矿山那种地方,他们这些堪比奴隶的人自然是会被往死里压榨的,身体也不知道被透支到了什么地步。 唐文风长叹一声:“再让代倩她们熬点容易下口的小米粥,别一下给他们吃太多。” 赵齐点头:“是。” 把人带走后,赵齐他们清点了一下,一共一百八十九人,其中年纪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五十一,没有女人。或者说,曾经有。 来到凉州后,这批人当天晚上就有人发热。还不是一个两个,是一下子倒了十几个。 吓得唐文风以为有什么传染病,直接让人把这十几个人先隔离起来,再去请大夫来把脉。 大夫把完脉说是先前累伤了,放松下来后,身体积攒的伤病就一股脑的冒了出来,人一下子撑不住,这才发热倒了。 一连八天,接二连三倒了七十三人,其中有十八个没熬过来。撑下来的也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原本的皮包骨头如今看过去就跟骷髅架子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离过年还剩下二十一天的时候,这批人总算是有了点精神。 唐文风把人全部叫到衙门口的广场上,看着这些目露茫然,大部分没有半点生气的人,原本想说的话在快出口时改了口。 “我是本地的知府,你们有要回自己家乡的吗?有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你们走。” 此话一出,原本还宛若一潭死水的人群中就像被扔进去了一颗小石子。 有人鼓起勇气问:“真的可以回家吗?” “当然可以。”唐文风放轻声音,看着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你家是哪里的?” 少年小声说:“我家在通州,蒲草镇青牛村。” 唐文风扭头看仇师爷:“记下来。” 仇师爷:“好的,大人。” 原本踌躇不定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心动。 死寂的气氛被打破,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唐文风拿过鼓槌用力在鼓面上敲了敲:“安静!安静!全部排队,一个一个慢慢说!” 王柯几人赶紧带着官差去维持乱哄哄的人群秩序。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回家的,在场一共一百七十一人,有八十三人想要回家,这些想要回去的,都是被南蛮抓过去的。 剩下的要么是孤家寡人,要么是被家里人卖了之后,辗转去到的南蛮。 还有一些是在原来的家里过的不好,自个儿逃了出来,阴差阳错落到奴隶贩子手里,被卖给了南蛮的贵族做事,后来受了罚被扔去了矿山。 总之没有一个是自愿去的南蛮。 如此闹闹哄哄折腾了一段时日,临近过年前,还剩下整一百二十人留在凉州。 想要回家的那八十三人里,有一些父母不在了,兄弟分了家,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还有一些父母倒是俱在,但是家里的兄弟怕他们回去后分家产,逼着父母不认他们这些儿子,把人赶走了。 剩下一些人是最倒霉的,也是年纪最大的那一批。父母过世,妻子改嫁,儿女认了别人当爹,家产被兄弟霸占。 这些人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又回凉州。 唐文风看着一个个一副了无生趣的样,直接让砚台把人带下去操练。 有事做了,自然也就没精力想太多。 虽然一天到晚累得快爬不起来,但总算有了那么点活人气儿。 而且十分幸运的是,这一百二十人里,有三个厨子,五个学徒。 唐文风又从剩下的人里挑了两个年纪大的,跟不上操练进度的出来,凑齐十人后,让他们进了厨房做事。 代倩三人得以从厨房脱身,去做羊毛毡玩偶。 那日来应招的五人最后只留下一人,另外四个平日里都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 至此,整个衙门,加上原来的官差,一共有一百三十五人。 等到砚台觉得这批人操练的勉强能用,可以投入巡逻队伍时,离过年只剩下一天。 一百三十五人分成九个小队,每天轮流出去巡逻,一天巡逻三次。没有轮到的便在衙门值守。 有了这些人,王柯等人也终于不用再一天到晚往外跑。 不过他们不用在外巡逻后,就被唐文风揪去垦地了。 离厨房不远的地方特意留出来的一大片土地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在唐文风他们贴对联贴窗花时,王柯他们在锄地。 在唐文风他们炸丸子卤肘子时,王柯他们在锄地。 在唐文风他们...... “我不干了!” 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阵阵香味,王柯肚子里的馋虫一个劲儿蹦哒。 赵齐将一块石头捡起来抛到远处:“等会儿砚哥就来收拾你。” 王柯仰天长嚎:“为什么他不用锄地!” 赵齐和常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因为咱们打不过他。” 斜对面的严肃嗤笑一声:“你就多余问。” 王柯撸袖子:“打不过他,我还打不过你吗?小贼,看锄!” 赵齐和常武杵着锄头看热闹,还给他们加油。 厨房门口,端着一盘炸丸子的唐文风看了会儿后默默转身,这几个家伙玩的还挺开心,看起来暂时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第277章 活着,却永远得不到最想要的,才是最痛苦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跑跑跑!” 云朵点燃引线,拉着代倩的小妹代禾就撒丫子往远处跑。 两人跑到屋檐下,听着咻地声音,抻着脑袋往天上看。 烟花啪地炸开,空中只能看见淡淡的痕迹。 唐文风一把推开窗户,手里的香烛指着她俩,气愤道:“两个臭丫头,浪费本官银子!大白天放什么烟花!” “呀!快跑!” 云朵哈哈大笑着,和代禾跑远。 “你们两个别闹了,快来吃饭。”代倩抿嘴笑,对她俩招手。 云朵蹦蹦跳跳跑过去,往唐文风在的屋子看了眼:“他在里面做什么?祭拜祖先吗?” 代倩嘴角的笑意消失:“不是。” 云朵虽然大大咧咧,但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见状连忙拍着肚子叫唤,抬腿往里走:“哎呀哎呀,饿死了,快快快,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好菜。” 代倩摸了摸代禾的脑袋:“去吧,你也去上炷香。” “姐姐上了吗?” “上了。” 代禾便乖乖去了。 供奉着牌位的屋子里,唐文风和砚台几人正往每个牌位前插着香烛。 看见代禾进来,递给她一柱香。 代禾捏着香拜了拜,走到边上,看着弟弟的牌位,低声道:“今天又过年了,新来的厨子大叔做了好多好吃的菜,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四喜丸子......” 那一天晚上,最先发现外面不对劲的是代小弟,他年纪小,却跟兄长一般,让代倩带着代禾赶紧从窗户跑,他自己则冲了出去。 代禾说了会儿话,将香插上,对唐文风几人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砚台往铜盆里扔了一叠纸钱,低声道:“京城那边有一点消息。” 蹲在铜盆边折元宝的唐文风抬头:“说来听听。” “皇上身体好转,顺王病危,太子和太子妃貌合心不合,是对表面夫妻,姜放被摘了官职,如今困在家中,崔鸿小少爷......” “唐文风!快来接客!!” 嘹亮的嗓门儿在外头响起。 砚台淡定将话说完:“......来凉州了。” 唐文风愣了下,下一瞬直接蹦起来,往屋外跑:“崔兄!” 官差原本还有些怀疑这人的身份,此时见了自家大人的反应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文风啊!” 许久不见的兄弟二人狠狠拥抱了一下。 崔鸿用力拍了拍唐文风的肩膀,调侃道:“你这手底下的人调教的不错啊,刚刚审我跟审犯人似的,死活不愿意放我进门,就差让我说清楚你爱穿什么样的裤衩了。” 那名官差一张麦色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心里疯狂呐喊,他哪有这人说的这么夸张! 唐文风笑着说道:“这叫警惕,哪能不认识的随便往里带。” 他夸了那名官差一通后,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吃年夜饭去。 “你倒是来的是时候,再过会儿就该吃饭了。”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崔鸿得意。 唐文风领着他往里走:“你一个人来的?” “哪儿能啊,别说我娘我媳妇儿不放心,我自个儿也不敢啊。你们这儿穷乡僻壤的,我怕我这百来斤被人拆吧卖了。 唐文风忍不住笑:“倒也是。” 崔鸿跟着笑:“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夸张。” 唐文风摇头:“差不离。” “真假?”崔鸿惊了,“这里民风真这么彪悍?” “府城好一点。” “那肯定是因为怕你。” 唐文风沉默了。 崔鸿更吃惊了:“你都干嘛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供奉牌位的屋子前,听见崔鸿的话,王柯笑呵呵地道:“大人凶着呢,有段时间那些百姓街上看见他都绕着走。” 随后三言两语将唐文风来到凉州做过的事迹说了一遍。 崔鸿听完,佩服的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唐文风想捂脸。他也不想的,真的,他发誓。 跨过门槛,崔鸿看着那些牌位,表情瞬间严肃下来:“太子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 “我娘说的。” 崔鸿接过一柱香拜了拜:“还说皇上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 插上香,崔鸿侧头看唐文风,低声问:“你怎么想?真要回京城?现在太子拉拢了不少大臣,可不像之前一样手下无兵。” 唐文风转身望向门外:“手下有人又如何?断其双臂便是。” “皇上那里你怕是绕不过去。” “绕不过也得绕。” 崔鸿听了这些话也没说他大逆不道,反而问:“若你取不了他的命呢?” 唐文风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若是取不了他的命,那便让他生不如死。他不是想要那个位子吗?那便让他永远只能远远瞧着。” 旁边的砚台眼皮一跳,知道他是将那一日二人的交谈听了进去,并且还记在了脑子里。 “你可真是......”崔鸿咋舌。 唐文风长呼一口气:“知道吗?我回来的那一天,看见他们的尸体时,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如何让太子凄惨的死去,好给他们偿命。但后来砚台的话,却让我醍醐灌顶。对于他这种人,死其实算不上惩罚。活着,却永远得不到最想要的,才是最痛苦的。” 崔鸿幽幽地看向砚台,眼神询问,唐文风这小子不会是被你带歪的吧? 砚台回以眼神,他本来就不是吃草的兔子。 唐文风懒得理他俩的眉眼官司,理了理袖子:“走吧,吃饭去。” “我带来的人还在衙门外头,还有很多带给你们的礼物,你去给领进来。” 崔鸿匆忙对砚台扔下一句,快步追上唐文风:“都做了些什么菜?赶了这么久的路,吃不好睡不好,我今个儿可得好好祭祭五脏庙。” “那可没你在家吃得好。” “没事儿,我不挑。” 看那两人真说走就走,砚台无奈地叹了声,叫上守在门外以防有人偷听的王柯几人一同往衙门外走去。 崔鸿一共带了八个人,三名贴身护卫,五名宁家的普通护卫。 那三名贴身护卫看见砚台,不着痕迹地对他低了下头。 砚台只扫了他们一眼便没再看。查看过马车没有问题后,正要叫他们进去,他脚步忽然顿住,微微转头看着身侧之人。 第278章 这上头绣的是什么?野鸡吗?好丑啊哈哈哈!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叫什么?” “童安。” “哪里的人?” “齐州普陀镇人士。” “哪个齐?” 王柯和严肃默默将刀从刀鞘里退出一截,紧紧盯着此人。 “齐整的齐。” 砚台嗯了声:“进去吧。” 紧绷的气氛瞬间放松。 就在童安转身的那一刻,在谁也没料到的情况下,砚台突然出手。 从后面一把扣住他的脖子,手腕用力。 “咔——”一声。 童安睁大眼睛:“你......嗬......为......” 砚台松开手,看着他缓缓滑落倒在地上:“没有离开宁家之前,我曾经和童安交谈过,他的确是齐州人,但更喜欢说自己是契州人。因为他们那里靠海,男人出海容易丧命,许多人为了养家糊口,便结成契兄弟共同养家。所以他们这些从小在齐州长大的,更愿意说没有改名之前的契州,而非齐州。” “童安”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这样暴露,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慢慢咽了气。 王柯等人此时看着其余几人的眼神非常不友好,一副跃跃欲试时刻准备上去砍一刀的架势。 剩下的那四名宁家护卫被砚台的眼神淡淡扫过,瞬间感觉自己的皮都绷紧了,生怕他下一刻说他们是假冒的。 好在砚台在打量他们过后,便直接说道:“进去吧。” 王柯还问:“砚哥,这些人真没问题了?” 砚台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 王柯想了想,还真用力点了点头:“好。” 崔鸿在知道自己带来的人里混了外人后,嘴里的鱼肉差点喷出来。 他赶紧去看唐文风,生怕他怀疑自己和太子勾结,此番前来是准备暗害他。 哪知道唐文风表情都没变一下,淡定地继续吃菜:“你就没那演技。” 崔鸿:“......”虽然你这么信任我应该很高兴,但是真就高兴不起来。 一顿年夜饭从傍晚一直吃到了天黑,收拾完桌椅后,一群人欢天喜地抱着烟花跑去空地放。 趁着云朵跑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崔鸿拐了下唐文风,对他挤挤眼睛,小声问:“那南蛮的公主对你可真算得上死心塌地了啊,真没想法?” 唐文风懒洋洋地靠着柱子:“没。” “啧,人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我怎么瞧着到你俩这儿就颠倒过来了。” 崔鸿嚼着无花果干:“年纪不小了,真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儿?” 唐文风从他手里抢走一个咬了口:“一个人不也挺好。” “好啥呀,晚上都没人一块儿暖被窝,也没人说个话。” “你晚上睡觉还非得唠叨一通才睡得着?” 崔鸿黑线:“你就故意是吧,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唐文风笑笑不说话。 “不是,我说你......”崔鸿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通,“你小子心里边儿是不是装着人啊?” 崔鸿本来是玩笑话,哪知道说出口后,还真瞧见唐文风点了下头:“嗯。” “真假的?!”崔鸿震惊了。比当年听见他媳妇儿怀上了家里那小兔崽子时还要意外。 “骗你做什么。” “不对啊!你啥时候装的人?咱俩认识十几年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听说过?不会是你去宁州那阵吧?”思来想去,崔鸿只能猜测是这段时间了。 唐文风:“算是吧。” “那姑娘人呢?你俩怎么没成?你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大小也是个官,手上也不缺钱,人也没啥不良嗜好,不能没看上你吧?” 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唐文风头疼:“人走了。” “走了?上哪儿去了?你告诉兄弟,我就是把整个大乾翻个底朝天,也一定给你把人找回来。”崔鸿拍着胸脯保证。 唐文风揉了揉额角,叹息:“不是真的走。” “那是......”崔鸿回过味儿来,嘴巴开开合合数次后,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那什么,是那个走啊。” 唐文风点头:“嗯。” “那姑娘人好吗?” “非常好。” 得,听这回答就知道是记在心尖尖上了,忘是忘不了了。 崔鸿将剩下的半块无花果干塞进嘴里,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以后不过问你的终身大事了。” 唉,怎么就这么惨呢,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结果人还早早的没了。 唐文风笑了笑,说了声好。 “走走走,咱们也去放放烟花。”崔鸿生怕他一个人憋在这儿伤心伤神,拉着他跑去抢了一筒烟花。 拐角处走出去一个人,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香囊,颇有些垂头丧气。 “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你见过吗?” 砚台侧头看她:“没有。” “连你都不知道吗?” “我并非时时刻刻都跟着大人。” 云朵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手里绣了两只鸳鸯的香囊。她不会女红,是私下里偷偷找代倩学的。手指头扎破了好几个,才绣了这么一个香囊出来,上头的鸳鸯还丑得出奇。 “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哼!”云朵气哼哼地将香囊丢给砚台,“送你了!” 砚台看了看香囊,又看了看气鼓鼓感觉一戳就能炸的云朵,到底是没把“我不要”这三个字说出口。 虽然他不怎么了解女儿家的心事,但也知道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话比较好,毕竟对方也要面子。 其实他对唐文风口中的那个姑娘心存怀疑,可看唐文风的表情和眼神,又不像是在说谎。 当真是奇怪。 就在砚台和云朵各站一块地方,彼此安静互不打扰的时候,趟雷的来了。 “诶?砚哥,哪个姑娘送你的香囊?这上头绣的是什么?野鸡吗?好丑啊哈哈哈!” 砚台:“......” 云朵:“......” 开怀大笑的王柯笑着笑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砚台,又看了看怒火冲天的云朵,默默的将香囊塞回砚台手里,再默默的后退一步。 “那个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第279章 晚了,本官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你给我站住!说谁绣的是野鸡呢?说谁绣的丑呢?啊?!”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救命啊!” 王柯被云朵追的抱头鼠窜。 放了几筒烟花的唐文风拍了拍衣服上溅上的碎纸,疑惑地看着在院子里上窜下跳的王柯:“他做什么了?” 崔鸿跟着看过去:“谁知道呢。不过你手底下的人性子是真挺活泼的。” 唐文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屋檐下那位,活泼? 崔鸿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砚台,咳了声,立刻纠正道:“大部分都挺活泼的。” 热热闹闹放了烟花,一群人又挤在大厅里守岁。 干坐着无聊,又找来骰子,围棋之类的解闷儿。 云朵没抓到王柯,不甘心,这会儿揪着他玩摇骰子,结果每次都是她点数小。 越玩火气越大,直接露出隐藏许久的本性,挽起袖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双手抱着骰盅咬着牙使劲儿摇。 看的王柯心惊胆战,总觉得她想摇的不是骰子,而是自己的脑子。 唐文风坐在旁边看崔鸿和砚台下棋,虽然他自个儿棋艺稀烂,但丝毫不耽误他给崔鸿出馊主意。 连输两局后,崔鸿忍无可忍,把捣乱的他赶走了。 唐文风便又跑去看喝酒划拳,看了会儿发现看不会,又溜去看人投壶。 这个他会啊,简单。 结果玩了一会儿,人嫌他命中率太高,又给他赶走了。 最后走了一圈再没找到可下手玩的小游戏。 唐文风摇头叹气,端上一盘瓜子花生走到门口石阶坐下,大厅之大,竟无他唐某人立锥之地,实在是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唐大人,你也不会玩那些吗?”一人走到他身边坐下。 唐文风扭头看了眼,脸熟,是跟着崔鸿一道来的宁家护卫之一。 “是啊,好些都不会。”他往旁边送了送盘子,“吃点?” 宁家护卫伸出手,在即将碰到盘子时,指尖弹出一块薄薄的刀片,直射唐文风咽喉。 “铛——”的一声响。 刀片射在被猛地竖起,挡在脖子前方的盘子上。 唐文风在“宁家护卫”愣神的那一秒里,一脚踹向他心口,被对方躲开后,反手将盘子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哐嚓一声,盘子四分五裂。 “嘶!” 那人额角被划破,一缕血顺着脸颊淌下来。 唐文风缓缓起身,一派淡定地左右拍了拍衣袖,撩起眼皮看他:“瞎了你的狗眼。” “你......”对方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是说你手无缚鸡之力吗?” 刚刚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谁敢说他不会武? 唐文风嗤笑了声:“谁告诉你的?太子?” “宁家护卫”闭口不言。 “蠢死了。”不知何时趴在窗户边看戏的王柯摇头感叹,“我们这么些好手跟在大人身边,用你那不足二两的脑子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大人不可能放着这种大好机会不用。” “宁家护卫”脸色难看。不是说这些达官贵族最是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吗?为什么还会有人主动去吃苦习武? 唐文风玩味地看着他:“你这个反应......看来你不是太子身边的人。难道那个暗榜之说是真的?你是接了榜准备来取我性命的江湖人士?我很好奇,太子出了多少赏金,能说说吗?” 对方没回答,脑子飞快转动,思索着逃跑之法。 “啧,扫兴。”唐文风抬了下手,“杀了吧。既然他不愿意满足本官的好奇心,也就不必留活口了。” “等等!我说!” 被砚台等人包围后,那人急忙开口。 唐文风:“晚了,本官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你......” 想要破口大骂的人最后死在了王柯刀下。 崔鸿扒着柱子,愁眉苦脸的:“不会这次跟着我过来的护卫里全是被太子掉包的人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这两个。”王柯擦着刀。 崔鸿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好奇心:“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柯让他看砚台:“其实是砚哥眼睛毒。我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后来还是严肃私下和我说,他长这么大,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契州这个说法。我才反应过来砚哥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又在?”崔鸿惊讶,“所以没有什么契兄弟搭伙过日子养家糊口的习俗?” “有啊,沿海有些地方的确有这种习俗。但是只有齐州,没有契州。” 崔鸿倒抽着气,跟不认识似的打量砚台:“以前你跟着我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心眼儿这么多呢?” 砚台回答的很直白:“用不上。” 崔鸿:“......”行吧,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不能展示你的演技了。 砚台问:“小少爷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他就去处理尸体了。 崔鸿摇头:“没......”摇到一半他又用力点头,“有!” 不过他没看砚台,而是看向的唐文风:“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学的武?” 唐文风回忆:“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在宁州的时候吧。不过那会儿更多的是和砚台王柯他们学习箭术,偶尔会学两招。” 后来在京城,砚台被长公主赶走,来了他们家,他只要没事干,空闲下来,就会跟着赵齐常武一块儿和砚台学几招。 来到凉州后也会抽时间练练。 崔鸿不高兴:“你竟然都没和我说!还是不是兄弟了?” 唐文风瞅他:“这玩意儿肯定自己偷摸着学,哪能大张旗鼓的。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下次你再派人来刺杀我的时候,记得多派点人喔~” 砚台和王柯等人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崔鸿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唐文风的话挺有道理。 瞧瞧,这会儿不就打了太子派来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诶,砚台,你看看我还能不能跟着学学?” 砚台摇头:“大人习武的时候已经不小了,学的很费劲。你现在更不行。” 唐文风:“......” 崔鸿:“......” 倒也不必将年龄特意提出来说! 第280章 难怪努齐整天看大人你不顺眼呢,真是不冤枉。 第二百八十章 新年过后,某天唐文风正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时,云朵站在窗外敲了敲窗扇。 唐文风扭头看去:“怎么了?” 云朵盯着他看了会儿,低声道:“我要走了。” “啊,好,一路顺风。” “唐文风,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讨厌。” “应该有很多。”唐文风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按了下她的头发,“你还小,别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云朵眼眶红了,用力吸了下鼻子,啪地打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抱歉。”唐文风愣了下,随即笑着道:“你们南越不是不讲究这个吗?” 云朵抿了抿嘴角,露出来一个笑:“我现在不是在你们大乾嘛,自然得守你们这儿的规矩。不过,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了。” 唐文风不解:“说对什么?” “南越啊。”云朵道。 “哈!“唐文风笑了,“以后一定记得都说对。” “这还差不多。”云朵低头用鞋子蹭了蹭地面,好一会儿后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能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吗?” 唐文风轻声道:“她姓阮,叫阮安钦。” “钦?哪个钦?” 唐文风提笔写下。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的父母希望她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那她一定是个心地很好的姑娘。” 唐文风嘴角上扬:“的确。” 云朵看着他骤然温柔下来的眼神,只觉得一股酸意直往心上涌,快速眨了下眼睛,将眼泪忍回去,她猛地转身背对着窗户,语气轻快:“我走啦,就不用你送了。” 说完她快走几步又停下来:“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来大乾了,就......后会无期吧。” 唐文风点了下头:“好。” 中午吃过饭后,云朵便收拾好包袱,带着哈尔和努齐走了。 崔鸿和王柯这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不去送送?我看人小姑娘眼圈都是红的。” 唐文风很是无奈:“你俩就这么闲吗?” “嘿嘿,还好。” “感情这种事,对对方没有意思就不能黏黏糊糊,那样不是对她好,而是渣。” 唐文风将洗干净的笔架放好,看向崔鸿:“就像当初你和易云竹,你想想,但凡你那时给她一点你可能对她有意思的错觉,她会怎么样?” 崔鸿脑补了一下,然后狠狠打了个哆嗦:“那可能现在她都没死心。” “云朵是个好姑娘,没必要非得吃我这口老草,她值得更好的。” 唐文风说罢甩了甩手上的水:“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聚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要真找不到事做,可以去菜地里拔拔草。” 众人瞬间散去。 刚过完年不久,他们才不要去地里拔草,还不如回房睡个午觉。 ***** “大人!出事了!” 王柯一把推开门,将床上午睡的唐文风摇醒。 “又怎么了?”唐文风困顿的看着他。 王柯咽了咽口水:“云朵姑娘出事了。” 唐文风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怎么回事?她不是回南越去了吗?” “就是在路上出的事。”王柯将他搭在椅背上的外衣递过来,“刚出了城。” “伤的重吗?哈尔和努齐两人怎么样了?” “都受了伤,不过云朵姑娘伤的最重。” 说话间,唐文风已经将衣服鞋子穿好,二人快步出了门。 哈尔和努齐好不容易带着云朵逃脱追杀,怕前面还有埋伏,他们只好又带着云朵回了衙门。 此时大夫正在给云朵把脉。 常武和赵齐在给哈尔和努齐上药,这俩都是皮外伤,不致命。 唐文风一只脚刚跨进去,原本还老老实实让赵齐缠绷带的努齐蹭的站起身,几步走到唐文风面前就要动手。 王柯立马上前一步,横刀抵住他脖子,沉声道:“注意你的身份。” 努齐脸色铁青,指着唐文风道:“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云朵就不会出事!” 唐文风简直莫名其妙。这人一直看他不顺眼,这会儿竟然还想往他头上扣屎盆子,真当他脾气好呢。 哈尔龇牙咧嘴地半举着两条上了药的胳膊,走过来说:“对我们动手的人说,谁让你们和唐文风混迹一处。说完就举着刀冲了上来。要不是殿下身上带着保命用的毒粉,我们可能都得死在那些人刀下。” 唐文风头大如斗:“又是那边派来的人?” 砚台道:“哈尔说他们宰了几个人,严肃已经带着人出城找去了。” 唐文风按着额角,心里烦躁不已。这个太子当真是像苍蝇一样,哪儿哪儿都有他。 “再等两个月,把这边的事彻底处理好后,我们就回京。” 砚台皱眉:“可是调令还没到。擅自回京,到时候那边肯定会借这个由头发作。” “等不了了。”唐文风冷声,“与其继续留在凉州提心吊胆,还不如回去和他硬碰硬。” 砚台不再多说。如今这个处境,倒是的确不如回到京城拼一把。 他们说话的时候,大夫出来了。 努齐立刻走过去:“她怎么样了?” 大夫道:“送来的及时,性命无忧。好些将养着便是。” 努齐道了声谢,转身就往里走。 赵齐将手上的药擦干净,送大夫离开,顺便再去抓药。 王柯听着里头低低的说话声,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拐了下哈尔:“这个努齐和云朵姑娘什么关系?” 哈尔眨了下眼睛:“你们不知道吗?努齐是殿下的第一位夫郎。” “啥?!” 在场众人惊的下巴差点砸地上。 哈尔一脸无辜:“你们真不知道啊?” 众人纷纷摇头。 哈尔道:“努齐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的。” 早已忘记第一次见面时,云朵曾和他说过自己有三个夫郎的唐文风只觉得天雷滚滚:“我记得你们那边是一妻多夫制。努齐是第一位,那......” “啊,是的,殿下还有两位夫郎。不过那两位几乎是摆设,殿下只是喜欢他们的脸。” 王柯嘴角抽了抽,看着唐文风:“难怪努齐整天看大人你不顺眼呢,真是不冤枉。” 唐文风黑线:“......滚!” 第281章 我们走了之后,若是有人冒头,直接宰了便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云朵腰侧被划了一刀,躲闪时不慎摔倒,脑袋在石头上磕了下,起了个包,人有点恶心犯晕。 蔫儿嗒嗒地靠坐在床上,皱巴着脸喝大夫开的药。 在知道努齐和她是夫妻后,唐文风他们没一个敢再往她跟前凑。 努齐十分满意他们如此有眼色,云朵却郁闷非常。 深觉唐文风这厮无情得很,那天说了后会无期,还当真就不再来看自己。 王柯他们也是个没义气的,自己受伤了连句关心的话都听不见。 早知道这群家伙这么没良心,当初就该往他们饭菜里扔点巴豆。 “我们有什么时候离开?”喝完最后一口药,云朵张嘴咬住努齐送过来的果脯。 努齐将药碗放到哈尔手里:“唐文风说等你伤好了派人送我们回南越。” “喔。”云朵嚼了嚼果脯。 边上哈尔笑着说:“殿下你是不知道,唐大人他们竟然不知道努齐是你的夫郎。还是我告诉他们,他们才知道的。” 闻言,云朵一口果脯差点卡在嗓子眼儿呛死:“咳!你说这个做什么?” 哈尔一脸无辜道:“是王柯问的。” 云朵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气,挥挥手:“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反正也没想和他再有什么。” 等哈尔离开后,云朵对坐在床边的努齐道:“等回南越,我就让把另外两人送回去。” 努齐猛地抬起头:“为什么?” 云朵笑了笑:“当初还小,觉得他们长的好看。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关系,就好聚好散吧。” 努齐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被自己强压下。 云朵看的好笑,说:“以后就我们两个在一起吧。等回南越就同房。” “你......你为什么突然会......” “因为唐文风。” 努齐扬起的嘴角缓缓收起。 云朵笑着说:“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我之所以会这么决定,是因为他说起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时的温柔姿态很打动我。我突然觉得一辈子就和一个喜欢的人相守,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努齐不确定地问:“那你喜欢我吗?” 云朵弯起眼睛:“喜欢啊,不喜欢怎么会想和你过一辈子。” 努齐笑了。 ***** 唐文风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之前一直对他横眉竖眼的努齐,突然对他变得和颜悦色,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儿出来的。 “脑子受伤的是云朵吧?这小子抽什么风呢?” 王柯噗地吐出一粒果核:“不是我说啊,大人你还真就是欠。他对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时候,你说人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会儿对你改变态度,和善下来,你又说人抽风。” ”嘿,你哪边儿的?胳膊肘还往外拐是吧。”唐文风抬手要揍他。 王柯将橙子皮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撒腿就跑:“你看,你还不爱听实话。” 看着跟兔子似的一溜儿跑远的王柯,唐文风气笑了:“这个臭小子,晚上饿死他得了。” “大人!” 风尘仆仆的严肃大步走进来,将手里的信递给他。 唐文风接过来展开看了眼,笑着道:“也不知道周家人看见周奉年回去是个什么表情。” 柳士文决定带着周奉年回京,请罪的同时,利用南越王所写的归降书替兄弟二人免除一死,顺便再请求乾文帝插手,将周母从周家接出来。 严肃道:“那一定很精彩。” 唐文风将信叠起来,对严肃说:“你先好好休息,来回奔波辛苦了。” 云朵三人遇刺那日,严肃带着人去城外找到被哈尔和努齐宰了的那几个人后,隔天又被唐文风派去找柳士文,通知对方是时候考虑动身回京了。 一路上没怎么好好休息,严肃还真的有些累,点了下头就走了。 去到书房,唐文风将信烧了后,道:“等到下个月初十,若是京城那边还没有人过来,就直接走。” 砚台道:“大人恐怕得做好心理准备,此番回京之后,针对你的不止太子。” “债多了不愁。”唐文风负手站在窗边,低头看着池塘里时不时冒出水面的鱼,突然觉得有些累,“当年没有科举,或许能过的更自在。” “不会。” “嗯?为何?” 砚台打开盖子,抓起缸里的一把饵料扔进水里,看着欢快抢食的鱼说道:“大人若是没有走上仕途这条路,光你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早被人分食殆尽了。” “不说后面的连弩,震天雷等物,光是厕纸,肥皂,自行车,打谷机,各种小吃,这些任选其一,只要能够完全掌握在世家手里,那都能带来暴利。钱帛动人心,大人如今还有没有这条小命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唐文风笑着接道:“也或许是被人困在一处,被人疯狂压榨脑子里其余的赚钱法子。” 砚台点头:“是这样没错。” “砚台,你说,这些世家势力能不能拔了?” 砚台听得眼皮子一跳,无语道:“您老还是一步一步来,别想着一口气吃成大胖子,当心噎着自个儿。” 唐文风哈哈大笑:“你每次面无表情吐槽,都好有意思。” 砚台:“......” ***** 初八这天,王柯他们开始里里外外打包要带走的行李。 云朵三人前些天就已经被安全送回南蛮,此时府衙里只剩下自己人。 代倩她们三个姑娘不准备离开凉州,决定就留在这里,所以就不和他们一起走。 唐文风想了想,将纺织厂那边的钥匙交给了她,若是哪一日来了新任知府,或许还能再开办起来,能让这几个姑娘有个谋生的地方。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后,唐文风将仇师爷叫到一边,低声对他说:“我们走了之后,若是有人冒头,直接宰了便是。” 后来的那群从南蛮过来的人,到底相处时日短,唐文风怕他们一走,没人镇住这些人,他们会起别的心思。 仇师爷连连点头:“属下记住了。” 唐文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转身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就见一名官差急急忙忙跑进来:“大人,外头来人了,说是京城过来的。” 第282章 这唐文风带出来的人,果然和他一样讨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唐文风一行人去到衙门口时,就见两辆马车停在外头,前后左右都有骑着马的带刀侍卫护着。 “嚯,来的是谁啊,好大的派头。”王柯眨眨眼。 坐在车厢前的一人傲然道:“礼部员外郎周世勤,周大人。” 周? 这个姓让唐文风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砚台道:“周奉年的小叔。” 唐文风听了还没说什么,马车里的人倒是坐不住了。一把撩开车帘子,双眼直射唐文风几人,语气不善:“刚才是谁提起的周奉年?” 唐文风抬手制止要出声的砚台,笑问:“提了又怎么样?” 周世勤皮笑肉不笑:“让本官不高兴,自然是得好好教训教训。” “你要教训他?”唐文风惊讶。 “是又如何?” “请便。” 唐文风和王柯他们默默退到一边,一副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样子。 砚台:“......”倒也不必如此无情。 周世勤懒得理他们古里古怪的举动,命令带刀侍卫:“给本官将他拿下。” 话音落下,周围没有一个人动。 周世勤不敢置信地又说了一遍,仍然没有人动手。 “你们是什么意思?!” 领头的带刀侍卫无奈:“周大人,正事要紧。” 周世勤咬牙:“这就是正事!” 侍卫头领很是为难。一边是此行护送应该听命的官员,一边是皇上看重,虽然现在有说对方失了帝心的官员,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侍卫,哪边他都得罪不起。 “去,把那个东西请出来。”唐文风小声说。 王柯愣了下,反应过来是什么后,桀桀怪笑着扭身进了府衙。 见侍卫头领还不动,周世勤暴跳如雷,从马车里跳下来,瞪着唐文风,嘲讽道:“果然是泥腿子出身,连手底下的狗都管不住。” 唐文风没说话,只是用“你完了”的眼神看着他。 严肃等人也纷纷报以幸灾乐祸的眼神。 “你在说我?”砚台盯着他。 周世勤被他吓得退了一步,随后又觉得丢脸,挺直腰板:“是又如何?你还胆敢对本官动手不成?” 最后一个字刚从嘴里蹦出来,他眼前便一花,下一刻,整个人被摁在车板上,动弹不得。 周世勤的下人哪里想得到有人敢说动手就动手,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才发出尖锐爆鸣:“你快放开我们大人!” 侍卫头领头疼,转头看唐文风:“唐大人,手下留情。” 唐文风摊手:“他不归我管。” 侍卫头领想骂人,你手底下的人不归你管归谁管?难不成还归皇上......他突然怔住。 唐文风看他反应过来,笑了笑。 侍卫头领闭嘴,挥手让其余人退后。 嘴欠被人收拾,活该。 王柯兴冲冲地捧着御赐权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周世勤被砚台放开。 他低头看了看双手捧着的御赐权杖,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周世勤,扭头看唐文风:“大人,是不是用不上了?” “看样子是的。”唐文风点头。 王柯叹气,失望。 周世勤被下人扶起来的时候,人都快气炸了。 指着那群带刀侍卫的鼻子骂:“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要你们有什么用!” 唐文风眼睛一亮:“啊,好像还是用得上。” 王柯连忙将权杖塞给唐文风。 “你们想做什么?”周世勤不明所以,但心底忽然升起的求生欲让他停下了责骂,戒备地看着莫名兴奋的唐文风几人。 王柯恨铁不成钢:“你倒是动手啊!”这样,大人就有理由也对你动手了。 周世勤骂了句有病。 王柯好失望地靠着唐文风:“早知道随身带着了,这样就不用砚哥动手,咱们可以直接抽他。” 唐文风点点头:“那以后这个就由你保管了。” 王柯:“......”上当了tat。 乾文帝赐下的权杖三尺多长,随身携带着实有点不方便。毕竟这玩意儿还不能当刀使。但凡折了,对方没事,唐文风脑袋得先搬家。 侍卫头领见唐文风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到底是出声提醒了周世勤。 周世勤吃了亏,虽然心里记恨的不行,但还是没再作死。将圣旨从盒子里捧了出来。 圣旨上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准许唐文风回京。 接下圣旨后,不用唐文风交代,王柯他们就回去开始套马车,装东西,没用多少时间,就将家当收拾妥了。 周世勤看着他们行云流水的动作,瞠目结舌许久后,差点跳起来:“调令还未到,你们竟然就已经准备回京?你们这是......” 唐文风打断他:“我们只不过是提前准备着,如果调令没下来,再把东西放回去就是。请问,周大人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鬼才信你的话! 周世勤瞪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实在挑不出刺。 “既然周大人没有异议,那本官就先失陪了。” 唐文风转身,喊着包子大头。 周世勤一头雾水,心想什么玩意儿。包子?我还馒头呢。 下一刻却见衙门里头走出来四大三小七头老虎。 卧槽! 周世勤等人齐刷刷后退。 包子和黑虎生的小黑煤炭已经长得挺壮实。 大头和那头拐来的野生母老虎生了两个崽儿,还小。走到马车旁边爬不上去,望着窜上去的大头嗷嗷叫。 唐文风伸手,一边抱一个,将它俩送了上去。 母老虎扫了他一眼,跟着窜了上去。 一开始这母老虎是不让唐文风他们接近自己的崽儿的,后来看大头总把崽子叼着扔给他们带,它也不管了,乐得轻松。 等到所有老虎都乖乖进了马车后,唐文风他们也准备走了。 仇师爷带着人跟在后头,不舍地挥手:“大人,保重啊。” “你们也是,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见面。”唐文风挥了挥手,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仇师爷,后会有期。”王柯他们纷纷挥手。 “诶,好好好。”仇师爷抹着泪。 一路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头,仇师爷转头,看着还留在这儿的周世勤一行,瞬间变脸:“你们怎么还没走?” 周世勤:“你......” 仇师爷甩手进府衙:“关门! “碰——”,大门合上。 周世勤:“......”这唐文风带出来的人,果然和他一样讨厌! 第283章 哟,周大人,早上吃这么寒碜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当天晚上,府衙再度潜入一批黑衣人。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摸进屋子里,四面便刷刷刷亮起火把。 鲁疯子吊儿郎当抱着胳膊倚在门边,对院子里的黑衣人说:“还以为是唐文风那小子杞人忧天,结果你们还真送上门来了。” 他挥手:“放箭。” 趴在房顶上的官差举起连弩,一支支短箭朝下方射去。 一共来了二十人,一个没逃掉。 鲁疯子牢记着唐文风的叮嘱,让人挨个给了那些没有动静的黑衣人一刀,以防有人诈死。 仇师爷从屋子里走出来:“鲁工,你也要走了吗?” 鲁疯子点头:“唐文风交给我的事办好了,我自然就走了。”他拍了下仇师爷的肩头,“以后有缘再见了。” 仇师爷叹了声:“你们都走了,得好长一段时间不习惯了。” 鲁疯子大笑:“你放心,按我对那小子的了解,他回到京城后,肯定会很快给你们这儿弄来一位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到时候可有的你们忙了,不用担心不习惯。” 仇师爷也笑:“忙点好,就怕像以前那样没得忙。” “行,那我回屋抓紧时间睡一觉,明早就得上路了。” “诶。” ***** 此时,正在荒山野岭过夜的唐文风一行和周世勤一行泾渭分明的坐在两头。 对面生着火堆啃着干粮,脸色非常不好看。 唐文风捏着个抹了酱的烤兔子腿,故意咬一口对周世勤笑一下,欠揍的不行。 “大人,你说鲁疯子能行吗?别被太子派来的人一块儿给宰了。”王柯一边啃着烤兔子肉,一边小声担忧,“他那个脑子可太好用了,要是被宰了,可亏大发了。” “他机灵得很,不会被宰的。”唐文风将还剩一点肉的兔子腿扔给趴在旁边的小黑煤炭,对砚台伸手,“再来只腿。” 砚台拧了个兔子头拍他手上:“没腿了。” 唐文风和手上瞪着一双空洞洞眼眶的兔子头对视一眼,默默地将其还了回去。他有点下不了嘴。 吃饱喝足后,几人钻进马车睡了。 对面周世勤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不安排人守夜?这是想使唤我们呢?” 侍卫头领本来不想接茬,但实在是忍不住了:“周大人,他们带了七头老虎,七头!” 敢问什么风吹草动能够躲过七头老虎的耳朵?除非是鬼。 周世勤讪讪地闭了嘴。 身边的下人见状小声说:“他们带了老虎,咱们这边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守夜了?” 周世勤:“!!!” 侍卫头领:“!!!” 有道理! 马车里,唐文风不满地嘟囔:“便宜他们了,有包子它们在,可以不用守夜,睡个好觉。” 砚台靠在车厢口,拿了条毯子盖着下半身,闭上眼睛道:“不想让他们占便宜,明日可以分开走。” “那还是算了,人多些安全。”唐文风说完,打了个哈欠,裹着毯子躺下。 被他躺下时不小心踹了一脚的砚台睁开眼,身体往下滑了滑,伸手揪过一个枕头塞在背后,闭眼睡觉。 第二天大早,周世勤还在呼呼大睡,就闻到了一股馋人的烤肉香。 迷迷糊糊掀开车帘,伸头往外一看,对面那群家伙一个个正围着火堆吃烤野鸡。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没大亮,灰蒙蒙的。 气愤地摔上帘子缩回马车里,周世勤躺下翻了个身,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天还没亮就开始吃早饭,昨天晚上吃那么多就消化了吗?饿死鬼投胎不成! 腹诽着,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等到下人把他叫醒,天色已经大亮。 看着没滋没味,干巴巴的干粮,周世勤一张脸黑的像锅底。 “哟,周大人,早上吃这么寒碜啊?”绕着圈跑步的唐文风和他打招呼。 周世勤一口干粮噎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难受的要命。最后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听见身后传来的渐渐远去的大笑声,周世勤用力咬了一口干干的饼子,仿佛咬下的是唐某人身上的肉。 浪了一把的唐文风神清气爽,笑着朝在河边叉鱼的王柯他们小跑过去。 就在这时,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的砚台猛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大人小心。” 唐文风听着旁边的窸窣声,疑惑的皱起眉,顺着砚台的力道往后退开几步。 不远处挽着裤腿叉鱼的王柯几人发现不对,举着还叉着鱼的树枝跑了过来。 下一刻,他们就看见一道灰色的巨大身影从林间挤了出来,高高扬起的鼻子卷住最上方的树叶轻轻一扯,再塞进嘴里。 就在几人如临大敌时,大象头顶探出一颗熟悉的脑袋,笑意吟吟对他们挥手:“看见我惊不惊喜啊?” 唐文风等人:“......”喜没感受到,倒是惊了一大跳。 等到云朵从大象背上滑下来,唐文风他们才发现上面还有一个人,是努齐。 “你们不是回南越了吗?” “是回去了啊。不过想了想,还是来送你们一程。” 云朵笑着说:“本来我准备回凉州的,但是努齐说在这边路口等,没想到还真等到你们了。” 唐文风无奈:“下次先出声好不好,这样很吓人的。” “哎哟,我又不是故意的。”云朵嘴上说着不是故意,但是脸上却笑得十分开心,“是阿南往这边过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阿南?” “就是它啊。” 云朵拍了拍听见自己名字把鼻子凑过来的大象:“它母亲生下它不久就因为意外死了,所以它是我们从小养大的,很亲人,很懂事。” “这边的大象都是你们养的?” “怎么可能。我们南越一共就养了五头,还都是自小失去亲人,受了伤的幼象。” 唐文风虽然不怎么喜欢大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一点:“真威风。” 云朵骄傲的跟自己被夸了一样。 “啊,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吃的。” 从象背上下来的努齐手上拎着很多东西,递给云朵。 唐文风浑身写满了拒绝二字:“不会又是各种各样的虫子吧?” 第284章 肯定是太子那个王八蛋在骂我。 第二百八十四章 “当然不是。”云朵白他一眼,“我倒是想给你们带,可那些放不了多久。” 唐文风松了口气,可真是谢天谢地,这些炸虫子保质期不长。 云朵将东西给他:“都是我们南越自己人做的一些干粮,味道虽然没有多好,但是抵饿。” “谢谢。”看清楚全是正常的干粮后,唐文风收了下来。 “你们什么时候走?我们送你们出凉州。” 唐文风道:“一会儿就动身。” 王柯他们挥了挥手上叉着鱼的树枝:“把鱼烤了带路上吃,中午准备继续赶路。” “我也来。”云朵兴致勃勃地挽起袖子。 王柯他们便带着云朵去河边了。 留下来的努齐看着唐文风:“云朵不想告诉你们,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 唐文风疑惑:“什么?” 努齐道:“我们在路口等你们的时候,遇到一批行踪可疑的人,他们分成了两队,一队朝这边走了。” “另一队呢?”唐文风十分怀疑这批人就是太子派过来的。 “被我们的人宰了。” 努齐一句话直接把唐文风整懵了:“宰了?”难道不是太子派来的人? 努齐脸上浮现一丝怒意:“他们和那一日在城外堵我们的人路数很像,哪怕不确定,我们也决定先下手为强。。” 唐文风听完后捂着脸,笑得肩膀直抖。 砚台也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该说不说,太子这运气太寸了。 估计是想一拨人去府衙里再动一次手。 另一拨人守在路口,到时候直接堵唐文风。能杀了他最好,杀不了也要把府衙再度被灭口的消息说出来,好继续刺激唐文风。 哪知道半路杀出云朵一行人,又遇到个先动手不哔哔的努齐,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给宰了。 而去府衙那群人八成也是有去无回。 太子这一次,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干得好。”笑够了,唐文风直接夸道。 努齐被他夸的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问。反正从相处的这段时日来看,这人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时不时会冒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一切准备好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这一次,前面开路的不再是不愿意憋在马车里而下去奔跑的大头它们,而是云朵和努齐乘坐的大象。 后头马车里的周世勤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吐槽:“这唐文风身边怎么总是有些古里古怪的动物。” 下人知道他爱听什么:“他人本来就古里古怪的。” 周世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前面马车里,把脑袋凑在车窗边吹风的唐文风狠狠打了个喷嚏,捏了捏鼻子骂道:“肯定是太子那个王八蛋在骂我。” ***** 莫名背锅的太子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已经全军覆没。 他正跪在太庙里,在祖宗灵位前反省。 今早他和太子妃起了口角,烦不胜烦之下,推了人一把。太子妃摔倒后扭伤了脚腕,直接让人抬着她,跑去乾文帝寝殿外哭诉。 乾文帝连问都没问,直接罚太子来祖宗面前思过反省。 这一下倒是把太子妃给惊住了,她没想让太子受罚的。 “你满意了?”崔锦看也不看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的姜青岚。 “要不,我再去向父皇求求情?”姜青岚试探着问。 崔锦没理她。 姜青岚不高兴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倒是说说话呀。” 崔锦烦躁地闭上眼:“随你。” 姜青岚被他这个态度弄得脸色也不好,重重哼了声,甩袖走了。 耳边没有人吵闹,崔锦顿时感觉清静多了。 他睁开眼看着供奉在最上方,大乾开国皇帝崔巍的牌位,自言自语:“若是你们当真在天有灵,那便让唐文风命丧凉州。” 从太庙出来的姜青岚气恼地回了东宫,在殿里撒了一通火,发作了一批宫女太监后,又黑着脸往出了东宫,朝御书房而去。 “太子妃留步,陛下早已吩咐,今日谁也不见。” 姜青岚不悦:“你没去通传,又怎知父皇不愿见本宫?” 禁军侍卫不作声,脚都没挪一下,摆明了不会去通传。 姜青岚气愤,却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人愤愤离去。 御书房内,太监总管四喜站在打开一条缝的窗边,看着太子妃走了,这才转身:“陛下,太子妃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乾文帝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太子娶的这个媳妇儿也是个拎不清的。” 四喜微微垂着头,只听不接话。 乾文帝不是喜欢背后贬低儿媳妇的人,说了这么一句后,又想起另外的事:“算算时间,唐文风那小子快回来了吧?” 这会儿能接话,四喜笑着说:“没那么快呢,凉州那边的路还没修过来,怕是还得半个多月。“ “回来迟些也好。”乾文帝笑道:“等他回来,又要热闹了。” 四喜看他心情不错,说了句逗趣的:“文武百官怕是又得绷紧皮,生怕被唐大人找到错处。” 想到唐文风在京城的那几年,自己手底下的人少了多少,乾文帝突然又不是那么想他回来了。 “你说,朕现在下旨让他回凉州如何?” 四喜:“......” ***** 还在路上风餐露宿的唐文风可不知道乾文帝为了保住手底下的官员,萌生了让他打道回府的念头。 他这会儿正迫不及待地想赶紧回到京城,好好欣赏欣赏太子那张五彩斑斓的脸。 出了凉州的地界后,云朵和努齐就带着人离开了。而唐文风他们为了尽快回京,可以说是日夜兼程。 周世勤哪里吃过这种苦,从京城来凉州时,他都是慢悠悠的坐着马车。这会儿连吃饭都基本上是在马车里解决的,整个人都憔悴下来,一副纵欲过度快要断气的模样。 生怕他真死在路上,侍卫头领只能来和唐文风商量,能不能休息一下。 赶了好几日的路,唐文风也有些累了,便同意了。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一条小河边歇脚。 “按照现在这个速度,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砚台将地图展开:“大概还有十日。” 唐文风喝了口水,想了想:“那便不用这么赶了。” 不远处只剩半口气的周世勤仿佛听见了天籁,感动得快哭了。 第285章 你......你别过来!救命!!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同于周世勤来时大多数时间走的官道,唐文风专挑小道走。 那路破的,一步一个坑,别说人快颠散架,就是马车都快散了。 周世勤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唐文风为什么非要自个儿找罪受。偏偏他一路跟着,还得一块吃苦头。 “还有多久才能上官道?”奄奄一息的周世勤趴在车厢里,整个人都快碎了。 下人也颠的难受,但到底比养尊处优惯了的周世勤好不少,闻言道:“快了快了,唐大人那边的人说再有半个时辰。” 周世勤:“......”活着干嘛?死了算了tat! 前头马车里,晕的不行的唐文风半死不活扒着车窗,以防自己等会儿想吐的时候来不及。 轮到休息的王柯坐在他旁边,无奈道:“你要折腾周世勤,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啊,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你想太多了,不是因为他。”唐文风虚弱道:“我怕凉州那边的消息已经送到太子手里,他的人到时候堵在官道。” 王柯不说话了,因为太子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其实他很纳闷儿,至今为止,他都不是很清楚他们家大人和太子是怎么杠上的,还到了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在又狠狠颠了一下后,颤颤巍巍爬上了官道。 这条官道直达京城,因此早已铺成了水泥路,非常宽敞平坦。 上了官道后,不止周世勤,就连唐文风都感觉活过来了。 前进了一段路后,后方来了一人,和赶车的砚台交谈了一番后离去。 砚台扬声问:“大人,前面不远有个茶摊子,周大人想在那儿歇歇脚,问你要不要一道?” 唐文风撩开车帘子:“还有多远?” 砚台:“大约一刻钟。” 唐文风点头:“那就歇歇。” 缩回马车里,他和王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像这种官道旁,隔一段路便会有人支个茶摊子卖些茶水,做些吃食,供人歇脚吃喝。 唐文风他们到时,这个茶摊子上已经停了一支商队,大约三十人。 “老板,赶紧的,上一壶茶,再来点吃的。”周世勤身边的下人大声吩咐道。 穿着褐色短打的茶摊老板一边应着,一边问朝他走过来的砚台:“这位爷要用点什么?” 砚台左右看了看,道:“我们大人嘴挑,吃的精细。茶要用两叶一心的好茶,水要用高山上的清泉,点心要芙蓉楼一品大厨亲手做的,你这儿可有?” 茶摊老板脸上谄媚的笑缓缓收起:“客人莫不是来找茬儿的?” “是。” 砚台说完,一脚踹翻边上坐在炉子上的烧水壶,和茶摊老板交手数下后,一把扣住他的后脖颈,就要将对方的脑袋摁进还烧着碳的炉子上。 原本在外说笑着喝茶的商队齐刷刷摔了手中茶杯,从桌子下方抽出刀剑。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响起某人嚣张的大笑:“唐文风,你完了!太子早就派了人在此处等候,就等着取你狗命。” “可真是看得起唐某。”唐文风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眼己方寥寥数人,“啧,毫无胜算啊。” 周世勤得意地看着他:“你若是跪下来好好求求本官,本官满意了,说不得还能让人帮你们一把。” 周世勤怕死,此去凉州,光是禁军侍卫就问乾文帝求了二十人,又自个儿带了十五名护卫和三名贴身伺候他的下人。 “求你?好啊。”唐文风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指尖垂下一枚令牌,对着周世勤晃了晃,“周大人,可否满意?” “扑通——” 周世勤麻溜儿的跪下,面色惨白。 唐文风视线落在侍卫头领身上:“动手。” 在看见令牌的那一刻便已经带着手下的人单膝跪地的侍卫头领拱手:“是。” 下人将差点吓飞魂儿的周世勤搀扶起来,哆哆嗦嗦躲进马车里,主仆凑在帘子边上往外望。 砚台,严肃,赵齐和常武四人,再加上三头老虎,仅一个照面就解决了对方数人。 侍卫头领带着手底下的人又牵制了一部分人。 剩下的几人想要朝唐文风这边冲过来,还没靠近便被一支箭钉在心口。 王柯笑着说:“鲁疯子弄出来的这玩意儿是真的好使。” 唐文风挽弓搭箭,瞄准远处的人,嘴上回道:“收好了,别被人瞧了去。” 王柯诶了声,又射了几支弩箭后,将连弩放进了马车,翻身上了车顶,提防着有人偷摸过来。 周世勤看着唐文风箭无虚发,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咬着牙道:“他不是文官吗?” 下人小声说:“文官也是要练骑射的啊。” 周世勤想说那他也练了,怎么没这么厉害。话还没出口,就想起自己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骑射课,遂闭嘴。 眼看着太子派来的人越来越少,周世勤麻了爪:“你说太子会不会怪罪本官?” 毕竟要不是他问皇上求了太多禁军侍卫同行,这会儿根本就没人能够帮唐文风。 下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装聋作哑。 周世勤也没指望他一个下人有什么高见,说完就眼也不眨地盯着唐文风。 唐文风将最后一支箭射出去后,安静地站着看了会儿快结束的打斗,突然跳下马车朝周世勤走了过去。 “你......你想做什么?” 看着爬上来的唐文风,周世勤将下人推到身前,跟被恶霸欺负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柔弱可怜又无助。 唐文风看着下人:“麻烦你下去,可以吗?” 下人吞了吞口水,他很想下去,可是他家大人抓着他衣服,没办法走。 唐文风用手里的弓轻轻敲了敲周世勤的手背。 周世勤欲哭无泪地松开手。 下人一被松开,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马车。 周世勤缩在角落:“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文风:“不做什么,就是想借你的衣服与马车一用。” 周世勤愣住:“衣......衣服?” “对啊。”唐文风微笑。 “你......你别过来!救命!!” 第286章 记得大张旗鼓地出城,越张扬越好。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外头挨个补刀的砚台等人就看见周世勤的马车剧烈晃动起来,时不时响起周世勤的惊呼和大叫。 “你撒手!撒手啊!别扒我衣服!” “嗷!扯着我头发了!” “我的帽子!帽子!” 片刻后,换了身衣裳的唐文风拍着手从马车里跳了下来,还整了整头上歪掉的帽子。 透过没遮严实的车帘子,众人看见被扒了外袍,摘了帽子的周世勤跟个被蹂躏了的小媳妇儿一样,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 王柯乐呵地从车顶下来,绕着唐文风走了一圈:“衣裳有点小。” 周世勤个子比唐文风稍矮一些,身板儿也比较瘦,这官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上了唐文风的身就有点紧。 “凑活着穿吧。” 唐文风抖了抖袖子,看向旁边目瞪口呆的周家下人:“去,给你们大人把衣服换上。” 那下人回过神,忙不迭爬上马车。 太可怕了,难怪京城这么多大人不乐意这位唐大人回京。 唐文风走到侍卫头领跟前,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周家的护卫。 侍卫头领眼皮一跳:“我们也要换?” “当然,否则不得露馅儿?”唐文风说完,用眼神催促。 侍卫头领紧皱着眉,迟疑着。 “快。”唐文风不耐。 想到他手里乾文帝亲赐的腰牌,还有那根权杖,侍卫头领屈服了。 周家护卫想要抵抗,但哪里是这群禁军侍卫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扒了。 多出来的五名禁军侍卫,其中三名又去扒了周家下人的衣服,剩下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被唐文风塞进马车,和老虎做伴去了。 二人紧紧挨在一处,在黑虎的紧盯之下,一动不敢动。 爬上马车前,唐文风扭头对周世勤道:“待回京之后,唐某便差人将马车与衣帽原物奉还。” 站在原本属于唐文风的马车边上的周世勤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 看着马车远去,被迫穿上禁军侍卫便服的周家护卫面面相觑。 “大人,咱们走吗?” “废话!”一肚子火气的周世勤瞪过去。 ***** 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为了以防万一,唐文风让砚台带着赵齐,常武和老虎们先留在郊外,若是他这边出了事,不要迟疑,立刻带着人离开大乾。 砚台迟疑许久后,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因为车厢上有周家的家徽,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待来到京城外后,看着把守森严的城门口,唐文风一颗心缓缓提起。 随着前方的队伍越来越短,马车缓缓接近城门。 “停。”城门守卫将他们拦下。 就在唐文风以为他们要进来搜查时,就听马车外有人低声问:“事情可办妥了?” 唐文风挑了下眉,低低地应了声:“嗯。” “证明。” 证明? 唐文风想了想,将腰牌拿了出来,微微勾起窗帘,将腰牌在对方眼前飞快晃过。 对方呼吸明显粗重了一瞬,小声且快速地说道:“请交与在下。” 唐文风轻呵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嘲讽之意。 对方显然被他的拒绝弄得恼怒起来,但这个地方又不是争执的好地方,只能憋着气,挥手示意放行。 等到马车慢慢悠悠进了城门,边上神经紧绷,手指搭在刀柄上用力到快僵硬的王柯才缓缓放松下来。 “大人,你都不怕吗?”看唐文风一派淡然自若的表情,王柯很是敬佩。 唐文风看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可能不怕?这一个弄不好漏了馅儿可就小命不保。天知道他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缓了缓,唐文风身体才没那么僵硬。 王柯也看出来了,在旁边忍笑。 唐文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车帘子对外头赶车的一名禁军侍卫道:“去宁家。” “是。” 城门外,太子派来的人到底是不放心,吩咐了一人悄悄跟在马车后面。等到这人看见马车没往周家的方向去,心中立刻叫糟。着急忙慌地掉头去找自己的上司。 顺利进了城后,唐文风可不再担心自己的身份还会不会被人发现。 马车一路来到宁家门口后,他跳下车,抬脚上了台阶。 宁家门口的门房还认得他,连着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惊呼:“唐大人!” 唐文风对他一点头:“好久不见。” 门房急忙道:“您快里面请。夫人老爷,还有大少爷他们可念叨您许久了。” 唐文风转头,对侍卫头领道:“多谢了。” 侍卫头领很是无奈:“若是受罚,还望唐大人多替属下等人美言几句。” 唐文风大笑:“一定。” 唐文风和王柯进了宁家,下人还没将他二人领到花厅,就已经撞上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宁培安和崔钰父子。 宁培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人没有受伤,只是神色有些赶路留下的疲惫,连连点头:“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崔钰上前拍了他一下:“这次回来怕是不走了。” 唐文风笑着道:“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 “对了,老二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我们走的快,他带着工部的人走的慢些,估计还得过些时日才到。” 崔鸿便不再多问,领着他往里走:“赶了许久的路,赶紧洗洗休息一下。” 唐文风一边和他往里走,一边说:“还得麻烦你们派人去京郊将砚台他们接回来。” 走在前面的宁培安闻言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吩咐下去。” “宁叔,记得大张旗鼓地出城,越张扬越好。” 宁培安顿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点他:“你这小子,莫不是想气死那位。” 唐文风笑:“如果能,倒是省了不少事。” 宁培安摇摇头,低声笑着说:“大逆不道。” 等到太子收到消息,宁家的人已经大大咧咧出了城,带着人回来了。 太子手下的人倒是想拦,结果新平长公主带着人赶了来。敌众我寡,太子的手下只能选择退让。 第287章 他要是太子,他也会想弄死这货,实在是太欠揍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东宫。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竟然还拦不住!孤要你们何用!” 太子疯了似的在殿内砸了一通,吓得一干人等噤若寒蝉。 “殿下,事已至此,咱们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从长计议?如何从长计议?”崔锦烦躁地挥退下人,“他如今已经入京,想要取他性命更是难上加难。” 出谋划策之人道:“那便从他身边人下手。” 崔锦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唐文风身边就那几人,你要挑谁?你又想挑谁?你当这里还是凉州,还是京外,能大张旗鼓地派好好几十人去围杀他?你是不是嫌孤这个太子之位坐的太稳?” 出谋划策之人冷汗都快下来了,忙解释:“属下说的并非是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人,而是他的亲眷。若是能将他的父母亲人控制住,还怕他不妥协?” 崔锦耐心即将告罄:“你以为孤没试过?” 就是因为试过,且失败了,他才会越发针对唐文风。 看人面露不解,崔锦表情阴郁,沉声道:“父皇暗中派了人保护唐文风的亲眷。”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早就把人抓了起来。 方才说话之人脑子里浮起一个念头,这唐文风当真不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子嗣?就这待遇,太子可从未有过。 看出这人在想什么,崔锦只觉厌烦又憋闷,挥手让他退下。 ***** 新平长公主笑看着一通风卷残云的几人,时不时叮嘱一句:“慢点吃,厨房还备着有。” 睡了一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唐文风端起碗喝了一口汤,顺了顺嗓子,又夹了一筷子菜。 崔钰看得发笑:“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你们逃荒来的。” 唐文风道:“越靠近京城,越难抓到猎物,吃鱼吃的我都快吐了。” “也是你们运道不好。”崔钰道:“前些时候那些个世家子弟组织了一帮人去狩猎,没被抓到的猎物都吓跑了。” “难怪。”唐文风说,“砚台和王柯他们去林子里时,说看见有箭支。” 新平长公主看他吃的差不多了,问:“你要进宫见皇上吗?” “不去。” 被他一口回绝,新平长公主噎了下。 没等她再开口劝劝,就听唐文风说:“明个儿早朝我再去。” 知道他是想使坏逗闷子,新平长公主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三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唐文风笑笑:“保持一颗童心。” 等到饭菜撤下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听崔兄说,姜放被他爹撸了?” 崔钰点头:“可以这样说。” “喔?难道不是他爹?” “下面的人看左相的脸色行事,姜放和他爹如今闹得颇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可不得拿他开刀。” 唐文风其实对姜放不是太了解,很多都是听来了:“崔哥,你老实说,姜放这人怎么样?” 崔钰道:“虽然性子有些冷,但人的确不错。”迟疑了会儿,他又说,“不是我背后说人闲话,左相这人年纪大了,如今有些倚老卖老,且固步自封。” “工部那边不是在研究大炮吗?左相上了好几次折子,说工部玩物丧志。” 唐文风差点被口水呛着:“这怎么能和玩物丧志扯上关系的?” 大炮要是研究成功,大乾便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周边各国不用打,光是威慑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到那时,谁还敢说一统天下是做白日梦? 崔钰摊手:“谁知道呢。” 唐文风指腹在茶杯上蹭了蹭,沉吟许久后,道:“我想见见姜放。” 崔钰没有多问:“我来安排。”说完又问,“急吗?” “越快越好。” “那我现在就派人递个帖子去。” ***** 当天下午,闲置在家,整日只能遛狗逗鸟打发时间的姜放突然收到了宁家的请帖,邀他过府一聚。 姜放和崔钰没什么交情,倒是和宁家老二崔鸿有过数面之缘,收到请帖后,带着满心疑惑上了门。 “唐文风?!”姜放惊讶。 跟在他身后刚刚一只脚踏进大门的随从瞳孔一缩,转身就要往外走,只是下一刻就被一人用力扣住肩膀。 王柯一副哥俩好的表情搂着他:“兄弟,想去哪儿啊?咱们进去坐坐,好好聊聊天如何?” 说完不顾随从的挣扎,硬是搂着人进了宁家大门。 “你爹派来监视你的?”唐文风问。 姜放嗯了声。 唐文风笑:“混的真惨。” 姜放:“......” 他深吸一口气:“你借宁家的手找我来就为了感叹?” “那肯定不是。”唐文风伸手,“坐下聊聊?” 姜放冷着脸,跟他走到凉亭坐下。 “有想过今后要做什么吗?”唐文风给他倒了杯茶。 姜放看着一点热乎气都没有的茶,没动:“有话直说便是。” 唐文风一脸“真是个急性子”的无奈:“凉州缺个知府。” 姜放嗤笑:“你在那儿呆了三年,还待出感情来了?” “我无时无刻不想捏死那群刁民。” “所以你又怎么会认为我会愿意再去跳这个火坑?” “因为你没有其他选择。”唐文风懒洋洋支着脑袋看他,“你有抱负,有野心,被困在相府做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不是你所愿。要想跳出这个泥潭,凉州是个很好的选择。” 姜放垂眸:“你有把握?” “没有。” 姜放:“......”他总算是知道那些官员为什么这么烦这人了。 唐文风逗了人,心情不错:“明日上朝,我会向皇上举荐你。” “皇上若是不采纳呢?” “那就只好委屈你继续在家窝着发霉了。” 姜放:“......”他发誓,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无语这么多次。 他要是太子,他也会想弄死这货,实在是太欠揍了! 送走姜放后,唐文风拒绝了新平长公主几人的挽留,带着砚台他们回了自己家。 宁家一直有派人打扫屋子,他们只用稍微收拾一下便能直接住下。 第288章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您风采依旧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头熟门熟路地跑到院子里那两棵桂花树边,翘起尾巴打了个标记。 唐文风拍开它:“上火了吗?味儿这么重。” 大头不满地嗷了声,晃晃脑袋带着媳妇儿崽子去了以前住的房间。 “还是这儿舒服。”常武挨个房间打开窗户。 赵齐笑道:“你不是不喜欢京城吗?” 常武嘿嘿笑:“但这里是大人自己买的宅子,住着放心。” 将屋子收拾好,天也黑了。 凉州那边黑的晚,乍一回来,几人还有些不大习惯。 懒得在家开火,唐文风他们干脆去了一家离得最近的酒楼。 也不挑什么雅间,直接在一楼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等上菜的时候,几人小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听见头上嘻嘻哈哈。 他们这一桌虽然靠窗,但同时也离上二楼的木梯很近。 此时从二楼你推我搡,笑闹着下楼的一群人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家里的二世祖。 一群人喝了不少酒,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嗓门大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爹说,那个唐文风要回京了。” “回来就回来呗,反正京城也没他待的地儿了。” “你知道个屁,皇上可看重他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他待的地方。” “章渠,那唐文风走后,顶替了他户部官职的是你爹吧?他这次回来,你爹屁股底下那个位子也不知道还坐不坐得稳,哈哈哈!” “滚!他算老几,还敢让我爹给他腾位置不成?” “嘿,怎么说话呢你,让谁滚?” “让你滚!没听见吗?我再说......啊!” 争执推搡间,那个说章渠的年轻人被章渠用力推了一把,直接从梯子边的栏杆翻了出去,碰的摔在地上,叫唤着半天爬不起来。 刚刚还迷糊着的人瞬间酒醒,惊慌失措地噔噔噔下了楼。 “不会给摔死吧?” “这么矮一点,怎么可能。” “章渠你真是的,怎么下手这么重。”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会站不稳。” 一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飞快跑到摔下来那人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没摔伤哪儿吧?” 那人被扶起来后,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笑眯眯的唐文风,瞬间紧闭嘴巴,眼珠子乱转,转身就想往外走。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搭理人啊。” 同伴拽住他,很是不满。 那人眼睛抽筋似的给同伴使眼色。 好一会儿,同伴们才后知后觉察觉出他眼睛没出问题,转身看过去。 这一看,一群人顿时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讪讪的。 “来吃饭?”唐文风主动开口。 “啊......啊!对对对!” “吃好了就回吧,大晚上别在外头瞎晃悠。” “是是是!” “快走快走!” “走快点儿啊,你属王八的?” 看着那群年轻人慌里慌张地出了酒楼,唐文风摸着自己的下巴很是不解:“我没离开京城之前,这些人见着我也没这样吧?” 常武点点头:“现在就跟兔子见了狼一样,生怕走慢点大人你就吃了他们。” 唐文风故作忧伤:“我觉得我的名声被败坏了。” 砚台几人沉默了会儿,齐声道:“您还有名声?” 唐文风不确定:“就......应该是有的吧?”毕竟他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他们也没空再纠结到底还有没有名声这回事,因为菜上来了。 另一头,从酒楼跑出去的那伙年轻人仍然心有余悸。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知道。悄无声息坐在那儿,跟个鬼似的。”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说他跟鬼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阴了。” “你爹在他手上吃过亏?” “那我哪儿知道。这种丢脸的事,就算有,我爹也不会告诉我,只会和我大哥还有娘说。” “话说回来,我看他长得也不像总喜欢背地里使阴招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懂不懂?往往长得越正派,背地里越阴险。” “就是就是,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不说别人,就说他。”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还去花楼玩不?不玩我就回家了。” “玩啥玩啊,我这心到现在还使劲儿跳呢。” “那咱们都回去吧。” “行,下次再聚。” ***** 宫门口,众官员纷纷从马车里下来,也不急着走,三三两两交好的聚在一起,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不时往远处看一眼。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晚,众人不由疑惑起来。 “不是说回来了吗?难道消息有误?” “昨日宁家那么大的阵仗出城接人,哪里会是假的。” “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昨晚上回来说在酒楼看见他了。” “我家的也说看见了。” “诶诶诶,来了来了!” 说话间,远处一道人影渐行渐近。 蹬着自行车来上朝的唐文风缓缓停下,把着车和大臣们打招呼:“早啊,诸位大人。” 大臣们笑着点头:“早早早。” 唐文风将自行车推到边上,疑惑地看着他们:“上早朝的时辰快到了,诸位不进去吗?” “进进进。” 嘴上说着进,脚下却没动。 唐文风懒得理他们,甩了甩袖子,大步往里走。 大臣们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慢吞吞跟在他后面。 承天殿外,太子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视着一步步往上走的唐文风,眼神沉了沉。 迈上最后一步台阶,唐文风站定,嘴角微微勾起:“太子殿下,许久不见,您风采依旧啊。” 崔锦皮笑肉不笑:“可比不得唐大人,见到孤连礼都不行。” 唐文风懒洋洋一拱手:“倒是微臣的不是。” 其中的敷衍,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的出来。 文武百官挤在台阶下,不敢上前,生怕被这二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星子溅上,成了那可怜的鱼。 错身而过时,崔锦低声道:“骑驴看唱本儿,咱们走着瞧。” 唐文风眼皮都没抬一下:“恭候大驾。” “哼!”崔锦拂袖而去。 第289章 奶奶的,他又没吵架,凭什么也要跟着跪,简直不讲道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往日早朝总是有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累得大臣们吵闹不休,今日文武百官却仿佛一块儿成了哑巴,安静如鸡地站在原处。 乾文帝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下。 意会的四喜唱道:“宣,唐文风进殿!” 候在外头的唐文风理了理朝服,大步走了进去。 “臣,参见陛下。” “免礼。” 唐文风起身。 等着乾文帝接下来说些什么的大臣没有等到下文,反而听见乾文帝说:“既然你也回来了,那便将周奉年与柳士文一同带上殿来。” 这俩一回到京城就被乾文帝下令扔进了刑部大牢,没有上刑,没有召见,也不放他们出来,就这么关着。 柳士文还好,忍得住。周奉年却一天比一天暴躁。 这会儿被带到大殿,周奉年整个人的状态就跟服食了过量的逍遥散一般。 他俩刚到京城就被带走了,是以周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这会儿看见周奉年,周家那几位在朝为官的心头皆是狠狠一跳。 “朕得到消息,你们带着人跑去打南蛮了?” 唐文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柳士文和周奉年,点头:“是。” “战果如何?” 唐文风心道,装呗就,明明早就知道了还问。 “南越王递了归降书。” 太子不敢置信地回头。 文武百官也是齐齐发出惊呼。 南蛮因为地势和环境等原因,大乾一直想打,但是一直不好打。所以当初第一个开刀的才选择了北戎。 如今他们听到了什么? 就这仨,竟然带着人把南蛮打降了!开什么玩笑?! 柳士文听到这里,连忙从怀中取出保管完好的归降书:“降书在此。” 小太监快步跑过去双手接了,小碎步呈到乾文帝面前。 乾文帝展开看过后,将其放到一边,语气不咸不淡:“无诏私自出兵,该当何罪?” 追随太子的官员立刻道:“启禀陛下,按律当斩,其家眷一律发配为奴。” 唐文风回头看了眼出声的官员,将人记住后,道:“私自出兵是臣不是。但当时情况紧急,若不出兵,错失了此番机会,再等下一次就不知何年何月。” 有人阴阳怪气:“即便再如何紧急,也不是你私自出兵的借口。再说,你口中的紧急又有何人能证明不是夸大其词。” 唐文风看着他:“夸大其词?北戎出兵攻打南蛮可算紧急?” 被质问的官员语塞。 唐文风一脸嘲讽:“敢问这位大人,若是唐某与周总兵,柳参将不立刻做下决定。待北戎拿下南蛮,撕毁契约,调转头来攻打我大乾,又待如何?到那时,您......可愿亲自披挂上阵,为我大乾冲锋陷阵?” 那人不作声,默默缩了回去。 关平升道:“事急从权,臣以为,唐文风三人此举不应论罪。” 户部尚书道:“若是不允论罪,那往后有人效仿又当如何?” 唐文风眼神都没给这位老上司一个:“他日若有人也借此出兵攻打东狄或西夷,且让其乖乖奉上归降书,唐某献上这颗头颅便是。” 秦准点头:“说的极是。” 户部尚书瞪秦准。你丫就是因为平时问我们讨银子没讨到,这才记恨在心,故意捣乱是吧? 秦准挑眉,是又怎样? 户部尚书好悬没被这无耻之徒气死。 大部分文官都觉得唐文风此举不可,乱了礼法。 常年和文官打嘴仗皆落下风的武官本着你不痛快了,我就痛快了的想法,一个劲儿的说唐文风三人没错。即便有错,那也能功过相抵。 双方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激动之处,还唾沫横飞。 唐文风默默往前挪了两步,躲开“激烈的战场”。 还跪在地上没让起身的周奉年和柳士文可就没地方躲了,二人只觉得头发都快被溅湿了。 “吵够了吗?”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却仿佛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乾文帝笑着道:“没吵够的话,接着吵。” 扑通扑通,大臣们跪了一地,高呼着陛下息怒。 大伙儿都跪着,还站在那儿的唐文风就显得格外突兀。 乾文帝隔着垂下的冕旒瞪了他一眼。 唐文风偷偷撇了下嘴,跪下。奶奶的,他又没吵架,凭什么也要跟着跪,简直不讲道理。 “攻打南蛮的是谁先出的主意?”乾文帝问。 唐文风:“我。” 柳士文:“我。” 周奉年:“我。”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先出的主意?” 周奉年和柳士文抬手:“他。”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遇到拿不准的,就往唐文风身上推。 唐文风跪的笔直笔直的,瞧着还挺骄傲自豪。 乾文帝真的很想揪着这小子揍一顿。 “他出主意你们就听了?” 柳士文道:“回皇上的话,臣之所以和唐大人合谋,是因为有所求。” 乾文帝:“喔?所求为何?” 柳士文看了周家那边一眼:“臣的姑姑乃是周世岐的发妻,周世岐不顾祖宗礼法,纳妾为妻,还以其子周奉年的性命做要挟,不允臣的姑姑与他和离。” “臣之所以冒此大险,就是为了能够将功赎罪,恳求陛下降旨,让臣的姑姑与周世岐和离。” 乾文帝垂眸:“周世岐,柳士文所言可属实?” 周世岐膝行出列,咬着牙道:“皆是一派胡言。” 周奉年暴怒:“放你娘的屁!你才是一派胡言!” “噗——” 唐文风清了清嗓子,低头:“抱歉,你们继续。” 文武百官黑线。 周奉年瞪了眼唐文风的背影,重重叩在地上,复又抬起头:“陛下容禀,微臣此番所言句句肺腑,如有半句虚言,便让臣抛尸荒野,魂归无处。” 他不顾柳士文的阻止,将周家让自己做的事全部抖了出来,期间还夹杂着周家如何欺压他们母子的过往。 唐文风老实跪着,一边高高竖起耳朵仔细听。 乾文帝看他那欠揍的样儿,真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他就知道,这小子一回来,他手底下的大臣就又有几个保不住。 第290章 毕竟臣只是个微末小官,哪拧得过那些大腿啊。 第二百九十章 要是让唐文风知道乾文帝是怎么想的,非得扎小人咒他一顿不可。 明明是你手底下的大臣自己不争气,还非得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简直没天理。 乾文帝最近精神虽然好了些,但到底不比先前的劲头。 他想了想,唤来秦准:“此事便交于刑部,一月为期。” 秦准苦着脸行礼:“臣领旨。”他现在也有点不想唐文风这小子回来了。瞧瞧,刚回来不到两天,就给刑部找了这么大一场事。 这周家和左相交情匪浅,左相又是太子的岳家,这......唉,得罪人啊。 当初怎么就进了刑部呢。 后悔不迭的秦准暗暗在心里骂着某个姓唐的。 散朝后,柳士文和周奉年又被带走,押去了刑部。 唐文风和许久不见的关平升等几位熟识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没走多远,就见四喜匆匆而来。 “唐大人留步。” 唐文风转身,笑着一拱手:“公公好啊。” 四喜笑眯眯的:“唐大人也好。”他甩了甩拂尘,“陛下吩咐奴才来请您过去御书房。” 关平升几人拍了拍他:“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出来聚聚。” 唐文风点头:“好,慢走。” 太子同样还没走远,看见跟着四喜往御书房方向走的唐文风,手指缓缓收紧。 离得远远的,唐文风看了眼太子,对他勾唇一笑。 太子气的转身便走。 把人气跑了,唐文风扭头问四喜:“公公,敢问陛下唤我是为何事?” 四喜依旧笑眯眯的:“唐大人去了便知。” “您指点一二呗。” “奴才可不敢多嘴。” 没能问出点什么,唐文风丧气。 四喜喜欢和唐文风说话,因为在他眼里看不见嫌弃与歧视,他对待他们这些下人,就和对待平常人一般。 看他蔫儿了吧唧,四喜想了想,小声说:“总之不是坏事。” 唐文风立刻像那浇足了水的小草,瞬间精神起来:“谢谢公公提醒。” ***** 进了御书房,唐文风才知道四喜口中的不是坏事到底是什么事。 “让我去刑部?!” 乾文帝眼睛扫过去。 唐文风立刻改口:“让臣去刑部?” “有意见?” 有意见?当然有!还是很大的意见。 唐文风道:“臣进了刑部,那些个二世祖怕是得三天两头进大牢走一趟。到时候这满朝文武都得被臣得罪个遍。” 乾文帝好笑:“你还怕得罪人?” “臣当然怕了。毕竟臣只是个微末小官,哪拧得过那些大腿啊。” “呵。” 被嘲讽了,唐文风也面色不变。他本来就是个小官,又没说假话。 乾文帝将手里的折子拍在御案上:“拿着朕给的腰牌怼天怼地的,你还怕?朕看你胆子大的能包天。” 唐文风低着头装无辜。 乾文帝:“腰牌还来。” 唐文风不情不愿地拿了出来,眼神还跟着双手捧着腰牌的四喜走。 乾文帝简直快被他逗笑了,差点没绷住:“朕就不该给你。” 唐文风哼哼:“那臣这会儿估计都成一把灰了。也没人能让您逗闷子了。” 四喜忙低下头,掩饰着高高扬起的嘴角。 “就你嘴最贫。”乾文帝没好气。 看着低着头一副没精打采样的人,他叹了声:“不是要和太子斗吗?为什么不愿意去刑部?” “臣怕一下把太子弄死了。” “大言不惭。” 乾文帝:“把帽子摘了。” 唐文风看他一眼,老老实实取下帽子。 乾文帝毫不客气的嘲笑:“朕比你大了快两轮,白头发都没你多。”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他长白头发怪谁?还不是你生的那个好儿子! 再说了,他就长了这么一缕,你那东一根西一根的,还有藏在黑头发下面的,这些白头发加起来比他多多了好吧? “你若是不愿意去刑部,那就只有吏部可去。选一个吧。” 这有的选吗? 唐文风心梗:“臣选刑部。”吏部破事儿一大堆,他才不要去。 乾文帝端起茶盏:“找个时间去刑部报道吧。” 喝完茶看人还在这儿,他皱起眉:“还杵在这儿做甚?” 唐文风咳了声:“那个,臣想问问周奉年那事会是怎么个章程?” 乾文帝重重放下茶盏:“你还有闲心管他?朕现在就想先办了你,砍了你的脑袋!” 唐文风立刻行礼:“臣告退。”说完迫不及待溜了。生怕走慢一步,脑袋就得留在这儿。 看着惶惶而逃的人,乾文帝摇摇头,下一瞬忍不住笑了。 四喜跟着笑道:“唐大人还是这么有趣。” 乾文帝嫌弃脸:“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没个定性。” “对了,听说他家的老虎下了好几头崽子,改明儿找个双休日,你让他带着小老虎进宫给朕瞧瞧。” 四喜点头:“是。” ***** 唐文风进了刑部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开了。 各家警告子孙绷紧自己的皮不提,秦怀生倒是挺高兴的。 唐文风虽然是空降,且一进刑部就是侍郎,做了他的上手,但他没有半点嫉妒,反而乐的把手里的事扔给唐文风。 “不是,你们刑部平时这么多案子?还有,这些琐碎小事不应该归京兆司管吗?” “都忙嘛,他们负责不了的就往我们这儿扔,我们弄不完的就往他们那儿推。” “我看秦大人挺闲的啊。”还有空趁着双休日和交好的同僚跑去钓鱼。 秦怀生左右看看,见没有人,低声说:“我爹再几年就准备退了,你还指望他忙?” 唐文风惊讶,同样小声说:“秦大人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就要退了?”易太傅这种快两只脚进棺材的都还在岗位上坚挺着呢。 秦怀生道:“我爹嫌太累了。” 一边清理卷宗,他一边说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姜放托我问问,你给他办的事怎么样了?他等好几天了。” 唐文风翻阅卷宗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糟糕!” “嗯?怎么了?”秦怀生好奇看他。 唐文风捂脸:“我给忘了。” 秦怀生:“......” 第291章 行,来啊,关门抓狗。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又等了小半月,在家里待的快忍不住扎唐文风小人的姜放终于等来了一纸调令。 任命他为凉州知府,即刻赴任。 送走了传旨太监后,左相表情莫测地看着这个儿子,许久后才意味深长地叹了句:“是该出去走走了,长大了。”心也更野了。 姜放垂眸不语。 左相便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临走前,姜放去找了唐文风。 “怎么,来谢我的?” “如果你不拖这么久的话。” 唐文风无奈:“所以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姜放道:“想问你借两个人。” 唐文风皱眉:“你老子这么狠?” 姜放:“以防万一。” “啧,虎毒还不食子呢。”唐文风嘟囔了一句,让王柯和严肃走一趟,送姜放去凉州。 “大恩不言谢。”姜放拱手。 唐文风摆摆手:“一路顺风。” 姜放点了下头,带着王柯和严肃走了。 ***** 京城的治安维护,巡逻监察,审理普通民事或刑事案件等原本全部归京兆司,但前两年京兆司司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乾文帝哭诉,说他们京兆司人手稀缺,实在是忙不过来后,乾文帝就让刑部与兵部帮其分担了一部分职责。 如今京城的治安维护与巡逻监察分别由京兆司,刑部与兵部三方轮流安排。 一月三旬,上旬由京兆司负责,中旬刑部,下旬则归兵部。 好巧不巧,唐文风入职后的第四天,就刚好轮到了刑部。 秦准想着他刚来刑部,对这里还不熟悉,便让自家儿子带着唐文风出去转转,熟悉熟悉各类业务。 毕竟自从双休日开始实行后,各部都开始轮转,争取每人都能拥有休息日。 所以哪怕是秦准这位刑部尚书,也得以身作则,轮到他时,需要带着人出去巡逻。 “咱们都有安排各自巡逻的路线,像今天划分给到我们手上的,就是这一条。”秦怀生给他看图。 “嗯?这里是......”唐文风点着布局图上的一处,“有点眼熟。” 秦怀生看了眼:“喔,那一片是花街柳巷。” 唐文风眼睛唰的一亮。 秦怀生不解:“你不是对姑娘不感兴趣吗?” “我是对姑娘......不是,我什么时候对姑娘不感兴趣了?” “外边儿都传你比和尚还清心寡欲,是不是不行。” 唐文风黑线:“我这叫洁身自好,他们懂个屁。” “哈哈哈!”秦怀生乐道:“我发现你去凉州待了几年,身上怎么染上一股匪气。” 唐文风心塞:“你去凉州待上一段时间也会变得暴躁。” “那边当真恐怖如斯?” “也还好,就是心累。” “懂了,就是得非常强硬,压着他们。” “差不多。” 二人闲扯了几句,说回正题。 唐文风问道:“我们能去这一片巡逻吗?” “可以倒是可以,和他们换一换就行。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对花楼感兴趣?” “不是对花楼感兴趣,是对花楼里的人。” 花楼里的人? 花楼里除了那些个姑娘还能有什么......啊,不对! 秦怀生头疼:“你别搞出什么大事啊。” 唐文风勾了勾嘴角:“放心。” 秦怀生叹气,我真的不是很放心。 ***** 因为没有宵禁,夜幕降临后,京城还非常热闹。街上叫卖的小贩,杂耍等吸引了许多人。 而最为热闹的地方之一,当属毓秀坊里的甜水巷。 白日里大门紧闭的花楼纷纷挂起灯笼,一个个穿戴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手中拿着团扇,香肩半露,一副弱柳扶风姿态地倚在门边,冲路过的人们巧笑嫣嫣。 “嚯,真是热闹啊。”唐文风就跟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般,左顾右盼,还不停问身边的秦怀生,“花楼里是不是都有花魁?一个还是好几个?她们是不是不用出来揽客?” 秦怀生被他问的一个头两个大:“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招过妓。” 唐文风视线下移。 秦怀生额角青筋跳了跳:“洁!身!自!好!” “嗷~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秦怀生仰天长吐一口气,心好累。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出来受这份儿罪。 知道这人也是个没经验的后,唐文风扭头看砚台:“你知道哪一间花楼最多官员吗?” 砚台示意他看最高的那一间。 “那也是花楼?瞧着挺雅致啊。”一点儿也不纸醉金迷。 “嗯,所以里头接待的大多是达官贵族。” 唐文风摸了摸下巴:“今个儿先不去那边,咱们去......”他四下瞅了瞅,挑了一间进进出出人最多的,“去那儿!” 甜水巷中,倚秀阁算得上是最大的花楼。月华楼因为接待门槛高,反而是人最少的。 能在京城开花楼的,背后都有靠山。尤其是倚秀阁,那背后靠的可是护国公。 虽然没有将这层关系放在明面上,但该知晓的都知晓了。不知晓的也在别人的提点下懂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从来没有人敢来找倚秀阁的麻烦,大多都是走个过场。 因此在唐文风大张旗鼓带着人进了倚秀阁时,倚秀阁的妈妈红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主要在这一片打转,哪里又认识唐文风。还以为是哪个急着立功的愣头青小子。 “咱们阁里的姑娘胆子小,官爷可别吓着她们了。”红袖笑着走到唐文风身侧,借着袖子,往他手里塞了几张银票。 唐文风展开一看,好家伙,一共三张,张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 一个花楼老鸨一出手就是三百两,真是够阔的。 红袖见他大大咧咧将银票拿出来看,只觉眼前一黑,这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乡下小子,这么不懂人情世故。 唐文风将银票收起来,问:“各个出口都把守好了?” 已经麻木的秦怀生点头。 “行,来啊,关门抓狗。” 守在门口的巡逻人员碰碰碰将门关上。 红袖傻了眼:“你......” 唐文风下巴一抬:“动手吧。” 留下来的一支巡逻队立刻快步上楼,挨个敲门。 第292章 知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跑来花楼逮我们tat! 第二百九十二章 屋内正酣战的二人正在兴头上,便当做没听见。 哪知道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有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入的架势。 男人骂骂咧咧,草草结束后起身,随手扯了件衣裳披上,跺着重重的步子打开了门。 没等他张口大骂,就被一拥而入的巡逻队扣住。 隔着一扇屏风躺在床上的女人尖叫一声,紧紧拥着被子捂在胸前。 吓傻了的男人结结巴巴:“你......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放人。” 看清男人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物后,几名巡逻队人员松开他,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又带上,离开之前,一名巡逻队人员还点了下头:“请继续。” 被吓了个半死的男人:“......”继续?继续你大爷的继续!吓软了都! 相似的场景与对话发生在二楼每个房间。 被镇住的红袖好容易回过神,想给身边的人使眼色让他去请人过来,下一刻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官......官爷......”她冷汗涔涔,一动不敢动,生怕这刀不长眼,一个不小心划破自己脖子。 唐文风戏谑地看着她:“别动啊,千万别动。本官手底下的人这手啊,容易哆嗦,这一个哆嗦,没准儿就在你脸啊,脖子上剌个口子,死倒不一定会死,但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红袖:“......” 下头的动静太大,到底是把上头的人惊动了。 “搞什么啊,谁又喝多了闹事?吵死了。”一个年轻人衣衫不整地打开门走出来,趴在栏杆上低头往下看。 这一看之下,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瞬间酒醒的他倏地转身冲进屋:“快快快!都他娘的别喝了!那个煞神来了!” 屋内东倒西歪的同伴醉眼朦胧:“哪个煞神啊?宁家那位不是成亲后洗心革面不当小霸王了吗?” “崔鸿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我说的是唐文风!他带着好些人,现在正在下头查人呢。” 屋里安静了一瞬后,一阵兵荒马乱。 “他不是不举吗?怎么会来花楼?” “你耳朵长毛了吗?没听见说是带着人来抓人的!和他行不行有个屁的关系!” “不是,他来抓谁啊?” “天知道。” 手忙脚乱穿好衣服,一群人打开门准备开溜。 “诶,咱们不去通知他们吗?” “都要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了他们。让他们继续快活去吧!” 做贼似的从后面那条隐蔽的楼梯蹑手蹑脚下楼,本以为这边会没有人,哪知道一抬头就看见了佩刀的巡逻队。 “几位,走一趟吧。” 其中家里老子官最大的年轻人做出不耐烦:“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你让走一趟,就走一趟。赶紧滚,别挡着小爷的道。” “失礼了。” 唰的一声,佩刀齐齐出鞘。 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平时横一横就算了,这会儿见人要来真的,瞬间怂了。 “走......走就走,你们给小爷等着!”磕巴着放下狠话,二世祖们跟着一名巡逻队人员去了大厅。 坐在大厅的唐文风看看他们,还一副熟稔的表情冲他们挥了挥手:“又见面了啊。” 那日在酒楼和他打过照面的几人恨不得将自个儿缩成一小团。 “啊!你们做什么?放开小爷!” 三楼四楼响起的惊呼与大骂传到楼下。 片刻后,十来个衣衫不整的公子哥被巡逻队反扣着双臂从楼上带了下来。 章渠等人不由庆幸,幸好他们今日只聚在一起吃了酒,没有做别的,否则脸都不够丢的。 唐文风看着他们:“今日十几,可知道?” 章渠左右看看,见同伴们皱巴着脸努力回想,便小声说:“十一。” “离下次双休日还有几天?” 这个在场的二世祖们都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他们爹或者大哥休假的时候,就是他们皮绷紧的时候。 “三天。” “记得很清楚啊。”唐文风夸了句,又问,“本朝律令,官员不得宿娼狎妓,那你们可知晓?” 章渠等人小声道:“我们又不是官。”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们从没认真念过书,更没仔细读过大乾律法。”唐文风道:“在此条律令之下,还有一条,官僚子弟非休假日不得眠花宿柳,一经发现,杖责三十。” 一群养尊处优的二世祖们瞬间吓了个脸色惨白。 别说三十杖,三杖他们都嫌多。 “当然,本官也并不是非得打你们板子,毕竟在朝为官,大家都是同僚,你们也算得上本官的小辈。” 二世祖们心中咆哮:那你今天跑来抓我们是有毛病啊!! 唐文风微笑:“不过礼法不可乱,要是今日白白放了你们,来日别人以此为例可就不好了。所以,就劳烦你们家里的人花钱来赎人了。” 大部分二世祖们家里都不缺钱,但也有手头有点紧的。 此如说章渠。 “多......多少?” “瞧你这话问的,都是同僚,要不了多少。” 章渠刚松口气,就听唐文风慢悠悠开口。 “你们一人一千两,他们......”唐文风看向那群衣衫不整的,“一人三千两。” 听见一人一千两,章渠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当场撅过去,随后又听见一人三千两,突然发现好像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来吧,各位,速度点,写字画押,再签上你们的大名。天色不早了,咱们刑部的人还得赶着去巡街呢。”唐文风将一叠纸拍在桌上。 知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有闲情逸致跑来花楼逮我们tat! 二世祖们欲哭无泪,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签。他们可不想挨板子。 将签好的字据发下去,唐文风让秦怀生把这群人押回了刑部,叮嘱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要是有人想要以职位相压,不给钱就想把人带走。 没关系,让对方来找他。 他可以好好和对方讲讲大乾律法。 当天晚上,众多官员黑着脸进刑部,又黑着脸领着不孝子出了刑部。 第293章 糖衣炮弹,绝对是糖衣炮弹! 第二百九十三章 被自家老子狠揍了一顿,还挨了一通训,二世祖们第二天还得早起去上课。 蔫头耷脑来到学馆后,和昨晚一样深受其害的同伴互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趴在桌子半死不活。 外头的铃被敲响,夫子夹着书走了进来。 是个让学生们咬牙切齿的熟面孔。 昨个晚上,他们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秦夫子的大哥和唐文风是一道的。 秦怀远坐下后,看着这群一脸不服气的学生,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虽然当年他们那一批学生也在唐文风手底下吃过亏,但好歹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只不过做题做到濒临崩溃。 他清了清嗓子:“今早来学馆的路上,我偶遇了唐大人。” 一干学生连忙高高竖起耳朵。 “他说现在的学生念书不认真就算了,连大乾律法都不清楚,实在是有碍祖宗脸面。所以他提议,课后作业增加一项,抄写背诵大乾律法。” “不是,他有病吧!” 昨晚被从刑部拎回去之后,挨了一通揍,屁股还疼的要命的学生们暴躁了。 “就是,谁要抄那玩意儿,那么厚!” “课后作业本来就多,还让我们抄律法,简直不想我们活!” “我就不信他能每一条都记得住。” 听着下面吵吵闹闹跟菜市场一样的抱怨,秦怀远敲了敲戒尺:“安静,安静!” 学生们气鼓鼓地看着他。 秦怀远道:“这个抄不抄,恐怕由不得你们。” “嗯?什么意思?” “唐大人准备今日早朝向皇上递折子,落实这项课后作业。“ 学生们:“......” ***** 承天殿。 “你说什么?课后作业抄大乾律法?”乾文帝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陛下的话,是的。”唐文风举着笏板,一派痛心疾首,“臣昨日偶遇诸位大人家的公子,心血来潮考校了他们一番,竟发现他们对我大乾律法知之甚少,实在是深感痛心。昨夜臣辗转反侧,久不能眠,方想出此法,恳请陛下答允。” 被他的无耻与坦然震惊到的大臣一个个瞠目结舌,许久未能回神。 等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已经听见乾文帝带着笑意点头:“唐卿如此忧国忧民,为我大乾思虑甚多,朕岂有不允之理。往后,六学二馆课后便增加此项课后作业吧。” 大臣们深呼吸,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后长叹一声,算了,让家里那些个不孝子抄抄律法也好,免得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惹出祸事,把他们都给连累了。 就在大臣们如此安慰自己的时候,又听唐文风开口了。 “臣还有一事。” 乾文帝:“奏。” 唐文风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昨个儿诸位大人听闻我大乾水师疲乏,特地悄悄前来刑部捐了一笔军费,用以支持培训水师。” 昨晚拿钱赎人的大臣们:“......”你以为你美化了昨晚讹钱的名头,我们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吗? 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的乾文帝快要憋不住笑了:“很好。魏齐忠。” 工部尚书魏齐忠出列:“臣在。” “赶明儿赶制一块功德碑交于礼部。务必要将诸位爱卿的姓名一一镌刻,以供世人敬仰。” 魏齐忠:“是。” 昨晚拿钱赎人的大臣们:“......”咳,那个,感激涕零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行。 下朝后,有大臣追上魏齐忠,和他小声打着商量:“魏大人啊,我再多交......不是,多捐一点钱,能不能把我的名字刻大一点?” 其余大臣连忙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 魏齐忠迟疑:“这个不归魏某管,你怕是得和礼部那边商量。” “好的好的。” 其余大臣原本也想上去商量商量,听见这话,一个个脚下不停,出了宫门爬上马车,就让下人快些赶车,好去礼部抢个头筹。 这种上功德碑的好事,可是能记进族谱的,必须得抢先啊。 二世祖们放了学,破天荒没有跑去逗鸟遛狗,而是第一时间回了家,准备找自家爹或者大哥告状。 哪知道往日这个时辰早就已经回来的大家长却不在。 “娘,爹呢?” “上礼部去了。” “礼部?怎么不是刑部?” “功德碑和刑部有什么关系?” 二世祖们纳闷儿:“什么功德碑?” 夫人们笑着说:“昨夜你们爹交去刑部的钱,让唐大人说作是捐给水师的军费,皇上听了后,便差人立功德碑。对了,你们记得抄写律法啊。人唐大人也是为了你们好,免得你们以后走上歧路。” 二世祖们:“!!!” 糖衣炮弹,绝对是糖衣炮弹!他们爹怎么就这么糊涂,竟然真的上了姓唐的的当了。明明昨晚还说好了的,今日早朝要参他一本的! 还有他们的娘,怎么就如此轻易倒戈了?昨晚你们不还骂唐文风呢嘛?为什么半日不见还为他说起话了?! 深觉被这个家背叛的二世祖们“愤”笔疾书,一手狗爬字愣是抄出了些些草书的风骨。 ***** 茗香居。 “怎么想起给水师搂钱的?”关平升好奇。 唐文风吹了吹茶,轻抿一口:“以防万一。” 秦准笑着点他:“你这小子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定是还有后续。” 魏齐忠同意:“你每次做了什么,后面就还会跟着一连串的事。” 唐文风苦着脸:“我在你们这里留下的印象是不是有点太坏了?” “谁让你小子一肚子古怪主意。”关平升大笑。 “对了,我听说吏部那边和左相走的挺近。你自己小心着些。”秦怀生拿起一块糕点。 唐文风手一顿:“怎么,他想把我撸下去?” 秦怀生:“也没准儿。” 唐文风指尖在杯子上敲了敲,思索片刻后,道:“那日在朝会上说按律当斩的大人是......” 在场几人皆是笑着摇摇头:“就知道你记仇。” 秦怀生小声说:“就是那一派的。” 唐文风点点头,若有所思。 关平升提醒:“你小子悠着点。” 唐文风懒洋洋抬起眼皮:“您放心。” 众人:“......”一点也不放心好吗? 第294章 都要十七了,还孩子,谁家孩子这么大个?! 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一日在朝堂上被唐文风拿话堵回去的那两位皆是太子一派。 一人叫何其中,任职户部,一人叫佟安甫,任职吏部。 说按律当斩的便是佟安甫,说夸大其词的是何其中。 佟安甫长子为京城治下平阳县知县,其幺子刚被唐文风在花楼逮了个正着。 这会儿正在家中抱怨都怪他爹得罪了唐文风,害得他跟着遭罪。 佟安甫夫人娘家势大,其兄乃是左相门生,又在盐抚司供职,是以佟安甫未敢纳妾,年逾五十膝下只得两儿一女,皆是佟夫人所出。 老幺佟宝玉是佟夫人三十岁那年所得,加之幼年时期身子骨不好,家里头上上下下是捧在掌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养得比姑娘家还娇气。 佟安甫最是不耐烦看见老幺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你就不能好好和你大哥学学,整日里往那花街柳巷钻像什么样子。见天儿和那些个狐朋狗友斗鸡走狗,没半点出息。” 佟宝玉舒舒服服窝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丫鬟的按揉拿捏,一边时不时催促书童抄书抄快点。此时听见他爹的话,不满道:“大哥倒是有出息,出息到在平阳县当了八年的芝麻小官儿。” “你......逆子!”佟安甫用力一拍桌,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 佟宝玉还没挨上一下,就大声惨叫,一骨碌从软榻上翻下来,撒丫子往外狂奔:“娘!爷奶!我爹要打死我!” 闻声而来的佟奶奶将小孙子护在身后,一叠声安抚着他别怕别怕。 慢了一步的佟爷爷指着佟安甫骂:“一大把年纪了,你也好意思和一个孩子计较!” 捏着鸡毛掸子追出来的佟安甫差点气吐血。都要十七了,还孩子,谁家孩子这么大个?! 刚和手帕交出门去淘了几件首饰回来的佟夫人心情瞬间变得不好。 “玉儿身子不好,你成日大吼小叫的,当心再把他气的犯病。” 佟宝玉眼珠子一转,捂着心口,一副难受的喘不上气的模样:“娘,我心跳的好快。” 佟夫人和佟奶奶立刻着急起来:“快快快,快些去请大夫。” 佟安甫气道:“那臭小子就是装的!刚跑的兔子都撵不上他,心跳的能不快吗?” 佟爷爷瞪他:“闭嘴!你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就算了,还说这种话,像什么样子!” 被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责骂,佟安甫一张老脸只觉没地儿搁。涨红了脸在原地气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将鸡毛掸子狠狠掷在地上,愤而拂袖离家。 靠在佟奶奶怀里的佟宝玉悄悄看了眼他爹怒气冲冲的背影,偷笑。 佟安甫气的离家出走后,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今日休息,往常他们这些同僚都聚在一起去月华楼听曲儿赏美人,可前几日唐文风风风火火闯进花楼抓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突袭一次,所以压根儿没人敢往甜水巷去。 家里的不孝子被抓了,还能说句年轻人不懂事,他们这把年纪要是被逮了,那可真是老脸都丢干净了。 说不得还得被圣上批一顿,今后还能不能往上升都是个大问题。 没处可去的佟安甫惆怅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涌来一大群人,佟安甫被挤的两眼发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扎而出,整个人早已狼狈不堪。 面对着周遭百姓捂嘴偷乐的表情,佟安甫顾不得再去找方才那群人的麻烦,气急败坏地理了理被挤的乱糟糟的衣裳,转身又回了家。 而刚才那群人则很快四散开,又在京郊外的一处破庙汇合,每人从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手中欢欢喜喜领了二两银子离去。 另一头,回到家的佟安甫吩咐下人备好水,便走到屏风后脱了衣裳进了浴桶。 佟夫人听下人说老爷回来了,想起先前闹得不愉快,便特意去厨房端了甜汤,准备服个软。 进屋后听见对方在洗澡,疑惑的同时,还是上前将扔在屏风上的衣裳取下,准备交给下人清洗。 哪知道她刚取下一件外袍,就发现了不对。 佟安甫衣服上的熏香是檀香味,可是这件外袍上却夹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佟夫人捏着衣裳的手指紧了紧,努力告诉自己,一定是方才外出时不小心沾染上的。可是下一刻,却在中衣衣领处发现了一处唇脂印记。 “佟安甫!” 佟夫人一声大喝,一把将衣裳扔在地上,绣鞋从上重重踩过。 正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的佟安甫被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一个激灵,狠狠呛了一口水。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他也来了气。 佟夫人气的眼睛都红了,走到他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个老不羞!你怎么对得起我!” 被打懵了的佟安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腾地从浴桶里站起,怒道:“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自己做了什么龌龊勾当心里清楚!” “我......”佟安甫心头直打鼓,心想,难道自己在月华楼养的红颜知己被发现了? 佟夫人见他眼神游移,一副心虚的表情,登时越发气愤恼怒:“好你个姓佟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养小情人,那个狐媚子是谁?你知不知羞!” 原来她还不知道。 佟安甫心头大松口气。 心里有了底,脸上的心虚一扫而光:“什么小情人,狐媚子,亏你还是官家小姐,礼仪教养都上哪儿去了?” 他跨出浴桶,取了干净衣裳穿上就往外走。 佟夫人追上去,将地上的衣服捡起砸在他脸上:“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 佟安甫看也没看,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佟夫人不敢置信。 佟安甫沉着脸:“难不成还是我?” 听见争吵,闻声而来的佟奶奶和佟爷爷看向儿子:“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你们自己问她!” 佟安甫气的甩袖离开。 出了家门,佟安甫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左思右想后,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家真是呆的太令他窒息了。 第295章 果然是这个最不想看见的煞神!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月华楼。 布置的清新雅致的房间内,佟安甫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倒着酒,不多时,一壶酒就下了肚。 颂琴担心地看着他:“大人,这酒可不比水,哪能这么喝,伤身的。” 佟安甫一把抓住她纤细柔嫩的手,大吐苦水:“我那夫人是个母老虎不说,还总是疑神疑鬼。她也不想想,我要是要纳妾养小情人,哪还会等到这把年纪。” 颂琴以袖掩唇,眼波流转间打趣他:“大人这话说的,奴家难道不是小情人?” 佟安甫痴痴地看着她:“你才不是小情人,你是我的心尖痣,掌上珠。” 颂琴垂眸,描绘精致的嘴角微微翘起,白皙的手指从佟安甫手背缓慢划过。 佟安甫咽了咽口水,抬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倾身而上。 楼下。 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的下人被破门而入的巡逻队惊醒,正要大叫提醒,就被一刀拍倒。 其他下人见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瑟瑟发抖。 唐文风竖起一根手指:“嘘,小声着些,本官办完事就走。不然......”他划了划脖子。 挤在一处的下人连忙捂着嘴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声。 唐文风抬了下下巴:“一间一间的搜。” 巡逻队:“是。” 唐文风低声问:“一直没问,月华楼背后是谁,你知道吗?” 砚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唐文风却懂了。 龇牙咧嘴地抽着气:“看不出来啊。” “不过,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吧?”他又问。 砚台点头:“有人怀疑过,也暗中查过,但查到最后皆是一无所获。” 所以到目前为止,知道月华楼背后之人是谁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有一些人就算有所猜测,也不敢声张。 说话间,巡逻队已经上了三楼,队长站在栏杆边对唐文风招手。 “走,逮人去。”唐文风兴奋。 听到动静却不敢出面的老板真真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今日这一番动静过后,短时间内,哪里还有人敢上他们楼来消遣? 没见往日里那么热闹的倚秀阁这几日都门庭冷清了,没人上门,姑娘们闲得在大厅嗑瓜子儿唠嗑。 这一日日的,溜走的可都是钱啊。 月华楼一共五层。 一楼是老板和姑娘们的住处,后院住的下人。二三楼接待的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及普通贵族,四楼接待的是四品到二品大员,与一些祖上受过爵位如今还未没落的贵族。至于五楼,那接待的都是一品大员与公侯王孙。 唐文风走到门口,发现这屋子隔音还不错,须得俯身将耳朵贴在门上,才能听见些许动静。 他笑了笑,抬手敲门。 屋内正酣战淋漓的佟安甫猝不及防听见敲门声,惊的一个哆嗦交代了。 他慌慌忙忙捡起衣服穿上,推了把躺在桌上,满脸春意的颂琴。 颂琴慢腾腾撑着桌面坐起,扬声问:“谁啊?” 门外的唐文风拽过砚台,对他使眼色。 砚台看了看他,开口,与平日里有点冷的音色完全不同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来:“姑娘,小的是来送酒的。” 想到办事之前的确是又叫过酒,佟安甫松了口气。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又是唐文风。幸好他没儿子那么倒霉。 颂琴披上衣裳,理了理裙摆,小步走到外间,打开了门。 佟安甫坐在里间喝着冷掉的茶水压惊,等到他喝过两杯,都没见人回来,心头不由打起鼓来。 “颂琴?” 外头无人应答。 佟安甫慌了。 四下张望后,发现无路可走的他走到窗边,推开微合的窗户低头往下看。一看之下脑子一晕,连连后退。不行不行,太高了。他这老胳膊老腿,翻窗出去一个没踩稳摔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如何脱困时,外间缓缓响起脚步声。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透过屏风,佟安甫能清楚的看见进来之人比颂琴高出一个头,且肩宽体长,明显是男子。 回忆了一番唐文风的个子,佟安甫腿有些打哆嗦。 一只手撩起被他们先前激动时扯下的纱帘,身着蓝色长袍的唐文风从屏风后转了过来。 “佟大人。” 果然是这个最不想看见的煞神! 佟安甫眼前骤然一黑,连忙扶住摆放花盆的置物架才不至于丢脸的摔在地上。 唐文风负手而立,笑着看他:“如果唐某没有记错,前几日,令郎刚被尊夫人从刑部领回家门。” 佟安甫嫌丢脸,自己没去领人,是佟夫人拿钱去取的人。 “今日,怕是还得劳烦尊夫人走一趟了。” 唐文风说完,撤后一步,往前抬手:“请吧,佟大人。” 佟安甫想说我不去,可是看唐文风一副“你要是不主动走我不介意动粗”的表情,还是悻悻地抬脚走了出去。 门外,被巡逻队捂着嘴扣住的颂琴看见他后双眼刷的亮了。 “唔唔唔!” 但此时自身难保的佟安甫哪有心思管她,只当做没看见,低着头快步下了楼。 唐文风让砚台带着人跟上去,别让人跑了。 他对被放开后仍然心有余悸的颂琴点了下头:“冒犯了,勿怪。” 颂琴咬着唇脸色不好,但也知道她这种身份的人是没办法和他们这种地位的人计较的。能得一句“勿怪”,已是对方有礼。 不过,这人为什么还不走? 颂琴奇怪的抬眼。 就见唐文风微微侧身,抬头望着上方,嘴角勾起露出个笑。 因为姜棋那颗头曾对花楼留下浓重心理阴影的崔锦好不容易被人劝来了月华楼,哪里知道无意间一低头就看见了某个恨之入骨的身影。 而对方也发现了他。 看见唐文风对自己挑衅一笑转身离去,崔锦用力握紧了拳头。 许久后,他深呼吸着转身,然后发现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一行人竟一个个紧紧贴着墙。 见崔锦疑惑看来,他们尴尬地笑了笑。 崔锦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脸更黑了。 一个个都这么怕他,孤要你们有何用! 第296章 啊,对啊,我就是公报私仇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佟家。 “夫人,出大事了,老爷被抓了。”下人慌里慌张跑进来。 佟夫人还为着先前的事生着闷气,有些心不在焉,听见下人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谁被抓了?” 下人垂着手:“老爷被抓了。刚刑部的差爷过来通知的。说......说......”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赶紧说!”佟夫人气愤。 下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说老爷白日宣淫,身为官员不以身作则,反而罔顾礼法。这会儿被下了大狱,让您拿五千两银子去赎人。” 佟夫人腾地起身,结果起的猛了,眼前一黑。候在边上伺候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担忧地唤着夫人。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缓过来后,佟夫人哭着挥开丫鬟,“摊上这么一对丢人现眼的父子!” 下人看了看她,又道:“那边说过了戌时就不再接受赎人了。” 也就是按照大乾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佟夫人含着泪,很想不管这个拈花惹草的老不羞,但想到儿子女儿,最后还是不得不硬生生咽下这口郁气。 女儿刚出嫁不久,嫁的还是书香门第。若是有一个蹲大狱的爹,在夫家怕是抬不起头。 还有老大,她娘家兄弟那边一直在走动,最近上面给了信,说是有很大希望能让老大调回京城,供职吏部。 她绝对不能让儿女的前程和未来毁在这个不争气的爹手里。 佟夫人差点咬碎一口牙,艰难挤出两个字:“备轿。” “是。”下人应了声,快步离去。 ***** 刑部大牢。 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痛呼,佟安甫坐立不安地在原地转着磨。 他现在就是悔,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怎么就没忍住呢。 那只母老虎要吵就让她吵便是了,做什么非得出门去了月华楼。 现在好了,耳根子是清净了,人也进来了。 就在佟安甫懊悔不已时,脚步声响了起来。 他连忙上前,扭头看去。 长长的,昏暗的走道,闲庭信步而来一人。 唐文风走到他面前:“佟大人,戌时已到,看来,佟夫人是不愿花银子来赎你了。” 佟安甫震惊:“不......不可能!” 唐文风摊手:“事实就是如此,现在已经戌时过一刻了。” 佟安甫不敢置信。 “来啊,将佟大人请去刑房。” “不......你不能......你再等等!再等等!一定是她有什么事耽搁了。” 眼看几名狱卒打开牢房门上的锁,朝他走过来伸手要抓他走,佟安甫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躲避着。 “既然如此......好吧,那就再等一刻钟。”唐文风为难道。 已经被扣住双臂的佟安甫腿都软了,闻言慌忙挣脱狱卒。 时间一点点走过,佟安甫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唐文风出声,他更是吓得一抖。 “佟大人,这下,您老没话说了吧。” “不......不!”佟安甫挣扎着,大吼大叫地被狱卒从牢房里拖了出去,“你们放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对我动用私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唐文风嗤笑出声:“见皇上?见到他老人家你要怎么说?说你狎妓被抓,请他老人家网开一面,下旨饶了你?” 佟安甫听的面如死灰,浑身脱力地被带去了刑房,摁在了长凳上。 唐文风一撩袍子,往边上一坐:”按照大乾律法,官员宿娼狎妓,杖五十,徒一月。念在佟大人年事已高的份儿上,唐某就擅自做主,减去二十杖。过后,再缴纳五千银免去一月牢狱之灾,佟大人可满意?” 佟安甫哪里敢说不满意,就怕说了后,这阴晴不定的煞神再来一句——“既然如此,那便还是杖五十吧”,他这把身子骨哪里又受得住五十杖。 见他一声不吭,唐文风颇为失望:“既然没有不满,那便动手吧。” 膀大腰圆的狱卒拿起刑杖,看准大腿靠近臀部的地方,挥下。 “啊!!!” 从来没有遭过这种大罪的佟安甫登时如打挺的鱼一般扑腾了一下。 太过凄厉的惨叫把毫无防备的唐文风都给吓了一跳。 “佟大人,这都还没使劲儿呢,太夸张了啊。” 佟安甫眼泪花儿直往外冒,心里那个恨啊。这他娘的还叫没使劲儿?要真使劲儿了,你怕不是想一板子打死我! 唐文风看狱卒:“午间没吃饭呢,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刑部的饭堂有多差劲呢。” 狱卒吞了吞口水,咬紧牙,重重挥下。 “啊!!!!” “唐文风!你公报私仇!”佟安甫一边惨叫着,一边嘶声裂肺道:“本官定要奏明圣上,你借故以泄私愤!” “啊,对啊,我就是公报私仇了。”唐文风单手支着脸,语气不咸不淡。 他承认了!他竟然不要脸的承认了! 佟安甫瞪着眼睛。 “大人,佟夫人来了。”王柯快步走来。 唐文风不高兴:“怎的这会儿来,才打了一会儿呢。” 佟安甫听见佟夫人来了,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从长凳上挣扎起身:“我夫人来了,她定是带着银子来了,你不能再行刑。” “本官也没说要让她赎人。”唐文风对狱卒抬手示意,“继续。” 被重新压上长凳的佟安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唐文风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唐文风!啊!唐文风你倒是回来......啊!” 刑部的接待大厅,佟夫人疲惫地坐在那儿。 看见唐文风来了,忙起身:“唐大人,路上遇到有人起了冲突,绕路耽搁了些时间。敢问,还能将我家老爷赎回去吗?” “既然佟夫人来迟了是事出有因,唐某自然不会多做为难。不过,佟大人多少受了些皮肉之苦,还望见谅。” “无事无事,是他该罚的。” 唐文风笑着道:“佟夫人当真是深明大义。”他叫来王柯,“你走一趟,把佟大人领来此处。” “是。” 第297章 你怎么也来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等到王柯慢悠悠去到刑房,三十杖早已打完。 佟安甫奄奄一息趴在长凳上,瞧着像是只吊着一口气。 王柯屈膝蹲下:“佟大人,草民奉大人的命来送您出去,还能走吗?若是不能,倒是能在此地多歇息......” “走!”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佟安甫急急打断他。他才不要再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 王柯起身,唤来两名狱卒用担架将佟安甫抬走。 因为唐文风说的那句“多少受了些皮肉之苦”,佟夫人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在真正看见佟安甫的时候,还是脑子一懵。 虽然她的确气恼佟安甫,可也没想过他残了废了。 不等她质问,就听唐文风道:“唐某念着佟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特意吩咐下去,用的最窄的板子,当然,也不是最厚的。只是想着给佟大人长长记性。今后好以身作则,免得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坏了家风。” 佟夫人一番质问的话还未开口就被他堵了回来,偏偏这话还说的叫人没法儿反驳。 “唐大人说的极是。” 佟夫人呼出一口气,勉强露出来笑,让下人把人接过来。 佟安甫下臀那一块儿都渗出血了,自然是没法儿坐的。佟家的下人只能就这么接过担架,一路步行把人抬了回去。 此时街上尚热闹,哪怕他们专门挑着僻静小道走,也还是撞见了不少人。 佟安甫趴在担架上头也不抬地装死,只觉得一张老脸都在今日丢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回到家,佟夫人刚刚发话让人去请大夫,就被憋了一肚子火的佟安甫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说她故意来这么迟,故意让他遭这么一场大罪,就因为白日里那不明不白的一点小事。谁家正室像她这般喜欢拈酸吃醋,斤斤计较没点肚量。 佟夫人哪里受的住这个气,火气上来了后,也顾不上解释,直接骂了回去。 二人骂上了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下人们不敢插话,急忙去把佟奶奶和佟爷爷请了过来。 知道自个儿地儿被抓了后,难得老实待在家里没有出去鬼混的佟宝玉也跟了过来。 祖孙三人刚一跨进屋,就见佟安甫半撑起身子,用力将佟夫人一推。 佟夫人踉跄几下,倒退几步后,后腰重重撞在放置摆件的长条桌,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混账东西!你做错了事竟然还敢动手!” “爹,你太不要脸了!” “是她先动的手!” “胡说八道,你当我们没看见吗?” 脸被抓了好几条口子的佟安甫想吐血,不过没能吐出来,因为直接被气晕了。 佟家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 第二日上朝时,佟安甫告了病假在家休养。 早已得到消息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个都不敢看唐文风一眼,生怕被这人惦记上。 瞧瞧佟大人,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就被折腾的人都快废了。 今日朝会没什么事,没多久就散了。 出了承天殿,唐文风没走多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且非常不友善。 又下了几阶石梯,他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一个山羊胡。瞧模样大约五十来岁。 那人也没想到会被发现,眼神躲闪了下后,方才冷冷地又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眯了眯眼,转身。 满朝文武虽然大致都有印象,可并不是每一位他都知道是谁。 他快走几步,下了长长的台阶,问等在下面的关平升:“关叔,那个留着山羊胡,穿绿色官袍,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的是谁?” 关平升不用回头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那是盐抚司的巡察,武国攀。” 唐文风一点就透:“佟夫人的娘家大哥?”难怪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友好。 关平升低声道:“你自己小心着点,盐抚司的司尹,还有左相都与他关系匪浅。” 唐文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盐抚司啊,一个众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的部门。不知道能不能找个机会,往里头塞点自己人呢。 关平升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沉思,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憋着坏。 也不知道过后又有谁要倒霉。 ***** 因为佟安甫的遭遇,那一日同样开口说过唐文风的何其中这些时日是天天绷紧皮,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一个疏忽就让唐文风逮着点由头发作, 他可比佟安甫还要长上两岁,这大牢是去不得的。 如此又过了小半月,见依旧风平浪静,唐文风就跟忘了他似的,他才放下了心来。 这心一放下嘛,脚就痒了。 华灯初上,这段时日在家中憋的实在无聊的人纷纷壮着胆子出门寻乐子。 一群人鬼鬼祟祟地以扇遮面,小心翼翼从各条小道溜进了甜水巷。 无意间一抬头,撞上一熟人,二人尴尬相视一笑。 “你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咳,轮到京兆司巡逻了嘛。” 照理说兵部巡逻,他们也能出来走动。但是谁都知道关平升和唐文风私交好,所以谁也保不准兵部会不会也沾染上唐文风的不要脸,把他们逮去换银子。 随着遇到的熟人越来越多,人们胆子渐渐大起来,不再做贼似的,腰板儿都挺直了。 彼此还会点头示意,打个招呼。 一群人结伴行至月华楼门前,礼让一番后,相继进了门。 只不过...... “怎么不走了?堵在门口做什么?” 后头的人进不去,纳闷儿地问道。 这时,一道早已经深深刻进他们脑海里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人怎的不进来?” 后头还想进门的人身体一僵,啥也不说掉头就跑。 走在后面的都是年纪较轻的,腿脚灵活,不一会儿就跑不见了人影。 进了门的僵笑着,一步一挪地坐到了离唐文风远远的桌边。 一只脚跨进门里,一只脚还在门外的人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在唐文风笑看过来的时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第298章 是朕,最后的赢家会是朕。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诸位放轻松,唐某不过是对此地太过好奇,才来坐坐。” 唐文风说完便转过头去,望着在台上跳舞的舞娘,轻轻哼着曲子。 离得老远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见他当真是在认真听曲儿观舞,便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真不是来守株待兔的?” “看样子不是,我瞧过了,身边就带了两个人。” “不是最好,不是最好。刚真的吓死我了,一进门一抬头,就看见他对我笑,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他不会是在向咱们示好吧?毕竟同朝为官,树敌太多总归不好。” “你以为他是你啊。他现在就差跟个靶子一样了,哪里还会怕树敌太多。” 安静了一会儿后,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那他是不是这几天都管不着咱们了?” 众人齐齐默声,你看我我看你,眨巴眨巴眼睛。 其中一人小声说:“看样子是的。毕竟他自己都进来了。” “诶,那咱们是不是能去举报他?”有人灵光一闪。 其余人纷纷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 那人呆滞了一会儿后,默默垂下脑袋。 他们若是去举报,岂不是将自个儿也送上门去了。唐文风会不会被抓起来不知道,他们反正一定会被抓起来换银子充国库。 都怪唐文风开的这个先例! 台上一舞过后,又唱起了小曲儿,吴侬软语,拨人心弦。 唐文风起身,招来边上候着的下人,对他说了几句后,转身对挤在一桌的官员们点了下头,抬脚离开。 片刻后,下人单手拖着托盘走到了官员们那一桌,将托盘上的上好桂花酿放到了桌上:“刚才那位公子请各位老爷的。” 放下酒,下人就退下了。 一壶上好的桂花酿价值三十银,就是他们这些在朝堂混迹已久的官员也不常喝,太贵,就那么一点,喝多了肉疼。 “他这是什么意思?真准备向咱们示好?” “我一点不关心这个。” “啊?那你关心什么?” “我就想知道,刚刚那人凭什么称呼唐文风就是公子,到了咱们这儿就是老爷?” 其余官员:“......” 许久后,一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不甘心地承认:“谁让人那张脸生的好呢。” 众人:“......”娘的,好气! ***** 花楼风波后,唐文风再没冒过头,众人提心吊胆了一阵后,发现他当真不再管他们,终于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且过得飞快,一转眼便来到了七月。 而各地早在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下月乡试了啊。” 今日休息日,也没轮到刑部值班,唐文风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出来转转。 等看见京中那名为状元楼的酒楼开始里里外外打扫起来,甚至连屋顶上的琉璃瓦都一片一片擦拭过时,方才想起即将到来的科举。 “是,年底京城会很热闹。”砚台回道。 “也不知道此次科举的探花郎模样如何。”想起上次聚餐时,非要跟着易行知一道来的易云竹吐槽上一届探花郎丑的名不副实,唐文风忍不住笑了。 另一边的王柯也咧嘴乐:“那应当是比上一届探花郎好些的。” 上一届前三甲都上了年纪,且模样都有点拿不出手。乾文帝最后只能矮子里头拔高个,挑了看起来最拿的出手那个点了探花。 往届各府小姐最爱榜下捉婿,那一届也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就在三人说着闲话,一边逛街溜达时,皇宫方向传来了丧钟敲响的声音。 三人大骇,猛地回头,屏息倾听。 一共敲响了六道。 安静地又等了一会儿,没再听见钟声响起。三人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九道。 王柯疑惑:“太后与皇后娘娘都已经不在了,这六道丧钟是为谁敲的?” “傻啊,你忘了顺王一直住在宫中吗?”唐文风道。 王柯恍然大悟:“喔,对,大人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 一个时辰前,皇宫。 “总管大人。” 一名小太监在寝殿外探头探脑,小声唤着里头的四喜。 四喜瞧了眼已经睡熟的乾文帝,将扇子交给旁边的宫女,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何事?” 小太监道:“方才王爷咳血了,怎么都止不住,太医院的来瞧了,说是不行了,让奴才过来禀报一声。” 四喜听后立刻黑下脸低声斥道:“糊涂东西,这等大事怎的现在才来?” 小太监苦着脸,小声说:“王爷不让奴才过来,说反正都要死了,就让他死的安静些。” “王爷病重糊涂,你脑子长着是出气用的?蠢东西。”四喜骂了句,让他先回去伺候着,自己转身进了寝殿。 好不容易睡沉的乾文帝被四喜叫醒时,是非常不悦的。也亏的是从他还是皇子时期就一直跟随他的四喜把他叫醒,换个人来,怕是都得拖下去打一顿板子。 “陛下,王爷不行了。” 因为被吵醒,沉着脸不说话的乾文帝闻言倏地抬起头,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 等到他匆匆赶到顺王所住的宫殿时,顺王人都已经不是很清醒了,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 “五弟。” 乾文帝坐在床侧,轻轻碰了碰已经瘦的快成皮包骨头的顺王。 顺王听见他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皇兄,你来了。” 乾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万分难受,回头问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半个太医院的都过来了,听见他的发问,摇了摇头:“臣等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顺王一把抓住乾文帝的手,笑了笑:“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在乾文帝看过来后,他拉了拉嘴角,笑着说:“臣弟就快死了,有些秘密也就不用再守着。” 四喜听到这里,连忙转身,挥退太监宫女,太医们也非常自觉地快步离开。 顺王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皇兄......皇兄一定很好奇......好奇太子手中为什么......咳,为什么突然有了如此多的可用之人。” 他笑得有些坏,就和以前一样:“因为臣弟......因为臣弟将手里的人全......全部给了他。还有老三老四他们,他们都将宝压在了太子身上。” “皇兄......”顺王抓着乾文帝的手渐渐无力,“你说,他们斗下去,到底谁会......谁会赢?” 乾文帝反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地回答:“是朕,最后的赢家会是朕。” 顺王嘴角轻轻勾起,双眼缓缓闭上。 第299章 看来有些人皮又有些松了,是时候该紧一紧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顺王病逝后,原本精神好了不少的乾文帝在操办过他的丧礼后,就又倒下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将权力交到新平长公主手中,而是分散后,交到了太子,左相,易太傅,唐文风以及六部尚书手中。 太子主持朝政,左相易太傅允以辅佐,六部则全权负责即将到来的秋闱。 至于唐文风,乾文帝直接将重铸后,完整的兵符交到了他手上。 太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久久落在唐文风手中那块兵符之上,直到被左相暗中推了一把,才强忍下心中的滔天怒火。 只不过,一回到东宫,崔锦就将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左相借口思念女儿,将姜青岚叫到身边,对她仔细叮嘱了一番。 姜青岚一边听着,一边走神的点着头。 左相看她如此不当回事,沉声道:“若是这期间因为你节外生枝,即便你是为父自小疼爱的亲生子,到时,也别怪做父亲的无情了。” 姜青岚这才点头:“女儿知道了。” “去吧,太子今日情绪不佳,你作为太子妃,理应安抚开解才是。” “好。” 等到左相离去,姜青岚才深吸了一口气,让小厨房备上一份汤品,由她端着进了殿内。 “太子,气大伤身,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的崔锦吓到。 “都滚!” 一声厉喝,伺候的人跑了个干净。 崔锦盯着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姜青岚,抬手抚摸着她的脸:“你是不是也觉得孤是个废物?” 姜青岚使劲儿摇头。 “你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就像他们所有人一样,都瞧不起孤!” “妾身没有。” “你再说一遍。” 想到方才父亲的叮嘱,要捧着太子,别激怒他,姜青岚咬了咬唇,小声说:“妾身一直仰慕殿下,殿下在妾身眼中永远是好的。” 崔锦手指擦过她的长发,手指蓦地收紧,往后拽去。 “疼......”姜青岚被迫往后仰着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崔锦深深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打横抱起她,大步朝里走去。 ***** 只点着一支蜡烛的房间内,唐文风眉头紧皱地坐在桌边,手中随意把玩着那让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兵符。 大乾的兵符也是老虎形状,但和唐文风认知中的兵符有一点不同,它虽然也是两半,但能够合二为一,紧紧扣在一起后会变作一个完整的兵符。 “大人,夜深了,该歇下了。”赵齐敲了敲门,走进来。 唐文风将视线从兵符上移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好。” 上床前,他想了想,道:“明日给我告个假,就说我病了,不去早朝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但赵齐仍旧点头:“好。” 躺下后,蜡烛被赵齐吹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唐文风手指摩挲着兵符上的纹路,左思右想,想破了头仍然没想明白,乾文帝为什么会这么做。 总不可能,自己真是他不小心流落在外的血脉吧?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荒唐至极。 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直到三更后,唐文风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日早朝时,文武百官发现唐文风竟然不在,四下打听一番后,得知他称病不出。 朝堂之上,除了六部尚书易太傅,左相与太子之外,就只有即将解甲归田的骠骑大将军敖长缙知晓兵符如今在唐文风手中。 那些个对此毫不知情的官员只看见了乾文帝将朝政大权下放到太子手中,便认为太子这个储君今后坐上那个位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是以一个个吹捧太子的同时,还疯狂踩着唐文风。 尤其是在唐文风那儿吃了大亏遭了大罪的佟安甫,以及曾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被唐文风秋后算账的何其中,这二人为了拍太子的马屁,是将唐文风贬的一文不值。 天知道在被这些没眼色的大臣曲意奉承时,太子的心里有多扭曲。 朝堂大权在握又如何,他就是一个光杆儿司令! 偏偏这话还不能宣之于口,太子内心既憋屈,又愤懑,脸上还得装模作样,差点呕死自个儿。 而那些有点脑子的,还有平日里就保持中立的官员们则偷偷瞧无动于衷的几位大佬,见他们皆是冷眼旁观,心中有了计较。 唐文风称病不出绝对不是因为怕了太子,恐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而这个原因,很大可能还和当今圣上有关系。 想明白这点后,这些大臣再看那群毫不知情,捧高踩低的官员时,那眼神就跟看小丑似的。 ***** 唐文风在家躲了三日清净,终于是收拾收拾上朝去了。 在宫门口撞见关平升与秦准时,这二位打趣他:“你再称病不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害了什么大病。” 唐文风无奈:“别人不知道,您二老还能不知道我为什么装病吗?” 秦准捋了捋胡子,笑道:“终于从那一日的巨大震惊中琢磨过味儿来了?” 唐文风摇头:“没。” 一个字将秦准噎的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关平升道:“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再回去琢磨琢磨?” “那倒是不必。”唐文风道:“再怎么琢磨,这烫手山芋还是在我手里。” 他长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吧。” “你能这么想便好。”关平升和秦准笑着点点头。 二人一边小声和唐文风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一边结伴同行。 等来到承天殿时,好些官员纷纷扭头偷瞧唐文风。 面色红润,双目灼灼,这......这也不像失魂落魄的样子啊?这几日到底是谁私底下传他受了打击,躲在家中称病不出的? 被这么多人的目光打量,即便是偷偷的,但哪怕是个死人也能感觉到了。 唐文风眼睛扫过去:“诸位大人瞧什么呢?几日不见,认不得唐某了不成?” 一部分官员讪讪一笑,忙转回头去,装作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剩下一些则悄悄露出一副不屑。 想到来时的路上,关平升和秦准说的这几日发生的各种站队之事,唐文风挑了挑眉,心道,看来有些人皮又有些松了,是时候该紧一紧了。 第300章 崇拜他们大人?好啊,崇拜的好啊! 第三百章 这段时间,哪怕轮到刑部巡逻,哪怕是唐文风亲自带队,哪怕双方在甜水巷撞见,他也没再多过问官员们去花楼找乐子的事,不过是点头一笑了之。 因为这,某些官员越发确定唐文风如今怕了太子,行事也越发肆无忌惮。 家中长辈尚且如此,那些本就不争气的子孙更是猖狂,恨不得化身成八条腿的螃蟹,张牙舞爪,招摇过市。 “大人,您让我们重点盯着的何官保今早与一同窗起了口角,拿一方砚台砸破了对方的头不说,还放话威胁那位同窗,若是想安生参加科举,就乖乖的别找事。不然,他哪怕真的高中,何官保也能找关系把他的名字划去。” 来人是巡逻队队长,名叫秦镇,是秦怀生的远房亲戚。当年武举本来有望名列前茅,摘得一个好名次。却因遭人嫉恨被暗中陷害,在骑射时马儿发了狂,让他摔断了一条腿。因此错过了后面的考试。 秦准怜惜人才,又加之二人有那么一点子亲戚关系,就将他安排进了刑部,从底层做起。 这么些年下来,秦镇也争气,竟然一点一点爬到了巡逻队队长的位置。 “嚯,真是够嚣张的。”唐文风听的咋舌,“何其中知道他儿子在外头如此行事吗?” 秦镇摇头:“那就不知了。”他家在当地只算得上小富之家,可不知晓这些达官贵族是如何教导家中子孙后辈。 “那位学子家世如何?学业如何?” “家道中落。学业的话,属下差人打听了,说是有望金榜题名。” 唐文风转着铅笔:“叫人去和他接触接触,若是人品尚可,带来见我。” 秦镇:“是。” 他人走后,一直笔直站在一旁,装模作样充当贴身护卫的王柯一屁股坐下,没骨头似的往桌上一趴:“大人,你准备从这个何官保身上下手?” “不,我是要从他老子身上下手。” “啧,突然庆幸我没孩子,要是生个这样的,早晚被气死。” 严肃笑道:“真要有孩子,我看你还没被他气死,你夫人就先被你气死。” 王柯不解:“为什么?” 唐文风和严肃异口同声:“傻呗。” 王柯:“......”友!尽!! ***** 严启昭祖上也曾出过二品大员,后来他爷爷那一辈开始走下坡路,到了他爹,更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事无成不说,还染上了赌瘾,家中祖产变卖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这么一座表面光鲜内里空荡的老宅和几亩薄田,一家五口人,只靠着一点租子艰难度日。 至于严启昭他那不成器的爹,只有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趟。让家里人知道他还没被人打死,曝尸在哪条无人小巷。 “大哥!你头怎么了?” 坐在院子里绣帕子用来补贴家用的严小妹听见脚步声,想着肯定是她大哥下学回来了,便笑着抬起头,哪知道看见的却是头上裹着纱布的严启昭。 严小妹的惊呼引来了严母和严爷爷以及严奶奶。 三人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和人打架了?” 严启昭撇过头,不想让他们担心:“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胡说,摔一跤哪能伤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娘,娘一定要去找你们夫子评评理。” 严母原本是个柔弱性子,未出嫁时被兄弟姐妹欺负,出嫁后又受严父的气。但她自小被养的胆小,不敢反抗,只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 一直到严启昭和严小妹这对双胞胎出生后,为了儿子女儿,严母才敢鼓起勇气拒绝严父把家中钱财拿去赌博。虽然为此挨了打,可也保住了一部分钱,磕磕绊绊把兄妹二人拉扯大。 常年的艰苦生活让这曾经宛如菟丝花一般的女人变成了柔韧的蒲草,如今更是有向护犊子的母老虎进化的倾向。 “真的没事。”严启昭不想多说。 何家虽然比上不足,可要摁死他们这一家老小,就跟弄死几只雀儿一般。 他现在只想顺利参加科考,若能取得功名,便能改善家中的生活。 尤其是小妹,她因为家中的拖累,一直不敢答应心上人的求亲。对方等了她数年,家中长辈已经颇有微词。 只要他能够借着科举翻身,到时一定为小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严母看着儿子,见他低着头,便知道一定是受了欺负。可他不愿说,那定是对方的家世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招惹不起的存在。 可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的儿子就得被人欺负。官家子弟就能不当他们是人吗? 就在一家人沉默时,大门被敲响了。 严启昭离得近,转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不认识的面孔。 “你找谁?”莫不是找错了门? 对方看着他:“你是严启昭吗?” 严启昭点头:“是。” “呼,那就没找错。”对方显然是个自来熟,自我介绍叫潘桥后,又一叠声抱怨,“你们家住的也太深了,这里头七拐八绕的,我差点迷了路不说,还敲错了好几户人家的门。一路问了好几家人,才总算是找了过来。” 严启昭:“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看我这记性,一说起来就差点忘了正事。”潘桥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掏出一袋碎银强塞进他手里,“我们大人听说了你的事,让我给你带来的。” 严启昭慌忙要把银子退回去,但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潘桥的力气,二人推拒间,严启昭差点被潘桥直接推个跟头。 见这银子推不回去,严启昭无奈问道:“敢问你家大人是......” “嗷,我家大人你肯定听说过,叫唐文风。” “谁?!” 潘桥被他骤然激动的神情惊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重复:“刑部侍郎,唐文风,字谨之。” “我......我......”严启昭呼吸加重,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严小妹笑着和一头雾水的潘桥解释:“我哥他啊,可崇拜唐大人了。” 严启昭瞬间红了面皮。 潘桥眨眨眼。崇拜他们大人?好啊,崇拜的好啊!这可省了不少事。 第301章 那个,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第三百零一章 唐文风没想到,潘桥走一趟,居然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小粉丝。 “你崇拜我?崇拜我什么?”他自问自己没什么能让人学习的地方。 严启昭正襟危坐,面上的热度已经退下,只剩耳根子还有些红:“就觉得你很厉害。” “我厉害?” 唐文风感兴趣:“你说说看,我哪儿厉害?” 严启昭道:“大人你虽是农户出身,却在而立之年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而且为百姓劳心劳力,帮助他们发家致富,改善生活,还......” 他越说越激动,双眼仿佛在发光。 唐文风听的略心虚:“我有这么好?” 而立之年坐到刑部侍郎这个位置,怎么说呢,多亏了他这个芯子是从千年后来的。换作本地土着,也就是原身,这会儿八成还在土里刨食儿吃。 至于为百姓劳心劳力,发家致富,改善生活......咳,这不是他也要赚钱,也要享受嘛。 砚台目不斜视,低声道:“听听就得了。” 王柯嬉皮笑脸凑过来:“就跟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大人你在这姓严的小子眼里,估计自带圣光呢。” 严启昭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说的嗓子都快干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唐文风。 这是......等夸奖? 唐文风不确定。 不过有一点还是得说清楚了,可不能误导了人清澈单纯的大好青年。 “那个,我没你说的这么好,我做这些,大部分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严启昭道:“做了就是做了,这是抹去不了的。” 行吧。 唐文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和这自带八百米滤镜的孩子较真。 “知道我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虽然对唐文风的滤镜贼厚,但严启昭也不是傻子。只稍微想了想,便猜测:“为了何家?” “聪明。”唐文风问他,“何官保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严启昭低低地嗯了声。 “可以说说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严启昭开口说起二人的纠葛。 他俩并不是单纯的起了口角,两人早已积怨颇深。那一日的争吵不过是何官保借题发挥罢了。 两人最开始的恩怨说来可笑,不过是为着饭堂的一个座位。是的,就是一个饭堂的座位。 像何官保这类官家公子哥儿,又是京城土着,是不爱在学院饭堂吃饭的,毕竟味道对他们来说很一般。 那一日,何官保之所以心血来潮跑去饭堂,全是为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是何其中好友的女儿,因为两家交好,便自小定了娃娃亲。所以何官保懂事后,就知道这个姑娘以后会是自己的妻子。 很不巧的是,那姑娘有一次和家里人去庙里上香遭了偷儿,是同样陪着严小妹和严母去上香的严启昭抓住了偷儿,将她的荷包拿了回来。 这一见之下,小姑娘一颗芳心就落到了严启昭身上。回去后,哭闹着,说什么也要和何家断了这门娃娃亲。 她母亲倒是舍不得女儿难过想要断了,但她爹好面子,无论她怎么说都不愿意。 这姑娘见她爹这里走不通,灵光一闪,隔三差五跑去学院找严启昭。想着她私下和外男多番接触,叫人看见了,这名声传出去肯定就不好了。按照何家那种看重面子的,到时候铁定会主动和她取消娃娃亲。 她想的很美好,但这事儿压根儿就没传到何家长辈耳朵里,只让何官保知晓了。 于是那天,何官保破天荒没和狐朋狗友去酒楼吃午饭,而是去了学院饭堂。 刚一进去,就看见严启昭端着饭盘子在找座位。 而那个姑娘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冲严启昭用力招手,还指了指自己对面特意给他占的座。 何官保只觉得头顶绿油油的,大步走过去,抢在严启昭前坐了下去。 那姑娘顿时不满,让何官保起来。 何官保哪肯同意,两人就着这个座位争执了起来。吵着吵着,火气上头,何官保就要动手。 严启昭不知道这姑娘和何官保之间的关系,就准备过去帮忙。 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寸。 严启昭在快走近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扑,他人倒是反应快稳住了没摔地上。但手里端着的饭盘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正扣在何官保脑袋上。 这事儿吧,还真不怪严启昭,毕竟他又不是故意的。 可何官保就觉得他是故意让他出丑,记恨上了严启昭。从那之后,只要找到机会,就处处为难严启昭,哪怕一点小事都能让他发作。 严启昭在知道他和那个姑娘之间结了娃娃亲后,一开始面对着何官保总觉得理亏,处处退让,躲着他走。可随着何官保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他也挺着脖子和对方杠上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吃亏,但他还是不服软。 这也导致何官保越发生气,变本加厉的针对他,直到那一日拿砚台砸破了他的脑袋。 听完了严启昭和何官保之间的恩恩怨怨,唐文风最关心的一件事是:“那个姑娘呢?后来还来找过你吗?” ”喔,没有,上个月她已经嫁进何家了。”严启昭面色如常。 众人沉默。好惨一男的,但是......真的很想笑是怎么回事。 唐文风强忍着笑,安慰他:“那个,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严启昭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她没什么意思。” 王柯嘿嘿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有点意思咯?” 严启昭没说话。 王柯摇头:“人姑娘肯定就是找机会想和你多相处一会儿罢了。” “我这种家世配不上她的。”严启昭苦笑,“而且她也不见得对我是真有意。” 面对王柯好奇的目光,严启昭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了句:“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就在那个姑娘和何官保成亲前的某一天,严启昭将利用闲暇时间抄写的书籍送去书馆换钱时,路过一间珠宝阁门外,看见了欢欢喜喜挑选嫁妆的她。 要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忍不住往前了几步,在珠宝阁伙计的白眼下,悄悄站在了门外,听见了她娘亲对她说“以后成亲了就不许再这么胡闹了,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穷书生接触”。 那天,他是如何落荒而逃的早已经记不清了。 第302章 小白脸儿,看什么看! 第三百零二章 虽然他没有再多说后面的事,但想来是有一些不大开心的。 哪怕再好奇,唐文风他们也没有刨根儿问底,非要揭人伤疤的习惯。 唐文风淡定的转移话题:“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严启昭用力点头:“您说,能办到的我一定拼尽全力。” 唐文风道:“我要你惹怒何官保。” 严启昭想了想,再次点头:“好!” “你不再问问吗?而且,万一他手上没轻没重,要了你的性命呢?” “我和他打交道太多次了,知道怎么躲开,只用受些皮肉之苦。” 他指了指自己裹着纱布的头:“换作其他人,那天可能不止流这么点血。” 唐文风听他说的都有些不忍心了,这孩子太惨了。 严启昭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唐文风叫住他,将他悄悄放在桌上不准备带走的银子交给他,“等你金榜题名,若是不嫌弃我这儿庙小,就来跟着我做事吧。” 本想再推辞的严启昭用力握紧了钱袋子,小伙子腰板儿一挺,压抑着激动,大声道:“是!” 唐文风笑着挥手:“去吧。” 严启昭转身,同手同脚出了刑部。走出去好远,才从不敢置信中醒过神来。低呼一声,揣着一颗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心,一路狂奔回了家。 他一定要尽快完成唐大人的交代,然后发奋图强,努力上金榜! ***** 在严启昭努力寻找机会争取一次彻底激怒何官保的时候,唐文风则趁着双休日,和关平升一道去水师驻地。 大乾水师一直不受重视,将将三千之数,这还是加上了厨子杂扫之类。 唐文风本来还觉得大乾太过偏袒步骑兵,等到他看过水师的演习后,恍然大悟的同时,只觉得万分心累,有一种仿佛看了国足的疲惫。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关平升也是一脸的惨不忍睹:“陛下登基后还稍微好了些。” 唐文风不可思议:“也就是说,以前的水师比现在还要废物?” 关平升皮笑肉不笑,呵呵道:“说句废物都是抬举他们了。” 唐文风:“......” 许久之后,他才从这群废物点心身上移开目光:“管事的是谁?” “关起。” “嗯?您家亲戚?” “那倒不是。往上数五代也没有半点关系。” “此人如何?” 关平升想了想:“不好说,你亲眼见了就知道了。” 怀揣着对关起此人的好奇,唐文风与关平升去了大营。 虽然水师不受重视,但该有的也没缺多少。 几人一路过去,看的越多,唐文风就觉得自己血压越高。 路上瞧见的值班巡逻的士兵一个个没精打采,站没站相,连眼皮子都耷拉着,一副熬了通宵没睡醒的样子。 看见唐文风他们,这些士兵也不过是稍微挺直了点腰板。 见唐文风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隐隐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的趋势,关平升安慰道:“水师组建至今,未上过一次战场,而且大多不是海边长大的孩子,能在船上自如行走已是了不得。” “就他们这样还了不得?!”唐文风气笑了。 “唉,所以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扶植水师这块儿。” 唐文风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关起的住处。 府外只有两人把守,见他们走过来,问了句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后,便直接放行。 唐文风忍不住吐槽:“这么草率的守卫,关起还能好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关平升道:“也没人愿意费那功夫来杀他。” 唐文风无言以对。 府上除了一位管家之外,就只有三个下人。其中两人一个断了条左臂,一个瞎了只眼睛。唯一健全的那个瘦的跟竹节虫一样,风大点都怀疑能把他整个人吹折了。 管家姓孙,听闻他们是来找关起的,忙领着他们去了后院。 后院空旷,挖了一个人工湖,湖面摇曳着碧绿的荷叶,粉白的花苞。而在湖中心的水榭之上,一人袒胸露乳四肢大敞地躺在那儿,手边立着倒着好些酒坛子。 隔着这么老远,唐文风都仿佛听见了呼噜声,闻到了酒味儿。 “他就是关起?”唐文风难掩震惊。 孙管家微微弓着身子:“回这位大人的话,是的。” 看唐文风一脸“大乾水师亡了”的崩溃表情,关平升没绷住笑。 “都告诉你了,不好说。” 唐文风用力抹了把脸:“我以为是这人性子比较不羁,不受管束。” 如今看来,倒是他想的太过美好。 这时,孙管家已经走到平台上将露天睡觉的关起叫醒。 唐文风就看见那人伸了个懒腰,挠了挠肚皮,睡眼惺忪地翻身坐了起来,还特么打了个嗝。 一系列操作让唐文风想起了猪八戒。 可这里却没靠谱的孙悟空! 关起大摇大摆走过来,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儿。 不过等他走近后,唐文风发现这家伙个头还挺高,和砚台差不多。而且一身结实的肌肉,根本不像是天天喝酒睡觉能养出来的。 这人有问题。 关起见他用疑惑地眼神盯着自己,将敞开的衣服随手掖了掖,龇了龇牙:“小白脸儿,看什么看!” 唐文风:“......”要不弄死他算了! 砚台二话没说,抬脚踹在他迎面骨上。 完全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关起高壮的身板儿晃了晃,屈膝半跪在地上,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诧,不等他还手,一把刀鞘重重敲在他后背,差点给他干吐血。 “再有下一次,敲的就是你的脑子。”砚台冷声道。 关起抬头,正要说什么,就被眼前的一样东西差点晃瞎眼。 “你......你......”他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瞪着眼睛看着唐文风,嘴里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将他方才的反应看在眼里的唐文风笑了笑:“进屋聊聊?” 关起脸色复杂地起身:“好。” 第303章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第三百零三章 一进屋,关起就迫不及待问道:“兵符怎么会在你手里?那是真的假的?” 唐文风:“想知道?” 关起回了他一个“这不是废话嘛”的眼神。 “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也有问题。” “你问。” 唐文风看他:“你不是自愿来水师的?” 关起直接冲他翻了个大白眼:“你出去问问,谁想来水师虚度光阴?” 想他关氏一门,往上三代各个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偏偏到了他这儿,北戎一战后,就给扔来了水师,封了个定远将军的名头。虽说大小是个将军,还领着五品俸禄。但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前途一眼望到头,黑的他娘的跟那个煤炭一样,一点儿光都看不见。 “问?不用问。”唐文风道:“你信不信,多的是人羡慕你这个位置。事少钱多性命无忧,只要不犯事,永远不用担心被撸下去。” 关起噎住。他倒是忘了,并非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喜欢且享受在战场上厮杀的痛快。 “想和人打架?”唐文风问。 关起哼了哼。 “我给你个机会,要吗?” 关起斜眼瞅他:“你要把我弄回步兵营?” “那不能。” “不能你说个屁。” “啧,粗俗。” “老子还有更俗的!” 关起这会儿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这人铁定就是那倍受皇上器重,敢和太子掰手腕子,还没让人弄死的唐文风。 如今皇上将朝堂政事交到太子手里,而自己又不是太子那一派的,想要离开这个破地方,必须得抓住这人。 他可是听说了,被姜同之那个老不死打压的儿子就是让这人给弄走的。身为左相,姜同之都拿他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放离开京城,天高海阔去也。 面对着唐文风无语的表情,关起一副无赖样,翘着腿晃啊晃:“老子不管,你要是不给我调回步兵营,我从明儿起,天天堵你家大门口唱十八摸。”这些个文官面皮薄,铁定撑不了多久就会松口。 嘿!他可真是个大聪明!关起洋洋得意。 唐文风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们老关家都这么不要脸?” 关起心道,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须得不要脸啊!这可是他爷爷从小教他的。据说他娘就是被他爹的不要脸缠到手的。 关平升咳了咳:“别,我们这个关家可和他们不是一个路数。”他们可要脸的。 关起不耐烦,一拍桌:“都是大老爷们儿的,婆婆妈妈做甚,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吧。” 唐文风干干脆脆俩字儿:“不帮。” 关起怒而起身:“你耍老子玩呢!不帮你磨磨唧唧说恁多废话!” “我说要给你个机会,可没说要将你调离这儿。” “那有什么区别?留在这儿能让老子打仗?” “还真有区别。想不想听?” 关起想说不想,可被勾起的好奇心却让他虎着脸吐出一个字:“想。” “想听就坐下。”唐文风指了下凳子。 “真是麻烦。”关起嘀嘀咕咕坐下。 唐文风指尖敲着桌子:“水师不像样。” 关起撇嘴:“有眼睛的都知道,还用你......”被横了一眼后,他闭嘴。 唐文风继续说道:“我要你将他们操练起来。” “操练他们做什么?大乾的领土甚少靠海,难不成你还想打海仗?”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关起心头一跳,这话里有话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文风没回答,只道:“你只管将手上这批人操练起来,我不想下次来时,再看见一群在甲板上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跑起来摇摇晃晃的兵。” “另外,你这驻地里的人太过松散,是个人都能随便进来。在街上随便薅个人来,精气神都比他们足。” 关起伸手:“你倒是说得轻巧,没钱练个屁。” 唐文风皱眉:“之前不是往你们这儿送了几万两银子?” 花楼赎人的银子,他都让人往水师这边送了。 关起眼一瞪:“你别瞎说啊,老子毛都没看见一根!” 说完看在场几人脸色不对,他震惊:“真送了?” 见人点头,他用力一拍桌,气愤道:“草他奶奶的!哪个孙子胆子这么肥,竟然吞了老子的银子!” 唐文风沉声:“这事我过后会去查。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这批兵动起来。等他们像模像样了,再招人。” 关起拍着胸脯:“这事你放心,我老关人不靠谱,做事还是靠谱的。” 唐文风和关平升听的齐齐笑出声。 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该说的都说了,唐文风也不准备久留,他得回去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把那笔银子给吞了。 没被他查出来也就罢了,但凡让他抓到人,不让对方连本带利吐出来,他唐字倒过来写。 离开水师驻地的唐文风没看见,他们走后,原本懒懒散散,一副没睡醒样的士兵一个个撒丫子往关起那儿跑了。 “老大!那人是谁啊?” “瞧着细皮嫩肉的,是个文官吧?来做什么的?” “该不会是要将老大你调回去的吧?” “那老大你走的时候,能把我们一块儿带上吗?” “带上我!带上我!老大你一定要带上我啊!在军营的时候,我还给你洗过臭袜子呢!” “你那是打赌输了好吧。” “那也是洗了。” “我也想走,老大带上我,这破地方真不想呆了。” “可不是,这破地方真是呆一天都嫌多。” 面对着一群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亲卫兵,关起深吸一口气后,一声大吼:“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二十多人啪地把腰背挺直,紧紧闭上嘴。 关起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挨个指着他们道:“从明儿起,你们和老五老八他们把那群一天天吃白食混日子的废物练起来。” “啊?”亲卫们的下巴差点砸地上。 “啊什么啊?这是军令!” “是!” 关起眯眼望着湛蓝的天,想到唐文风那句“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摸着下巴咧嘴乐了起来。 亲卫们见了,互相使着眼色。他们老大这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上一次笑得这么猥琐,还是去攻打北戎的时候。 第304章 顶天也就二百两。 第三百零四章 回程的路上,唐文风问:“那群人是不是装的?” 砚台道:“大部分都是废物。只有值守的那些兵有底子。” “这个关起......”唐文风笑着摇摇头,“真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 笑过后,想到去向不明的银子,他面色又不好了:“去秦家。” 在路口和关平升分开后,马车转了个方向,往秦家的方向过去。 秦怀生今日得闲,捡起许久未用的笔,叫人在花园里铺了上好的画纸,绘着丹青。 画到一半时,听下人来报,说唐文风上门,瞧着不太愉快。 “谁又招他了?” 秦怀生搁下笔,展开双臂,让丫鬟替他理了理衣裳后,抬脚往待客的花厅走去。 行至厅内,瞧见坐那儿有一下没一下用盖子拨着茶水,也不喝的唐文风,他轻笑一声,抬脚走过去:“怎的了这是?你这模样,跟丢了银子似的。” 唐文风微惊:“你怎么知道?” “嗯?”秦怀生准备去端茶的手一顿,惊讶的看着他,“真丢银子了?”他就那么随口一说。 唐文风将手中的茶放到桌上:“真丢了。” “丢了很多?在哪儿丢的?”秦怀生道:“你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要不要我派人帮你找找?” 唐文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这怎的比自个儿掉了银子还积极。” “这不是怕你丢了银子心情不好,回去又折腾一番,到时候下头的人又来找我哭嘛。”秦怀生道。 唐文风叹气:“怕是真得折腾一番。” 秦怀生皱了皱眉头,忽然间福至心灵:“丢的是你让送去给水师的那笔银子?” “是。” 得到确认,秦怀生脸色一下沉下来,回忆着那一日经手的人都有谁。 唐文风看着他:“想的起来吗?” 秦怀生摇摇头,很多不重要的事一般都是交代给下头的人经手,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知道居然还能让人坑一把。 “你倒是不怀疑我。” “你这身份,不至于为了这笔银子做出这种事。” “几万两银子还是挺多的。”秦怀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唐文风瞅他:“咱俩的交情就值几万两?” “那不能。”秦怀生忍笑,“顶天也就二百两。” 唐文风噎住。 两人互看一眼,绷不住地笑了起来。 和同僚去钓了鱼回来的秦准还未走近,便听见了他二人的笑声,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走进去,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秦怀生道:“没什么,就是一些闲话。”说完想到什么,他赶紧开口,“爹,咱们刑部最近是不是有人要调走?” “调走?”刚刚坐下的秦准回想着,过了会儿道:“是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人要调走,得从他这儿办一些手续,所以秦准还有印象:“叫郭才,调去的户部。” 见二人表情不怎么好,他问道:“是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秦怀生说道:“爹您还记得先前文风在花楼抓了一批人,然后弄了一批银子到手里吗?” “记得。”秦准点头。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段时间,好多人私下找到他,委婉地建议别让唐文风带人出去巡逻了。 “那笔银子没到关起手里。” “你们是怀疑......” “当时户部借口这笔银子非正当税收盈利所得,不允记录,所以也没收。文风那一阵带队巡逻,便将这笔银子交给我,让我找个信得过的人送去水师。” 说到这儿,秦怀生不由心虚起来:”当时不是要处理周家的事嘛,我想着就是送个银子的事,就又吩咐下去了。”哪里知道就出问题了。 听完后,秦准也没骂他,毕竟也是无心之失,只是道:“这笔银子你们怕是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来没关系。”唐文风道:“如果确定是这人从中经手,便让他背后之人连本带利吐出来。” 秦准眼露欣赏,他就喜欢这种不吃亏的劲头:“若确是郭才,那老夫可以提醒你一点,此人与那何其中乃是多年至交好友。” 何其中?至交好友? 难道真就这么巧? “秦伯父,这郭才的女儿,不会是何其中的儿媳吧?” 秦准惊咦:“你怎么知道?”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无意得知。”果然无巧不成书。兜来转去,没想到竟然从这里得知了何官保的岳家是谁。 在秦家又坐了一会儿,婉拒了父子俩留他用晚饭的邀请,唐文风告辞离开。 马车行至半路,外头赶车的王柯突然大声道:“大人,是崔二少爷他们!” 崔鸿?! 唐文风连忙撩开车帘子,探身出去。 浑身难掩疲惫的崔鸿正站在街边和崔钰说话,余光扫到唐文风,忙转过头挥了挥手。 马车停下后,唐文风跳下地:“路上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现在才回京?” 崔鸿苦笑:“别说了,从凉州出来后,才过了一座府城,就有人害了痢疾。那人以为是赶路太急不适应才拉肚子,一直强忍着没说。等到后来队伍里接二连三有人犯病,他才发觉不对。因为染了痢疾,不让进城,费了老大劲才请了个大夫看病抓药,就这么拖拖拉拉在荒郊野外住了好几个月。” 唐文风听得皱眉:“有人出事吗?” “死了三个。”崔鸿抹了把脸,“我刚把他们的骨灰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这三家人都是好人,虽然非常伤心难过,有一家的长辈甚至当场晕了过去,但都没有为难他们,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骨灰,收了赔偿。 “抱歉,我该跟你们一起走的。”为了赶路,他们肯定图方便直接喝的生水,野外的水谁也不敢保证不出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我们太过大意。”崔鸿笑着拍他一把,“你这是准备回家?” 唐文风点头:“是。” “别回去了,兄弟我刚回来,上我们家住去,好歹给我接风洗尘啊。” 唐文风想了想:“好。” 崔钰道:“我去你家通知严肃他们,顺便把包子它们一块儿带过来,我娘想它们得紧。” 唐文风笑着应声:“麻烦了。” “不碍事。”崔钰摆摆手,上了自家马车,让车夫掉头。 第305章 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蛇没派上用场就罢了,竟然还进了锅! 第三百零五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梆子,一边走一边喊着。 走着走着,他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抹黑影从不远处掠过。 更夫脑子里一下涌出无数话本子里关于杀手的画面。就在他踮着脚准备顺着墙根儿溜走时,不远处屋檐边亮起两个绿油油的珠子。 “喵~” “原来是猫啊,吓死我了。”更夫拍了拍胸口,冲猫挥挥手,“去去去,赶紧回家去,别在外头吓唬人。” 黑猫甩了甩尾巴,转身脚步轻盈地顺着屋脊跑了。 继续敲着梆子离开的更夫没有看见,在另一侧的屋顶上,趴伏着一道黑影。 黑影看了看走远的更夫,动作极轻地跃下地,去往另一个方向。 三更后,大部分人都已睡下,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虫鸣蛙叫。 黑影悄无声息潜入一户人家,将挂在腰间的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布袋取下,将什么东西倒进院中,随后快速攀上墙头离去。 第二日一早,天微微亮。 早起去菜市采买的几户下人聚在一起,一边挑拣着农户挑来售卖的新鲜瓜果蔬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其中一人道:“你们是不知道,今早我去茅房的时候,在草丛里看见一条蛇,差点没吓死。” “咦?你也遇见蛇了?”另一人惊讶,“我今天早上看见一条黑蛇,你看见的那条什么颜色?” “也是黑色的。” 二人面面相觑。 其余人咋舌:“你俩挨得近,别是附近有什么蛇窝吧。” “不知道啊。等会儿回去得和管事说说,家中小姐少爷年纪还小,别给咬着了。” “兑点雄黄酒,四处洒一洒。”有人出着主意。 几人手脚麻利挑了菜,让人给送到府上后,就各自快步回了。 午间时分,这一片好几户家中的下人都拎着棍子在草丛里敲敲打打,还有拎着雄黄酒到处洒的。 “诶,这唐大人家门口要不要洒点?”有下人问。 “洒点吧,昨个唐大人不在家,说不得就有蛇跑进去了。” “对了,我看管事把抓到的那两条蛇送厨房去了?” “对,说是这蛇大补,壮阳的。炖了蛇羹给老爷。” 装作路过的一名灰衣人听见这几个下人的对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快步离开此地后,气的踹了好几脚墙。 他花了大价钱买的蛇没派上用场就罢了,竟然还进了锅! 另外,事没办成,太子那儿可怎么交代? 愁的头疼的灰衣人搓了搓脸,苦大仇深地离开。 ***** 东宫。 “你说什么?蛇没咬着人反而被人吃了?” 灰衣人跪在地上,蔫儿嗒嗒地垂着脑袋:“回太子,是这样的。” 崔锦气的一脚踹倒凳子:“废物!” 灰衣人不敢吱声。 “滚!”崔锦喝道。 灰衣人连忙滚了。 这唐文风为什么运气就这么好!哪天不出门,偏偏就这一天出了门! 恼怒至极的崔锦越想越气愤,劈手将杯子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伺候姜青岚的小宫女愁眉苦脸走到殿外,扑通跪下:“殿下,太子妃说她身子不爽利。” “不舒服就请太医,来和孤说有什么用?孤是能给她治病不成?” 被崔锦劈头盖脸凶了一顿,小宫女吓的快哭了,强撑着又说道:“太子妃说您好几日没去......” 因着唐文风的事,崔锦气都快气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应付姜青岚,直接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她要是觉得太闲,就让她回娘家!” 小宫女不敢再说,行了礼慌不迭地跑了。 ***** 唐文风是在傍晚回来的,一下马车就闻到一股还未完全散去的酒味。 “谁在咱们家大门口喝了酒?” 王柯动了动鼻子,皱眉:“像是还把酒洒在咱大门上了。” 就在他们开了锁准备进门时,一个出来倒垃圾的下人看见了他们。 京城这边为了维护大街小巷的整洁,每日凌晨有专门收各种垃圾的清洁工人,是京兆府下聘请的,每月四百工钱。 “唐大人,您回来了啊。” 唐文风点了下头。 下人道:“唐大人,你们进去的时候当心着点,这附近有蛇窝,发现好几条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蛇。” “蛇窝?”唐文风惊讶。 “是啊,可惜没找到在哪儿,所以只能洒了些雄黄酒。” 听到这儿,唐文风他们终于明白过来酒味儿是怎么一回事。 “多谢了。” 下人连忙摆手:“顺手的事。” 又问了几句,唐文风几人才进了家门。 他们家院子虽然大,但是没有草深丛密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完。 但为了保险起见,砚台他们还是没让唐文风立刻进屋,他们几人挨个房间转了一圈,连床底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蛇后,这才放心让他进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附近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怎么会有蛇把窝安在这儿。” 唐文风一边说,一边拎起水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抬脚往厨房走去,准备烧水。 王柯笑着说:“没准儿这蛇就是喜欢热闹呢。” 唐文风跟着笑,笑过后道:“大头它们就先别接回来了,让它们在宁家多待几天,万一有漏网之鱼,别咬着它们。” 王柯点头:“诶。” 唐文风将水壶放到旁边,一手拿开水缸上的木盖,一手拿过葫芦瓢准备伸进水缸里舀水。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水缸后的缝隙射出。 唐文风眼疾手快,一葫芦瓢拍过去,黑影咻地飞出了门外。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的常武吓得往后一蹦:“什么玩意儿?” 几步之外的砚台眼神一凛,沉声道:“躲开,有毒。” 砚哥说的必须得听! 常武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动了起来。 在他跑开的同时朝他扑过去,却扑了个空的黑蛇支起半截身体,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蛇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砚台道:“京城没有这个品种。”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唐文风手里拎着一个铁铲,瞄准后一铲子拍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 解决掉黑蛇后,唐文风嫌弃地皱眉:“水缸得换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进去游泳。” 砚台无语:“大人,这不是水蛇。” 唐文风嘴硬:“不是水蛇也不代表它就不喜欢水。” 砚台:“......”你是大人你说了算。 第306章 宝贝。 第三百零六章 东宫。 “殿下,唐大人差人送了个盒子过来,说是意外得到的宝贝。” 一名刚来当差的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小碎步来到凉亭外。 “唐大人?唐文风?”一人问道。 小太监点头:“是。” “这倒是稀奇。”这人接过盒子,转身进了凉亭,将木盒放置在石桌上,“你猜这里头是什么?我托着还有点份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太子仰头灌了一口酒,“丢了它。” “别啊,你和他斗了这么久,这可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打开看看。” 这人是宁王之子,自恭亲王造反失败后,诸位王爷便主动将膝下一子送往京城,以示自己并无反意。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太子不耐烦地让人取来匕首,撬开了上头挂着的锁。 在场的人纷纷好奇地围过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崔锦其实也挺好奇的,将撬开的锁扯下,一把掀开了盖子。 一道翠绿的如同宝玉般的影子急射而出。 “殿下小心!” 候在旁边做贴身护卫的暗卫一把拽过崔锦,另一只握着刀的手用力一挥,刀鞘将那道绿影抽飞。 绿影从半空掠过时,长尾一卷,缠绕在一位门客的脖子上,吻部吐出信子扫了扫,随即张开,露出毒牙,狠狠咬在此人脖颈。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等到众人从慌乱中镇定下来,那被绿蛇咬了一口的人早已面容发紫,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而那条引起慌乱的绿蛇,已经一头钻进凉亭旁的花丛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跳如擂鼓的崔锦面色铁青,推开护在他身前的贴身护卫,厉喝:“给孤找到那条畜牲!” 他猛地转头看向站在凉亭外,傻了似的小太监,质问:“你是不是唐文风的人?故意来暗害孤,是也不是?!” 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殿下饶命!奴才是刚调过来的,根本不认识唐大人,殿下饶命!” “撒谎!你竟然还敢哄骗欺瞒孤!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拖下去杖毙!” “殿下饶命啊!殿下!” 小太监求饶的凄声大喊渐渐远去。 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之中缓过来的崔锦重重喘着粗气,在原地沉默片刻后,一把将石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眼神狠戾如同恶鬼:“唐!文!风!孤一定要你死!!” 在场之人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看着地面,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 “严兄,一道走吗?”同窗好友问道。 严启昭将东西收拾好:“不了,我还得去一趟书社。” “行,那我先走了。” “嗯,明日见。” 严启昭将书袋背好,大步往外走。 刚要跨过门槛,左肩就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他扶住门框扭头看去,就见何官保对他哼了声,一脸不屑地摇着扇子走了。 严启昭眼神暗了暗。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完成唐大人的嘱托,可是这何官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反常的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害得他一直没能找到动手的机会。 现在可好,这人终于又来招惹自己了。 严启昭心情不错,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看得不远处和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商量着等会儿去哪儿玩的何官保万分不解,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先前自己不去欺负他,反而一脸苦大仇深,这会儿倒像是捡了钱似的。 “诶,官保,官保!” “啊?什么?刚刚走神了,没听见。” “你看什么呢?” 不等何官保出声,旁边一损友就嘻嘻哈哈笑着道:“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啊,在看严启昭那小子。” 何官保的确是在看严启昭,便也没否认。 方才叫了他好几声的损友皱巴着脸:“我说,你别是也起了养小白脸儿的心思吧?” 何官保无语:“想多了。” 佟宝玉调侃道:“别说,这严启昭那张脸倒是长得不差,就是身板子比你壮不少。这搂一块儿滚到床上,指不定谁吃亏呢。” “哈哈哈!”一众狐朋狗友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何官保脸黑了。 另一头,严启昭快步进了书社,用自己这些时日抄的书换来了五十个铜板。仔细收起来后,想了想,又调转脚步去了一家点心铺。 这家的糕点做的好吃,就是有点贵,一寸大小的一块点心就得五文钱,这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严启昭要了三块点心,小心用干净的帕子将装着点心的油纸袋包起来放进怀里。 转身要走时,却和一位年轻夫人撞了个正着。 “没长眼睛呢!”下人呵斥道。 “抱歉。”严启昭道了歉抬起头,却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愣住。 “是你啊!”郭芸眼睛弯了弯。 严启昭点头:“好久不见。” “你也喜欢这家的点心?”郭芸问。 严启昭答:“买给家里人吃的。” 看出他不是很想和自己说话,郭芸有些失落:“你是不是在怨我?” 严启昭疑惑,这话从何说起? 他俩并无半点关系,何来的怨? “你又不理我。”郭芸表情有些幽怨,“先前也是这样,和你说再多,你也总是对我爱搭不理。若是你改一改,我也不会......”嫁进何家了。 她的话说的暧昧又委屈,跟在她身边的两名下人脸色变了几变。 而且因着点心铺生意好,人也多,已经有人开始有意无意打量他们二人。 科考在即,严启昭不欲惹事,只是道:“何夫人说笑了。” 说完便要离开。 “诶!你......” 郭芸想要叫住他,人却已经出了点心铺。 只是下一刻,却见刚刚走到门外的人猛地停下,几个呼吸后,又转身走向她。 郭芸眼睛亮了起来:“你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严启昭在心里说着抱歉,一边缓缓抬起手。 他的手其实并没有碰到郭芸,但是从背后看来,就是他正抬手去碰郭芸的脸。 “严启昭!” 门外响起一声大喝。 第307章 娘的,不仅勾搭他的媳妇儿,还特么败坏他的名声! 第三百零七章 严启昭做出一副被发现的慌乱样,猛地缩回手。 郭芸还没想明白他刚刚抬手要做什么,就听见何官保的吼声,下一刻就见严启昭被一只手拽了过去,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 严启昭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周围买点心的人惊呼一声,纷纷往边上退去。 “草你姥姥!你他娘敢给老子头上戴绿帽子!” 何官保一边大骂,一边又扑了上去,握拳往他身上打。 “你误会了。”严启昭抬手护住头。 “误会?你当老子眼瞎吗?你那手都摸上去了!还误会!”何官保怒不可遏。 严启昭疼得倒抽着气,暗暗数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待发现差不多后,一把掀翻何官保,翻身爬起撒腿就往外跑。 早已吓愣在原地的郭芸总算是回过神,忙道:“何官保,我们没什么,就是碰见了说几句话。” 要往外追人的何官保猛地转身指着她:“等老子收拾完严启昭再来找你算账!” 他大步跑出点心铺,对外头那群看热闹的狐朋狗友吼道:“还看还看!赶紧帮忙追啊!” 一群人风风火火朝着还没跑远,能看见一个背影的严启昭追去。 留在点心铺里的郭芸面对着外人打量的眼神,气愤地瞪回去,然后带着人走了。 钻进马车后,郭芸扯了扯手里的帕子,眼圈红了。 郭芸在何家过的并不开心,何官保总要和那些狐朋狗友去花楼。为着这事,二人吵了无数次,吵到后来何官保不乐意和她吵了,直接搬去了书房睡。 婆婆让她忍忍,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家花不如野花香。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忍。 没看见严启昭之前还好,现在看见了,她不由想,若是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下,会不会嫁给的人就是他。 哪怕日子过得苦点,也不用像现在每日过得跟深闺怨妇一般。 可是哪怕如今再后悔,也早木已成舟。 ***** 别人自以为严启昭在疯狂逃命,哪里知道他内心难以压抑的兴奋。 他本来还在想,何官保又来招惹自己了,要怎么找一个好时机激怒他。哪里想到,老天爷都在帮他,竟让他去买个糕点都能碰到郭芸。更巧的是,竟然还被何官保撞见了。 虽然很对不起郭芸,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必须得抓紧。 怕何官保追不上自己,严启昭跑跑停停,作出体力不支的样子,一路勾着何官保一行在大街狂奔。 待跑到一处地方后,严启昭脚下一绊,重重摔在地上。 追在后面跑的气喘如牛,都准备放弃了的何官保几个跨步上前,扑到他身上就是一顿乱拳,一边打还一边骂。 严启昭屈膝护住腹部,双手抱住头护住头脸,咬着牙一语不发,也不反抗,就任由何官保动手。 终于追上来的那群损友看见何官保那样,明明气都喘不匀了,还在大笑着调侃:“你们瞧瞧官保那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严启昭绿了他哈哈哈!” 听见损友们的话,何官保更气了。 娘的,不仅勾搭他的媳妇儿,还特么败坏他的名声! 就在何官保打累了准备歇一歇再下手时,严启昭一把推开他,连滚带爬往前冲。 “草!”没料到他还有力气逃跑,何官保直接被推的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地上眼冒金星。 “你他娘的......”何官保揉了揉生疼的后脑勺,撑着地爬起来,拔腿追上去,“老子今天打不死你和你姓!” 有人跑到这儿发现不对,连忙叫何官保。 但对方早就被怒火冲昏了头,烧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只一门心思要抓住那个敢往他头上戴绿帽子的混蛋,弄死他。 严启昭拼着一口气冲到京兆府门口,狠狠摔倒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衙门口值守的衙役的衣摆:“救我......有人......有人要杀我...... 衙役惊了一跳,连忙扶起他,转头对另一边的衙役说:“快去通知大人!” 追到这里的何官保也总算是从怒火中烧中清醒了过来,这会儿什么火气都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整个一透心凉,慌张地转身就跑。 他爹最近有望往上动一动,早就交代了他们最近不许招摇惹事。要是今日的事传扬出去,影响到他爹,他爹怕是真要打断他的腿。 但衙役早已经看见了他,心中暗恨这些不拿平民老百姓当人看的公子哥儿。 严启昭睁开一只肿起来的眼睛看着慌乱逃走的何官保,嘴角飞快牵起一丝笑意,随后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呻吟一声。 衙役连忙道:“快些随我进去,这就让人去给你请大夫。” 严启昭奄奄一息地道着谢。 等到唐文风那边听到“官家子弟当街殴打同窗”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 消息里的官家子弟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但唐文风莫名的就觉得是何官保。 他对砚台说:“你去严家走一趟。” “好。” 王柯凑过来小声问:“大人,时机到了?” 唐文风翻着案卷:“如果确定是他的话。” 王柯笑着道:“到时候属下可以帮忙抓人。” 唐文风拿案卷敲他:“就知道凑热闹。” 王柯嫌弃地挥挥手:“大人,这些陈年卷宗好多灰!” ***** 砚台来到严家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却没人开门,只是隔着陈旧的门板戒备地问是谁。 看来这严家的处境不大妙。 砚台开口:“在下是唐大人的下属,姓砚。” 门后再度响起脚步声,是离开的。 过了会儿,一阵有些急切的脚步声行至门后,很快,大门被打开。 严启昭看见砚台差点激动的哭出来:“砚大人。” “叫我砚台就行,我并无官职在身。”砚台道。 严启昭点了点头,学着王柯他们叫了声砚哥。 砚台看他:“何家上门过?” 严启昭点头:“是,今早来的,说要赔偿,我没敢开门。” 砚台道:“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第308章 回去等着你爹打断你的狗腿吧。 第三百零八章 严启昭一句话没问,转身就叫阿娘妹妹他们赶紧收拾包袱。 严家人虽然不认识砚台,但信任严启昭,二话没说就将该带的东西装好,锁好门后包袱款款跟在严启昭身后。 砚台带着他们一家出门,刚拐出这条巷子,就撞见了从对面走来的何家一行。 领头的是位眼露精明的老者,在他身后,跟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官保,再之后,是七八个壮实的家丁。 在看见严家人一副准备跑路的架势,老者眼神闪了闪,笑着捋着胡子,道:“先前来的仓促,回去后,我们老爷很是责备了我们一番,还让少爷跟着一块儿前来赔礼道歉。” 严启昭看了眼何官保,不说话。道歉?呵,让这个混蛋向他看不起的人道歉,怕是还不如打断他的腿来的快一点。 见对方不接话,老者也不觉得气恼,反而语气越发诚恳。 等到他说了一大通,严启昭才慢悠悠开口:“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松口原谅他的。你省省口水吧。”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没等何官保发火,老者脸色便已冷了下来。 “年轻人,年少气盛有时候不是好事。” 严启昭冷笑。 老者招手:“将几位请去府上做客。” 严家人连忙将严启昭往身后拽,想要护着他。 但严启昭一动不动。 就在他们急得不行的时候,砚台动了。 一脚将一名壮实的家丁踹出去后,砚台对严启昭一侧头:“走。” 老者还要命人去拦人,就听砚台冷声道:“此案已交由刑部审理,何家若要表现诚意,那便请上刑部。” 老者眯眼不悦:“你是何人?” 何官保小声说:“他是唐文风身边的人。” 老者大惊失色,再不多说,眼睁睁看着砚台带着等在巷口的严家人离去。 何官保突然不安起来:“大伯,是不是出事了?” 何大伯瞪他:“回去等着你爹打断你的狗腿吧。” 何官保:“!!!” ***** 唐文风重新登记好手上的卷宗,下值回家时,看见的就是鼻青脸肿的严启昭。 “你这伤的有点严重啊?” 严启昭还咧嘴傻乐:“看过大夫,说伤到筋骨。” “打成这样还没伤到筋骨?你别是找了个庸医吧?”唐文风不放心,“赵齐,你跑一趟,去仁心堂请位大夫过来瞧瞧。” 严启昭张嘴想说不必麻烦,赵齐已经快步跑出了院子。 “唐大人,我皮糙肉厚的,真不碍事。”他抓了抓后脑勺,“那何官保身体都被酒色掏了七八成,手上的劲儿其实没有想的重。”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还是仔细瞧瞧,别留下后遗症。”唐文风说完看着不远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严家人,笑了笑,“我姓唐,你们好。” “唐大人好。”说着几人就要跪下行礼。 “诶,不用。”唐文风摆手。 砚台和王柯将屈膝到一半的几人扶起:“我们家大人没那么多规矩。” “砚台,你们腾两间房给严夫人他们住。”唐文风交代了后,示意严启昭跟自己走。 进了堂屋,严启昭还站着不敢坐,被唐文风摁了下去。 “你们可能得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严启昭用力点头:“好的。” 唐文风倒了杯茶放他手边:“学馆那边还是要去的,毕竟你还得参加科考。你将我身边这五人的脸记牢了,上下学时,除了他们来接你,无论谁让你跟着走,都别傻乎乎的答应。” 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叮嘱,严启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烫的耳朵,小声嘀咕:“我也没那么笨。” 唐文风呵了声:“没那么笨?让你想办法激怒何官保,结果反倒是弄自己一身伤。你要是毁了容,仕途无望,看你怎么办?” 被他一提醒,严启昭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等到赵齐把大夫请来,就见严启昭特别担心地询问老大夫,他这脸会不会留伤,翻来覆去问了好几次,直到好脾气的老大夫不耐烦地瞪他,他才讪讪地闭了嘴。 ***** 严家人住进了唐文风家里,出门都有人跟着,何家人一时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愁的何其中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发是大把大把的掉,短短几日,整个人便仿佛苍老了十岁。 而惹出这一场祸事的何官保是真被何其中打断了腿,只能在床上趴着。 而郭芸这个导火线,也被何其中迁怒,不仅在何家的日子越发难过,还因为她,让何其中怨上了郭才。而因为女儿隔三差五回家诉苦抱怨,郭才也心生不悦。 多年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如今竟是生了罅隙。 对此乐见其成的唐文风在一日下朝时,特地凑到何其中跟前:“何大人,那一日令郎当街殴打同窗一事,现已查明属实。最迟明日应当就有人上门。身为朝廷命官,您可别包庇令郎,让众多关注此案的百姓们失望啊。” 何其中冷汗都快出来了:“老夫定不做半分偏袒。” 唐文风笑眯眯的点点头:“何大人当真是深明大义。” 等他走远,迟疑许久的郭才才走过来:“他和你说什么了?” 何其中摇头:“没什么。” 见他竟做隐瞒,郭才眼神微暗,脸上浮起一丝气恼,拂袖而去。 刑部来的迅速,何其中还在路上,腿伤还未痊愈的何官保便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请”去了刑部。 何夫人和其余何家长辈想要拿身份压人,拖到何其中回来,结果刑部这边压根儿不吃她这一套。 直接放话,谁要是胆敢再阻挠刑部人员办案,一律以同犯论处,押入刑部审讯。 一句话吓退了所有人,最后只有何夫人和何家二老因为不放心,跟着去了刑部。 结果到了门前却被告知不能进去,哪怕塞银子都不好使。 何老太爷气的站在刑部门外直骂唐文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骂着骂着却发现值守的刑部人员表情古怪起来,他回头一看,正好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正主。 第309章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冤枉啊!!! 第三百零九章 “老爷子挺精神啊,嗓门儿这么大,离着老远本官都听见了。”唐文风理了理袖子上的褶,负手从他身前走过,“既然这么想进去,就一道吧。” 何老太爷一张脸都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何夫人张嘴想要说什么,被何老夫人捏着袖子轻轻扯了一下。 唐文风视线落在他们几人身上:“既然不想进去,那本官就失陪了。” 进了刑部,唐文风还没问何官保的事,秦镇就面色复杂地上前:“大人,方才砚护......砚哥他对何官保用了点刑,得到了意外之喜。” 秦镇和砚台同岁,平时都称一声砚护卫,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王柯这些人都喊砚台做砚哥,还喊的心甘情愿。 而且平时有点什么,唐文风交代下去,他们有时候还会和唐文风插科打诨,嬉皮笑脸。而砚台只要说一声,他们就二话不说去做了。 直到刚刚,亲眼目睹了眼也不眨,一派云淡风轻上刑的砚台时,他觉得,这声砚哥也不是不能喊。 唐文风稀奇:“什么意外之喜?” 秦镇低声道:“何官保和盐抚司的一名盐官私下有来往。” 唐文风驻足,惊讶道:“他爹知道吗?” 秦镇摇头:“据他交代,何大人是不知道的。” “厉害啊。”唐文风乐,“何其中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贩卖私盐,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何官保可真是孝感天地,生怕他老子活的太长。 “有交代他为什么会贩盐吗?” “听他说是有段时间被那些个狐朋狗友带去了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不敢和他爹说,正巧这个时候有个朋友和他说有笔稳赚不赔的买卖,问他要不要做。他为了还赌债,就做了。” 唐文风嫌弃地摇摇头:“这摆明了是赌坊和他那所谓的朋友做局套他进去呢,没脑子的蠢东西。问他做不做买卖的是谁?” “武长平。”秦镇道:“盐抚司巡察武国潘武大人的亲侄儿。” 好家伙! 一个何官保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人,当真是小瞧了这个草包。 唐文风那个兴奋啊:“有能够证明何官保与武长平之间交易的证人吗?” “有。”洗干净手的砚台从刑房走出来,刚好听见唐文风在问,便道:“说来也巧,这人不是别人,是佟宝玉。” 唐文风立刻道:“带人去佟家,将佟宝玉带来刑部。” 砚台点了下头,转身去办事。 ***** 佟安甫挨了一顿板子,伤好能够下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的不孝子揍了一顿。 佟宝玉不服气,说他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干,他爹揍他纯粹是迁怒,然后就又被揍了一顿。 挨了两顿揍的佟宝玉彻底老实了。 迄今为止,每天都老老实实上学下学,偶尔和交的朋友出去玩,也是绝对不再去花楼。 一向不听话,不求上进的儿子都乖乖呆在家,佟安甫这个做老子的自然没道理再去花楼——好吧,不去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生怕又被唐文风逮去刑部打一顿,真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不说,人还受罪。 佟安甫不去花楼了,每日闲暇就陪着佟夫人,要么考校儿子功课,关心关心出嫁的女儿,家中的气氛意外的和谐美满。 是以在听见管事慌里慌张跑来,说刑部上门时,佟安甫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又得罪唐文风了。 思来想去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家里这个不孝子又闯祸了。 正坐在池边喂鱼的佟宝玉见他爹看过来,连忙举起双手:“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发誓!” 管事赶紧将没说完的话说完:“说是来请小少爷过去问问话。” 竖起三指准备发誓的佟宝玉:“......” 正准备相信蠢儿子的佟安甫:“......” 空气凝滞了几个呼吸后,佟宝玉惨叫一声从石头上一蹦而起,撒丫子往外奔逃:“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冤枉啊!!!” “你个臭小子,人都找上门来,指名点姓要找你,你还敢说自己冤枉!” 佟安甫腿脚利索地追上去,还顺手抢过丫鬟手里用来打扫的鸡毛掸子。 一阵鸡飞狗跳后,父子俩都累了个半死,一人靠在一头气喘如牛。 领着砚台等人进来的佟夫人看着一地鸡毛,和佟安甫手里光秃秃的鸡毛掸子,只觉得万分丢脸。 “你们两个还小啊!闹闹哄哄像什么样子!” 训了一句后,佟夫人看向砚台,再次确认:“我儿当真没有惹事?” 砚台:“夫人放心,只是劳烦佟小少爷和我们走一趟问个话。最多一个时辰就回。” 佟夫人稍稍放心,瞪了眼紧贴着墙壁不动弹的小儿子:“赶紧跟人走,早去早回还能赶回来吃个晚饭。” “我不......”佟宝玉脚底就和生根了一样。 砚台上前,按住他胳膊上的某个穴位一使劲儿,佟宝玉嗷的一嗓子,嚷嚷着:“麻了麻了麻了!” 拎着光秃秃的鸡毛掸子的佟安甫小声说:“砚护卫啊,犬子不懂事,你下手轻着点。” “放心,一定全须全尾送回。”砚台将人往前推了一把,“走吧。” 佟安甫:“......”我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 忐忑不安的佟宝玉进了刑部,就跟进了蛇窝的耗子一样,整个人瑟瑟发抖。 唐文风看的好笑:“不会对你怎么样,别怕。” 佟宝玉咧咧嘴,心说你这话当真是半点说服力也没有。我爹可是被你打的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敢下地,我能不怕吗? “坐。”唐文风抬了下下巴,问道:“你和何官保的关系怎么样?” 小心翼翼用手摸了摸,确定凳子上没有钉子后,佟宝玉才放心坐下:“还成。” “那你认识武长平吗?” “认识,但是不怎么熟。” 看唐文风当真只是单纯问话,佟宝玉慢慢放下心来。 第310章 唐文风让宝玉给咱们带话,就是在给我们一个投靠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章 “唐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到底是少年人,胆子大,放松下来后,这心里的好奇就压不住了。 唐文风道:“何官保说他曾经欠过赌坊的银子?” “是有这么回事儿。”佟宝玉点头,撇撇嘴,“当时我让他别去,他不听,被其他人撺掇着就进去了。结果第二天还跑来问我借银子。” “问你借了多少?” “一百两。我手上存不住钱,这还是我偷偷问我娘拿的。” “知道他欠了多少吗?” “不知道,他不说,只提了句欠了不少。” 唐文风手指敲着桌面:“过后呢,多久还你的?” 佟宝玉回忆着:“也不久,好像就......七八天后。” 说到这里,他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他问我借了银子的第二天,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撞见他那个表哥,就是武长平问他要不要做什么买卖。” 佟宝玉是个没什么心眼儿脑子的,还笑着道:“应该就是他表哥带着他做买卖挣了钱,才还上了那笔赌债。” 唐文风跟着笑:“那你知道他们做的什么买卖吗?” 佟宝玉努力回忆着:“我当时也没听太清,就听到什么盐还是烟?” 他抓着后脑勺的手倏地顿住,缓缓抬起头,对上笑眯眯的唐文风。 “盐......盐?”声音都打颤了。 “是啊,盐。”唐文风笑着点头。 佟宝玉猛地起身:“我没参与!” 他虽然傻了点,但是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而盐是绝对不能去碰的。 “我知道。”唐文风手掌往下压了压,让他坐下,别那么激动,“如果你当真有参与,就不是被人客客气气请进来了。” 佟宝玉慢腾腾坐下,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何官保真的和武长平在贩卖私盐吗?” “他自己亲口交代的。” 唐文风看着他:“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到脑子里,回去后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你爹,知道吗?” 佟宝玉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蹭了蹭:“知道!” ***** 佟家。 “你说什么?!”佟安甫手一抖,直接把茶碗打翻,茶水从桌上淌下来,打湿了他的袍子也没惹来他半分注意。 佟宝玉吞了吞口水,再度将唐文风的话重复了一遍。 “唐文风说,武长平利用职务之便,通过何官保的手,走私官盐,目前从何官保口中所知,获利为五万三千八百二十四两三钱。” 佟宝玉在刑部被唐文风要求背了好几遍,早已记得牢牢的。 “按照大乾律法,贩卖私盐获利达一万两,主犯问斩,其直系亲属,两代以内皆不得科考入仕。获利达两万两,主犯施以绞刑,其直系亲属充奴发配,未出五服的亲属,三代以内不得科考入仕。获利五万两及以上,诛三族,其主支旁系,科举永不录用。” 见佟安甫不说话,佟宝玉小声问:“爹,你说唐文风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又没掺和。而且那个武长平是舅舅的侄儿,和咱们压根儿不算正经亲戚。”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一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蠢死了!” 佟安甫骂了一句,挥手赶人:“滚滚滚,赶紧滚!看着你就来气!”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佟宝玉只觉得他爹简直不讲道理,嘟嘟囔囔出了书房。 门外,佟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告诉他厨房特意给他留了饭菜,吃完洗漱完早点休息。 佟宝玉乖乖喔了声,脚步轻快走了。 看着不知愁的小儿子走远,佟夫人才叹了声气,转身进了书房。 佟安甫抬头看她:“你都听见了?” “嗯。”佟夫人走到他身边,“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佟安甫闭了闭眼,往后靠:“唐文风让宝玉带话回来,就是给我们一个机会。” 佟夫人保养得宜的纤细手指握住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到时候能不能求求唐文风,保住我大哥一条血脉。哪怕过继到何家也好。” 佟安甫叹气:“别说你大哥一家了,咱们家能不能从这泥潭里脱身都是个未知数。” 况且,按照他对唐文风此人的了解来看,他绝对不会留下一个隐患。抄家灭族啊,这可是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会给对方留下子孙后代。 佟夫人脱力地靠着书桌:“难道真就没办法了?” 书房内安静了许久后,佟安甫握紧了拳头:“不,还有办法。” 他用力抓紧佟夫人的肩膀:“唐文风让宝玉给咱们带话,就是在给我们一个投靠的机会。” 佟夫人伤心:“可是我大哥那边......”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佟安甫道:“我必须要保住佟家,哪怕被革职,被抄家,只要人还在,以后就还有机会,你明白吗?” 佟夫人失神地看着他,好半晌后,才闭上眼轻点了下头。 佟安甫抚了抚她已经夹有些许银丝的头发,轻声道:“我现在就去唐家,你要冷静,不能让家里人看出不对劲,更不能......更不能和你大哥那边通风报信,知道吗?” 佟夫人手指抖了抖,揪着他的衣服:“要不,要不你还是把我关起来吧,我怕我会......” 佟安甫握住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后:“好。” 将书房落了锁,让人看好门窗不许人进出后,佟安甫换了身衣服,独自一人悄悄从后门离开。 在转过一个路口时,前方走来一道人影。 “佟大人。” 借着浅淡的月光,佟安甫眯了眯眼睛,看清了前面的人是谁。 “砚护卫。” 砚台点头:“我们大人特意叮嘱我在此等候。” 佟安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如果我不来呢。” “大人说你是聪明人。” “谁又比得上唐大人聪明?”佟安甫苦笑。 砚台没有作声,只做了个请的动作。 佟安甫摇头叹息,抬脚往前。 砚台回头朝某处看了一眼,转身跟上。 第311章 你是嫌你爹我活太长是不是?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佟宝玉总觉得不对劲,所以回房间转了几圈,又偷偷溜了出来。还没等他摸到他爹书房外头,就看见他爹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满心疑惑下,佟宝玉悄悄跟了上去。 哪知道这一跟就跟到了唐文风家门外。 砚台和佟安甫进了门后,躲在不远处拐角的佟宝玉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抓耳挠腮一阵后,他将衣摆掖进腰带里,搓了搓手,嘿呀一声,踩着院墙凸出的一块,艰难爬了......额,爬不上去。 佟宝玉两只手攀着墙头,一只脚尖踩在凸出来的一块寸许大小的石头上,另一只脚高高抬起企图搭上墙头。但累死累活半天,佟宝玉手都酸了,也没能成功把腿搭上去。 专心和院墙较劲想要翻进去的他没有注意到原本就没关上的院门又打了开,两黄一黑三道身影从门里挤了出来,蹲在院墙下面,歪着脑袋打量他。 许久之后,累得气喘吁吁的佟宝玉终于放弃,低声骂了句:“什么破墙,建这么高。” 骂完后,他扭头要跳下来,结果就对上了三双亮晶晶的眼睛。 “嗷呜~” “娘......娘啊!爹!” 佟宝玉两条腿抖得跟风中落叶一般,欲哭无泪地紧紧扒着墙。 屋内,正要坐下的佟安甫顿住,对上唐文风疑惑的眼神,干笑了两声:“我好像听见我那不孝子的的声音了,这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使了。” 说完他慢慢坐下。 哪知道屁股刚刚挨到凳子,就听唐文风道:“我好像也听见了。” 佟安甫:“???” “爹啊——” 每次蠢儿子挨揍时,都能听见的熟悉的惨叫清晰地传进耳朵。 佟安甫:“!!!” 他腾的起身,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个......那个,我出去看看。” 唐文风抬手:“您就别去了,刚家里的几头崽子溜了出去,当心咬着你。” 唐文风家养了好几头老虎的事,大半个京城都知道。 佟安甫听见这话,只觉眼前一黑,蠢儿子不会被当成口粮吃了吧?! 只不过没等唐文风叫人出去看看,就听见惨叫声越来越近。 佟安甫坐不住了,虽然蠢儿子是蠢了点,让他天天都想揍他,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崽。 等到几人走出去,就看见院门口,三头还未成年的老虎撅着屁股,嘴里咬着什么东西想往院子里拖。 唐文风往边上挪了挪,看见了双手死死扒着门槛,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佟宝玉。 “你们三个,还不回去睡觉!”唐文风训斥道。 三头未成年老虎耳朵抖了下,松开嘴,转身就轰轰轰地跑了。 终于从虎口下逃生的佟宝玉吓得手软腿软,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只知道嗷嗷哭。 佟安甫快步过去,一边将他扶起来,一边骂道:“你说你跟来做什么?要是没人瞧见,被吃了怎么办?” “我们家老虎不吃人。”王柯道。 佟安甫还没从儿子差点被老虎咬了的惊吓中缓过来,闻言语气有些生硬:“它以前不吃,不代表现在不吃。” “因为压根儿不好吃啊。”王柯道:“肉少,全是骨头,口感贼差。” 佟安甫:“......”说的像你吃过似的,还口感差。 “先进去吧。”唐文风对王柯说道:“你带佟小少爷去洗漱一番,再找一身干净衣裳给他换上。” 王柯点头:“是。” 一身狼狈的佟宝玉不是很想走,两只手紧紧拽着他爹的袖子,刚刚他是真的差点被吓破了胆。 任谁一回头就看见三头老虎,没被当场吓死都算胆大了。更别说他还因为太过害怕,没能攀住墙头,摔下来后让那仨咬着后衣摆拖了一段。 唐文风叹气:“你进去洗,我们在外等。” 他实在不想再磨蹭下去,再拖,天都要亮了。 最后,佟宝玉去了单独盖出来的澡堂里洗澡,敞开的澡堂门外,唐文风他们围坐一圈。 “佟大人,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你既然选择了来找唐某,应当是已经想明白了。” 佟安甫方才因为儿子差点被咬升起来的硬气,此时面对着唐文风,就跟被针扎破了的皮球一样,泄了气。 “是这样,没错。” “既如此,那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武国潘干这行多久了?手里一共揽了多少钱?” 佟安甫显然是有备而来,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字据与信:“断断续续算起来一共就三年吧,我胆子不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总共到我手里的有三万九千八百多两银。” “接近四万两?”唐文风接过他手里的信和字据,一边低头翻看,一边感叹,“怪不得是个人都抢破了头想进盐抚司,的确是暴利。像您这么不积极挣钱的,都能挣这么多。” 佟安甫干笑。 “武国潘有上家吗?” “应当是有的。” “左相?” “应该是。” 武国潘是左相的门生,他能顺利进盐抚司,坐上巡察这个位置,这其中就有左相的手笔。若说他利用私盐搂这么多钱是为了自己,佟安甫是万万不信的。 唐文风快速扫完了手里的信和字据,手指点着膝盖:“佟大人,将近四万两啊,您老想好怎么个死法没?” 没等佟安甫开口,衣服还没穿齐整的佟宝玉就撒丫子从澡堂里跑了出来,扑通一声往唐文风脚边一跪,伸出手抱住他的大腿,抽噎着道:“唐大人,我爹他是一时糊涂,您就高抬贵手,看在他弃暗投明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 唐文风黑线:“撒手。” “我不!”佟宝玉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刚才的澡直接白洗了,“你不答应饶了我爹,我就一直不撒手!” 唐文风默默抬头看向佟安甫。 佟安甫一个激灵,连忙去把蠢儿子拽到身边,低声骂他:“你是嫌你爹我活太长是不是?” 佟宝玉委屈:“我这不是给您求情呢嘛。” 佟安甫瞪他:“你闭嘴什么都别做,就是给我求情了。” 佟宝玉垂着脑袋,蔫儿蔫儿地喔了声。 第312章 你就是公报私仇,你故意见死不救! 第三百一十二章 隔壁鸡叫第一遍时,说的口干舌燥的佟安甫停下,看着唐文风。 “等会儿还得上朝,我就先回了啊。之后要是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慢走。” 唐文风点点头。 佟安甫起身,拉着小儿子离开。 等父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王柯低声道:“大人,你猜到了对吧?” 唐文风嗯了声:“这事如果真和左相那个老狐狸有牵扯,那佟家肯定早就安插了他的人。佟安甫今夜的所作所为,想必早已传进了姜同之耳朵里。死无对证,是最保险的。” 王柯长叹了口气,没骨头似的往桌上一趴:“我现在也同意常武的话了,京城水好深,人好复杂,想回宁州了。” 唐文风笑着拿手里的信件敲了他脑袋一下:“别人说这话还有点信服力,你一个京城土着,还能舍弃了这里的繁华?” 王家祖上三代皆是禁军侍卫出身,算上王柯,已经是第四代。说一句家传都不夸张。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王柯道:“家里有我大哥二哥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每次一回去,我娘和三姐就操心我的终身大事。” 他有些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难怪平日放假让你回都不回,死活要赖在我这儿。”唐文风刚笑着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爹!!!” 砚台和严肃不用交代,迅速往外奔去。 ***** 佟宝玉被佟安甫揪着离开了唐家,一路走一路挨训。 他撇了撇嘴,嘟囔着:“刚在唐文风那儿也没见您老这么威风。” “就知道顶嘴!我真是上辈子没做好事,造了孽才生下你!”佟安甫抬手就揍。 “您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是我娘生的。”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跑出唐家这条巷子后,看他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没劲儿揍他了,佟宝玉又笑嘻嘻地凑上去,然后就挨了他爹一巴掌。 “哎哟!” 佟宝玉捂住脑袋龇牙:“使这么大劲儿,您也不怕把我打傻咯。” “本来就不聪明。”佟安甫抬手搭着他,“赶紧扶一把,累死我了。” 佟宝玉扶着他往前走,一边嘟嘟囔囔:“这唐文风也太不地道了,您过来的时候,惦记着您手上的东西,就派人来接您。东西到手后就撒手不管咱们了。” “你说什么?!”佟安甫猛地驻足。 “啊?”佟宝玉愣了下,喔了声,“我说唐文风不地道,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就不管咱们了。都舍不得派个人送咱们回去,这巷子乌漆麻黑的。” “不......不对!”佟安甫用力抓紧佟宝玉的手腕,慌道:“快!调头回去,快!” 佟宝玉被他吓住,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五体投体。 “爹,您怎么了?您别推我啊!” “快走,别废话。快往唐家跑,让唐文风护着你,快!” 佟宝玉被推的不停往前,他整个人都快吓傻了,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他爹突然就变了个样。 就在他又一次被佟安甫推开时,黑暗中闪过一道雪白的刀光,温热的血飞溅而出,喷了他一脸。 佟安甫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吓吓的声音,艰难挤出一句:“宝玉......快跑!” 碰的一声,佟安甫面朝下摔倒在地。 被吓傻的佟宝玉终于回了魂:“爹!!!” 倒在地上的佟安甫还未断气,他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抓住从身边走过的黑衣人的衣摆:“跑......” 佟宝玉满脸是泪,四肢并用往前爬了一段,才有了力气站起来往前跑。 黑衣人反手一刀插进佟安甫后背,拔出刀后一脚将他踹开,追了上去。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 佟宝玉跌跌撞撞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 淌出的眼泪花了他的眼,他没注意脚下有个坑,一脚踩了进去,狠狠崴了下,摔趴在地上。 磕破的下巴不停往外流着血,佟宝玉又疼又害怕,哇哇大哭。 追上来的黑衣人高高举起刀,看准他的脖子用力挥下。 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佟宝玉用力抱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但身后的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声倒地的声音,还有刀砸落在地的动静。 佟宝玉将脑袋从不停颤抖的双臂间抬起,看见了逆着光朝他走来的人。 唐文风手里拎着一盏灯笼,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有伤到吗?” 佟宝玉傻乎乎地摇摇头:“我没事,我爹......我爹他......你救救我爹!” 他总算是从方才的恐惧中惊醒,用力抓着唐文风的袖子哀求着。 唐文风给他拍了拍衣服,将他头上的草屑摘下:“我救不了他,谁都救不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 “我的意思是,你爹必须死,你明白吗?只有他死了,我才能保住你们兄弟二人。” 佟宝玉懵懂地看着他。 唐文风牵着他:“走吧,我送你回去。” 佟宝玉魂不守舍,一直到唐文风敲响了佟家大门,他才猛地回神。 直勾勾盯着唐文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唐文风点头:“嗯,猜到了。” 佟宝玉干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你猜到了还让我们自己回去?” “我说过,你爹必须死。” “不是的!” 佟宝玉疯了似的大吼大叫:“不到四万两银子,我爹不是主谋,他根本不用死的!你就是公报私仇,你故意见死不救!” 唐文风冷静地看着他,等他发泄完,才开口:“你知道你爹经手的银子有多少吗?” 在佟宝玉悲愤的眼神中,唐文风缓缓道:“五十八万两。如果只有那近四万两银子,你爹绝对不会来找我,明白吗?” 佟宝玉失神:“不明白。” 唐文风心累:“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你娘。她会告诉你怎么做。” 佟宝玉呆呆地被他推给开门出来的下人。 一只脚跨进门里,他忽然回头:“我爹......” 唐文风道:“过后会通知你的。” 佟宝玉垂下头:“喔。” 第313章 一些,要命的东西。 第三百一十三章 魂不守舍进了家门,佟宝玉问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管事:“我娘呢?” 管事:“夫人今晚歇在书房。” “我去找她。” “小少爷,你没事吧?” 佟宝玉抹了抹脏兮兮的脸:“没事。” 管事更担心了,这压根儿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书房里,佟夫人躺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不踏实,总是梦见猩红一片,却又看不清是什么。 直到听见书房门被打开,惊醒后看见一身狼狈的小儿子。 她手抖了下:“你跟着你爹去了?” 佟宝玉点头。 “你爹呢?” 佟宝玉扁了扁嘴:“爹死了,娘,爹死了......” 佟夫人怔住,腿一软,跌坐回了榻上。 佟宝玉几步上前,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娘,唐文风他说爹必须死,说什么这样才能保住我和大哥。还让我告诉你,说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听不懂,我好笨,我一点都听不懂。” 佟夫人听的心头一震,双手捧起他的脸:“你告诉娘,你爹牵涉了多少银子?” 佟宝玉手指攥紧:“五十八万两,唐文风说是五十八万两银子。” 佟夫人手指颤了颤,深吸一口气后,眼神难过地看着他:“宝玉,明年你就十七了,是大人了。以后要撑起这个家的重担。” 佟宝玉吸着鼻子:“我以后会懂事的,再不惹事了。” “好,娘的好儿子。”佟夫人将他搂进怀里,用力地抱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他,“回去好好洗洗干净,看你这脸上脏的,下巴是磕破的吗?我待会儿让管事给你送药过去。上了药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娘会给你大哥去信,让他早些回来。” 佟宝玉点点头:“好。” “去吧。”佟夫人温柔地伸手理了理他乱糟糟的头发, 低着头边抹眼泪边往外走的佟宝玉没有看见佟夫人眼里的浓浓不舍。 ***** 刑部。 “唐大人,出大事了。” 秦镇走进来,快言快语道:“佟夫人死在了盐抚司巡察武国潘武大人府邸外,听说死之前双方有争执,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因着武大人是左相门生,佟老夫人拦住左相的马车要告状,却被赶车的马夫一鞭子抽倒在路旁,断了气。现在,佟老太爷带着孙子正在宫门口敲登闻鼓。” 唐文风自言自语道:“一窝子狐狸居然养出了一只不知事的兔子,倒也稀罕。” “大人?”秦镇没听清他说什么。 唐文风摆摆手:“走,瞧瞧去。” 等他们赶到时,太子与左相都已在场,还有不知道是跑来凑热闹,还是当真关心的六部尚书。 与唐文风交好的几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副不熟的模样。 魂不守舍跪在地上的佟宝玉在看见唐文风后,整个人从地上蹦起。 在将将要跨出一步时,他想起来今早他娘的叮嘱,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太子若有所思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唐文风,扬声道:“既是熟识,唐大人还不快些过来安慰安慰这位小友。” 唐文风行了一礼,笑得疏离:“殿下想必是误会了,微臣若是上前安慰这位佟小少爷,怕是火上浇油。” 佟宝玉冷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太子挑了下眉,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 唐文风看着被佟宝玉搀扶起来,腿脚有些不利索的佟老太爷:“太子殿下,这登闻鼓被敲响,怕是得劳烦您代皇上审一审这桩大案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那恐怕得麻烦唐大人搭把手了,孤可没有这么多经验。” 唐文风点头:“好啊。” 万万没想到他会一口应下的太子:“......” “不过,臣到底年纪尚浅,怕是不能独担此任,怕是还得劳累几位尚书大人。” 六部尚书:“......”我们一点不想劳累,谢谢。 左相拱手,主动开口:“臣......” “诶!”唐文风抬起一只手,笑着打断他,说,“来的路上,下官听闻此案与相爷还有所牵扯,为了以示太子殿下的公正,相爷怕是不能参与审案,只能等候传唤。”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暗中打量的目光,左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太子想活吞了唐文风的心都有了:“唐大人说的极是,自然应当如此避嫌。” “对了,微臣还有一事。”唐文风道:“昨夜佟安甫佟大人遇害,不如,就将几桩案子放在一处审查了吧。殿下以为呢?” 不怎么样!! 太子扬起笑:“自是可以。” 唐文风笑着撤后一步:“既如此,还请殿下移步刑部。也免得惊扰皇上。” 太子能说什么呢?能说不用担心,承天殿离他老子的寝殿远得很,惊扰不了? 这话说出来,光言官就能喷死他。 明明心里憋的快炸了,太子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唐大人考虑的真是周到。” 唐文风谦虚:“为陛下,为殿下分忧解劳是微臣该做的。” “呵。”太子笑了声,转身恢复面无表情,“去刑部。” 片刻后,一群人上了各自的马车,浩浩荡荡往刑部而去。 ***** 刑部的验尸房内,佟安甫与杀害他的那名黑衣人分躺在两个木台上。 佟安甫的致命伤是脖子和心口的刀伤,那名黑衣人则是被一箭穿心。 验尸房内温度低,没经验的进来后没多久就冷的直跺脚。 唐文风见了,让人去给这几位大人各取一条披风来。 拿人手短,这几人之中还有太子一派的,接过披风时小声道了谢。 有平时和佟安甫走的比较近的官员小声问:“好端端的,佟大人怎么就出事了?” 唐文风道:“佟大人遇害前来找过唐某,交给了唐某一些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错眼地盯着左相:“一些,要命的东西。” 左相面色淡然,一派气定神闲,仿佛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 老狐狸! 唐文风微笑着在心里骂了句。 第314章 暴乱抓起来不就行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太子是清楚武国潘倒卖官盐的事,毕竟这里面的大头都进了他与左相的腰包。 就连那晚派去解决想要佟安甫的人,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很可惜,唐文风他们赶来的太快,没能将佟宝玉这个废物一并解决了。 就在太子有一搭没一搭问着话,丝毫不上心的审着案时,刑部大门外突然传来闹闹哄哄的声音。 “何事喧哗?”太子不悦。 很快有人进来禀报:“回殿下的话,门外聚集了大批学子,围的水泄不通,嚷嚷着要公开审理,给佟大人一家求个真相,讨个公道。” 太子立刻看向坐在下首的某人。 唐文风端起茶,垂眸慢腾腾地吹着,仿佛茶水烫的不能入口。 装模作样! 太子心中冷笑。 “这些学子可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要不然,咱们就公开审理?殿下以为呢?”秦准恭敬问道。 太子微笑不语。谁不知道你这老头和唐文风是一派的,孤才不上你的当! 这事牵扯甚大,顺藤摸瓜下去,搞不好会查到他头上,虽然左相已经再三保证不会暴露他们。但,比起左相的保证,他更相信唐文风想要解决掉自己的决心。 一旦让他找到一个能够将自己拉下马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他坚信,这人绝对会用尽全力将这条缝隙撬开。 关平升点头:“秦尚书所言有理。” 片刻后,稀稀拉拉的附和声响起。 充耳不闻的太子正要当做听不见,继续审问佟家爷孙,就见又有人慌张来报。 “启禀殿下,外头那群学子发生了暴乱,他们久久得不到回复,准备冲进来。要怎么办?” 不等太子开口,唐文风将手中茶一放,道:“这么简单的事还来劳烦太子殿下,你们一个个是吃干饭的?暴乱抓起来不就行了。将带头的全部抓了扔进大牢,一天就给一顿饭,一口水,关个三五天就老实了。有人若是来求情,不理便是。吵吵嚷嚷惊扰太子殿下,没砍了他们脑袋,已经算得上殿下仁慈。” 太子:“......”你要抓人自己去抓,别特么打着我的旗号拉仇恨! 来人拱了拱手:“是,属下这就去抓人。” 太子:“慢着!” 刚刚转身的刑部差役忙又掉头回来,恭恭敬敬俯身:“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道:“科考在即,不可闹得人心惶惶。” 差役疑惑:“那......” 太子咬了咬牙,缓缓开口:“告诉他们,此案从明日午时起,将在京兆司外的广场上公开审理。” 差役:“是。” 唐文风笑眯眯的恭维:“殿下当真是仁德宽厚。” 太子呵呵。 既然决定明日午时公开审理,今日该散的就都散了。不该散的,也因着太子说证据不足,不允扣押,各回了各家。 何官保被何其中从大牢里捞了出去,一边骂一边带着人上了马车。就连受传唤而来的武长平与武国潘叔侄也没被关进大牢。 唐文风站在台阶上,看着大摇大摆上了马车,还扭头朝自己得意一笑的武长平,嘴角缓缓勾起。 笑吧,趁着还能笑的时候多笑笑,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 佟宝玉爷孙被刑部的人送回了家, 前几日还热热闹闹的宅子变得分外冷清,到处挂满了白绫。大厅里摆放着三口棺木,管事正跪在那儿烧着纸钱元宝。 听见下人说老太爷和小少爷回来了,管事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如何了?” 佟宝玉摇头:“明日在京兆司外公开审理,所以今日还没有结果。” 管事失望,随后打起精神来:“厨房还温着菜,老太爷和小少爷去吃点吧。” 佟老爷子摆摆手,说了句没胃口,就让下人扶着他回了房。 佟宝玉倒是饿了,可是他也吃不下。 一想到前几日他们一家还吵吵闹闹的在一起吃饭,他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掉。明明不想哭的。 娘说他是大人了,要撑起这个家的。 “小少爷......”管事担心地看着他。 佟宝玉低下头飞快抹了把眼泪,抬起头道:“叫人送些进我房里吧。” 管事笑着点头:“诶。” 佟宝玉没精打采地回了自己的小院,他房间的门敞着,他也没注意,就这么魂不守舍往里走。 一只脚刚跨进去,眼前闪过一道光。 想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佟宝玉急忙往后退去,却被高高的门槛绊倒,跟滚地葫芦似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张嘴大喊:“来人啊!有刺客!来人!” 一道人影极速从他身旁掠过,如一支箭般窜入屋内,很快,里面就传来打斗声。 佟宝玉愣了愣,方定睛看去,发现是唐文风身边的人,好像姓严。 “糟了!爷爷!”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的他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他却猛地停下,呆滞地看着站在月亮门下的人。 “慌什么。” 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唐文风笑看他:“你爷爷那边有砚台和赵齐看着,不会出事的。” 佟宝玉呆呆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和你前后脚。” “那我怎么没看见你?” 唐文风:“喔,我们没走正门。” 佟宝玉皱眉:“后门不是关着的吗?” 他爹娘和奶奶死后,家里的下人就遣散了一些,后门不用安排人守着,便直接挂了锁关上了。 “我没说走的后门啊。”唐文风道:“我们爬的墙。” 佟宝玉:“......” 说话间,一道人影撞破窗户摔在了院子里,他还想挣扎起身,却被跟着跳出来的严肃一刀结果。 佟宝玉问道:“不用留活口做人证吗?” “这些都是专门培养的杀手,大多连谁是他们真正的主子都不知道,所以留活口没用。” 唐文风说完又道:“走吧,去灵堂。”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想对我娘和奶奶的遗体动手?”佟宝玉急了。 唐文风:“不是,我是准备去上香。来都来了嘛。” 佟宝玉:心好累,不想再说话。 第315章 臣不过是让手底下的人对何少爷用了一些大记忆恢复术。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夜深人静,何家的后门被从里打开,一道人影怀中搂着个包袱,鬼鬼祟祟蹭着墙根儿往外溜。 发现外头没人,当即一溜小跑,来到停在巷口的马车边,将包袱往上一扔,就往上爬。 一边爬还一边骂道:“没点眼力见儿的东西,也不知道给少爷搭一把手。” 坐在车板上的车夫伸出手。 何官保拍开他:“都早干嘛去了,不用你了。” 他撩开车帘子就往里钻,刚钻了个头进去,整个人便僵在原地。 坐在车厢里的唐文风手里握着一卷书,就着挂在窗边的马灯看着。 帘子被撩起来的时候,他抬眼看过去,友好地对何官保打了个招呼:“更深露重,何少爷包袱款款是要去往何处?用不用唐某送你一程?” 何官保吞了吞口水:“不......不用了,我不去哪儿。” “既然如此,那何少爷还是快些回去的好。毕竟你可是重要的污点证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不好了。” “好......好的。” 何官保捡起包袱,欲哭无泪地准备要下马车。 坐在上面的车夫侧过头看他:“需要再给你搭把手吗?” 月亮终于从乌云的包围中脱身,冷白的月光洒下。 何官保也得以看清了“车夫”究竟是谁。 “不不不......不用了!” 那日被这人上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何官保狠狠打了个哆嗦。他发誓,他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这一刻这般手脚利索。 何官保下了马车后,头也不回撒丫子就是一阵狂奔。 使劲儿拍着门板,等下人把他从后门放进去了,他还惊魂未定。 太可怕了!这两个魔头竟然就在外头等着他自投罗网!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潘家门外。 只不过潘家门外不止两人,而是一队人马。 带队的是秦镇,王柯和赵齐跟在一旁。 任何想要从潘家离开的人,都被秦镇以“温和”的手段“劝”了回去。 ***** 第二日,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京兆司外的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围观的老百姓,昨日在刑部外头闹了一通的学子也都在场。 昨晚夜逃失败,回去后辗转反侧许久才睡下的何官保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蔫儿吧唧的跪在地上。 和他做伴的武长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武国潘有官职在身,免去一跪,安静地站在一侧。 早已听说了昨晚的事,太子看唐文风一口接一口的灌着浓茶,好不嘲讽:“唐大人年岁也不小了,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别动不动就熬一宿。” 唐文风笑了笑:“殿下放心,臣找大师算过,即便不能长命百岁,也能活过九十。” 曾经被国师断言活不过二十五的太子对寿数格外敏感,闻言眼色阴沉沉:“那可是......太好了。” 午时一到,便有人敲起了鼓,示意交头接耳的人肃静。 太子翻看着手下的供词:“何官保,证词上,你承认与武长平勾结贩卖私盐,可属实?” “殿下,我冤枉啊!”何官保记着他爹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认,一定要推翻自己的供词,将一切往唐文风身上推。 “都是唐文......唐大人逼供的。他还使唤他手下的人对我上刑,如果我不承认,他们就严刑拷打。我实在是受不住,这才认了罪。” 太子看向唐文风:“唐大人,这何官保说的可是实情?” “非也。”唐文风将茶碗放下,“臣不过是让手底下的人对何少爷用了一些大记忆恢复术。毕竟很多时候,人嘛,光靠自己是记不起来的,得借用一些外力。” 太子:“所以说到底,唐大人还是对何官保上了刑?”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 “唐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动用私刑,怕是不太妥当。” “噗——” “你笑什么?!”太子眉头紧皱。 唐文风颇有些忍俊不禁:“太子殿下怕不是忘了,这何官保进的是刑部。刑部审讯......还有不用刑的?” 太子:“......” 旁听的户部尚书道:“即便是进了你们刑部,只要上刑,就不能够排除不是屈打成招。” 说完,他对太子一拱手:“殿下,老臣以为,今日可将唐文风一并审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可疑。 太子正要一口答应。 就见唐文风懒洋洋抬起一只手。 站在他身后的王柯将背在身后,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取下,抖开布后,双手恭敬地捧着权杖,将其放到唐文风手上。 那根权杖在场的官员就没有不认识的。这是十几年前,唐文风初入官场时,乾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给唐文风的,且曾亲口说过,谁要不听话,就能用权杖打谁。 方才开口的户部尚书就跟被掐住了脖子一样,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唐文风将权杖往手边小桌上一放,轻轻的“嗑”的一声,却叫某些官员心头一跳。 “来吧,审吧。”唐文风双手相扣,放在腹部,往后微微靠去。 众人:草!太嚣张了!真的让人好想揍他! 太子皮笑肉不笑:“唐大人说笑了,审讯上刑,自是理所应当的。” 唐文风看向老上司。 户部尚书干笑着:“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是老臣糊涂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那便继......” 续字还未出口,就见围观的百姓忽然朝两侧分开,没反应过来的,也在旁人的提醒下往旁边挤了挤。 留出来的通道上,一个敞着衣襟,浑身痞气的高大男人带着一队人马招摇地走了来。 关起大摇大摆往那儿一站,声若洪钟:“听说太子殿下在此审案,其中一人还涉嫌私吞了我水师军饷。所以臣特地带着人来瞧上一瞧,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老王八蛋。” 太子额角跳了跳:“没有谁吞了你们水师的军饷。” 关起做震惊状:“没有?可是臣明明听见了的。” “你听谁说的?” 关起的视线落在某人身上:“郭才,郭大人。” 郭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第316章 正事解决完了,想怎么笑怎么笑。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这时,唐文风突然一拍手:“瞧臣这记性。” 在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时,他笑着道:“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当日之所以抓捕何官保,是因为他堂而皇之,在大街上对同窗大打出手,将对方打的卧床多日才堪堪能下地走动。” “而武长平贩卖私盐一事,也是何官保亲口交代的。” 唐文风抬手一指在场百姓:“诸位若是不信,可亲自询问加以求证。那一日何官保与其好友在街上追逐辱骂殴打同窗,好些人都是亲眼看见的。” 不用其他人开口求证,听见唐文风的话后,围观百姓中就有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主动说起那一日的事。 “我当时就在街对面亲眼瞧见的,打的那叫一个惨哟!” ”我也看见的,一群人追着人打,都把人打的倒地了还不肯罢休咧。” “听说是因为点心打起来的。” “啥呀,什么点心不点心的,那日我就在点心铺子里,最开始是为着一位年轻夫人起了争执。” ...... 百姓们的交谈让何官保脸色铁青。 太子揉了揉额角:“年轻夫人又是谁?被殴打的同窗又是谁?为什么会起争执?” 唐文风道:“这位年轻夫人,臣不好多言。但这位同窗嘛,今日是在场的。” 话音落下,围观人群中走出一人,上前几步后跪下行礼:“学生严启昭,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大人。” 太子听他自称学生:“有功名在身?” 严启昭答:“回殿下的话,学生侥幸得了秀才之名。” 太子点点头,夸道:“这般年纪,实属难得。” 关起大大咧咧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何官保的?方便与我们仔细说说吗?” 严启昭为难。 关起啧了声:“难不成真像百姓们说的那般,你勾搭了何官保之妻,才招来对方拳脚相向?如果真是如此,那你这顿打挨的一点也不冤啊。” 严启昭拱手:“诸位大人明鉴,学生与何少爷之妻绝对没有半分私情。” 唐文风道:“我们又怎知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偷儿可不会当众承认自己是贼。” 严启昭竖起三指:“学生今日所言若有一句虚言,便叫学生此生科举无望,无缘仕途。” 对于考生们来说,这个誓言简直跟被别人刨了祖坟一般恶毒。 关起咋舌:“便暂且信你一信。” 说罢,他抬手叉着腰:“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何家与郭家是姻亲啊。是也不是?” 唐文风点头:“我也记得。” 太子看他们一唱一和,真是恨不得挨个堵上嘴叫人拖下去。 郭才气的手直抖,愤怒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严启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随意污蔑我儿清白!” “不是啊,郭大人,您老是不是今儿起太早,没睡好才耳朵不好使的。”唐文风笑着说,“这严启昭说的是与你女儿没有半点干系。” 郭才:“......” 其余人还顾忌着同僚脸面,哪怕憋的非常辛苦,也没笑出来。 但关起就没这个顾虑了,一屁股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笑得直拍大腿,毫无风度:“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脏水主动往自个儿家泼的,真真是笑死个人。” 郭才一张老脸涨的都快发紫了。 秦准叹气,很是无奈:“咱们能不要说着说着就偏离出去吗?现在是嘲笑郭大人的时候吗?现在正事更要紧好不好。” 郭才正要用感激的眼神看过去,就听秦准接着说道:“正事解决完了,想怎么笑怎么笑。” 郭才:“......”和你们这些混蛋拼了! 插科打诨许久后,歪掉的正事终于再度回到正轨。 根据严启昭与众多亲眼目睹的百姓们口中所言,何官保的的确确是先动手打的人。而他的妻子郭芸,与严启昭并无逾矩。 何其中知道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回转之力,连情都没求。 太子看了看下方的严启昭与何官保,道:“既然你二人对此都毫无异议,那孤便判处何官保赔偿严启昭二百两白银,另......” “殿下稍等。”唐文风笑看他,“比起当街殴打同窗一事,想必何官保与武长平暗中勾结贩卖私盐更为重要吧?” 何其中听的差点跳起来,勉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这事不过是唐大人一面之词,做不得数。” 唐文风看了看他,从王柯手中接过一张叠起来的纸抖开:“这是何官保那日的供词。” 说完他又赶在何其中前头开口:“您定要说,这是屈打成招。但,入了刑部,又怎么可能不使点手段呢。方才太子殿下也亲口说了,在刑部审讯时用刑,那是理所应当。” 何其中一肚子话直接被堵了回去,彻底哑火。 关起左右看看,添火:“我不关心别的,就想问问我们水师的军饷。” 太子真是被烦的一个头两个大,狠狠一拍桌:“都给孤安静!” 众人噤声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感觉心头平静了许多后,才道:“此案错综复杂,牵扯甚深,容后再审!” 说罢便起身,拂袖而去。 关起眨了下眼,悄悄和唐文风对了一眼。 主事的人都被气走了,其余人再在此处坐着也没什么用,三三两两离去。 没能看够热闹的围观百姓们失望地嘘了声。 就在何其中准备把儿子带走时,唐文风叫住了他。 “昨日放行已是破例,今日怕是不能让何大人将令郎带回府上了。” 何其中看了看他有一下没一下在掌中敲着的权杖,咽了咽口水:“既然没有定罪,那犬子便不是戴罪之身,回自个儿府里也是应该的。” “的确没有定罪,但他是嫌犯。”唐文风转身,指了下另外那一对叔侄,“更何况,要去住大牢的可不止令郎。” 本来准备离开的武国潘与武长平被拦了下来。 武国潘还想利用官职压人,岂料秦镇等人皆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憨样,不论他说什么一概充耳不闻,直接带人将叔侄扭送回了刑部。 第317章 反正你都要死了,赌一赌又何妨? 第三百一十七章 唐文风看着何其中,真心实意道:“如果我是您,就努力让自己儿子少受一点罪。” 何其中:“......”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闭嘴。 对刑部大牢有浓重心理阴影的何官保是整个人瘫软着被带走的。 离开前,唐文风扭头对郭才笑了笑。 郭才后脖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接下来唐文风会对付他。 某处偏僻宅院。 位居上首的太子沉着脸:“武国潘叔侄保不住了。” 拘束地坐在最下方的何其中惶恐抬头:“殿下,那臣的儿子......” “你还有脸提那个蠢货!”不提还好,一提何官保,太子火气腾地就升了起来,抓起手边的茶碗扔过去,啪嚓一声,砸在何其中脚边,碎片和茶水齐齐四溅。 何其中吓得一抖,忙不迭跪在地上高喊着“殿下息怒”。 太子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那严启昭摆明了是唐文风的人,二人合计给他设套,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钻了进去。现在还牵扯出这么多人,坏了孤的大事!” “唐文风不动他,孤都要收拾他!” 何其中低垂着头跪在那儿,整个人被骂的有些瑟缩。 “殿下息怒,气大伤身。” 等太子撒了一通火,左相才慢悠悠放下茶碗,开口:“何大人也是爱子心切。那唐文风每次动手总是出人意料,谁也不敢保证能一直不犯错,让他抓了把柄去。” “是啊,太子殿下,那何小少爷不过是和同窗生了一些不快,哪里又能想到,会让唐文风抓住这一点借题发挥,将他抓去了刑部。进了那刑部大牢,别说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就是上了战场的铁血汉子,也不敢说一句自己能够受的住刑罚。 ...... 在场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帮着何其中说着话。 太子闭了闭眼,垂眸:“起来吧。” 离何其中最近的郭才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殿下。”何其中搭着郭才的手起身,安静地坐了回去。 左相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道:“现如今,是想办法把我们摘出去,不能让唐文风借着这场事查到我们头上。” “还用查?他怕是早就猜到了。”太子脸色阴郁。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查到又是另一回事。”左相言语间带着漫不经心,“他手中有皇上亲赐的权杖又如何?难道还能肆意妄为到仅凭一个猜测,就让一众大臣下狱?” 太子皱起眉:“左相认为......” 左相道:“武国潘叔侄能保还是要尽量保下,只不过到时候得让他们改改口。” 许久后,聚集在此处的官员们出了宅院,各自悄悄离去。 郭才看了看表情颓丧的何其中,想了想后,让自家的车夫先走,他快行几步,追上对方,对他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上了何家马车。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何其中往后靠着车厢。 郭才用尽毕生修养,才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我要是想看你笑话,先前还为你说话做甚?” 何其中冷笑一声,不接话。 郭才气得不行,但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毕竟儿子的小命很可能保不住。 “那位是不会救官保的,你更没有办法。” 何其中没好气瞪他:“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 郭才语气强硬地质问:“我就问你一句,是一个儿子重要,还是你的家族重要?” 何其中嘴唇一抖。 ”按理说,官保是我女婿,我不应该这么说。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只能舍弃一方。”郭才看着他,语重心长,“想想你的嫡长子,想想你的其他儿女,想想你背后的族人。” 何其中怔了片刻后,眼底有泪光闪动,他猛地捂住脸。 郭才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 ***** 刑部。 唐文风看着缩在角落的何官保。 “你确定不再交代一些自己知道的事吗?” 何官保将脸埋在曲起的膝盖间,闷声闷气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看来伤好的挺快,骨头都变得这么硬了。”唐文风调侃道。 何官保抖了下,将脑袋埋的更深,坚决不搭理他。 安静了一会儿后,高高竖起耳朵的何官保听见牢房锁链被取下,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他。 唐文风也不嫌脏,就这么席地而坐,看着跟只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起来的人。 “你爹对你保证了什么,是吗?” 何官保装哑巴。 唐文风也不逼他开口,只是自顾自说道:“但是你爹向你保证的时候,肯定没有猜到你与武国潘叔侄会被舍弃。” “你说什么?!”本来还想继续装作听不见的何官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唐文风笑了笑:“不装哑巴了?” 何官保这会儿都顾不上怕他了,只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爹没有猜到我和武国潘叔侄会被舍弃?” “就是字面意思。” 唐文风道:“如果我是上面的人,为了不牵扯自身,一定会主动断尾求生。而你们,就是那被断掉的尾。” “不......不可能!你都说了如果是你。你别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人性。”何官保慌的六神无主,嘴硬的反驳道。 “我没人性?”唐文风笑出声,“我要是没人性,你这会儿可不会好好呆在这里,而是早被人带去用刑了。” 听见用刑二字,何官保又是一抖。这心理阴影短时间是没法消退了。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不赌。” 何官保吸吸鼻子。 他现在恨透了赌博,当初要不是图新鲜跑去赌坊,也就不会欠了赌坊银子,不欠银子也就不会和武长平为伍,不和他为伍,今日也就没有这场牢狱之灾了。 唐文风道:“反正你都要死了,赌一赌又何妨?” “你才要死了!”何官保气的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抹了抹眼泪,他闷闷道:“赌什么?” 唐文风笑着道:“就赌今明两日,有没有人给你送来饭菜,而饭菜里有没有下毒。” 何官保脸色骤变。 第318章 嚯!咋打的跟热窑似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从刑部回去的路上,常武好奇地问道:“大人,那何其中瞧着很是疼爱自己的儿子,当真会弃了何官保?” 唐文风往后靠着车厢,身体跟着马车一晃一晃:“这个问题,你们王哥应该很清楚。你自己问他。” 王柯是京中土着,可太清楚那些世家是有多看重家族。别说舍弃一个次子,必要之时,就是嫡长子也不是不能舍。 二人在车厢外低声交谈着。 这几日没睡好,唐文风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困意渐渐涌上。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猛地停下。 睡着的唐文风不设防,狠狠撞在车厢上,瞬间清醒。 不等他发话询问,就听外头响起了刀剑相交之声。 唐文风正要撩开车帘子出去,一支羽箭直直射来,撕裂车帘,险之又险钉在了他耳侧。 唐文风伸手从坐榻下摸了一把,掀开马车窗帘,从车窗跳了出去。 幸亏当初打马车时,特意让人将车窗做大了几号,要不然今日怕是得被困在里头。 就在唐文风跳下马车后,几支带着燃烧的火棉的箭支再次射在车厢上。 火棉浸透了油,跳跃的火舌不多时就将马车点燃。 “大人!” 王柯一刀砍翻一名黑衣人,艰难朝他靠近。 “别过来!” 唐文风手中握着方才自坐榻下摸到的信号弹,趁着王柯与常武牵制住朝自己奔来的黑衣人时,他放出了信号。 咻的一声,一团红光窜上夜空,啪地炸开,火红的烈焰在空中绽放,特别醒目。 唐家宅院内,已经歇下的砚台猝然睁开眼。 翻身下床,抓起放在床侧的外衣与长刀就往外走。 行至院内,抬头看见将将消散的烟火,眉头压了压。 严肃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打开门,正好看见砚台:“砚哥。” “你留下,赵齐跟我走。”砚台道。 刚刚走出来的赵齐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去马棚牵了马迅速朝着信号发出的方向疾驰而去。 严肃正要去关上院门,一黑一黄两道身影嗖地从门内窜出。 “诶!”严肃追出去两步,只来得及看见消失在拐角的两条尾巴。 ***** “大人,你先走。” 王柯喘着粗气,握着刀的手已经有些发颤。 “不必,大不了让他们抓走。” 唐文风甩掉刀上的血,眼神有些冷。 刀是他从一名死去的黑衣人身边捡来的,此时刀刃已经有些缺口。 王柯笑着咳了声:“若是他们不留活口呢。” 唐文风跟着笑:“那你们正好回去复命。顺便记得帮我收一下尸,烧了后把骨灰送回我老家安葬。对了,还得劳烦找个视野好的地方,能看看风景。” 常武黑线:“你们能不能留点力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这会儿说,就怕没得说了。”唐文风看着对面屋顶上搭箭的三人。 下一刻,破空声袭来。 “大人,躲开!” 王柯劈手斩下两支箭,另一支却仍朝着唐文风射去。 唐文风眼睛眯了眯,错开一步。箭身从他眼角擦过,带出一道血痕。 王柯和常武倒抽一口气,差点被当场吓死。就差一点点,那支箭就会射进他们大人的眼眶里。 “你疯了!为什么不快点躲!”王柯大怒。 唐文风很无奈:“腿疼,腰疼,胳膊疼,没力气躲。” 王柯愣了下,低头,这才发现唐文风身上不止一处伤。因为天色,他不说,几乎发现不了。 “今日若是侥幸不死,明日我就去招一批人,去哪儿都跟着咱们。”王柯咬了咬牙,道。 唐文风笑了:“行。” 他们只有三人,伤的伤残的残。对方还有八人,虽然大部分也都带伤,但其中三人却是弓箭手,根本不用近身对付他们。 毫无胜算。 唐文风笑过后自言自语:“都穿了,就别让我死太早了啊。” 王柯和常武专心对付着剩下的五人,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但老天爷或许当真听见了他的话,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 唐文风三人大喜过望,以为是砚台他们终于赶到。 等到来人出声才发现并不是。 “嚯!咋打的跟热窑似的!” 粗犷的嗓门儿响起:“唐大人,介不介意关某掺和一脚啊?” 唐大人举刀挡下一人:“求之不得。” 关起一挥手:“小的们,上!表现的时候到了!” 大晚上喝了酒准备回驻地的一众亲卫借着酒劲,拔出随身携带的刀,大吼着就往前冲。 老大可说了,唐大人可是给他们发银子的,必须不能死了啊。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本就带了伤,哪里又敌得过十几个彪壮大汉。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被砍刀切菜般的轻松解决。 “草你姥姥!” 刚刚松了口气的唐文风几人听见了关起的跳脚大骂。 扭头一看,原来是屋顶上那三名弓箭手朝关起放了箭。 关起喝了酒,反应有些慢,差点被一箭射中子孙袋,一身白毛汗都差点吓出来。 眼看唐文风是抓不到了,三名弓箭手准备离开。 却不料下一刻耳边听见轻微的踩踏声。 转过头去,一道黑影朝他们扑来,巨大的虎掌弹出五根蹭亮的爪勾,狠狠朝他们拍去。 三人大骇,这老虎是怎么上的房顶! 来不及思索,三人想要拔刀。 但黑虎极为机警,压根儿不给他们拔出刀的机会。 手中只有一把弓,举起想要对付黑虎,一个照面就被拍断。 无可奈何下,三人只能慌乱躲避。 但越紧张,越容易出事。 躲闪时,一人脚下一滑,摔下了房顶。另一人倒是脚步错乱地险险躲开,却被黑虎在脊背重重拍了一掌,倒在房顶上不知生死。 最后一人运气最不好,太过慌张下,反而将自己主动送到了虎口之下。 只听咔嚓一声响,锋利的犬齿咬断了此人的颈骨。 黑虎一甩头,将断气的人抛下地,站在房顶之上张大嘴一声接一声地咆哮。 附近住户在这仿若震天撼地的啸声中纷纷惊醒。 待听清是虎啸,一个个松了口气,又倒头睡下。 这京中除了皇上,也就唐大人有养老虎,不咬人的。 第319章 你突然这么多礼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喂,怎么样,死不了吧?”关起走过来。 唐文风捂着腰靠着树干,这会儿才疼得吸气:“应该是死不了的。” “幸好我们今晚喝多了点,为了早些回去抄了近道。”关起指了指他的伤口,“要不然,你们仨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唐文风笑着道:“感激不尽。” “感激就免了。”关起搓了搓手,“以后多给我们水师拨点钱就是。” 唐文风点头:“好。”反正也就顺嘴答应的事。至于能不能拨的下来,到时候才知道。 “老大,这个还没死,就断了条腿。”关起手底下的一名亲卫将那名从房顶上摔下来的弓箭手拖了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头矫健的黑虎。 唐文风伸出手摸了下走到近前的黑虎,夸道:“厉害啊,都会上房揍人了。” 黑虎嗷了声,甩了下尾巴,往他脚边一趴。 在关起带着亲卫挨个查看还有没有活口时,一道黄色身影蹿至唐文风面前,着急担心地用脑袋蹭了蹭唐文风。 “我没事。” 大头在他身上嗅了嗅,耳朵往后拉着,不是很高兴地嗷了一声。 “真没事。”唐文风拍拍它的脑瓜子。 大头来后不久,两匹马一前一后赶来。 浑身萦绕着戾气的砚台从马背上跃下,行至唐文风面前看了看他:“怎么样?” 唐文风摇头说了句没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身上有血腥味:“受伤了?” 砚台嗯了声:“过来的路上被人堵了。死了五个,逃了两个。” 关起那边检查完了没有活口后,走过来道:“既然你的人来接你了,那我们哥儿几个就先回了啊。” 唐文风点头:“今日多谢了,改日登门拜访。” “别介!”关起龇牙,用力搓了搓胳膊,“你突然这么多礼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文风:“......”这人怕不是天生的m。 关起嘴上说着走,但还是帮忙把人处理了,又带着人等了会儿,确定没有第二波劫杀后,这才带着人离去。 “你腿上有伤,能骑马吗?”砚台问道。 唐文风乘坐的那辆马车已经被烧尽一空,就连受惊后的马儿都挣脱了绳子不知去向, 可谓损失不小。 “别的先不急,你去帮我办件事。”唐文风凑到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 说完又有些不确定:“若是没有就算了,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砚台没有说到底能不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只是道:“试试看再说。” 砚台走后,王柯过来问:“大人,是回家还是先去看大夫?” “都不去,回刑部。” “啊?咱们不是不久前才从刑部出来吗?” “啊什么啊?让你回就回!” 唐文风忍痛踩着马蹬翻身上马:“赶紧上来。” 王柯无奈,只能跟着一同上去,坐到他身后。 几人到了大街上,方见到受到惊吓后逃跑的马儿。这家伙一派悠闲地站在街边,看见唐文风他们后,还打了个响鼻做招呼。 既然发现了,自然不能让它跑了。不然平白丢掉好几十两银子。 王柯便过去,驾着它往刑部走。 刑部值守的人员远远地便看见唐文风几人骑着马而来,正疑惑他们不是离开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的时候,一股血腥味飘进他鼻子。 这是受伤了? 唐文风不欲多说,对值守人员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刑部里有专门用来留宿的房屋。 唐文风一进去就倒下了,强撑了一路,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喊起了疼。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撑不住了。 今夜就没一个完好无损的,全都挂了彩。 其中王柯伤的最重,他一人几乎顶下了大半黑衣人。 进屋后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吓得唐文风连忙去摸了摸他颈部,发现脉还在跳动,只是略显急促后,才稍微放下心,随后叫人进来把他抬去床上。 驻扎刑部的大夫很快背着药箱匆匆赶了来,一一给唐文风他们处理包扎好伤口后,叮嘱了前两日尽量别碰水后,才哈欠连天的回去继续睡。 将两头老虎赶出去看门,别让其他人随意靠近,坐在屋内的人才交谈起来。 “是太子吗?”常武问道。他最严重的伤是胳膊,刀伤深可见骨,其余地方的伤相比较起来,显得都是小伤了。 “或许。”打着赤膊,右胳膊和右侧腰腹,还有大腿都裹着厚厚纱布的唐文风紧皱起眉头,换了只没受伤的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大人觉得不是他?”赵齐问。 唐文风将茶碗放下:“我是觉得,太子如果要真敢在京中动手,尤其还是在即将展开科考这段时间里动手,那他以前也不至于白白浪费蹉跎这么多年的时间。起码我现在早就已经凉的不能再凉了。” “所以今晚的人是......”赵齐和常武对视一眼,低声猜测,“左相?” 其实唐文风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但他就是有种莫名的直觉,今晚的人不是出自太子之手。 而能暗中安排人劫杀自己,这整个京中,有这个能力的,不超过一只手。 拨来算去,就只剩下太子与左相二人。 赵齐和常武倒是觉得很可能又是太子,因为这人有好几次前科。 几人聊了会儿,药效上来后,一个个东倒西歪打着瞌睡。 没过一会儿,赵齐和常武就率先撑不住睡着了。 唐文风挣扎着甩了甩头,到底是抵挡不住渐渐上涌的困意。往后一倒,闭上眼睡觉。 等他三人睡醒后,天刚蒙蒙亮,出去办事的砚台也不知何时回来了。这会儿正坐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就着茶水吃点心。 唐文风走过去坐下:“办妥了吗?” 砚台点头,将一个巴掌大的缝制的布老虎放到桌上。 “确定有用?“砚台有些存疑。 “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唐文风解开胳膊上的绷带,活动了下手臂,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他抓起布老虎在伤口边蹭了蹭,将布老虎蹭上不少血。 第320章 你看,你输了。 第三百二十章 让砚台给自己胳膊上的伤重新包扎好,唐文风拎着布老虎凑近烛火,烘干上面沾染的血液的同时问道:“怎么拿到的?” 砚台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那小姑娘想爹,晚上睡不着,趴在窗户边看月亮。我告诉她她爹也很想她,可以帮她带一件她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她爹。” “欺骗小姑娘的怪大叔。”唐文风指尖蹭了蹭布老虎上的血,发现干的差不多了。 砚台道:“那也是某个怪大叔先让我去想办法骗人的。” “得了啊,你们俩半斤八两。”幽幽醒来的王柯听了会儿,忍不住吐槽。 唐文风、砚台:“......睡你的。” 王柯撇撇嘴,当真闭上眼继续睡了。他这次伤的有点重,确实应该多睡睡恢复恢复。 唐文风穿衣服的时候扯到伤,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抽着气,一边低声骂道:“这笔账早晚算回来。” 穿好衣服,他拎着布老虎的尾巴,带着砚台和秦镇去了大牢。 武国潘叔侄被关在相邻的两间牢房,两人睡不着,正坐在稻草上,靠着木栏杆小声说着话。 听见脚步声响起,叔侄俩齐齐噤声,抬眼看过去。 唐文风走到牢房外,随手将那只布老虎扔到武国潘脚边:“一个小姑娘托我们转交的。” 武国潘一开始没在意,等到看见那拙劣的针线,丑的别具一格的布老虎时,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了。 他将染了血的布老虎捡起,翻来覆去看了看,确定是自己在妻子的指导下给女儿做的那一个后,猛地起身,跑到唐文风面前,伸手想要去抓他,厉声质问:“你做了什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旁边的武长平也认出了这只丑的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只的布老虎,嘴唇张合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可没做什么。”唐文风挑眉,“我虽然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下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武国潘死死抓着木栏杆。 “字面上的意思。”唐文风手指点了点他,又点了点武长平,“你们叔侄二人被当做弃子抛弃了。这只布老虎是我的人从一个情况不大好的小姑娘手中得到的。” 他没说假话,小姑娘确实不大好,想她爹想的大晚上都睡不着,会影响身体发育的,以后当心长不高个儿。 武国潘眼睛都要红了:“她怎么样?他们怎么样?” “将你知道的所有告诉我,并且和我合作,我可以放你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唐文风道。 早已方寸大乱的武国潘咬了咬牙,用力一点头:“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唐文风的话,可他是左相的门生,这些年暗中帮着处理了不少事,也见过不少事。深知左相的为人绝不像表面那样慈善。 对他无用的人,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舍弃。 武国潘看了太多例子,毫不意外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么,合作愉快。”唐文风让秦镇打开牢门,将笔墨纸砚奉上。 武国潘趴在牢房里的小矮桌上,握着笔的手迟疑了片刻,到底是落了下去。 他为左相做事多年,虽然还算不上最得信任的那批人,可知道的也不少。加之他看多了不好的下场,有暗中偷偷收集一些证据以谋后路,所以知道的比左相以为的还要多。 天亮时,一名狱卒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看见坐在牢房外的唐文风几人时,行了个礼。 唐文风扫了眼他手中的食盒:“谁的?” 狱卒道:“何大人府上管事让属下送给何少爷的,说是怕他吃不惯牢房里的饭菜。” “检查过了吗?” “检查了,没有夹带东西。” 唐文风摆了下手,示意他送去吧。 何官保被关的地方和武国潘叔侄就隔了三间牢房。 狱卒快步走到何官保牢房外,将牢门打开,把食盒放到了他面前:“给,你家里人送来的。” 何官保看着食盒,脸颊抽了下,他想起了和唐文风打的赌。 狱卒放下食盒看他不动,笑着说:“怎么不吃?怕有毒啊?” 一句玩笑话让何官保心头咯噔一下。 狱卒随口说了句后,重新锁上牢门离开。 何官保盯着食盒看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 唐文风肯定是骗自己的,他以前捅了这么多篓子,他爹说了不止一次要打死他,他不也好好活到了现在。 所以唐文风肯定是骗他的,他才不信! 努力说服着自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何官保打开食盒,将里头的菜端出来,扯了一只鸡腿用力咬了一口,没怎么嚼就囫囵吞下。 三两下吃掉一只鸡腿,过了会儿见没有事,何官保得意的笑了。 唐文风输了! ***** 武国潘落下最后一笔,认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左面牢房传来痛苦的大喊大叫。 “救命!有没有人在!我中毒了!救命啊!” 武国潘听出是何官保的声音,想到不久之前狱卒帮忙送来的饭菜,心中大惊之下,又不免升起悲凉。 连亲生子都能下手,难怪自己这个外人这么轻易就被舍弃。 他后悔了,他不该帮左相做事。 无人看见,唐文风眼中飞快闪过的一抹笑意。 他急切起身:“快!快些去请大夫来瞧瞧,可不能叫人死了!” 秦镇应了声,脚步一转就快速往外走。 何官保的呼救声一开始还高亢无比,后面变得越来越弱。 等到大夫被秦镇带来,何官保的呼救声已几不可闻。 唐文风跟着走过去,俯视着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疼得只能发出哼唧哼唧声音的何官保。 “你看,你输了。” 何官保睁开疼出眼泪的眼睛看着他,沮丧又伤心。 大夫进去后,给何官保扎了几针,又喂他吃了点药丸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还好发现的及时。”要是他再来迟点,这肚子就不痛了。 何官保听见这话就以为大夫的意思是再来晚一点,他小命就没了。 不禁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起来。 第321章 逼得他们失了冷静,狗急跳墙,那才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何其中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舍弃儿子保全全族,差府中管事给何官保送饭菜去时,却被告知谢绝探视。 无论管事怎么恳求,贿赂,刑部的值守人员都是面无表情地拒绝。 没有办法,何家管事只能回去将此事说与何其中。 “为什么不让探视?” 管事摇头:“不知。那些人口风紧,怎么问都不说。” 何其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回来用了。” 何其中让车夫赶了一辆最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离开。一路抄着小道去了那座宅院。 到了地方后,他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后,何其中与里面的人轻声交谈了几句,闪身进去。 远处,砚台眯了眯眼,记下位置后离去。 月上枝头,这座偏僻宅院再次聚集了一批人。 “你是说,唐文风很可能已经说服了你儿子指证我们?或许还有武国潘叔侄?” 晚间太子不便出宫,是以此时坐在上首的是左相。 何其中点头:“是。今日中午我差府中管事去给小儿送饭,却被告知不能探视。” 左相漫不经心拨弄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叹息:“可惜了,若此人不是对手,倒是能为我方增添一大助力。” 其余人可不关心这,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小命。 毕竟唐文风已经注定与他们对立,且时刻想要将他们拉下马,砍了他们脑袋,根本不可能再为己方效力。 而且,他们可听说了,唐文风在凉州任职期间,太子趁着他外出时,派人屠了凉州府衙,死了大几十口人。 就唐文风那个护短且睚眦必报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没有对太子动手,恐怕已经是用尽了毕生功力。 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左相轻飘飘一句话炸的全场皆惊。 “昨夜,老夫......”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派人劫杀唐文风,可惜他身边的人身手太好,且拼死护着他,没能如愿。” 左相莫名停顿的那一下,被众人理解为是奉太子之命办的事,但不好直言,只能揽到自己身上。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多多少少知道除了凉州那场屠杀外,太子还不止一两次派人对唐文风下手。可惜这人就跟有上天保佑一般,次次都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相爷的意思是......”有人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对了。 左相道:“设宴,来一个瓮中捉鳖。” 左相话音刚落,外面便慌里慌张跑来一人。 “相爷,大事不妙,外面来了好多人。带头的是唐大人!”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就连左相也颇为惊讶:“他怎会知道此处?” 何其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浮出戒备警惕之色,都怀疑是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暗中倒戈,给唐文风传递消息。 就在他们快要内讧时,屋外响起破空声,随即火光映亮的夜空。 靠近窗边的一名官员好奇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后,整个人骇地站起身,动作之大,直接将沉重的椅子带倒。 “外......外面......”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另一位官员不耐烦地拨开他,凑到窗前往外看。 下一刻,他眼睛瞪大如牛眼,脱口而出:“草!” 随着这个字落下的是无数带着火光的箭支,当当当钉在门窗墙体之上。 “相爷快些离开,那唐文风疯了,带着人将此地围了。”一名狼狈不堪的护卫快步跑进来。 左相握着佛珠的手颤了下,随即猛地握紧:“走!” 此处还有暗门,前面大门走不了,他们可以通过暗门离开。 这栋宅院独门独栋,哪怕火光冲天,也不怕担心殃及左邻右舍。 唐文风看着将天空都映红的翻腾火蛇,懒洋洋地哼了声:“烧本官的马车,叫你百倍奉还。” “大人,应该还有别的通道,要去追吗?”砚台问。 “不必。”唐文风道:“逼得他们失了冷静,狗急跳墙,那才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先不说刑部这些人会不会听他的,冒险将左相一行就地斩杀,光是一夜之间死去十数名大臣,乾文帝那儿就交代不过去。 他的确要动手,但也要让外人知晓,他是被迫还击,而不是主动迫害。 等到整栋宅院被火焰吞噬,渐渐化为废墟,唐文风交代严肃带着人守在此地,等火彻底熄灭后再离去。免得一个不小心引发山火,那可就闯了大祸了。 ***** 因为还未商议出妥当的法子,所以太子的“容后再审”一拖再拖。 直到唐文风派人来一催再催,直到左相那边递了消息,已经处理好后,太子才松了口气,带着人再次出现在京兆司外的广场上,继续公开审案。 这一次,不等太子发问,何官保与武国潘叔侄三人便主动开口指认相关人员。 何官保知道的不多,且和他来往的都是同龄人。所以他指认的都是同伴的父辈与兄长。 而武国潘叔侄就不同了,他们是明明白白将曾经的同伴如今的同犯指认出来。 因为左相从来都是派手底下的人出去做事,所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牵涉其中。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形象在在场的众多学子心中也是一跌再跌。好些曾经视他为终身拼搏榜样的学子更是直接气红了眼。 要不是有官差把守场地,且唐大人严令禁止不许泄愤,他们真是恨不得往里砸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被点出来的官员一部分面如死灰,闭口不言,一部分满面惊慌,疯狂解释。 唐文风看着那些一语不发的官员,疑惑地皱了下眉。 奇怪,这些人的反应怎么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指认出来,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这么想着,他转头看向八风不动的左相。 左相抬起眼皮,正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唐文风怔愣过后,明白过来,扶着额头缓缓笑了。 第322章 就知道你们早有勾结,现在更是连装都不装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唐文风一边笑,一边摇着头,嘴里还低声骂着老狐狸。 这般模样看得候在他身后的严肃一头雾水。大人这是又发什么疯呢?好端端的,突然就笑了。 在太子眼中,唐文风是幸灾乐祸的笑,所以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笑够了,唐文风支着脑袋看太子:“殿下,既然这几位大人对武国潘三人的指认没有一丝辩驳之意,是否可以证明他们是认罪的?” 太子不着痕迹看了眼左相,见左相几不可察地对他点了下头,心中大定。 “是这样没错。”太子点了下头。 唐文风道:“既然已经认罪,那便宣判吧。” 太子正要开口,就见关起突然高高举起手:“请稍等,殿下!” “何事?”对这个和唐文风勾结的水师统领,太子没什么好脸色。 关起道:“这里头怎么没有郭才郭大人啊?” 太子不悦:“好端端的你胡乱攀扯郭大人做甚?” “太子殿下忘了吗?”关起震惊脸,“前些日子在此审案时,臣说了的,郭才郭大人侵吞了水师军饷。” 太子愣了下,更生气了:“你不是说你是听郭大人说的吗?什么时候又变成郭大人吞了你们水师的军饷了?你这人说话到底有没有谱?!” 关起一副无赖样:“是吗?那就是臣口误,说错了。不是听郭大人说的,是郭大人吞的。” 郭才大怒:“姓关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当着太子殿下与诸位大人的面还敢信口雌黄,往老夫身上泼脏水!” “我说的是事实,怎么就成泼脏水了?”关起梗着脖子道:“我这是有证人的。” 郭才气的胸口不停起伏:“你倒是把人叫出来与老夫对峙!” “与你对峙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 关起一脸“果然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的表情:“你吞了我水师军饷,只是对峙一番便了了?” 郭才气的想一掌拍死他:“若老夫当真吞了你水师的军饷,老夫愿倾家荡产双倍作赔!” “好!爽快!”关起用力一拍大腿,“若您老真是被冤枉的,关某便从东城门一路三跪九叩到您老府上请罪。” 唐文风笑了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脸侧:“既然如此,关大人,便快些请上你的证人吧。” 关起看向太子。 太子点头:“既然有证人,那便叫来与郭大人对质一番吧。” “不用叫。”关起眨了下眼。 太子:“......”你特么耍我呢!一会儿要对质,一会儿又不用叫。 正当他发火时,好整以暇坐在下首的刑部尚书秦准慢悠悠开口:“老臣可为关大人作证。” 太子眼皮一跳。 原本正义凛然的郭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时,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还有臣,也可以作证。” 秦怀生道:“那日朝中诸位大人捐献给水师的银两,唐大人为了避嫌,是交于臣处理的。但当时臣脱不开身,便拜托了郭大人。此事,刑部许多人都亲眼所见。” 秦准接着秦怀生的话说:“没过几日,郭大人便从刑部调去了户部。调任的手续是老臣办的。郭大人离开刑部后,老臣才从唐大人与秦怀生口中得知此事。但那时,郭大人已不属刑部,老臣无能为力。” 郭才强忍着慌张的情绪:“你们是父子,又空口无凭,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自然是有证据的。”秦怀生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京中万丰钱庄交与臣的票据,上面兑换银票的日期与郭大人调任是同一天。且钱庄管事交代,去他们钱庄兑换银票的人是郭大人府上的。” “一派胡言!”郭才咬着牙,“难不成我就不能去钱庄兑换银票?” “当然可以。”秦怀生展开票据,“但,一口气兑换了好几万两,郭大人可否说上一说,这笔钱财是从何而来?据下官所知,郭大人的年俸,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 郭才早已汗流浃背:“谁名下没有私产?秦大人也是有的。” “的确有。”秦准点头,实话实说,“但一年所得,缴纳了税后,只得两千两。” 唐文风添油加火:“郭大人厉害啊,比尚书大人还会理财。有什么诀窍没有?教教下官呗。下官手中可缺银子了。” 关起跟着起哄:“俺们水师也穷得很哩,郭大人说说呗。” 郭才脑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看向左相的方向,哪知道这一看,更是汗流浃背。 左相在警告他。 郭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臣......臣......”他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攥紧,“臣一时财迷心窍,起了贪念,请殿下责罚。” “别介啊。”关起大大咧咧道:“不用罚,只用郭大人将方才的承诺兑现即可。” 太子听了后,想了想,道:“虽然关统领替你求了情,但该罚还是得罚,否则往后有人效仿又当如何?” 不继续追究便好。郭才大松一口气。 太子道:“除了赔偿给水师的双倍银两外,杖责三十,降职一等,可有异议?” 郭才摇了摇头:“臣认罚。” 关起乐开了花,搓着手道:“手头总算有银子了,今个儿回去就给小的们加餐。” 唐文风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关起立刻放下翘起来的二郎腿,咳了咳:“还是用作训练更为重要。” 太子等人:“......”就知道你们早有勾结,现在更是连装都不装了! 在场官员被武国潘三人指认的有五人,未在场的多达一十九人。 在这二十四人之下,恐怕还有无数蛀虫, 此案牵连甚广,太子做不了主。只能先把人投入大牢,去请示乾文帝后再行审理。 百姓们看够了热闹,满足离去。 学子们亲眼目睹官场黑暗,一些学子陷入迷茫,不知自己该不该踏入仕途,一些学子越发斗志昂扬,誓要整顿朝纲,打击腐败贪污。 至于剩下的那些学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些和他们压根儿没关系,抓紧时间看书写文章才是正事。 第323章 毕竟你现在这颗脑袋挺值钱。 第三百二十三章 ”唐大人当真后生可畏。”左相叹道。 “相爷缪赞了。”唐文风很是谦虚。 左相笑了笑,上了马车。 唐文风回头看了眼太子,对上他阴沉莫名的双眼,嗤笑一声。 太子拨了拨手上的扳指,带着人离去。 “我们也回吧。”唐文风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大腿和腰腹的伤口才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稍稍用力都拉扯的疼。 唐文风进了车厢,伸长腿,捂着腰,惆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透。” 一点儿大动作都不敢做,太影响生活了。 赶车的严肃听见这话,道:“您老老实实养伤,别再到处乱跑,就好的快了。” “后面应该没什么事了。”唐文风长舒一口气。他可以安心养伤了。 马儿哒哒哒回到家,唐文风被严肃扶了把,龇牙咧嘴从马车上下来,进了院子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他眨了眨眼,倒退几步出门,站在台阶上看了看门外墙边钉着着的牌子,的确是他家,没错啊。 满心狐疑地再次进了家门,看着院子里的十来个人,他谨慎开口:“请问......你们是?” 十来号人蹭的起身,齐声喊道:“唐大人好!” “额......好好好,你们好。”唐文风仍是一头雾水。 去后院套好马车进来的严肃笑着道:“还真把人找来了啊。” 唐文风扭头看他:“什么人?” 严肃道:“大人忘了?那晚王柯说要是能活下来,就要去招一批人天天跟着咱们。” 唐文风又看向那十来号人:“你们都是王柯找来的?” “不是啊。”眉毛上有条疤,导致右边眉毛断了一截的男人道:“我们是头儿叫来的。” “头儿?”唐文风愣了下,“砚台?” “啊,对对对,头儿让我们叫他砚哥。”断眉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唐文风脑子有点晕:“所以你们都是暗卫?” 断眉毛道:“以前是,后来受了伤执行不了任务了,就退了。” 唐文风肃然起敬。这不就和退役的特种兵差不多嘛。 这时,院门外又进来三人。 十来号退役特种......不是,退役暗卫一瞬间收起懒懒散散的姿态,挺直腰板:“砚哥!” 砚台点了下头。 他身后两人笑嘻嘻跑进来,和断眉毛他们击了下拳。 唐文风凑到砚台旁边:“你这几天见天儿往外跑,就是为了把他们找来?” “嗯,以后出门安全些。”砚台道:“毕竟你现在这颗脑袋挺值钱。” 唐文风:“......” 算了,看在他尽心尽力替自己办事的份儿上,就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不过我刚听说他们是伤后退役的。” “你担心他们的身手?” “那倒不是。”唐文风道:“我就是担心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身体,跟着我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你大可放心。”砚台说,“他们虽然因为伤势的原因做不了暗卫,也比一般二般的禁卫军强多了。护一个你还是不成问题。” 严肃:“......”我这个前禁卫军就在这儿呢,麻烦你们说什么背着我点。 砚台一共找来十五号人,全是和他一样的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在砚台找过去之前,这些人都是混一天算一天。 乾文帝是个好皇帝,顾念这些人是为他办事才受伤退役,每人都给了一大笔丰厚的补偿。 这些人常年执行危险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没命,所以哪怕退役后也很少有人愿意安定下来,娶妻生子。 尤其是原本就是孤儿,没有家的这些。 砚台找到他们的时候,这群人手里攥着一大笔钱,却要么跑去扫大街,要么送水,要么在街边支个摊子卖吃食......总之喜欢待在有人气儿的地方。 在他们得知砚台的来意后,这群混日子的家伙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跑了。 连月银多少都没问一声。 ***** 唐文风看着家里突增的十五口人,犯愁:“看来又得搬家了。” 他们原来加上老虎也才十三张嘴,现在一下子变成二十八口,家里根本住不开。 “都是大老爷儿,挤一挤就行了,没必要多花银子。”断眉毛道。 “那哪儿成。”唐文风道:“你们跟着我提心吊胆的,还不要月银,总不能还没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断眉毛还想说什么,伤好了些,能够下地走动的王柯抬手一搭他的肩:“我们大人就是这样的,你随他去,不然他要整宿整宿地翻来覆去想这事了。” 唐文风瞪他:“赶紧回去喝你的药去。” 王柯撇嘴:“那药苦死了,难喝,不想喝。” 唐文风嘲道:“用不用让人哄着你,再给准备点糖啊?大男人的,一碗药拖拖拉拉到现在还没喝下去,你有什么用!” 王柯叹气:“这就去。” “我出去看看房子。”唐文风道。 砚台让断眉毛他们留在家,自己和严肃跟着一道出了门。 断眉毛凑到赵齐边上:“赵小哥,唐大人一向这样?” 给王柯熬药的赵齐笑着点点头,道:“我们大人没架子,待我们跟朋友一样,你们多待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断眉毛啧了声:“和我听说很不一样。” “嗯?你听说的是什么样的?” “心狠手辣,苛待下属,还抠门儿,死爱钱。” “这个......”赵齐迟疑着,“死爱钱这点倒不是假的。我们大人喜欢银子。” 说着他又道:“不过谁又不爱银子呢。” 断眉毛点点头:“说的也是。” 去找牙人买宅子的唐文风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嘀咕着:“谁又在背后念叨我不成?” “唐大人,您看这处宅子如何?”牙人和他说,“院子大,有池子,房间也多,住二三十人都不成问题。和您现在这处宅子离皇宫的距离差不太多。” 唐文风看了眼平面图:“带我们去瞧瞧。” 牙人:“好嘞。” 第324章 你打劫谁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新宅子是个三进院,离唐文风他们现在住的那处宅院步行差不多两刻钟。 宅子很空旷,除了少许花草树木外和一个小池塘外,没有假山凉亭这类装饰。 砚台喜欢吃鱼,很满意这个小池塘。 唐文风里里外外走了一遍,也挺满意的。房间多,还能留出几间改成洗澡堂和厕所。免得家里人多了打挤,洗个澡上个厕所还得排队。 另外那个大院子也很不错,除了能种点菜栽几棵果树外,还可以让砚台他们早起晨练。 “多少?” 牙人说了个数。 唐文风一脸肉疼:“这么贵!”这一套宅子抵得上他现在住的三套的价钱了, “唐大人,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这个价真是最低价了。”这次牙人真没说谎。 和唐文风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牙人知道这位会砍价,为了省事,他便直接出了原房主报出的最低价。 “最低价我也买不起啊。”唐文风长叹一声。 牙人傻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直言自己买不起宅子的官。 唐文风道:“如果没人要你就先给我留着,有人要就算了。”他回去看看能不能问崔鸿借点银子。 唉,这人生可真是够操蛋的,重活一世还得背房债。 牙人点点头:“成,一定给您留着。” 回到家,唐文风搬出了自己存钱的铁盒子,仔细数了数,发现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郁闷地关上铁盒子,心想,看来只能问崔鸿张口借钱了。 “叩叩——” 听见敲门声,唐文风抬起头:“什么事?” 砚台走到他跟前,将一个樟木做的盒子扔进他怀里。 唐文风抽了口气,揉了下被镶了铜片的盒角硌到的肚子:“等会儿伤口又裂了。” “你是豆腐做的?”砚台抬了下下巴,“房钱。” 房钱? 唐文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了盒子,然后差点被闪花眼。 他猛地合上木盒,瞪圆了眼睛看砚台:“你打劫谁了?” 砚台黑线:“你能不能对我的人品有点信心。” “就是对你的人品有信心,我才问的啊。”唐文风道。 砚台不是很理解他的这个逻辑,也懒得深究,道:“以前完成任务后,皇上给的赏赐。” 唐文风惊讶:“皇上给的赏赐不应该是什么羊脂白玉,珊瑚树之类的吗?” 砚台道:“那些东西我用不上,就问皇上能不能折成银子。” 唐文风咧嘴大笑:“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就是得直接要钱嘛,拿个什么羊脂玉白菜之类的赏赐只能放那儿当摆设,还不能卖了换钱。真金白银才是王道! “真给我了?”唐文风确认。 “嗯。就当房费和伙食费,我那十几个兄弟能吃。” “就是饕餮转世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唐文风从盒子里数了一叠够买半套宅子的银票,剩下的原封不动放回去,还给了砚台。 砚台皱眉:“怎么只拿这么点?” 唐文风拍了拍自己存钱的铁盒子:“这不是还有一半呢。” “不用你那点。”砚台打开木盒从里面随手抽了一叠银票给他,“你那点钱还得留着给我们发月银。”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什么叫那点钱?我的存款已经够一家五口舒舒服服活好几百年了行吗? 砚台没理他,拿着木盒走人。 唐文风抓了抓脸,数了数手上的钱,发现除开买宅子的钱,还多出来二百两。 唉,原来土豪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真是眼拙了。 ***** 买了宅子后,断眉毛等人都没让唐文风他们动手。 一群大老爷儿手脚麻利将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枯死的植物该拔的拔,该种的种。碎掉的地板该补的补,该换的换。 池塘以前种过睡莲,没人管后死掉了,枯枝烂叶浮在水面。断眉毛带着人直接用桶将池塘里的水舀了干净,重新灌上水后等晒过几日放入鱼虾螃蟹,又问老农买了些藕种上。等来年开花可以吃莲子,花开过后还能挖藕吃。 这群人是真的一身劲儿没处使,把几个院子收拾完后,就连两口井都把积水打了个干净,将井壁的青苔泥沙洗刷过,再拿水泥重新抹了一层,刮的平平整整。等到井水重新渗出来,瞧着干干净净。 见他们行动力这么强,唐文风干脆也不请工人了,让砚台和他们交代了要多改两间澡堂和厕所后,便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 “唐大人,唐大人!”一名家丁快步跑过来,赶在唐文风上马车前叫住了他。 “何事?” 家丁恭恭敬敬道:“我们大人邀您明日前往茗香居一聚。” “你们大人?”唐文风抱歉地笑了笑。 家丁嘴角抽搐了下,道:“我们大人姓岳,单名一个崇。” “岳崇?” 唐文风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是谁后,冷笑一声:“呵,不去。”他是疯了才会去赴左相门生的约。 说完一脚跨上马车,钻进了车厢。 家丁不敢置信他就这么直白的拒绝了,脚下忍不住上前两步。 今日跟着唐文风出来的除了严肃外,还有断眉毛五人。 断眉毛是砚台当上暗卫头领后亲自带出来的,自然也从他口中得知不少事。 比如说,他们家唐大人快和唐三藏一个待遇了,是人是鬼都想来要他小命。 一定不能让外人近他的身。 所以在看见家丁还想上前时,断眉毛握刀的那只手,大拇指轻轻往上一挑,刀身退出一截:“离远点儿。” 家丁先是被他的冷脸吓了一跳,又被那截明晃晃的刀身骇住。哪里还敢再往前,后退都还来不及。 等他眼睁睁看着马车远去,这才懊恼地一跺脚,转身快步离开,回他家大人的命去。 在刑部处理完事天色已经黑了。 赶着车回去时,严肃笑道:“果然还是得人多,这大晚上走在路上都更有安全感。” 唐文风笑道:“又没见天儿被人堵。”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大人你现在可和以前不一样。” “更招人恨是吧。” 严肃哈哈大笑。 骑着马跟在左右两侧的断眉毛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第325章 是你逼我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下雪了?” 唐文风走出房门,却发现眼前纷纷扬扬飘着细碎雪花,“今年怎么这么早就下了?” “今年是比往年冷的早些。” 王柯回了句,端着早饭进屋:“大人快些吃。” 唐文风一边叹气,一边转身进屋吃早饭。天越冷,他越不想动弹,每天早起上朝都感觉是受罪。 “今日判决是不是下来了?”王柯将炉子上的茶壶拎起,给唐文风倒了杯,又给自己倒了杯。 唐文风将一颗饺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吞下后,道:“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贩卖私盐一案牵连甚广,大大小小,上至三品大员,下至七品芝麻官,共计一百二十三人。 哪怕左相和太子推了替罪羔羊出来,仍然洗不掉一身骚。 所有的一切,乾文帝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虽然没有处罚,但仍然责骂了一番,命二人闭门思过。 此事过后,太子一派可以说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来找唐文风麻烦了。 “你们要是想去看热闹,记得家里留几个人。”唐文风吃完饺子,又喝了一碗小米粥,端起已经温热的茶水喝下顺了顺喉咙。 “也没什么可看的。”王柯道。 私盐一案从初秋一直查到至今,早过了新鲜感。 而且那些受处置的官员也不过是被推出午门斩首。 别的不说,死人王柯他们见的是真的多。 “行,既然不去,那你们去集市多买点肉菜回来,咱们晚上吃火锅。” 王柯眼睛一亮:“好嘞!”火锅的诱惑力可比去刑场看人砍头大多了。 唐文风放下茶杯,系上披风出了门。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唐文风跳下马车,将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砚台。 “今日怕是有事,大人你仔细着些。”砚台接过披风时,低声说了句。 唐文风听得皱眉:“怎么了?” 砚台:“方才瞧见端王进宫了。” 唐文风点头:“我知道了。”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事,这事还是冲着唐文风来的。 端王说完后,转头看向唐文风所在的位置。 乾文帝身体好了不少,加上太子与左相面壁思过,他便重新回来上朝。 只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收回唐文风手中的兵符,唐文风想要进宫归还兵符,也被拒绝进宫。 唐文风是真心搞不懂这个皇帝老儿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怕自己拿着兵符直接反了他,让这崔姓江山改换为唐。 “唐爱卿以为如何?” 唐文风敢用自己如今这颗价值千金的脑袋发誓,乾文帝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充满了看乐子的闲情逸致。 “臣以为不可。” 端王笑着问道:“怎么,唐大人是觉得本王的女儿配不上你?” “王爷之女乃是金枝玉叶,是下官配不上。” “诶,唐大人一表人才,翩翩郎君,与本王小女乃是良配。” 是你逼我的! 唐文风咬了咬牙,道:“下官有疾,不愿拖累小姐。” 端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四肢健全,身板硬朗,没瞧出哪有毛病:“敢问唐大人患有何疾?” 唐文风掷地有声地吐出四个字:“下官不举!” 乾文帝:“......” 端王:“!!!” 文武百官:“!!!!” 全场寂静,百官沉默。 许久之后,堪称诡异的气氛才在乾文帝的忍笑中打破。 “可需宣太医替唐爱卿诊治?” 唐文风耳根通红:“谢过皇上美意,但臣看过许多大夫,皆无用。” 端王眼神复杂。心道难怪这个年纪还是孤身一人,未谈婚论嫁,原来如此。 乾文帝看他一本正经胡扯,快要绷不住了,让他退下后,又问了句是否还有人上奏,见无人应答,便赶紧起身离去。 他怕再待下去,要在这承天殿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笑出来。 退朝后,秦怀生几人与唐文风同行。 忍着笑小声说:“你可真是豁的出去。” 唐文风咳了声:“一劳永逸。” 关平升笑道:“明日怕是整个京城都会得知你唐大人不举的消息。” 唐文风叹气:“名声不能当饭吃,知道就知道吧。” 秦准笑着点他:“你倒是看的开。” 他们说的小声,其余官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唐文风一脸无奈,猜测是不是秦准他们还在劝他去看大夫。 可怜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行了呢。 等在宫门外的砚台,严肃,还有赵齐三人在听见那些个先一步出来的官员的小声议论后,气的差点上前理论。 他们大人不举?! 哪个混蛋王八蛋传出来的消息? 荒郊野外赶路时,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大早上的睡醒有没有反应还能不知道? 等到唐文风从宫门出来,就看见这几人黑着脸,一副谁借了他们三百斤麦子,却还回来三百斤麦麸一样。 “怎么了这是?谁给你们气受了?”唐文风扒着车厢,抬脚就要往上爬。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王八蛋说大人你不举。”年纪最小的一名退役暗卫,叫康子的气愤地说道。 唐文风一只脚都踩上去了,听见这话整个人往前一栽,好悬没一头磕车板上。 他一脸窘迫:“你们听谁说的?” 康子道:“刚才好些大人都在悄悄说起这事。大人,你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吗?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去狠狠收拾对方一顿,给你出出气。” 另外几人点点头,就连砚台都一脸赞同。 唐文风捂脸:“如果没有错,这个消息是我亲口说的。” 砚台几人:“???!!!” 唐文风小声且快速地说道:“端王要给我做媒,将他小女儿说给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砚台摇头感叹:“跟了你这么多年,我自问面对任何事都已经能够做到处变不惊,没想到到底还是见识短了。” 就问谁会为了拒绝说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自己不举的? 他们大人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康子和另外两人才跟着唐文风几个月,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给他们大人一个敬佩的眼神。 敢于自毁名声,您是真的勇士。 第326章 正经的这些家伙是一样不学,这些东西倒是记得挺牢。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十一月中旬,乾文帝破例允许离家多年未归的官员提前放年假。 唐文风为表感激,给他老人家搜罗了一大堆年货,托新平长公主送进宫。 “你怎的不亲自送?”新平长公主摸着他送给自己的料子,心中欢喜。 唐文风和自己两个儿子关系好,她也拿他当自己半个儿子,逢年过节,他也没忘记自家这边的人。当真是难得。 “皇上他老人家不让我进宫。” 唐文风很无奈:“我都递了好几次进宫面圣的折子了。”毫无例外,全部给他打了回来。 新平长公主捂嘴乐:“准是你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唐文风很想说一句冤枉。他不就想还个兵符嘛,这玩意儿拿着烫手。 “行了,过些时候说不准就让你进宫了。”新平长公主笑着安慰他,“你快些收拾行李吧,还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你好些年没回去了,你爹娘定然想你得紧。” “好。” 唐文风将新平长公主送出门,看着她的马车离开巷子才转身回去。 “大人,秦大人家昨日送的干海货要带上吗?” 一进堂屋,唐文风就听见常武的大嗓门儿。 “带一半就好,留一半给潘垚他们。” 潘垚就是断眉毛。小时候他被扔在路边,捡到他的那个老人花钱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他批命,说是命中缺土。正好老人隔壁住了个穷秀才,就去请秀才给取了这个垚字。 “别给我们留,我们几个手艺不怎么样,糟蹋了。”断眉毛道。 此次和唐文风回老家的一共十人。除了砚台王柯他们原先那五人之外,剩下十五人抽签决定。 年纪最小的康子抽到了跟着走的签,高兴的傻乐一整天了。看的断眉毛手叫一个痒,非常想抽这小子一顿。 “大人,大头包子它们跟咱们一块儿走吗?”康子抱着个巨大的包袱,都看不到脚面了。 “不带它们,它们也会偷偷跟上的。”唐文风搭了把手,有些惊讶,“你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这么沉。” “有大头它们的磨牙棒,饭盆,还有......” “等等等等!你带这些做什么?”唐文风强行拆开他的包袱,把里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出来,包袱瞬间大缩水,“这些家里都有,不用带。” “嗷。”康子轻快地应了一声,抱着包袱快步出了后门,将包袱塞进马车里。 忙忙慌慌收拾了一通,天色都有些灰蒙蒙了。 冬日黑的早,夏天的时候,这会儿太阳都还没下山。 “快些,再过半个时辰城门该关了。”唐文风推了一把小老虎肥嘟嘟的屁股。 临走前,唐文风叮嘱留下来的断眉毛几人:“你们大人我拉的仇恨挺多,若是有人摸到这儿想要做什么,你们别恋战,赶紧跑。如果不想留在京城,就想办法出城来我老家。地址你们也知道。万一出不了城,就去水师驻地找关起。年后我们就回来了。” 断眉毛点头:“是。” 想了想,又交代了一些事,确认没有遗漏后,唐文风这才上了马车。 ***** 马儿哒哒哒行走在街道上,赶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出了城。 唐文风往后一靠,懒洋洋倚在包子身上:“可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盘腿靠坐在车厢口的王柯附和道:“出了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你说,路上还会不会有人劫咱们?” 王柯黑线:“大人,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唐文风默默闭嘴。 晚上他们是歇在野外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康子几人看见唐文风从马车上下来,好奇地将视线落在他下腹某处。 可惜冬日衣服穿的比较多,又比夏日的厚,看不见。 唐文风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他们在看什么,以为自己衣服脏了,还随手拍了拍。 等过了会儿,发现他们还有一眼没一眼地瞅过来时,脑海中电光一闪,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几个家伙在看什么。 靠!这几个混蛋! 唐文风快速撩起衣摆又放下,瞪他们:“看见了?” 康子几人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原来大人真的没有不举啊,早上这不挺精神。 自从大人不举的消息传遍京城后,就连他们这些属下出门去买菜,都会被卖菜的大爷大娘眼带同情地多送两颗蒜一把葱。 王柯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才扶着车厢说道:“你们跟着大人的时间还短,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大人总是一本正经瞎说,很多话都是不可信的。” 康子几人点点头,一脸的“受教了”。 唐文风踹了一脚王柯:“赶紧打水去,笑笑笑。” “就知道欺负我,我就是那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王柯抱着水囊,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往河边走。 唐文风狠狠翻了个白眼。正经的这些家伙是一样不学,这些东西倒是记得挺牢。 ***** 清流村。 “娘,别看了,老七今年定是也回不来的。”唐文祖道。 苗桂花叹气:“早知道就不让他去考科举了,这么多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这老婆子可真是,文风是去当大官为老百姓做事的。回来的时候少就证明他被重用,他要真隔三差五往家跑,你又该担心他是不是被冷待了。”唐成河敲了敲烟枪。 苗桂花横他一眼:“就你有嘴。” 唐文祖笑着推他两人往里走:“进屋进屋,我去外头等。这雪越下越大了,你俩赶紧进去烤烤火。” “还等什么啊。”苗桂花叫住他,“明个儿就过年了。” “那我就在堂屋外头坐着,外头有动静也能听见。”唐文祖道。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敲响。 三人先是一愣,随后狂喜。 苗桂花不停拍着唐成河的手臂,激动道:“老头子,肯定是老七,老七回来了!” 唐成河握着烟枪的手也激动的抖了下。 屋里的人听见这话,纷纷走了出来。 唐文祖一溜小跑,跑到门口拉开了虚掩的院门。 第327章 这不是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是......” 涌到嘴边的“老七”吞了回去,兴奋激动的唐文祖呆呆地看着门外这人,努力回忆了番,发现确实不认识。 “这位兄弟,我们是过路的商人,想问你讨点水喝。”被受以重任的康子对自家大人的五哥拱了拱手。 唐文祖看了看门外的几辆马车,发现赶车的一个都不认识后,心中失望。 他露出个笑脸:“你请稍等。” 苗桂花他们看见他转身进来,冲他们摇了摇头,大失所望。 唐文祖拎着水壶出了门,就看见方才那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毛绒斗篷,戴着兜帽的男人。 “那个,你们要的水。” 背对着唐文祖的男人低声道了谢,伸手准备接过水壶。 听见这声音,唐文祖眼皮跳了跳,也顾不得礼不礼貌,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掀开了男人头上遮了大半张脸的兜帽,看清人后,眼睛一下子睁大。 “老七!!” 唐文风笑着伸出手,抱了他一下:“我都故意压低了声音,怎么还是被听出来了。” “臭小子!”唐文祖用力抹了下眼睛,鼻子有些发酸,“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这不是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吗?”唐文风道。 凌乱的脚步声从里传出,很快,一大家子就出现在门口。 苗桂花几步走到唐文风面前,含着泪仔细打量着他:“可算是回来了。” 唐文风心中酸涩:“儿子不孝。” “哪有。”苗桂花擦着眼泪,笑道:“你要是都算不孝了,那好些做子女的都没法说句孝顺了。” 唐成河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红,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长高了,长成大人了。” 唐文风很想说他早就没长个子了,也早就是大人了。但看见唐成河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儿子都长大了。” “快些进屋吧,外头冷。”大嫂徐香草忙道。 “先开一下后院的门,我让他们把马车牵进去。”唐文风道。 “我去我去,你们赶紧进屋烤烤火。”唐文光快步走出去,笑着对从马车里下来的砚台点了点头。 王柯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乐呵呵跑进来:“婶子!” 苗桂花哎哟一声:“王柯啊,怎么瘦了?” “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好久。”王柯将那次劫杀的事轻描淡写用摔了一跤替换。 “家里有大骨头,等会儿婶子就给你炖汤补补。”爱屋及乌,苗桂花对这几个一直跟着她儿子走南闯北的小伙子也疼惜。 王柯笑出一口白牙:“谢谢婶子。” 进了堂屋,唐文风解开毛绒斗篷搭在椅背上,笑看家里的小辈排着队上前来喊他七叔。 “都来都来。”唐文风对侄子侄女招手。 王柯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钱袋子放他手上。 唐文风打开钱袋子,一人给了一块银子。 唐书远不愿意伸手:“七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就是八十岁,我给你银子也得拿着。”唐文风催促,“赶紧的,学学你弟弟妹妹,别磨叽。” 唐书远在家人的笑声中,通红着耳朵伸出手,收下了银子。 给家中小辈发完压岁钱,唐文风看了眼唐书远身上穿着的袍子:“有功名在身?” 唐书远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先前侥幸中了秀才。” “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我想试试。夫子也建议我去,说哪怕不中,也能长长见识。” 唐文风道:“那正好,过完年你随我一道入京。到时就住我那儿,离考场也近。” 徐香草和唐文光两口子连忙推了下儿子:“还不赶紧谢谢你七叔。” 唐书远腼腆地笑了:“谢谢七叔。” “大人,这些东西都放哪儿?”康子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袱跑进来。 “吃的放灶房去,其余的就放这儿。”唐文风道。 康子将一个包袱放下,就又风风火火跑了。 苗桂花问:“这个小伙子以前没见过啊。” 唐文风:“刚来我这儿,是砚台的熟识。” 苗桂花笑眯眯的:“瞧着就有朝气。” “才二十五,和书远差不多大。自然有朝气。”唐文风笑着说。 康子是砚台离开暗卫营后才加入的,一直跟着断眉毛。断眉毛退后不久,康子在一次任务里为了掩护同伴逃走受了重伤,差点死在那儿。 回来后伤虽然养好了,但一到天冷,腿就疼。 他退役后去找了算他半个师父的断眉毛,两人在京城治下的一个小县城里支了个摊子卖馄饨,生意不好不坏,图个有事做。 砚台找过去的时候,他俩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和他走了。 等所有人都到了后,唐文风挨个介绍了一遍。 苗桂花他们对跟着儿子的人都很热情,拉着他们嘘寒问暖的。让康子他们这些个很小就没有亲人,或者从小就是孤儿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唐文风笑着看了会儿,发现门口有个狗头。 他走过去蹲下,和嘴巴已经白了的大黑狗对视着。 “大黑?” 大黑狗摇了摇尾巴,拿脑袋拱了下他的手。 “你都老了。”唐文风摸了摸它的脑袋。 大黑叫了几声,很快,又有几条狗跑过来,冲着唐文风又蹦又跳,汪汪的叫。 唐文风认出了大黑的三个崽,黑豆黑炭和黑蛋,还有几条狗没见过,它们也不敢凑过来,就远远地站着,歪头打量他。 ”那两条花白的是黑豆的崽子,那条棕的是黑炭的,剩下两条黑的是黑豆的崽。”唐文祖走过来和他说,“黑豆本来还有个崽子的,是条黑背黄肚,几个月大就能在山上逮野兔回来。爹说那狗机灵,是天生的猎犬。可惜后来不知道吃了什么,没了。” “这些崽子的狗娘狗爹呢?”唐文风摸着黑豆的脑袋问。 唐文祖拍了拍黑炭的背:“崽子大了它们就跑了。前两年偶尔会回来看看,爹娘还专门给它们肉吃,想哄着它们留下。今年一次都没见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了。” “你俩不嫌冷啊,赶紧进来吃烤红薯。”苗桂花喊道。 兄弟俩:“洗个手就来。” 第328章 谁也不嫌钱多嘛,多挣点总是好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就在一家人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说说笑笑时,突然听见大黑它们呜咽的声音,随后两个大脑袋从外面探进来。 苗桂花愣了下,然后笑着连连招手:“包子大头,快快快,来给奶奶瞧瞧。” 外面响起几声低吼,过了会儿,一头老虎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走到苗桂花面前蹲下,将大脑袋搁在她膝盖上:“嗷呜~” 苗桂花看看包子,又看看门口探头探脑的几只,傻了:“这......它们是谁啊?” 唐文风从外面招手,几头半大老虎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跨进来,看在场的人没有反应,这才小心翼翼凑到唐文风跟前趴下。 “这是大头的崽。”唐文风看着外面,“包子还有个崽,黑的跟煤炭一样,随了它爹。” 屋里人多,再加上三头老虎已经没多少地方。 大头和黑煤炭它们就没进来,往堂屋门口一趴,眯着眼睛惬意地甩甩尾巴。 除了大头的媳妇儿外,比起炎热,大头它们更喜欢寒冷。 下着雪,它们反而更精神。 “几年没见,你这家里又添好几张嘴。”苗桂花打趣。 唐文风笑着揉搓小老虎的耳朵:“也吃不了多少。” “对了,你倒是回来的巧。”看见多年未见的儿子太过激动,这会儿苗桂花才想起来一件事,“你爷爷身体不大好了,大夫说可能大年都熬不过去。过完年你过去瞧瞧去。” 虽说唐大牛一直不待见他们这一家,偏心大房,但这会儿人都快不在了,这几年过得也不算多好,他们也没必要再计较。 尤其是她还有一个这么争气的儿子。 苗桂花眼里全是骄傲。 唐文风点头:“好。” 一家人坐着又说了会儿话,苗桂花估摸着时间不算早了,起身去灶房外头的大缸里翻了两根大棒骨出来。 解冻后放进锅里加黄酒香叶八角这些煮了煮,去去腥。煮过后的大棒骨过了一遍凉水,放进深口锅里炖。等到炖出香味了,又将切成大块的萝卜扔进去。 这边炖着汤,那边徐香草和崔梅花几个儿媳妇开始淘米做饭,洗菜切菜。 “老七,吃豆腐不,家里买着有豆腐。”苗桂花问。 “吃。“唐文风拍拍手,起身去了灶房。 “豆腐要过油是吗?我来帮您切。”他挽了挽袖子。 苗桂花笑着推开他:“你这宽袍大袖一点不方便,就别瞎掺和了。” 唐文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我去换一身。” “换什么换,我儿子穿这好看。” “没办法,您生的好,这张脸就是披个麻袋也好看。” “哎哟,哪儿有这么夸自己的,不害臊。”苗桂花大笑。 唐文风从边上拿了把小葱,一边掐着黄叶和根须,一边道:“我这是实话,谁看了我也说不出一句丑啊。” “老七这次待多久?”徐香草问。 “一个月。” “那感情好,你好些年没回家了,是得多待几天。”徐香草一边切肉一边说,“每年快过年的时候,爹娘都总去门口瞧,就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年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苗桂花点了点她,笑骂:“就你话多。” 徐香草笑了笑。 唐文风道:“以后我争取每年都回来。” “那倒是不用。”苗桂花叹道:“就是好几年看不见人,总担心你在外头过不好。” “您尽管放心,我过得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哎呀,你这小子!”苗桂花扫了眼他手里的葱,顿时哭笑不得,“你爹找人打了木盒子放炕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你掐这么狠,他瞧见了准得骂你败家子。” 唐文风愣了下,然后抓起案台上的葱叶和根须扔进灶口,来了个毁尸灭迹。 烧火的唐文光笑得止不住。 晚上吃饭的时候,苗桂花一个劲儿让王柯多喝点骨头汤,让他补补。 王柯架不住劝,又嘴馋,一气儿喝了三碗。等洗漱完躺在床上,感觉自个儿肚子里都是骨头汤在晃着响。 第二天早上,唐文风换了身放在家里的旧衣服,戴上兔皮帽,跟着唐成河上山祭祖。 “七叔抱。” 唐文祖两口子生了个女儿,小名妞妞,才三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喜欢唐文风。 昨晚上还闹着要和七叔睡,被她爹强行抱走,还哭了好一通鼻子。 “好,七叔抱。”唐文风弯腰抱起她还颠了颠,乐的小丫头咯咯笑。 唐文祖看的直摇头:“这丫头估计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唐文风抱着妞妞转身,看向安静跟在后面的砚台。 “这个叔叔好看吗?” 妞妞用力点头:“好看。” “那让他抱你好不好?” 妞妞眨了眨大眼睛,一扭身,将脑袋埋进自个儿七叔肩颈,浑身上下写着拒绝。 当场被打脸的唐文祖:“......” 唐文风笑得肩膀直抖:“五哥,你看,妞妞单纯是不喜欢黏着你罢了。” “臭丫头!”唐文祖笑骂着拍了女儿一下。 妞妞回头,鼓着腮帮子道:“爹爹坏!妞妞告诉娘。” “得得得,惹不起你。”唐文祖投降。 “呀!这是......”旁边一户人家院子里,听见说笑声看过来的一位婶子惊讶地睁大眼睛,打量了唐文风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是唐家七郎?” 唐文风笑着点头:“是,婶子过年好啊。” “诶诶诶,你也好你也好。”婶子问道:“啥时候回来的?好些年没见到你了。” “昨个儿午后回来的。” “这次回来还走不?” “要走的。” “哎哟,还走啊。”婶子道:“你家也不缺钱了,该歇歇了。一年到头都在外面,你爹娘也挂念。” “谁也不嫌钱多嘛,多挣点总是好的。” “这倒也是。年轻的时候多挣点,以后日子也能舒坦些。” “你们是要去上坟吧。”婶子笑着摆摆手:“就不拉着你闲嗑了。” 唐文风点点头。 等人走远了,这位婶子快步进了屋,对家里人说道:“你们猜我刚瞧见谁了?” “您那嗓门儿,我们早听见了。”儿女笑道。 婶子笑着横了他们一眼,道:“说来也怪,那唐家七郎明明穿的和咱们差不多,但瞧着就是不一样。” “人家虽然没当官,但怎么说也是个举人老爷,那气质自然和咱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婶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第329章 你们做个人不好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上了山,唐文风他们去祭拜祖先,砚台则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等着。 他本来是不想跟来的,毕竟这是唐家人的祖宗,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不跟来,他又怕太子那边见缝插针对付他们家大人。 这要上个坟把小命上没了,他也没法儿交差。 就在唐文风他们蹲那儿烧着纸钱元宝时,旁边的树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砚台看过去,好一会儿只看见动静,没见着人出来,他皱了皱眉头,脚尖挑起一颗石头踢过去。 “哎哟!” 一声惨叫响起。 唐文风他们转过头。 砚台走过去,正要用刀鞘将树枝拨开,就见一人气愤地一边提裤子一边从树丛间挤了出来。 怔了下,反应过来这人刚才是在这里做什么后,砚台的脸绿了,连忙屏住呼吸后退几步。 唐成河看见这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哪儿不能拉屎,你跑这儿来拉。” “那不是憋不住了嘛。“男人小声嘟囔了句,“又没蹲你们家坟前拉,摆什么脸子。” 说完就下了山。 唐文风翻了翻记忆里的人,发现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这人是谁?” 唐成河皱眉:“隔壁村儿的,上门到咱们村。一天天游手好闲,不是正经人。路上撞见了别搭理就是。” 唐文风喔了声。 ***** 唐家院子里,趁着唐文风跟着上坟去了不在家,苗桂花拉过拿着扫把扫雪的王柯,神神秘秘走到角落。 “婶子问你个事儿,你一定要老实交代,不能瞒着。” 王柯心里咯噔一下,脑子疯狂转动,琢磨着大人是露什么馅儿了吗? “我从昨天憋到现在,一直没敢问,老七头发是怎么回事?” 不止苗桂花不敢问,家里所有人都没敢开口。就连家里的孩子都被耳提面命不许去多嘴,就怕这里头有点什么伤心事。 王柯松了口气,原来是问头发啊,吓死他了。 这个事儿回来的路上大人都交代过的,他能轻松回答上。 “就有段时间事情特别多,很累,熬出来的。” 苗桂花听了心疼的不行:“那现在还这么熬吗?” “那肯定不会了,我们都回京城了。” “那就好。” 王柯道:“婶子你先进屋,我把雪扫干净。” “诶诶,你歇歇再扫,不赶时间。”苗桂花脚步一转进了灶房,准备做点补身体的给儿子补补。 拿着铲子铲扫到一堆的雪的康子笑着凑过来:“王哥,你刚才心是不是都快吓得蹦出来了?” 王柯一扫把抽他腿上:“小子皮痒了是吧?” 康子跳着脚躲:“不带打人......哎哟!”蹦来跳去的下场就是脚下一滑,一屁股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王柯杵着扫把笑得直跺脚。 康子恼羞成怒,攥起一团雪砸过去,正中红心。 “呸呸呸!”王柯抹掉脸上的雪,又擦了擦嘴,瞪着康子,“臭小子,你死定了!” 他弯下腰,捏了一个大雪球砸过去。 康子连忙抱头躲避。 大雪球从他头顶上方飞过,砸到了在另一头扫雪的严肃。 康子抬起头看了看满脸雪的严肃,回头笑出一口大白牙:“王哥,你完了,哈哈哈!” “我错了我错了!”王柯转身就要跑。 被严肃追上后一把摁在地上,抓起雪就往他衣领里头塞。 “嘶嘶嘶!”王柯冻的直抽气,手脚并用挣开严肃后,开始反击。 赵齐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搓了搓手,兴奋地加入了进去。 苗桂花他们听见笑闹声,好奇地从窗户看出去,顿时乐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嗷呜~” 大头它们兴奋地叫了声,扑进了“战场”。 附近的住户听见老虎的叫声,吓得连忙关上院门,然后扒着院墙探头探脑地张望。 等到听见声音是从唐家传来的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撇了撇嘴,不就是唐七郎回来了,瞧这一家子高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我们回来了。”上完坟,拎着装有祭品的篮子的唐文风走在最前面,抬手推开门。 哪知道门一推开,迎面而来就是一团白色,他连忙往下一矮身,险险躲了过去。 可是跟在他后面的砚台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雪球砸了个正着。 院子里嘻嘻哈哈的声音戛然而止。 唐文风转头,忍笑:“你还好吧?” 砚台抹了把脸:“还好。”他看向院子里的所有人,“刚谁扔的?” 王柯他们顿了顿,抬手。 九个人指出了五个嫌疑人。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九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齐刷刷指着还撅着屁股抱着一堆雪玩耍的大头。 大头:“???”你们做个人不好吗? “很好。”砚台抓住唐文风的胳膊将他往后一推,“等会儿再进来。” 说完跨进院子,啪地关上门。 唐文风和刚走到台阶下的唐成河一行面面相觑。 不多时,他们就听见门里好一阵鸡飞狗跳。 “砚哥!砚哥手下留情!” “我错了!真不是我动的手!是王哥!” “常武你个臭小子出卖我!看腿!” “嗷!赵齐救命!” 许久之后,门内安静下来,砚台打开了门。 唐文风抱着篮子往里探了颗脑袋,看见王柯等人的惨状后,嘴角抽了抽,到底是没忍住,毫无形象地扶着门框笑了起来。 屁股下面一堆尖尖的雪,艰难扎着马步,双臂平举一手托着一根木柴,脸上还糊了雪的王柯等人幽怨地看着他。 没有半点同情心,看透你了! 唐成河他们乐呵呵地看着九人,还打赌谁能坚持得最久。 王柯等人泪流满面,一群坏蛋tat! 最后解救他们的是苗桂花,因为要吃饭了。 王柯他们那个感动啊,恨不得当场认个娘。 看他们龇牙咧嘴揉着腿,唐文风笑:“让你们浪。” “错,这不叫浪,我们这叫童心未泯。”常武喝了口汤,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砚台看他:“这位三十二岁的小童,马步扎的不标准,吃完饭继续。” 常武:“......” 其余人连忙低下头,笑得直抖。 第330章 你是来帮倒忙的吧你? 第三百三十章 砚台跟着唐文风后,倒是过了好几个年,对此一点也不稀奇。 康子他们记忆中的年味早已记不得,此时此刻,几人兴奋的不得了,跑前跑后的忙活着,比唐文风这个亲儿子还积极。 唐文风毫无插手的机会,干脆搬了张小马扎,揣着袖子坐在炉子边烤火。 大头挤过来,将脑袋搁在他腿上,眯着眼睛打瞌睡,胡子被热气燎得卷了都不带动一下的。 唐成河笑骂:“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物,看看让你给带的,和你简直一个样。” 唐文风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放在大头脑袋上,含含糊糊道:“像我不挺好的。是吧?”他拍了下大头厚实的背。 大头张嘴:“嗷~” “您看,它也这么觉得,” 唐成河笑着摇摇头:“就属你脸皮最厚。” “唐文风!”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唐文风直起身:“好久不见啊。” 潘瞎子大步走进来,用力一掌拍在他背上:“好小子!” 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唐文风直接让他这一巴掌拍清醒。 “您老倒是轻着点,拍出内伤了等会儿。” “哪儿那么脆弱。”潘瞎子将手里拎着的糕点酒肉放下,拍了拍酒坛子,“等会儿喝两杯?” “不了不了,我酒量不行。”唐文风摆摆手,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酒又不是非喝不可,戒了吧。” 潘瞎子哼哼两声:“我这一只脚都进棺材了,还不许我及时行乐啊。” “行,你喝你喝。”唐文风无奈。 “都别坐着了,赶紧收拾桌子板凳,准备吃饭!”苗桂花擦着手过来招呼。 家里人本来就不少,今年唐文风他们又回来了,直接摆了两桌,你挨我我挤你的坐下。 等到长辈们动筷后,家中小辈欢呼一声,抄起筷子就朝自个儿爱吃的夹。 唐文风拿勺子舀了个狮子头进碗里,一口咬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 真是好久没吃到他娘做的饭菜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苗桂花看他吃的头也不抬,笑眯了眼,一个劲儿给他夹他以前喜欢吃的菜。 “你们这群土匪!”隔壁桌,康子气的跳脚,“我就啃个鸡翅膀的功夫,你们连一朵蘑菇都不给我留!” 晒干的蘑菇泡发后炖的小母鸡,鸡汤香浓扑鼻,其中的蘑菇更是美味非常。 “怪只怪你动作太慢,哈哈哈!” 王柯他们坏得很,还故意在康子面前将碗里的蘑菇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后长叹一声好吃。 “哎呀,不生气不生气。” 看康子气的张牙舞爪,一副要和他们拼了的架势,苗桂花忙道:“锅里还有,我这就去给你装。” “啊,不用不用,婶子不用。”康子不好意思,“我们就是闹着玩的,平时经常抢着吃。” 唐文风吐了块鸡骨头:“娘,您别管他们,那几个家伙自从凑到一块儿后,吃饭不用抢的都不香。” 原本还将信将疑的苗桂花听了儿子的话才坐下,笑着道:“果然是年轻人,精神。” 有王柯他们那一桌闹闹哄哄,时不时还上另外一桌转转,一顿年夜饭吃的是真热闹。 苗桂花和唐成河两口子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几个吃完把桌子收拾了,顺便把碗筷洗了。”唐文风拍了下康子的脑瓜子。 康子嘴里还咬着一只鸡爪子,用用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唐文风伸手抱起妞妞:“走,七叔带你放烟花去。”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虽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也差不多了。 王柯他们飞快将碗里的菜解决掉,将筷子一扔就跑了。 康子瞪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当即气的差点将肉丸子整个吞下去。 “这些混蛋,一点没有当兄长的自觉!”康子嘟囔着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掉,起身收拾碗筷。 “诶,不用你。”唐文光几兄弟从屋外进来,忙阻止他,“你和他们放烟花去吧,这里我们来收拾。” “那不成,本来就是我吃到最后。” “哪有讲究这些的,谁收拾都一样。” “但是大人也说......” “你们大人是我们弟弟,他都得听我们的。你赶紧出去玩儿吧。” 唐文光挥手赶人。 被赶出门的康子抓了抓脑袋,一溜小跑去找了唐文风。 “大人,我......” 唐文风没等他说完,就将火折子塞他手里:“去点火。” “喔。”康子捏着火折子屁颠屁颠跑去点引线放烟花,听着烟花冲上天炸开的声音,收拾碗筷的事直接被他抛到了脑后。 “妞妞,新年快乐啊。”唐文风颠了颠小姑娘,笑着道。 妞妞咯咯笑着,蹬了蹬腿儿,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七叔新年快乐!” “大人新年快乐!” “你们也......” 唐文风转头的一瞬间,脸上就被糊了一团雪。 “哈哈哈!”王柯几人勾肩搭背,笑得见牙不见眼。 苗桂花他们也笑起来。 “你们完了!” 唐文风将妞妞放下,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就朝离自己最近的常武跑过去。 常武那叫一个冤,边逃边喊:“我没动手!” “你笑了就是同伙。” 常武哭笑不得,这也太不讲理了。 看他们玩得开心,唐文祖也有些手痒,叫上家里人加入了进去。 不过他们不仅没帮自个儿兄弟,反而还集火攻击唐文风一人。 追的唐文风抱头鼠窜,一个劲儿喊救命。 “大人,我来帮你!” 康子一个飞扑。 唐文风惨叫一声被他扑倒在地,气的想揍他:“你是来帮倒忙的吧你?” “没有啊。”康子一脸无辜,“我帮着你被唐五哥他们揍。” 唐文风:“......”这个下属是不能要了。 嘻嘻哈哈闹了一通,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冷,一个个搓着手跑进了屋,围着炉子缩成一团,看起来特别猥琐。 苗桂花怕他们受寒,煮了一大锅姜汤让他们一人喝了一碗,喝的他们脸都快皱成了风干橘子皮。 喝了姜汤又烤着火,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子时一过,苗桂花就把他们叫醒,将人赶回了屋。 唐文风他们困的走路都有点不利索,进了屋后爬上炕一头栽倒,裹着被子秒睡。 第331章 这不是昨天在山上青天白日拉屎那人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个也带上。” 苗桂花将一包点心放进篮子。 唐文风看塞得满满当当的篮子,撇嘴:“哪儿用拿这么多东西,一包点心都够了。” 他不喜欢唐家大房的人,真是一文钱给他们都嫌多。 “那不成。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不能落了人口舌,让人说你是非。”苗桂花将篮子递给他,“快去吧。” 唐成河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小子,人情往来你还能不知道?就知道在你娘面前耍宝。” 苗桂花瞪他:”动手动脚做什么?别给脑子打坏了。” “又不是豆腐做的。”唐成河笑道。 唐文风拎着篮子叫上砚台一起往外走:“我这脑袋就是石头做的,我娘也会心疼我会不会疼。” “臭小子!”唐成河回头看苗桂花,“都是你惯的。” 苗桂花嫌弃地挥手赶他:“说的像你没惯着他一样。” 唐成河没话说了,哼了声,背着手往外走。 三人到了唐家老宅这边,正好碰到唐成海带着妻子儿女来拜年。 “五叔,五婶。”唐文风叫了声。 “瞧瞧,瞧瞧,长得是越来越好了。”唐成海扭头和妻子说。 顾淑云笑着点头:“上次回来还瞧着有些脸嫩,这会儿子长成大人了。” “七哥!”双胞胎和唐桃喊道。 唐文风点了点头,应了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一个:“堂姐呢?” 唐成海两口子一共四个孩子,小女儿叫唐桃,中间一对双胞胎儿子,大的叫唐文棋,小的叫唐文书,大女儿叫唐雁,比唐文风大一岁。 “别提那丫头了,说着就来气。”顾淑云道:“我们给她相看的人家她不乐意,非得自己瞧,最后找了个临县的。每年都大雪封路,好几年没回来了。” “堂姐喜欢不就好了。而且离着也不算远,平日能回来就行。” “好什么好啊。”顾淑云可算是找着机会倒苦水了,“油嘴滑舌,没个正经营生。家里头好几个兄弟,还都没分家。嫁出去的大姑子小姑子还时常回娘家打秋风。”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到底是看上对方啥了?总不能貌比潘安吧。 “行了,你和文风说这些做什么。没得听你唠叨。”唐成海皱眉。 顾淑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说起来就停不住。你别嫌五婶烦。” “怎么会,一家人才说这些。”唐文风道。 顾淑云看唐成海,夸道:“你瞧,还得是读书人会说话。” 唐成海摇摇头笑了。 站在门口说了会儿闲话,两家人一起进了门。 唐成江坐在屋檐下抽旱烟,看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招呼了句,说道:“爹在堂屋里头烤火。” 唐成河和唐成海都和这个大哥关系不怎么样,点了下头就往堂屋走。 唐大牛身上裹着厚厚的旧棉衣窝在躺椅上,整个人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一双凹陷的老眼浑浊不堪。 “爹。”唐成河和唐成海两口子叫了声。 唐大牛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卡痰似的一声嗯。 “爷爷,新年好。”唐文风将手里拎着的篮子放到桌上。 双胞胎和唐桃也上去喊了声。 唐大牛眼睛直勾勾盯着唐文风,也不知道他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唐文风叫了人后也没什么话说,便搬了凳子坐到堂屋门口,盯着院子里的雪发呆。 砚台没进来,想着他们大人一家和这边关系不好,拜年用不了多久,就等在院子外面。 哪知道他安安静静站在那儿,还有人不长眼睛凑上来招他。 “我说,你这刀是真的还是假的?” 砚台比这人高出大半个头,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上坟那天躲在树丛里拉屎那人后,嫌弃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没接话。 “装模作样。”砚台不理他,这人偏偏还来了劲儿,追着他问,“我听说唐家七郎是举人老爷?他为什么没做官?是不是因为做生意经了商,上头嫌他一身铜臭味不要他?诶,你又是他什么人?我听说那些个官老爷背地里玩的特别花,不止找女人,还找......嗷!” 砚台收回脚,嫌恶皱眉:“聒噪。” “你......你敢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人捂着肚子趴在地上,一张脸疼得都扭曲了。 砚台连个眼神都没给。 “我可是唐文风的姐夫,你给我赔礼道歉!” 砚台这会儿终于给了反应,看了他一眼,嗤了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洪发财气的从地上爬起来就破口大骂。词汇之丰富,嗓门儿之嘹亮。 砚台听得不耐烦,脚下一动。 洪发财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踹自己,连忙往边上跑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 哪知道砚台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只是走到院子门口,用刀鞘拍了拍门。 坐在堂屋门口发呆的唐文风在听见洪发财的那声惨叫时就站起了身。 等听见他那一口气不带换的脏话时,眼皮子直跳。 他快步走到院子门口时,刚好看见砚台用刀鞘拍门。 “这人谁?”唐文风探身看了眼,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在山上青天白日拉屎那人吗?” “他说是你姐夫。” “我姐夫?“ 唐文风震惊了:“我怎么不知道?” 正巧这时候唐成河他们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 唐成海脸上是丝毫不遮掩的嫌弃:“唐玉霞的男人。招的上门女婿,就前两年。成亲时你不在,自然不知道。” 唐玉霞是唐成江的小女儿,唐文风得喊一声堂姐。 唐文风咋舌:“怎么找个这样式的?” 顾淑云低声道:“破锅配烂盖呗。你还指望能找个镶金边儿的不成。” 唐成海瞪她:“她再不对,你一个做婶子的,哪能这么说侄女。” 顾淑云拉着脸:“我又没说错。” 唐成海也不说话了。 唐文风看向自个儿爹,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唐成河眨了下眼,示意回去再说。 唐文风便明白过来,这里头肯定和他五叔一家有关系。 第332章 哟,瞧瞧,嫩出水咯~ 第三百三十二章 洪发财听着他们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嫌弃,气得脸红脖子粗。 但他才被砚台给了一脚,不敢招惹他,于是将矛头对准唐成海两口子。 “你说谁是破锅烂盖呢?” 顾淑云张嘴想说什么,被唐成海拉了下,退了回去。 没人理他,洪发财还越发来劲儿了:“见天儿瞧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你女儿倒是口金锅,还不是巴巴地送上门去给人糟蹋作践。我可听说了,大着肚子还得伺候公婆一家子,大冷的天手都冻烂了。啧啧啧,可怜的哟~” “你个小瘪三,老娘撕烂你的嘴!”顾淑云骂道。 洪发财阴阳怪气:“哟哟哟,还听不得人说实话了,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啊?” “小王八蛋......唐成海!” 顾淑云大叫一声。 唐成海一拳砸在洪发财脸上,骂道:“大过年的,老子不想理你,你非得招欠!老子女儿再不是,那也是你能说的?你算什么东西!” 洪发财的个头比唐成海稍微矮点,但块头却比唐成海大多了。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摔在地上,等回过神眼睛都红了。 “你个老不死居然敢打我!老子和你拼了!” 一直安静站在后面的双胞胎上前来,瞪着他:“你动一个试试?” “你......你们......”洪发财看着一脸不善的双胞胎,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以多欺少是吧?你们给我等着!” 他恨恨地转身跨进院子,扭过头用力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呸!一群操蛋玩意儿!” 砚台眉头一皱,握着刀的手抬了抬。 洪发财连忙脚底抹油,跟只兔子似的跑了。 唐文风看得啧啧称奇:“可真是什么人都有。” “谁说不是。”顾淑云接了句,随后推了把唐成海,气的骂他,“你不是还拉着我不让我招事吗?结果呢?你自己倒是好,直接上去就动手。” “那还能任由他继续满嘴喷粪骂咱们闺女不成?我家的闺女就是要骂就是要打,那也是我们家自己的事。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手画脚!”唐成海梗着脖子骂道。 “你还有理了?”顾淑云嗓门儿提高,“今天要是咱们儿子不在,文风他们也不在,就你一个人落单,你这老胳膊老腿儿打得过那小瘪三?当真是不知道亏字怎么写!” 唐成海不说话了。 “娘,别说了,让人看笑话了。”唐桃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不远处探头探脑的那些人。 顾淑云闭了嘴,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念叨:“我就说不过来,让桃桃他们把礼送了就行,你非得走这么一趟,平白给自己找气受。” “行了行了,你这老娘们儿说起来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唐成海不耐烦。 “说的像你还多年轻似的。”顾淑云翻了个白眼,又撇着嘴掐了把他的老脸皮,“哟,瞧瞧,嫩出水咯~” “你这人......”唐成海嘴角快绷不住了,虎着脸挥开她的手,“烦死了!” 唐文风他们一点不顾及唐成海的面子,一个个都快笑成一朵向日葵了。 两家人又说了会儿话,结伴同行了一段路后便各自回了家。 苗桂花坐在院子里给家里的几头老虎梳毛,看见他们回来问了句:“怎么去这么久?” “老五和洪发财吵了几句。”唐成河说道。 “怎么和他吵起来了?”苗桂花皱眉,“没吃亏吧?” “我们这么多人呢,更别说老五俩儿子也在,哪儿能让他吃亏。”唐成河说完,笑呵呵地搬了张小马扎坐到大头边上,“来来来,爷爷的乖孙,让爷爷抱抱。” 大头嗷了一声,把大脑袋放到他腿上。 “哎哟,这沉的,真壮实。”唐成河爱不释手地摸着大头有些粗硬的毛发。 “娘,唐玉霞怎么找了这么个人?”唐文风也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 这会儿没下雪,还出了点太阳,坐在院子里倒是不怎么冷。 唐成河笑:“你赶紧给这小子说说,憋了一路了。” 苗桂花好笑地拍了下唐文风:“平时那些事也不见你都好奇。” 唐文风心道,那些事又没什么意思,好奇了也没多少乐子。 “唐婉那丫头不是被镇上一家开醋坊的退了亲吗?你还记得不?前几年你回来的时候和你说起过。” 唐文风点头:“记得。” 唐婉去地里送饭,村里的无赖毛手毛脚想占她便宜。虽然让唐婉的二弟给赶走了,什么也没发生。但这事传到了订亲那户人家的耳朵里,那家人听了后觉得唐婉还没嫁进门就招惹是非,搞得自己名声不干不净的,以后真嫁进门,怕是还要连累他们一家的名声,便直接找上门退了亲。 这事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传的十里八村儿的都知晓了,弄得唐婉好一段时间不敢出门不说,后面也不好再说亲事。 “她被退了亲后,就一直没再动说亲的念头,老老实实在家帮着做活。玉霞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和她不对付。日子一久啊,两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偏偏还有人煽风点火,拿她俩做比较。说唐婉是自己不想嫁出去,玉霞是想嫁却嫁不出去。” 苗桂花将梳子上的毛扯下来,放进脚边的筐子里:“玉霞也是个傻的,旁人说就是了,理他们做什么。偏偏她想不开,赌气找了洪发财。” “大伯他们就这么同意了?”唐文风抱住拱过来的包子,拍了拍它的脖子。 “哪儿能啊?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女儿,哪有眼睁睁看着闺女嫁给这种烂人的。” 苗桂花压低声音:“还是玉霞自己作的。你二堂哥四十岁办了一下,她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和唐婉照例吵了一架,然后气的喝多了。喝多了就算了,哪里知道她爬到文书那孩子的床上去了。” 唐文风差点一把揪下包子脖子上的毛,压着声音不敢置信:“文书床上?!” 第333章 还说呢,不都怪你带的好头。 第三百三十三章 苗桂花点头:“文书和你一个德行,一杯倒。” 唐文风囧,怎么说着说着还嫌弃上他的酒量了? 苗桂花看他表情乐出声:“他啊,喝了酒后昏昏沉沉的,你二堂哥就让他上侄子那屋睡会儿去。结果等你五婶煮了醒酒的汤送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玉霞也躺在床上,还抱着文书。” “不对啊,按照五婶的性子,就算撞见这场面,也不会声张的。”唐文风疑惑。 “可不是。”苗桂花道:“但偏生就这么巧。你大堂哥的孙子跟着进去了,看见两人躺一张床上,咋咋呼呼就跑去找他爹,嚷嚷着说小叔叔和姑姑睡在一起了。哎哟,当时那个场面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全都知道了。好些还想去看热闹,被你二堂哥他们赶走了。” 唐文风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苗桂花继续说道:“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但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你大伯就松口同意了玉霞和洪发财的事,但要求洪发财上门。洪家五个弟兄,没分家不说,还全是好吃懒做的主。洪发财哪有不肯的。隔天就收拾东西上门了。” 唐文风问:“五叔五婶那边没说什么吗?” “气都快气死了。”苗桂花拍拍小黑煤炭,让它挪位置,换了一头小老虎过来让她继续梳毛,“因为这事,文书说好的亲事吹了不说,连着文棋和桃桃到现在都没人敢上门说亲。” “不对啊。”唐文风算了算,“双胞胎就比我小两岁,怎么快三十了才说亲?” “还说呢,不都怪你带的好头。”苗桂花故作生气地横了他一眼,“家里的孩子都拿你当榜样,一个个的,成亲是越来越晚。别人家的这个年岁都当爹当娘了,就咱们家的,还孤家寡人一个。” 唐文风表示自己很冤枉,他也没让这些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学他啊? “对了,娘,那唐玉霞成亲后,和唐婉还吵吗?” “吵啥吵啊,洪发财上门还没一个月,唐婉就嫁县里去了。”苗桂花梳毛的手顿了顿,“说起来,她嫁的人你还认识。三朝回门那天,他还特意拎着东西上咱家来了一趟。” “嗯?我认识?”唐文风惊讶,“不会是梁连吧?” “那不能,梁家那样的人家门槛太高。”苗桂花道:“叫常勤,也是县学的。” 唐文风回忆了许久,终于想了起来。 他十来岁刚进县学时,当时领着他去登记领物品的一位师兄。 不过两人也只有几面之缘,谈不上熟。 所以这人为什么会特地带着东西来他家? 看他表情,苗桂花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你俩不熟?” 唐文风摇头:“话都没说过几次,点头之交。” “幸好幸好。”苗桂花道:“当时他送东西来的时候,我给双倍回回去了。” “不用担心,下次别收就行。” “好。” ***** 初二那天,好些外嫁女回娘家。 唐文风带着妞妞在院子里堆雪人,听见外头闹哄哄的。 “七叔,看热闹。”妞妞伸手要抱。 “你还知道看热闹呢。”唐文风拍了拍手上的雪,好笑地将她抱起,大步走到院门口。 外头大路上,一群流着鼻涕,裹得跟个大粽子的小孩儿嘻嘻哈哈追着马车跑。 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往外扔了好些油纸包着的糖。 小孩儿欢呼一声,你一个我一个的捡起来,剥开油纸将糖放进嘴里,甜的眯眼笑出豁了口的牙。 “那是谁?”唐文风问道。 刚去老房子那边拔了几棵大白菜回来,准备中午吃的徐香草看了眼:“喔,就是唐婉的夫家。” “那个常勤?” “诶。” 徐香草看他:“你要出去?” “妞妞说要看热闹。”唐文风道。 徐香草笑了:“那你们去吧,记着时间回来吃饭。” “大人!”正巧这时候王柯康子他们拎着背篓跑来。 “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唐文风看他们手里还拿着锄头和柴刀。 王柯道:“婶子说山上应该还有冬笋,我们想去挖挖看。” “七叔!挖!”妞妞眨巴着大眼睛。 “不去看热闹了?” 妞妞用力摇头。 “行行行,咱们也去挖冬笋。”唐文风道。 原本跟着唐文风的砚台脚步一转往回走:“既然你们几个一道,我就不去了。” 有王柯他们在,除非来个妖怪,要不然应该是抓不走他们大人的。 “砚哥,一块儿呗。” “你们去吧,我回去补补觉。” 知道砚台觉轻,晚上都睡不踏实,王柯等人也不劝他了,还让他赶紧回去睡。 唐文风甚至特意和徐香草说了声,到了饭点要是人还没醒,也别去叫他,让他睡他的。 徐香草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 上山要从唐家老宅门前经过。 唐文风他们从外头路过时,听见大敞着门的院子里传出谈笑声。 看来大房这边对这个女婿很满意。唐文风心道。 “昨个儿夜里还下了雪,你们还上山去啊?”在自家院子里整理草药的潘瞎子招呼道。 “潘爷爷!”妞妞在唐文风怀里往上一窜一窜的,笑着大声喊。 “诶诶,小乖乖。”潘瞎子乐的牙都露出来了。 “去挖点冬笋,要一起吗?”唐文风走到院子边。 潘瞎子家的院子不算太高,就这么站在外头也能和他搭话。 “我就不去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不利索咯~”潘瞎子摆摆手。 唐文风道:“那我们等会儿挖到了给你送点来。” 潘瞎子乐呵:“那感情好。” 离开这里后,康子小声问:“这就是潘福海潘公公?” 王柯一手搭着他的肩:“怎么?觉着不像?” 康子老老实实道:“瞧着就跟普普通通的乡野郎中差不多。” “人老成精,你也不看看他活了多大岁数了。要是还能让你轻易看出来,他也不会成功躲了这么多年。”王柯道:“再说,能在先帝手下活下来,还成了心腹,能是简单的人物?” 康子点点头,有道理! 第334章 大人快看,一只五彩斑斓的鸟! 第三百三十四章 挖冬笋得找地面有缝的,有很大可能是下头有笋,把土顶开的。 妞妞站在唐文风脚边,用着吃奶的劲儿挥了几下小锄头,地面就破了点皮。 她呆呆地看了看被小锄头磕破了一点的地面,又抬起头看唐文风,委屈扁嘴:“七叔......” “来来来,锄头给七叔,我来挖,你来捡好不好?”唐文风伸手拿过快比她高的锄头。 “好!”妞妞用力点头。 等着捡笋的妞妞看唐文风一连挖了四处地方都没有,小声说:“七叔,你不行呀。” 唐文风尴尬:“下次一定有,一定有。” 妞妞决定继续相信七叔。 等把第五个坑刨开,看见下头露出的尖尖,唐文风激动的都想亲它一口,他的信用好悬保住了。 妞妞欢呼着蹦蹦跳跳,啪啪啪鼓着掌:“七叔好厉害!” “那是。”唐文风将土刨了刨,抓住笋尖摇了摇,将其一把提起扔到妞妞脚边。 妞妞欢天喜地捡起来,还特地跑到不远处的王柯等人面前逛了一圈,小嗓门儿亮堂的:“七叔挖到的!” 王柯他们非常给面子的夸道:“真厉害啊!” 妞妞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迈着小短腿跑到背篓边,将那颗来之不易的冬笋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快到中午时,翻了半个山头的一行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还是得挖春笋,以前我们和大人去挖春笋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那真的漫山遍野都是。”王柯手里拎着一把小锄头,一边走一边和康子几人说着他们以前在宁州,在凉州的事。 被王柯描述的春笋各种吃法馋到的康子睁大眼睛:“春笋是什么时候挖?咱们要在这儿待一个月,能赶上趟不?” “三月份。”王柯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脑瓜子,“咱们那时候还在路上。” 康子瞬间蔫儿了。 唐文风抱着打瞌睡的妞妞:“等回京城,可以上京郊山上挖。” “诶?王哥不是说三月份吗?“康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咱们就算路上走快一些,也得四月才到京城。” “三到五月都能挖。”唐文风道。 康子瞪眼:“王哥!” 王柯笑嘻嘻的:“我又没说谎骗你,你问几月份挖春笋,我只不过如实回答三月啊,又没说只能三月份挖。” 单纯的康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听完他的话,还点了点头,觉得说的没错。 王柯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在安静无声的山林飘出去老远。 康子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取笑了。气的抄起柴刀就要动手。 王柯哇哇大叫着往前跑。 唐文风一脸嫌弃地摇头:“两人加起来五十好几的岁数了,幼稚。” 严肃眼睛一亮,突然回头指着上方:“大人快看,一只五彩斑斓的鸟!” “哪儿呢哪儿呢?”唐文风连忙转身,四处张望。 严肃噗嗤一声笑出来。 唐文风磨了磨牙,一脚踹过去:“皮痒了是吧?” 严肃往旁边跨了一步,躲开这一脚,笑道:“不是你说幼稚的嘛,我就试试看。” 唐文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大人大人大人!” 打闹着跑远的王柯和康子一脸兴奋地跑回来,两眼仿佛都在发光。 “快走快走,山下有人吵起来了,咱们赶紧看热闹去。” 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了这话,一个个加快脚步下了山。 下山后经过潘瞎子家门外,唐文风喊了几声,没人应,便让严肃直接将冬笋从院墙这儿倒了一些进去。 倒完笋子,一群人快步往吵得震天响的方向赶去。 “诶?这不是......”唐文风走着走着发现不对,“这不是老宅那边吗?” 他们上山的时候,唐家老宅里头不还有说有笑,一派和和气气。怎么这会儿吵得房顶都快掀了? “啊?那咱们还去看热闹吗?”康子迟疑。 这是大人的大伯家,他们兴冲冲跑去看热闹是不是不大好? “傻啊你,看不出来大人家和他大伯家关系不好吗!”王柯用胳膊夹着他的脖子,小声说。 康子委屈:“我又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王柯拍拍他的胸口,“把心放回去,跟着咱大人放心大胆的看。” 康子使劲儿点头:“好嘞。” 他们从山上赶下来,到底是迟了一步,看热闹的最佳位置已经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在唐文风他们这批人个头都不矮,站在后头都能瞧见。 唯一的矮个子妞妞也被唐文风举了上去,跨坐在他肩膀上,两条腿搭在他身前,视野极佳的妞妞抱着他的脑袋高兴地直乐。 “你个不要脸的婊子!我说那天我喝多了怎么会跑到书勤的屋里去睡,感情都是你这个贱人设计的!” 唐玉霞疯了似的指着唐婉的鼻子骂,好几个人拉着她都拉不住。 “怎么回事?怎么又和唐婉扯上关系了?”唐文风好似自言自语。 前头有人听见声音,回头见是他,以为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不知道这事,便热心地和他解释起来:“那年你二堂哥唐文贵四十不是请客嘛,唐文书醉了后,唐文贵就让他上唐书勤屋里睡会儿去。然后唐玉霞不知道怎么的也去唐书勤屋里了。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人正搂一块儿呢。” 唐文风配合地作出震惊的表情,大大满足了这位大叔的诉说欲望。 “就刚才,唐玉霞突然冲进院子,扯着唐婉的头发好一顿骂,说她为了嫁到县里不择手段,装乖卖巧,别人以为她是个温柔性子,实际上是个蛇蝎毒妇。还说她连小孩子都收买了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喔,对了,那个小孩儿,好像就是你大堂哥的孙子。唐玉霞之所以知道这事,也是这小子说漏了嘴。”大叔道。 唐文富的孙子? 唐文风愣了下,想起他娘苗桂花说的,当年唐玉霞和唐文书喝多了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事是被他大堂哥的孙子嚷出去的。 如果这小子真是被唐婉收买的......嚯,这女人的心思当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一如既往的深沉。 第335章 你快说啊!快说啊!是不是?到底是不是?我明明听见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唐玉霞还在不停辱骂唐婉,挣扎着想要再动手。程雪荷和齐巧儿两个当嫂子的拼了命拉着她,都快拦不住不说,还不小心挨了她几下,疼得想骂人。 唐成江黑着脸骂:“赶紧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拖进去!” 程雪荷和齐巧儿苦着脸,心道你倒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轻巧,没见着你闺女跟疯牛似的拉都拉不住? 唐婉捂着被打得通红发烫的脸,泫然欲泣地依靠在常勤怀里,另一只手放在小腹,哽咽着说:“五姑你好没道理,你自己喝多了走错房间,怎的怪到我的头上?我还能将你打晕了送进去不成?你也不看看......”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腰身滚圆的唐玉霞。 唐婉话虽然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在场的人都领会到了。 “这唐玉霞一个人快抵得上唐婉两个,别说唐婉柔柔弱弱搬不动她,就是换个汉子来,没两把子力气也怕是不容易搬动这个块头,还喝醉了的人。” “我家那口子过年那天喝高兴了,还是我和儿子一块儿把她弄进屋的,她还没唐玉霞壮实。” 听着围观村民的话唐玉霞那真真是气的两眼一黑。 她就知道唐婉这个小贱人惯会扮柔弱装可怜博取同情心。 “谁知道她是怎么把我弄进去的?我以前也不是没喝多过,怎么从来没进错过屋?”唐玉霞大声道。 唐婉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怎么把你弄进屋?再说了,谁不知道你恨嫁,连洪发财那样的人都入的了眼。” 她咬了咬唇,似是被骂的太狠才口不择言,说完便一脸懊悔地垂下眼帘。 “你......”唐玉霞看家里所有人都一副是她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厌烦表情,委屈的不行。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这个女儿还比不上唐婉这个孙女,爹娘爷奶都喜欢她,都偏心疼爱她! 就在这时,她余光无意间扫到围观人群后方的唐文风,眼睛瞬间一亮。 提高嗓门儿道:“你们总是觉得唐婉好,觉得她不争不抢,那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嫁到县里,嫁进常家的吗?” 嚯,说起这个他们可就感兴趣了。谁不想让自家闺女嫁个好人家。 见所有人都看过来,唐玉霞哼了哼:“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唐婉之所以能嫁进常家,是扯了唐文风这面大旗。” 安静看热闹吃瓜的唐文风顿时一脸懵逼。 什么鬼?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他身上了? 唐玉霞看向常勤,大声说着:“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大房一家和二房的关系并不好。早些年的时候,我爷奶更是问二叔家要了断亲钱。不然,你以为我二叔家为什么能住上那么大的宅子,而我们一家还得守着这个破旧老宅?就是因为唐文风压根儿不理我们。” 常勤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曾经对自己说起唐文风这个七叔对他们家有多好的唐婉。 “你骗我?” 唐婉眼神慌乱,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手帕:“我......” “你要是不信我说的,你可以自己问问唐文风!”唐玉霞抬手一指。 所有人顺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 驮着妞妞的唐文风面对众多目光尴尬一笑。 吃个瓜结果变成瓜中人,以后再也不吃瓜......算了,有热闹还是要看的。 常勤看见唐文风,眼睛一下子睁大:“唐师弟!” 唐文风笑着点了下头:“常师兄。” 常勤松开揽着唐婉的手臂,快步走向唐文风。村民们看他过来,还非常善解人意的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前。” “咱们许久没见了,有空喝一杯吗?” “呵呵,我酒量不好,一杯就倒。” 常勤笑着说:“那改日请你上县里的茶楼吃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唐文风很想说,我和你不熟,你走开! 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无奈又无趣,哪怕再不喜欢,也得留三分薄面。 “好啊。” 唉。唐文风心里叹气。 唐玉霞眼看众人的注意力从唐婉身上被引走,傻眼的同时怒上心头。 她左右看了看,瞧见了和小伙伴挤在一起的小侄孙。 立刻趁着程雪荷和齐巧儿放松时,一把甩开她俩,大步走到小侄孙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前拖。 “你快告诉他们,那天是不是唐婉故意叫你进去的?快说!你快说!” 因为太过急切,唐玉霞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凶。 小侄孙年纪还大,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不停挣扎着想跑,还拿脚去踹唐玉霞。 “你快说啊!快说啊!是不是?到底是不是?我明明听见的!”唐玉霞状若疯狂,使劲儿扣住小侄孙的肩膀用力摇晃。 周围人都被她吓住了,好一会儿程雪荷她们才想着上去。 “玉霞你快放开他,你吓着他了!” 唐玉霞咬着牙,瞪着满是血丝的眼:“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扔进大河里冻死你!” “哇!是姑姑!”小侄孙吓得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姑姑给我糖,让我跟着五奶奶进去,然后去找爷爷的!我错了,我不该吃糖!呜哇!” 小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通红,眼看着要哭背过气去。 唐玉霞终于满意,松开了他,得意地抬起头看向表情惊慌失措的唐婉。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柔弱的唐婉,不敢相信她竟然真能作出教唆小孩儿陷害自己亲姑姑的事来。 被人通知过来的唐成海一家没听到之前的话,只听见了小孩儿嘴里的指认。 顾淑云当即大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大步上前,一巴掌掴在唐婉脸上:“丧良心的小贱人!” 要不是那小子把这事嚷嚷出去,她儿子也不至于被女方退了亲,到现在没人敢上门说亲就算了,还连累另外的儿女。 这一巴掌那叫一个结结实实,直接打破了唐婉的嘴角。 第336章 诶~那你可错了,这次可真是够新鲜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唐婉看着所有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知是惊还是怒,身体颤抖起来。 修剪精致的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她心跳加速,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应对之法,最后身体一软,两眼一闭,往地上摔去。 程雪荷和齐巧儿急忙伸手接住她。 虽然有些震惊这个女儿心思多,但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生,程雪荷还是很疼爱的。 “五婶,好好说不行吗?做什么非得动手?婉儿还怀着身子,这要是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好好说?”顾淑云本来动手打了人还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冲动,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家人,还是自己的亲侄孙女。 可现在听着程雪荷话里的责怪,她当即冷笑一声:“管生不管教,你不会养孩子我这个做长辈的来帮你教训!” “我怎么不会养了?”程雪荷不忿。 ”你会养?你会养就是养出这种祸害自家人的丢人玩意儿?也亏的不是我的闺女,这要是我生的,我自个儿都没脸见人!”顾淑云狠狠啐了口。 她是真的气狠了。枉她一直觉得唐婉这姑娘斯斯文文的性子好,还让自家闺女和人学着点,别一天天跟个野丫头似的那么跳脱。 现在可真是庆幸闺女没学她的。 这哪儿是性子好,这根本就是阴着坏! 她就说呢,文风那小子对弟弟妹妹还有侄子侄女大多都有个好脸色,怎么就偏偏冷着唐婉和唐玉霞这俩。想她还曾经在家里和她男人说过这事。 感情他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还没他一个小辈会看人。 这俩一个憋着阴招,一个明着使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雪荷不服气,还要再说,却被婆婆苗翠兰狠瞪了一眼:“还嫌不够丢人?赶紧把人弄进去!一天天的,就没一个省心。” 程雪荷有气没地儿撒,冲儿子吼道:“还杵在那儿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接你姐姐一把?” 唐书鸿嘴角抽了抽,顾不上安慰委屈的儿子,顶着一干人炙热的目光,硬着头皮过来把他姐姐抱起来,逃也似的快步进了屋。 小孩儿哭了一阵不哭了,左右看看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颠着小短腿追上他爹。 当事人之一晕了,还剩下一个唐玉霞,跟只斗赢了的公鸡一样昂着头,神气的不得了。 苗翠兰现在是越看这个女儿越不顺眼,长得不像她就罢了,还蠢钝如猪。 她都后悔当初让洪发财上门了,使点银子把这对糟心玩意儿支出去得了,做什么留在家里。现在倒是好,搅出一堆乱子。 真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还追来讨债! 就在这时,唐玉霞还故意高声喊道:“侄女婿,你媳妇儿晕了,你还不去关心关心?” 苗翠兰捂着心口,恨不得也当场晕过去了事。 常勤正找唐文风说话,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的笑僵住。 有一搭没一搭回着他的唐文风赶紧说道:“你快些看看我那侄女吧,别出什么事。” 见他这么说,常勤只能道:“那为兄明日再上门叨扰。” 唐文风干笑点头。都知道是叨扰了,你还上门?离远点,有点距离感不好吗? 等到常勤进去,苗翠兰用力扯过唐玉霞,虎着脸拉着她进了屋。 院门被重重关上,人也走了,热闹没得瞧了。 村民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只不过耳力好的,还能依稀听见他们在议论唐家大房的事。 唐文风吐出一口气:“走吧,咱们也回去了。” ***** 回到家,唐文风发现潘瞎子居然在这儿,正和他爹坐在屋檐下,有说有笑的抽着旱烟。 看见他从外头进来,唐成河连忙将烟枪往背后藏。 “我都看见了。”唐文风走过去摊手。 “我这才抽了没几口。”唐成河试图蒙混过关。 唐文风皱了下鼻子:“离着老远我都闻见味儿了,还才抽了没几口?” 唐成河不舍得将烟枪放他手里:“给我收好啊,可不许丢了,这杆烟枪我用好几十年了,老好用了。” “您再抽的这么勤,我就给它扔大河里头去,让您想找也找不见。”唐文风说完又看向潘瞎子,“您也是,少抽点儿。” 潘瞎子笑了笑,将烟枪放下。 凭什么就收他的烟枪?他不服! 唐成河瞪眼,嘴唇蠕动了几下,想骂一句不孝子,就见苗桂花从灶房里走了出来,瞬间把涌到嗓子眼儿的三个字又吞了回去。 “该!” 苗桂花笑他:“让你见天儿当饭那么一天照三顿的抽。就得有人治治你。” 唐成河没好气地拉长个脸。 苗桂花懒得理他,问唐文风:“挖到笋子了?” “跑了半座山才挖到一背篓。” “能挖这么多不错了。” 苗桂花让大儿子把背篓提到井边:“等会儿剥出来切成片给你们炒肉吃,鲜得很。” 这句话她是对康子几人说的,知道这几个娃子以前没来过。 康子他们自告奋勇地举手:“婶子,我们也来剥壳。” “行行行,都是勤快孩子。”苗桂花乐呵。 唐文祖走过来接过妞妞放在地上,顺嘴问道:“老宅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我们搁这儿都听见闹哄哄的。我想去看看热闹,娘不让我们去。” “唐玉霞和唐婉闹起来了。”唐文风道。 唐文祖撇嘴:“她俩吵架不稀奇,唐婉没嫁去县里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听见他们家鸡飞狗跳的。不新鲜。” 幸好没去看热闹,不然纯浪费时间。 “诶~那你可错了,这次可真是够新鲜的。” 唐文风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唐文祖他们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真假的?” “看她心虚的装晕,这事哪怕不是十成十,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装晕?!”蹲在井边剥笋壳的康子震惊脸,“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文风笑而不语。 要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能说是因为小时候就看透了唐婉这人吗? 年纪不大点的时候,就敢推人下河,还装的若无其事。就她这个心理素质,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气晕过去? 第337章 不会聊天其实你可以不用开口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第二天上午,砚台让严肃和赵齐留下,带着懈怠了几日的王柯一行出门找地方训练去了。 唐文风闲的慌,把弓翻了出来,和严肃赵齐二人比赛十发箭加起来谁的环数最大。赌注是他娘做的蘑菇酱。 苗桂花被儿子启发后,加之家里又开着美食铺子,偶尔闲置在家时,就会不停琢磨新的吃食,或者调整原来的吃食的味道。 所以如今的蘑菇酱可不是最初版本,是已经升级过两版的全新口味。 咸辣鲜香,浓郁扑鼻。实乃下饭利器。 今早吃早饭的时候,王柯这几个家伙就着一罐蘑菇酱干掉了一大锅饭。 还耍乖卖巧的问苗桂花有没有多的,等他们回京城多带些走。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人如此捧场,苗桂花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还有还有,若是不够,她到时候可以再做。 “大人准头越来越好了。”严肃看唐文风一连四发箭都正中靶心,不由感叹。 唐文风笑着转了下弓,道:“这可是能救命的技术,可不得准一点。” 话音落,赵齐松开弦,箭支射出去,扎在七环。 “得,我垫底了。”他摇头叹了口气,让开了位置。 “也没准儿。”严肃站过去,抬起手臂,“我俩就差着四环。” 赵齐哭笑不得:“四环对我来说就是跨不过的鸿沟。” 严肃大笑着拉动弓弦。 正要松手射出去时,他猛地回头转身。 唐文风和赵齐看他的反应,也跟着往院门口看去。 常勤走到院子门口,刚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就看见一人手里握着把搭了箭的弓瞄准自己,惊吓之余后退一步,吞了吞口水。 他看向那人旁边的唐文风:“师......师弟......” 严肃瞧见是他,又转过身去,松开了手指。 箭支咄的一声扎在他们自制的靶子上,尾羽随着震颤晃了晃,十环。 赵齐黑线,先前四环是鸿沟,现在差开七环,这怕不是天堑。 唐文风将手中的弓交给赵齐:“常师兄。” 常勤看见他方才的举动,眼神闪了闪,抬脚跨过门槛,将手中拎着的东西递上:“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莫嫌弃。” “破费了。”唐文风点头。 严肃走过来,接过常勤的礼,便一语不发的跟门神似的站在唐文风身后。 “这是该有的礼节,照理说我还得随着婉儿叫你一声七叔呢,哪里当得破费二字。” 唐文风眼角抽了下。想要反驳,却发现是事实,压根儿没办法驳。 “先进去坐坐吧。” 常勤点点头,跟上。 严肃嫌弃地将手里的礼塞给赵齐:“就这么点不值钱的破东西,还得咱们备上双倍的礼返回去,亏大发了。” “唉,谁让咱们大人和他沾亲带故呢。”赵齐摇摇头,抱着弓箭和礼品进了屋。 堂屋里,唐文风毫不在乎形象,搬了张小凳子坐到炉子边,还拿火钳捅了捅炉子里的炭,让火烧得更大。 常勤看了看另一边的椅子,迟疑了会儿,还是抬脚坐在了小板凳上。 见唐文风半天不说话,只顾着翻动搭在炉子上面的铁板上的红薯,常勤想了想,感叹:“师弟如今在京中可是过得神仙自在,不像我等,还得终日为了那黄白之物奔波。” 唐文风终于将眼睛从红薯上移开:“师兄这话说的,人活在世,谁不是为了那几两碎银劳心劳力。毕竟是个人都得吃饭。” 常勤心里呵呵,你就装,你给我继续装。 “劳心劳力也是得分轻重。要不怎的有些人挣银子轻松的就跟在水里捞河虾一般,有些人拼搏半生不过将将温饱。” “诶~师兄此言差矣。” 常勤:“喔?” 唐文风道:“这在河里打捞鱼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襟危坐等着他发表高论的常勤:“......”重点是鱼虾吗?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 唐文风还生怕他不信,用力点着头:“我亲自捞过,有经验。“ 常勤:“......”有经验?有什么经验?捞鱼虾失败的经验吗? 他深吸一口气,将鱼虾丢出脑海,再度开口就直白了不少:“十年寒窗苦读,却名落孙山,为兄当真是极为不甘。” 唐文风惊讶:“师兄还未考中举人吗?” 常勤:“......”不会聊天其实你可以不用开口的。 唐文风继续道:“幸好当年我参加科举的时候运气好。” 常勤:“......”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直到被送出唐家,手里拎着回礼的常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明明他是想借唐文风的势在县衙谋个职位的。 他有次无意间听见梁连和人聊天时说起唐文风在京中为官,所以他故意认识唐婉,娶了唐婉。就因为唐婉有意无意间透露出唐文风这个七叔有多疼他们这些个侄子侄女。 昨天那场闹剧让他知晓了唐婉的满口谎言,所以今天他才迫不及待上门,想要亲自问唐文风要个关系。 哪知道聊了一通,他脑子里就记住了鱼虾,什么正事都还没说出口,就莫名其妙被请出来了。 常勤瞪着手里拎着的回礼好一会儿,才愤愤地离开。 院子里,隔着门缝看着人走远的严肃快步回堂屋:“大人,人走了。” “真是麻烦。”唐文风心累。 赵齐捡了一个瘦小的红薯从中间掰开,金黄的肉看得人嘴馋:“大人,他是想来让你给他通通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唐文风点头:“嗯哼。” “奇怪,大人你在朝为官的事,除了婶子他们,整个县城知道的都不多。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 赵齐咬了一口烤红薯:“那大人你要帮忙吗?” “帮?怎么可能帮。”唐文风嗤了声,“我要是会帮,那也先顾着我五哥他们,哪里会理他一个外人。” “就是。”把打瞌睡的妞妞哄睡后,从屋里过来的唐文祖接道。 唐文风笑:“你想不想当官?如果想,我应该还是有两分面子的。” “不要不要。”唐文祖连连摆手,“我就不是那块料。” 看他避之不及的模样,唐文风三人哈哈大笑。 第338章 我就说你是个没本事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唐玉霞在唐家老宅闹得那一场,直接将唐婉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初四当天晚上,唐婉就闹着让常勤回县里。 常勤前面娶了两任妻子都没能留下一儿半女。第三任娶了唐婉,也是到年前才传来好消息。 常家上上下下对唐婉肚子里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宝贝的不行,常勤自然也重视。 虽然很生气唐婉骗他,但有什么事,也得等到孩子出生后再解决。 所以哪怕常勤还想再去找唐文风忆忆往昔,攀攀关系,也拗不过大吵大闹,嚷嚷着肚子疼的唐婉。 夫妻二人连夜离开唐家老宅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唐玉霞。 她虽然是长辈,得唐婉叫一声姑姑,但实际上两人年纪差的并不大。 从小到大被唐婉压一头,终于扳回一城,唐玉霞只觉得空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可惜没等她高兴太多久,苗翠兰就让她收拾收拾,和洪发财搬出去。 唐玉霞哪里肯。 她是个懒的,不喜欢做活,洪发财比她还不如,整天捧着两只手四处溜达,什么也不做,到点回家吃饭。 他俩要是搬出去,以后家里岂不是就得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她是疯了才会答应。 “你不搬也可以。” 苗翠兰道:“每个月往家里交钱,也不要你交多了,你们两口子一个月就给八十文。还有,从今往后,你们的衣服也必须得自个儿洗,住的屋子也自己收拾。如果同意那就留下来,可以不用搬出去。如果不同意,那就赶紧走。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过年过节也不要你半点礼。” 唐玉霞想硬气地说搬就搬,可一想到搬走了没有落脚的地方不说,还得操心三餐。这硬气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黑着脸嗯了声,说了同意。 苗翠兰看她:“既然同意了,那以后就自个儿老实点。要是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别怪我这个做娘的不给你留脸面。” 等苗翠兰一走,唐玉霞就在屋子里摔摔打打,一通乱骂。 ***** 唐婉回到常家后,还没想好要如何组织语言告诉常勤自己是有苦衷的,不是故意骗他的,就看见常勤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带上枕头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唐婉快步追上他。 常勤回头看她:“我暂时没办法和一个用谎言嫁进常家的妻子共处一室。” “我有哪句是谎言?”唐婉转到他面前,“是唐文风不是我七叔?还是我不是他侄女?” 常勤道:“是你,是你含糊其辞,让我以为唐文风对你,对你们家好成一家人。” “你也说了是你以为,我并没有这么说过,你又凭什么说我撒谎?”唐婉振振有词道, “你可当真是是让我刮目相看。”常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你让我误以为你们家和唐文风关系好,你以为我会娶你吗?你以为你一个农户出身能嫁进我们常家吗?” 唐婉被他的话刺到了自尊心,丢开了多年伪装的温柔贤淑,扯着嗓子道:“你还看不上我?我农户出身的又怎么了?你以为我就看得上你了?你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考了这么多年没考中举人就算了,手上连个挣钱的营生都没有,这么多年全靠家中爹娘接济,你可真是够能耐的!” 常勤也被她的话戳中痛脚:“我没有挣钱的营生?我就算没有挣钱的营生,那我也是秀才,每个月领着补贴。不知道比你这个连嫁妆都拿不出手的女人强多少!你花着我家的钱,吃着我家的米,你倒是嫌弃上我了?谁给你的脸!” “常勤你个王八蛋!” 唐婉尖叫着伸出手去打他。 常勤手上抱着被子和枕头,没法还手的情况下让她捶了好几下,眼角下面还被抓破了。 疼痛让本就火大的常勤越发恼怒,将被子和枕头往地上一扔,就和唐婉动起手来。 唐婉怀着孕,力气也比不上常勤,没几下就被常勤抓住摔到了床上。 常勤摸着满脸的血口子,气的双眼充血:“你个泼妇,我要休了你!” “你休!你有本事休!”唐婉从床上爬坐起来,摸着肚子肆无忌惮,“你有本事休了我,我立刻就喝药把孩子打掉!让你常家断子绝孙!” 常勤的大哥没有儿子命,娶了一房正室,又纳了五个姨娘,生了八个女儿也不见个带把儿的。 常勤更是没用,娶了三个媳妇儿,才在唐婉肚子里开花结果。 知道唐婉怀孕后,常父常母立刻去寺庙拜了拜,求了签。签解出来后,说唐婉这胎一定是儿子。 若是她当真把孩子打掉,常勤绝对会被他爹娘好一顿臭骂,很可能还会被断了他手中的月钱。 空有个读书人的名头,却只能靠着爹娘接济,常勤哪里敢得罪他爹娘。 唐婉看他这般,不屑地笑了声:“我就说你是个没本事的。” 常勤咬着牙,指着她道:“你最好祈求菩萨保佑,你肚子里这个是儿子!不然你就等着好看吧!” 唐婉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摸着肚子。 常勤捡起地上的被子和枕头,重重摔上门去了书房。 昨晚上常家上上下下都听见了夫妻俩吵得震天响,但想着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年纪都不小了,他们去插手不好。于是一个个都忍着没动。 结果早上吃饭的时候,看见常勤那张花里胡哨的脸,常家一家子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 “你这是怎的了?”常母是心疼小儿子的,看着他那张脸眼泪都快出来了,伸出手想要碰碰。 常勤躲开她的手,低下头闷声道:“没什么。” 常母见她不愿意说,又看向唐婉,语气里带了不满:“你们昨晚吵架还动手了?” 唐婉喝着补汤:“是啊,你儿子还动手打我了,还把我摔床上。” 正要质问唐婉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的常母噎住,好一会儿才问:“肚子没什么事吧?” 唐婉看了眼常勤:“有点不舒服呢。” 常母立刻急了,叫来管事:“快些去请大夫。” 唐婉对看过来的常勤一挑眉,那意思,看见没,我肚子里的可比你重要多了。 常勤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第339章 你如果愧疚难当真要寻死,起码报了仇再死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初八的晚上,唐文风裹着被子睡得正熟,突然被人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他老子唐成河。 “怎么了?”唐文风打了个哈欠,撑着炕坐起来,将被子裹好。 屋外头寒风呼呼的吹,跟鬼在叫似的。 唐成河道:“你大伯走了,赶紧穿上衣服,咱们过去一趟。” “嗯?谁?!”唐文风搓了把脸,怀疑自己没睡醒听岔了。 家里的房间不够,砚台和王柯跟着唐文风睡一个屋,好在炕比较宽,三个大男人也睡得开。 此时跟着坐起身的砚台和王柯直接听傻了。 不是说他们大人的爷爷撑不过大年吗?怎么没了的反而是他们大人的大伯? 唐成河坐到炕沿上,叹了声:“洪发财造的孽。大晚上和那些狐朋狗友喝了酒回来和玉霞吵架,两人吵着吵着就动起手。你大伯哪能看着女儿吃亏,就上去帮忙,结果让洪发财推倒了。年纪大了,又摔得狠,等到文富慌慌张张把潘瞎子请过来,人已经没气了。” 唐成海再几年就七十了,哪里禁得住大冬夜这么一摔。抬回屋里还没交代两句就咽了气。 洪发财闯了祸闹了人命,趁着唐家人注意力都在唐成海身上,卷了唐玉霞放在柜子里的一点钱,连衣服都没带一身就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唐文风打了个哆嗦,将捂在炕脚的衣服拽出来穿上:“爷爷知道吗?” 唐成河道:“没敢告诉他。” 唐大牛本来就不好了,说难听点就硬吊着一口气不愿意咽。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还白发人黑发人,怕不是得气的当场断气。 唐文风穿好衣服蹬上鹿皮靴,又取了兔皮帽戴上,这才跟着唐成河往外走。 苗桂花他们都在堂屋里等着,准备等会儿一道过去。 砚台让王柯继续睡,他快手快脚穿好衣服,跟去了堂屋。 见人到齐了,一行人关上堂屋,顶着风雪出了门。 今晚的雪下的有些大,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直接没到了脚腕子。 “明年夏天怕是不好过。”唐成河缩着脖子,声音随着呼呼的大风飘走。 走在他旁边的唐文风倒是听见了,张嘴想回一句,却被灌了一嘴的风雪,急忙把嘴闭上,往上拉了拉围巾,遮住半张脸。 离得近了,唐家人听见了隐隐约约响起的鞭炮声。 附近几家住户房间里都亮起了灯,想来是也听见了。 进了唐家老宅的大门,唐文风他们便听见苗翠兰的大骂声。骂声中夹杂着哭嚎,依稀听出是在骂唐玉霞是祸害,扫把星,死的怎么不是她云云。 一家子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唐文富和唐文贵兄弟两个刚才出门通知村里的所有唐家人,这会儿回来看见唐成河他们到了,连忙挨个叫着人。 “二叔,进去吧,外头冻得慌。”唐文富快走几步进了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苗翠兰的嚷骂终于停了下来。 家里只给准备了一口棺材,还是唐成海为唐大牛准备的,这会儿却给他自己用上了。 唐玉霞表情麻木地跪在灵前,头发被扯的乱糟糟,双颊红肿,应该是唐成海出事后挨了她娘的打。 看见唐文风他们来上香烧纸动也不动,跟尊雕像似的。 苗翠兰看她这副死样子就来气,起身就又想上去动手,被程雪荷她们七手八脚地拦住。 “洪发财还没找到吗?”苗桂花小声问。 苗翠兰和她是一个村儿嫁过来的,年纪大了,很多事看得开了,关系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不好,闻言擦了擦眼角,恨恨道:“没呢,也不知道这遭瘟玩意儿躲哪儿去了。文富说了,明个儿一早就去报官。死要见人,活要见尸,怎么都得把人找到出了这口恶气。” 苗桂花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苗翠兰点点头。 就在两家人聚在堂屋里小声说着话时,一直跪在地上不动弹的唐玉霞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起身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好一会儿,苗翠兰捂着晕眩的头尖叫道:“赶快去把她找回来!这么大的雪,又黑灯瞎火的,万一摔了得死外边儿!” 看唐文富和唐文贵两兄弟有些迟疑,唐文风叹了口气:“我去吧。大堂哥二堂哥刚从外面回来,怕是累了,还是歇歇的好。” 唐文富和唐文贵兄弟两个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他俩之所以不想出去找人,一个是心里还怨着唐玉霞,如果不是她赌气看上洪发财,他们爹今天也不会出事。另一个原因则是年纪大了,要知道他俩可比唐文风大了十几岁,体力着实不大行了,在外通知了一圈人确实很累。 “老七,我跟你一块儿。”唐文祖上前两步。 唐文风张嘴正要拒绝,说有砚台跟着就好,就听他爹说:“让老五跟着一道吧,多个人安全些。” “好。”唐文风点头。 ***** 出了院门不远,没了灯火,四周彻底陷入黑茫茫的一片。 三人也不知道唐玉霞往哪个方向跑的,只能艰难地弯下腰辨认着地面有没有脚印。 就这么一边找着脚印一边走,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 唐文祖震惊:“唐玉霞不会是想不开,准备跳河自......” “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三人就听见清晰入耳的落水声。 唐文风:“......” 唐文祖:“......” 砚台:“......” 等到三人快步跑到河边,隐隐能看见结了一层薄冰的河面被砸破了一个窟窿。 “我下去救人。”砚台将手中的长刀递给唐文风。 “下什么下,这么冷的天冻不死你。”唐文风挥手赶人,跑到旁边捡了一根冻死的竹子往窟窿里戳,一边戳一边大声喊,“唐玉霞,我们找到洪发财了,你不想亲手给你爹报仇吗?你如果愧疚难当真要寻死,起码报了仇再死吧。不然你这死的毫无价值!” 第340章 正常,我也不喜欢你。 第三百四十章 “奇怪?我这都戳到泥了,也没戳到人。”唐文风眉头皱起。 砚台道:“会不会是被水冲走了?” 唐文祖摇头:“不可能,这条河只有夏天汛期的时候水流才急。平时丢件衣服下水,都飘的慢悠悠的,更别说这么大个人掉下去了。直接沉底的可能性都比被水冲走大。” “她就是属秤砣的,一下水就沉底,也该被戳到了啊。”唐文风万分不解。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响起一道鼻音颇重的声音:“我就没跳河,当然戳不到。” “嗬!” 三人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就见不远处,唐玉霞安静地蹲在那儿。 没有月亮,又下着大雪刮着风,她搁那儿蹲着一动不动,跟块石头一样,三人竟是谁也没发现不对劲。 “你有病啊,不跳河跑河边来做什么?”唐文风心累地将竹子收回来,丢到一边。 “我就是......就是难受。”唐玉霞抽噎着,“我真不是故意害死我爹的。” 唐文风拍了拍手,走过去:“人又不是你害死的。” “可是我娘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洪发财不会上门,今晚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人在气急的情况下,很容易口不择言。”唐文风道:“你跑出来后,大伯娘差点气晕过去,还赶紧让我们来找你,就怕你出事。” 唐玉霞低下头不说话。 “回去吧,天寒地冻的。” “我娘一直不喜欢我。”闷闷的声音响起。 “正常,我也不喜欢你。” 唐玉霞:“......”更想哭了。 唐文祖、砚台:“......”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添油加火了好吗? 唐文风接着说道:“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被所有人喜欢。” “也有人不喜欢你吗?”唐玉霞有些不敢相信,“你这么厉害。” 唐文风笑了:“首先,谢谢你对我的夸奖。然后,我想说,不喜欢我的人可多了去了。”京城还有一大票人惦记着我的小命呢。 唐玉霞站起来,两只手胡乱抹了抹脸:“走吧,回去了。” 四人走了一段路后,唐文风忍不住问:“你往河里扔了什么?” 唐玉霞:“石头啊。” “那么大的石头?”河面上那窟窿虽然瞧不大清楚,但大致还是能看出来不算小。 “乌漆麻黑瞧不清,就那块脑袋大的石头最显眼,我就把它抱起来砸下去了。” “......挺有劲儿。”那么大块石头还能扔这么远。 “吃得多嘛。” ***** 唐玉霞回去后,又挨了苗翠兰一顿骂,直言她就是来讨债的。 苗桂花连忙让程雪荷和齐巧儿把人劝走了。 再让她骂下去,等会儿人又跑了,她可舍不得让自己儿子和砚台他们几个再冒着风雪出去找人。 “我就先带着他们回去了,明个儿再过来。”苗桂花道。 苗翠兰点点头。 回到家后,苗桂花立刻去灶房煮了一大锅姜汤,煮好后家里每人都被灌了一碗。 尤其是跑出去找人,吹了那么久寒风的唐文风三人,一人满满一大碗姜汤,喝的他们仨眉头都皱起来了。这玩意儿是真难喝。 “行了,都快回去吧,还能睡会儿。”苗桂花赶人。 “我帮您洗了碗再去睡。”唐文风道。 “明早再来洗,赶紧回被窝捂着去。”苗桂花笑着推他。 唐文风道:“那您可别偷偷洗了,这大冷的天。” 苗桂花:“都给你留着,行了吧?” 唐文风:“好。”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唐文风就让砚台推醒了。 睁开眼看他:“干嘛?” 砚台躺回去,往上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盖好:“大人昨晚不是说了要去洗碗吗?属下怕您睡过头。” 唐文风愣了愣,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事儿。抽着冷气穿好衣服快步跑去灶房,快手快脚烧了锅水把碗全部洗干净了,他又一溜儿烟跑回了房间,蹬掉鞋子窜上炕,哆哆嗦嗦钻进被窝。 “冻死个人。” 王柯也醒了,裹着被子好笑:“宁州那边这么冷,大人在那边待了十年,大冬天还跑山野去逮狍子抓野鸡。怎么回来几年就不习惯了?” “年纪大了啊。”唐文风感叹一声,在被窝里一阵折腾,将脱下来的衣服推到旁边,“而且宁州哪里见天儿吹风的,这风总觉得往骨头缝里吹。” “好像也是。”他这么一说,王柯也想起来,宁州那边雪是下的更大,但是很少一边下雪一边还呼呼呼地吹大风。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三人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穿好衣服出门,刚好看见上山打了柴回来的唐文光几个。 “醒了啊?”唐文光笑着指了下灶房,“娘说你们肯定起不来,就没叫你们。锅里有热水,温着饭,你们洗洗赶紧去吃。” 唐文风他们进了灶房,揭开锅盖就看见锅里放着一叠肉饼子和三碗粥。 锅里有热水,灶口里还有火星子,所以肉饼子和粥都还是热的。 将粥和肉饼子端上桌,打了热水冲了点冷水洗了脸漱了口。 三人坐在桌边喝粥啃肉饼子的时候,砚台忍不住道:“堕落了。” 以前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晚才醒过。 王柯道:“砚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及时行乐。我就不说了,说白了就一看宫门的。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做的都是些什么事,那危险程度你自个儿清楚。绷着活了这么些年,现在放松下来享受享受才是正经的。” 唐文风万分赞同:“你确实该放松放松。哪有人一直绷着跟把弓似的。咱们现在远离京城,你没必要再那么紧张。” 砚台幽幽道:“万一哪天一放松,你脑袋没了呢?” 唐文风噎住,一口饼子不上不下。 王柯闷声乐。 砚台笑了下:“行了,知道了。以后放松。” 王柯睁大眼睛把脑袋凑过去,满脸期待:“既然都放松了,那每天的训练是不是可以......” 砚台瞥过去:“你说呢?” 王柯失望:“知道了知道了。吃完就去训练。” 第341章 她们跟小偷一样,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第三百四十一章 怕引来唐大牛的怀疑,唐文富唐文贵兄弟俩每天给他翻了身擦过身体喂好饭后,就尽量不去他房间,也叮嘱家里的孩子不许去唐大牛屋里屋外晃悠。 但是哪怕他们已经如此谨慎,还是架不住有猪队友。 苗翠兰娘家那边的亲戚过来送礼时,同行的人中有两个舌头长的。 在看见唐文风后,一个劲儿往他跟前凑,问他在哪儿发财,怎么这个年纪还不找个人成家,好歹也是一家人,怎么也不提拔提拔他大伯一家云云。 唐文风礼貌微笑,转身走人。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两人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后就在那儿编排些有的没的。 说他挣那么多黑心钱,自个儿大伯办丧事都舍不得出一个子儿巴拉巴拉。 这俩嗓门儿本就大,恼羞成怒下音量更是不小。 好死不死,就让难得清醒过来的唐大牛听了个一清二楚。 唐大牛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地喘气声,努力撑着床想要起身,却不慎翻出去,摔到了床下。 外头那俩说的正起劲的听见动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摸摸踮着脚走到房门口往里探头看了一眼,见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连忙你推我我攘你,说着快走快走。 唐书鸿的儿子手里拿着陀螺,准备和小伙伴们一起抽着玩,结果跑到院子里时,就看见那俩鬼鬼祟祟跑走。他歪了歪小脑瓜,脚步一转,迈着小短腿跑到曾太爷房间外头往里瞧了眼。 一瞧之下,小孩儿手里的陀螺啪嗒掉在地上,顺着两层台阶滚下,掉在了雪地里。 “爹!阿爹!” 小孩儿一边大叫着,一边跑出院子,找到正在搬桌凳的唐书鸿。 胖胖的小短手用力抓住他的裤子往下扯。 唐书鸿连忙放下手里的凳子,紧紧按住自己裤子:“别拽别拽。” “臭小子轻着点,别给你爹裤子拽掉咯!”边上有人打趣。 小孩儿那个急,一只手仍然扯着他爹的裤子,一只手往院子里指:“曾太爷摔地上了!” 唐书鸿赶紧撒腿往里跑。 帮忙的人也不再说笑,跟着进去。 唐书鸿跑进唐大牛的屋子,看见人面朝下倒在地上不动弹,过去把人翻过来,看见人瞪着两只眼睛,嘴巴半张着,已经没气了。 唐成海还没下葬,他爹唐大牛又死了,一门两丧,叫人唏嘘。 苗翠兰带着儿媳妇还在接待她娘家那边的人,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就跟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似的。 这个时候,跟着自个儿爹唐书鸿过来的小孩儿指着苗翠兰娘家亲戚里的两个人,小嗓门儿脆生生的:“曾奶奶,我看见她们从曾太爷门外边跑了。” 苗翠兰当即一愣。 唐书鸿也愣了,回过神问儿子:“你真看见了?” 小孩儿用力点头:“她们......”小孩儿词汇量有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她们跟小偷一样,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没等唐家人发问,那俩人先激动起来:“那么大点的娃娃嘴里能有几句实话,还小偷!你家里有什么值得我们偷的?” “真是晦气!想着到底是亲戚,来这边走个礼,还让人怪上了。” 小孩儿被她们吼的害怕,连忙抓着自己爹的衣服往他身后躲。 唐书鸿很想相信自己儿子,但这小子有被唐婉拿糖哄骗帮忙做坏事的前科,他迟疑了。 “他应该没说谎。”从外面走进来的唐文风开口。 唐书鸿连忙喊道:“七叔。” 小孩儿眼睛亮亮地看着唐文风,张嘴喊:“七叔公!” 唐文风按了按小孩儿戴着的棉帽:“乖。” 小孩儿被风吹的干裂的脸蛋顿时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到他爹身上。 “我之前帮忙送纸钱香烛去灵堂的时候,她俩离得远远的把我叫住,说了一些话。我没理她们就走了,不过有听见她们在后头骂骂咧咧。我想想,当时应该离爷爷的屋子没多远。” 唐文风伸手指了下:“大概就在那儿。” 那两人脸色一变。 不等她们撒泼推卸,苗翠兰就劈头盖脸一通骂。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说着她俩不对,明明来的时候,苗翠兰他们就叮嘱了不让靠近唐大牛的屋子,也别提唐成海去世的事。结果这俩倒好,没把话记在心里就算了,还大声嚷嚷,把人给气死了。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高个子的女人半点不心虚,“再说了,你不是说他几乎一天都在睡觉吗?谁又知道他会突然醒过来。” 矮胖点的那个女人附和道:“就是,我们不过是在外头说了几句,又没到他耳边去说,他自己听到了怎么就怪上我们了?你们家别是想敲我们一笔吧?” “滚滚滚!”苗翠兰大怒,抄起墙角的扫把就朝她俩挥去。 “啊!” “你个疯老婆子!” 两人尖叫着慌乱地往外跑。 苗翠兰追着两人跑到门外,指着她俩骂道:“遭天谴的,以后我们唐家不欢迎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呸!你当我们愿意来!大过年家里就死了两口,连棺材都不够装的,老娘还嫌进了你家的门晦气呢!” 两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远。 苗翠兰气的胸口不停起伏,身体晃了晃。 唐文富他们连忙扶住她,让家里的小辈去请潘瞎子来,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唐书鸿的儿子轻轻拉了拉他爹:“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唐书鸿捏了把他的脸。 唐文风觉得这小孩儿还挺好玩:“叫什么?几岁了?” 小孩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唐正风,七岁!” “哪个风?” “大风的风。”唐正风道:“我爹说七叔公厉害,和你取一样的字,以后我说不定也很厉害。” 唐书鸿一张脸涨的通红,很想揍卖了自己的儿子的屁股。 “哈哈哈!”唐文风大笑着对他招手,“想不想去学堂念书?” 唐书鸿不敢置信地抬头,随即有些焦急,生怕傻儿子说不想。 唐正风皱起小眉头:“念了书可以和七叔公一样厉害吗?” 唐文风:“要看你努不努力了。” 唐正风大声道:“我要努力!” 第342章 我就知道,回来待久了,这再香的馍馍也会变成噎人的馒头 第三百四十二章 “行,等开学的时候,你来找七叔公。”唐文风又按了下他戴着的棉帽,觉得这小孩儿虽然有些贪嘴,但看着还挺顺眼的。 “是!”唐正风一挺小胸脯,站得端端正正,两眼都仿佛在发光。 苗桂花也挺喜欢这个孩子,他爹人就不错,这孩子也被教的挺好。每次看见她,离着老远就喊叔曾奶奶。 “以后可以跟着咱们家的孩子一块儿去学堂,也能有个伴儿。”她笑眯眯地说道。 唐书鸿赶紧戳了下儿子:“还不快谢谢你叔曾奶奶。” 唐正风立刻抬头挺胸,声音洪亮道:“谢谢叔曾奶奶。” 周围的人全都笑意吟吟地看着这孩子。 唯一有些不开心的就是齐巧儿,不过她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只是晚上悄悄拉着自己男人说嘴:“你说这文风多偏心啊,都叫他一声七叔公,怎么就没说让咱们孙子也一道去学堂念念书。我瞧着咱们孙子可比那小子机灵多了。” 唐文贵道:“正风那小子都七岁了,咱家孙子算虚岁才五岁,你让他去学堂念书?” 齐巧儿道:“我可听说了,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那个叫什么启蒙,就是学认字。” “你也知道那是富贵人家,你看咱是吗?”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以前不也不喜欢二房那一家子吗?怎么这会儿子倒是偏向他们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唐文贵叹了口气,“爹和爷爷说没就没了,我就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太僵了。” 齐巧儿撇撇嘴:“家都分了,之前还闹得这么难看。别忘了,你还帮着咱爹动手打过二伯呢。” 唐文贵被她一句话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他才板着脸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 原先为唐大牛准备的棺材给唐成海用了,这会儿大雪封路也没办法再上镇上买一口。 苗翠兰只能问村里有给自家老人备棺材的人家买了一口。 好些人是不愿意卖的,苗翠兰带着媳妇儿子走了快半个村,才终于从一家人手里买到一口生怕劲儿使大了就破了的薄木棺材,还是没上漆的。 就这,对方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他们二两银。 苗翠兰骂骂咧咧了一路,让家里的人以后不许再和那家趁火打劫的人来往。 儿子媳妇应了声。 唐成海下葬那天,雪小了点,村里人都说这日子挑的不错。 等到又过了几日,唐大牛下葬的时候,那寒风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说,挑着棺材上山时,绑在棺材上的绳子不知道怎么的断了一根。 大雪封路请不了专门负责抬棺的杠夫,只能唐家人自己来。 唐文祖和唐文棋,唐文书三兄弟也去帮了忙。 断掉的绳子就是唐文棋这边的。 棺材一下子倾斜,唐文棋吓了一跳,想要伸手去扶一把,结果脚下一滑,直接跪在了地上,脑袋狠狠撞在棺身上,将那薄薄的棺木给撞得塌进去一块。 苗翠兰当时脸就黑了。 这跟纸糊似的破棺材竟然坑了她二两银子! 顾淑云心疼的不行,连忙走过去问儿子有没有事。 唐文棋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结果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跌一跟头。 “我来吧。”唐文风走过来,“你这腿等会儿下山去找潘瞎子看看,别伤着哪儿留下什么后遗症。” 顾淑云听的胆战心惊:“对对对,得去看看。” 唐文棋想硬撑着说没什么大事,但确实疼得厉害。 “老七,你行不行啊?”唐文祖担心地看着自个儿七弟。 他这弟弟从小就念书,没干过什么重活。在他眼里心里,这双手就是握笔杆子的,哪里能干抬棺这种事。 “小瞧我了不是。”唐文风接过旁人递来的麻绳,重新绑了一下,“来吧,起。” 走了一段路,众人看他走的比常年下地干活的唐文棋还稳当,不由啧啧称奇。 这瞧着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竟然这么大力气,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到了下葬的地方,放下棺材后,苗桂花走过来小声问他们兄弟两个累不累。 唐文祖咧咧嘴:“不累。”以前砚台他们来家里的时候,教过他两下子,他隔三差五练练,劲儿还是比普通人强些。 “你也是,出什么头。”苗桂花戳了下唐文风的脑门儿,有些不悦,“他们那边又不是没多的人。” 唐文祖还在旁边点头:”就是。” “我是想着就当替爹再尽最后一次孝了。”唐文风道:“虽然生前闹得不愉快,但人都没了,爹心里肯定不好受。” 苗桂花不说话了。 还真别说,他们家老头子这段日子心情是挺低沉的,也不爱说笑了,每天就闷头干活。 下棺掩土后,唐文风兄弟几个看见他们爹将脸转到一边,悄悄抬手抹了抹脸,再转过头来时,眼睛有些红。 烧过香烛纸钱,放过鞭炮,唐家人拜了拜,陆陆续续下了山。 唐大牛下葬后,唐成河闷了五天,终于是有了精神。 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在院子里抱着孙子孙女和包子大头它们玩儿的唐成河,在灶房里择菜的苗桂花哼了哼。 唐文风笑着道:“明明关心爹还凶巴巴的。” 苗桂花没好气地瞪他:“就你有嘴。” 唐文风故作惆怅:“我就知道,回来待久了,这再香的馍馍也会变成噎人的馒头。” 苗桂花好气又好笑,挥手赶他:“是啊,看着你就碍眼,赶紧走赶紧走。” 唐文风放下手里的菜,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念叨着:“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人疼啊,没人爱......” 苗桂花哭笑不得:“这孩子可真是烦人。” 徐香草笑着道:“老七这样挺好的,不像那些个念书念傻了的。” 苗桂花点点头:“这倒是。” 唐文风出了灶房,快步跑向妞妞,一把抱起她往上抛了抛。 妞妞尖叫一声,咯咯咯的笑起来。 第343章 一统天下不再是梦!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七叔,扔!”妞妞大声要求着。 “还扔啊?” “嗯!” 唐成河笑呵呵地看着叔侄俩玩。 唐文风又抛了她几下,才把她放下,让她找她爹玩儿去。 走到唐成河旁边坐下后,瞅了他两眼:“今天允许您多抽一会儿旱烟。” 唐成河稀罕地看他:“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不是看您最近都没精打采的,就今个儿高兴了。” “好歹生养一场。”唐成河叹气。 “迟早都有这么一遭的。”唐文风道。 “是啊,迟早都有这么一遭。”唐成河点点头。 过了会儿,他问:“你不是不喜欢大房那边的人吗?怎么突然想着要让正风去念书?” 唐文风摸了摸下巴:“我说我看他顺眼,您信吗?” 唐成河打量了他几眼,笑了:“还真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做事全凭自己高兴,看的顺眼的就伸手帮一把,不顺眼的一个眼神儿都多余。 又过了几日,雪越下越小,太阳也终于出来了。 唐文风带着砚台和王柯去了县里。康子他们也难得被砚台放了假,表示他们今天可以不用训练,能够自由活动。 于是康子他们几个屁颠颠也跟着去了县城,准备四处逛逛,看看他们大人老家的县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到了县里后,两拨人分开,唐文风先是拎着东西去松鹤书院拜访了曾经教导过他的夫子们,随后又去了梁家。 梁连正好在家,听说他上门,直接出来把他领了进去。 “大忙人啊,一别多年。” 二人坐下后,梁连便打趣道。 “这不是逼不得已嘛。”唐文风道。 “逼不得已?我看你是把别人逼得不得已,哈哈哈!”梁连可是很清楚京中消息的。 唐文风无奈:“要这么说也行。” “得得得,不说这个了。和你说个另外的事。”梁连神神秘秘的,“你那侄女可是个狠人,你晓得不?” “我侄女?”唐文风愣了下,反应过来,“你是说唐婉?” “就是她。”梁连挥手让候在花厅的下人都退下后,说,“她把常勤给废了。” 唐文风惊讶:“什么?!” 坐在边上的砚台和王柯同样吃惊地看过来。 梁连道:“具体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之先前瞧着还挺恩爱的夫妻俩见天吵架。常勤说要休了她,唐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深更半夜摸去了他睡觉的书房,把人给......”他手上做了个剪刀的动作。 唐文风三人皆感觉某处一疼。 “常家人会罢休?” “自然是不想的。常家老两口知道这个消息后硬生生气晕了过去。” 梁连道:“但常家老大没有儿子命,常勤那玩意儿是接不上的,如今也废了。全家的指望都在唐婉那个肚子里,打不能打,也就只能嘴上骂几句。连常勤都被家里人劝着先算了。常勤虽然恨,但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啦。” 唐文风听得咋舌:“儿子真就这么重要?”他是真理解不了,为了赌一个儿子的可能,竟然连自己变成太监都能暂时忍气吞声。 “这个没办法。”梁连说多了口渴,倒了杯茶喝下,“现如今谁家没生儿子是要被笑话的。而且如果只有女儿,会被那些亲戚吃绝户。也是挺无奈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唐文风才起身告辞。 出了梁家后,他去找了鲁疯子。 鲁疯子正埋头做事呢,听见人说外头有人找,直接扔了俩字“不见”。等到听见是唐文风后,当场扔了手上拼了半天拼不上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好小子!”鲁疯子声音洪亮,“还以为这一别又得好几年才能见到你。” 他用力拍着唐文风的肩膀,满脸的笑意连络腮胡都挡不住。 唐文风被他这能抡锤打铁的力道拍的龇牙咧嘴:“你倒是轻着点儿啊,骨头都快拍碎了。” “哪有这么娇气。”鲁疯子说完,又和砚台王柯打了声招呼,搂着他的肩往里走,“快快快,你来瞧瞧我做的东西。” “你又搞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不是新鲜玩意儿。” 进了鲁疯子那乱糟糟快没处下脚的工作室,唐文风三人就看见鲁疯子在长长的桌上扒拉了几下,翻找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 “手拿来。” 唐文风疑惑地伸出手。 鲁疯子把他的衣袖往上挽了挽,将手中的东西卡吧一声扣在他手腕上。 “试试看!”他双眼发光地指着一丈远处的一块木板。 唐文风研究了下,将手抬起,另一只手在那东西上按了下。 只听极轻微的“咔”的一声响后,指头那么长的一支细细的短箭咻地射出,咄的扎在木板上。 砚台和王柯齐声赞道:“好东西!” 唐文风爱不释手地摸着:“你还真研究出来了?” 鲁疯子先是得意地嘿嘿笑,然后又有些失望地摸摸自己那脸大胡子:“可惜目前射程只有这么远,超过了一丈就几乎没有杀伤力了。” 唐文风道:“这东西要真能射出好几丈远,那才是真的逆天了。” “有取名字吗?”唐文风问。 鲁疯子道:“就叫袖弩呗,还能取啥名字。” 唐文风笑着点头:“还挺贴切。” “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蒸汽机,我有个小辈好像有点眉目了。” “喔?”唐文风惊喜。 他是不知道蒸汽机具体怎么运作的,只是和鲁疯子提过那么一嘴。想看看这位能不能再给他一个奇迹。 鲁疯子摊手:“不过目前也只是有点想法,到真正入门还不知道哪年哪月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眉目了,离研究出来也就不远了。” 这个时候打仗最难的就是怕粮草兵马因为路途远供应不及时,但有了水泥路后,路程已经缩短不少,如果今后蒸汽机搞出来了,那蒸汽火车还会远吗? 到时候边关打仗,一车一车的人和粮草运过去,后方充足,前方还怕打不下来? 一统天下不再是梦! 第344章 抓到洪发财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人,你好像有点变了。” 回程的路上,王柯突然说道。 “喔?怎么变了?”唐文风摸着手腕上的袖弩,好奇抬头。 王柯道:“你以前最大的愿望是回老家种田,但现在属下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你说起过这事了。” 唐文风怔住。 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垂眸看着袖弩,有些失神。自己好像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了。赚够钱后回老家种种地当咸鱼的想法,已经被他抛到脑后,很久都没想起来过了。 “挺好的。”砚台突然开口。 唐文风和王柯都看他。 砚台道:“在其位谋其政,大人如今处在这个位置,做这些事是应该的。等以后告老还乡,再去憧憬你的田园生活也不迟。” 听完他的话,唐文风沉默了许久。 等王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时,唐文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笑了笑后,又故意啧了声:“还告老还乡,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王柯心中也松了口气,忍笑:“到时候大人走路都得拄拐,估计也下不了地了。可能得靠咱们种地。” “还靠你们?”唐文风给他一腿,“别忘了,你们一个个都比我还大几岁。” 王柯:“......”忘了这一茬了。 ***** 康子他们比唐文风三人先一步回村,到了家门口时,正好看见唐成河他们拎着渔网和桶出门。 “叔,你们上哪儿去?” 唐成河笑呵呵的:“河里的冰化了,去捞鱼回来弄给你们吃。你们去不?” “去去去!” 康子几人连忙进屋把东西放下,又火急火燎跑了出来跟着唐成河他们往河边走。 这会儿河边已经有好些人。每一户人家占据一段河面,互不打扰, 唐成河他们来的迟,只能顺着下游去。 这一段河面很宽,河水也深,而且附近都没有人家。所以很少有人愿意过来,就怕一个不小心掉进去,连个搭救的人都没有。 但今天倒是挺热闹的,好几家都在这里,瞧见唐成河他们还非常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哟,捞这么多了?”唐成河背着手走过去,低头往桶里瞧了眼,惊讶。 “不多不多。”手脚麻利从渔网里捡鱼的婶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咱们都算是来的迟了,前头那些才捞的多呢。” “这也很不错了,运气真好。”唐成河道。 这婶子听他夸自个儿家运气好,更是乐的见牙不见眼。刚出大年没两天,好话都爱听。 唐成河又和她男人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唐文光几兄弟将网撒了下去,又往河面扔了些自家做的鱼食。 康子他们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在心里念叨着一定要多上鱼。 就在这时,常武突然大叫一声,猛地站起,抬手指着对面:“洪发财!” 他嗓门儿大,河对面的人显然也听见了,顿时撒丫子狂奔。 唐成河急得恨不得直接从河这头跳到河那头:“快快快!快抓住他!”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唐文富唐文贵两兄弟就驾着车去了县城,上县衙门报官备过案。午饭过后,官差就来他们村儿走了一趟,但没找到人,猜想是逃往了别处。哪里知道这人竟然还躲在他们清流村没离开。 河对面那两家和唐家关系不错,愣了下,两家的汉子急忙追了上去,家里的女人也扯着嗓子喊抓杀人犯! 康子他们分成两队,一队留下,一队和唐文祖他们这些对路熟悉的追人去。 但那洪发财也不知道是不是属泥鳅的,这么多人追他,竟然也让他逃不见了人影。 等到康子他们绕路跨过河,已经连根毛都见不到了。 “见了鬼了!这人躲哪儿去了?”唐文祖气的一脚踢飞一块石头。 “算了,先回去吧。”唐文光道:“反正现在知道人还躲在村里,到时候通知官差来仔细搜。” 几人离开后,不远处一块地头边上,专门给粪坑搭建的草棚子里做贼似的爬出来一个人。 洪发财探头探脑瞅着人不见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跑几步到边上呕了起来。 这粪坑虽然里头只剩下浅浅一层,但雪化了后,那水顺着边沿流进去,那稀哇哇的一滩,可臭死他了。 洪发财摸了摸怀里的一点钱,有些发愁。 这段时间他都躲在一个瞎眼婆子家里。对方看不见,除了每天隔壁的亲戚给她送饭来的时候动一动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摸索着坐在堂屋或者院子里发呆。 于是也没发现家里多出来一个人。 洪发财这些天就靠捡点剩菜剩饭吃,饿得面黄寡瘦的。 抓了抓许久未洗,已经油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洪发财决定今晚还是离开村子的好。 他有手有脚的,还真能饿死不成? 夜深后,洪发财悄悄离开了村子。 然后...... 就在村口被人截住了。 下午那会儿没追到人,唐文祖他们立刻去了县里。县太爷便让官差和他们走一趟。 对付这种人,这些经常和流氓地痞打交道的官差是再熟悉不过。当时就说不急,等晚上再看。 天一黑下来,几名官差就在村口找了个隐蔽处守着。果不其然,当场把人抓了个正着。 被举着火把的唐家人团团围住时,洪发财脸都吓白了。 “你个杀千刀的!” 苗翠兰骂着就要扑上去打人,被官差拦下:“冷静点。” 唐文富唐文贵兄弟俩连忙把她拉住:“娘娘娘,别气坏了自个儿。” “像这种,你们衙门一般是怎么判的?”唐文风问。 官差想了想,问道:“他偷了多少钱?” 这个不止唐文风不知道,唐家老宅那边的人除了唐玉霞自己外,也是不知道的。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唐玉霞道:“一百三十一文。” 官差听后点点头,道:“失手致人死亡加盗窃罪,大概十五年吧。” 唐玉霞急了:“不能砍头吗?” 官差道:“他不是故意杀人,而且盗窃的钱也不多,十五年已经算顶天了。” 第345章 给本官把这个悍妇抓起来!抓起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本来听见自己可能坐十五年的牢,洪发财只觉得天都塌了。现在听见唐玉霞还想他死,顿时又觉得坐牢也挺好。起码管吃管住,还能保住小命。 而且十五年后自己出来,还不到五十。 “这样。”唐玉霞听了官差的话很是失望。 等到官差把人押走,苗翠兰才恨恨道:“早知道就不报官了,咱们绑了他直接沉塘给你们爹偿命。” “我的亲娘喂!”唐文富吓得想伸手去捂她嘴,“你忘了啊,咱们这儿早八百年前就不许沉塘了。没被抓到还好,被抓到了会问罪的。” 早些时候,很多有私怨的,便找借口污蔑对方偷情通奸,人多势众下,好些人被沉塘,无辜冤死。 这个私刑之所以被明令禁止,还是因为一桩在几十年前闹得很大的事。 当时有一个秀才因为和一个同窗在学业上起了一些不快。那同窗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便故意趁着他出门时,带着人闯进他的家里,污了他妻子清白。接着又花钱从花楼雇了一个女人,装作是正室来抓奸。于是便大张旗鼓地绑了秀才的妻子,游街示众后将其沉了塘。 等到秀才回到家,才被左邻右舍告知。当时人就气疯了。 后来秀才在乡下的父母得知消息后,花了大价钱将儿媳的尸体打捞上来带回老家下葬,又悉心照顾傻了的儿子。好多年后,秀才才慢慢的神志清醒。 清醒过后,他拜别父母,独自一人上了京,敲登闻鼓告了御状,要为妻子讨回公道。 当时的皇帝是乾文帝的爷爷,虽然早已年迈,却仍决定亲自审理。 听闻当今皇上准备亲自审理,京城管辖下的好些县里,众多深受其害的老百姓纷纷上京。 这事便彻底闹大了。 审理过后发现好多冤死的男男女女,皇帝大怒之下处死了一大批手中沾有人命的刽子手。而后更是下旨不许再动用沉塘一类的私刑。违者重处! “我就是说说,你娘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苗翠兰就是气狠了随口一说。 她还小的时候,亲眼看见过村里的女人被人强行从屋里拖出来绑在杠上,堵着嘴沉进河里。当时吓得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现在又哪里敢动用私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玉霞眼神闪了闪,低着头抿了抿嘴。 ***** 第二天上午,唐家人全部去了县衙门,看县太爷审洪发财。 说实话,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洪发财对自己做的事全部供认不讳,颇有种迫不及待想要住进大牢里的渴望。 县太爷念了一通洪发财的罪名,最后一拍惊堂木,宣判洪发财徒十二年。 昨夜官差就说了,顶天十五年。所以此时只判了十二年,唐家人大多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失望,但也接受。 唯有一人,看向洪发财的眼睛都是红的。 只用坐十二年牢,比昨天的预期还少了三年,这一对比之下,洪发财心情很是不错。 从唐玉霞面前经过时,还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改明儿来牢里给我送点好的酒菜,我就与你和离,你也好去找下家。” 说着扫了两眼唐玉霞圆滚的身材,话里带着恶意:“不过就你这副样子,估计也难再找到人要你。” 苗翠兰气狠了:“满嘴喷粪的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三道......” ”啊!”洪发财惨叫一声。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苗翠兰吓得眼睛瞪的老大。 唐玉霞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剔骨刀,巴掌长的刀身尽根没入洪发财腰腹,淋漓的鲜血顺着她的手不停滴落在地,很快就在地面聚集一滩。 她腮帮子紧紧咬着,眼里是浓重的恨意与痛快:“现在,不用你与我和离了,丧夫来的比较快。” 洪发财手抬起来,指着她,嗬嗬地想说什么,却已然无力,整个人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唐玉霞面无表情地握着染血的剔骨刀,垂眼看抽搐了几下后就不动了的洪发财。 县太爷从来没想过有人胆敢当堂杀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嗓子都快吼破了:“给本官把这个悍妇抓起来!抓起来!!” 官差立刻领命上前。 两人制住唐玉霞,将其摁跪在地。另一人去探了探洪发财的脖颈,发现已然断气。 苗翠兰一家连忙跪地,不停地对县太爷说着求情的话。 但县太爷差点被吓破胆,哪里会理他们,没有直接砍了唐玉霞都算好的。 唐文风看了看紧绷着脸被扣住双臂摁跪在地上的唐玉霞,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弹了弹,饶有兴味地笑了下。 随后对砚台使了个眼色。 砚台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个牌子,上前几步,在官差要来拦下他之前,将牌子飞快从师爷和县太爷眼前晃过。 看清是什么的师爷当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唐文风连忙开口:“师爷小心啊,别磕坏了腿。” 本来准备起身走出来行礼的县太爷听见他这话又把屁股坐了回去,知道他是不准备暴露自己刑部侍郎的身份。 擦了擦额头上惊出来的冷汗,县太爷努力笑得不那么难看:“唐大......举人要不要坐一坐?” 唐文风笑着道:“不用,站着更舒服。” “好的好的。”县太爷连连点头。 唐文风道:“大人不如就将我这位堂姐一并审了吧。看看能判多久。” 县太爷脑瓜子飞快转动,思考着他这话里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比如说是让他直接将唐玉霞无罪释放。 心思电转间,县太爷偷偷看了眼唐文风,见他说完那句话就不再看自己,试探着开口:“这唐玉霞虽然嚣张跋扈,私藏凶器,藐视律令,当堂伤人,但念其......念其丧父后,情绪过于激动,还受洪发财言语刺激,现本官判其......” 说到这儿,他又悄悄瞄了眼唐文风,见他没有表示,便继续道:“判其杖责三十,徒......五年!” 说完县太爷一拍惊堂木:“你可服?” 没想到自己竟然只用坐五年牢,唐玉霞立刻叩头感谢:“民妇服!” 第346章 肯定又是那个姓崔的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有唐文风的面子在,吓得腿软的师爷偷偷吩咐了行刑的官差,轻着点打。 不过这板子重,三十杖下来,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但也少不了吃些苦头。 苗翠兰看着女儿被铐上镣铐带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女儿,可怎么说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里又舍得她遭这份儿罪。 唐文风道:“若是想堂姐在牢里过得好些,可以打点一二。” 苗翠兰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她不是傻的,也长着眼睛。 先前县太爷那么生气,一副恨不得吃了她女儿的模样,是跟着唐文风的那人上前过后,才变了脸。 她是个乡下农妇,没有多少见识,只能想着是不是县太爷看在她这个侄子举人的身份上,这才手下留情,只判了她女儿五年。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丝毫不妨碍她记着这份情。 想到以前和二房一家的那些恩恩怨怨,苗翠兰老脸发烫。 心里想着,等回去后,得找时间上门一趟赔个礼认个错。 洪发财的尸体苗翠兰一家是不愿意替他收的,县衙这边只能通知洪发财的父母。 哪里知道,洪家说洪发财既然上了门,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那就不是洪家人了,不管是生是死,那都和他们洪家没关系。 最后还是苗翠兰捏着鼻子认了,花了些钱买了口薄木棺材,将人找了个地方埋了。 唐文风他们从县衙离开后,师爷和县太爷都大松了一口气。 二人回到后院,小声感叹着:“这可真是没想到,咱们县里居然出了这么一尊大佛。” 师爷现在还有些心惊肉跳的:“可不是。真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京中和太子斗得这么凶狠的唐侍郎,竟然是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位。” 虽然他们这地儿离京城有点远,可到底也有属于自己的关系网,总能得知一点京中的动向。 这位把太子一派的人拉了众多下马不说,还让太子和左相都禁了足,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 他们这种地位的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够仰视了,哪里知道还有这么近距离接触的一天。 而且...... 县太爷和师爷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穿着打扮也太低调了。 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质长袍,还顶着一张无害的脸,瞧着就是个普通农户供养出来的穷读书的。 ***** “阿嚏!阿嚏!!阿嚏!!!” “穷读书”的唐某人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压着眉毛满脸不悦地小声骂道:“肯定又是那个姓崔的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王柯笑着说:“你也骂回去不就行了?” “我才没那么幼稚。”唐文风揉了揉鼻子,揣着袖子坐在骡车上。 这头骡子还是当初唐文风在隔壁村儿学堂念书的时候买的,如今已经不年轻了,却还记得他。 唐文风回来后去骡棚看它,它还把脑袋凑过来蹭了下他。 这骡子来到唐家时还没一岁大,算是唐成河从小养大的。现在年纪大了,平时唐成河都舍不得让它拉重物,就偶尔拉拉人。就这还不许一次性坐超过三个,怕骡子拉不动。 家里手头宽裕了,苗桂花也由着他。让家里的几个儿子又去牲口市场挑了两头年轻骡子轮换着用,这头老骡子还是好吃好喝照顾着。 “老七。”苗桂花瞅了瞅走在前头的唐家大房,压低声音问,“你咋想到帮玉霞的?” 就说知子莫若母。 唐文风那点小动静就没能瞒过苗桂花。 唐文风跟着压低声音,笑着说:“就是突然觉得她挺有意思。” 不算个好人,却又没做什么坏事。明明被爹娘忽视不喜,却又重视父母。易怒易躁,却又在某些时候万分冷静。 苗桂花瞪他:“你别跟着人学坏了。” “那哪儿能啊?”唐文风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她,“我可是您生的,根子歪不了。” 苗桂花故作嫌弃:“也不知道随了谁,这脸皮真厚。” 前头拉车的骡子打了个响鼻,像是在附和。 唐文风黑脸,给了它结实的臀一巴掌:“故意的是吧?” 骡子嗬嗬叫了两声,跟在嘲笑似的。 唐文风气的跳下地:“不坐你拉的车了。” 牵着骡子走的唐成河笑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还和骡子生气起来了。” “诶~就像常武说的,我这叫童心未泯。”唐文风不要脸道。 众人哈哈大笑。 ***** 回到村里后,两家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各回各家。 “回来了?怎么样了?” 留在家中没去县里的徐香草几人从屋里走出来问道。 苗桂花叹了口气,将在衙门发生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下。 听得徐香草几人唏嘘不已。 “玉霞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他们平时顶多宰只鸡杀条鱼,哪里敢动手杀人。 “谁说不是,当时人都看傻了。”苗桂花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娘,晚上吃酸菜鱼怎么样?”唐文风看着缸里游来游去,活蹦乱跳的鱼。 苗桂花笑着说:“行,等会儿我就去拿几把酸菜出来切上,你自个儿把鱼收拾出来。” “好嘞。”唐文风应了声,跑去灶房拿了个盆出来,挽起袖子从缸里抓了几条鱼扔盆里。 “娘,再炸点酥肉呗。”唐文祖也凑过来。 “行行行,都行。”苗桂花摇摇头,“一个两个都是馋嘴猴。” 在唐文风一家抄着筷子吃的满嘴喷香热热闹闹的时候,唐家老宅那边的气氛却有些不好。 起因是苗翠兰准备拿一些钱去牢里给唐玉霞打点打点。 但两个儿媳妇却不是太乐意。唐玉霞懒惯了,家里的钱几乎都是他们两房挣的,凭什么还得拿去用在她身上, 她们不好开口,就掐自个儿男人。 唐文富唐文贵两兄弟干笑着上前,还没开口就让自个儿老娘瞪了。 瞬间怂了,不敢再吱声。 看得两人的媳妇儿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第347章 他们有现在的一切,都是老七给的,可不能得罪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现在老爷子和你们爹都不在了,我这个老婆子也不讨人嫌了。” 苗翠兰的视线在两个儿媳妇身上停顿了会儿,看得她俩浑身不自在时,才缓缓移开,继续说道:“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咱们就把家给分了,” “老大,你去请族长他们过来一趟,老二,你去通知你们二伯过来。大家一起做个见证,免得今后你们背地里说我这个做娘的偏心了谁。” “娘,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分家了?”唐文富大惑不解。 苗翠兰道:“玉霞再多的错,终究是我生养大的。我拿钱给她打点,你们心里也不乐意。分了家,老婆子就从我自己那份家产里出钱。你们也就不用担心花着你们的钱了。” 总归是不高兴的,苗翠兰这话很有些责怪的意味。 两个儿媳妇坐不住了。 这老爷子和她们公公才刚过世不久,热孝还没出呢。这话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还指不定怎么戳她们脊梁骨,骂她们搅家精,欺负孤寡婆母呢。 “娘,看您这话说的,怎么就担心花着我们的钱了?这钱不都是一家子的嘛。”程雪荷笑着道:”我们啊,就是觉得没必要多花这个冤枉钱。您使的这些银子,还不如文风在县太爷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呢。他是举人老爷,县太爷指定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玉霞多有照顾。” 齐巧儿赞同地点点头:“对啊,娘,不都说官字两张口,有理无钱莫进来嘛。咱们家能有多少钱够填的,倒不如求求二伯家。” 苗翠兰撩起眼皮看两个儿子:“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兄弟俩抓了抓后脑勺,小声说:“我们觉得孩子他娘说的挺有道理的。” “有道理个屁!”苗翠兰拍着桌子大怒,“你们可真有脸啊!忘了以前是怎么占二房便宜的了?现在舍不得花钱了,倒是又念着二房了!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自问也是够没脸没皮的,但也张不开这个嘴!” “娘,娘娘娘,您别生气,别生气,当心气坏身体。”唐文富和唐文贵吓得忙上前给她拍背。 苗翠兰不耐烦地挥开他们:“去,去把族长他们和你们二伯请过来!” 这下子,兄弟俩哪里还敢耽搁,无视自家媳妇儿的眼色,忙不迭往外跑。 唐成河一家子刚吃完饭,正坐在堂屋唠嗑,就听见院门被拍的碰碰直响,还夹杂着什么人的喊声。 唐文风坐的靠门边,便起身去开了门。 见是着急忙慌的唐文贵,很是疑惑不解:“怎么了这是?这么急。” 不会他那位大伯娘又不行了吧?唐文风暗暗想道。 唐文贵道:“二伯没睡吧?我娘要分家,让我过来请二伯过去一趟。” “啊?你们要分家?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分家了?”唐文风有些吃惊。 唐文贵吞吞吐吐,半天说不清楚。 唐文风见状也懒得问了。看这样子,多半是为了钱的事。 扔下一句等会儿,他就转身进了屋,把他爹叫了出来。 晚上天黑路滑,苗桂花不放心唐成河一个人过去,就说和他一道。 唐文风他们兄弟几个也不放心老两口,砚台和王柯他们又不放心唐文风,最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了唐家老宅。 走在前头领路的唐文贵一张脸皱巴的跟刚从坛子里拿出来的酸菜一样,满心不解为什么这群人会这么闲。 分家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是中途为着家里的老房子,唐文富和唐文贵两家起了一点争执。 唐文富是老大,说苗翠兰该跟着他们一家过日子,老宅自然也该归他们大房。 唐文贵一家则说,那他们也愿意伺候苗翠兰,这老宅是不是也该归他们? 两家人平时处的像穿一条裤子的,尤其是唐文富和唐文贵,这么多年甚至没有红过脸吵过一句嘴。这会儿为着老宅吵得脸红脖子粗不说,兄弟两个甚至差点动手。 苗翠兰看着吵得鸡飞狗跳的两家人,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吵得热火朝天的兄弟俩听见这一声叹,瞬间噤声,看了眼满脸失望的苗翠兰,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 程雪荷和齐巧儿也跟被掐着脖子的鸡一样,讪讪地闭了嘴。 最后,经由族长他们商量后,做主将老宅分成三份,兄弟俩和苗翠兰各拿一份。 而苗翠兰也不仅仅靠老大家,也就是唐文富家赡养,而是两家轮流照顾,每月一轮。 等到苗翠兰百年后,她手中的那份老宅再平分给兄弟两个。 族长询问过后,见兄弟两个和苗翠兰都没有意见,便做主让他们按照这个分法分了家。 接连两场丧事掏了唐家大房这边不少家底,最后也没剩多少银子。 苗翠兰手上就分到四两多点加两亩水田和一亩旱地。 她也不知道打点狱卒要多少银子,就硬着头皮去问唐文风。 苗桂花和她虽然是一个村儿出来的,但年轻那会儿和她不怎么对付,现在看她临老临老,丈夫没了,以后还得靠儿子儿媳过活,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忍,便悄悄扯了下自家儿子。 唐文风感觉到了,便对苗翠兰道:“这钱您留着养老傍身吧,明日我去县里一趟。” 苗翠兰嘴唇哆嗦了下,连忙低下头抹了抹眼睛,低声说道:“麻烦你了。” 唐文风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从唐家老宅这边离开,回去的路上,苗桂花忍不住叹道:“幸好咱们家早早的分了,要是这会儿才分,少不得扯一通。” 唐成河道:“你这老婆子就是爱瞎想。” 唐文风笑着扫了唐文光他们一眼,说道:“要真这会儿才分家也没事,家里的房子和生意都分给大哥他们几个,您和爹还有四姐他们跟我去京城住。要是觉得无聊,我在那边再给你们开个店。” 听见他这话,苗桂花和唐成河是笑得合不拢嘴。 唐玉惠和双喜也是喜笑颜开。 这两年因为家里挣得钱越来越多,生了些小心思的几家人干笑着按灭了心里那点火苗苗。 他们有现在的一切,都是老七给的,可不能得罪了。 第348章 兴办学堂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今年因为唐文风回来了,苗桂花和唐成河也不准备上县里做生意了,全部交给了老大老二两家。 他们老两口准备在家多陪陪儿子。毕竟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三哥这是准备下场考试吗?” 从书房外路过时,看见唐文耀坐在窗边看书,唐文风走过去问道。 以前的唐文耀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很是自傲。后来经过一系列打击后,整个人的心态大变。如今年纪上来了,瞧着更是平和不少。 “我就是闲着无事看看。”唐文耀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年岁连秀才都没考上,也是歇了心思了。” 唐文风看他眼目清明,并不是嘴上这么说说,笑了笑:“三哥,你想不想当先生,教书育人?” 唐文耀抬起头:“你这小子又在说什么傻话,我快四十了还是个童生,谁会要我去教书?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怎么就不能教了?”唐文风单手搭在窗台上,“咱们在村里办个学堂,到时候你就在村里教书。也不求那些男娃女娃能念多少书,能识字会算术就成。到时候出门在外不会被人骗。” “女娃也能念书?” “自然能。” 唐文风道:“京城那些个姑娘小姐,可都是会识字算账的。不然以后要如何掌家?” 唐文耀迟疑。他们这个小地方几乎没听说过姑娘家也上学堂的。不过他倒是知道那些家中富裕或者疼爱女儿的,会让女儿念书。 “你就说你想不想当教书先生吧?要是想,我们现在就去找族长和里正说说兴办学堂的事。” 唐文耀咬了咬牙,好一会儿后用力点头:“想!” “行,现在就走。”唐文风说风就是雨,当即拉着唐文耀去找了族长。 族长还以为他俩来是串门子的,哪里想到唐文风一张嘴就说他要出资兴办学堂。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族长腾的起身,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唐文风看他兴奋地面红耳赤,生怕太过激动当场撅过去。 “走走走!”族长叫上他俩大步往外走,“咱们去找里正。” 里正听明他们三人的来意后,和族长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先原地转了几个圈,激动得脸通红。 “真就你一个人出钱盖学堂?”虽然不应该,但里正还是又问了下。 唐文风点头:“对。不过学堂办好了后,还是得收一些束修。”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里正和族长齐齐点头。 “对了,这先生的人选......” “我三哥可以来教书。”唐文风道:“我到时候再去找一个朋友问问。学堂兴办初期,两位先生也够了。” “好好好!”见他连这方面都考虑好了,里正和族长喜得连连点头。 唐文风要全权出资兴办学堂的事,没多久就在村里传遍了。 “家里的娃娃真的都能去上学?” “自然是真的,里正他们都说了。” “那要交钱不?” “听说是要交束修。” “呀,还要交钱啊?” “学堂都给盖了,交点束修怎么了?你看谁家学堂不收钱的?” “他唐家这么有钱,还惦记着咱们兜里的这点。” “占便宜没够是吧?这话你有本事和里正他们说去。” “就是,你要不想交钱,不让孩子去上学就是。” 村里的那些个话,还没传到唐家人耳朵里,就让里正和唐家族长骂了回去。 并且发话,谁要再说这些个没脸没皮的话,想占唐家的便宜,那他们家的人连带着亲戚就都别去上学了。 这下子可没人敢再说三道四了。 毕竟你这一家舍不得钱送孩子去念书,别人家舍得,到时候因为你这一家连累别人家的孩子也上不了学,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唐文风对这些事一概不知,他这会儿正奔波在去找好友于鲤的路上。 于鲤考了几次都没能考中秀才后,彻底歇了心思,回家当他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去了。 于父身体还健壮着,而且于鲤上头有个大哥,是于父先前病逝的正室所出。 于鲤的娘原来是妾,后来正房太太病逝后,族里是在他考上童生后才同意他爹将他娘抬成正室。 所以家中的钱财几乎都是他大哥的。 在唐文风找过来,和他说明来意后,在家快闲出屁的于鲤二话不说就收拾收拾行李,和他爹娘说了一声,带着妻女上了马车,跟着唐文风来了清流村。 于鲤带着妻子和女儿,不方便住在唐家。 苗桂花便将老房子那边收拾出来,把钥匙给了他们。 于鲤感动得不行,直呼要认个干娘。 把苗桂花逗得乐不可支。 两位教书先生定下后,学堂也可以开始着手修建了。 里正他们万分重视这件事,花了大价钱请人算了个好日子才动土。 这是村里的大事,不用里正和唐家族长开口,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自觉的来帮忙。 这学堂盖起来了,以后啊,他们不用再低声下气求着别人家的里正松口,同意他们村儿的孩子过去上学。孩子受欺负了也不用忍着,生怕别人不让他们继续念书。 当然,最重要的是,孩子们再也不用起早摸黑去上学了。就在自己村子,中午还能回来吃个饭,多近呀! 想到娃娃们今后能够念书识字,不用像他们一样大字不识一个,远门都不敢出就怕上当受骗,每个人都老有劲儿了。 这人一多,干活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没用几天,学堂就盖好了。 选了个日子上了梁,放了鞭炮,就等着到时间收娃娃们入学了。 学堂盖好后,村里的人有事没事都爱往这边转悠。 小孩儿们也爱往这边跑。大声地和小伙伴说着自己以后会进这里念书。 有那些家里舍不得花钱的,不想让孩子去上学的,最后也禁不住孩子的磨缠,终究是松了口。 快到月底时,里正和唐家族长特意让唐文风来揭学堂匾额上遮盖的红绸。 唐文风推脱不掉,只能在众多人的目光中上前,抓住红绸一头往下拉。 匾额上书写着四个大字——清流学堂。 本来里正他们想取清流书院的,可想了想他们这压根儿算不上书院,就没好意思取。 唐文风退后几步,笑看那些小萝卜头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嘻嘻哈哈地小跑进去。 家里的大人一个个笑容满面,忙喊着慢些跑慢些跑,小心别摔了。 当真是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他余光扫到人群外的砚台对他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出事了。 唐文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第349章 离家 第三百四十九章 “怎么回事?” 唐文风婉拒了里正等人留他吃饭的邀请,说了声有事要办,就疾步走到砚台身边。 等到远离了人群,左右无人后,砚台才神色凝重地开口:“太子与左相联手,企图逼宫登上皇位。” 唐文风瞳孔颤了颤:“皇上呢?” “皇上怒急攻心,至今未醒。六部尚书已去其三,如今朝堂完全被太子一派把控。京中来信,让您速速回京。” “秦尚书他们......” “没死,不过情况也不大好。全被关进了大牢。”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我们骑马先走,让赵齐和常武留下收拾东西。” 砚台:“是。” 回到家,看苗桂花和唐成河还笑着计划,等会儿吃过午饭去小河里捞小鱼回来炸了给他们吃,唐文风心里难受。 “怎么了?”苗桂花察觉到他情绪不大对,不由关切地问道。 唐文风手里扒着白菜,声音低下去:“京中有事,我要走了。” 苗桂花愣住,过了会儿扬起笑推了他一把:“你这小子,有事就快些走,做出这副样子,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唐成河也道:“你也不是第一次回京城了,爹娘早习惯了。这次吃不了你娘做的炸小鱼,下次回来吃。” 唐文风笑了笑,心想这次不一样,很可能没有下次了。 “多久走啊?”苗桂花问。 唐文风道:“吃过午饭就走。” “那娘多给你弄几道你爱吃的。你这一走,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苗桂花说完就急急忙忙进了灶房。 唐成河也跟了进去,依稀能听见两口子在争论儿子最爱吃什么。 康子和赵齐他们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唐文风:“大人......” 唐文风捏着手里剩下的半颗白菜,轻声说道:“赵齐和常武留下收拾行李,其余人吃过午饭就和我走。” 康子等人点头:“是!” 赵齐和常武自知身手比不上康子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大人,那我们是在京城外汇合......” “不,你们不去京城,如今京城外定然都是太子与左相的人。” 本来还不是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人突然这么着急决定离开,现在听见他这话,康子和赵齐他们都反应了过来,一个个皆是一脸不敢置信。 唐文风想了许久后,说:“你们去庆州。” 庆州离京城不远不近,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庆州知府是曾经与他们共同治理过洪灾的郝师爷,算得上有几分交情。 而且此人心系百姓,为人正直。当初庆州洪灾,府衙当差的逃的逃,走的走,只剩下郝师爷带着十来名衙役劳心劳力地为百姓做事。 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加入党派之争,算得上是坚定的保皇党。 “那大人你们去哪儿?”赵齐和常武问道。 “我们......”唐文风想了想,道:“我们去并州。” 并州驻守着大乾人数最为庞大的军队,离边关和京城的距离相同,相当于处在中心位。无论哪边出事,从这里调派军队都是最快的。 当然,唐文风之所以想去这里,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并州不仅拥有人数庞大的军队,还拥有着仅次于京城的兵工铸造厂。 并州的主事人明面上是知府,实际上是大将军卫冲。 卫家祖上跟着大乾的开国皇帝崔巍打过天下,儿郎死伤无数,且代代卫家人都驻守边关,与外敌厮杀。 到了卫冲这一辈,他爹和几个叔叔年纪轻轻战死,就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苗。几次在战场险象环生后,卫家的老封君临终前便求着皇上将卫冲调了回来,别让卫家断了根。 乾文帝思虑良久后,将卫冲扔到了并州,替他看守军队与兵工铸造厂。 “那卫冲不是个好说话的,比较认死理。大人你怕不是不好从他手中借到兵。”王柯不知道兵符在唐文风手里,对此很是担心。 唐文风没说话。他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乾文帝一直没有将兵符收回。这皇帝老儿怕是早就料到有今日这一遭,特意给自己留了一手。 该说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中午,桌上有好几道唐文风爱吃的菜,苗桂花和唐成河一个劲儿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 唐文风埋头苦吃,最后直接把自己吃撑了。 吃过午饭,唐家人把他们送到村口。 砚台等人翻身上马,安静等待着他们家大人。 唐文风看了看苗桂花和唐成河,伸出手抱住他俩,小声在他们耳边说:“儿子这次离开,若是回不来,望爹娘莫怪儿子不孝。” 苗桂花和唐成河身体一抖,想要开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文风已经松开手,快走几步上了马。 “老七......老七!你刚才......”苗桂花看着他,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咽了回去。 过了会儿,她才泪眼模糊地挥挥手:“爹娘等着你再带着砚台他们回来过年。” 唐成河手有些哆嗦,红着眼眶点头:“下次回来一定让你们吃上炸小鱼。” 唐文风笑着点头:“好。” 眼看唐文风他们调转马头要离开,蹲在边上的包子和大头它们抬脚准备跟上,却不想被呵斥。 “就在这儿呆着,等我下次来接你们。” 几头老虎不满地冲他咆哮。 唐文风沉下脸:“若是不听话,我便不要你们了。” 包子和大头往后拉了拉耳朵,往后退了一步,垂着大脑袋蹲坐在地上。 “走了!驾!” 唐文风一夹马腹,马儿飞奔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苗桂花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文风啊!文风!” 什么也不知道,只以为唐文风像以往一样,只是单纯回京的唐文光等人有些疑惑爹娘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他们纷纷上前,扶着苗桂花:“娘,老七下次过年就回来了,您别太伤心。到时候亏着身体了,老七回来该心疼了。” “是啊,娘,老七也不是第一次离家了,您别哭了。” 唐成河低下头飞快抹了把脸上的水光,上前:“老婆子,回吧。别让老七在外头还惦记着咱老两口。” 苗桂花这才不舍地转身,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第350章 狡兔还有三窟呢,更何况他一个一国之君。 第三百五十章 唐文风一行到了县城后,直奔鲁疯子的家。 熬了一宿刚刚睡下的鲁疯子就被震天响的拍门声吵醒,骂骂咧咧喊来一个姬家小辈去开门,他自己则翻了个身继续睡。 哪里知道还没睡着,就被一只手将他从自己那乱糟糟的狗窝里拽了起来。 “哪个不要命的敢吵你鲁爷......诶?”看清拽自己的人是谁后,鲁疯子满腔怒气哑了火。 他很是不解地看了看砚台,又看了看边上的唐文风:“不是,你这年假不是还没过完呢嘛?你上我这儿来做什么?” “点上你所有参与过震天雷与连弩制作的姬家人跟我走。”唐文风道。 “啊?”鲁疯子那点子瞌睡彻底飞了,“你要做什么?” 唐文风走近,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太子造反,我需要你们随我去并州。” 鲁疯子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唐文风直起身:“快些收拾需要带上的东西,给你们一刻钟。” 鲁疯子傻了似的呆坐片刻,随后像屁股下头被针扎了似的一蹦而起,慌慌张张窜出门外,扯着嗓子叫出一串人名。 “什么事啊?这么急?” “我手上的东西才刚研究出点眉目呢。” “让你们收拾东西就快去,别啰嗦,赶紧的!” 看他是真急,被点到名字的姬家人这才快速动起来。 这群人平时习惯了抡捶扛重物,为着一点需要的东西能跑老远,所以骑马自然也不在话下。 加上鲁疯子,一共九名姬家人,跟着唐文风他们一道快速出了城。 一行人快马加鞭,只晚上休息,三日后来到了下一座城。 在客栈修整了一夜,让马儿也吃饱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唐文风他们再度动身。 出了府城后,又赶了半天的路,一群人准备留宿野外。 就在他们放慢速度,找着落脚的地方时,迎面而来一匹马,马背上趴着一人,浑身血迹斑斑,不知生死。 错身而过时,马背上那人突然摔了下去,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咦?这人......”王柯突然停下来,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后,道:“好像是禁卫军。” 得到唐文风示意后,王柯翻身下马,走到那人身边将人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 好一会儿,这人才幽幽醒转,等到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后,惊的睁大眼睛,手指用力抓住王柯的衣服:“京中......京中出事了,唐大人呢?” 唐文风这才纵马上前,俯视着他:“你是何人?” 那人在王柯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回答道:“属下是御书房外巡逻的禁军侍卫,此番前来,乃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寻大人速速回京。” “信物。” “皇上给了属下一封手谕。”这人从怀里取出一卷有着龙纹的黑色绸布。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就在王柯等人以为他要下马去接过时,他开口:“杀了他。”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砚台长刀出鞘,刀刃划过此人的脖颈,鲜血喷溅。 鲁疯子等姬家人:“!!!”不是,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动手了?! “大人......”王柯傻了眼,“下次动手前,能不能等属下离远点?”溅了他一身的血啊! 鲁疯子等姬家人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为什么突然杀人灭口之类的,结果竟然最关心的是他的衣服溅上了血。 “下次一定。”唐文风道:“不过你真确定他是禁卫军?” 王柯挠头:“我看着他挺眼熟。” 唐文风听见树林中传来的极速奔跑的声音,道:“还有更眼熟的。” 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窜出来好几十号人,皆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王柯啧了声,拔出长刀:“小爷这就送你们去投胎!” 康子等人跟在王柯身后,迎上这群人。 鲁疯子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往唐文风身边靠了靠,确定自己已经进了他身边那名冷脸护卫的保护圈后,暗搓搓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连弩,填装上弩箭后,瞄准一名敌人的脖子,扣动悬刀。 一声轻响,弩箭射出,快准狠地射进敌人脖子。 王柯反手又给了他一刀,送他前往极乐。 鲁疯子吹了声口哨,咧着嘴继续瞄准容易被他射中的敌人。 其余姬家人看得手痒心痒,纷纷从挂在马背上的布袋里掏出连弩。 要应对王柯他们,还要时时刻刻提防鲁疯子等人射来的冷箭,这群人没多久就被解决大半。 来时七八十人,到最后只逃脱不到十人。 “可惜了,没能全部留下。”王柯将染血的刀在树身上蹭了蹭。 “后面怕是还有人。”严肃将伤药扔给他。 王柯接过,脱下衣服后往伤口上撒了一些。 康子撕了一条棉布过来给他胳膊缠好。 “绕路。”等受伤的人处理好伤口后,唐文风道。 “可如果绕路,时间会大大增加。”王柯穿好衣服,翻身上马。 “走水路。”唐文风道:“从全州绕道。” 坐船到全州后,再从陆路走,虽然会比现在多花一些时间,但也不过是多出一两天罢了。 太子发难是半月前的事,到现在还没传出乾文帝驾崩的消息,想来这皇帝老儿还好好活着,再撑一撑想必也是不碍事的。 而且,既然他早已料到有今天,唐文风不信除了自己这里,乾文帝没做其他后手。 狡兔还有三窟呢,更何况他这个一国之君。 砚台他们自然对唐文风的决定没有异议。 鲁疯子这些姬家人除了在自己的专长上动脑子,其余事上能不动脑就不动脑,美其名曰让脑子休息休息,所以也没有半点意见。 做下决定后,一行人也不找地方过夜了,连夜奔向最近的一处码头,花了大价钱上了一艘已经满员的准备前往全州的船。 船上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们住,便腾出了几间船员的屋子给他们。 唐文风一行也没那么讲究,道过谢后住了进去。 第351章 真是不好意思,我要食言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船上的床很窄,是固定在甲板上的。 砚台他们让唐文风去躺下休息会儿,但唐文风就这么坐着已经晕船晕的七荤八素,躺下后更是感觉整个脑子都在晃荡。 深夜,砚台他们或坐或躺都睡着后,唐文风因为晕船还清醒着。 他坐在门边,安静地靠着墙板,思索着到了并州后,是先借兵前往京城,还是留下造一批震天雷和连弩再动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困意终于涌来,唐文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时,门边突然响起轻微的动静。 唐文风猛地睁开眼睛,侧过头去。 一把短刀从门缝伸进来,缓缓向上,将门闩挑开。 唐文风不动声色起身,紧紧贴着墙板。 薄薄的门板被轻轻推动,一道人影悄无声息走了进来。 唐文风眯了眯眼,手臂倏地抬起,一把掐住来人的脖子,将其重重撞向门框。 对方大骇,握着短刀的手飞快朝唐文风颈项刺来。 唐文风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往反方向拧去,来人闷哼一声,短刀脱手。 唐文风在短刀落地之前接在手中,狠狠扎进来人脖子。 “嗬......”那人没想到唐文风竟然一句话都不问,就直接置他于死地,脸上全是震惊。 唐文风松开手,将他扔到过道之上,脸色冰冷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间。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礼貌地说道。 半夜尿急想要上甲板解决一下的船员碰的关上门,吓得面无人色。 唐文风转身进屋后,发现砚台几人全都醒了。 “只来了一个?” “嗯。”唐文风重新卡好门闩,坐回了原地,“看来他们应该在很多地方安插了人,就等着堵我们。 “这几天别落单。”砚台道。 唐文风烦躁:“就怕他们动起手来肆无忌惮,这船上可有不少无辜百姓。” “不会的。” “嗯?为什么?”听他语气肯定,唐文风很是不明。 砚台道:“刚才那人很大可能是接了榜来杀你的江湖人,他们这种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所以只会在晚上行动。” “那就好。”唐文风松了口气。 他不想到时候还要因为保护那些百姓而束手束脚。 “不过这几日晚上怕是不得安生了。”砚台说着看向康子几人,“晚上都警醒着些。” 康子几人点头:“知道的。”方才门一响他们就醒了,只不过大人亲自动手了,他们就都坐着没动。 第二天早上打开门,过道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被拖拽过的暗痕。 唐文风一行上甲板上去透气时,路上撞见了昨晚倒霉目睹一切的船员。 唐文风友好地对他点了下头,笑了下。 对方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慌不择路跑了,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一边被人骂一边疯狂道歉。 “你对人做什么了?看见你吓得这么厉害。”鲁疯子咬着一个饼子,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没做什么,在这船上我能做什么?我到现在还晕着。”唐文风一脸无辜。 鲁疯子亲眼瞧见他上船没多久就晕的要死要活,跟只剩半条命一样蔫儿了吧唧的。所以虽然觉得他很值得怀疑,但也想不出一个晕船晕的厉害的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不会一直这样吧?”看他脸色发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鲁疯子忘掉了刚刚的问题,转而担心起他的身体,“你这模样,我都担心你死在半路。” 唐文风摇摇头:“放心吧,死不了。” “吃点?”鲁疯子给了他一个饼子。 饼子是用油烙的,往日里闻着香,这会儿唐文风只觉得一阵阵的油腥味儿直往脑子里冲。连忙撇过头,摆手:“拿走拿走,想吐了。” 鲁疯子嘴角抽了抽:“你这整的,怀孕的都没你娇气。”说完咬了一大口饼子。 唐文风扔给他一个白眼,找了个干净点地方,半死不活地坐下。 过了会儿,砚台手里端着一碗白粥过来,递给了唐文风。 “哪儿来的?” 唐文风接过来喝了一口,空荡荡的胃里舒服了不少。 砚台道:“花了点钱问船上的厨子买的。” 船上是有厨子的,但是开火不容易,所以只负责给上头那些人做饭,像普通船员他们都是自己解决口粮问题。 一碗白粥下肚,唐文风感觉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大人要吃点吗?”王柯凑过来,分给他一个馍,“中间夹了婶子做的蘑菇酱。” 唐文风惊奇:“你什么时候带的?” 王柯得意:“那天吃午饭之前偷偷问婶子要的。本来婶子说多给我装几罐,但是我想着咱们要赶路,带多了不方便,就只要了一罐。不过我有嘱咐赵齐和常武,让他俩多多带些。等事情解决完了,咱们可以慢慢吃。” 唐文风笑着咬了一口馍,熟悉的味道让他心口酸胀。 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顺利......不行!不可以这么丧气,就算是为了他娘做的蘑菇酱,他也必须得活着回去! 唐文风用力咬了一大口馍,暗自想到。 ***** 晚上,唐文风打开门,迷迷糊糊顺着过道往甲板上走。 不多时,十几道黑影尾随了上去。 就在唐文风站在甲板边上,撩开袍子准备解决生理问题时,一道刀光闪过。 与此同时,几道轻微的扣动声响起。 弩箭噗呲噗呲射进几道黑影身体。 唐文风也在此时猛地转身,一脚踹向身后之人。那人手中的刀险之又险从他脖颈边划过,带出一丝血痕。 躲在附近,解决掉其余人的砚台等人走了过来。 王柯一刀下去,废了唯一的活口的一只手:“来,仔细说说,你们还有多少同伙?说得好就放了你。” “没......没了,我们的人都在这里。”那人也是条汉子,硬撑着没惨叫出声。 “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也就是说其他的人如果在船上,你们是不知道的?”唐文风道。 那人摇头:“据我所知,这个码头只有我们的人。” 唐文风点了下头:“很好。” 王柯对那人笑了笑,长刀斩下:“真是不好意思,我要食言了。” 深夜,十几条黑影被从甲板上扔下,掉落进湍急的江水中。 第352章 郑老大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后面几日过得风平浪静,唐文风习惯了船上的摇晃后,晕船的时候越来越少。 五日后,船抵达全州码头。 唐文风一行牵着马下了船,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咱们到时候是继续坐船,还是骑马?” 从客栈店小二口中得知码头方向后,外出打听了一番的王柯回来后,道:“全州有通往盐州的船。” 盐州已盛产盐得名,最主要的是,它与并州相邻。 “那便继续走水路。”虽然晕船难受,但是想到坐船比骑马赶路快的不是一点半点,唐文风还是咬咬牙选择了前者。 “明日早上的船,等会儿吃过饭我就去订船票。”王柯道。 唐文风点点头:“好。” 在船上吃了好几日的干粮,一行人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 留下几人看着行李,主要是鲁疯子他们的,其余人找酒楼定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 来上菜的店小二看见这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法,吓得连脚步都放轻了。 唐文风他们吃饱喝足后,回了客栈。让留守的那批人再出去吃饭。 王柯则跑出去买船票。 中午吃了饭后容易犯困,唐文风一行人关了房间门准备打个盹儿。 哪知道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上了楼,且越来越近。 不等唐文风他们打开门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外头的人已经一脚踹开了门,气势汹汹地说道:“有人报案说你们盗窃,和我们走一趟吧!” “谁报的案?我们偷盗什么了?”唐文风问。 为首的官差一瞪眼:“你管那么多做甚?老老实实跟着走就是,免得遭罪。” 唐文风嗤笑:“全州当真是个好地方,乱给人头上扣屎盆子还这么义正言辞。” 边上的客栈老板小声说:“差爷,会不会是认错人了?这些人今日才到,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想来是刚刚赶了远路。” 几个店小二也跟着点头。 官差转身重重一巴掌抽在客栈老板脸上,凶神恶煞道:“有你什么事?多嘴多舌!” 客栈老板年纪不小了,这一巴掌打的他晕晕乎乎。 店小二们连忙扶住他,虽然气愤,却对这些官差无可奈何。 “动手!”官差教训了人,哼了声,挥手。 “走!”趁着这点功夫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唐文风他们往外冲去。 那官差就是个怂包,见人一点不害怕,反而直接与他们动起手来,吓得躲到最后面去。 “你的弩呢?”唐文风问鲁疯子。 鲁疯子从布袋子抽出来:“喏。你要做什么?” “杀人。” 唐文风接过来,在混乱之中瞄准那躲在人群后探头探脑的官差,连射两箭。 一箭扎进对方的眼眶,一箭射歪了,扎在对方脖子侧边。 那官差惨叫着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楼梯,直接摔了下去。 去买船票回来的王柯刚好进门看见人从楼上摔下来,直接上去送了还没断气的官差一刀。 领头的人不在了,其余官差看自己这方又死了不少,完全不是对手,心中萌生退意。 “滚!” 砚台将一名被他抹了脖子的官差推下楼梯,冷声看着剩下的几名官差。 这几人哪里还敢逗留,慌忙转身跑了。 唐文风下了楼,正要从大门离开,不想外头射来一波箭支。 他们连忙关上门,蹲下身贴在门边。 “里面的罪犯听着,本官是全州知府,你们若是缴械投降,本官还可从轻发落,否则......就地格杀!” “草草草,放他娘的狗臭屁!这什么狗官,上下牙齿一碰,就给咱们安了个罪犯的身份?什么东西!”鲁疯子骂道。 “几位壮士!” 在唐文风他们愁眉不展,思索着要如何逃出外头的包围时,一名店小二小跑过来,冲他们招手:“走这边!” 一行人互相看了看,决定相信一把。 “为什么会帮我们?”跟着店小二走的时候,唐文风忍不住开口问。 店小二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咱们这儿的官府里头上上下下都不是什么好人。往日经常欺负我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吃瘪。我们都可高兴了。” 说话间,店小二推开一扇小门,先自己探出头去看了看,才缩回来对他们说:“没人,你们赶紧走吧。到了码头去找一个叫郑老大的人,说你们是全德客栈老板介绍过去的,他会给你们找地方住下。” “诶,咱们就这么走了,马怎么办?”鲁疯子道。 店小二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们,就将马儿放在这儿,我们替你们养着,等你们以后再来牵走就是。” 唐文风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人眼神真诚,不闪不避,对砚台点了下头。 砚台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店小二:“他日必有重谢。” 等到人全部离开,店小二盯着手里的银票还有些回不过来神,这群人出手可真够大方的。 关上小门后,店小二又一溜小跑去找了客栈老板,将银票给他。客栈老板没要,让他们去钱庄换了银子后几个人分了。 几个店小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暗暗想道,他们必须得好好替人养着马啊!要不然这钱拿着多烫手。 ***** 王柯之前出去打听时,顺便记了记附近的路。 有他领着,一行人七拐八拐躲着人多的地方到了码头。 码头的人就没有不认识郑老大的,随便抓个人就问到了。对方还特别热心地给他们带路。 郑老大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生的粗犷,一道疤从左边眼角一直横贯到右边嘴角,几乎拉通了一张脸。 听他们说是全德客栈老板介绍过来的,只打量了他们几眼,眼里有好奇,但是却没有恶意,随后就让手底下的人将他们带走。 天黑下来后,外出吃饭的康子几人也找了过来。 一问之下,得知他们是跟着店小二到的码头。 康子他们吃过饭就往回赶,哪晓得就看见客栈外围了一群官差。 等到人全部散去,他们才小心翼翼进了客栈,然后从客栈老板口中得知了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他们对路不熟,那名先前给唐文风一行人指了路的店小二便自告奋勇将他们带来了码头。 第353章 好好活着吧,希望我们到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第三百五十三章 “对了,客栈老板说你们走的急,肯定没带够船上吃的干粮,还给了我们一大包。” 康子将背在身上的包袱取下打开,里面是满满一包袱的干粮。 唐文风很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这个我问过。”康子年纪小,好奇心最重,“店小二说客栈老板有个闺女,因为长得漂亮,被全州知府的儿子看上,强抢了去。那姑娘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受辱后就疯了。然后被知府儿子嫌弃,派人扔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老板求助无门不说,反而被打了一顿,差点没命。”说到这里,康子神神秘秘道:“你们绝对猜不到那姑娘的丈夫是谁。” 唐文风道:“不就是郑老大。” “诶?”康子惊讶,“大人你怎么猜到的?” 王柯道:“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那瞧着老实本分的客栈老板怎么可能会认识一股子江湖气的郑老大,两人肯定是有什么关系的。” 康子笑着摸了摸脑袋,随后又道:“对了,那郑老大脸上的疤就是知府儿子留下的。” 郑老大原本是当地帮会的三当家,他们帮会是当地的地头蛇,知府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后来大当家因为忌惮郑老大在帮会中的声望,与知府勾结。 恰巧又得知知府儿子看上了郑老大之妻,为表诚意,便故意借口将郑老大支走,让知府儿子得了手。 郑老大回来后发现妻子疯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老丈人更是被打的半死不活。便去质问大当家。 大当家这时也不再掩饰自己对他的忌惮,承认了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二人就此撕破了脸。 郑老大带着愿意跟自己走的手下离开了帮会,后来趁着知府儿子落单时,将其打了一顿后,阉了。 知府儿子不能人道后差点疯了,伤好后带着人冲到郑老大的地盘上,拿刀朝郑老大胡乱砍着。 郑老大没躲,不止脸上挨了一刀,身上还被砍伤了好几处。 等到知府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正好看见儿子被郑老大一刀剁下头。 郑老大咧嘴对知府笑,脸上不停渗血的伤口衬得他宛如恶鬼,他说,自己只不过是还手罢了。 知府与大当家勾结,提高当地税收,压榨百姓的种种恶行郑老大都握有证据,虽然证据不足,但也够惊动上面。 忌惮之下,知府不得不吃下这个闷亏,强忍着怒火将儿子的尸体带了回去。 那之后,两方势力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也像紧紧绷着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 听完郑老大的过往事迹,唐文风一行人咋舌:“是个人物。” “不过......”他们看向康子,“这么一路过来,你都打听了这么多?” 康子嘿嘿笑:“我就是随便好奇好奇,那店小二又是个能说的,这不就不小心知道了这么多。” 唐文风等人:“......”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在郑老大的地盘歇了一晚,第二天凌晨,大约寅时,一行人起身收拾好,准备告辞前去码头等船。 出门的时候,不曾想看见郑老大正在轻声细语地哄着一个看模样三十左右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容貌生的艳丽,眼神却清澈单纯如稚童,此时不高兴地打着哈欠,说想回去睡觉,好困, 唐文风开口:“郑老大。” 哄着妻子等会儿再回去睡觉的郑老大听见声音抬起头,对他一点头:“送你们一程。”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郑老大道:“听到一些消息。” “那你还帮我们?不怕引火上身?” “也不差你们这把火。” 郑老大侧头看了看妻子,眼神温柔下来:“而且,我有我的目的。” 他捏了捏掌中握着的纤细手指:“我没办法将那个狗官解决,我想借你的手。” 唐文风道:“你倒是看得起我。我这一去,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 郑老大顿了顿:“如果你死了,那我可能会选择另外一个办法解决掉他。” 唐文风如果死了,那就证明太子会继承大统。全州知府是支持太子的,到那时,怕是还会往上升。 除了同归于尽,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唐文风笑了:“好好活着吧,希望我们到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带他们一起上路吧。”郑老大指着身后那十人,“他们都是因为知府而被迫成为的孤家寡人,带上他们,路上能有个帮手。” “谢谢。”唐文风领了这份好意。 郑老大带着人一路将他们送到了码头,还给了他们几包干粮。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船到了。 船上主事的和郑老大有几分交情,见他亲自送人过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安全把人送到。 号角吹响,船缓缓离岸。 郑老大一行人站在码头,对唐文风他们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远处一队官差飞快朝这边跑来。 船上的主事眯了眯眼,对那些官差扯着嗓子喊靠岸的声音充耳不闻,还吩咐下去,加快速度离岸。 等到那群官差艰难地从突然聚在一起挡住他们去路的人群中挤出来时,船已经顺着水远去。 “你......”领头的官差扶了扶因为拥挤和奔跑而歪掉的帽子,气急败坏地指着郑老大,正要开口骂人,见他冷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整个人立刻怂了。 声音虚了下去,说:“你故意阻拦我们,放走罪犯,你等着大人来问罪吧。” 郑老大不屑地笑了声:“那你就让你们大人来问我的罪吧。”他说完便转身带着人了。 留下那群官差望着快不见影子的船气的磨牙。 船上,康子收回一直往后望的视线,先是乐的龇出大白牙,随后又有些失望:“要是他们追上来,咱们还能再砍几个,可惜了。” 旁边的几个主事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心想,难怪能让郑老大亲自送过来,原来也是一群狠人。 第354章 江山为重。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京城。 “一群废物!废物!孤要你们有何用!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人!” 太子将手边能砸的都砸了,仍然觉得心头窝火。 那唐文风到底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竟能一次次从追杀中逃脱! 跪在下方的人低声道:“他手上有一种弩,可以做到连发。哪怕是不会武,只要习过骑射,便能伤人。属下带去的人,近一半都是死在此弩之下。” “连发的弩?”太子沉默片刻后,带着一丝急切问道:“与他同行的人中,可有一大胡子?” 跪在下方的人回忆了一番,点头:“的确有。而且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第一个用弩伤人的就是他。” 太子听罢确认了自己所想,气的想砸东西,却在手边摸了个空,于是更生气了,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姬家人,好一个姬家人!竟敢公然与孤作对!偏帮那姓唐的!” 左相进殿后,便听见这一句话。他对跪在下方那人摆了下手,示意他退下。 “可是知晓人去哪儿了?” 太子脸色铁青:“全州知府送来的飞鸽传书,他们坐船去了盐州,算算时间,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到了。” “盐州?他们去盐州做什么?”左相皱眉沉思,许久后,他猛地抬起头,“难道说,他们的目的地是并州?!” “并州?”太子看他,“难道他还指望能从卫冲手里借到兵?” “怕是当真如此。”左相沉声道。 “嗤。”太子轻蔑一笑,“那卫冲就是块又臭又硬还认死理的石头。别说他唐文风,就是孤,没有父皇的手谕,也没可能从他手里借到一兵一卒。” 左相也知道是这个理,但他总觉得不太妙。任何不可能的事,只要放在那个姓唐的身上,好像都会变得有可能。 “并州那边有安插的人吗?”左相问。 太子摇头:“并州的衙门就是吉祥物,知府更是个没上进心的,对孤派去的人提的条件没有一点想法。卫冲这人更将手下的人管的严,压根儿没有接触的机会。” “这就难办了。万一真让他借到兵......”左相忽然问道:“陛下还没醒吗?” 太子听见这话,眼帘垂下,脸上的复杂与愧疚之色一闪而逝:“昨夜醒了片刻,吐了血后又陷入了昏睡。太医院的说情况很不好。” 左相紧紧盯着他:“殿下,都走到这一步了,您可得抓住机会。” “孤知道。”太子烦躁地抹了把脸。 而在太子口中“又陷入了昏睡”的乾文帝此时正靠在软枕上,半睁着眼睛问:“唐文风走到哪儿了?” 空荡荡,只有太监总管四喜一人伺候着的寝殿内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三日前抵达盐州,估算时间,今晚就能到并州。” “嗯。”乾文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又问道:“太子如何?” “并州虽未能安插人手,但有一批江湖人士接了榜等候在并州。另外,从并州前往京城的路上,也设了重重关卡。” “废物,没用的东西。”乾文帝冷冷地骂了句,睁开眼睛,“人进了并州,他以为还能做什么吗?朕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他都把握不住,这江山如何能交到他手中?祖宗的基业他又如何守得住?” 四喜垂着脑袋,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许久之后,乾文帝开口:“将跟着唐文风的人都撤了。太子那边......” 他沉默着,长叹一声:“算了,还是看着点。到底是朕的子嗣。” “是。” “四喜啊......” “奴才在。” “朕终究不是一个好父亲。”乾文帝将床板下的暗格打开,取出玉玺,“你上前来。” 四喜猜到什么,小碎步走到床边跪下。 乾文帝将玉玺交到他手中:“虽然朕认为太子已经败了,但凡事皆有意外。若唐文风不慎死于太子之手,这枚玉玺你一定要交到长公主手中,让她想尽办法,一定要将云嫔的孩子带出宫抚养长大。” 四喜捧着装有玉玺的盒子的手忍不住颤抖:“奴才......奴才斗胆问一句,若小皇子也......”不成材呢? 乾文帝脸色一沉,道:“那便让皇姐从亲王的子嗣后代中挑选继承人,亦或者,她的子嗣也可。” 四喜不敢置信:“陛下......” 乾文帝手掌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叹道:“江山为重。” 他决不能让崔家的江山亡于他的子嗣之手。 四喜缓缓俯下身,额头磕在地上。 ***** 并州。 唐文风一行人坐船到盐州后,休整一晚后,便去牲口市场买了马,直奔并州。 路上也遇到过想要劫杀他们的人,但都被他们反杀在途中。 如此过了几日,极疲惫又狼狈的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并州城外。 因为他们一行人身上的衣物沾染着血,还带着兵器,且因为是一路拼杀过来的,个个带伤不说还一身煞气,守城的士兵把他们带去盘问了好一番才肯放他们通过城门。 “这里不错。”唐文风牵着马,左右观察着。发现城中时不时就有巡逻队经过,但凡哪里发生争吵殴打,立刻就会有人上前将双方分开。如果不能当场解决问题的,就直接带走。 不过哪怕管束如此严,路边的摊贩与行人还是会主动和巡逻队打招呼。 巡逻队的人也不是高高在上不理人,还会停下来和他们交谈说笑几句。 “并州是那些潜逃罪犯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之一。”砚台道。 “因为这里管的严?”唐文风猜。 “不是。”砚台摇头,“因为不打仗后,卫冲手下的兵都拿抓捕这些潜逃罪犯为乐。” 唐文风:“......” 王柯凑过来补充道:“而且他们还会特意问其他州府讨要这些潜逃罪犯的画像,在脑子里记得牢牢的,但凡对方敢出现在并州,立刻就有一大批人冲上去把人摁住。”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个卫冲很可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毕竟哪个正经人能带出这样的兵。 第355章 你不傻,你就是有点大聪明。 第三百五十五章 想着反正都到并州了,唐文风他们也没去客栈,问了路后,直接去了府衙。 衙门口的官差不停打量着他们一行,猜测着这群人的身份。什么被打劫的商贩啊,弃恶从善的山匪啊......猜了种种身份的他们,最后差点膝盖一软,跪在了那块逍遥侯的身份令牌下。 “侯......侯爷,您这是......”官差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不会是在他们并州的地界遇袭了吧?若真是,卫将军那个大魔头怕不是又要扯着他们去军营训练,还会一边骂他们废物。 “嘘!”唐文风示意他小声,“我要见卫冲。” 官差连连点头:“卫将军这会儿肯定在军营,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唐文风狐疑地眯了眯眼:“不怕我是骗子,故意哄你带我过去接近卫冲的?” 官差笑了笑:“不怕。”要真是骗子才好呢,他可不就立大功了。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唐文风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想,这些人对卫冲可真是够信任的。 在营地巡视着,看手下的兵训练的卫冲突然听见副手来报,说逍遥侯求见。 逍遥侯?逍遥侯是谁?什么时候还多出来个逍遥侯了?他只听说过平阳侯,武安......等等! 卫冲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个逍遥侯不就是那个在京城闹翻天的刑部侍郎唐文风吗?! “你说他在哪儿?” 副手:“就在营地外,衙门的人带过来的。” “把他带过......算了,我过去。我倒要看看这人长什么模样。”卫冲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副手,脚步匆匆离去。 副手直觉这里头有戏看,将鞭子扔给边上的人,快步跟了上去。 留下来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咱们......也去?” “走走走!” ***** “谁是唐文风?”卫冲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人群中瞧着最是无害的一人身上。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那个姓唐的。 果不其然,那瞧着最是无害的人松开手中缰绳上前一步:“见过卫将军。我们大人上茅房去了,还请稍等片刻。” 卫冲:“......”第一次,他野兽般的直觉失灵了。 过了会儿,一人被营地外把守的兵带着走了过来。 王柯用力挥手:“大人,快快,卫将军亲自来接你了。” 卫冲:“......”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就是好奇这个姓唐的到底长什么样,才不是亲自来接他的! 唐文风走到卫冲面前,拱手:“下官见过卫将军。” 卫冲眯眼看了看他,又围着他转了几圈,嘴里小声嘀咕着:“还以为长着三头六臂。” 唐文风黑线。你当我是哪吒呢,还三头六臂。 “说吧,你来本将军的地盘做什么?”卫冲背着手,一脸倨傲。 唐文风看看左右:“卫将军的待客之道挺别致。” “哼,多事。”卫冲转身,“跟上来。” 王柯小声和唐文风咬耳朵:“属下听说卫冲性子古板,认死理儿,怎么现在瞧着和听来的完全不一样。” 唐文风用同样的声音回道:“可能在并州憋太久,憋的人都变态了。” 王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前面高高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的卫冲疑惑,变态是什么意思?怎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儿? 跟着卫冲去往他的将军府的路上,时不时就有人从旁边路过,虽然打量的眼神很隐蔽,但......唐文风他们又不是瞎子。 一路跟被观赏的猴似的,到最后,唐文风等人都麻木了。你看任你看,我自岿然不动。 进了将军府后,卫冲两手一抖衣摆,施施然坐下,漫不经心开口:“说吧,你唐大人放着京城的繁华奢靡不享受,千里迢迢跑来我这穷乡僻壤做甚?” 唐文风坐在他下首:“你这并州还叫穷乡僻壤,那其他州怕是得得一句穷山恶水了。” 回了句后,他看着厅内的其他人:“你确定让我就这么说?” 卫冲张了张嘴,想说不这么说你还想怎么说?话在出口前,脑子转了转,到底是摆手:“你们先出去。” 副手等人拱手行礼后退到了外面。 厅内只剩下唐文风,砚台和卫冲三人。 “这下可以说了吧?”卫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唐文风张嘴:“太子造反,皇上被困,请将军借兵北上救驾。” 一句话直接把卫冲砸懵了。 “你说什么?” 唐文风心想,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嘴上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卫冲腾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所言可当真?” 唐文风往后靠去,抬头看他:“一个字不假。” 说完他张开双臂,示意卫冲看他一身狼狈。 卫冲呼吸加重,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后,退回去重新坐下。 唐文风安静等待着,等待他消化完信息。 “本将军不相信你的话。”哪知道这人消化完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唐文风脸黑了。 卫冲看向他:“另外,即便你所言是真,没有皇上的手谕,我也不可能随意借兵与你,这是规......” 话还没说完,眼前便飞来一样东西。 卫冲眼疾手快抓进手里,手掌翻过来摊开,低头一看后,整个人惊的差点摔地上。 唐文风慢悠悠开口:“此物可能让你借兵?” 死死盯着手中的兵符看了会儿,确认无误后,卫冲抬起头,双眼因为兴奋睁大,整张脸更是激动到赤红:“当然。”他奶奶的,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有率军出征的这一天! “将军可否带下官去铸造厂?下官带来了几位姬家人,想要造一点东西。”唐文风道。 “自然可以。”卫冲起身,行至他面前将兵符还到他手中。 “说起来,你就不怕是假的?”唐文风问。这兵符是新铸的,照理说,卫冲这些人更熟悉的应该是原来的旧兵符。 卫冲眼神略带嫌弃:“你当我是傻的吗?” 唐文风:“......”你不傻,你就是有点大聪明。 第356章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你是哪一边的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并州的兵工铸造厂就在军营附近,看守可谓戒备森严。 就连卫冲这位大将军亲自带着唐文风他们过去,也被查了两次才放行。 “这些工人能够离开吗?”唐文风看着那些搬着东西走来走去,忙碌的跟工蚁一般的工人,好奇地问道。 “离开?”卫冲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他们签的是死契,相当于把自己卖进了这里,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 “他们会愿意?” “钱到位了自然愿意。” 牺牲自己一人,保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很多人不用考虑就会主动签下这份等同于卖身契的死契。 “如果他们后悔了,想要把钱还回来,然后离开呢?”唐文风拿起一个零件看了看。 “这是攻城弩上面的一个小部件。”卫冲走到他身边说了句,随后回答他的问题,“自然也是可以。不过他们还得把一些东西留下。” “什么?” “眼睛,舌头,和手指。”他拖长音调,“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写,这样才不会泄露了这里的秘密。” 唐文风哽住,过了会儿才挤出一句:“保密工作做的挺好。” 卫冲龇牙笑了笑。 唐文风反应过来,这人刚刚是在吓唬自己。 无语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恶趣味! 卫冲嗤了声:“签了死契还想离开?梦里倒是可以想想。” 穿过此处,一行人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工作间。这里是制作手弩的。 “你说你带来的人要制作弩,那便在这儿吧。”卫冲道。 “还要制作另外一样东西。” “喔?是什么?” “震天雷。” 卫冲倏地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鲁疯子一行,动作快的让唐文风都有点担心他扭到脖子。 ”你就是姬家现在的家主?” 鲁疯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啊。” 卫冲嘴角缓缓拉开,一把抓住他就往外走:“你跟我来。” 可怜鲁疯子平时抡锤打铁,自问也有一把子力气,结果在卫冲手底下,就跟一只被揪住翅膀的鸡一样挣脱不得。 唐文风叫上砚台,带上其余姬家人快步跟了上去。 卫冲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 穿过几道守卫森严的铁门后,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工作间。 唐文风在看见里头摆放着什么的时候,下巴差点砸在脚背上。 草!这玩意儿还真给他们造出来了?! 鲁疯子更是在呆滞过后,一脸痴态地扑了上去,双手不停来回抚摸着手下之物,嘴里喃喃道:“竟然真的研究出来了。” “这是什么?”砚台小声问。 唐文风双眼放光:“大炮。” 卫冲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道:“这是皇上暗中吩咐我们造的。只有一张简单到简陋的图纸,能造出来,全靠这里的精工巧匠没日没夜的研究。” 口诉的唐文风和画图的鲁疯子沉默了。他们也不想让图纸这么简陋啊。可是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描述\/画下来的极限了。 “我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因为它还不稳定。”卫冲看向鲁疯子,“你是画下图纸,提出设想的第一人,想来应该会有一些新的思路。” 鲁疯子:“......”我他娘的有个屁的新思路,这玩意儿压根儿就不是我提出来的! 莫名背锅的鲁疯子暗暗又给唐文风记了一笔,这个臭小子! 唐文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无辜。 “咳,这东西暂时不急。”鲁疯子清了清嗓子,道。 “的确。”卫冲点点头,“我就是想让你看过后,考虑要不要在这儿留一段时间。” 鲁疯子很是心动,但有一点顾虑:“你不会也让我签死契吧?” “哈哈哈!”卫冲大笑,“当然不会。” 鲁疯子放松了:“那就好那就好。” 想到之后能够研究这东西,他搓了搓手,此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鲁疯子他们留下来后,卫冲带着唐文风与砚台往外走。 路上,他随口问了句:“借这地方造震天雷我还能理解,为什么还要费那功夫制作手弩?” 唐文风道:“不是普通的手弩,是能够连发的连弩。” 卫冲脚步一顿,转身,语气有些急:“我去看看,你们等会儿。”能够连发的弩?这种好东西必须得给他手下的兵配上啊! 唐文风:“......”就不能先把我们送出去了再回去看吗?人在那儿又不步了。 京城。 “殿下,唐文风已经到了并州,见到了卫冲,据在并州的线人来报,卫冲亲自出军营来接的他进去。” 太子脸色阴沉:“让那边的人盯紧一点,一旦唐文风离开军营,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杀了他。” “是。” 太子的想法是很美好的,可惜唐文风自从进了军营后,就再没出来过。 太子的人等的花儿都谢了,都没等到人。 ***** 大清早的,唐文风还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外头传来闹闹哄哄的声音。 穿上衣服出去后,就听见一声大喝。 “好!再来!” 打了个哈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看见前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 唐文风站在走廊上,从黑压压的人头上方望过去,就见人群中间特意留出来的空地上,卫冲和砚台打的有来有往。 两人出招皆是不留余地,那身体碰撞的碰碰声听得唐文风眼皮子直跳,身体都幻疼了起来。 “大人,快些来吃早饭。”走廊另一头,王柯端着个粗瓷大碗对他招手。 “他俩怎么动起手来了?”唐文风接过严肃递来的粗瓷大碗,喝了一口粥。 王柯咬了一口大馒头,道:“砚哥早起在那儿打拳,让卫将军看见了。”他笑着说,“所以说嘛,该偷懒的时候还得偷懒。看看,砚哥这就被缠上了。” “你觉得谁会赢?”唐文风从筐里拿了个菜包子。 “他俩现在都是赤手空拳,说不好。”王柯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如果真刀真枪动起手来,我觉得是砚哥。” 唐文风:“喔?为什么?” 旁边的卫家军也高高竖起耳朵,脸上带着不服。 王柯嘿嘿一笑:“因为卫将军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砚哥会来阴的。” 唐文风:“......” 卫家军:“......”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你是哪一边的人。 第357章 这种事也要争个第一?! 第三百五十七章 唐文风在并州逗留了近一月。 有铸造厂内的工人搭手,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离开并州前,制作完成的震天雷数量远远超出预期。 卫冲换了一身方便行军的装束,从打开的箱子里拿起一颗震天雷颠了颠:“我说,你准备这么多这玩意儿做什么?” 唐文风一边往背包里塞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回答道:“如果城门不开,不让我们进去,就直接炸出一条路。” 卫冲突然觉得手里的震天雷有点烫手,小心翼翼放回去,还顺便把箱子盖好。 一个文官这么凶残。 “你确定要同我们一道上京?”唐文风问。 ”自然。”卫冲往旁边一坐,“这种勤王救驾,积攒大功劳的事,怎么可以缺席?” “不怕打败仗?” 卫冲傲然道:“我卫家军也许会战死,但绝对不会败。” “狂妄。”唐文风笑了声。 “我这叫自信。”卫冲道:“若是我这个将领都不相信手底下的兵,谁还会相信他们?” 唐文风被他说服了,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嗯?什么意思?” “夸你厉害。” 卫冲得意一笑。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唐文风也算是将这人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说他古板的确古板,因为在某些事上是真的认死理,和你较起劲儿来能给你气死。但人嘛,不涉及正事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 勾肩搭背开玩笑之类,从来不会红脸生气。 手底下的兵怕他是真怕,但一到训练外,就会和他吵闹,还让他请客。 唐文风他们有几次遇上,还被叫上一起,跟着蹭了几顿饭。 “大人,京中有消息传来。”砚台大步走进来,看卫冲也在,对他点了下头。 “得,你们是有什么事要说是吧?我先避避?”嘴上说是这么说,屁股就跟生在椅子上一样,挪都不带挪一下的。 唐文风被他的无赖打败:“行了,你也听听吧。” 卫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他。 砚台道:“因为皇上身体抱恙,二月的会试一直推迟到至今也未举行。有那家中妻子待产的学子坐不住,就托关系去礼部问了问。哪知道没得到一句回复,还被辱骂了一番。那学子心高气傲,写了一封遗言后跳河了。现在好些学子天天去礼部门外聚众讨要说法。” 唐文风问:“礼部尚书呢?” “大牢里蹲着。” “那现在礼部主事的是谁?” 砚台道:“你应该能猜到的。” 唐文风想了想,挑眉:“不会是易行知吧?” 砚台点头。 “不应该啊。”唐文风纳闷儿,他和易行知打过交道,礼部如果是这人主事,下面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才对。 他眉头缓缓皱起:“你别告诉我,易太傅那一大把年纪,两只脚都进棺材的老头子也投靠太子了?” 砚台被他这话说的笑了下:“那倒没有。易太傅爱惜羽毛,这把年纪,不会再做这种很可能会落人口舌的事。” 若是最后太子登基还好,若是太子败了,易太傅这把老骨头怕是不用等到发落他的那一天,就得散在牢里。 卫冲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我就说你们这些文官脑子里弯弯绕绕,一天天的总爱把事情往复杂了想。” 唐文风虚心请教:“卫将军可否指点一二?” 卫冲道:“咱们打仗还讲究一个兵不厌诈呢,就不许那名投河的学子诈死,把京城那滩浑水再搅浑一点?” 醍醐灌顶不外如是。 唐文风和砚台对视一眼,事情还真可能是卫冲说的这样。 就是不知道礼部如此行事,是不是受了易行知的命令。 ***** 离开并州那一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卫家军列队出城时,大半个城的百姓都来相送。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但仍然殷殷叮嘱他们小心。 “你和你的兵都很受爱戴。”唐文风骑着马慢悠悠往外走。 卫冲难得没有得瑟,而是叹了口气:“都是祖辈的鲜血换来的。” 虽然他自己很享受在战场厮杀的那种惊险与刺激,但如果能选择,他还是宁愿做个普通人。 卫家......真的死了太多人了。 唐文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沉默。 大乾的卫家让他想起了上辈子历史中的杨家,都是满门忠烈。 这时,副手骑着马过来问:“将军,是急行军还是......” 卫冲瞪过去:“我等打仗的这一天等的手都痒了,你还问?” 副手调转马头。 唐文风沉默了会儿,开口:“......我觉得,你和水师如今的统领可能会很有话题。” “水师?那群从来没打过仗的软脚虾?”卫冲嫌弃地撇嘴,“他们的统领是谁?” “关起。” “你说谁?!” 卫冲一脸不可思议。 唐文风看他一眼,又说了一遍:“关起,曾经是敖长缙老将军手下的。” “哈哈哈哈哈!”卫冲突然仰天大笑,声音之豪迈,之不羁,“那王八蛋居然也有今天!我就说怎么这么多年没听见他的消息,原来是跑水师窝着发霉去了。”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你和他有仇?” 卫冲笑够了,揉了揉笑酸的腮帮子:“那倒是没有,不过看他不顺眼。” 还未走远的副手毫不客气掀了自家将军的老底:“少年怀春,我们将军和关将军同时对一位姑娘动了心。” 唐文风来了兴致:“那位姑娘最后选了关起?”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对,据他所知,关起好像光棍儿一条。 果不其然,就听无视自家将军眼刀子的副手笑着说:“那姑娘最后嫁给了一个商人。说她不想哪天等在家里的时候,等来的不是他们凯旋的消息。所以事实上,我们将军和关将军都没被那姑娘看上。” 唐文风扭头看卫冲:“那你还看关起不顺眼?” 卫冲咧咧嘴,一脚踹副手的马屁股上,把他赶走,这才很不爽地说:“谁让那王八蛋在我前面被拒绝。” 唐文风只觉槽多无口。这种事也要争个第一?! 第358章 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第三百五十八章 因为卫家军,唐文风领教了一把何为急行军。 一天一夜下来,他只庆幸自己能骑马跟着,要不然绝对会掉队。 而且他有一件事非常疑惑,那就是出了并州城后,通往京城的官道,竟然是水泥路。 不是说,以京城为中心辐射开修建水泥路的吗?并州这地方怎么还比京城附近那几个府城先修了? 怀揣着这个疑问,一直到傍晚,卫家军就地扎营时,唐文风才找到机会询问卫冲。 哪知道卫冲回了他一句不知道。 “并州城外修路你能不知道?”唐文风一脸“你看我很像傻子吗”的表情看卫冲。 “啧,我就是奉命带着人修的路。哪里知道为什么会跳过前面这么多府城,偏偏选了我们并州?”卫冲道。 唐文风愣了下,拉着他不让走:“你说你是奉命?奉的皇上的命?” 卫冲点头:“是啊。要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能下这种命令?”说完他就走了。 “大人?”见他一副失神的样子,王柯他们走过来,“你没事吧?” 唐文风摆摆手,示意自己要静一静。 王柯他们便你推我我推你,和卫冲手底下的兵一块儿挖灶坐锅生火做饭去了。 许久之后,唐文风才自言自语道:“原来从这么久之前,皇帝老儿就算着今天了。” 听见他大逆不道的称呼,安静守在一旁的砚台额角跳了跳。 “砚台。” “嗯?” “我好像有些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放任我和太子斗了。”唐文风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如果我赢,那受了他这么多好处的我,就会自愿帮他守着江山。如果太子赢,那就证明太子能够撑起这天下。” 唐文风颇有些咬牙切齿:“以前还骂左相老狐狸,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砚台到底是忍不住,低声提醒他:“慎言。” 唐文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只觉得咽不下吐不出,难受的要死。 乾文帝这是吃准了他这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还三分”的性子,才敢如此算计。 草!真他娘的不爽! 唐文风黑着脸,一脚将脚边的石头踢飞。 ***** 京城。 “殿下!殿下!大事不妙!” 来人慌张道:“唐文风已经到了庆州。” 太子沉声:“他借到兵了吗?” “借......借到了。” 太子脖颈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屋顶出神:“多少?” “据下面的人来报,估摸着有两万人。” “两万人?”太子咬着牙,“卫冲不是只认手谕吗?为什么会借兵?他是想让手下的兵跟着唐文风造反吗?” 来人擦了擦额头上留下的冷汗,小声说:“此行,卫冲也在。” “你说什么?!”太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其拽到身前,“你再说一遍!” 来报信的人吓都快吓死了,太子最近越发喜怒无常,死了好些人。他不会也要成为一抹冤魂吧? 心中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抖抖索索地开口又说道:“卫冲卫将军,这次是亲自跟着唐文风的。咱们的人虽然不敢离近了,但还是能看见他二人有说有笑,像是关系十分不错。” 太子一把丢开他,脸色阴沉,仿佛雷雨交加:“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那个姓唐的,他到底有哪里好?一个乡下泥腿子,靠着科举靠着父皇才挤进官场,他凭什么?!” 报信的人跪在地上,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左相进来后,看见情绪激动到失控地到处砸东西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若非他年纪大了,又担心名不正言不顺,他哪里会耐着性子与这废物多费口舌。 好在他那女儿的肚子争气,生下了一个儿子。往后这天下,也有他姜家的一份。 想到前段时间刚刚诞下一子的姜青岚,左相的脸色好了不少。 “下去吧。” 这句话落在报信的人耳中,简直如同天籁,他磕了个头,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跑出殿外。 左相带着自己的人上前:“殿下。” 砸了一通发泄了些许火气的太子回头:“何事?” 左相看着他:“时间紧迫,您是时候该做下决定了。” 太子沉默着,手指缓缓攥紧。 左相继续说道:“等到大军抵京,到那时再想做什么,可就什么都晚了。” 太子心动了,却仍然迟疑:“可是父皇还未醒。” “只要有玉玺就够了。”左相意味深长地说道。 太子瞪大眼睛,左相的意思是让他伪造传位诏书? 见他仍然下不了决心,左相眯了眯眼,道:“最迟三天,殿下可就得做好选择。” 太子失神地看着地面:“孤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太子去了乾文帝的寝殿。 “父皇醒了吗?” 四喜行了礼后道:“一个时辰前醒了半刻钟,服了些参汤又睡下了。” 太子松了口气:“你好好伺候着。” 四喜低着头:“是。” 等到太子转身出了寝殿后,乾文帝缓缓睁开眼:“到底是按捺不住了。” 四喜小碎步上前,弓着身子站在床侧,小声且快速地说道:“奴才听说,唐大人就快抵京了。” “喔?听谁说的?” “东宫伺候的那些个小太监。” 乾文帝笑了下:“你耳目倒是挺多。” 四喜惶恐地跪到地上:“那些个小太监不过是想让奴才将他们从东宫换离才说的这事,并非奴才刻意打听。” 乾文帝知道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嗯了声:“起来吧。” 四喜悄悄看了眼,见他真没动怒,这才慢慢起身。 乾文帝重新闭上眼,低声道:“连自己宫中的奴才都离了心,老大可真是叫朕失望透顶。” 四喜低垂着头安静听着。 “让方相儒知会京城所有驻军,听从太子命令。”乾文帝轻叹一声,“朕最后给他一次机会,手握大军的他,若能赢,这江山朕便交与他手中。” 如果能赢,那就证明他的确还能勉强做个守成之君。若是不能,这位置便换个人来坐。 四喜低低地应了声:“是。” 第359章 和他废什么话,动手!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雨已经接连不断的下了四日。 为了赶时间,唐文风一行加上卫冲和一支卫家军脱离了大部队。 “这应该是最后一波了吧?”这几日疲于奔命,唐文风握刀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搐。 卫冲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看唐文风:“我说你可真够招人恨的,自从和大军分开,这一路过来,你自己算算,来了多少批人了?” 唐文风无奈苦笑:“你以为我想?” 远处,砚台和王柯将最后两人解决掉,踩着泥泞的地面走过来:“没有活口了。” “离京城还有多远?”唐文风实在太累,找了块石头坐下。 “如果后面顺利的话,明日下午应该就能进入京城的地界。”砚台道。 “绝对不会顺利。”卫冲杵着他那把特制的双刃刀,看向唐文风的目光很有些幸灾乐祸,“如果我是太子,我绝对会在京城外布下天罗地网。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劫杀你的机会。” 不用他说,唐文风也知道这最后一段路不好过。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现在就跟那取经的唐三藏似的,快到“西天”了。 “将军,唐大人,那边有个山洞。”出去探路的一名卫家军脚下飞快地往这边走。 “走吧,这雨越下越大,路都快看不清了,也不赶这一时半会儿。”卫冲将刀收起,招呼了声。 唐文风点点头,叫上砚台王柯他们。 山洞很大,最高的地方接近三丈。 他们七十多号人全部进去后还显得挺空。但是如果加上马儿,那就有点挤了。 这人一挤就稍微热闹了一点。 “你这头都腌入味儿了,离我远着些,赶紧赶紧。” “我倒是也想动啊,但是这转过去该和别人嘴对嘴了。” “嗷!谁的拐子杵我腰子上了?疼死老子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转个身。那边总感觉能闻到一股子咸鱼味儿。” “我嘞个去,好臭,你们谁放屁了?” “哎呀,是我是我。这段时间天天啃干粮,肚子不舒服,拉屎不大利索。理解下理解下。” “我理解你个屁,赶紧把大腚挪开。” “曾大海!你丫不许脱呕——鞋!赶紧给我穿上呕——” “鞋子全湿了,不脱捂着脚丫子该烂了。” “太他娘的臭了!呕——” 闹闹哄哄的气氛被一双脚丫子给终结。 站在洞口边上的卫冲扭头冲那边鬼哭狼嚎的卫家军吼道:“曾大海!赶紧把你的鞋穿上,味儿都飘到老子这儿来了!” 因为一双奇臭无比的脚丫子而被自家将军记得无比牢的曾大海很委屈,天生脚臭又不是他想的,他也很无奈啊。 天黑下来后,雨终于有变小的趋势。 “大人睡着了?”王柯轻手轻脚走过来。 砚台点头:“嗯,刚想叫他起来东西都没叫醒。” “那让他睡吧。”王柯将手里的烤馒头给他,“也是苦了大人。就没见过哪个文官的日子过得有他跌宕起伏的。” 砚台接过馒头,听见他这话忍不住笑了下:“也没哪个文官在他这个年纪干出这么多大事。” “倒也是。”王柯挨着他坐下,“就咱大人干的那些个事,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记在史册上的。” “你是指他每次回京都必送一批官员下狱吗?”卫冲走过来坐在他俩对面,笑着插话。 “诶?卫将军,连你都听说了?” “可不止我。好些远离京城的地方官都听说了。你家大人可厉害坏了,那些地方官原来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京城里头挤,自从唐文风回到京城,他们是彻底歇了做京官的心。” “我也觉得我们家大人很厉害,哈哈哈!” 唐文风靠着石壁睡得很熟,一点没听见他们在说自己。从离开清流村到现在,他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他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不上砚台他们这些从小习武的人,好多次赶路的时候,脑子都晕沉沉的,看周围景物都仿佛带着一层黑蒙蒙的纱,总有种睡眠不足快猝死的征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雨便停了。 唐文风被叫醒,迷迷糊糊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烘干了。就是摸着不舒服,有点硬。 一行人不敢耽搁时间,骑上马后,一边赶路一边啃着干粮,就怕这雨突然又落下来。 “快了,穿过这片林子就是京城的地界了。”王柯道。 唐文风眼皮跳了跳,先前从凉州回京,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在前面那段路的一个茶棚遇到太子派来的人。 王柯说完这句话后也想到了当初发生的事,整个人瞬间绷紧神经,握着刀鞘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卫冲被他们那股子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一双闪着精光的鹰眸不着痕迹扫着四周。 随着距离记忆中的茶棚越来越近,唐文风他们一颗心提的越来越高。 终于,那个茶棚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王柯大松一口气:“害我这么紧张。” 茶棚已经彻底塌了,现在就是一片废墟。 “快些走。”唐文风夹了一下马腹。 马儿加快速度离开了此处。 但,事实证明,哪怕茶棚倒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走出这片连绵的山林的那一刻,映入唐文风一行眼帘的是乌泱泱的拦路之人。 领头的还是王柯的老熟人,叫彭战。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在皇宫大门值守过。之前很多禁军猜他是方相儒这位禁军统领的接班人。 “你也投靠太子了?!” 彭战面无表情:“形势所迫。” 得到肯定的回答,王柯完全不敢置信:“你竟然背叛皇上!” 彭战不语。 “和他废什么话,动手!”卫冲这个好战分子抽刀出鞘,振臂前挥,“儿郎们,给本将军杀!” “杀!”整齐划一的喊声震耳欲聋, 对面的人数比卫家军多出近五倍,但却被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骇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就连胯下的马都不安地踱着步子。 “跟上。”眼看卫冲带着卫家军如一支利剑刺向前方,唐文风活动了下手腕。 王柯双目中仿佛跳动着火焰,提刀直直冲向彭战。 第360章 我就是输了,他们也得听我的。 第三百六十章 有道是,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 卫冲是个战斗狂,他手下的兵也有样学样。在并州这些年,卫冲和他麾下的卫家军都窝的憋火。 这一次跟着唐文风上路,途中虽然遇到了好几批来劫杀他们的人,交手之下卫家军不乏有受伤的,但他们心里可别提多高兴了。 总算是能够正大光明的宰人了! 彭战带来的人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群被囚困许久的饿狼,嗜血,凶狠,眼中布满杀意。 尤其是,这群饿狼还有狼王带领。 卫冲双手持刀,将一人从马背上砍落,受到惊吓的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重重踏下,正中此人胸口。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从马背上掉落在地的人呕出一口鲜血,没了动静。 “喂!唐文风,比比?” 看见不远处身手利落解决掉一人的唐文风,卫冲扬声道:“你若赢了,我这次带出来的兵就全听你的。” 唐文风头也不回道:“我就是输了,他们也得听我的。” 一时间忘记兵符还在他手里的卫冲低骂一声:“草,忘了这事了。” “一个!” 唐文风抽出染血的刀,大声道。 卫冲眼睛一亮:“等着!” 就在二人比赛时,一直躲藏在林中的弓箭手动了。 箭头瞄准了唐文风的心口,手指缓缓松开。 正和一人打斗在一处的唐文风后脖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鬼使神差的,他脚下动了动。 “噗嗤——” 利器扎进皮肉的声音响起。 那支本该正中他心口的箭射进了他的右肩。 唐文风闷哼一声,左手快速抬起,掌心朝上抵住对方挥下刀的手腕,右手想要动,却钻心的疼。 下一刻,一只脚狠狠踹在他腹部。 扑通一声,唐文风整个人直直摔进河里。 “大人!” 砚台等人紧张不已,纷纷想要脱身过来救人。 卫冲看不惯他们在这种要命时候还分神,道:”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他不南方的吗?南方的不都会水?掉河里还能淹死?” “大人老家不南不北的,会下大雪。”严肃一边努力想往这边挪,一边回了句。 卫冲皱眉,解决了两个拦路的,往河边跑:“会下雪就不会游水了?” 砚台道:“大人水性不好。” 卫冲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卧槽!你们不早说!” 他加快速度冲到河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里。 春天的河水还很凉,卫冲跳进河里都被冷的哆嗦了下。 将沉下去,艰难地蹬着腿想要浮上来的唐文风捞起来,冒出河面后,卫冲噗噗吐了几口水,笑得肆意又张扬:“你可真给南方人丢脸。” 唐文风喝了一肚子水,没力气和他争,只蔫蔫儿地回了句:“不是每个南方人都会游水,就像你们北边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喝酒一样。” “也是。”卫冲点点头,捞着他往岸边游,“还行吗?” “放心,死不了。”唐文风咳了咳。 就在二人快到河边时,先前将唐文风一脚踹进水里的人举刀向他们挥来。 卫冲一手抓着自己的刀,一只手捞着唐文风,见状喝道:“自己抓住我。” 他松开手,横刀挡在头顶上方。 “铛——” 两刀相交。 卫冲在水里不好提气,应付的很是艰难。 就在他准备拼着受伤,也要将对方拉下水时,耳边忽然听见极轻微的咔的一声响,随后,一道影子从他眼角飞过,射进河岸上之人的眼眶。 对方也没想到唐文风手里还有能伤人的武器,一门心思都放在卫冲身上,想着先把他解决掉,压根儿没分一个眼神给唐文风,哪里知道竟然就这么着了道。 卫冲只怔了下就从惊讶之中回过神,一刀划过岸上之人喉咙,温热的血喷洒了他一脸。 抓着他后背衣服的唐文风脸上不幸地也被溅上些许,他直接将脸埋进水里涮了涮。 下一瞬却被人揪住后颈的衣服拽了起来。 卫冲双目灼灼地看着他:“你刚刚是用的什么伤的他?” 唐文风抬了抬浸在水里的手。 卫冲一把抓起他的手,一双眼睛都快落在袖弩上了。 唐文风毫不怀疑,若非时机不对,他能直接把这玩意儿从自己手腕上薅走。 “你们还准备在水里泡多久?”砚台伸手。 唐文风松开抓着卫冲的手,被砚台拽了上去后狠狠打了个寒噤。。 方才在水里泡久了还没觉得,现在一上岸,小风一吹,冷死他了。 “他们退了。”砚台道。 唐文风连打了几个喷嚏后,不解地抬起头:“再打下去,不一定会输吧?” “援军到了。”没能成功宰了彭战的王柯表情不爽地走过来。 唐文风这才看见打马而来的卫冲手下的一名副手。 “你交代的?”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卫冲拧着衣摆的水:“嗯,和大部队分开之前,我让老三带着一队人跟在我们后面。” 卫冲手下一共五名副手,老大老二坐镇并州,老三老四老五都跟了出来。 老三性子最跳脱,那一日拆了卫冲少年怀春却被拒绝的老底儿的就是他。 唐文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卫冲看他:“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安排?” 唐文风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就是怕咱们一块儿上路的人太多,对面的不敢露面吗?” 卫冲:“......”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怎么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就让他这么手痒想揍人呢。 “难道不是?”唐文风惊讶反问。 卫冲扯了下嘴角:“是。” “走吧,赶紧离开这儿。最近简直跟水犯冲。”唐文风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老三跳下马,看了看他:“唐大人要是不介意,我们带了干净衣裳。” “不介意不介意。”唐文风都快冻死了,现在就是给他一个麻布口袋,他都能当成宝贝。 卫冲啧了声:“怎么没见你问问我啊?” 老三道:“将军您皮糙肉厚的,还怕冻?” 卫冲:“......”感情我不是人? 第361章 可真是......叫人热血沸腾! 第三百六十一章 “嗷!痛痛痛痛痛!” 没有麻药,砚台直接将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切开唐文风肩上的皮肉,将扎在上面的箭拔了出来。 唐文风疼得一打挺,差点挣脱王柯他们摁住他的手。 “忍着。”砚台十分冷酷无情地说了句,用加热过的酒冲掉伤口不断流出来的血,倒了一整瓶伤药上去,血总算是慢慢止住。 卫冲看得咋舌:“你这药怎么跟不要钱似的。”说着又看向脸色惨白,疼得蔫头耷脑的人,“你倒是比好些个文官厉害,居然没疼晕。” 唐文风没好气地想,他倒是想晕,这不没能成功晕过去吗? 将他肩膀绑了个严实,砚台这才直起身:“好了。” 唐文风龇牙咧嘴穿好衣服,嘴里骂骂咧咧:“这笔账全得算太子头上。” “还能骑马不?要不要我吩咐下去给你现打造一顶轿子抬着您老人家上京?”卫冲打趣道。 唐文风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滚蛋!我是肩膀受了伤,又不是腿!” “哈哈哈!”被骂了的卫冲也不恼,反而觉得他特别有意思的大笑起来。 “赶紧走!”唐文风在砚台和王柯的帮忙下,艰难地一只手翻上了马背。 卫冲此行带来的骑兵都在这儿了,一行人一抖缰绳,朝着京城狂奔而去。 ***** 京城。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殿下还不歇下吗?” 姜青岚刚出月子不久就听说太子要登基,大惊大喜下差点激动的昏过去。 她竟然这么快就要当皇后,成为一国之母了!而她的孩子,以后将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崔锦看了她一眼:“孩子呢?” 姜青岚走过来坐下:“嬷嬷带着呢。” 崔锦皱眉,有些不悦:“你是他的娘,整日将他扔给嬷嬷带是怎么一回事?” “太吵了。”姜青岚抱怨,“就知道哭,让他别哭了这么小又听不懂。吵得我睡都睡不好。” 崔锦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算了,嬷嬷带着就嬷嬷带着吧。与其在姜青岚手中养不好,倒不如让下头的人带着。 “殿下,夜深了,休息去吧,明日可还有的忙呢。”姜青岚再次劝道。 崔锦捏了捏眉心,嗯了声。 第二日天还未亮,宫人便鱼贯而入,将睡梦中的太子请了起来。 登基的日子是国师算的,虽然急了点,但正合太子与左相的意。 等到崔锦登基,木已成舟后,看唐文风到时又待如何? “殿下!殿下不好了!” 一名下属急匆匆而来,道:“唐文风已到京城!” 正坐在铜镜前被宫人梳理头发的崔锦用力一拍台面:“这群废物!这么多人竟然都杀不了他!传孤的令,让驻防军出城剿灭叛贼!” 就在这时,一太监快步而来,行了一礼后,道:“殿下,左相让奴才给您带一句话。” “说!” “大典要紧。” 崔锦听罢,用力咬着牙,腮帮绷得紧紧的。过了会儿,他才闭了闭眼,道:“让城防关闭城门,大殿结束之前,所有人不得进出。” 下属:“是!” ***** 城门外,望着紧闭的高大城门,唐文风笑道:“瞧瞧,我就知道最后得靠咱们自己炸开。” “到时候给我几颗震天雷,我也试试。”卫冲搓搓手。 看他俩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副手老三略头疼:“这城门可是好几百年的老物件儿,能不炸还是别炸。” “不炸开又怎么进的去?”卫冲回了句,随后又不满地问道:“后面那群人属王八的?咱们都在路上等了两日了,怎的还没到?” 他们要赶路,又下大雨,震天雷自然没有带着。 副手老三有气无力道:“将军,咱们骑的马,他们步行。” 自家将军真是想打仗快想疯了。 “快快快!快撤!” 唐文风忽然急慌慌地调转马头就跑。 正不满嘟囔的卫冲慢了一步抬起头,惊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城门上那群龟孙子竟然准备放箭。 跑出射程后,唐文风他们才停了下来。 卫冲舒了口气,随后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这京城看样子已经被太子彻底握在手里了。” 唐文风虽然不这么觉得,但是也没吱声。 临近中午,安静等待着的一行人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扭头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举起,迎风招展的旌旗,上头绣着一个大大的卫字。 如此醒目,不仅唐文风他们看见了,城门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卫家军!是卫家军!” 这里面有不少敬佩卫冲与其手下的卫家军,此时情绪皆有些激动。 被头领冷冷看了眼,才缩了缩脖子装作刚刚自己什么也没说。 “大人!” 赵齐和常武来到唐文风面前:“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先等一等。”唐文风看向砚台。 砚台对他轻点了下头后,从怀中掏出封好的一支信号拉掉引线。 白日里虽然不如夜晚显眼,但时刻注意着的人还是看见了。 关起呸的吐掉嘴里的草,起身:“小的们,到了咱们动手的时候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早已集合完毕,就等着这一刻的水师齐声吼道。 “今日就让那群龟孙子好好瞧瞧,咱们水师到底是不是扶不起的软脚虾!” 关起接过亲卫递来的刀:“跟着我杀出去!” 太子也有防着水师,毕竟关起和唐文风有交情。但实在是水师废物的印象太过深刻,哪怕听说了他们有训练,也没怎么重视。所以守在水师驻地外的人压根儿没多少。 面对着改头换面,如恶犬一般冲来的水师,守卫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一个个料理了。 关起甩了甩刀上的血,脸上因为见了血,而布满戾气。他其实更善用枪,但这不是战场,还是用刀砍起来比较快。 确定周围除了自己人外再无一活口,关起同样放出了一支信号。 这是唐文风离京之前交给他的,叮嘱他,若是哪一日需要他帮忙,就会放出信号。 关起以为这一天怎么也得再过一两年,万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可真是......叫人热血沸腾! 第362章 心好累,姓唐的你什么时候才能进京? 第三百六十二章 “关起那条疯狗,他怎么敢!怎么敢!” 收到下面传来的消息,太子真是被气的两眼一黑。 他千想万想没想到,关起竟然敢带着水师那群废物强闯刑部,把关押着的大臣全部带走了。 “太子,现在该怎么办?”前来传话的下属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孤怎么知道怎么办?”太子抓起桌上的香炉砸到地上,片刻后,沉声道:“让东营去抓捕关起,及其救走的逃犯,抓到后就地格杀。” “殿下,时辰快到了。”一名太监躬身走到殿门外,低声提醒。 太子挥手:“速速去办。” “是。”传话的下属行了礼便退下了。 太子展开双臂,宫女们立刻上去替他整理宫服,确定没有不得体后,方才退到两侧。 出了殿门,太子坐上辇轿,不安地握着拳头,下颌绷紧。只要过了午时,只要过了午时,一切都将成定局。 京城外。 “真炸啊?” 王柯有点心虚。 大乾这么多年都没被外敌打到京城,第一次城破竟然是自己人炸的。他们不会全被记在史册上,让后人拎着骂吧? “不炸怎么进去?他们又不愿意开门。”唐文风将一颗震天雷放进投石车。 这是一架小型的投石车,是卫冲在得知他起了炸城门的念头后,让下头的人现造的,方便运送。 这小型投石车放到战场上可能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是用来投掷震天雷炸开城门,却绰绰有余。 城门上的守卫们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等到借用千里眼看见投石车那框子里放着的震天雷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快快快!快躲!那群疯子,他们竟然准备炸......” 在城卫头领惊慌失措的大喊中,一群人眼睁睁看着那颗震天雷呈一条抛物线落下,在离城门还有三丈远的地方,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随后坚强的往前滚了滚,又接近了城门约四尺。 然后等了半晌都没等到震天雷炸。 众人:“......”你们是在搞笑吗? 另一头的唐文风将千里眼收起来,回头对操控投石车的几名卫家军道:“还得再往前一些。” “好嘞。”几人搓搓手,决定下一次卯足劲儿踩,争取把震天雷送到城门口。 ***** 城内。 关起背着秦准,跑的气喘如牛:“秦尚书,您老看着瘦,这份量可真是一点儿不少。” 秦准语重心长:“小伙子该多练练啊,免得还怪到我一老头子身上。” 关起磨牙,想把这老头子从背上丢出去。 自从东营的兵开始追他们,关起就让手下的人分开跑,务必不能被抓了。 救出来的官员也被分开带着,关起这边带着秦准和另外两位大人。 “这边!” 秦准突然伸手一指。 “你靠不靠谱啊老头?“ “信老夫的,没错。” 关起迟疑了会儿,一咬牙朝着秦准指的那条小巷钻了进去。 然后就...... “你不是说信你的没错吗?!” 看着眼前的死路,关起崩溃。 “啊......哈哈哈!看来是老夫记错了,记错了。”秦准干笑两声。 关起没时间和这不靠谱的老头子计较,带着人准备掉头换条路跑。 这时,墙头露出一颗头,吓得关起等人好悬没一嗓子叫出来。 “关大人,快来,快过来。” 一架木梯被从墙里送了出来。 关起急忙让秦准他们顺着木梯往上爬。 等到所有人都爬过墙后,跨坐在墙头的关起把帮着严启昭一起将木梯提上来,顺着墙放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作为当初跟着唐文风一起坑过太子手下的人的伙伴,关起对他还有印象。 严启昭被他问的愣了下,随后道:“这里是我家啊。” 他在院子里打扫鸡圈,突然听见墙那头响起的声音有点耳熟,想了想,这不是那位水师统领,关起关大人吗? 于是就踩着木梯爬上了墙头。 “你看,老夫说的没错吧。”秦准笑道。 关起扭头看他:“您老一早就知道这里是他的家?” “那怎么可能。”秦准道:“我以为穿过这条巷子是唐文风的家。” 关起:“......”心好累,姓唐的你什么时候才能进京? 有时候,这人就是不禁念叨。 关起脑子里的念头才刚刚落地,就听见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后脚下的地面都仿佛晃了晃。 “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秦准与另外两位狱友面面相觑。 “不!”关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是唐文风那小子!肯定是他!哈哈哈!这动静除了他,也没别的人能搞出来了!” 严启昭听了也激动起来:“唐大人回来了?” 关起点头:“这会儿就在京城外头呢。”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严启昭迫不及待地问道。想要帮自己崇拜的对象做点什么。 “什么忙?”关起想了想,看向秦准三人,“你帮忙看着他们,绝对不能让这三个老头离开你的视线。” 严启昭郑重点头:“好的。” “走,咱们去和唐文风汇合!”关起率先又翻过墙头。 *****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城门口堆积了近六十颗震天雷。 城楼上的守卫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逐渐放松下来,还有闲情逸致数一数唐文风他们到底失败了多少次。 等到对面又一次踩动投石车的杠杆,等到他们百无聊赖地再度看过去时,却发现这一次飞过来的不是震天雷,而是一个燃烧着的火球。 火球带着一丝热气在他们前方落下,掉落在地后,如前面的几十颗震天雷一样,因为惯性往前滚了滚,轻轻的,嗑的一声响,火球撞上了几颗堆积的震天雷。 但是这一次,城楼上的头领却骇的声音都劈叉了:“快!拿水来!快拿水来!” 他手下的人反应已经够快,只愣了一瞬,便急匆匆转身离开,手里端着一个盆跑过来。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砰砰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最后随着一声震天响的爆炸,城楼都晃了晃。 下一刻,只听吱呀一声,仿佛老旧木门被推动的声音响起,再然后,碰的一声,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面。 第363章 将他拽下来不就行了,坐上那个位置又不代表一定稳当。 第三百六十三章 唐文风得意地吹了声口哨:“看见没,门开了。” 说完没听见有人吱声,他回头,见一个个跟呆头鹅似的:“还傻愣着?上啊!” 卫冲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快跑几步上马,一把接住副手老三丢过来的刀:“走!驾!” 带来的骑兵吆喝一声,追在他后面跟恶匪一样,朝着倒塌的城门冲去。 马蹄踏过红色的厚重的大门,一群人如狂风般卷入城内。 “我们也走。”唐文风一抖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往前飞奔。 “快!放箭!拦住他们!” 城楼上的城卫终于从震惊中回了魂,大吼着。 唐文风抬头看了眼,取下挂在马背上的连弩,瞄准那位城卫头领,扣动悬刀。 弩箭咻地钉在那位头领脑袋边的柱子上。 放了一箭后,唐文风一夹马腹,冲进城门。 “还......还放箭吗?”有人小声问。 “放......放个屁!”城卫头领吓出一身冷汗,一巴掌将旁边那个真准备继续放箭的手下打的原地转了几个圈,沉声道:“让他们上面的斗去,不管谁赢,总归都是大乾人,咱们这些小喽啰别再冒头。” 反正他已经尽力阻止了,谁让对面准备了那么多震天雷。今天换谁来,这城门也会被炸开。 他为什么非得搭上自己这条小命? 想通了这点后,城卫头领直接下令,让城卫们全当看不见。 以至于后面本来时刻提防着上面放箭的卫家军直到进了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家伙竟然压根儿就没准备再动手。 一群贪生怕死的怂货。 进城的三千卫家军暗暗骂道。 ***** 早在京城乱起来的时候,百姓们就开始闭门不出。 如今的大街小巷空空荡荡,瞧不见半点往日的繁华与热闹。 唐文风等人纵马飞快穿过宽阔的街道,朝着皇宫方向直奔而去。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卫冲扯着嗓子大声问。 砚台道:“是钟声。” 钟声? 难道皇帝没了?! 几人大惊失色。 “不对不对!” 抓紧缰绳缓缓停下来后,卫冲道:“这不像丧钟的声音。反而像是......”他睁大眼睛,“像是礼钟。” 唐文风瞬间明白过来:“太子在登基?” “必须得阻止他!名不正言不顺,登他姥姥!”卫冲大喝一声,当先往前冲。 他卫家死了这么多人守卫的天下,可不是给这种人守的! 唐文风松开缰绳,任马儿带着自己往前跑,他自己则再次拿出一支信号放上天。 被东营军追的四处窜逃的关起听见声音抬起头,果然看见那抹红。 虽然被追的狼狈,仍然咧着嘴笑:“可算是到了!” 他将刀往肩上一扛:“走,找咱们的财神爷汇合去!” 待唐文风一行抵达宫门外的护城河时,关起的人也聚了过来。 “好小子,你可真是让我们好等!” 关起上前,和唐文风击了一下掌,用力握住。 “路上不太顺利。” “猜到了。” 关起抬头看向皇宫:“你们还是来迟了,礼钟已经响过十二道,太子怕是登基了。” “就算登基了又如何?”唐文风轻描淡写道:“将他拽下来不就行了,坐上那个位置又不代表一定稳当。” 就连卫冲都不信崔锦的登基是来的名正言顺,他就更不信了。更别提先前砚台有接到京中送出的太子造反的消息。 关起叹道:“以后谁再叫我关疯子,我就把他带来见你。” 话音刚落,旁边就来了一声—— “喂,关疯子。” “他奶奶的,谁这么叫......”关起表情不善地寻声看过去,看见是某人后,嗤了声,“原来是你啊,卫家的宝贝蛋。” “叫谁呢?”卫冲大怒。 “谁应叫谁。宝贝蛋,宝贝蛋,宝贝蛋......”关起叫起来没完。 卫冲跳下马就要和他干架。 唐文风都服了。 这种时候这俩还能先内讧。 “解决完正事你们随便打,可以吗?” 刀都快拔出来的两人互相看了看,重重冲对方呸了声,各回各家。 关起的亲卫和卫家军也是老相识了,上面的老大不对付,他们自然也不对付。你瞪我我瞪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走吧。”唐文风深吸一口气,说道。 “等等!” 摆着一张脸的卫冲急忙拉住他:“你不会连宫门都要炸吧?” “想什么呢你?”唐文风掏出兵符,“我是要去东南西北四营。” 卫冲松了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这家伙炸门炸上瘾了。城门炸了也就算了,宫门要是也给炸了......额,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刺激的。 “别去,你这玩意儿现在不好使。”关起道:“四营的兵包括禁卫军如今全都听太子的命令。” 他指了指自己:“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搞得这么狼狈?就是被东营那帮孙子追的。死了好些兵。” “确定吗?” “我骗你做什么?” 唐文风看了看护城河那一头的皇宫,突然转身:“去找长公主。” 关起快步追上去:“西营的将宁家看守了起来,围的跟铁桶似的,你进不去的。刚你们是不是在说炸门的事?要我说啊,咱们还不如直接把皇宫大门炸了冲进去。又快又省事。” 唐文风被他说的心动。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试试另外的法子。如果到时候实在行不通,再来简单粗暴炸宫门。 这时,卫冲嫌弃地开口:“说你蠢你还不信。除去你们水师那群软脚虾,不算禁卫军,京城驻兵一共多少?” 关起正要不满地喷回去,就听见了他的问题,嘴比脑子更快一步地回答:“大约八万。” 卫冲呵地冷笑一声:“那你再看看咱们这儿有多少人?” 原本还觉得自己这边人挺多的关起:“......” 卫冲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你。” 关起撸袖子:“你他娘......” “行了,别吵了。”唐文风头大,“你们两个几岁了?” 他直接拍板:“现在听我的,去宁家!” 关起和卫冲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重重哼了声,转过头去。 第364章 密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想要混进宁家的确不容易,但是他们这边人多。 只要抢在四营的兵来围他们之前把事情办好,想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自从太子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后,新平长公主便彻底对这个侄子死了心。 她本来想趁着太子还未彻底把控京城时,带着人和他拼一场,即便弄不死这个侄儿,也要让他元气大伤。 哪里知道她还没动手,就收到了宫中传来的密信。让她切勿轻举妄动。 认出了密信上那枚属于乾文帝的私印,新平长公主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弟弟并没有被囚禁,而是在布局。 知道他没有出事后,新平长公主放下了心。也不出门去调集属于自己手上的那一支兵力,准备和太子拼个你死我活了。 安安稳稳待在家中,每日浇浇花,逗逗鸟,偶尔想起来了,就骂几句太子,免得让他生了怀疑。 崔鸿父子三人从一开始的担忧紧张,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硬碰硬的傻事,到后来发现她的确不再准备出门,便放松下来,该干嘛干嘛去。 后来太子派人将宁家围了起来,新平长公主也只不过是隔三差五站在门口问问领头的,太子死了没?得到还健在的消息,便失望地转身回去。 这一日,新平长公主与宁培安下完一局棋后,算算时间,已经好些天没出门问太子死了没,就起身抚了抚裙摆,准备出门。 哪知道刚迈了一步,就听见城门方向传来爆炸声。 “好像出事了。”宁培安握住她的手,“你先别出门。” 崔鸿与崔钰匆匆赶来,二人脸上的神情一扫这段时日的凝重,喜意直接攀上眼角眉梢。 “你俩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在家捡着银子了不成?”新平长公主打趣道。 “比捡到银子还要高兴。”崔鸿走过来,问,“您听到刚才的爆炸声了吗?” 新平长公主与宁培安互看一眼,点头。 崔鸿笑道:“我有种莫名的直觉,这动静绝对是文风搞出来的。而且城门很可能被那小子炸开了。” 新平长公主先是大喜,随后又蹙眉:“不对,文风不是回老家过年去了吗?先不说他怎么收到的京中的消息,就是那么多震天雷,他又从哪里得到的?” 崔钰道:“您忘了?姬家人可与他在同一个县。至于怎么收到的京中消息,砚台不是一直跟着他一块儿回了老家?” 新平长公主愣了下后,一拍手:“看我,糊涂了都。” 一家子坐在花厅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下一次的动静从皇宫方向传来。 哪知道等来等去,却等到自家门外响起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怎么回事?”四人起身。 管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地欣喜,脚步匆匆而来:“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是唐大人,唐大人带着人来了!” “当真?!”新平长公主四人不敢置信。 他不往皇宫去,怎么反而到这边来了? 管事抬手指着外面:“现在人就在外头呢。” 新平长公主他们快步往外走去。 刚到前院,就看见了有些急切的唐文风一行。 “卫冲?关起?”新平长公主彻底愣了,这两个冤家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难道唐文风来他们家之前,还特地去了水师一趟? 不对不对,卫冲不是在并州吗?怎么和他们混到一起的? “长公主。” 唐文风他们停下,对她行了一礼。 新平长公主将脑子里那些疑问抛开,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唐文风看了看左右。 新平长公主挥了挥手,下人们立刻退下。 等到在场只有他们几人后,唐文风才低声问:“我想知道进入皇宫的密道。” 新平长公主眼神一利:“理由?” 唐文风道:“京中驻军如今全部听从太子调派,我们的人很难从正门进去。” 新平长公主深深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转身:“你们跟我来。” 进了书房后,新平长公主让他们把门窗关上后,指使小儿子研墨,她则提笔在纸上画出了进入皇宫的密道。 “时间紧迫,我也没办法画的太详细,你能看懂吗?”新平长公主问。 唐文风点头:“可以。” 新平长公主看着他,又看向卫冲和关起:“我信任你们,这才没有一丝保留的将密道画出,希望你们别辜负我的信任。” 卫冲和关起沉声道:“长公主放心。” 唐文风道:“进入皇宫后,我就会将图烧了。” 新平长公主点点头:“好。” 等到墨迹干透,新平长公主将图纸折起来交给他:“快些走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对了,长公主。”卫冲突然道:“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出来,劳烦您将信号发出。” 他将一支信号交给新平长公主。 这是他们卫家军联络用的信号,这个信号代表着撤退以及进攻。如果他们没能成功解决太子,那等候在京城外的卫家军便退回并州。届时,他的副手会带着所有卫家军再度北上,攻入京城。 新平长公主接过来:“希望我不会用上这个。” 卫冲笑了笑:“我也希望。” 赶在四营的兵得到消息过来围堵他们时,唐文风一行别过新平长公主一家,快速离开了此地。 按照图纸上的标注,进入皇宫的密道入口在城中的一座寺庙。 那座寺庙没人知道建了多少年了,城中年纪最长的老人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就听爷爷辈说他们还是小孩子那会儿,这座寺庙就在了。 唐文风他们赶到时,发现寺庙很小一座,但香火挺旺,庙中只有一位主持和七位僧人。 见到他们后,合掌行了一礼。 “几位师傅,在下想见一见主持方丈,可否带路?” 一位僧人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后,转身:“几位施主这边请。” 将他们带到主持所在的地方后,僧人便离去了。 竟是一点不担心他们会对主持做什么。 看出唐文风的疑惑,卫冲小声说:“这几位都是练家子。打十个你轻轻松松。” 唐文风:“......” 第365章 这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主持是个看模样六十多岁的老头。但双目如鹰隼般锐利,脚下沉稳丝毫不见虚浮,一双手骨节粗大,掌心布满厚茧,绝对的练家子。 虽然年纪上来了,但就像卫冲说的那般,收拾唐文风绝对轻轻松松。 “您好,我姓唐。”唐文风合掌行了礼。 主持回礼:“施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唐文风按照新平长公主告诉他的开口说道:“想借贵寺佛祖金身一用。” 主持侧身,右手微微抬起:“请便。” 唐文风几人对视一眼,这是让他们自己找的意思? 关起皱眉:“喂,老头儿,你不给点提示?” “能不能找到,就看各位与佛有缘无缘了。”住持说罢,再次合掌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关起翻着白眼:“所以我最讨厌和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打交道了。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道清楚的事,非得故作高深,弄得人一头雾水。” 第一次,卫冲非常赞成关起的话。 “算了,还得借人家的地方,找吧。”唐文风叹气。 关起跃跃欲试:“要不我去把那老秃驴绑了来?我就不信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他还神神秘秘不肯老实交代。” “去吧。但是如果被拿下了,别说我们知道,就说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唐文风道。 砚台一本正经地点头:“免得到时候咱们都被赶出去。” 王柯跟着起哄:“得保留燃烧的火种。” 卫冲将刀夹在胳膊下,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明年的清明,我们会去给你上坟烧纸的。” 关起:“......”一群王八蛋! 半个时辰后,唐文风一行人都快把整座寺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密道入口。 “长公主不会是年纪大了记岔了吧?咱们都快把墙皮铲下来了。”关起嘟嘟囔囔。 卫冲拔刀指向他:“来吧,决斗吧。” 关起傻眼:“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好好的发什么疯呢?” 卫冲道:“长公主小时候抱过我。要不是她那时候还没成亲,我就认她做干娘了。” 关起:“......” 唐文风嫌他俩碍事,把人赶到院子里打去了。 康子爬上爬下又找了一通,依旧一无所获,他靠着香案摆摆手:“不行了,我感觉腰都快废了。” 这座寺庙虽然不大,但这些金身一个个都不小。 “等事情了结了,每天给你炖乌鸡补补。”唐文风一边屈指敲着弥勒佛的肚子,一边说道。 康子呆了下:“乌鸡汤不是给有身孕的妇人补身体的吗?” “啊,对啊。”唐文风抬起头看他,“你这不比身怀六甲的妇人还虚吗?” 康子泪奔:“大人,我不虚,一点儿不虚,我这就继续找。”所以求别毒舌。 “哎哟!” 撑着香案借了下力的康子大叫一声,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了下去。 “碰——” 人掉下去后,那块板子再度翻了过来,严实合缝看不出半点端倪。 “快!康子刚刚是碰到哪儿了?”唐文风着急。 那小子年纪不大,莽莽撞撞的,可别一个人在下头出什么事。 一群人飞快围到了香案前,七手八脚四处摸着。可是那块地板却再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不开了?”王柯气的用力捶了一拳香案。 外面架打到一半,听到里头吵吵闹闹赶紧进来的关起和卫冲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出“发生了什么事?”,就再度步了康子的后尘。 只不过因为他二人站得比较近,关起掉下去的时候,反应极快地拽住了卫冲的裤子。 卫冲猝不及防被拽倒,面朝下趴在地上,腰间的裤子吊着快二百斤的关起,发出嚓嚓的哀鸣。 “你他娘的快撒手!老子裤子要裂了!”他可不想光着腚去打架! “草!你当老子多稀罕你这条裤子?”关起暴躁的声音响起,“这下头黑咕隆咚的,鬼知道有多高,有没有陷阱!” “草草草草!” 唐文风他们正找绳子准备把人先拉上来,就听见关起又是一连串大骂:“什么下流玩意儿就敢摸老子的屁股!信不信爷爷弄死你!”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关将军,是我,康子。我不是故意的。” 关起:“......” 听见了康子的声音,知道他没事后,众人都大松了口气。 唐文风蹲下,问道:“康子,你没事吧?下面什么情况?” “大人,我没事。”康子道:“这下面有一张网。我四处爬了爬,没摸到头,应该挺宽的。” 唐文风道:“关起,松手跳下去。” 关起没有半点迟疑,松开了拽着卫冲裤子的手。 他落下去后,没了人在下面拉住,翻板再次翻了过来合上。 只不过这一次没能严严实实合上。 因为趴在地上的卫冲的衣摆被夹住了。 翻板合上的速度太快,他之前在外面又没看见康子掉下去的一幕,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唐文风忍笑:“卫将军,麻烦你稍微等等了。” 卫冲趴在地上,生无可恋:“快点。” 王柯回忆着自己之前捶香案时的画面,一只手缓缓地摁在香炉前方,另一只手用力在香炉旁边的位置用力敲了一下。 “咔——” 翻板果然再次打开。 卫冲飞快往旁边一滚,利索地从地上一蹿而起。 方才场面太过混乱,这次冷静下来,王柯才发现,在他那只手敲到桌面上的时候,摁在香炉前的那只手下的桌面微微下陷了一些,与此同时,敲击的那一处也凹陷了一点。 等到翻板合上,这两处地方便又恢复了原状。 找到打开翻板的方法后,唐文风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去。 留在最后的王柯在敲击的桌面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飞扑向翻板打开的地方,不早不晚,在翻板打开的一刹那,整个人扎下去。 下方的砚台等人伸手接了他一把。 王柯身体晃了晃,站在网上:“现在咱们往哪儿走?” “跳下去。”唐文风道:“关起他们已经下去了。” 王柯低下头,看见下方有一点火光在冲他们晃。 他沉默了。这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第366章 你这反应怎么跟见鬼似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好在不是真的直愣愣跳下去,走到绳网边沿,有向下的绳梯。 一行人在黑暗中,趴在绳网上匍匐前进。摸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摸到边。 找到绳梯后,挨个踩着梯子爬了下去。 下面,关起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火把点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终于有了亮光。 唐文风往下爬的时候,下方响起了关起的声音:“嘿,唐大人,动作快些,我们找到通道了。” “你倒是挺快,快到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去,鬼哭狼嚎叫娘。”唐文风道。 听着卫冲的放声大笑,关起郁闷:“不带这么戳人短处的。” 唐文风跳下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行,下次不戳了。” 关起黑线,还有下次?! 墙上隔一段就插了一支火把,唐文风他们顺了几支,点燃后的火光彻底将周边黑暗驱散,众人都松了口气。 哪怕再胆大的人,一直被黑暗笼罩,也会忍不住想太多。 唐文风掏出新平长公主画的图纸展开,在火光下仔细看了看,随后走到一处墙边蹲下,伸出手去摸了摸。 等他在角落摸到一个刻画的鸟儿图案时,心中大定。他们找对了地方,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真的就是通往皇宫的密道。 “就是这儿,没找错。”唐文风记下一段路后,将图纸收起来,走到砚台旁边,“顺着这条通道直走。” 砚台点了下头,从王柯手里接过火把,和唐文风走在最前面带路。 卫冲与关起你瞪我我瞪你,不服输地过了几招后,举着火把并排着走在最后。 ***** “殿下......” 前来禀报的下属刚刚唤了一声就反应过来,吓得一抖,连忙改口:“陛下,宫门外,唐文风等人离开了。” “离开了?”本来心情不好,听见他的称呼准备借题发作的崔锦在听见他后面的话后顿了顿,皱眉不解,“他们连城门都敢炸,怎么会临到头反而不动手了?” 传话的下属哪里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禀报完就安安静静站在那儿装作自己是个隐形人。 崔锦思索了会儿后,问道:“他们从宫门外离开后去了哪儿?” 传话的下属低声道:“听东营的人来报,说是去了长公主那儿。东营留在宁家门外看守的兵还和唐文风他们交过手。另外,闯了刑部大牢救走秦尚书等人的关起也带着人和唐文风他们汇合了。” 崔锦握紧拳头:“交过手?这话的意思是这么多人都没抓住他们?” 传话的下属听见这话,瞬间把一身的皮都绷紧了,连忙解释道:“卫冲和关起都带了不少人。当时四营还在四处搜查他们的下落,所以留在宁家外面的人没那么多。” 崔锦大怒:“说再多,掩盖不了他们就是一帮子废物的事实!”他用力一拍桌,“每年大批大批的饷银拨给他们,结果连一群野路子都对付不了!” 传话的下属低着头不发一语。实际上在心里疯狂吐槽。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您管卫家军叫野路子了。 发了一通火的崔锦心气儿顺了些,脑子也转了起来。 想到什么,他腾地起身,双眼越睁越大。 下一刻,他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快!点上人随朕去秋梧宫!” 传话的下属愣了下才急急忙忙行了礼转身出去下传命令。虽然他想不通这种时候,他们殿......喔,不是,陛下为什么会忽然想要去冷宫。 崔锦带着一大批禁军来到秋梧宫后,让其中一些人找地方藏起来,他自己则让宫人搬来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往上一坐,嘴角上扬地盯着褪色掉漆的秋梧宫大门。 ***** 图纸画的实在简单,唐文风他们在走错了两次后,才终于摸到了出口位置。 拧动通道内的灯座,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响起,面前的石墙缓缓升起一面。 砚台率先出去看了看,有些惊讶出口竟然是在此地。察觉四下无人后,这才示意唐文风他们可以出来了。 石墙升起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二十秒,在关起和卫冲一边动手一边往外走的时候,瞬间下落的石墙擦着他俩的脚后跟咚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两人怔了片刻,一阵后怕。 唐文风笑:“还打吗?” 关起和卫冲干笑,随后异口同声:“先休战。” 说完对视一眼,朝对方扔了个白眼,朝两边走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唐文风摸了摸桌上堆积的厚厚的灰尘,这地方压根儿不像有人住的。 “秋梧宫。”砚台道:“你之前还来过的,救易云竹那一次。” 经他这么一提醒,唐文风有了印象。 “修建这条密道的人也是奇才,怎么会想到修在冷宫。直接通向皇上的寝殿不好吗?”唐文风一边拍着衣服上蹭到的灰,一边往外走。 “然后密道泄露之后,刺客都不用走弯路。”砚台接道。 唐文风囧。倒是忘了,在古代皇帝这职业挺高危的。隔三差五就有人想要搞刺杀。 一行人轻手轻脚打开破败的殿门,小心翼翼往外走去。 冷宫离乾文帝的寝殿很远,他们必须得小心再小心,才能躲过巡逻的队伍。 穿过堆满落叶的院子,唐文风他们来到了大门前。 走在最前面的砚台抬手拉开了门,只一瞬,又啪地重重关上。 “怎么了?”唐文风疑惑地看着他。 关起忍不住吐槽:“你这反应怎么跟看见鬼似的?” 砚台心道,这还不如看见鬼呢。 卫冲伸手拨开他,边说边打开门:“我倒要看看外面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惊小......” “碰——” 门再度被重重合上。 他俩的反应真是让人好奇地抓心挠肝。 关起纳闷儿:“真见鬼了?” 唐文风眉头拧起,过了会儿猜到什么,瞬间一脸的天崩地裂:“太子在外面?” 卫冲抹了把脸,点头。 关起傻了:“咱们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367章 臣的手可不太稳。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来得及吗? 肯定来不及了啊! 太子都知道在这儿等他们,肯定是知晓密道的。回去估计也是让人堵个正着。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直接让人堵在出生地儿了,这要怎么打? 唐文风真是心累到无力吐槽。 “四周围肯定埋伏有人,咱们要出去吗?”王柯问。 唐文风没说话。出去肯定是要出去的,但是出去之后会不会被射成马蜂窝就是个大问题了。 当然,他相信,太子抓到他绝对不会让他死的太痛快。毕竟,在这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关起道:“今日要是死在这儿......” 他说着停顿了下,别别扭扭看了眼卫冲,粗声粗气地说道:“喂,卫家的宝贝蛋,到时候让你的卫家军多杀几个,给我们报仇啊。” 卫冲瞪他:“你再说一遍这三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送你去见关家的列祖列宗。” 关起闭嘴。 唐文风按了按额角,头疼。 “出去吧。”砚台道:“关将军说的话其实没错。” 有人赞成自己,蔫巴了没一会儿的关起又抖起来了。 “行!” 唐文风点头,伸手拉开门。 对面树荫下,崔锦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笑看着他:“朕还以为你要原路返回呢。” 能知道这条密道的出口在冷宫,还是崔锦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入口在何处,不然就能两头堵着了。 亏的唐文风他们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要不然怕是肠子都得悔青。掉头回去竟然还真来得及。 “呵呵。”唐文风皮笑肉不笑,“都到这儿了,回去做什么? 崔锦:“自然是留着你们的小命,继续给朕添乱。” “不是我老关多嘴啊。”关起作出一副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的表情,“殿下,您这朕朕朕的自称,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卫冲接茬:“可能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祖宗都不承认。” 这俩一唱一和,把太子脸都气青了。 “给朕杀了他们。除唐文风外,不留活口!” 眼看四面八方的禁军跟那下雨后的蘑菇一样一个个冒出头,唐文风连忙从怀里摸到兵符亮出:“且慢!” 虽然关起说这东西现在不好使,但此时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了。 崔锦蹭的站起,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兵符,咬牙切齿道:“竟然没有将兵符回收!” 他瞪着唐文风,双目仿佛在喷火:“难怪你会去并州,难怪卫冲会跟你走!” “你放我们走,我把兵符给你,如何?”唐文风道。 “不如何!”崔锦缓缓坐了回去,平复下激动的情绪后,道:“朕可能再造一枚,而你手上这一枚,是,假。” 说完他看向卫冲:“你可真是好狗胆,没有圣旨也敢进京!” 卫冲不咸不淡回了句:“卫家军只认兵符,不认圣旨。” 崔锦噎住,随后恼怒:“那你就和兵符去黄泉做伴!动手!” “擒贼先擒王,抓住太子!”卫冲低声且快速道。 关起一边挡着射来的箭,一边崩溃道:“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你也不看看咱们能接近他吗?” “我去。” 唐文风肩膀受了伤,被他们团团护在中间。 此时开口说道:“让我被太子抓走。” “不行!”王柯不赞同,“太子恨你恨得就差生吞活剥了,你一旦落到他手上,指不定会被怎么折磨。” 唐文风道:“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砚台冷声爆了句粗口,惊呆了一票人。 唐文风震惊过后,很快说道:“我真的有数,你们信我。” 王柯迟疑,问砚台:“砚哥,你觉得呢?” 砚台沉默着,许久之后,开口:“管他去死。” 说完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唐文风直接让他踹了个大马趴。 唐文风:“......” 其余人:“......” 砚台高声道:“人给你。” 崔锦愣了下,笑得直拍扶手:“好好好!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前任暗卫头领,果然拎得清轻重。” 砚台面无表情道:“我效忠的,从始至终只有皇上。” 前任暗卫头领?! 关起和卫冲那边的人齐齐扭头看向表情波澜不惊的砚台。这才是所谓的真人不露相吗? 卫冲喃喃自语道:“难怪呢,之前在并州,咱俩过招的时候我就纳了闷儿了,你身手这么好,为什么还总使阴的,下手又狠,原来以前是这个身份,那就说得通了。” 唐文风刚从地上拍拍手爬起来,就让禁军摁着带走,带到了崔锦面前。 崔锦眯眼看了看他,突然出脚,狠狠一腿踹在唐文风迎面骨上:“跪下。” 唐文风疼得眼前一黑,咬着牙跪到了地上。 扣住他的禁军松开手,直起身退后一步。 崔锦俯身盯着他:“你看,你终究是落到了朕的手上。” 唐文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来:“是啊,所以太子殿下,您准备怎么处置微臣?” “叫皇上!”崔锦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 “行行行,皇上。”唐文风嘴角被打破了,疼得他嘶了声。 唐文风仰着头,被太子掐的说话费劲:“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微臣?” 崔锦歪了歪头:“朕讨厌你这张嘴,也讨厌你这双眼睛,你说朕拔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怎么样?” “不怎么样。”唐文风艰难地开口说道:“臣还没看够这大好河山的风光,也没尝够这天下间的美食。” 崔锦缓缓收紧手指:“你当朕在与你说笑吗?” “臣知道。”唐文风带笑的眼蓦地一变,“所以臣也没准备和您开玩笑。” 唐文风忍着肩膀上的伤口被撕扯开的疼痛,重重一拳击在太子腹部,趁着他疼得躬身之际,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拔下太子发冠上用作固定插着的簪,用力抵在他脖颈。 锋利的尖头刺破了太子的颈间的皮肉,一缕血缓缓淌下。 “别动啊。” 唐文风贴在他耳边轻轻笑了声:“臣的手可不太稳。” 第368章 所以说,你压根儿不适合做皇帝。 第三百六十八章 “铛——” 失去簪子固定的发冠当啷落地。 声音也惊醒了在场所有人。 “皇上!” 禁军想要上前。 唐文风勒住太子脖子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将簪子的尖头又往里推了推,鲜血渗的更多。 “都说了别动,我手不大稳。”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因为方才被太子掐了脖子,声音有些嘶哑,“到时候一个手抖,直接送圣上殡天可就不太妙了。” 崔锦披头散发被他挟持,眼神发着狠:“你以为如此便可逃出皇宫吗?” 唐文风警惕着四周的人,一边笑着说道:”谁告诉你我要逃出皇宫的?” 他看向砚台等人:“还傻愣着做什么?过来。” 崔锦大声道:“杀了他们!” “闭嘴!”唐文风一拳砸在他太阳穴,冷眼扫了一圈,“谁敢动手,我立刻杀了他。” “你竟敢动手打朕!你竟敢打朕!” 崔锦脑子被砸的嗡了一声,缓过劲儿后,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力气大的唐文风差点摁不住。 “啊!” 不停挣扎发疯的崔锦忽然惨叫一声。 唐文风紧紧握住簪子,又往他锁骨位置用力刺进两分,声音冷冷的:“微臣说了,臣的手不大稳当。皇上为了自个儿的龙体着想,还是安生点的好。” 说完,他抬头:“过来。” 王柯等人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乖乖地挪了过来。 围着他们的禁军因为崔锦在唐文风手中,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边的人汇合。 “砚台,王柯,你俩对宫里熟,在前面带路。”唐文风咳了咳,哑着嗓子说道。 王柯还沉浸在方才的混乱与出人意料的发展中,张口就问:“去哪儿?” 唐文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自然是皇上的寝殿。” 王柯喔了声,尴尬地抓抓下巴:“这边走。” 作为禁卫军的曾经一员,不说皇宫的每一条巡逻路线他都走过,但大部分是被安排到过的。 挟持着崔锦走了一路,唐文风嫌太累,让走在旁边的关起贡献了他的裤腰带,把崔锦的两条手臂反绑在身后。 唐文风肩上的伤还未愈合便又因为大力动作被撕扯开,疼得冒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不忘嘴欠去刺激崔锦:“所以说,你压根儿不适合做皇帝。我为以前还评价过你能做守成之君的话道歉,你压根儿就是个亡国之君的料。” 崔锦被他气的怒火一阵一阵往上窜,却又不甘心地开口问:“你凭什么笃定朕不合适?” 唐文风道:“其他的,咱们就不说多了,就说两点。作为一国之君,你没有该有的警惕心,也没有该有的果断。换作是皇上,哪怕再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刚才那种情况,他也绝对不会接近我,不会让我有机会近他的身,更不会与我多说一个字,他会立刻杀了我以绝后患。” 崔锦不说话了。 唐文风继续拿话刺激他:“如果你不是嫡长子,如果不是皇上子嗣单薄,如果不是没有能担大任的皇子。太子之位根本轮不到你头上。” 崔锦气的浑身发颤,想要开口反驳他,想要让他闭嘴不许再说,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因为就连他自己甚至都觉得唐文风说的是对的。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就听唐文风再次缓缓开口:“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皇上昏睡不醒后,京城驻军为什么会反水的那么彻底,倒向你。” 崔锦已经没了和他争辩的力气,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 唐文风也没指望他接话,只自顾自说道:“就在刚才,我突然就想通了,皇上他老人家只不过是在同你玩一场游戏,玩一场名为“登基为帝”的过家家。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能够满足你的最大的愿望。” 崔锦怔愣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久久回不过神。 走在最后面的卫冲震惊脸,用气音问砚台:“皇上做这一切当真是如唐文风口中所言?” 砚台淡定地开口:“不要想太多,他只不过是在一本正经的瞎扯。” 卫冲听了越发不敢置信:“可是唐文风说的就像是真的。” “假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觉得那不像假话。”砚台道。 “可......”卫冲想不通,“那他为什么这么骗太子?” “一个是恶趣味,另一个......”砚台看了眼前面还在不停拿话刺激太子的人,“则是为了先算点利息。” 关起将听得一头雾水的卫冲拽到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这个我知道。唐文风曾经去凉州任职,听说啊,太子派人屠了整个凉州府衙,连小孩儿都没留活口。” 卫冲低声道:“你他娘唬我呢?屠了整个凉州府衙,那唐文风怎么还活着?” “因为他那时候外出,没在凉州。”关起道。 卫冲:“去哪儿了?” 关起:“和周家人联手打南蛮去了。你应该听说过这人,叫周奉年的。” 卫冲眼睛缓缓亮了:“你说我现在和唐文风......”拜把子,以后有仗打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我。 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早已料到他要说什么的关起打断:“天还没黑呢,就别做白日梦了。” 卫冲不爽地瞪他:“你怎么知道行不通?” 关起呵呵笑了两声:“因为我早就试过了。” 卫冲:“......”忘了这家伙也是个战斗狂了。 就这么一路堪称招摇地走到乾文帝寝殿外,崔锦已经在唐文风的话语中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自我怀疑。 “公公,劳烦您通报一声。” 唐文风对四喜拱了下手:“就说,臣到底是赢了太子。” 崔锦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不知何时走到寝殿外的四喜:“什么赢了?和谁通报?!” 四喜叫了声太子殿下,随后对唐文风笑了笑:“唐大人稍候片刻,咱家这就进去通报。” 唐文风没看已经在疯狂边缘的太子,对四喜点头:“有劳您了。” 第369章 你是未来的天子,你就得将自己的私心放在江山社稷之后。 第三百六十九章 等待的间隙,崔锦一直在疯狂嘶吼,质问唐文风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唐文风就跟聋了似的,根本不搭理他。 “大人,你还好吧?伤口怎么样?”王柯问道。 “还好。” 王柯看着他肩膀处衣物上晕开的血,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很好二字是从何得出。 “唐文风!” 崔锦发狂地喊道。 “我没聋。”唐文风无奈叹气,伤口疼得厉害,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但偏偏这人非要在这儿吵吵。 “你想要知道的这些事,只需要耐心地等一等。到时候不用问我,你也能得到答案。”说到这儿,唐文风坏心眼地一笑,“只不过,答案可能不会是你想要的。” 崔锦眼神阴沉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寝殿的门打开,四喜微微弓着身走了出来,垂手站在殿门外。 看过去的崔锦想到什么,呼吸渐渐加重,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殿门。 下一刻,门内走出一道穿着黑色绣有金色龙纹衣袍的身影。 四周围,呼啦啦跪下一片:“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崔锦呆滞地看着前方,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方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几不成声的话:“您一直在......竟然是装病?” 乾文帝看着他的眼中全是明晃晃的失望:“朕给过你许多次机会,但你一次也没能把握住。” 崔锦身子晃了晃,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哭又笑道:“给我机会?给我机会!” 他猝然抬头,恶声道:“究竟是给我机会,还是给唐文风报复我的机会?!” “皇叔过世后,你称病不出,将朝堂之事交与我和左相,但为什么又要将兵符交给唐文!我才是你的亲生子!我才是!他凭什么能越过我,让你如此看重?为什么!” 面对着崔锦一声声仿若泣血般的质问,乾文帝神情平静,开口道:“你明明能与唐文风为善,却非要与他为恶。他掌握的东西,但凡你能学到三成,朕也不必担忧大乾的未来。” “我是皇嗣,我凭什么要与他交好?他配吗?”崔锦一双眼都仿佛被怒火烧红。 “你以为朕说的善是什么?”乾文帝看他仍然不开窍,火也上来了。 唐文风在旁边幽幽地说道:“不是让你和我谈交情,而是让你从我这儿学东西。” 老狐狸,让你儿子在我这儿把能学的都学了,到时候就把我踹了是吧?小爷看透你了! 崔锦神色恍惚:“他......我能从他那儿学到什么?” 乾文帝真是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豆腐渣:“学什么?你说学什么?难道朕要你去和他学怎么做菜吗?!” 崔锦愣了愣,回过神,道:“我是君,他是臣,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为什么还非得学?我都学了,还要他来做什么?” “愚不可及!”乾文帝忍无可忍地骂道:“他这种人,你若是不能掌控他,一则与他为善,二则,必须斩草除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 唐文风只当什么也没听见,默默跪在旁边盯着铺地的青石砖,像是能瞅出一朵花儿来。 “我怎么没有斩草除根?”崔锦越说越气,“若不是您派那么多人保护他,他早就没命了!” “他对朕,对整个大乾都有用。朕不派人保他,难不成还保你这个草包吗?”乾文帝大怒,“朕是皇帝,你是朕之子,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主,你不事事站在朕的位置考虑,反而为着一己之私与臣子交恶,从小修的为君之道你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看他还是不明白,乾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说道:“朕方才所说的两个选择,全部建立在你不是太子的身份上。你是未来的天子,你就得将自己的私心放在江山社稷之后。哪怕你与唐文风有血海深仇,只要他对大乾有用,你就必须留下他,懂吗?” 崔锦呆滞地摇摇头:“为什么?其他人不能替代他吗?为什么非得是他?” 乾文帝恨铁不成钢:“你告诉朕,满朝文武,你能再找出第二个唐文风吗?” 崔锦张了张嘴,沉默了。 乾文帝叹气:“朕也试过站在你的位置考虑,因为他的确让人嫉恨。” 他垂眸看着崔锦:“所以朕由着你们去斗,想着若是你能赢,这江山交到你手中,哪怕不能更进一步,也不至于亡于你之手。” 崔锦喃喃道:“可是你甚至没把兵符从他手里收回。” 乾文帝道:“但是朕让京城的所有驻军都听命于你。” 崔锦猛地抬起头,瞳孔震颤。 “可你还是失败了。”乾文帝叹道。 崔锦失神:“我该怎么做?” 乾文帝看向唐文风:“你来说,如果你是太子,你会怎么做?” 唐文风黑线:“......”你让我自己说怎么弄死我自己?有毒吧你! 但想到自己去外地上任时这皇帝老儿还派人保护自己的家人,唐文风无奈地叹息一声。 “臣会先与对方交好,一步步取得对方的信任后,再进一步与其亲眷熟悉。等到能够与他称兄道弟时,再给予致命一击。如果被识破,被躲过也没关系,臣会立刻前往对方的家乡,在其父母亲人的热情招待下,灭其满门亲属。孤狼虽然悍勇不畏死亡,可同样也会失去理智。到那时,再想解决对方就容易得多。” 王柯等人:“......” 卫冲关起等人:“......” 两拨人不约而同在脑子里回忆,他们应该没有得罪大人\/唐文风吧? 乾文帝问:“听到了吗?” 崔锦沉默许久后,开口:“那如果都失败了呢?” “都失败了?”唐文风笑道:“都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彻底撕破脸了,这个时候,自然是将其余皇子灭口。” “什么?”崔锦不是很懂为什么会扯到其余皇子那儿去了。 唐文风漫不经心道:“只剩下你一个继承人,到时候不用你动手,皇上自然会替你除掉他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也就是威胁。” 第370章 假话吧,反正你嘴里的实话朕也不爱听。 第三百七十章 太子不再言语,整个人仿佛丢了魂儿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乾文帝挥了下手,便有人上前来将他带走。 “你与卫冲随朕来。”扔下这么一句话,乾文帝就转身进了寝殿。 唐文风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指自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四喜。 四喜笑眯眯地点点头:“唐大人,卫将军,快些请吧。” 二人互相看了看,带着一头问号起身。 乾文帝看见他俩进来后,对四喜道:“赐座。” 四喜连忙叫上一名小太监,搬来两把凳子放下。 卫冲还在迟疑是否要坐下的时候,余光扫到唐文风已经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他嘴角抽了抽,也跟着坐下。 乾文帝率先问道唐文风:”可怪朕?” 唐文风想了想:“您要听实话吗?” 乾文帝道:“假话吧,反正你嘴里的实话朕也不爱听。” 唐文风:“......”那你还问我? “不怪。反正只要太子没弄死臣,哪怕他真的登基,臣也会想方设法把他再拽下来,再弄死他。” 卫冲被他胆大包天的话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急忙去看乾文帝,生怕他发火,一声令下就把人拖出去砍了。 哪知道乾文帝只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这是假话?” 唐文风理直气也壮地点头:“啊。” “那你的实话......” “臣现在就想揍他一顿,再让他生不如死。” 卫冲听的表情已然麻木。他已经在脑子里回忆,并州哪块地方风景比较好,到时候好让人把自己葬那儿。 乾文帝长叹一声,果然,自己就不应该对他那张嘴抱有希望。 “朕的身体不大好了。” 唐文风心中有所猜测,嘴上却故意说道:“臣瞧着您面色挺好的。” 乾文帝笑了笑,也没准备再瞒着:“现如今全靠吃药顶着。” 卫冲震惊。 乾文帝看向他:“你卫氏一门为了大乾付出太多,到今天就剩下你一子。朕曾经答应过你曾祖母,让你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但是现在看来朕可能要食言了。” “卫卿,你可愿回京,执掌军权,护我大乾万里河山?” 唐文风看卫冲还傻愣着,直接一脚踹他腿上。 卫冲反应极大,直接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一蹦老高:“臣......臣......” 唐文风看他激动的面红耳赤,胸口不停起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兵符塞进他手里。 卫冲差点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你......我......我......” 乾文帝哈哈大笑:“拿着吧。” 卫冲深呼吸了几下,忽然扑通跪地,膝盖重重磕在铺了地砖的地面上,听得唐文风都替他疼。 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伏地用力在地上叩了一下,声音洪亮如钟:“臣定用性命扞卫大乾领土!保卫河山!” 乾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不愧是我大乾的好儿郎!快些起来吧。” 卫冲这才强忍着心中激荡,起身坐了回去。 “唐文风。” 看热闹一般坐在旁边的唐文风突然被点到名,愣了一下才应了声:“臣在。” 乾文帝道:“朕命你为尚书令,替换丞相一职,统领六部。” 唐文风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你可愿”三个字。 感情卫冲还能考虑考虑是不是愿意,到了他这儿就强买强卖了是吧? “喔。” 虽然答应的不情不愿,但起码没有当面来一句“臣拒绝”。乾文帝表示很欣慰,这臭小子总算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人情世故了。 “明日朕会在早朝上颁布圣旨,通知文武百官。” 唐文风道:“左相那边......” “撺掇太子伪造圣旨,登基为帝,劫杀朝廷命官,草菅人命,诛他九族都算轻的。”乾文帝道。 唐文风为那位在凉州勤勤恳恳做事的倒霉蛋求了个情:“姜放人还不错。” “朕知他没有参与。”乾文帝看他一眼,“不怕他记恨你?” 唐文风摇头,很有信心:“不怕。毕竟这世上他可能是最想他爹赶紧死的了。” 这对父子的关系说句势同水火也不为过。 幸亏太子没有真的称帝,否则左相既是国丈,又是百官之首。到那时候腾出手收拾的第一个人,绝对是这个与自己作对,不听话的叛逆儿子。 乾文帝哼了声:“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唐文风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凉州那边的一大摊子事,都扔给了他。” ***** 凉州。 “阿嚏!阿嚏!!阿嚏!!!” 拿着某人留下来的图纸,正亲自监工的姜放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看得仇师爷胆战心惊。 “姜大人,您没事儿吧?” 姜放摇摇头:“没事。” 说完他眼角余光扫到某处,眼睛一瞪,大步朝那边走过去,大吼道:“你!就是你!谁让你这么做的?知不知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为了你偷的这么一点懒,后面的人还得给你擦屁股?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啊?!” 仇师爷啧啧摇头,感叹:“刚来的时候,多么温和儒雅的一位贵公子啊,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旁边的官差小声说:“唐大人刚来咱们这儿的时候,脾气也挺好的。” 仇师爷沉默了。 好半晌后,才有些担忧地捋着胡子:“姜大人不会被气走吧?” 官差继续小声说:“应该不会。唐大人信上不是说了,姜大人是来避难的吗?三年五载的,估计不会走。” 仇师爷也想起来了,瞬间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前面不远处揪着人骂的姜放后背心忽然一凉,他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怀疑是不是他那个爹派人过来,准备取他小命。 “姜......姜大人,这样可以了吗?” 面前的人小心翼翼问道。 这位大人虽然没有先前那位唐大人下手狠,但是他会骂人啊,指着你鼻子骂。 姜放看了看,眉头皱起。 在工人将一颗心高高提起,已经做好返工准备的时候,他点头:“可以了。” 工人松了口气。 第371章 只要是人,都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端看敢与不敢。 第三百七十一章 第二日朝会时,满朝文武没有看见太子,更没有看见左相。而被扔进大牢里的那些个官员,以秦准为首,皆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反应慢的官员不明就里,还在左顾右盼,四下询问。 反应快的官员已然面如死灰,甚至想好了之后自个儿埋哪儿了。 秦准笑呵呵地走到户部尚书翟印面前,主动打着招呼:“翟尚书,今个儿天气不错哈。” 开春没多久,天气还冷着,翟印愣是在这春寒料峭中吓出了一身冷汗:“是......是啊。” 秦准从牢里出来了,还敢光明正大来上朝,再结合昨日发生的一切......翟印有种想要当场晕厥,不用面对现实的冲动。 先前那些和秦准等人交好的官员,在他们这些头部官员被投入大牢后,没少受太子一派的挤兑。 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个个腰板儿都挺的直直的,说话的声音都洪亮起来,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注意到。 “诶,那小子呢?怎么还没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关平升和唐文风私交甚好,尤其被针对。进了刑部大牢后,还受了点刑,这会儿走路都还有点不大利索。好在大夫诊治过后,说不会留下后遗症,伤好后能够像之前那般正常行走。 “他昨晚歇在宫里的,哪可能睡过头。估计等会儿就到了。你腿要不要让太医瞧瞧?”秦准本就是刑部尚书,虽然坐了牢,可没人敢对他用刑,所以他只是精神有点不太好,就这还主要是被饿的,因为太子一派的人不给他们饭吃。 关平升摇头:“不用,已经看过大夫了,没什么大碍。” 两人这边正说着呢,又有两位尚书带着几名官员过来。都是一块儿遭罪的狱友,几人倒是很有话聊。 就在早朝的钟敲响时,承天殿外走进来三人。 走在中间的是唐文风,关起和卫冲一左一右与他并行。 按理说,他们这仨里,卫冲的官职最大,理应走在中间,可是架不住这位大爷和另外一位关大爷互相看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要吵,甚至还想动手。 唐文风无奈之下,只好自己走在中间,将这俩斗鸡给隔开。 他们三人进来后,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一瞬。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京城那道倒塌了,到这会儿还没修好的主城门,就是让他们给炸的。 幸好关起昨夜也宿在宫中,还没听说这个消息。否则他一定会大呼冤枉,并且找到第一个传谣的人,揍他个六亲不认。 他压根儿就没参与的事情,怎么就能算到他头上?等他哪个时候真炸了再算也不迟啊! “你这是......”正要张口招呼人的关平升几人愣住,指了指唐文风的脸和脖子。 挨了太子一巴掌,又被掐了脖子,一夜过去,脸和脖子都有青紫淤痕。 唐文风不甚在意地道:“没什么,不要紧的。” “秦尚书,许久不见。”卫冲行礼。 卫冲的父亲与秦准年轻时是同窗,两人交情颇深。卫父战死后,秦准对卫家多有照拂。一直到卫冲长大成人,能撑起卫家,投身边关后,两家才走的没那么近。 毕竟卫冲离家后,卫家剩下的就都是女眷,秦准一个大男人,不好再多接触,以免落人口舌,给卫家女眷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你都这么大了。”秦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真结实。” 卫冲笑着摸了摸头:“三十多了,不是小伙子了。” 这时,秦准看见了一旁一脸不爽的关起,愣了愣后,又看了看卫冲,最后又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扯了扯嘴角:“还好,只打了几句嘴仗,没真上手。” 秦准忍俊不禁:“辛苦了。” 当年这俩一碰面,能动手绝不动口,打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他们这些人都还记得。 说话间,四喜走了出来。 一众大臣连忙各回各位,双手持着笏板垂首站好。 待乾文帝在龙椅坐下后,四喜拉长着声音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秦准几人对视一眼后,纷纷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乾文帝:“准。” “臣要状告左相姜同之......” 这些事唐文风和卫冲他们已经知晓,所以放心大胆的藏在人群中神游。 但其他官员,尤其是与姜同之来往甚密,且还是同谋的那些官员已经站不住,双腿跟抽风一样打着摆子,冷汗大颗大颗落下,哪怕流进眼睛里,也不敢抬手擦上一擦。 等到秦准几人说完,被指名道姓拎出来的几位官员再也撑不住,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垂下的冕旒遮挡住了乾文帝的面容,叫人看不真切他是何等神情。 许久后,在所有人胆战心惊揣测君心的时候,乾文帝开口了。 “将人带进来。” 传令太监一个接一个的将话往外传去。 很快,一阵悉悉索索的铁链声响起。 有那些忍不住的官员,仗着自己位置靠后,又有柱子挡着,悄悄地回头看。 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 来人竟就是左相姜同之。 右相谭孝忠因为通敌叛国被诛后,左相依旧被重用,其女更是聘为太子妃,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此时,满头华发的姜同之却身着囚服,手脚拖着沉重的镣铐,先前权柄在握,精神矍铄的丞相一夕之间变得苍老腐朽,如今就似一个普普通通大限将至的老者。 “跪下。” 押送姜同之的是禁军统领方相儒,在将人带到后,他便退到了边上。 “罪臣见过圣上。” 姜同之拖着沉重的镣铐跪下。 乾文帝问道:“朕可有薄待你?” 姜同之摇了摇头。 “既如此,说说你撺掇太子做下这等滔天大罪的理由。”乾文帝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让在场大臣感到后脖颈发毛。 他们宁愿这位发火,也比现在的感觉来的好。 姜同之道:“臣的理由很简单,只要是人,都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端看敢与不敢。”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第372章 说你就说你,你自己有野心就算了,可别带上我。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声接一声的抽气声响起的同时,满朝文武扑通扑通跪到了地上。 如此大逆不道,姜同之可真是活腻了。 在这寂静的如同坟墓般的气氛中,一道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说你就说你,你自己有野心就算了,可别带上我。” 有官员悄悄用余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见是谁后,心中竟都有种果然是他的平静。 “还有我。” 两道不同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话音落下,关起和卫冲缓缓扭头看向对方,磨了磨牙。 “你敢说你从没想过?”反正难逃一死,姜同之也不再伪装,露出了他尖锐的一面。 唐文风轻描淡写道:“我要是想,早就投身北戎西夷,联合一众小国掉过头来攻打大乾,瓜分领土,自己称王了。”前提是不会在离开大乾境内之前就被乾文帝派人嘎了。 姜同之直接被噎住,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的确,就唐文风掌握的东西,只要他想,他去到哪儿都能被奉为座上宾。 偏偏这小子是个没上进心的,做官做的随性。给他安排什么位置,他几乎都没有意见。 少有的几次抗拒,还是因为他不想做官,想回去种地。也不知道那地有什么好种的。 别人挤破了头想往上爬,想换上一身长袍,摆脱泥腿子的蔑称。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就乐意和那些泥打交道。 没野心到他这个地步,也是挺稀罕的。 关起属于没事也要硬凑热闹的,听唐文风说完后,看向姜同之:“不是我多嘴哈,您这年纪比易太傅也没年轻多少,活得过今日,有没有明日都难说。怎么就起了这种心思呢?就算哈,我就是说个假设......” 说到这儿,关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举了举手中的笏板:“皇上,您可别罚微臣啊?臣就是说说。” 乾文帝已经被这几个没脸没皮的整得没脾气了:“不罚。” “那臣就放心大胆的说了。” 关起清了清嗓子,道:“就算你和......真的成功了,这位置也轮不上你啊。话又说回来,就算轮的上你,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到时候一个激动,怕是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大受刺激当场撅过去,救不救的回来都两说。是吧?”他冲唐文风扬了扬下巴。 唐文风点头,一本正经道:“年纪大了情绪过于激动,容易中风瘫痪。” 姜同之:“......”其实你们两个可以闭嘴的,真的。 乾文帝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都让这俩活宝给逗的好了不少,开口的话也多了些情绪:“你与太子伪造圣旨意图篡位,祸乱朝政致朝堂混乱......” 列举了姜同之种种罪名后,乾文帝道:“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姜同之脸色惨白如纸。 “但你有个好儿子。”乾文帝用一副宽容大量的语气继续说道:“朕愿意留姜放一条性命,你姜家也不至于断根。” “......” 本来脸色就不好的姜同之听见这话脸色更不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京城高官贵族谁人不知他与这个儿子的关系恶劣到还不如陌生人? 留下他给姜家延续香火?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姜同之敢用自己下辈子投胎成人的机会来发誓,姜放这个混账为了让姜家断子绝孙,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成亲生子! “皇上,罪臣还有其他子嗣,您开开恩,换个人吧。”一直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姜同之服了软。 如果姜家只留下姜放一人,他就是死后到了地下,也会被列祖列宗怪罪的。 乾文帝笑了:“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让朕改变主意?” “罪臣......罪臣......”姜同之疯狂转动脑子,想着能够让乾文帝改变主意的筹码。 许久后,他眼睛骤然亮起,激动道:“罪臣知道如妃之子,麟王在何处!” 先帝疼宠如妃,也就是林宛如,所以对她生的儿子也格外偏爱。曾册封崔奉为太子,可惜崔奉烂泥扶不上墙,德不配位。 最后先帝封其为麟王。只一个麟字,就足以证明他有多疼这个儿子。 林宛如母子是乾文帝心头的刺,哪怕到了这个年岁,他仍旧放不下。 北戎归降后,曾经诈死逃往北戎的林宛如被北戎王当做诚意送来了大乾。随后被他命人活着关进了先帝的陵墓,但崔奉却一直没有消息。 据北戎王信上所说,北戎归降那日,崔奉正巧带着人外出狩猎,因此逃过一劫。随后,在得知林宛如被捕后,便带着林宛如伺候过的那任北戎王留下的人马逃了。 乾文帝手掌缓缓握紧。 他一直在派人暗中搜寻崔奉的踪迹,可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一点消息。有时候他也会想,崔奉是不是在逃亡途中死了。 可是现在,姜同之说什么?他竟然知道崔奉在哪里?! 乾文帝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不想叫人知晓他到如今还计较一个几十年未见过的异母兄弟。 “你说知道就知道?” 就在乾文帝拼命冷静时,唐文风开口了。 “那我现在也说,我知道崔奉在哪儿呢。” 姜同之真真是恨死这个人了,总是坏他大事不说,就连姜放也是此人插手调走的,否则今日哪里还会多出这一场事。也不知道一个农家子怎么就入了皇帝的眼。 “老夫所说自然是真。” “有什么证据?”唐文风问道。 姜同之冷声道:“证据自然要交与皇上,怎么,唐大人要越过皇上去?” “诶诶诶,你可别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唐文风道:“我就是好奇。” 他笑了笑:“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姜同之哼了声,不再回话。 唐文风开口:“既然你不说,那就我来说。崔奉在......东......” 姜同之瞳孔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原本只是试探,这下就可以肯定了。 唐文风道:“东狄是吧。” 姜同之震惊:“你如何得知?” 唐文风微笑:“不告诉你。” 姜同之:“......” 第373章 能让你们重上战场,又能建功立业,想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也是姜同之现在失了冷静,否则一定能看出唐文风是在诈他。 手中最后的筹码没有了,姜同之面容枯槁,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 乾文帝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关于崔奉的更多消息,他手指轻点了几下扶手。 四喜立刻会意:“唐大人,散朝后,请前往御书房一趟。” 唐文风:“是。” 后面的朝会,是乾文帝耐着性子听下去的。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不在乎是些参太子以及与太子一派的官员。 挑着一些不严重的官员当场发落后,乾文帝又任命唐文风为统领六部的尚书令,以及册封卫冲为镇国公,执掌军权,且仍任大将军一职后,不顾满朝文武震惊到呆滞的脸,将剩下的涉事官员交给刑部,然后就等不及的散朝了。 在大多官员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与二人相熟的已经说着恭喜。 交谈了几句后,看他俩表情平静,众人纷纷叹了声稳重。 知道唐文风要去御书房,秦准他们也不准备再耽搁他的时间,和他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等到关起和卫冲也想走时,却被唐文风一手一个拽住了。 “干嘛干嘛?”二人倒退了两步,疑惑回头。 唐文风指了指姜同之:“带上,跟我一块儿去见皇上。” 关起:“啊?不是你去吗?叫上我们做什么?” 卫冲点头点到一半嫌弃地说道:“谁和你是我们,滚!” 关起撸袖子:“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谁挨揍还不一定呢!”卫冲也撸袖子。 “啧。”唐文风瞪他俩,“赶紧的。” 关起和卫冲瞪了对方一眼,不情不愿地一人一边抓着姜同之的胳膊,跟在了唐文风身后。 走到半道,关起忍不住开口:“我说,咱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卫冲愣住。是啊,唐文风又不是他们长辈,官职也比不上他们,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你们两个,别在后面嘀嘀咕咕,走快些。”唐文风回头。 ”就来就来!” 两人应了声,加快脚步。 听完了两人方才在说什么的姜同之看见他俩的狗腿样儿,只觉颇为无语。 到了御书房,乾文帝看见跟来的卫冲和关起,笑着点了点唐文风:“就你最机灵。” 唐文风半点不谦虚:“那是。” 卫冲和关起听得莫名其妙,不是很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唐文风看他俩,问:“想去攻打狄人吗?” 卫冲和关起猛地屏住呼吸。 唐文风笑着道:“能让你们重上战场,又能建功立业,想吗?” 鼻息粗重地喘了喘,二人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废话!” 唐文风功成身退地退到一边。 乾文帝坐在御案后,沉声道:“朕要你二人摒弃前嫌,握手为和,共同率军攻打东狄,拓我大乾版图,可愿?” 关起和卫冲挺胸抬头,双目灼灼,声如洪钟地回答道:“愿!” “很好。”乾文帝满意道:“那么现在,就好好问问咱们这位丞相大人,关于狄人的消息了。” 姜同之:“!!!”不好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唐文风与关起,卫冲三人先从御书房的偏殿走出,而方相儒与一位禁军将浑身瘫软仿若没有骨头的姜同之从里带了出来。 姜同之脑袋低垂着,双脚无力地耷拉在地,被方相儒二人拖行离去。 关起转头看了眼,摇头叹道:“何必呢,本来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唐文风道:“贪念作祟罢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 看他走的方向不是出宫的,关起喊道:“喂,你上哪儿去?出宫往这边走。” 唐文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还有点事要去办。” 关起皱眉:“你能有什么事儿啊?” 唐文风:“揍太子。” 关起:“......” 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卫冲:”他说他干嘛去?” 卫冲白了他一眼:“耳朵长毛了?这么不好使。” “我说,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封了爵,得让人叫你一声国公爷就得瑟啊。老子的拳头可不管你是公爷还是侯爷。”关起将拳头凑到嘴边哈了口气,凶神恶煞。 “来来来,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本将军的硬。”卫冲扭了扭脖子,“没收拾到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牛上天是吧。” 御书房门口,小太监看着走着走着就打起来的两人,担忧地问四喜:“公公,不用去拉开关将军和卫将军吗?” 四喜笑眯眯的:“不用,且让他们打着。年轻人嘛,火气大,撒撒火就好了。” ***** 原本人来人往的东宫,今时今日却门庭冷清。 唐文风踏进门的时候,只看见两个懒懒散散的太监站在檐下打瞌睡。 再往里走走,能隐隐约约听见孩子的哭声,声音已经哭的嘶哑。 唐文风走到倚着柱子打瞌睡的太监面前,抬手敲了敲他的帽子:“醒醒。” 太监惊醒后本来有些不耐,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换上一副笑模样:“唐大人。” “孩子在哭,没人管吗?” “太子妃不管的。” “奶嬷嬷呢?” 宫中的皇子皇女都有奶嬷嬷。 “奶嬷嬷......”太监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让贵妃娘娘调走了。” 太监口中的贵妃娘娘是慧贵妃,二皇子的生母。皇后不在了,后宫中执掌凤印的就是她。因为乾文帝一直没有再册封皇后,慧贵妃算是默认的后宫之主。 “带我瞧瞧去。”唐文风道。 “诶,您这边请。”太监连忙走在前面带路。 唐文风跟着他来到一处庭院,院中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也没人打扫,瞧着冷冷清清。 推开门进去,就见角落的小床里躺着一个已经哭的脸颊涨红,开始抽抽的婴儿。 “多大了?” “三四个月吧?”太监小声说,“奴才是今个儿早上来的,不是太清楚。” “之前在东宫伺候的人呢?” “都走了。” 唐文风点点头,随后取下挂在腰上的玉佩给他:“去找管事嬷嬷要两个人过来看孩子。” 第374章 来日方长,往后来的时间多的是。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他是和崔锦有仇,但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并没有享受到父辈的好处,甚至连话都还不会说,只懂得哭。 他不算好人,却也狠不下心。 所以既然看见了,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太监看了看手上的玉佩,脸上的表情再次恭敬了几分:“奴才这就去。” 唐文风昨日就私下找了乾文帝,问他要能在宫中自由行走的凭证。 乾文帝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说了句注意分寸,便将自己最近这些日子时常佩戴的一块玉佩给了他。 在宫里当差的自然没有不认识的,这名太监心里对唐文风的评价又暗暗提高了一些。 那名太监离开不久,另外一名个子高高瘦瘦的太监就匆匆而来,想来是被先前那个太监知会的。 来了后,带着个笑脸向唐文风行礼问好。 唐文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问道:“太子在哪儿?” “太子殿下在......”这名瘦高个太监刚张嘴刚开了个头,就对着外面行了一礼,“殿下。” 唐文风转身,看见崔锦穿着一身皱皱巴巴,跟刚从咸菜缸里拿出来一样的衣裳,整个人憔悴不堪,胡子拉碴,像游魂似的。 “你怎么来了?”崔锦是听见孩子一直哭,觉得心烦才找过来的,哪里知道一进来就看见这个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是来让孤偿命的?还是来看孤的笑话?” 唐文风笑着哟了声:“怎么不自称朕了?” 崔锦听得脑子一嗡。这人就是这般令人讨厌。你最不喜欢听什么,他就非要提什么。 “本来我是准备先来揍你一顿,算点利息。结果现在看看,揍你都嫌掉价。” “什么意思?” 唐文风指了指那还在哑着嗓子大哭的婴儿:“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你可真是没用。” 崔锦脑门儿青筋直蹦:“太子妃呢?孩子是她生的,她就扔这儿了?” 瘦高个太监垂着头小声道:“太子妃嫌吵。” “嫌吵就让她滚出东宫!”崔锦道:“把孩子给她抱过去。” 瘦高个太监为难地抱起孩子,往庭院外走去。 他走了,此地就剩下唐文风和崔锦二人。 唐文风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还敢独自一人和我待在一处。” “怕?”崔锦呵地笑了声,“你如果真要杀我,那天拿簪子插的就不是锁骨下面,而是脖子。” “变聪明了?”唐文风抱着手臂靠着门,“这两天都在琢磨这事?” 崔锦道:“是在琢磨。” “琢磨出了些什么?” “只要父皇在,你就不敢对我下杀手。” 唐文风直言不讳:“但皇上的身体不大好。” 崔锦咬牙:“我会在这段时间里,找到机会解决掉你。” “哇偶,真是让人拭目以待呢。” 唐文风表情夸张地拍了拍手,然后握紧拳头重重给了崔锦腹部一拳。 崔锦一声闷哼,捂着腰腹躬下身子。 唐文风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你最好抓紧时间,快些动手。不然,等到那一天,我怕你会想死也死不成。毕竟有人曾经和我说过,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那一天是哪一天,两人心知肚明。 乾文帝一旦驾崩,唐文风便再无顾忌。 “皇上对我不错,虽然也是因为我对他老人家有用。但我这人吧,会记着别人对我的好。”唐文风拍了拍崔锦的肩膀,“所以今天就暂时收这点利息了。” 崔锦咳了咳,直起身,双眼阴狠地看着他。 唐文风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臣真心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在崔锦想要吃人的目光中,唐文风恭恭敬敬行了礼:“臣告退。” 一路跑着去找管事嬷嬷要人,又一路跑着回来的太监,刚刚气喘吁吁跑到东宫门口,就撞上了走出来的唐文风。 “唐......唐大人!”太监将玉佩双手奉上。 唐文风接过,回头看了眼冷清的东宫,勾起嘴角笑了笑,抬脚走了。 “唐大人,您这就走了?嬷嬷还在路上。”太监有些紧张地说道。 唐文风摆摆手,继续往前走:“来日方长,往后来的时间多的是。” ***** 御书房。 “人走了?” 乾文帝看见四喜捧着玉佩走进来,问道。 “是。唐大人说他就不进来了,等会儿宫门该落钥了。” “朕看他是怕挨骂。” 乾文帝低头看着四喜把玉佩重新给他系回腰上,笑道:“一个两个,气性都这么大。” 四喜系好玉佩后,抚了抚下头坠着的穗子,笑着说:“唐大人重情重义。” “他倒是重情重义了。”乾文帝转身走到窗边坐下,看着外头飘落,打着旋掉在湖面的枫叶,失神片刻后,长叹一声,“也怪朕的儿子不争气。” 四喜垂手站在他身后不接话。 “你让人去贵妃那儿走一趟。太子不管怎么说也是朕的子嗣,容不得她磋磨。另外,告知太子妃,如果她连一个孩子都养不好,那便回姜家与她父母兄弟团聚。” 四喜:“是。” ***** 送走了来传话的四喜,伺候慧贵妃的嬷嬷快步进了厅里,小声说:“娘娘,奴婢就说不该这么着急。您瞧瞧,连皇上都惊动了。” 慧贵妃脸色有些难看,但仍然嘴硬道:“难道他还能翻身不成?”说完顿了顿,又道:“不就是给他宫里多派些伺候的人嘛,还值得让四喜这个奴才特地走一趟。” “哎哟喂,我的娘娘,您可小声着些。”嬷嬷胆战心惊的,低声道:“这位可不比先帝。” 慧贵妃愤愤地将帕子拍在小几上:“二皇子呢?” 嬷嬷摇头:“奴婢也没瞧见。” 这时,门边候着的一个小宫女忽然跪下,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磕磕巴巴小声说道:“殿下他......他说......” 慧贵妃快急死了:“说什么?” 小宫女一咬牙,快速说道:“殿下说他去找唐大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慧贵妃两眼一黑,几乎是尖叫:“快些派人将他抓回来!” 太子都吃了大亏一蹶不振,她这个蠢儿子能做什么?还给人颜色瞧瞧?他不被收拾一顿都算好的! 嬷嬷慌张道:“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钥了。” 慧贵妃直接晕了过去。 第375章 我进京赶考那年,你还没出生呢。 第三百七十五章 唐文风万万没想到,在京城里,他还有被人用如此朴实无华的方式袭击的时候。 对方藏在拐角处,想要敲他闷棍,结果没能成功敲到他,反而因为不熟悉路况,自己倒绊了一跤,跌了一跟头。 唐文风蹲下身,歪头打量趴在地上的人,不太确定地喊道:“二皇子?” 摔了个五体投地的二皇子闷闷的嗯了声,缓缓抬起头。 唐文风:“!!!” “你......还好吧?” 二皇子淌着两管鼻血,欲哭无泪:“不太好。” 唐文风嘴角动了动,绷不住地想笑。 “还能走吗?” “嗯。” 唐文风将他扶起来。 二人身高相仿,二皇子靠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微臣应该没有招惹殿下吧?”唐文风问。 二皇子闷不作声。 “反倒是殿下,臣在凉州时,殿下还曾派过人来找臣的麻烦。” 唐文风轻描淡写的话落在二皇子耳朵里无异于平地惊雷。 “你......你都知道?!” 唐文风面不改色地嗯了声,说道:“太子说的。” 二皇子气愤:“他这人也太靠不住了!我是为了替他出气才派人去对付你的,结果他竟然转头就把我卖了!” “因为你傻,不卖你卖谁?” “你怎么和父皇说的一样,我到底哪儿傻了?”二皇子闷闷不乐。 “就凭你今天一个侍从都不带,独自来找我。” “那人多了不是打草惊蛇?” 唐文风道:“还打草惊蛇?就你刚刚摔趴那一下,我能直接从背后给你一刀。等你断气后,再把你抛尸荒郊野外,等到野兽将你吃的只剩几根骨头,你这个人就直接从世上消失,任谁也找不到了。” “你......我......我是皇子,你敢!”二皇子瞪大眼睛,嘴上逞能,身体却很诚实地远离了唐文风两步,宁愿贴着冰凉的墙站着,也不要他扶了。 “你看我敢不敢。”唐文风说完继续往前走,也不叫上他,直接把人扔在这儿。 二皇子在原地站了片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天色黑下来后,长长的巷子显得幽深又诡异,让人不自觉地开始想连月光都照不到的黑暗处,会不会有不知名之物在暗暗窥视。等经过这条巷子的落单之人没有丝毫防备时,它们便会从暗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咬住猎物的脖子,将其拖入黑暗之中慢慢品尝。 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的二皇子狠狠打了个寒噤,顾不上扭到的脚伤,一瘸一拐飞快往前走。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二皇子被慧贵妃保护的很好,和同龄人比起来,心性更为幼稚。 这般年纪,别人早已有了通房,他晚上都还不敢灭了烛火睡觉。因为他总会被自己的想象吓到。 这会儿独自一人在巷子里待了这么久,已经快到他的极限。 要不是想到唐文风就在前头,他能直接丢人的哭出来。 而等到二皇子壮着胆子,瘸着腿走过这条长长的巷子,转过拐角时,却没能看见某人的身影。 前面看不见头,后面更是乌漆麻黑。 二皇子紧紧贴着墙壁,头发都快吓得炸起来了。 “唐......唐文风......” 二皇子小小声地喊道,像是生怕惊动了黑暗中的某些东西。 无人回应。 二皇子快哭了。 “唐文风......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哇啊啊啊啊!!!!” 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毛茸茸的触感擦过他的侧脸,落地轻巧无声。 二皇子三魂顿时惊飞二魂,凄厉的惨叫着,整个人跟跳大神似的,原地起舞。 不远处的黑猫被他吓得炸毛,喵嗷叫了一声,几个踩踏窜上墙,飞快顺着屋顶跑走,跳进了一户人家。 远远的,依稀能听见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小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唐文风靠在墙边看了半天,看他一边惨叫一边四肢乱舞,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听见笑声,自己把自己累了个半死的二皇子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不确定地喊道:“唐......唐文风?” “啊,是臣。”唐文风应了声,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你有病啊!” 二皇子带着哭腔骂道。 唐文风一脸无辜:“臣一直在此处等候,殿下只需稍稍往前再走那么两步,就能看见微臣了。” 二皇子吸了吸鼻子,又气又怕,眼睛都红了。 “行了,走吧。”唐文风无奈。 二皇子嘟囔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唐文风没听清,疑惑地看向他。 二皇子抬手擦了把脸,瓮声瓮气道:“脚疼,腿软。” 唐文风叹气,认命地走到他面前躬身:“上来吧。” 二皇子别别扭扭哼了哼,然后慢吞吞趴到了他背上。 唐文风颠了颠他,笑道:“还挺沉。” 二皇子不满:“我好歹也要及冠了,要是轻飘飘的跟个猴儿似的,那像什么样子。” “还得好几年呢,小屁孩儿别冒充大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多大年纪的?” 唐文风道:“我进京赶考那年,你还没出生呢。” 二皇子听了,暗暗在心里算了算,惊讶道:“你才三十出头啊?!” “怎么,以为我是个老头子?” “我看你都有白头发了,以为四十多了。” 二皇子好奇:“你也是那个什么少年白头吗?”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有白头发的原因,唐文风不想多提,只嗯了声。 二皇子道:“那你以后的孩子肯定也会年纪轻轻就长白头发。这叫继承。” “遗传。” “嗯?什么?” 唐文风道:“这叫遗传,不叫继承。” “遗传?” “举个例子,像表兄妹结亲,如果其中一方有心疾,那他们的后代,就有很大几率也会遗传到这个病。” 趴在他背上的二皇子听的眼睛霎时瞪得溜圆:“表兄妹不可以成亲吗?” “后代患病的可能比较大,所以不建议。” 二皇子眨巴眨巴眼睛,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在自己耳边嘟嘟囔囔,唐文风也乐的清净。 他不知道的是,二皇子已经在打算着,等回宫后,就和他娘慧贵妃说,推了舅舅那边的亲事,不娶表妹。 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搅黄了慧贵妃一场打算的唐文风深藏名与利。 第376章 可真是太出息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等在家中的砚台等人听见敲门声,快步穿过院子打开门一看,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一地。 二皇子哼哼:“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王柯欲言又止:“大人,二皇子......” “赶紧把这小子接一下。”唐文风累个半死。 二皇子虽然才十来岁,但吃得好不缺营养,从小又爱动,个子和他差不多高,体重明明白白在那儿摆着。背着他一路走过来,刚开始还好,后面越走越累。 唐文风只觉得自己背了一个大秤砣。 等到王柯他们把二皇子扶到地上,唐文风立刻跺了跺脚,使劲儿甩了甩手。 二皇子不满地嘟囔:“我有这么沉吗?”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啊,紧紧实实的,没有大肚腩。 不知道肌肉比脂肪重的二皇子很是忧伤。艰难思考着要不要开始禁口。 “有吃的吗?饿了。”唐文风问道。 砚台道:“厨房锅里留着有菜。” 唐文风抬脚就往厨房那边走,走了两步回过头对他们说:“他脚扭了,你们给他看看,要是伤得重去请个大夫。” 王柯点点头:“知道了,大人你快些吃饭去吧。” 二皇子张了张嘴,想说我也饿,我也要吃饭。但想想刚才这人嫌自己沉,又把话吞回了肚子,拉着脸不高兴地站着。 砚台捏了捏他受伤的那只脚,刚要问他有多疼,就听见他肚子发出一声巨响。 二皇子:“......”你个不争气的肚子! 砚台起身:“饭菜有多,殿下也去吃点吧。” 二皇子哼哼唧唧不想去。 王柯道:“再不去,肉该被大人一个人吃光了。” 二皇子立刻对他伸出手:“快些,扶我过去。”算了,吃了这顿再禁口。 刚坐下才啃了一只鸡翅膀的唐文风就看他一瘸一拐地被王柯扶着走进来,大马金刀在他对面坐下。 唐文风用询问的眼神看王柯。 王柯笑道:“二殿下饿了。” 唐文风看着已经不客气地抄起筷子埋头干饭的二皇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算了,懒得和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计较。 ***** 第二天早上,二皇子还裹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就被人用力推了推。 还以为是在宫中的他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张嘴呵斥,下一瞬,脸上就被人扔了一块湿淋淋的帕子。 “好大的胆子!”二皇子激动地弹坐而起。 “赶紧起来洗脸,送你回宫。”看人醒了,唐文风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回头好心提醒:“动作快着些,不然等会儿没早饭吃。” 等他走后,二皇子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愤愤地打了一套拳,这才起身下床。 昨晚他和唐文风挤在一起睡的,他不让灭灯,结果那家伙当做没听见。 但是稀奇的是,昨晚他还真没做什么恐怖的梦,在床上没躺多久就一觉到天亮。 吃过从外面摊子买回来的虾皮馄饨,二皇子打着饱嗝跟着出了院子。 一晚上过去,他脚腕已经消了肿,不用人扶也能自己走动。 到了院子外面,二皇子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旁边的自行车,问:“我坐马车?” 唐文风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难不成你那脚还能蹬车?” “那你为什么不坐马车?” “我赶着去上朝,骑自行车比较快。” “那我也要坐这个。”二皇子把着自行车后座不放,一副无赖样。 唐文风嫌弃脸:“你那么大一只,重死了,我不载。” 二皇子不说话,就盯着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跟大狗似的。 片刻后,唐文风丧着一张脸,载着后面傻乐的“大狗”走了。 到了宫门口,把人扔给值守的禁军后,唐文风就脚步飞快地跑了,跟后面有鬼撵一样。 二皇子看他躲瘟神似的一溜儿烟就跑远了,气的磨了磨牙,爬上禁军抬来的步辇,恶声恶气的:“走!” 慧贵妃辗转反侧了一夜,今早起来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在宫中转来转去许久后,还是决定派人去唐文风那儿看看。 哪里想到,这人还没派出去,就听见下头的人来报,说二殿下回来了。 慧贵妃快步走了出去,就看见二皇子正被人扶着从步辇上下来,落脚的时候身形晃了晃,略有些不稳。 “你这是怎么了?脚怎么了?”慧贵妃着急忙慌地问道。生怕他让那个混不吝的唐文风给打了。 二皇子挥挥手,让其余人退下后,才不好意思地对他娘说:“我想暗算唐文风,没成功。” 慧贵妃嗓门儿一下提高:“所以他就打你了?” “没有。”二皇子耳根子都红了,“我自己摔的。没注意脚下的青石砖翘了一角起来,一脚就绊上去了。” 慧贵妃:“......”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确定他没打你?” “没。”二皇子摇头,想了想,又道:“他家的饭好吃。” 说着有些兴奋:“母妃,我昨晚睡觉没点灯。唐文风不让,说浪费灯油。没想到我真就睡着了。” 慧贵妃一言难尽地看着傻儿子。 昨天之前还看人不顺眼呢,结果一晚上过去就倒戈了。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指望这孩子能有多大出息。 慧贵妃心中叹气。 崔锦做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皇上都没下旨废太子,自己这个儿子是和那个位置彻底无缘了。 以后封个亲王有了自己的封地,她就跟着一块儿过去,当她的太妃,含饴弄孙。 想到这儿,慧贵妃笑着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你舅舅前几日递了信进来,说是你那如霜表妹从老家来了京城,改明儿我设个宴,将她请来,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见二皇子突然道:“不行不行!” 慧贵妃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有点懵:“怎么了?什么不行?” 二皇子正色道:“表兄妹之间成亲,以后生的孩子容易有病!” 慧贵妃傻眼:“你听谁说的?” 二皇子:“唐文风啊。” 慧贵妃:“......”昨天还想给人点颜色瞧瞧,今儿连人说的话都听了,可真是太出息了! 第377章 他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亲手把自己的救命稻草往外推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左相姜同之意图篡位,祸乱朝政,大逆不道,且与多名官员勾结,买官卖官,走私官盐......十数种罪名并罚,被判绞首。 姜同之三代以内的同族,也就是他自己,他儿子和孙子,皆因其受到连诛。 三代以外的六族,全部贬为奴籍,流放北地。 姜家经营多年,从姜同之祖父那一辈就是京官,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坐到了百官之首。 如果他不贪心,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姜家这个庞大的世家还会继续绵延下去。 树大根深,姜家的九族浩浩荡荡数百人。 姜同之等人行刑那一日,所有会被流放的姜家人都被押去了西市。 随着行刑官一声令下,令签落地,站成一排的刽子手拎起酒坛。 姜同之看向高台,高声道:“唐文风!兔死狗烹,你早晚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行刑官悄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唐文风。 “我不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唐文风笑着说:“因为我知道自己适合待在什么位置,不会心比天高。” 姜同之还要再说什么,但绳索已经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大睁着眼,不甘心地挣动着,没过多久,就在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中断了气。 哪怕仅仅是三族,姜家也有好几十口人。 刽子手换了好几把刀,才总算是将斩首执行完。 一颗颗滚落在地,或惊恐,或愤怒,全都死不瞑目。 被押到刑场的其余姜家人哭的哭,骂的骂,还有一些胆小的,直接当场吓晕了过去。 “呀,下雨了。” 行刑官突然说道。 走神的唐文风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就这么一会儿,雨已经大了起来。 “唐大人,剩下的人还行刑吗?”这说的是和左相姜同之关系匪浅的那些官员,比如户部尚书翟印。 唐文风点头:“继续。” 滂沱的大雨砸在地面,冲刷着一地的鲜血,向着低矮的地势流去,进入排水渠。 刽子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高高举起双臂,用力砍下。 已经有些卷刃的刀没能给人一个痛快,凄厉的惨叫穿透重重雨幕,刺入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等待着被押走流放的姜家人群里,有人再也撑不住,一边哭一边吐,吐的撕心裂肺。 行刑官见多了这类场面,表情很是淡定。 他看了看仍旧面无表情的唐文风,心中叹道: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坐上百官之首位置的人,这承受能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他不知道的是,唐文风不止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斩首之刑快结束时,已经从瓢泼大雨变成丝丝细雨。 待最后一人行刑完,太阳都出来了。 唐文风余光扫到刑场外的砚台,起身:“这里就交给您了,我先走一步。” 行刑官连忙道:“好的。” 唐文风快步走到砚台旁边,低声问:“怎么了?” 砚台一边警惕周围,一边说:“小皇孙出事了。” “小皇孙?”唐文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太子崔锦的儿子。 “怎么出事的?”半个月前他才去看过。 砚台道:“太子和太子妃吵架,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小皇孙睡的小床被推倒,人摔了出来。现在情况不大好,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 唐文风皱眉:“这姜青岚也是够蠢的,没了这个孩子,身为姜同之之女,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亲手把自己的救命稻草往外推的。 “还有一件事。”砚台道。 “嗯?还有什么事?”唐文风驻足。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二皇子趴在马车窗口盯着他俩,还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砚台木着脸,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二皇子来找你玩了。” 唐文风:“......” ***** 小皇孙出事后,那先前给唐文风带过路的两名太监想了想后,便急急忙忙去找了四喜手底下的公公。 四喜听下头的人说了后,连忙告知了乾文帝。 乾文帝当即大怒,下令将太子与太子妃关了禁闭。 随后宣了太医去给小皇孙诊治。 “怎么样?” 看见太医们走出来,坐在桌边出神的乾文帝急忙起身问道。 太医院院首摇了摇头:“臣等医术不精。” 乾文帝跌坐回去,垂着眼一语不发。 太医院院首无措地看向四喜。 四喜轻轻往外动了动手指。 半个太医院的太医跟着太医院院首悄无声息地离去。 许久之后,乾文帝才再度起身,进了里间。 看着床上小小的孩子,乾文帝脸上布满悲伤:“是朕的错,是朕没将他放在心上。竟然会以为身为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会恶待了亲生子。” 四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圣上,这是意外。” “意外?”乾文帝嘲讽地笑了声,“他们甚至还不如一个外人重视孩子。” 四喜知道乾文帝说的外人是唐文风。 他也听说了小皇孙一直哭都没人管,还是唐文风过来找太子麻烦的时候看见,让人去请了两个奶嬷嬷过来照看。 想到这儿,四喜问瘦高个太监:“伺候小殿下的奶嬷嬷呢?” 瘦高个太监扑通跪在地上:“不......不知。” 四喜道:“什么叫不知?” 瘦高个太监和另外一名太监对视一眼,小声说:“两位嬷嬷每日都会出去,小的们问过,但是......但是她们让小的们不要多管闲事。” 乾文帝脸色一沉:“是谁手底下管的人?” 瘦高个太监:“梅姑姑手下的。” 另一个太监惶恐地坦白道:“那日唐大人过来,让奴才去寻两个奶嬷嬷,奴才想着梅姑姑的院子离得最近,便去了那处。” 乾文帝冷声道:“贵妃可真是将这后宫管得好极了。” 四喜知道他是动了怒,低着头不敢说话。 “去贵妃宫中。”乾文帝往外走的同时,又道:“太子妃无德无能,为母不慈,害死皇嗣,赐鸩酒。” 四喜:“是。” 第378章 我这不叫不聪明,我这叫大智若愚。 第三百七十八章 慧贵妃正在对伺候二皇子的宫人耳提面命,不许他们再帮着二皇子打掩护,让他偷偷跑出宫去。 以前偷偷出宫去玩也就罢了,现在却跑去找那个唐文风,这叫个什么道理。 “娘娘,皇上来了!” 宫女急慌慌小跑进来,行过礼后,小声提醒:“怕是有什么事。” 下头的人不可以随意揣测君心,所以这话的意思是——皇上心情不大好,怕是来撒火气的。 慧贵妃说了声知道了,起身。 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伸出手给她理了理裙摆,退到边上。 听见外头太监行礼的动静,慧贵妃扬起笑,款步走了出去。 “臣妾参见......” “不必了。” 乾文帝抬手制止行礼行到一半的慧贵妃,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开口:“朕问你,太子宫中的人可是你下令撤走的?” 慧贵妃这才知道他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敢情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崔锦不就死了娘嘛,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皇上竟然都还偏袒他。 “这可不是臣妾下的令。”慧贵妃看了看他,谨慎地说道:“皇上您也知道,太子做出这等事......他是主子,倒是不用担心,可宫人们却怕受连累,这才一层一层将调离的申请送到臣妾眼前来的。” “而且,臣妾将人调走之前,可是有询问过太子殿下的,他亲口说的,那些人呆在他那儿也没什么前途,要走就走吧。臣妾得了回信,这才同意的。” 乾文帝看她神情镇定,眼神也丝毫不见慌乱,更没有飘忽不定,便知她口中所说,哪怕不是十成十,也有个七八分真。 “好,太子这边暂且不提。那伺候小皇孙的奶嬷嬷呢?他才几个月大,还要吃奶,离不得人,为什么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慧贵妃更冤枉了:“臣妾派去的奶嬷嬷都让太子妃赶出来了。” 她描绘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保养得宜的脸上浮起浓浓的委屈:“太子妃说太子的命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还养什么孩子,说不得明天就一块儿死了,早死还能早去投胎。” 姜青岚还有句话,慧贵妃没敢学出口。 那一日姜青岚又砸又骂地把人赶走后,骂道,下辈子可别投胎到这无情无义的帝王家,哪怕当牛做马,也比当这皇权之下,不知道哪一天就被牵连,没了命的倒霉鬼强。 乾文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所以她不让你派人去照看孩子,你就真把人撤走了?” 慧贵妃小声道:“是。” 好吧,她就是趁着这机会想看东宫的笑话。反正有爹娘看着,又不会出什么事。 乾文帝眼神疲惫:“你知不知道,小皇孙没了。朕唯一的孙子。” 慧贵妃震惊抬头:“怎么会......” “就在今天。”乾文帝神情哀伤,“他还那么小,躺在床上只小小一团,却再不会哭闹了。” 慧贵妃手足无措:“臣妾......臣妾......” 她真的只是想看笑话,没想过要害死孩子的。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还抱过呢,比好些刚出生的孩子都白净,瞧着特别乖巧。 乾文帝叹了声:“将凤印交与四喜,你......禁足半年。” 慧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一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间接的因为自己没了,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都没了。她有错。 “是。” 乾文帝离开后,慧贵妃跌坐到软榻上,手指按了按额头,忍不住骂道:“姜青岚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有太子,一个小小的孩子都照顾不好,还奢想皇位,真是......” “哎哟喂,我的娘娘,您可小声着点。” 嬷嬷连忙将小厨房炖好的燕窝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低声道:“太子到现在还没被废,往后谁知道是个什么光景。您可别让人抓了话头,万一太子......到时候秋后算账可就不好了。” 慧贵妃闭嘴,但还是气的用力一拍小几。 ***** 傍晚时分,二皇子赶在宫门落钥前回了宫,带着一堆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准备和他娘献献宝。 哪里知道,进了殿后,却看见他娘脸色不大好,周围伺候的宫人也一个个噤若寒蝉,动作间很是小心翼翼。 “怎么了这是?”二皇子怀里抱着好几样零嘴,脚步轻快地走到慧贵妃面前,笑着说,“母妃,您快些看看,儿子给您带了好些好吃的。有几样还是唐文风亲自做的。没想到他一个瞧着五谷不分的大男人,竟然还会下厨不说,做的吃食味道也不错。” 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也没见他娘回一句,二皇子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您怎么了?” 慧贵妃没好气地瞪他:“没上进心的东西。” 二皇子从小到大听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脸皮的厚度早就练出来了。 只不过自从大皇兄被立为太子后,他娘知道没了希望,早就不这么骂他。今儿个怎么又开始这么骂他了。 “我又怎么了?”二皇子纳闷儿。他今天也没惹事啊。 慧贵妃看他一脸傻不愣登的样就来气:“你说说你,你怎么就不能聪明点。” “您没听说过慧极必伤吗?要那么聪明干嘛?”二皇子振振有词道:“再说了,我这不叫不聪明,我这叫大智若愚。” 慧贵妃哽住,恼羞成怒,扬手就揍他。 “哎哟!”二皇子跳起来,在屋里转着圈地跑,“我都是大人了,您不能再随便打我!” 慧贵妃抓过宫女打扫多宝阁的鸡毛掸子:“我是你娘,我揍你是天经地义!” 二皇子气愤:“就算是揍我,那也得给个理由吧?” 慧贵妃跑累了,撵不上这跟兔子似的儿子,啪地将鸡毛掸子拍在桌上,自己也跟着坐下喘气:“小皇孙没了。” 跑到殿门口,时刻准备往外冲的二皇子闻言大惊失色:“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慧贵妃:“今天没的。” 第379章 当真是厉害,厉害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父皇来骂过您吗?” 二皇子的确被慧贵妃养的比较单纯,但他并不是傻。 联系上他娘不大好的心情,一下就想明白了过来。 “骂倒是没有。”慧贵妃有气无力的,“就是把凤印收了回去,还禁了足。” 二皇子听了大松一口气:“就这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您挨骂了呢。” “什么就这?”慧贵妃又想动手揍人了,“这凤印一收回去,你娘我的脸可是丢了干净!” “有什么可丢脸的?”二皇子刚才逃跑也没丢了怀里抱着的吃食,这会儿坐到桌边,将东西放上去,道:“这后宫就您一位贵妃娘娘,凤印在没在您手里,也不影响您的地位。而且没了凤印,还不用管这么多事,乐得清闲。” 本来还很郁闷的慧贵妃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还真是。 原本她上头还压着一个皇后,但皇后没了之后,这后宫之中就她妃位最大。哪怕不掌管凤印,也没人敢来她跟前指手画脚。 “你这小子。”慧贵妃笑了笑,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脑门儿,“有时候心大还有点用处。” 二皇子得意:“哪里是有点用处?我用处可大了。” 他兴奋地将放了一桌子的吃食扒拉扒拉,一样一样给慧贵妃看。 “您瞧,这是椒盐鱼条,一点不腥,外酥里嫩,特别好吃。还有这个卤鹅掌,咸香浓郁,我想多拿几个他都不愿意,抠门儿。还有还有......” 看着他满脸堆笑地给自己介绍吃食,慧贵妃心下叹气,这么傻怎么得了,一点吃的就被收买了。 看来果然该给他早点找个人管着,免得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乐颠颠帮人数钱呢。 不过这个傻儿子听了唐文风的话后,死活不愿意和表亲那边的姑娘家结亲,该找谁家的呢? 慧贵妃略头疼的想着。想着想着又不免埋怨起唐文风来。 你说你好好的,和这傻小子说这些做什么?真是耽误事! ***** 不知道自己又无意中得罪了一人的唐文风正瘫在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们说,我要不要和皇上说说,再去哪个地方上任算了。” 他一直以为带那种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的孩子最累,万万想不到,带这个十来岁的更累! 为了让二皇子安生点,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的闹着到处跑,今天一下午他都窝在厨房,挥铲子挥的胳膊都快断了。 “没见过刚升官就想往外跑的。”王柯笑道。 “我那是想吗?我这是被逼无奈。”唐文风道。 砚台将茶壶从炉子上拎起来倒了杯水:“应该暂时不会再来了。” “嗯?为什么?”康子等人不解。 砚台吹了吹杯中的水:“多事之秋。贵妃娘娘应该不会让二皇子再随意出宫。” 累得脑子都不好使的唐文风这才想起他今天说小皇孙没了的事。 “最近你们出门结伴,不可落单。” 唐文风担心太子孤注一掷,到时候拉人垫背:“尤其是你们几个,之前在京城杀了太子手下好些人,怕是上了他的黑名单。” 太子下令封锁京城后,断眉毛他们这些留在京中的人,每天晚上都偷偷潜出去搞暗杀,得手后立刻躲到宁家,白日再绕回来。 几次三番下来,将太子手底下的人宰了好几十。 偏偏他们身手好,又轻易逮不着。 “大人也上了太子的黑名单吗?”康子问道。 “我?”唐文风抓抓下巴,“我估计早八百年前就在上头了。” 砚台点点头,道:“挺有自知之明。” “嘿呀~”唐文风抬手一指,“王柯,你们给我抓住他,反了天了,又吐槽我,今儿必须得收拾收拾他。” 王柯等人连忙你推我我推你往外跑,嘻嘻哈哈笑着说:“我们不敢,大人你自己上吧!” 转眼间,堂屋里就剩下唐文风与砚台。 深知该怂的时候必须得怂,唐文风笑着起身,狗腿道:“砚哥,您要不要再来盘点心啊?光喝水没滋没味儿的。” 砚台瞅他一眼:“不用。大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那我走了?” “嗯。” 看他一点头,唐文风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出了堂屋,便看见一堆脑袋扎在不远处,见他看过来,失望地嘁了声。 “我就知道无事发生。” “唉,大人哪里敢对砚哥动手啊。” “毕竟算大人半个师父呢。” 唐文风撸袖子追过去:“我不敢对他动手,还不敢收拾你们吗?臭小子们,给我站住!” 王柯等人哇哇大叫着做鸟兽散。 堂屋里的砚台眼里浮现出笑意。 一群活宝。 ***** 果不其然,就像砚台说的,慧贵妃被禁足后,也不许二皇子再出宫。 二皇子虽然不开心,但还是乖乖待在宫里陪他娘。 小皇孙年纪太小,算夭折,照理说是不能葬入皇陵的。但乾文帝念着他是第一个孙子,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第二个孙子出生。 便破例让他入了皇陵。 宫人们抬着小小的棺材来到东宫时,太子才知道要下葬了。 他抬头看四喜:“姜青岚呢?” 自从小皇孙出事后,太子就被关了起来,多日未见天光,也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 四喜叹气:“太子妃走了。” “走?”太子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走不是出宫,而是死了的意思。 “走的痛苦吗?” “皇上心善,赐的鸩酒,没赐白绫。也没有让太子妃受皮肉之苦。”四喜道。 “那就好。”太子点点头,“到底夫妻一场。” “您还有吩咐吗?”四喜问。 太子想了想:“唐文风是不是又升官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笑容,“他可算是立了大功。” 四喜迟疑了会儿,还是照实说道:“皇上升了唐大人做尚书令,废除了丞相一职。如今六部都归唐大人管。” “哈哈哈!” 太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当真是厉害,厉害啊!” 笑过后,他面无表情地挥挥手。 四喜行了礼,带着人离开。 第380章 太子被废。 第三百八十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虽然被囚禁,但依旧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时,乾文帝做了个让所有人大跌下巴的决定。 刚刚进入五月,京城这边虽然还没开始热起来,但早上已经亮的很早了。 自从有了双休日,那些个上了岁数的大臣们是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每天上朝的精力足足的,办事的能力杠杠的。 这天早朝照例上奏完手上拿不了决定的事后,在文武百官以为可以像以往那般早早散朝,然后回家钓鱼的钓鱼,听曲儿的听曲儿,听戏的听戏......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乾文帝的一句退朝。 就在众人纷纷疑惑时,听见乾文帝说话了。 一句话直接把他们脑子都砸懵了。 “朕决意废除太子,让其看守皇陵,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腿不酸腰不疼的大臣们惊的差点闪了一把老骨头。 最后还是年纪最轻的唐文风最先回过神。 虽然他先前还巴不得太子赶紧挂掉,但是现在这么半死不活的被囚禁着,倒是比干净利落的死了更让人觉得心头痛快。 “臣一切听从圣上旨意。” 其余大臣也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举着笏板躬身,齐声道:“臣一切听从圣上旨意!” “既如此,那便这么决定。”乾文帝说完便起身。 四喜连忙唱道:“退——朝——” 出了承天殿,秦准几人问唐文风:“你事先也没听到消息?” 唐文风摇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秦怀生皱了下眉头,道:“太子一废,恐怕好些人又要将宝压在二皇子身上了。” “也不一定。”唐文风道。 “喔?怎么说?”秦怀生问。 唐文风提起一角袍子,一边下着石阶,一边说道:“你们可别忘了,贵妃娘娘手里的凤印刚被皇上收回,且现在还在禁足。最重要的是,贵妃娘娘的母族......” 话没说完,但在场的几人都明白。 慧贵妃娘家不行,没有兵权,在文官这边说不上话。 如今能在京城叫的出名字,全是仰仗慧贵妃。 “都是人精,经过太子这一事,不会再轻易站队了。”唐文风道。 秦准笑着点点儿子:“你瞧瞧你,亏你还长人几岁,真是白吃了这么两年干饭。” 秦怀生哭笑不得:“那我往后少吃些。” 几人大笑。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唐文风问旁边的关起。 “快了。”关起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第一批粮草先行。” “那就提前恭贺你们凯旋了。”唐文风笑着道。 关起一挑眉:“凯旋那是肯定的。回来让你请吃酒。” 唐文风点头:“行,到时候把太白楼包下来给你们接风洗尘。” 关起惊讶地睁大眼:“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上次户部往你们水师拨银子的时候,我寻思你们都要去打仗了,肯定用不上这么多,就昧了一万两下来。” “好你个姓唐的!你赶紧给我把银子吐出来!” 关起直接一胳膊卡住他的脖子,故作凶狠:“不老实把银子吐出来,今儿就让你交代在此处!” “你是蠢货吗?”卫冲道:“他要真昧了银子,还会大张旗鼓说出来?” “用你说?我还能不知道?”关起瞪他。 卫冲翻了个白眼:“我怕你脑子没有二两。” 关起愣了愣,问唐文风:“这家伙是不是骂我没脑子?” “额,应该不是。” 唐文风忍笑:“只是说你脑子不够用。” 关起立刻松开他,跟只斗鸡一样和卫冲吵了起来。 秦准等人无奈摇头:“这两个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不过,你的银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几人也是万分好奇。 要知道包下整个太白楼的银子可不算少,就算是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的他们都舍不得。 唐文风道:“姜家被抄家后,皇上问我想不想要点什么,我说想要银子。然后他老人家就赐了两千两黄金给我。”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龇牙乐:“那么多金子,差点晃花眼。” 秦准和关平升等人忍俊不禁:“出息!” 他们就没见过把爱财两个字贴在脑门儿上的。 ***** 太子被废后,带着在身边伺候的两名太监从东宫搬离,被送往皇陵。 这个消息传开后,慧贵妃哪怕还在禁足,也见天儿乐的合不拢嘴。 后宫里那些妃嫔,原本见着皇上将凤印从慧贵妃手中收走后,还动起心思来的,这会儿也赶紧打消了那点小心思,热情地结伴去慧贵妃宫中坐坐。 这后宫之中如今就只有二皇子,太子被废后,二皇子那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她们此时赶紧巴结巴结,说说好话,说不得等二皇子继位后,还能封她们个太妃当当,在这宫中颐养天年。 唯一没有去慧贵妃宫中的只有云嫔一人。 她站在屋檐下,扯着帕子,满心不甘。 明明她膝下也有一子,皇上不让他示人也就罢了,还抱去给了新平长公主养。 她这个生母出了月子后,就再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现在更是还得羡慕那个老女人。 若是孩子在她膝下养着,这会儿她哪还用得上羡慕慧贵妃,别人羡慕她还来不及呢。 “娘娘,晨间下了雨,您穿的单薄,别站在外头吹风了,当心受了风寒。”这个嬷嬷姓严,是乾文帝特地派来照顾她的。 而说是照顾,实则是盯着她,不让她说些不该说的。 “严嬷嬷,皇上什么时候会过来?”云嫔问道。 严嬷嬷颧骨高,年纪大了显得有些刻薄相,此时语气不咸不淡地回道:“奴婢哪里会知晓皇上的来去,娘娘还是回去歇着吧。” 云嫔仍旧不甘心。 都说母凭子贵,她多年前被皇后害的流了一对双胎,如今好不容易又诞下一子,却依旧是个嫔位。 想那老女人当初生下二皇子后,就直接升为了惠妃。 凭什么到了她这儿就不一样了。 “您给皇上说说,我想孩子了。”到底是皇上派来的人,云嫔不敢颐指气使,只能好声好气地说。 严嬷嬷撩起眼皮看了看她,应了声。 云嫔立刻高兴起来。 第381章 人老心不老。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夜间,云嫔等来了乾文帝,也等来了一顿训斥。 “这么些日子,从未听你提过一字半句想念孩子,现在太子被废,你倒是突然想了?你扪心自问,到底是真想,还是假想?” 乾文帝看着暗自垂泪的云嫔,叹息一声,到底是念着她年岁轻,语气又和缓下来:“下个月朕让皇姐寻个由头,把孩子带进宫来给你瞧瞧。听皇姐说,那孩子现在长的壮实得不得了,胳膊腿儿特别有劲。” 云嫔破涕为笑:“嗯。” 乾文帝无奈,对她招手:“多大的人了,都当娘了,怎么还哭鼻子。” 云嫔走过去靠着他坐下,带着委屈小声说:“臣妾就是想着孩子不能带在身边,怕以后和臣妾生分了。” “生分不了。”乾文帝道:“等周岁那日就将孩子接回宫中,养在朕身边。” 听见这话,云嫔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一双美眸爆发出精光。 崔锦作为嫡长子,都没能被皇上亲自养在膝下,她的孩子如今却能被养在皇上身边,这说明什么?! 云嫔强压着心中激荡的心情,柔声问:“皇上有给咱们的孩子起名字吗?” “有。麟,麒麟的麟。”乾文帝道。 云嫔猛地攥紧手指,用力咬着下唇,柔柔地靠着乾文帝,一遍一遍地小声念着:“崔麟......崔麟......真好听!” 先帝疼爱如太妃的儿子,对其寄予厚望,封其为麟王。而自己的孩子,则取名为麟,还能被皇上亲自教养。 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想多一点。 乾文帝抚了抚她乌黑的头发:“朕还有奏折要批,你早些歇着。” 云嫔乖乖点头,不舍的送他离开。 她没有看见,出了云舒宫的乾文帝脸上带着的温和纵容瞬间消失一空。 “让人将云嫔盯紧些,别让她说些不该说的。” 四喜:“是。” ***** 今日休息,不用上早朝。 唐文风挨个去六部转了转,发现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后,便买了些礼去了宁家。 “哟,稀客啊。” 崔鸿正挽着袖子在院子里叮叮当当敲着木头,看见他进来,阴阳怪气道。 “啧,不就推了你几次邀约,看你小心眼子。”唐文风给他一脚,将手里拎着的礼递给旁边一脸笑模样的管事,“搁这儿做什么呢?” 崔鸿还不乐意搭理他,硬是没接话。 管事笑着说:“小少爷在玩伴家看见了小木马,听说是对方的父亲亲手做的,回来便问着二爷要。” 唐文风听罢,指着崔鸿手下那块木头放声嘲笑:“你这是小木马?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个凳子。” 崔鸿气笑了,抓起旁边的一块木头砸他:“滚!什么眼神儿!” 唐文风笑着凑过去:“来来来,我来给你指挥指挥,我以前可是给家里的侄子侄女做过玩具的,你这个小意思,手到擒来。” “真的假的?”崔鸿狐疑地看着他。 “嘿,你还不信。”唐文风挽起袖子:“来,刨子给我。” 半个时辰后,今日的启蒙课程上完,崔鸿的儿子颠颠地跑来了院子。 还没到,就先嚷嚷起来:“爹,我的小木马你做好了没有啊?” 院子里,唐文风和崔鸿面面相觑,随后手忙脚乱将那一坨不成型的小木马往背后踹去。 “啊!七叔!” 本来叫唐叔的,后来崔鸿媳妇儿秦书绘说听着跟堂叔一样,让儿子跟着唐文风家里的侄子侄女叫七叔,说好听些。 崔鸿的儿子叫崔朗,和唐文风特别投缘,每次看见他来都特别开心。 “七叔!你什么时候来的?”崔朗一溜小跑过来围着唐文风蹦蹦跳跳。 唐文风心虚地抱起他,往前走了几步,让他看不见后面那一坨:“刚来呢,你上完课了?” “嗯!”崔朗用力点头,小嗓门儿脆生生的,“今天先生教了千字文,我背给七叔听!” “好好好。不过七叔有点渴了,咱们去厅里坐坐好不好?” “好。” 唐文风赶紧抱着他快步离开。 崔鸿松了口气,连忙将那个不成型的小木马毁尸灭迹。 木工这东西就不适合他,还是直接花钱买吧。 等到崔朗磕磕绊绊背诵完今天学到的千字文后,又被唐文风塞了两块点心,灌了一杯水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小木马。 拉着唐文风就跑去找他爹:“爹,我的小木马呢?我要给七叔看!” 已经差下人去买了小木马回来的崔鸿淡定微笑:“这儿呢。” 崔朗哇了一声,扑过去抱着小木马摸了摸,迫不及待跨了上去,坐在上面一摇一晃,咯咯直乐。 “七叔,快看我!快看!我爹是不是很厉害?” 唐文风扫了眼崔鸿,忍笑点头:“厉害。” 崔鸿暗中踹了他一脚,对儿子说:“行了,你在这儿玩,我和你七叔还有事。” “好!” 崔鸿让下人看好小少爷,这才和唐文风离开。 离开那处院子后,二人相视一笑。 “真不要脸,骗小孩儿!”唐文风嫌弃脸。 崔鸿给他一拐:“你要脸,你倒是像你说的那样做个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着去了花园。 新平长公主和秦书绘正坐在亭子里逗孩子,看见他俩拌着嘴过来,顿时笑作一团。 “哎哟,你俩加起来都多大岁数,幼不幼稚。” 崔鸿哼了哼:“人老心不老。” 唐文风叫了人后,才惊讶地捣了下崔鸿:“好家伙,你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 “什么呀,亲戚的。”崔鸿道:“有那个混小子就够了,我可舍不得你嫂子再受罪。” 秦书绘听得笑弯了眼。 她嫁给崔鸿的时候,好些人不看好他们。信誓旦旦说崔鸿以后肯定会纳很多小妾回来给她气受。 但是他们成亲至今,孩子都好几岁了,崔鸿愣是一房妾室都没纳,连花楼都没去过。 平时她去赴宴,也是崔鸿接送。 遇到有人说她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肚子不争气的,劝崔鸿纳妾多生子女的,不用她开口,崔鸿就直接骂回去了。 那些原来不看好他们的,现在不知道多羡慕她呢。 每次出去赴宴,都能听到好多酸话。 第382章 看不起谁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唐文风笑着道:“真该让以前那些说你是小霸王的人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崔鸿哼了声:“我疼媳妇儿又没错。” 秦书绘嗔道:“行了,再说该又让文风笑话了。” 崔鸿大步走过去:“他光棍儿汉一个,随他笑话去。” “你啊,不许欺负人。”新平长公主点他。 崔鸿大呼冤枉:“我哪有欺负他?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唐文风坐到他对面,和新平长公主告状:“刚我来的时候,还和我置气不理我呢。” 崔鸿把石桌上放点心的盘子推到他面前:“吃你的吧,赶紧把嘴堵上。” “您看,还不让我说了。”唐文风拿起一块枣泥糕咬了一口。 “我错了,我错了!”崔鸿投降,“下次你就是推我十次八次都成。” “哈哈哈!” 众人大笑。 “这孩子长的挺好,叫什么?”唐文风捏了下那攥着小拳头挥来挥去的手。 “你这把我问到了。”新平长公主道:“说是周岁宴上取。” “这么讲究?”唐文风知道有些人家,周岁前都叫小名,周岁宴后才起正式名字。 新平长公主叹了声:“哪是讲究啊,这不是他爹娘不得空嘛,不然也不至于交给我养着了。” 唐文风点点头,不再多问。想来这中间有什么不好说的情况,他一个外人还是别多嘴了。 在宁家吃过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唐文风才起身离去。 崔鸿把他送出门,和他约好月底去打猎。 唐文风笑着答应了。 抬脚跨上马车的时候,他整个人突然一顿。 新平长公主在京中的亲戚,还是能让她亲自帮忙养孩子的...... 唐文风猛地回头看向崔鸿。 崔鸿被他看的心里一毛:“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不不不,这事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 唐文风收起脸上的震惊,眼神往他后面扫了扫,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那小木马是买的的事情,可别露馅儿了。” 崔鸿黑线:“你不说就不会露馅儿。” “行行行,我走了。”唐文风上了马车。 崔鸿目送马车走远后,转身,然后就看见了扁着嘴的自家儿子。 崔鸿:“......” 这个姓唐的!!! ***** 大乾派军攻打东狄的消息,很快在周边各国传开。 北戎早就归降,北戎王带着一干大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南蛮经过内忧外患后元气大伤,更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至于西夷......西夷王直接去信一封,询问东狄王需不需要援助,如果需要,他这边可以派兵,但是需要拿金银或者领土来换。一名士兵十两银子或者一亩地。 可以说是把趁火打劫四个大字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东狄王对此的回答是——滚! 除开这四国外,周边还有上百小国,大多依附于这四国。 前几年乾文帝寿诞,眼界长远的,动作快的小国,已经转投大乾。这几年和大乾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国内的财政都提高了。不仅如此,国都还修了水泥路,不再像以前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 这会儿看见附近那些依附东狄的小国,上上下下一个个惊慌恐惧的样子,这些依附大乾的小国心里简直不要太爽。 想当初,他们还被指责没有骨气呢。 是,你们是有骨气,你们有骨气就和东狄一块儿上战场去吧。 六月初,大乾正式宣战,关起坐镇帅帐,卫冲带着卫家军攻打东狄边城。 三日后,城破,东狄边城将领弃城而逃,逃回王城的将领给东狄王带去了一个消息。 “谁?” “崔奉。” 本来要处死这弃城而逃的东狄王听愣了:“崔奉是谁?” 弃城将领:“说是大乾的一位王爷。” 东狄王怒道:“他大乾的王爷跑到我狄族来找?!” 你奶奶的,你一声不吭就突然说要打我,打就算了,还特么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看不起谁呢?! 弃城将领跪在下方,头都不敢抬,小声说:“臣看那卫冲不像是说假话。他说这人先前在北戎,后来大乾攻打北戎,就逃到了咱们这儿。他还说,如果能把人交给他,他愿意撤军。” 其余大臣听罢,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 说着说着,主战派和主和派就吵了起来。 主战派说,打就打,真当他们狄族怕了他们汉人不成?他们建国之时,大乾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会儿居然还敢反过来威胁他们了! 主和派说,能不打就不打,如今大乾兵强马壮,和他们对上吃不了好,还不如把人找出来交出去。等到来日他们狄族发展壮大,再将今日所受的耻辱加倍还回去。 意见不合,两边吵得不可开交,一边骂懦夫,一边骂莽夫。骂着骂着就打成一团。 别看主和派大多是文官,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手中的笏板敲的那些主战派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东狄王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用力一拍扶手:“都给本王闭嘴!再打通通给本王上战场去!” 两边的官员扶了扶歪掉的帽子,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捡起地上掉落的笏板,重新恭恭敬敬站好。 “做两手准备。”东狄王道:“让人去找找是不是真有崔奉这个人,如果能找到,就给大乾那边送过去。如果没有......” 东狄王眉毛一竖:“那便战!” ***** 大乾,东平关。 “如何?狄人那边可愿意交人?” 看卫冲带着一身血腥气进帐,关起连忙起身问道。 卫冲将头盔往旁边一放,道:“鬼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交人。”他拎起水壶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灌下,一抹嘴,“那个守城的就是废物,若不是我让人特意放他走,他能不能活着逃出城都是个问题。” “啧,你这不行啊。”关起道:“你就没告诉他?” “你才不行!”卫冲瞪他,“你以为我是你那脑子?” 他一屁股坐下:“我将画师按照皇上亲手所画的那幅画像的临摹图扔给那守城的了。照着画像要是还找不到,那就真是妥妥儿的废物了。” 第383章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卫冲不知道的是,那弃城而逃的将领压根儿没打开看那幅画像,一离开边城,就跟扔烫手山芋一样,将那幅画像迫不及待给扔了。 所以东狄的人压根儿不知道崔奉长什么样。这会儿只能拿着一个名字,到处排查在东狄的汉人。 那叫一个费劲。 而崔奉这时还不知道东狄的人在到处找他,他还在酒楼里和人争风吃醋。 从北戎逃出来后,崔奉因为带着人,又带着钱,到了东狄这边也没怎么受罪,顶多是生活水平降了几个档次。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早就受不了他,或者觉得再跟着他已经彻底没有前途的护卫离开了。 现在还跟着他的,都是一些很小就被派到他身边的死忠,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保护崔奉,听从崔奉的命令。 “少爷,咱们回去吧。”护卫劝道。 崔奉哪肯走,明明是他先来的,结果这人竟然还想抢人。 “我再加一百两银子!”崔奉大声道:“今天我就要听香菱唱凤求凰!” “一百两银子?”对面那人不屑地笑了声,高声道:“我加五百两!我今儿偏要请香菱回府,给本少爷唱春意浓!” 春意浓是一首从大乾传过来的花楼小曲儿,比十八摸含蓄些。 这香菱是在酒楼唱曲的,并非花楼的红倌儿,这人提出这种要求,明显是为了欺辱对方。 但香菱的父亲是个爱财的,一听给这么多银子,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简直恨不得把女儿亲自送去对方府上。 “你......” 崔奉正要再说,却看见一队官兵上了楼,四下打量后,朗声问道这里有没有叫崔奉的。 护卫们察觉不妙,正想把崔奉带走。 哪知道那唱曲儿的香菱抬手指过来,说:“崔少爷就叫崔奉。” 那队官兵立刻看过来。 上下打量一番后,互相点了点头。 崔奉只能听见什么“看长相的确是汉人”,“不知道是不是,先带走再说”。 虽然不清楚他们找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一旦被他们带走,自己不管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皮肉之苦是跑不了的。 崔奉不敢置信地看向香菱。 香菱垂着头,柔柔弱弱说道:“奴家其实一直不喜欢唱凤求凰。” 换言之,我就不喜欢你。 崔奉咬着牙:“贱人!” 不喜欢还收了他这么多银子!感情是把他当冤大头了是吧! 护卫心知不好,带着崔奉就要跑。 但得到消息的其余官兵已经将整座酒楼围了起来,想要突围,除非像鸟儿一样,长出一对翅膀。 很快,护卫就被拿下,崔奉也被押走。 那与崔奉抢人的少爷愣了会儿后,回过神哈哈大笑,伸手将香菱搂入怀中,响亮地亲了一口。 第二天,香菱就成了这位少爷的第八房姨太太。 当然,这事崔奉是没机会知道了。 在用了一番刑后,得知他的确是大乾人,东狄王也懒得管他到底是不是大乾那边要的“崔奉”,就让下头的人赶紧把他给送过去。 一开始,东狄王还想着打就打,他难道还真怕了大乾吗? 可是不到四个月,就被大乾接连攻下三座城池的他坐不住了。 再这么打下去,他这个王位还坐不坐得稳都是一个大问题。 ***** “快快快!东狄那边来使臣了,说是找到崔奉了!” 关起风尘仆仆抱着头盔冲进帅帐,激动地一巴掌拍在帅案上。 正在写战况,准备差人送往京城的卫冲看着划出一道的折子,气的想把毛笔直接砸这人脸上。 他将折子扔开,重新拿了一本新的,准备用铅笔写。只不过刚落下一个字,就被人一把将铅笔给抽走了。 “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非得找抽是吧?”卫冲骂道。 关起啪地将铅笔拍在帅案上,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崔,奉,找,到,了!” 最近这段时间,加速推进战场,熬夜熬的脑子都不大好使的卫冲终于反应了过来:“你说谁找到了?!” “崔奉!” 关起又说了一遍,揪了把他脖子系着的领巾:“快些着,人现在就在外头等着呢!” 卫冲快步跟着他往外走:“确定是吗?” “我哪儿知道,我一得到消息就赶紧来找你了。”关起说道。 卫冲惊讶:“你今天没吃错药吧?” 关起咳了声,略有些心虚:“这不是记不大清画像上的人长什么样了嘛。” 画师临摹了两幅崔奉的画像。 乾文帝给了他二人一人一幅。 卫冲的给了东狄那位弃城而逃的将领。至于关起手上那一幅,他因为嫌带着碍事,就给扔在东平关了。 卫冲呵了一声:“我就知道。” 东狄的使臣被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大乾士兵团团围着,那是腿也哆嗦,汗也直流。 他心里直打鼓,生怕这人不是大乾要找的,到时候这边的两位将军一怒之下先砍了对方,再砍了他。 什么?说好的两军开战不斩来使? 呵,这话对别人可能有约束力。 对卫冲和关起......不好意思,斩不斩看他们心情。反正他们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仗嘛,打得赢就行,其他的都不算事儿。 等啊等,等到东狄使臣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的时候,关起和卫冲终于露了面。 “人呢?在哪儿?”关起问道。 东狄使臣连忙指着身后:“这儿呢。” 关起和卫冲赶紧抬脚走过去。 卫冲仰了下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让本将军看看。” 守在左右两侧的东狄士兵动作粗鲁地将崔奉的脑袋抬起。 卫冲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关起,表示就是他。 虽然两人一碰面就吵,想动手,但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关起呸的吐掉嘴里咬着的草杆,拉着脸:“你们东狄敢拿冒牌货来骗我们!” 东狄使臣傻了眼:“不......不是?” 关起指指点点:“我们要找的是大乾的王爷,你瞧瞧这人像王爷吗?啊?” 东狄使臣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崔奉,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大乾将领,欲哭无泪:“不......不像!”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第384章 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大乾的铁骑踏平你们的城池! 第三百八十四章 “来啊!把这胆敢冒充我大乾王爷的冒牌货拖下去砍了!” 关起双目一瞪,神情十分凶恶。 “等......等等!” 崔奉惨叫道:“我真的是崔奉!如假包换!” 关起抬起一条腿踩在压帐篷角的石头上,吊儿郎当地问:“喔?如假包换?你怎么证明?” “我......我......”崔奉脑子转的飞快,生怕说的慢了就被人拉出去砍了,“我知道大乾皇帝叫什么!他叫崔礼,字蕴之。” “大胆!” 关起和卫冲齐声喝道。 崔奉被吓得抖了下。 东狄使臣更是两股战战。 “竟敢直呼我大乾圣上名讳!来人啊!”卫冲一声厉喝,“把此人拖下去,本将军要好好教教他规矩!” 崔奉不敢置信:“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大乾的王爷!我是王爷!我是唔唔唔......” 挣扎大喊的崔奉被摩拳擦掌的卫家军捂着嘴拖走。 东狄使臣欲言又止。 “老头儿,看你这把年纪还辛辛苦苦跑一趟,本将军今日就破例不砍你了。”关起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回去告诉你们狄人的王,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大乾的铁骑踏平你们的城池!” 东狄使臣被他这狂妄的语气气的浑身颤抖,但此时此刻脚下踩着的地盘并非他们东狄,人要学会看清形势,所以他与护送他而来的几位狄人士兵,几人哪怕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关起一挥手:“送客!” 一身腱子肉的卫家军捏了捏拳头,皮笑肉不笑地对东狄使臣伸出一只手:“请吧。” “你......你们......”东狄使臣重重哼了一声,愤愤地被请走了。 卫冲和关起带着一脸愤怒的表情回到帐中,立刻动作飞快地将帐门合上。 “快快快!快些写信!” 关起将笔递给他,还主动研起墨来。 卫冲手速飞快地写完信,封好后盖上封泥。 出了营帐,卫冲叫来副手,将信交给他:“八百里加急,快!” 副手接过后,立刻脚步匆匆离去。 “诶,你说咱们要不要直接派人把姓崔的送上京?”关起问道。 卫冲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万一路上出了岔子,让人逃了,那咱们罪过可就大了。” 关起一想,还真是。 这位可是他们圣上惦记了好多年的人,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 京城。 乾文帝看完送来的加急密信后,呼吸瞬间加重。 他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崔奉。 乾文帝在御书房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许久之后,他看向候在御书房门口的四喜:“宣唐文风进宫。” 很快,还在家中睡午觉的唐文风就被从床上揪了起来,带进了宫。 唐文风搞不懂这皇帝老儿如此突然将自己宣进宫所为何事,行了礼后,便安静站在一旁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朕要你替朕跑一趟。”御书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响起了乾文帝的声音。 唐文风抬头:“去哪儿?” 乾文帝道:“边关。” 稍一琢磨,唐文风就明白过来:“崔奉被抓到了?” “是。”乾文帝点头,“朕要你跑一趟边关,把他给朕带回京城。” 跑一趟边关倒是小意思,但是该问的还是得先问清楚。 “如果臣将崔奉带回京中的路上,让他跑了,那怎么......” 唐文风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乾文帝一记瞪:“要是让他跑了,你就提头来见。” 唐文风撇撇嘴,行吧。 到底是怕了他这个乌鸦嘴,生怕好的不灵坏的灵,乾文帝单独派给了他一支禁军,共三十人,到时候护送他去,再护送他与崔奉回。 唐文风欢天喜地谢过皇恩后,去六部转了一圈,知会了一声他要出趟远门,替皇上办事后,没管六部的人都是什么反应与表情,立刻回家收拾好行李。 临走前,又驾着马车去新平长公主那边说了声,便带着人快速出了京城。 除开乾文帝赐的那一支小队外,唐文风还带了十人。总的来说,小命应该是很有保障的。 因为要赶时间,路上也不敢多做耽搁。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外,一行人车马不停,用了比预想中更短的时间赶到了边关。 ***** “嚯,这边有点热啊。” 撩开马车帘子,唐文风擦了擦汗,半眯着眼看着外头火辣辣的天气。 “比凉州那边倒是好多了。”骑着马走在旁边的王柯说道。 唐文风闻言点点头:“倒也是。” 这边的确是热,但是比起凉州那边的夏天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唐大人!” 被派过来等他们的副手老三用力挥舞着双手,生怕他们看不见自己,错过了,还跳起来蹦了蹦。 唐文风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过去。 “你们将军和关起将军怎么样?还打没?” 副手老三无奈道:“怎么没打,昨儿还为着一盘菜打的鸡飞狗跳呢。” 是真的鸡飞狗跳。 军营养了几条猎狗用来警戒,昨天中午它们在伙房吃饭吃的好好的,饭盆突然就被打起来的卫冲和关起踹飞了。 猎狗又委屈又气愤,冲那两人汪汪直叫。 而那飞出去的饭盆砸到了伙房养的鸡,受到惊吓的鸡扑棱着翅膀飞得老高,鸡毛到处飘。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喔?什么菜这么好吃?”唐文风好奇不已。 副手老三一言难尽的表情:“一盘咸菜疙瘩。” 唐文风:“......” 昨天找机会打了一场松了松筋骨的卫冲和关起看见唐文风后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着朝他走过去,不约而同地张开手臂:“没想到竟然是你来。” 唐文风看了看关起,又看了看卫冲,嘴角抽了抽。 关起和卫冲眼刀子已经飞了起来,扎向对方。 唐文风当作没看见他俩张开的手,绕过他们:“听说你们又打下一座城?” 关起和卫冲互瞪一眼,收回手跟在他身后:“谣传,还没打下来。” “那座城的守城将军是个硬骨头,有点难啃。” 第385章 回不回京,那可由不得您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唐文风对打仗不了解,听他们说了几句便不再多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人在哪儿?” “这边走。” 说起正事,关起和卫冲没再你瞪我我瞪你,快走几步到前面给他带路。 崔奉被关在帅帐,全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不说,到了晚上,关起和卫冲更是一左一右睡在他两侧。一旦有一点动静,二人就会立刻惊醒。 一段时日下来,崔奉睡不好吃不好,整个人跟脱水似的瘦了一大圈。 撩开营帐,关起和卫冲带着唐文风进去,砚台等人在外等候。 崔奉耸肩佝背地坐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看一眼,整个人透着一股半死不活的气息。 “你们用刑了?”唐文风惊讶。 “没。”关起万分嫌弃地撇撇嘴,“就他这个身板子,抽一鞭子我都怕手劲儿大了,给他抽晕过去。” 听见一个陌生声音在和关起他们交谈,崔奉总算是把脑袋抬了起来。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唐文风友好地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文风,乃是大乾的尚书令。此行前来,乃是奉了天子之命,来带麟王您回京一聚。” 崔奉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我不要回京!”崔礼恨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他如果真的回去了,还能有好的吗? 唐文风直起身:“回不回京,那可由不得您了。” 崔奉闻言面如死灰。 “再说了,您就不想再见见如太妃吗?”唐文风道。 崔奉猛地抬头看他:“我母妃还没死?” 唐文风含糊着,既没说没死,也没说死了,只是说道:“等您回京之后自然能看见她。”或许还能在先帝的陵寝之中,母子团聚呢。 崔奉可不知道他娘林宛如已经让乾文帝下令被活活封进了先帝的墓中,这会儿估计早就成了白骨一具。他听见唐文风这么说,只以为他娘是被乾文帝囚禁了起来。 “好,我跟你回去。”反正也逃不掉了,还不如在临死前再见见母妃。崔奉这么想着。 从帅帐出来后,关起和卫冲问:“你什么时候带人走?” “先休息两日。”一路紧赶慢赶的,唐文风只觉得一身骨头都快被颠散了。 而且马儿也需要时间休息,再重新钉个铁掌。 “既然不急着走,要不要和我们上战场瞧瞧去?”卫冲问道。 除了秦准那几位与他父亲有交情的官员之外,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文官的。但莫名的,唐文风就很合他眼缘,对他脾气。 唐文风点头:“行啊。你们什么时候去,叫我一声就成。” 卫冲道:“今晚。” 那座城被围困了半月,狄人又不像他们大乾人那般好种植养殖,怕是早已弹尽粮绝。 趁着深夜,人困马疲之时发动进攻,再好不过。 “今晚?”唐文风挑了下眉,“那我得赶紧去睡会儿不然晚上没精神。” “那你快些睡去。”卫冲想了想,又问道:“要吃点东西吗?吃点东西瞌睡来得快,更容易睡着。” “不用。”唐文风笑着摆手,“路上吃过,这会儿还不饿。” “行,那你快去睡。”卫冲叫来副手把唐文风带去帅帐旁边的营帐,“你放心,你的人我会帮你安置好。” “好。”唐文风道了谢,跟着副手进了隔壁帐子。 ***** 晚上,天色刚刚黑下来,唐文风就被帐外整兵的动静吵醒。 穿好衣服出了营帐,刚好撞见来叫他的卫冲。 “倒是不用我叫你了。” 唐文风道:“要出发了?” 卫冲嗯了声:“兵马已经点齐。” “那快些走吧。”唐文风有些迫不及待。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上战场。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有些热血沸腾。 猜拳输了,只能留守驻地的关起一张脸拉的老长。 故意说道:“姓卫的,你可别输了。到时候还得累我来给你擦屁股。” 卫冲白他一眼:“梦里什么都有。还给我擦屁股?我没说给你收拾烂摊子都算好的。” 要看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唐文风连忙轻轻踢了下马腹,上前插到他俩中间,把双方隔开:“别说了,走吧。” 卫冲策马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出发!” 砚台和王柯不放心,跟在了唐文风身后。 三人夹在士兵之中,朝着东狄的城池行进。 ***** 看守此座城池的将军叫木柯,乃是子承父业,所以年岁较轻,刚过而立。 这人算不得骁勇善战,只是天生大力,因此在战场上少有败绩。 准确的说,在遇到卫冲和关起之前,他从未有过败绩。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来人慌张道:“大乾打过来了!” 大乾那边卫冲和关起轮流上战场带兵,但东狄这边只有木柯顶事。这段时间,每天能安安稳稳睡上两个时辰都算奢侈。 是以木柯精神非常不好,眼底一片青黑不说,脑袋里更是针扎似的涨疼。 “到何处了?” “已经......已经到了城下。” 木柯猛地起身,一把揪过士兵:“你说什么?大乾的兵到哪儿了?” 士兵颤声道:“已经在......在咱们城外,正在试图攻......攻城。” “值守的人呢?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木柯怒道。 “不......不知道。” 木柯鼻息粗重地喘了喘,咬着牙一把将人丢开,抓过佩刀和头盔大步往外走。 现在追究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只能拼尽全力守着城,等待援军。 城外,唐文风坐在马背上,看着大乾的兵架着云梯往上爬,却不断被城楼之上的东狄士兵射落,摔在地上不知生死。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取下了挂在马背上的弓。 虽然都是普通士兵,但他是大乾人,理应帮着自己人。 一名大乾士兵借着上面同伴的掩护,艰难爬了上去一只手刚刚攀住城墙,抬头就见一名东狄士兵举着大刀朝自己劈来。 虽然知道抵挡已经无用,但他依然抬起手臂。 下一刻,一支箭从他脸侧擦过,直直射入东狄士兵的咽喉。 大乾士兵愣了下后,瞬间回神,爬进城楼,挥着刀和东狄人砍杀起来。 第386章 一时间不知道您这平平板板的语气是不是在炫耀。 第三百八十六章 王柯看自家大人都动手了,也有些忍不住。 蠢蠢欲动地舔了舔尖利的虎牙,双眼期待地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笑着道:“去吧,不过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知道!“ 王柯应了声,翻身下马,提着刀如一支利剑般杀进人群中。 唐文风又放了一箭后,看向砚台:“你要去动动手吗?” 砚台摇头:“不用。以前杀的人够多了。”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您这平平板板的语气是不是在炫耀。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突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哟,开炸了。” 唐文风揉了揉被震到的耳朵,抬头望去。 只见城楼之上,一名大乾士兵将贴身带着的一颗震天雷点燃丢了出去,顿时将朝他冲过来的东狄士兵炸了个人仰马翻。 震天雷不多,卫冲和关起商量过后,只给一部分表现良好的士兵发了一颗,还再三告诫他们,如果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上城楼,就不要带上震天雷。 免得到时候没把敌人炸到,反而掉了后让敌人捡到反过来炸了自己人。 现在看看,这些能让卫冲和关起特地点出来的士兵还是非常靠谱的。 城楼之上被清出了一个缺口,下方的大乾士兵疯了似的飞快踩着云梯往上爬。 卫冲眯眼看了看,见时机已到,高高举起握着长刀的手,用力挥下。 后方,骑在马背上的弓箭手整齐划一地取下弓,将裹着浸了桐油的布料的箭矢从背后的箭筒取出,用火点燃后,搭箭拉弦,瞄准城楼上的窗户,松开手指。 东狄这边天气干燥,那些如流星火雨般的箭支铛铛铛射到城楼上,不一会儿就起了火。 这时,守在攻城弩旁的士兵看见前方的卫冲再度高举手中的长刀挥下。 “放!”小头领大喝一声,手中令旗挥下。 操控攻城弩的士兵们一脚重重踩下。 数支小腿粗的弩箭咻地射出,狠狠钉入城墙之中。 大乾士兵见到,立刻清出一条通往城门方向的通道。一群腰间挂着一卷勾绳的大乾士兵快速奔跑向前,奔跑途中,取下腰间勾绳,不停甩动着,待到近前,手臂用力,将勾绳高高抛起。 带着爪钩的一头打了几圈后,紧紧缠绕在弩箭上。 士兵们快速抓着绳索,如一只灵活的猴子般,攀爬而上,翻入城楼。 下方的其余大乾士兵,在他们上去后,也找准机会抓着绳索往上爬。 没用多久,城楼上再度被清出几个缺口。 无数大乾士兵重新架起被推倒的云梯,飞快往上爬。 确定不再需要自己后,唐文风便退到了后方。 此时举着一支千里眼的他看见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是如何攻上城楼的后,当真是瞠目结舌。 “难怪卫冲说他们卫家军可能会死,但绝对不会败。”就这个攻城速度,简直是拿命去填。 砚台道:“以前的路太烂,速度跟不上,粮草经常不能及时送到,许多士兵都只能饿着肚子打仗。所以只有将攻城的速度提高,才能在更快的时间之内结束战争。不然,死的人只会更多。” 守在攻城弩旁的小头领笑着说道:“唐大人一定很疑惑,为什么咱们卫家军一个个都不怕死。” 唐文风点头。的确如此,是人都怕死。哪怕是重活一世的他,也不能说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因为我们卫家军大多是孤儿。”小头领道:“死在战场的多是没了家的孤家寡人,无牵无挂,自然就不怕死。” 父辈从军,死在战场,儿子长大后,跟随父辈的脚印,一步一步重新踏入战场。 一辈一辈下来,留下的孤儿越来越多。 卫家便将这些无人照顾的孩子接到了军营照顾。他们长大后,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和父辈相同的路。 小头领咧出一口白牙,笑着说:“我爷爷也是卫家军,二十多岁死在了战场上,当时我爹才十岁,我娘被外公逼着改嫁,带着我姑姑嫁到了别处。我爷爷奶奶喜欢小叔一家,不愿意扶养我爹。于是我爹便独自一人去了城里,卯足了一口气,跟着当时招兵的人来到了卫家驻地,在那里安了家。” “我娘也是孤儿,和我爹成亲后生下了我。在我三岁那年,我爹死在了战场。你们可能不知道,以前卫家是有一支娘子军的。那是老封君组建的。后来她老人家走了,才散了。我娘当时投身娘子军,和当初杀了我爹的那个敌军小头目同归于尽了。” 小头领笑了笑,脸上带着自豪:“所以我长大后,也加入了卫家军。我要多杀敌冦,绝不能丢了我爹娘的脸面。” 唐文风真心实意感叹道:“大乾因为你们,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小头领被他夸了,腼腆地笑了笑。 唐文风转头看向砚台:“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卫冲和关起都向往战场,享受厮杀。” 砚台看着他不说话。 唐文风道:“因为这里有他们为之拼杀的一切。无论是坚信他们的士兵,还是赶走妄想侵占大乾领地的敌冦,亦或者是扩大大乾的版图。” 不能再上战场,虽然能够安稳度日,但是曾经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奋勇拼杀的同伴却永远留在了战场,他们没办法抛下曾经的一切,独自享受没有鲜血,没有争斗的生活。 前方,卫冲和木柯斗在了一处。 木柯气大如牛,卫冲紧紧握着刀手被震的发麻。 可是他没有半点后怕,只有无限的激动,心中的血在沸腾。 他今时今日还能站在此处,与敌人厮杀,是无数卫家军用他们的血为他铺的路。 他不能退!他要带着这些死去的英灵们的希冀,继续驰骋疆场! 第387章 打架不就靠人多?一挑一有什么意思。 第三百八十七章 唐文风站在后方,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能根据大乾士兵们高亢的嘶嚎听出此时仍是大乾占据上风。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将明,远方传来震颤的马蹄声。 木柯擦了把脸上溅上的血,狞笑道:“卫大将军,听说你被封为了镇国公?真是可惜了,还没享受多少荣华,就得葬身此处!” 卫冲虎口已经裂了,鲜血染红了刀柄,他活动了下手腕,笑着道:“葬身此处的还不知道是谁?” 木柯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你什么意思?” 卫冲没有回答,提刀再度冲向他。 跟随卫冲而来的副手老大刚刚爬上城楼,便看见了远处卷腾的烟尘。眯眼瞧了瞧,那飘摇招展的旌旗却不是大乾的。 他立刻从怀中拿出信号,一只脚勾住栏杆,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将信号放出。 红光在空中炸开,醒目无比。 在驻地,时刻注意着这边方向动静的关起一把将千里眼丢给旁边的副手,大步下了了望楼,一路快跑冲上对练台,抓起旁边的鼓槌用力敲在挂在此处的铜锣之上。 训练的士兵纷纷停下,快速聚集。 关起高声道:“小的们,该咱们表现的时候到了!现在,三十五营之后的兵全部到关口集合,随本将军上阵杀敌!拿下托兰城!” “是!”响声震天的回答后,士兵们快速奔跑起来,井然有序地带上兵器,朝着关口而去。 托兰城外,唐文风收起千里眼,对砚台道:“咱们也去帮忙。” 砚台不赞成:“刀剑无眼,你不需要去冒险。” “来都来了,这种体验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走!” 唐文风解下身上的披风,扔给边上的士兵,打马而去。 砚台头疼地皱了下眉,到底是跟了上去。 东狄的援军到了后,大乾这边的压力顿增。 王柯几个跨步跳上高处,往后方看了看,垂眸思索了会儿后,找到卫冲所在的方向,一边解决着沿途的东狄士兵,一边挪了过去。 木柯因为天生大力,所用的是一柄接近两掌宽的大刀,别人挥动起来都费劲儿,他却能使得虎虎生风。 卫冲平日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到了他这儿,在硬对硬碰了数次后,不得不改了打法。 如此一来,二人也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随着时间推移,卫冲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何为一力降十会。 就在这时,一道轻巧灵敏的身影插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卫将军,我来助你!” 王柯双手持刀架住木柯斩下的大刀,手臂用力一震,旋身一个高踢,将其逼退。 “多谢!” 卫冲不是那等骄傲自持,放不下脸面与架子的人,见他来帮忙,没有不满,反而高兴。 有了王柯的加入,局势瞬间调转。 木柯虽然差点气的当场去世,但仍不得不继续与二人相斗。 而没过多久,更让他郁闷到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又来了两个人帮卫冲。 你们大乾的人还要脸不要了?! 光一个卫冲,木柯打了半天都没能拿下,再加一个王柯,已经开始落于下风。 等到唐文风和砚台加入进来,木柯只想破口大骂。 “你们大乾不是自诩礼仪之邦?以多胜少,胜之不武!” 卫冲回道:“啊,你也可以叫你的人来帮忙。” 木柯:“......”不要脸! 唐文风怕添乱,动了几下手后,只在旁边对付那些东狄小兵,闻言道:“打架不就靠人多?一挑一有什么意思。” 木柯吐血,这个更不要脸! 砚台和卫冲一左一右架住他,缴了他手中的兵器,王柯一记飞踢,将人踹了出去。 不待木柯从地上爬起来,已经被涌上来的大乾士兵摁住。 “吱呀——” 这时,城门被从里打开,一队大乾士兵举刀从里冲了出来。 唐文风几人抬头看向城楼发现上面已经被攻占。 卫冲几个跨步冲上高处,放出一支信号,这是通知关起,托兰城已破,让他加快动作,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见了远处厮杀震天,那是带着人赶来的关起和东狄的援军打起来了。 卫冲松了口气,心道这家伙还是靠谱的,来的挺及时。 “把人绑起来,带上城楼。”他看了眼满面不甘的木柯,对手下的兵吩咐道。 木柯被五花大绑后,被人连推带拽带到城楼上。 副将已全部战死,唯余他一位将领。 下方的东狄士兵看见连他都被抓了,一时间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卫冲站在城楼上,高声对下方喊道:“缴械不杀!” 大乾士兵听见后,一个接一个的大吼道:“缴械不杀!” 远处,关起和东狄那边的援军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不等关起放狠话,看清局势的东狄援军就麻溜儿地撤了。 关起傻眼,半晌后咋了下舌:“还真是走的利索。”连受伤的自己人都不管了。 他一挥手:“把能动的狄人全部抓起来带走!”不能动的,那真是对不住了,就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东狄王将面前的桌案一脚踹翻,大怒:“七个月!才七个月就让人攻下四座城池!本王要你们何用!” 下方的官员一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恨不能把头埋到胸口。 “平时一个个大话说的震天响,结果真到了用上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废物!” 东狄王狠狠发了一通火后,激动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他坐下后,用力闭了闭眼,睁开后看向前去救援,却失败而归的塔尔将军:“木柯被俘了?” 塔尔冷汗涔涔:“臣不知。” “不知?”东狄王倾身,眼也不错地盯着他,“本王不是派你带兵相援吗?” 塔尔将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臣带着人刚过虎啸口,就遇到了那叫关起的。与他交战途中,听见了托兰城方向传来大乾人高喊缴械不杀。所以......” 东狄人眼神逐渐深邃:“所以你就逃了?” 塔尔将军跪伏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地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东狄王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摆手:“把人拖下去,杖责四十军棍。” 若非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他哪里还会留下这等窝囊无用之人! “报——” 东狄王抬头:“何事?” 来人跪下道:“西夷王派使臣前来,说有事与您相商。” 东狄王沉默片刻后,道:“将人请去偏殿。”或许,也不是不能接受和西夷合作。 “是!” 第388章 我可以发誓我什么都没听见! 第三百八十八章 托兰城。 “你们还要继续往前推进吗?” 唐文风看着下方忙忙碌碌的士兵,问道。 “不了,到此为止。”卫冲伸着一只手,副手正在给他手上上药裹纱布。 “不打了?” “不打了。” 唐文风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准备一鼓作气把东狄打下来。” 卫冲大笑几声:“我倒是想,可狄人不比戎人。北戎比较独,东狄可不是。再打下去,到时候他们和夷人联手,吃亏的就成咱们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估计得明年了。”卫冲道。 唐文风点点头:“行。那我们明日就先带着人走了。” “你和关起说一声,叫他派一支兵给你。此行回京路途遥远,你们带着崔奉,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好。” 卫冲收回被包成粽子的手:“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就不去送你们了。” 唐文风摆摆手:“哪用送。等你们回京,到时候请你们吃酒。” 卫冲笑着点头:“行,为了你那顿酒,我们也得快些处理完这边的事早日回京。” 第二天中午,用过午饭后,唐文风他们告别关起,踏上了回京的路。 崔奉和唐文风待在同一辆马车里,手脚都戴着镣铐,整个人萎靡不振。 随着路程的渐渐缩短,他仿佛已经看见死期离自己越来越近。 崔奉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是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拉屎撒尿,都有不下三人牢牢盯着他,根本找不到丁点机会。 就这样,在他每日的心惊胆战与焦躁不安中,一行人缓缓进入京城。 ***** 皇宫。 乾文帝前几日咳了血,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的气色,又变得憔悴苍白起来。 四喜担忧地奉上一杯茶:“陛下,外头还在下雪,您别站在窗边,当心受寒。” 乾文帝接过茶捧在手里,也不喝,就这么望着外面,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再有几日就过年了,唐文风怎么还没回来。” “算算时间,应当是快了。”四喜抖了抖大氅,给他披上。 乾文帝轻声叹道:“他再不回来,朕怕等不到了。” 四喜扑通跪下:“陛下,这等话可不能说啊。您可是天子,一定能......” “行了,什么天子,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罢了。”乾文帝笑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朕难道还能避免不成?” 四喜抹着眼泪。 “你瞧你,比朕还长几岁呢,还哭鼻子,羞不羞。”乾文帝抬手,“起来吧,跪着做甚,一大把年纪了。” 四喜这才缓缓起身,安静地垂着头站在他身后。 “云嫔那儿如何了?” “娘娘见到三皇子后,哭闹着要把三皇子留在身边。让长公主训斥了,说要悬梁。” “然后呢?” “然后长公主就吩咐宫人寻来了一条白绫给云嫔娘娘,说要悬梁就赶紧,她还能帮忙让人收个尸。” “哈哈哈!果然是皇姐做得出的事。”乾文帝笑着笑着就又咳了起来。 四喜吓得连忙伸手去关窗:“陛下,坐下歇歇吧。” 乾文帝这下没再拒绝,被他扶着去榻上坐下。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见方相儒带着一身冷气快步而来:“启禀陛下,尚书令唐大人求见。” 乾文帝双眼一亮,将手中的茶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语气很有些迫不及待:“快宣!” 不多时,唐文风便带着一身仆仆风尘进了御书房。 “臣,唐文风叩见陛下。” “快些起来。”乾文帝问:“人可带回来了?” 唐文风起身:“就在殿外。” 乾文帝眯了眯眼:“将人带进来。” 一路上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崔奉被砚台和王柯押了进来。 乾文帝挥手。 四喜立刻让御书房内候着的宫女太监退下,然后小跑着去将殿门关上。 乾文帝起身,走到崔奉面前,盯着面如枯槁的人瞧了又瞧,道:“你还认得朕吗?” 崔奉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不语。 “朕可还清清楚楚记得你。” 乾文帝背着手,叹道:“记得如妃受宠时,你有多嚣张跋扈。朕十岁那年,母后亲手为朕做的布老虎,你吵着闹着要了去。要去了却又不珍惜,随手扔进了池子里。大冬日里,朕为了去捞那个布老虎,被你推了下去,差点淹死。你却仗着父皇的宠爱,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将事情轻飘飘揭了过去。过后还骂朕命太硬,竟然没淹死。” 说到后面,乾文帝脸上甚至带上了笑意。 崔奉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早已忘了这些事,只记得自己以前仗着父皇的疼爱,很是欺负那些个兄弟,尤其是皇后所出的崔礼,也就是乾文帝。 因为他觉得父皇既然不喜欢皇后,这个位置就应该换他母后来坐,所以他总爱找乾文帝的茬儿。 可惜从来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惶惶逃出宫,与母妃流落他国异乡的是他崔奉,高坐金銮之上的却是曾被他狠狠打压欺负的乾文帝崔礼。 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母后做了北戎王王妃,他再度凭借着母后被封了王。他那时候就想着,等到北戎王死后,他掌控北戎称王后,一定要召集兵马攻打大乾,将乾文帝从那高位之上拽下来,狠狠地再次羞辱他。 但此情此景,仿佛都在嘲笑着曾经异想天开的他。 崔礼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崔奉不过是个阶下囚。 “是不是已经忘了?” 乾文帝好脾气的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朕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侧头看四喜:“让方相儒备好车马,朕要去皇陵。” 四喜迟疑:“今日下着雪......” 乾文帝重复:“朕要去皇陵。” 四喜无奈:“是,奴才这就去。”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唐文风总算是找到开口的机会:“皇上,臣就先......”回去了。 “不,你随朕一同去皇陵。”乾文帝道。 唐文风:“......”我去皇陵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崔家人! 他眼睛缓缓睁大,心中浮起一个惊悚的猜测,你不会是要把听见今日这些话的人给解决了吧? 我可以发誓我什么都没听见! 第389章 放心,很快,你就会去陪你母妃。 第三百八十九章 第一次和皇帝同坐马车,唐文风没有半丝诚惶诚恐,反而在神游。 一会儿思索着乾文帝是不是准备灭口,到时候他要怎么逃才能保住小命。 一会儿又想着,好歹他也替这皇帝老儿做了那么多事,应该不至于被灭口吧。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唐文风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乾文帝盯着他瞧了一路,见已经快到皇陵,这人都没有半点反应,忍不住挑了下眉,咳了一声。 结果这人还是继续在神游。 四喜忍着笑,轻轻推了下唐文风:“唐大人,快到了。” “喔喔喔,好的好的,谢谢公公提醒。”总算是回神的唐文风连连点头。 被送到皇陵来的崔锦听见下头的人说皇上来了,还以为是来看自己的,连忙从屋里走了出去。 哪里想到,乾文帝的马车压根儿没停,直接从他面前驶过,往里去了。 崔锦疑惑不已,祭祀还未到,这个时候来皇陵做什么? 等到马车看不见,他从地上起身后,带着人跟着车轮印走了过去。却发现乾文帝的马车一路朝着先帝的陵墓方向而去, 他想了想,继续往前,却在离着先帝陵墓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被拦下。 崔锦更疑惑了,万分好奇乾文帝是要做什么。但有禁军把守,他进不去,只能离去。 那一头,乾文帝从马车上下来后,走到先帝的墓前,对一旁被摁着跪下的崔奉道:“你们母子诈死,所以应该不知道父皇临死前还留下了话。知道是什么吗?” 崔奉哪里知道,只能摇摇头。 乾文帝笑了笑:“如妃不愧是父皇最疼宠的妃子,他老人家临走前都还惦记着,想要让如妃继续去阴曹地府伺候他。” 崔奉脸色大变:“我母妃呢?你把她怎么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唐文风,质问道:“你不是说我回到京城就能见到我母妃吗?” 唐文风尴尬微笑。 乾文帝哈哈大笑,点了点唐文风:“你啊你,竟是没告诉他实话吗?” 崔奉看看唐文风,又看看乾文帝,满目无措。 唐文风抬手指了下前面的陵墓:“如太妃已经和先帝团聚了。” 崔奉:“!!!” 先前乾文帝让他去边关接回崔奉,自然是提起了如妃。唐文风当时好奇,就顺口问了句。 哪里知道,乾文帝竟然也没瞒着他,直接说把她砌进了先帝的陵墓。 当时听见这个回答后,唐文风的表情比此刻的崔奉还要震惊。 该说不说,当皇帝的的确是狠。 乾文帝俯身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带着笑意说道:“放心,很快,你就会去陪你母妃。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在阴曹地府团聚,你也能继续孝顺他们二人。” “你这个疯子!”崔奉狠狠打了个哆嗦,手脚并用地躲开他,在地上爬了几步,惊慌地四下张望,想要逃走。 可四周早已被禁军看守严密,他又哪里逃的出去。 乾文帝直起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朕的确是疯子,可朕就算是疯,也是皇帝。” 他看了眼方相儒。 方相儒立刻带着禁军再一次将先帝陵墓的墓门砸开。 有了一次经验的他们简直轻车熟路,很快就将墓门的砖取下,留出足够一人进出的通道。 “进去吧,你的母妃再等着你呢。”乾文帝道:“孤零零在里面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与你母子团聚了。” 崔奉疯狂挣扎着,大喊着,却仍然被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拖着进了陵墓。 外头的天光照进去,打着挺挣扎嘶喊的崔奉看见了陵墓门口趴着的一具白骨。 白骨身上套着一身曾在记忆之中出现过的熟悉衣裙。 明白过来白骨是谁后,崔奉瘫软下来,喉咙蠕动了几下,胃里一阵阵反着酸。 禁军将他扔到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崔奉缓缓抬起头,看见逆着光的乾文帝站在外面俯视着自己,一如当年。 哪怕不受宠,不被重视,他也是所有兄弟里最努力,最争气,最受夫子夸赞的那一个。 随着砖一点点被重新砌上,光亮一点点消失。崔奉的心随着黑暗一点点坠入绝望的深渊。 乾文帝对方相儒道:“派人盯着这里,一个月内,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就地格杀。” 方相儒:“是!” 最后看了一眼先帝的陵墓,乾文帝转身:“回吧。” 很快,马车离开了此地,皇陵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 回到宫中,乾文帝展开双臂,让四喜替自己除去大氅后,坐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唐文风安静站着,看着脚下的砖缝。 就在他又快神游时,乾文帝开口了。 “坐下,说说你去边关的所见所闻。” 四喜笑着端了一张凳子给他。 唐文风道过谢后坐下,缓缓开口,哪知道第一句话就把乾文帝震的差点将手里的茶碗丢出去:“臣跟着卫将军上了战场,看见......” “你一个文官跑去战场做甚?!”乾文帝本想喝喝茶暖下,结果听见他这话,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根本就用不上热茶了。 唐文风一脸无辜:“我就是想长长见识。” “长见识需要亲自跑到战场去?知不知道刀剑无眼?” “臣会点功夫,还帮着杀了不少敌军。” 唐文风说着还挺自豪。 乾文帝重重将茶碗往小几上一搁,沉声问:“你的功夫和谁学的?” 唐文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装傻笑了笑,不说话。 但是他不说,乾文帝也能猜出来。 “是不是你?” 站在旁边当装饰物的砚台跪下:“是。” 王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跪在砚台旁边:“也有属下。”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乾文帝一拍小几,指着他们骂道:“朕派你们去保护他,是让你们教他这些,让他跑去冒险的吗?” 砚台和王柯磕头:“属下知错,请陛下责罚。” 唐文风将屁股从凳子上挪开,利索跪地:“是臣逼着他们教的,皇上要罚就罚臣吧。” 他小声嘀咕了句:“再说了,要是他们没教臣,臣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第390章 可惜第二天,砚台才知道自己放心的有点太早了。 第三百九十章 乾文帝被他气笑了:“你还有理了?” 唐文风垂着脑袋,心里嘟囔:那是。 “都教了你些什么?”乾文帝问。 “就是骑射和一些简单的功夫。”唐文风道:“他们说臣年纪大了,也只能学这些。那些需要从小练基本功的臣学不了。” “幸好学不了。”乾文帝没好气道:“就这么你都快上天了,要是再多学些功夫傍身,朕真是怕你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唐文风暗自撇撇嘴,心道哪有这么夸张,他又不是孙猴子。 “下次还敢上战场吗?” “不......” 唐文风话没说完,抬起头,试探着问:“皇上,臣能不做文官,转投武官吗?臣觉得上战场打仗还挺有意思的。” 乾文帝眉毛一竖:“想试试?” “不......不想。”唐文风连忙埋下脑袋,“臣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乾文帝哼道:“朕看你就是心里头痒痒,还嘴上说说而已。赶紧滚回去,朕看着你就来气!” “是,臣告退。” 唐文风行完礼起身,一溜小跑出了御书房。 砚台和王柯也跟着走了。 乾文帝好笑地摇摇头:“这个活宝。” 笑过后,他转头和四喜抱怨:“你看看他,平时明明把自己的小命看的那般重要,结果说上战场就上了,这时候又不怕自个儿的小命丢在战场上了。” 四喜笑着道:“唐大人心里有数。” “他有数?朕看他就是太没数了。”乾文帝说着咳咳起来,端起茶碗正要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却不想手一抖,失手将茶碗砸在了地上。 四喜哎哟一声,连忙跪在地上去捡那些碎片,生怕划到乾文帝。 “陛下,您......” 捡完碎片抬起头的四喜呆滞,手中的碎片重新掉落在地,一时间摔的更碎了。 乾文帝忙拿过帕子擦拭着血,捂着嘴闷声咳,一边咳,一边皱起眉警告他:“不许声张。” 四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边手快地又拿了个茶碗给他重新倒了杯茶,一边低声道:“宣太医来瞧瞧吧。” “朕的身体已经快油尽灯枯,现在全靠那神棍手中的虎狼之药吊着。看不看太医也没什么两样。”乾文帝咽了咽嗓子,强忍着咳意,端起茶碗灌了一口茶咽下去,满嘴的血腥味让他不悦地再度皱眉。 “总归是能让您舒服着点。”四喜重新低下头去,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又能舒服到哪里去。”乾文帝叹气,随手将染了血的帕子扔进炉子里。 看着火焰将那手帕吞噬,乾文帝低声道:“朕走后,你将玉玺交给唐文风,还有朕准备的那一张空白的传位圣旨。” 那份传位圣旨他盖了玉印,落了款,是特意早早备好的,就怕事出突然,到时候他来不及。 四喜抹了抹眼睛:“奴才记下了。” “云嫔那里......”乾文帝出神片刻后,眼神幽幽沉下,“若是她要折腾,不愿安分,那便去母留子。” 四喜顿了下,应声:“是。” 乾文帝闭了闭眼,有些乏了:“去打盆水来给朕净手,朕想睡会儿。” “奴才这就去。” ***** 出了宫,唐文风忍不住回头看向高高的宫门。 “大人,你看什么呢?难不成还舍不得?”王柯凑过来调侃道:“要不再送你回去和皇上继续聊聊?” “去!”唐文风推开他的脑袋,“我就是觉得刚才看见皇上的脸色不是太好。” 这话一出口,笑模样的王柯不笑了,且快速看了眼砚台。 砚台对他摇了摇头,说:“先回去。” 唐文风从他俩的反应看出来,乾文帝的身体应该确实不大好了。 他沉默着上了马车。 虽然他经常骂皇帝老儿,但不能否认乾文帝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上辈子唐文风的父亲去的早,在他的记忆中早已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辈子的前十年,他一直痴痴傻傻,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的唐成河对他一直纵容。哪怕后来他不傻了,唐成河也没对他大小声过。 两辈子加起来,唐文风只在乾文帝的身上体会到了严父的形象。 说他是受虐狂也好,他就是觉得,相比起百依百顺的唐成河,会骂他,会训斥他的乾文帝,更符合童年记忆中的父亲一角。 “大人在想什么?”砚台破天荒地主动问起他。 唐文风道:“我就是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皇上会安排好一切的。”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砚台安静了一会儿后,道:“猜到的。就像我们没有和大人说,你也早就猜到我们虽然一直听从你的吩咐,但实际上还是皇上的人。” 唐文风叹了一声,往后靠去:“真的没办法治了吗?” 砚台轻声说道:“在太子控制京城后,我接到京中来报,那时就已经表明皇上的身体不大好了。全靠药物强撑着。能拖到今时今日,已是祖宗保佑。” 唐文风直勾勾盯着他,半晌后,道:“皇上让你透露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砚台无奈,“是。” 唐文风点点头:“我知道了。” 砚台看他。 唐文风道:“我会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 砚台放心了。皇上他老人家暗中交代自己的时候,就说了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弄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可惜第二天,砚台才知道自己放心的有点太早了。 唐文风的确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将一腔郁闷发泄到了别的地方。 具体表现就是——他变得喜欢找茬儿了,而且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理由。 比如,在去户部审查国库的进出账目时,一位大人在唐文风翻看自己负责的那一处账时,因为太过紧张冒了冷汗,就顺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条帕子擦汗。结果让唐文风看见了,顿时眉头一皱,说人那块翠绿翠绿的帕子太丑,让他换一块,不换就回去闭门思过三日。 一句话把那位大人弄得手足无措,很是委屈,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将那条翠绿翠绿的帕子收起来,不让唐文风看见。 第391章 立场太不坚定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几天下来,六部被唐文风折腾的怨气冲天。 偏偏他找茬儿又是挑的不紧要又偏隐私的事,让这些个官员就是想告状都不好意思告。 他们能跑到乾文帝面前说,啊,唐大人不许我穿红裤衩,不许我用绿手帕吗? 不过他们不好意思拿这种事到乾文帝那儿说,却能找上其他人。 所以六部尚书,尤其是与唐文风交好的几位,是天天被人堵着诉苦。 一开始,这些个尚书,如秦准,还会打趣几句,乐呵乐呵。次数一多,他们也有点撑不住了。 实在是每天被人拦路堵人,太耽搁他们去钓鱼了。 这些上了年纪的尚书,不嫖不赌,就爱约在一起钓个鱼。以前事务繁忙,一个月就三天旬假,他们得空出时间来陪家里人,所以哪怕想去钓鱼,也只能强忍着。 但是现在每天都有时间,还多出了个双休日,他们这一天不去水塘边坐坐,简直浑身不自在。 为了不再被人堵路,耽误自己去钓鱼的时间,秦准被其余尚书推了出来,让他去和唐文风好好聊一聊。 秦准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便去了。 在众人眼巴巴的等待中,秦准进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出来了就算了,还严肃着一张脸。 工部尚书好奇问:“怎么了你这是?难不成他还挑你的刺儿了?” 另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能啊,这谁不知道唐文风和秦家交好,对秦准很是敬重。就是把他们这五人挨个挑刺儿一遍,也不可能会挑到秦准头上去吧。 “没没没。”秦准摆摆手,一脸凝重,“我就是突然觉得文风说的挺对的。” 另外五位尚书更好奇了:“什么挺对的?” 秦准嫌弃道:“绣着鸳鸯的红裤衩和绣着蚂蚱的绿手帕是真的丑。” 五位尚书:“......”所以你进去这一刻钟,没把唐文风劝正常,反而被他说服了?! 心塞都不足以表明这几位的心情。 若非几人年纪都不小了,他们能合起伙儿来揍秦准这老头子一顿。 立场太不坚定了! 好在唐文风找茬儿的时间不算长,过年前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六部上上下下激动地差点去给菩萨上香,祈求别再让唐文风变成先前那般莫名其妙。 ***** 过年这一天,庄重的祭祀典礼上,乾文帝先敬了上天与三山五岳,又去皇陵祭拜崔家的列祖列宗。 离开前,看见崔锦远远的看着自己,乾文帝到底是心软了,让他同自己一道回宫过年。 过年君臣同乐,文武百官早早起身沐浴更衣,参与过祭祀典礼后,这才和交好的官员约着一同入宫。 在宫门前遇到唐文风,先前被他找过茬儿的官员们顿时头皮一紧,条件反射地回忆起自己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又让他不乐意的东西。 好在变得正常后的唐文风不再看他们不顺眼,还主动打着招呼:“诸位大人这么早?” “这不是怕耽误时辰嘛。”一位姓詹的大人笑着说道。 唐文风点点头:“那我就先进去了。” ”诶诶。”几位官员连连应声。 等到人走远,那位詹姓大人才笑着点几位友人,“看你们这点出息。”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又被他点着名说过。”说话这位就是穿了绣着鸳鸯的红裤衩的官员。 要说他也是冤,因为是本命年才被家中老母亲要求穿的红裤衩。那天和唐文风对走过时,养来看家护院的一条黑犬闻到了他藏在腰包里的牛肉干,兴奋地跳着叫着在他面前转圈,往他身上扒拉,想要讨食吃。 往日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那天就这么倒霉。那条黑犬太过激动之下,一下将他的裤子给扒拉掉了。 于是他的红裤衩就这么赤裸裸的让还没走远的唐文风瞧见了。 当真是丢脸至极。 他气的三天没理那条黑犬。 “说起来,咱们这位年纪轻轻的尚书令,前段时日到底是为什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谁知道啊?我家夫人隔三差五就发火,我和她成亲二十多年了都没搞明白。” “哎哟,令夫人也是如此?” “你家夫人也会隔三差五发火?!” “可不是。昨晚我都没进得屋里睡,在书房将就了一夜。” “没去小妾那儿睡?” “嗨,哪儿敢啊。她发火的时候,我要还敢去妾室那儿歇着,那火得更大。” 提起家中的夫人,官员们瞬间忘了唐文风,开始互相倒起苦水来。 ***** 唐文风进了大殿后,四下张望一番,走到了关平升那儿。 “秦叔还没到?” 关平升道:“过来的路上说要去给孙女买什么蜜枣糕,应该快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秦准带着大儿子秦怀生走了来。 “你们倒是会躲懒,居然早早的就进这儿来了。”秦准笑道。 “外头那天瞧着等会儿要下雪,在那儿吹冷风,还不如进来坐坐。”唐文风说完看向秦怀生,“你怎么了?眼下这么青,没睡好?” 秦怀生按了按眼睛下面,叹气道:“最近好几个小孩儿丢失,忙了好几天都没有半点头绪。” 唐文风皱眉:“拐子?” 秦怀生摇头:“不知。据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说,好些孩子是在家门口不见的,周围也没瞧见有可疑的面生的人。” “那真是奇了怪了。” “可不是奇怪嘛。” 唐文风道:“明日我随你去瞧瞧。” 秦怀生点头:“也好。” 秦准和关平升凑在一块儿笑道:“这两人可真是闲不下来。” 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 随着太监的一声唱喝,文武百官纷纷依次回到位置。 乾文帝坐下后,大臣们齐齐行礼,高声喊道贺词。 待乾文帝发话后,大臣们才坐下。 舞乐响起,好似弱柳扶风的舞女们鱼贯而入,在殿中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间,和旁边的秦准等人说着话的唐文风忽然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且久久不曾移开。 回首看去,竟是不知何时来到乾文帝下首坐下的崔锦。 见他看过去,崔锦还举杯笑了笑。 唐文风皱眉,片刻后,同样对他举杯,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在他脸上看见震惊之色,崔锦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手指缓缓收紧。 第392章 臣不愿。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皇子不是去看守皇陵了吗?怎的出现在了此处?” 顺着唐文风的视线看过去的秦准惊讶道。 跑来他们这边的关平升小声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一看就知道是皇上允许的。”他说着看向唐文风,不放心地说道:“你悠着点,大过年的,别搞出什么事。” 唐文风哭笑不得:“我能搞出什么事?”他端起杯子再度一口喝了干净,“我可是老实人。” “你老实人?”秦准和关平升几人齐齐冷呵一声。 “诶,等等,等等!别喝了,别喝了!” 关平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抢过他手里的杯子:“我记得你酒量特别差,一杯就倒。你家那几个小子可没少在外叮嘱不许你喝酒。” 唐文风懒洋洋地撩起眼皮:“里面是茶水,不是酒。”他喝醉了会断片儿,才不会随便在外面喝酒。 关平升狐疑地将杯子凑近闻了闻,还真是一股子茶香。 他没好气地将杯子塞回唐文风手里:”就你小子事情多。” 唐文风大呼冤枉:“明明刚刚您还让我不许喝酒的,我这以茶代酒,怎的还是要挨您一顿说。” 秦准等人大笑着:“就是就是,怎么说的都是你,还有没有道理了。” 关平升笑着点点他们:“你们就惯着他吧。” 这边正热闹着,一个人突然插了进来,还挤开了旁边一位官员,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唐文风旁边。 唐文风正伸筷子夹菜呢,感受着可谓火辣辣的目光,疑惑扭头,瞬间黑线。 “殿下,您不在上头好好坐着,跑来臣等这里做甚?” 二皇子重重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你之前说好的带我去钓鱼,结果这都过年了!” 唐文风夹菜的手一顿,努力回忆了一番,才算是想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那次二殿下从宫里跑出来找他玩,他为了不让这位到处跑,在厨房挥了好久的铲子,手臂都快断了,锅底都快烧穿了。 面对着二殿下控诉的表情,唐文风有些尴尬地想着,要是这会儿告诉二殿下,他早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会不会被对方直接拿手边的酒壶砸个满头开花? “咳,这不是先前事情多,腾不出时间嘛。”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要去试验到底是自己的头硬,还是酒壶硬了,“而且你身为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一天到晚总往宫外跑又像什么样子。” 二皇子不高兴道:“你怎么和母妃说的话一模一样的。” 唐文风眼也不眨地说道:“因为臣和贵妃娘娘都希望殿下好啊。” 二皇子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自己嘀咕了些什么。反正坐在他旁边的唐文风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不过嘟囔完,二皇子的心情显然变得好了起来,还和秦准他们打招呼。 秦准他们都不知道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什么时候凑一块儿去了,一边回着二皇子的话,一边半是惊奇,半是稀罕地悄悄打量他二人。 唐文风稳坐如山,对周围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心吃着桌上的饭菜。 这大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他可是饿得厉害。 就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陛下!” 二皇子对他母妃的声音最为熟悉,和秦准他们说说笑笑的他猛地转过头去。 唐文风在听见慧贵妃喊出陛下二字时,手中筷子一扔,直接起身回头看过去。 上方,慧贵妃与四喜一左一右扶着吐血不止的乾文帝。 唐文风脸色一沉,大步往前。 二皇子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唐文风厉声问。 慧贵妃被他吓住,都来不及计较他的语气,便老老实实回答道:“不知道,方才皇上突然就咳血了。” 太医院院首颠着一把老骨头飞快跑了过来,把着乾文帝的脉。 过了会儿,他脸色刷的惨白下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重重磕在地上:“臣无用。” 慧贵妃捏着帕子的手捂住嘴,双目涌出泪光。 乾文帝推开四喜颤抖着给他擦拭嘴边血的手,一把抓住唐文风的手腕:“你可愿......可愿辅佐太子......” 跪在旁边的崔锦双手用力抓住袍子。 唐文风咬牙:“臣不愿。” 下方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正震惊于唐文风的胆大包天,就听见他说道:“所以皇上您得撑下去。” 乾文帝笑了笑:“朕倒是想。”说完难受地闭上眼睛。 唐文风一把揪起太医院院首:“想办法,不然就砍了你。” 太医院院首欲哭无泪,但为了脖子上那颗脑袋,只能铤而走险施了针。 胆战心惊地等待了许久,乾文帝那不似活人的脸色才变得稍微好看了点。 唐文风松了口气,问道四喜:“公公,皇上这段时日服用的药是谁开的方子?” 四喜低声道:“回唐大人的话,没有方子,是一些药丸。是那位神医给的。” 唐文风听得眉头紧皱:“他现在在何处?” 四喜:“还是先前那个住处。” 唐文风点点头,对他说道:“您和贵妃娘娘先把皇上送回寝殿,让太医院的贴身伺候着,我去找那神医。” 四喜连声应道。 唐文风转身欲走时,看见了旁边的崔锦,想了想,叫过愣愣的二皇子,用力给他一巴掌,等他回过神后,说道:“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办到吗?” 二皇子捂着脸,顾不上生气:“什么任务?” “在我回来之前,一步不离地看着皇上,就算要拉屎撒尿也得憋着。能办到吗?” 二皇子用力点头:“能!” “很好,你长大了。”唐文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句,快步离去。 出了大殿,候在外面的砚台几人便快步上前。 虽然他们没有进去,但只听里面的动静,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走,找那位神医去。” 他怀疑乾文帝今日在宴上突然咳血不止,和崔锦有关系。要知道这位神医当初可是皇后从民间找来给崔锦看病的。 第393章 是废太子这个混蛋王八蛋准备杀人灭口。 第三百九十三章 孙神医住在常虚宫,平日里吃的用的,皆属上乘,还有一群小太监小宫女贴身伺候,日子过得好不快哉。 今日过年,宫中设宴,乾文帝也差人来知会过孙神医,但他借口身体不适推脱了。 把伺候的人全部支出去后,孙神医收拾好包袱,推开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 他悔啊,他就不该答应废太子崔锦。要不然,现在他还能好好的在常虚宫里做他的神医,享受那些水灵灵的小宫女们的伺候。 按照崔锦交代的,孙神医一路背着人,抄着小道去了秋梧宫。 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孙神医连忙推开门进去,随便找了一间空屋躲了起来。 崔锦说了,等宴席结束,自会有人来寻他,带他出宫。 等啊等,等到无聊之下睡了一觉,孙神医突然惊醒,伸出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包袱。扭头望去,窗外已然天黑。 “怎么回事?崔锦难不成食言了?”而且,如果皇帝出事了,怎么宫里还如此安静,不应该早就乱成一团了吗? 孙神医满心疑惑地起身,蹑手蹑脚靠近门口,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户纸往外看去。 可外面乌漆麻黑一团,实在是视野有限。 想了想,他壮着胆子打开了门,做贼似的伸出一颗头四下望了望。 远处的亭台阁楼能看见一些灯火,但秋梧宫这一片,冷清的可怕。冬日里,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一声,只有时不时风吹过的呜呜声,像鬼在低语。 从天明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的孙神医实在等不下去了,他轻手轻脚拉好门,准备还是先回常虚宫去,再另作打算。 毕竟,此时四周围安安静静的,说不得废太子没能得手,乾文帝现在还没有出事。 这么想着,孙神医紧了紧怀中的包袱,踮着脚,佝偻着身子,悄摸摸往外走。 哪知道刚穿过秋梧宫的院子,还没走出院门,眼前就忽然出现一人。 那人蒙着面,声音低沉嘶哑,问受到惊吓的孙神医:“可是常虚宫的孙神医?” 孙神医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一些距离后,才问道:“你是太子派来的人?” 蒙面人点头:“是。我奉太子之命,来送你出宫。” 孙神医先是大喜,随后心中突然升起一点疑惑:“为什么宫里这么安静?” 蒙面人道:“你不用多管这些事,只管跟我走就行。” 孙神医垂下眼皮,眼珠子滴溜溜飞快转了转,抬起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好的。” 就在他跟着蒙面人踏出秋梧宫的当口,孙神医一直藏在包袱里的手突然往前一撒,一把粉末瞬间散开。 孙神医拔腿就跑。 蒙面人被不知名粉末迷了眼,等到眼睛能睁开后,孙神医已经跟只兔子似的跑远,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想到这点小事都没能办好,蒙面人暗自磨了磨牙,循着前方的路找过去。 毒害皇上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姓孙的一定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早晚能将他揪出来。 蒙面人离开后没多久,一队禁军快步而来,进秋梧宫翻了一通后又快速离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拐角处的一蓬矮树丛里才小心翼翼伸出一颗脑袋,不是那孙神医又是谁? 原来他方才趁着蒙面人被迷眼后,就近找了个地方躲下,根本就没有跑远。 孙神医从矮树丛里钻出来,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眼下这个情况,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是废太子这个混蛋王八蛋准备杀人灭口。 他肯定是得手了,想要以绝后患,不让自己丧心病狂,谋害生身父亲的事情败露。 常虚宫那边废太子的人肯定早就已经等着逮他,这边又有个蒙面人找自己。 孙神医一边逃命一边想着要怎么办才好。 还没等他想出个法子,眼前一片雪白的刀光闪过。 孙神医大睁着眼,抬手捂住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道冰凉划过的脖子,温热的血不停从他指缝渗出。 蒙面人想到太子的叮嘱,抬手准备再给他当胸来上一刀,却不想听见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而来。 不敢再耽搁,蒙面人转身飞快离去。 ***** 唐文风带着人去了常虚宫,却被候在外头的小太监们告知孙神医身体不适,说要休息,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这个时候突然身体不适,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唐文风直接拨开几名小太监,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倒是朝着后面的那扇窗户大开着。 “让方相儒带着人找,就是把整个皇宫翻个地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砚台:“是!” 方相儒可能是这皇宫之中,除四喜外,最是知道乾文帝有多重视唐文风的人了。 听了砚台带来的话后,一句多余的没问,立刻带着禁军去找人。 可是那孙神医也不知道怎么躲的,他们这么多人,愣是快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找到半点影子。 就在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唐文风开口,让再去秋梧宫那一片。 虽然不解,但其余人也没有半点怨言,又跟着他快步往秋梧宫的方向去。 这一次,还未靠近,他们就听见了一点轻微的动静。 王柯举着火把快速往前跑去,很快就响起他的声音:“大人!是那个孙神医!” 唐文风看见躺在地上的人时,瞳孔一震,连忙上前问道:“你给太子的毒药是什么?有解药吗?有吗?” 孙神医喉间嗬嗬地发出声音,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着自己。 唐文风愣了下,随即飞快反应过来,伸出手去拆开了他束发的发冠,从里面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瓷瓶。 孙神医乞求地看着他,染血的手动了动,想要抓住他的衣摆。 “把他带去给太医瞧瞧,努力施救。”唐文风道。 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孙神医已经没得救了。 果不其然,唐文风话音刚落,孙神医就彻底咽了气。 第394章 我不是你皇兄,你是我祖宗! 第三百九十四章 唐文风让人把孙神医的尸体抬走,他则拿着药飞快往乾文帝的寝殿赶去。 此时,寝殿之中,二皇子跟只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曲着腿坐在床前的踏板上,牢牢记着唐文风的叮嘱,眼也不错地守着乾文帝。 慧贵妃坐在外间,正轻声询问着太医皇上的身体情况。 崔锦隔着屏风看了看外头的慧贵妃,眼神暗了暗,随后收拾好脸上的表情,碰了碰二皇子的肩膀,小声说:“你去躺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等下半夜再换你。” 二皇子摇摇头,同样小声地回答道:“唐文风说了的,要一步不离。” 崔锦心头的火一下就起来了。 唐文风唐文风,又是唐文风! 以前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现在怎么他随便说一句话,你就跟得了圣旨似的! 崔锦勉强压住心底的火气,没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扭曲,继续温声细语地说道:“那你去旁边的塌上躺着眯会儿吧,我刚看你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放心,有什么事我叫你。” 二皇子继续摇头,努力将眼睛睁大:“我还可以坚持的,皇兄你不用担心我。” 崔锦:“......”我担心你?我才不担心你!我是担心你坏我的事! 可是这小子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走。 崔锦头疼无比的同时又束手无策,总不能强行将他赶走吧?那是个人都会知道他有问题。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办法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后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他屏息听了听,发现竟然是唐文风回来了。 顿时眼前一黑,只觉此人真是他一生之敌。 二皇子此时也听见了唐文风的声音,小伙子双眼顿时一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崔锦心头狂喜,心中大呼天助我也!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正要俯下身去,安静躺着的乾文帝突然睁开眼,一双眸子里射出利芒。 崔锦掩在袖中的手霎时间不由自主地一抖,脸上带起生硬的笑:“父......父皇。” 乾文帝虚弱地开口:“朕知道是你。” 崔锦心中大惊,脸上的表情登时一变。 “朕不会杀你。”乾文帝重新闭上眼,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你的命是唐文风的。 崔锦咬了咬牙,袖中的手握紧瓷瓶。就在他下定决心要行动时,跑出去还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就被唐文风训斥了一顿的二皇子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他重新往踏板上一坐,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皇兄。” 崔锦:“......”我不是你皇兄,你是我祖宗! 外间,在太医院院首确定从孙神医那儿拿到的药没有毒后,唐文风快步进了来。 崔锦不动声色地收起瓷瓶,退了开去。 唐文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此刻还是先给乾文帝服药最是要紧,其他的过后再计较。 “皇上。” 听见他叫自己,乾文帝睁开眼。 唐文风给他看手中的药:“这药是从孙神医那儿拿到的,他说是解药,院首也确定无毒,您要试试吗?” 此话一出,其余人还没有半点反应,崔锦的脸色却刷的惨白。 那个姓孙的竟然没被解决掉吗?当真是废物! 乾文帝看了看那颗药丸:“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 唐文风听他这么说,让二皇子去倒一杯温水来,将乾文帝扶起,让他靠坐在床头,将药给了他。 乾文帝一点没犹豫,直接放进了嘴里,用水服下。 片刻后,他脸色一变,突然侧身吐出一大口污血。 “父皇!”二皇子大叫道。 崔锦嘴比脑子反应的更快,立刻指着唐文风道:“好你个乱臣贼子,你竟敢谋害父皇!来人,将他抓起来关入大牢!” 唐文风挥开他的手,一把拽过太医院院首推到床边:“快!诊脉!” 崔锦怒火中烧,还要再说。 唐文风却已经扭头看向他:“大皇子,微臣不想在此与您起争执,也不想对您动手。” “你在威胁本宫?”崔锦大怒。 唐文风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是。” 二皇子傻了眼,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最后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娘。 慧贵妃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好好待着你的,别多事。”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出事,崔锦不一定会继位,但唐文风这个尚书令是坐的稳如泰山。 在气氛紧绷,一触即发时,太医院院首忽然开口:“唐大人,毒解了。” 唐文风立刻将崔锦抛到脑后,转身上前一步:“确定吗?” 太医院院首点头:“确定。不过......” 唐文风明白他的未尽之语,即便毒解了,乾文帝的情况也不大好。 “尽全力。” 太医院院首:“是。” 唐文风看向二皇子:“饿了吗?想出恭吗?” 二皇子愣了愣,缓缓点头。 唐文风道:“那就赶紧去吃点东西,再解决一下某些需求。然后重新回这里守着。” 二皇子点点头,喔了一声就往外跑。 慧贵妃看的心塞,这破孩子,她说的话从来没这么好使过。 四喜急忙让下头的人去通知御膳房送饭菜来。 唐文风问乾文帝:“您想吃点什么吗?” 乾文帝摇头:“不用。你让人通知六部与易太傅等人,让他们来一趟。” “好。” 唐文风看了眼砚台,砚台立刻出去和方相儒说了一声。 很快,本就留在大殿未走的秦准一行人匆匆赶了来。 寝殿之中该清的人都清走了,只剩下唐文风,崔锦,慧贵妃,四喜,还有一个正在埋头大吃的二皇子。 秦准等人绕过屏风,跪在了地上:“微臣叩见圣上。” “起来吧。”乾文帝抬了下手。 秦准一行起身,微微垂首站在床前不远处。 乾文帝道:“魏齐忠。” 工部尚书连忙上前:“臣在。” “大乾境内的所有官道,全部改建为水泥路,朕不管你们要用多少时日,总之,一定要办到。” 工部尚书魏齐忠行礼:“臣领旨。” “张如淮。” 吏部尚书上前:“臣在。” “通知下去,三月重开会试。” 吏部尚书张如淮:“臣领旨。” 很快,一道又一道的口谕颁布。 乾文帝咳了咳,挥手叫来四喜:“你让人通知皇姐入宫,记得把孩子带上。” 四喜:“是。” 第395章 区别就是他现在非常想打烂某个臭小子的屁股。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孩子?什么孩子? 对这方面格外敏感的慧贵妃瞬间被触动神经,眼睛睁大,看着四喜快步离去。 可乾文帝说完这句话就又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疲惫越发浓重。 新平长公主不小心染了风寒,所以这次宫中的年宴就没有参加。宁培安与崔鸿兄弟二人自然也没去,都留在了家中照顾新平长公主。 哪里知道,就这一次没有进宫参加年宴,竟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新平长公主在听见来人禀报的消息后,耳朵里里顿时嗡的一声,眼前的景物都是扭曲的,本就身体不适的她差点当场晕过去。 宁培安担忧地半扶半搂着她,一叠声唤着她的闺名,生怕她出点什么事。 崔鸿都已经准备撒腿去请大夫来了。 新平长公主咬了咬牙,硬是撑着没晕过去,抓着宁培安手臂上的手背青筋绷起:“我没事,把孩子带上,我们进宫。”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新平长公主抱着孩子快步进了寝殿,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虚弱的乾文帝眼圈立时红了。 “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的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病来如山倒。”乾文帝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伸出手,“来,给朕抱抱。” 新平长公主将孩子放到他怀里:“来的路上刚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着。” 长得白白净净,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孩儿乖乖巧巧地躺在乾文帝怀中,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本来准备周岁宴时再为他正式落名,但现在看看,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新平长公主鼻子一酸,低声斥道:“瞎说什么!” 乾文帝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孩儿嫩生生的脸,抬起头挨个看了看紧紧揪着帕子的慧贵妃,表情紧绷的崔锦,还有一脸好奇的二皇子。 他笑着道:“这是云嫔之子,先前云嫔怀着的那对双胎没能保住,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朕就交给了皇姐扶养。” 二皇子没想太多,伸着脑袋看了看孩子,还咧着嘴乐:“长得真好看。母妃说我小时候特别黑,三岁过后才慢慢长白的。” 慧贵妃被这个蠢儿子气的心里直翻白眼。 皇上到现在还没有指定继承皇位的储君,这多出来一个皇子,就是多出一个竞争,这傻小子竟然还乐! “父皇,你有给皇弟想好名字吗?”半点没察觉到自己母妃的心塞的二皇子还在乐呵呵问。 “有。叫崔麟。” “麒麟的麟吗?” 得到乾文帝的点头肯定后,二皇子夸道:“好名字!” 太子被废后,又动了心思的慧贵妃彻底放弃挣扎了,就这个傻儿子,还是别争皇位了。当个亲王都嫌多。 “唐卿啊。” 突然被点到名的唐文风疑惑地抬起头,应了声:“臣在。” 乾文帝道:“启蒙之龄,三皇子就交由你教导。你可愿?” 来不及欣慰自己终于也有选择的唐文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即将要接手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儿了。 看了看乾文帝的脸色,唐文风嘴里那句“不愿”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臣愿。” 乾文帝笑了:“以后,你就兼任太傅一职吧。” 说完,他又看向候在一侧的易太傅:“太傅这些年为大乾劳心费神,鞠躬尽瘁,即刻起封为太师。诸位可有异议?” 秦准等人纷纷说没有。 易太傅激动的快要昏过去,他万万没想到,他都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还能往上升。 “老臣......老臣叩谢皇恩!” 易太傅,啊,现在是易太师,颤颤巍巍跪下行礼。 唐文风看着他那把老骨头,都害怕当场散了架,无奈地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 易太傅本来听见乾文帝让他兼任太傅一职时,还以为自己要被迫告老还乡了,心里还满是不悦。 现在再看唐文风,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异常顺眼。难怪家里那个小子要和他来往,非常有先见之明啊~ “唐卿,来,将三皇子抱去,你与他好好熟悉熟悉。”乾文帝对唐文风招手。 唐文风硬着头皮上前,从他手中接过了孩子。 三皇子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唐文风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正想着这孩子还挺乖,就见新平长公主大喊一声不好。 什么不好? 他刚要张嘴问,一道水柱“biu——”地射到他脸上。 唐文风:“......” 新平长公主捂着嘴艰难忍笑:“这孩子每次这样笑的时候,都是要小解了。” 唐文风心累:“下次您早点说,好吗?” 新平长公主到底是忍不住了,笑得肩膀直颤:“好。” 崔鸿哈哈大笑地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当初给我家那小子换尿布的时候,没少被他尿一身。” 唐文风已经不想说话了。 尿一身和尿一脸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是他现在非常想打烂某个臭小子的屁股。 或许是感受到了唐某人心里的不友善,三皇子嘴一扁,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嗓门儿那叫一个亮敞。 唐文风跟扔烫手山芋一样,忙不迭把孩子塞给了新平长公主。 除了崔锦,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副模样逗的笑起来。 就连慧贵妃都笑着开口说道:“三皇子哭的已经算斯文了,这小子小时候那嗓门儿才叫吵,我那个时候,好多次想把他扔出门去。” 二皇子耳根子一下红了,小声道:“母妃,您倒是给儿子留点面子啊。” 慧贵妃忍俊不禁:“行行行,不说了。” 看着一众人有说有笑,崔锦的眼神暗了暗,垂下眼帘像个隐形人一般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让国师算个好日子,提前给三皇子过抓周礼。”乾文帝笑着说。 众人都知道为什么要提前过,方才热闹的气氛一下子低迷下来。 乾文帝故作不悦道:“都打起精神来,没个笑模样,朕看着都不高兴。” 新平长公主轻轻打了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背一下:“休息你的,话那么多。” 乾文帝哭笑不得地指着他,对在场的大臣们道:“你们瞧瞧,朕这皇姐真是凶。” 大臣们跟着笑起来。 第396章 哪儿是我吓的,明明是咱们这个大宝贝。 第三百九十六章 乾文帝精神不济,撑了这么久已是难得。 待发现他面露困倦时,新平长公主便主动起身,让他好好休息。 其余大臣纷纷跟随,行礼后退出寝殿。 殿门关上后,大臣们一个个还在心里琢磨乾文帝安排了众多事,为什么独独没有指定储君的事,眼角余光突然扫到新平长公主干净利落的一个巴掌抽在了废太子崔锦的脸上。 大臣们:“!!!”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动手了?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没看见吗? 崔锦用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疼的腮帮:“姑姑。” “别这么叫我,我受不起。”新平长公主冷声道。 崔锦垂着眼不说话了。 新平长公主抱着孩子转身:“文风,走。” 唐文风和崔锦对视一眼后,勾起嘴角笑了笑:“殿下,后会有期。” 崔锦眼神一暗,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去了偏殿后,新平长公主挥退左右,非常直接地开口问:“昨夜的事,是不是和崔锦有关?” 唐文风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过了,这会儿有些疲倦地窝在椅子上,听见她的问话,只说道:“没有证据。” “那就是他了。”新平长公主气的用力拍桌,“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 “不行!”她腾的起身,“我不能让他再接近皇上。” 崔鸿和崔钰连忙拉着她坐下:“娘,都说了没证据,您这般冒冒失失的,让外人怎么看?” “我管他们怎么看?”新平长公主怒道:“我就算嫁了人,也是皇女,他们还敢当面对我指指点点不成?” 至于背后会不会有人说她,她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人家的私房话不成? 反正听不见,那就当什么也没说。 “说起来,我有一事想要问问长公主。”唐文风道。 新平长公主拍开两个儿子:“你问。” 唐文风带着不解:“皇上明知道那孙神医是假,为何还要留他在宫中?且还要服用他给的药?” 听他提起这事,新平长公主长叹一声,解释道:“神医这个名头是假,但他手中的药却是真。” 乾文帝先前好多次性命垂危,太医院上上下下拼尽全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对乾文帝那日渐衰败的身体,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这时,那个孙神医献上了一种药丸。 太医院的没日没夜研究了两天两夜,确定这药丸是无毒,且对乾文帝目前的身体有用。不过还有一点,这个药丸有用是有用,但并不是真的能够治病。 服下这药丸后,它相当于是强行将一年的寿命压缩成了半年,这才能让服药之人呈现出比先前更精神的状态。 唐文风听的神色凝重:“皇上知道吗?” 新平长公主支着额头:“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没得选。” “那药丸还有多少?” “应是不多了。”新平长公主迟疑了下,还是说道:“而且越往后,需要服用的药量就越多,但起到的作用却越来越低。” “有查到那孙神医的来历吗?”唐文风问。 新平长公主摇头:“他坦言那药丸是一个濒死之人给他的。” 唐文风脑子一转,想到了一点:“死的那人才是真的孙神医? 新平长公主点点头:“是。那真正的孙神医因为救了一个江湖人,被对方的敌家杀害。” 其实还有一件事,那假冒的孙神医没有交代。 真正的孙神医之所以在临死前将那药丸交给他,并告诉他药丸的作用,是以此做报酬求了他一件事,让他到一个地方去找自己师父,让师父来将他的尸骨带回山中安葬。 不过假冒的孙神医嫌麻烦,只是草草用一张草席将他裹了,往乱葬岗一扔就了事。 后来便顶着孙神医的名头,接了皇后贴的榜,跑到宫中来混吃混喝了。 唐文风叹息:“可惜了。” 新平长公主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惜。 如果那真正的孙神医还活着,兴许对乾文帝如今的身体状况有办法。退一步说,即便治不好,想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又说了会儿话,唐文风便起身准备出宫。 “诶,等等。”新平长公主叫住他。 “怎么了?”唐文风疑惑回头, 新平长公主指了指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笑着说道:“皇上方才亲口交代了,这孩子今后要交由你教导。你要不要先带回去再好好熟悉熟悉?” “不了不了!”唐文风连连摆手,避如蛇蝎,想到之前那泡迎头浇下的童子尿,他就心头一紧,“三皇子还小,冒冒然到不熟悉的地方,怕受惊。还是像皇上说的那样,等他到启蒙之龄时,我再和他好好熟悉吧。” 他迫不及待一拱手:“几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就跟屁股后头有狗在撵一样,飞快的溜之大吉。 宁培安笑着指新平长公主:“你瞧你,把人吓跑了。” “哪儿是我吓的,明明是咱们这个大宝贝。”新平长公主手指勾了勾大睁着眼睛的小孩儿,“是不是啊,三儿。” 三皇子咯咯地笑起来。 ***** 云嫔在听说乾文帝在众大臣面前,亲口为自己的孩子取了名,且还要提前举办抓周礼后,简直喜不自胜。 乾文帝后宫的女人不算多,拢共十二人,但膝下有子女的,包括逝去的皇后,也才四人。 按照大乾的规矩,还是完璧之身的妃嫔,在皇帝驾崩后,若是自己想,是能够被放归的。 所以除开后宫之中那三位还没被乾文帝临幸过的妃嫔,后宫中实际上也就只有八位妃嫔。 慧贵妃就不用说了,现在整个后宫就数她的妃位最大,而且她膝下还有个二皇子。 地位虽说是轻易撼动不得,但二皇子胸无大志,也没什么要紧。 至于大皇子,一个被废的前太子,皇后死了,皇后的娘家更是败了,八成是翻不了身了。 云嫔忍不住幻想起来,若是皇上属意自己的孩子呢。 毕竟谁不知道,唐文风得皇上看重。 而如今,自己的孩子还未满岁,皇上就已经亲自指定唐文风作为自己孩子的太傅。 太傅啊,要知道易太傅曾经便是亲自教导过皇上的。 云嫔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憧憬。 第397章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自那日中毒后,乾文帝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每日清醒的时辰越来越少,还总是忘记一些事。须得四喜小声提醒,他才能想起来。 新平长公主一开始还每天强颜欢笑,与他说些趣事,怕他心情不好。 直到有一天,听见乾文帝突然问她,自己生病了,母后怎么一直都不见来看他。 新平长公主再也绷不住,抓着他的手大声哭了起来。 乾文帝被她吓一跳,手足无措地叫着四喜。 哪知道四喜也在哭。 乾文帝愣在原地,许久后,他才喔了一声,喃喃自语:“是朕糊涂了,母后已经不在了。” 新平长公主哭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乾文帝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一下下地拍着:“皇姐不哭,朕都这把年纪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新平长公主摇着头,泣不成声。 她想说话,想说你这个年纪还不老,别人这般年纪还能打猎下地。就是敖长缙老将军,在你这个年纪,还在战场上拼杀。你能不能再努努力,再多在这个世上待几年。 可是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着,不停地哭。 乾文帝惆怅地叹息了一声,抬头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渐渐出神。 新平长公主哭累了,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吸着鼻子。 四喜擦了擦脸,走到炉子边加了些炭。 屋内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的悲伤在弥漫。 ***** “快开春了,怎么这雪还不停。” 站在屋檐下的唐文风拢了拢镶了毛边的披风,伸出手去接雪。 “许是入春迟了些。” 王柯道:“大人今日不去早朝吗?” “不去了。”唐文风道:“长公主昨日便让人通知下来,往后的早朝免了。” 王柯愣了下,轻声道:“是皇上......” 唐文风嗯了声:“没多久了。” 王柯皱着脸,低声骂道:“太子真是个混蛋。” 唐文风拢着袖子,看他一眼:“大点声,我爱听。” 王柯黑线:“你这爱好可真是与众不同。” 唐文风扯了扯嘴角:“我是怕你以后没机会骂他了。” 王柯大惊失色,左右看了看,小声问他:“你准备对太子......”他手掌横着在脖子前头划了划。 “你想太多了。”唐文风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备马,我要去玉名楼一趟。” 玉名楼是给京中权贵家中的女眷专门定制珠宝首饰的地方,十几年一场大火差点将整个楼烧的一干二净。那之后,虽然玉名楼很快重建,但那些富贵人家也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踏入楼内,就怕再出事。 不过玉名楼的珠宝首饰的确格外出众,时间一久,当初那次火灾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变淡,它又重新变成了京中最受欢迎的珠宝楼。 唐文风之所以要去,是因为他给三皇子定制了一个长命锁。 三皇子的抓周礼在五日后,他作为早早被指定的太傅,不送点东西说不过去。 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送的东西自然好选择,可这是皇家的子嗣,寻常物件不好出手,太贵重的,时间太赶,唐文风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挑什么好。 所以在询问过新平长公主后,他厚着脸皮,借着自己尚书令的身份,跑去玉名楼插了个队,花重金请楼里最好的师傅给他赶制一个长命锁。 今日就是约好的取物的时间。 京中多富贵,这玉名楼外,每日都有车马停留。 唐文风见前面没了地儿,干脆让王柯在路边停下,他们直接走过去。 进了楼,他四下看了看,正要找那日接待他的那名伙计,对方先看见他,快步走了过来。 “唐大人!” 唐文风点了下头:“今日约好了来取东西,有劳小哥带我去寻程师傅了。” “唐大人客气了。”伙计伸手,“这边走。” 唐文风跟着他上了楼梯,很快去了程师傅在的那一层。 程师傅看见他后,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雕花红木盒。许是看他定的长命锁,这红木盒上的是麒麟,取天降麟儿之意。 “唐大人,您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小的再改动。” 唐文风正要伸手接过打开来看看,跟在他身后的砚台突然拉了他一把,将他往后推了推,用刀鞘要去挑开锁头。 双手捧着雕花红木盒的程师傅眼神一变,甩手将红木盒朝他们扔过来,转身扑向窗户,跳了出去。 砚台飞快追了上去,紧随其后跃出窗外。 “大人小心!”王柯一脚将雕花红木盒踹出去。 那红木盒掉落在地,咚的一声被摔开,里头射出一根银针。 唐文风见那伙计被吓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躲,皱了下眉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哪里知道,就在他将人拉到近前之时,那名像是被吓傻的伙计反手就给了他一刀。 唐文风反应已经足够快,在眼角余光扫到一抹亮光之际,就察觉不对往后退去,却仍然迟了一步。 “大人!” 王柯一把掐住伙计的脖子,用力将其磕在旁边的石台上,直磕的对方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他一把丢开伙计,伸出手去扶住唐文风,慌了神:“大人,你没事吧?” 唐文风捂着腰腹,本来疼得眼前发黑,却莫名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出来:“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王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他扶着他,“能走吗?” “能,腿又没瘸。”唐文风嘶了一声,抽着气,“不过,我感觉有点不好。” “你别说话了,我背你去找大夫。”未免再出意外,王柯一刀结果了那晕死过去的伙计,半蹲下身让唐文风趴上来。 唐文风摆了摆手,指着地面,声音虚弱:“把刀带上,我们去宫里找太医,我现在感觉非常不好。” 王柯这才发现他的情况很不对劲,若只是普通的伤口,不至于疼成这样,而且,大人的脸色很不对劲。 王柯赶紧将地上的短刀捡起来,撕下伙计身上的衣服缠了好几圈放进怀中收好,这才背起唐文风大步下了楼。 第398章 算了算了,该罚的,该罚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快步往下跑的时候,遇到挡路的,王柯通通没有好脸色,厉声呵斥让开。 有些看见他背着个人,知道是出了事,也不计较他的语气不好,连忙让出路,还主动伸出头招呼下面的人让让道,生怕耽搁了救治时间。 但有那么几个人却故意恶心人,就要挡道,诚心给你添堵。 王柯这时候哪有好脾气,直接一脚踹出去。 那几个富家子弟直接变成滚地葫芦,从木梯滚了下去,趴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还要坚强地从地上跳起来对王柯放狠话。 “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王柯眼神凶狠:“你们的脸我都记住了,今日有急事,改日再来找你们算账。” 说完他快步出了玉名楼,一路朝马车停靠的位置跑去。 “靠!那人是谁?这么嚣张?” 摔的最狠的一个富家子弟揉着差点摔成八瓣儿的屁股,一边疼得抽气,一边问道。 和他一起挡道的几人哪里知道,纷纷摇头。 边上有人忍不住幸灾乐祸道:“那是尚书令唐文风唐大人的贴身护卫。” 另外一人也插话道:“他背上背着的就是唐大人。” 几个富家子弟脸色霎时间面如死灰,心中直呼完了完了。 另一头,砚台宰了那个假的程师傅后,进来玉名楼看了一眼,没发现人,稍微一想,便朝马车方向跑去。 坐在马车上的严肃看见他后,连忙挥手。 砚台跑过去后,还没开口,就听严肃道:“大人出事了,砚哥快上马车,咱们去皇宫。” 砚台立刻闭嘴,一个跨步上了马车,撩开马车帘子钻进了车厢。 车厢里,唐文风满头冷汗地躺在王柯腿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王柯慌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不停给他擦着汗。 “怎么回事?”砚台沉声问道。 王柯一个大男人都快吓哭了:“那个伙计也是假的。大人被他捅了一刀,现在中了毒。砚哥,怎么办?大人会不会死?” 砚台心头一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强行给疼得牙关紧咬的唐文风喂了进去。 “这是什么?” “解毒丸。但是不知道对大人中的毒有没有用。”砚台神色沉重。 他们这些暗卫,为了以防万一,每人身上都会随身携带一些解毒丸,因为出任务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中毒。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 砚台转身,一把撩开马车帘子:“发生什么事了?” 严肃着急:“前面有人的马车撞在一起,把路给堵了。这里绕道也没办法绕。” 砚台脸色一沉,从脖子上扯下一枚造型奇特的骨哨吹响。 骨哨的声音尖锐刺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严肃正在想这什么破哨子,吹出来的声音比铁铲刮擦地面的动静还让人起鸡皮疙瘩。 就见人群中突然窜出几人,动作飞快地冲向前面堵路的那一群人。 很快,路面被清理开。 “走!”砚台放下马车帘子。 严肃一抖缰绳,顾不得大街上不可纵马的规定,架着马车飞快驶离这条街道,快速奔向皇宫。 到了宫门口时,砚台探出身体,将一块令牌扔给宫门守卫。 宫门守卫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抬手让人放行。 马车径直往里跑去。 王柯小声问道:“砚哥,你给他们的是什么?” 砚台一边查看着唐文风的情况,一边回道:“皇上给我的令牌,让我过后交给大人,令牌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这个过后,自然是乾文帝驾崩后。 但是乾文帝可能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没死,这令牌反而先用上了。 马车没办法一直通向太医院,砚台让严肃把马车卸下,他将唐文风放到马背上趴着,他翻身上马,骑着马往太医院飞奔而去。 “院首,快!大人中了毒!” 行至太医院门口,砚台立刻高声喊道。 里头很快出来人,七手八脚帮忙把人抬了起去。 太医院院首看见脸色青白,嘴唇乌黑的唐文风都惊呆了:“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将唐文风的袖子拉了拉,把起脉来。 砚台将王柯在马车上交给他的那把短刀给另外一位太医:“这是刺伤了大人的凶器,劳烦了。” 这名太医正要拿着短刀离开,却被砚台叫住。 “就在此处检测上头的毒。” 这名太医愣了下,还是一点头,让人去把工具那些取来。 太医院院首把过脉后松了口气:“你是不是给他服过解毒丸?” 暗卫们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正是这位院首亲自调配制作的。 砚台点头:“是。”他皱起眉,“有用吗?” “只能说,幸好你反应快。”太医院院首道:“那解毒丸虽然不能清除他所中的毒,但也有一定的减轻作用。要不是如此,他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说完,他便起身去配药去了。 砚台听他这么说,心头也是一松。 在他陪派到唐文风身边时,皇上只给他下过一个命令,那就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保住唐文风命。 很快,检测毒的那位太医露出笑模样,快步去找了太医院院首。 二人在一起低声交谈了一番后,先给了砚台一颗药丸,让他给唐文风服下。 “这个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砚台道了谢,塞进了唐文风的口中,怕他咽不下去,还要了一杯水给他喂进去。 服下药丸没多久,哪怕陷入昏迷也一直冒冷汗的唐文风终于不再紧皱眉头。 “砚哥!” 靠着两条腿跑过来的王柯和严肃扶着门喘了喘气,快步走过来,小声问道:“大人怎么样?能解毒吗?” 砚台点头:“可以。太医已经在配药了。” “那就好,那就好。”自觉没有保护好大人,才让他受伤的王柯连忙双手合十拜了拜。 砚台看他:“保护大人不力,回去再找你算账。” 王柯苦着脸:“任你罚就是了。” 严肃小声和他说:“等大人醒过来,你和他求求情。” 王柯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就被砚台看了一眼。瞬间一缩脖子:“算了算了,该罚的,该罚的。” 第399章 古人还云,不蒸馒头争口气。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服下太医调配的药后,到了深夜,唐文风才幽幽醒转。 醒过来的时候,他还仿佛能够感受到先前骨头缝里都在疼的那种感觉。 “大人!” 被吩咐留在这里寸步不能离开的王柯惊喜地伸过头来:“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唐文风眼珠转动了下,看此处的布局不是他们的家:“这是太医院?” “是。”王柯小心翼翼扶着他靠在床头,往他背后塞了一个软枕,“你之前可吓死我们了。” 唐文风咧咧嘴,还笑得出来:“看来我命还挺大。” “大什么啊大。”王柯道:“要不是砚哥没做暗卫了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随身带着解毒丸,你这会儿早就上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他那解毒丸这么厉害?”唐文风很是心动,“能给咱们一人一瓶不?” 刚好推门而入,来送汤药的太医院院首听见他这话后,立时吹胡子瞪眼:“还一人一瓶?你当那是消食用的山楂丸?” 唐文风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院首大人,多谢了。” “不必,你少给我添点麻烦就成。”太医院院首将碗塞给王柯,“拿去,让你们大人喝了再睡一觉。” “是。”光是闻着味儿就觉得苦的头皮发麻,王柯迫不及待地将碗凑到唐文风嘴边,“快快快,大人快喝了。” 唐文风只觉得这苦味儿一阵阵地往上涌,熏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不知道这老头子都放了些什么在里头。 他硬着头皮抬手接住碗,仰头一口干了。 太医院院首抚着胡子,看他喝的这么干净利落,由衷地夸道:“真是好样的。” 话音刚落就见唐文风把碗往王柯手上一放,单手撑在床边干呕起来。 太医院院首:“......”夸早了。 那汤药里应是有助眠的药,唐文风喝完药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王柯扶着他躺下后,给他掖了掖被子,坐在旁边发起呆来。 卯时时分,熬了一宿有些打瞌睡的王柯忽然发现不对劲,伸出手摸了摸唐文风的额头,发现滚烫。 他腾的起身,想要去叫人,又怕离开后这里没人看着出事,简直是急得团团乱转。 好在砚台和严肃及时赶了回来。 在听他说明情况后,砚台二话不说掉头出去,没一会儿就拉着穿戴不整的太医院院首进了来。 太医院院首睡梦中被人拽起来,连衣裳都没能好好穿上,一张皱巴的像风干了的橘子皮的老脸黑沉沉的,揣着闹肚子郁闷坐到床边,掀开被子,解开唐文风腰腹上裹着的纱布瞧了瞧。 “没什么事,就是伤口引起的发热。”太医院院首道:“你们要实在不放心,就去抓点麻黄,苍术......” 他报出一溜药名:“到时候煎水让他服下。” “我这就去。” 砚台转身出了门。 在太医院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不用担心药材的问题。 让值班的太医帮忙抓好药,砚台拿回去让太医院院首仔细瞧过,确认没有问题后,拿给严肃让他去煎药。 太医院院首见没自己的事了,打着哈欠回房睡回笼觉去了。 第二天中午唐文风再次醒来后,发现床前坐了一圈人。 “长公主?” “哎呀,你醒了?” 新平长公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笑道:“不烫了。” “您怎么过来了?皇上那边......”唐文风借着砚台的手坐起身,靠在床头。 新平长公主道:“皇上听到消息后,本来想自己过来的。不过我不放心,劝着他睡下后,就赶紧来了一趟。” “没什么大事,累你多跑一趟。”唐文风道。 “这还不叫大事?”新平长公主不悦,“我可都听王柯说了,昨天险的很。” 唐文风幽幽看向王柯这个大嘴巴。 王柯默默抬头望着房梁,一副我什么也没做的无辜样。 新平长公主又叮嘱了一通,见再待下去怕到了乾文帝睡醒的时辰,便起身离开了。 宁培安也说了几句,让唐文风好好养着,这段时间就别操心别的,然后跟着新平长公主走了。 崔鸿伸手掀开被子,另一只手戳了下他的伤口,见人疼得脸色扭曲,笑斥道:“该!” 崔钰不赞同地瞪了眼弟弟。 唐文风一巴掌拍他手背上:“边儿去。” 崔鸿笑着挪了挪凳子:“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取个长命锁都能让人阴了。” “这话你该问的不是我。”唐文风把被子摁了摁,免得他又手欠戳自己伤口,疼死了。 “唉,你们俩这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崔鸿摇头叹息。 唐文风笑了笑没说话。但他心里却道:快了。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三皇子的抓周礼。 唐文风被砚台他们拘在床上养了几日,终于被准许下地行走。 只不过伤口开始愈合,又痒又疼,弄得他这些天的心情很是烦躁。 因此在看见崔锦时,唐文风本就不好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尤其是这人看过来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还不死”。 本着自己心情不好,那就让罪魁祸首和自己一块儿心情不好的原则。 众目睽睽之下,唐文风在和崔锦擦肩而过时,忽然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襟,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捣在他肚腹。 崔锦闷哼一声,弓成了虾子。 跟随他的两名太监惨叫一声:“殿下!”飞快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扶住崔锦。 “你......你大胆!你身为臣子,怎可以下犯上,对殿下动手!”一名太监壮着胆子呵斥道。 唐文风甩了甩拳头,在这名太监说完后,又是一记拳头砸在崔锦下巴上。 这下子,两名太监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只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唐文风。生怕下一次这拳头就落到自己身上。 崔锦摸了摸破掉的嘴角,大怒:“唐文风!” “臣~在~”唐文风懒洋洋应道。 “你竟敢屡次对孤动手!” “容臣提醒一句,殿下您现在可不是太子了。不能自称孤。” 崔锦被他一句话堵的面红耳赤,双目中似要喷出火光。 唐文风倾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刀我可记着,咱们以后慢慢算。” 说完,他直起身,伸出手替崔锦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领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等唐文风走远后,那些落在后头的官员才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尚书令可真是够胆大妄为的,竟然连皇子皇孙都敢动手。” “可不是,我活了好几十年,就没见过这般嚣张的人。” “你二人是新升任到京城来的?”有人好奇地问道。 “啊,是的。” “难怪不得。”问话之人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和同伴走了。 “诶?这位大人为何如此发问?”这两人满头雾水。 有那好心的官员瞧见崔锦离开,小声道:“你们别看唐大人像是脾气不大好,跟个奸臣似的,其实他为人很是不错。只要你不得罪他,别做那些个伤天害理的亏心事,便是和他称兄道弟也是要得的。” “可他一介臣子,怎敢对皇嗣动手?这不是乱了章法吗?” “这个啊......唉,你们还年轻,多在京城呆一段时间就懂了。” 加起来八十多岁的两名官员:“......”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们年轻。 另一头,走远的唐文风见四下无人后,一张脸瞬间皱起来,有气无力地往砚台身上一靠:“疼死我了。” 砚台眼皮都没抬一下:“自作自受。” 唐文风摸了摸腰腹,发现有点湿润,抬起手一看,果然渗出了一点血,想来是伤口因为方才那两拳拉扯到,又裂开了。 “我这不是气不过。” 王柯叹气,一边熟门熟路给自家不省心的大人重新上药裹纱布,一边说道:“古人有云,小不忍则乱大谋。” 唐文风道:“古人还云,不蒸馒头争口气。” 王柯笑得手抖,药粉差点撒地上:“哪个古人说的?” “我上哪儿知道去。”唐文风催他,“赶紧的,衣裳敞着,冻得慌。” 砚台冷冷嘲道:“你真要争气,刚才直接把人宰了不更好。” 唐文风和王柯对视一眼,扭头对砚台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 砚台推开他:“滚。” 唐文风哈哈大笑着站直。 重新包扎好伤口,三人朝着举行抓周礼的宫殿走去。 作为三皇子的生母,云嫔今日也被允许前来。 因着乾文帝的身体不好,虽然今日合该热闹热闹,但除了四五品官员的官服是红色外,后宫之中的妃嫔身穿宫服多为浅色。 这般一衬,就显得云嫔格外突出。 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抱着孩子的新平长公主心中很是不悦,脸上也露出几分。 本来还想好好恭维云嫔的那些个妃嫔见了新平长公主的脸色,也不敢上前,只当做没看见云嫔一样。 还等着好好出出风头的云嫔见竟无一人前来搭理自己,心中又是不解又是气愤。 第400章 恭送圣上殡天! 第四百章 乾文帝今日瞧着气色十分不错,没用四喜等人搀扶,也能自如行走。 他走到新平长公主面前,伸出手抱过孩子:“几日不见,瞧着又长大了些。” 新平长公主笑着说:“小孩子嘛,迎风长的。” 云嫔小心翼翼上前,行了个礼,唤道:“陛下。” 乾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孩子给她:“你是他的生母,你抱抱。” 云嫔立刻伸出手去,动作生疏地抱过孩子。 哪知道在乾文帝怀中还咯咯直笑的孩子一到她手上,立刻嘴一扁,蹬着腿大声哭起来,一会儿的功夫,一张嫩生生的圆胖脸就哭的涨红起来。 云嫔试图拍拍他,让他别再哭,哪知道越拍,三皇子哭的越厉害。 乾文帝见了,连忙伸手把孩子抱回来:“想来是还不熟悉你,等大一点就好了。” 云嫔咬着唇,委屈地捏着帕子。 待人到齐后,众人开始献礼。 大臣们多是送些贵重的笔墨纸砚,玉器金器,这些东西寓意好。 新平长公主送的一副脚镯,上头坠着金铃铛,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响,引得三皇子一个劲儿地伸出手想去抓。 唐文风送的还是那个定做的长命锁。 虽然程师傅遇害了,但长命锁的确早已打造好,玉名楼那边生怕他过去一趟再出事,亲自给送到唐文风家中。 以防万一,这块长命锁还特意送到太医院院首手中,让他检查过后确认是否有毒。 这三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前段日子尿了唐文风一头一脸的事,看见他后,挣动着冲他伸出手,嘴里还啊啊地喊着。 乾文帝大笑:“瞧瞧,这孩子与你有缘,喜欢你的紧,赶快抱抱。”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不是很想抱他。因为怕他再给自己来一泡童子尿。 但三皇子看他一动不动,自己又够不到他,嘴巴一扁,眼泪花儿包了起来。 唐文风顿时头大无比,无奈地伸出手抱过他。 三皇子被他抱在怀里瞬间开心了,短短胖胖的两条腿一个劲儿地蹬着,还伸出手想去扯他官帽上垂下的两条缨绳。 “别闹别闹!”唐文风脑袋往后仰。 三皇子眨了眨大眼睛,还真就不闹了,乖乖窝在他怀里。 秦准笑道:“三皇子聪慧啊,许是知道你是他的太傅。” 其余大臣纷纷夸赞起来,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 云嫔听得又是高兴又是难受。 方才皇上还说这孩子和自己不熟悉,但是现在却如此听一个外人的话。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比不上一个毫无干系的外人吗? 说了会儿话后,吉时到了。 乾文帝让唐文风把三皇子放到铺开的绒毯上。 绒毯上放了许多物件,有各种玉器,有金子打造的各种摆件,有......自然,文房四宝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其中最为惹人注目的,还要属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装着的印玺。 崔锦看见此物后,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云嫔更是激动地呼吸加重,差点当场晕过去。 文武百官互相递着眼色,心中想什么的都有。 慧贵妃见状,是彻底熄了自己儿子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 在场要说情绪最为波澜不惊的,就只有乾文帝,新平长公主和唐文风了,喔,勉强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转着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的三皇子。 唐文风将他轻轻放到绒毯上,往前推了推他。 三皇子看了看他,抓起手边的一个金貔貅递给他:“啊啊啊!” 唐文风黑线:“微臣不要。” 三皇子看他退开,一把将金貔貅扔掉,四肢着地,在绒毯上爬来爬去,一会儿抓起这个,一会儿又看上那个。 随着他的爬动,在场的好些人肚子里那颗心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放下。 眼看三皇子越来越接近玉玺,崔锦脚下一动,忍不住想上前。 乾文帝侧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崔锦心头一跳,又退了回去。 三皇子或许是爬累了,撑着绒毯艰难地坐了下来。而在他右手边,就是玉玺。 他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胖乎乎的小手伸向了玉玺。 云嫔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恨不得尖叫出声,让他就抓那个。 可惜最后没能如她所愿,三皇子的小胖手从玉玺上面伸过,抓起了一把镶满宝石,金灿灿的匕首。而且抓住后就紧紧抱着不放,咧着嘴咯咯咯地笑。 云嫔顿时眼前一黑,恨不得就此晕过去得好。 旁边的国师已经开始说着批语,无外乎是三皇子今后卓尔不凡,盖世超群之类。 文武百官拱手行礼,纷纷说起恭贺的话。 乾文帝大笑着抱起三皇子,捏了捏他胖胖的脸:“好好好,吾儿今后定要勤学苦练,做我大乾的定海神针,叫万千敌冦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三皇子听不懂,只知道冲乾文帝傻笑。 抓周过后,便在玉牒之上落下三皇子的大名,出生年月,母族姓氏等等。 因为三皇子还未满周岁,所以抓周礼一切从简,很多步骤都省略了。 记录下玉牒后,乾文帝亲手给封了三坛酒。 这三坛酒分别为冠礼,状元,合卺酒。 虽说皇家不用考科举,但该保留的习俗还是保留了下来。 这三坛酒代表着长辈对孩子未来的美好祝愿,多由父母亲手封存。待以后孩子及冠,立业,成家时,再亲手打开。 可惜的是,乾文帝是等不到三皇子及冠了。 他抚摸着三皇子的小脑袋,温声说道:“这酒,今后怕是只有你母妃替朕打开了。” 还对之前抓周时发生的事耿耿于怀的云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乾文帝道:“云嫔为朕诞下龙子,劳苦功高,封为云妃。” 云嫔愣了好一会儿,才连忙跪下,颤声道:“妾身叩谢皇恩。” “平身。” 乾文帝转身:“你们陪朕去城楼上瞧瞧。” 四喜伸出手去扶着他,问:“陛下,是哪个城楼?” 乾文帝笑道:“看朕都糊涂了。去外城。” 这个外城城楼,就是之前让唐文风和卫冲把主城门炸了的那个城楼。 下了马车,乾文帝被四喜扶着,一步一步慢慢登上城楼。 唐文风和新平长公主静静跟在他后面,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到终于踏上城楼,乾文帝已经很是疲惫。他咳了咳,半眯着眼站在凛冽的风中,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脸上露出些许遗憾。 “朕本以为还能看见大乾一统河山。” 新平长公主用力掐着掌心,强忍着泪意:“会的,会看见的。” 乾文帝笑了笑:“皇姐今后替朕多看看。” 四喜低下头抹着泪:“陛下,城楼上风大,回吧。” 乾文帝摇摇头,对唐文风招手。 “皇上。”唐文风上前。 乾文帝抓着他的手腕,道:“你怨朕吗?” 唐文风摇头:“不怨。” “这次说的实话?” “是。” “终于有一次说的实话是朕爱听的了。” 乾文帝打趣了一句,随后长叹一声:“朕不止一次可惜,你不是朕的儿子,否则这江山朕便能早早交与你手中。” 崔锦猛地握紧拳头。 二皇子还没察觉到什么,还插嘴道:“他要是我皇兄,肯定天天骂我。” 乾文帝大笑:“他不是你皇兄,也天天骂你。” 二皇子委屈:“父皇,您偏心。” 乾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懂事一点,别再惹你母妃生气,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别再莽莽撞撞,胡乱听信他人言。” 二皇子使劲儿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文风啊,朕的几个儿子,你今后多照看着些。”乾文帝拍拍他的手背,“朕知道你记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朕不会要求你什么。” 唐文风心中酸涩:“皇上......” “这天下,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一统,记得和朕说上一说。” 乾文帝长舒一口气,转身望向远方。 许久之后,唐文风动了动被他握在掌中的手:“皇上......” 乾文帝手指松开,手臂缓缓垂下。 唐文风上前一步,看见他双眼已经合上。 “皇上!” 唐文风屈膝跪倒在地:“恭送圣上殡天!” 四喜哭着扶着乾文帝,哑着嗓子跟着喊道:“恭送圣上殡天!” 新平长公主等皇室,以及文武百官,还有城楼上的守卫齐齐跪下,高声喊着:“恭送圣上殡天!” 天元三十六年,乾文帝驾崩。 ***** “唐大人,下月的会试......还要继续吗?”吏部尚书小声问。 乾文帝驾崩,举国哀悼。 照理说,这会试是不该继续的,可旨意是乾文帝下的,所以下头的人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只能跑来问问他。 唐文风腰上缠着白布,本来就有伤在身的他连着熬了两夜,脑子已经迟钝,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吏部尚书说的什么。 “推后。待新帝继位再行重办。” “是。” 吏部尚书应了声正要离去,突然睁大眼睛:“这......唐大人,新帝是......” 乾文帝自始自终都没有指定皇位继承人,三个皇子谁都有可能。 三皇子虽然年幼,可他生母还年轻,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垂帘听政的太后。 而且,若是立这未满周岁的三皇子为幼帝,把控朝政更是便利。 吏部尚书悄悄看了眼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令。 “不该多问的别问。”唐文风皱眉。 “是。”吏部尚书连忙跑了。 最近这位年纪轻轻的尚书令的性子是越来越冷了。 第401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你说的在理,是这个意思? 第四百零一章 新平长公主强撑着下了城楼就晕了过去,至今卧床不起。 这几日宁培安守在床侧,几乎寸步不离,熬的白头发都多出不少。 慧贵妃管理着后宫,却管不了前朝。 易太师本来还想出面,结果在城楼上吹了风后,回家直接病倒了。他年事已高,病情来势汹汹,易家上上下下都怕他紧赶着追随乾文帝而去。 六部尚书等元老,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低于五十五岁的。 如今能站出来主事的,算来算去,只有一个唐文风。 没有储君,未立新帝,所有的事都堆到了他手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一天能连续睡上两个时辰都算幸福。 “大人,你去歇会儿吧,估计没什么事了。”王柯看他眼底青黑,忍不住劝道。 唐文风也实在是有些困,脑子反应都慢了。 闻言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记得叫醒我。” 哪知道他刚躺下,就听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大人呢?” 外间响起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刚刚才把他劝去躺下,出什么事了吗?” “大皇子联合诸多官员,提出立新帝,稳固朝纲。还说大乾从未有臣子监国,质疑大人把持朝政,是不是准备当摄政大臣。秦大人他们现在正拦在前头,不知道还能拦多久,总之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放屁!大人要真想摄政,哪还用强撑着身体在这处理这堆破事?直接立三皇子为帝不就好了。”王柯大怒。 他们大人可是皇上在时亲自指定的三皇子太傅。云嫔娘娘不顶事,娘家更是入不了眼的小氏族。到时候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三皇子这个幼帝还能不依靠太傅? 光明正大的摄政机会不要,还非得搞那些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大人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严肃叹气:“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二皇子志不在此,三皇子更是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 大皇子虽然被废,但好歹曾为储君,且犯下那等滔天大罪也仅仅只是被乾文帝贬去看守皇陵。 此前种种,让大多文武百官将宝押在了大皇子的身上。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趁此机会博一个从龙之功,享一世荣华,荫庇子孙后代。 “他们现在聚在哪儿?”唐文风从里间走出来,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严肃道:“就在承天殿。” 唐文风:“让方相儒带领禁军将承天殿围了,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是!”严肃掉头就走,赶着找这位禁军统领去。 “公公,劳您走一趟,去贵妃娘娘那儿知会一声,让尚服局的给二殿下量下尺寸,赶制冕服。” 四喜诶了一声,转身出门后,想起来乾文帝生前的吩咐,调转步子去了他的寝殿。 唐文风正要从偏殿前往承天殿,还未走出园子,就见四喜颠着一把老骨头小跑而来。 “唐大人留步!” 四喜喘了喘气,俯身,双手捧着的木盒高举过头顶:“唐大人,这是皇上年前交与奴才的,亲口交代等他走后,让奴才交给你。” 唐文风撩起袍子跪下,双手接过。 王柯将他扶起来,好奇地看着木盒,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唐文风拨开卡扣,将木盒打开,待看清里面放了什么后,心头剧震。 王柯更是看得眼皮子直跳。若非皇上驾崩前亲口说过可惜大人不是他老人家的儿子,他真的会以为自家大人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唐文风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用金丝楠木做的盒子,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枚熟悉的玉玺。 想当初,这枚玉玺还是他亲手从潘瞎子的手中拿到的。 唐文风将木盒交给王柯,他则拿起里面那一卷圣旨。 四喜道:“这是传位圣旨,皇上落了款,也盖了印的。” 唐文风将圣旨展开,果然看见了左下角的落款与玉印。 四喜看了看四周,见禁卫军离得不近,压低声音对他说道:“皇上还交代了一件事。” 唐文风收好圣旨放回木盒:“公公请说。” 四喜轻声道:“若是云妃娘娘那边不安分,便去母留子。” 唐文风点点头:“多谢公公。”有了这两样东西,崔锦就是再挣扎,也翻不了天去。 四喜摆摆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 承天殿内,还在争吵的官员们突然听见整齐有序的脚步声,随后便看见方相儒面无表情带着人进来,一挥手,禁军将整个大殿的所有出入口把守,厚重的殿门也被重重关上。 “这......方统领,你这是何意?”秦准傻了眼。 方相儒冷声道:“下官是按照尚书令的吩咐行事,若是有什么疑惑,自行去询问尚书令即可。” 本来还和倒戈崔锦的官员吵得面红脖子粗的秦准默默掸了掸左右的袖子,抱着笏板退到了后面,变得一派心平气和。他没有疑惑,一点儿也没有。 和他一起的关平升等人也都眨眼间一改方才气势汹汹,舌战群儒的架势,变得温和无害。 崔锦眯眼看方相儒:“你身为禁军统领,理应只听从皇上的吩咐。如今却被唐文风使唤,难不成是想造反吗?” 被他扣上一顶大帽子,方相儒脸色也没变一下。语气依旧平平板板:“臣只是按照圣上的口谕行事罢了,大殿下多虑了。” 听见他这话,崔锦脸色更不好了。 什么叫按照圣上的口谕行事?也就是说,他父皇还在世时,就已经想到了今时今日,替唐文风铺好了后路? 他满心不甘地开口道:“这不过是你的一己之言,有何凭证?” 方相儒道:“四喜公公当时也在场。” “四喜?”崔锦不屑地笑了笑,“他平素与唐文风的关系甚好,他的话又如何能做为凭证?” 方相儒皱眉。他不善口舌,今日所说的话已经够多,实在是不想再应付大皇子的不依不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你说的在理,是这个意思?” 唐文风手中握着圣旨从后面绕进来。 第402章 你到底是本宫生的,还是他生的?! 第四百零二章 慧荣宫。 慧贵妃听完四喜的话后,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 四喜等了等,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贵妃娘娘,等会儿尚服局的人会来给二殿下量体裁衣,赶制冕服,还请娘娘差人与二殿下说一声。” 跪在地上的嬷嬷轻轻扯了扯慧贵妃的裙摆,小声唤道:“娘娘,四喜公公还等着呢。” 慧贵妃终于回过神,捏着帕子的手都忍不住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确认道:“公公,赶制冕服......是本宫想的那个意思吗?” 四喜公公垂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道:“是唐大人吩咐奴才过来通知二殿下的。” 听到是唐文风让他来的,从未想过这等惊天喜事会落到自己头上的慧贵妃那颗高高提起的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喜得眉开眼笑:“好好好,本宫一定和二皇子好好说上一说。” 四喜公公行了礼,带着身边的小太监走了。 等到确认人出了慧荣宫,嬷嬷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带着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齐齐向慧贵妃道着恭喜。 “没想到我儿当真是大智若愚!”先前她还不喜二皇子和唐文风走的太近,这会儿真真是巴不得两人的关系再好些。 慧贵妃现在的心情好到就是看见一只蛾子在眼前扑棱,都能自动将其美化成蝴蝶在翩翩起舞。 “赏,统统有赏!” 嬷嬷等人连忙跪下:“谢娘娘赏。” 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后,慧贵妃啊了一声:“皇儿呢?他到哪里去了?快些知会他,让他赶紧回来。等会儿尚服局的人到了要是见不着人就不好了。” 嬷嬷道:“二殿下守了好几夜,这会儿正在偏殿歇息呢。” “快些让他别睡了。”慧贵妃道。 “诶,奴婢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二皇子就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进来了。 “母妃,唤儿臣什么事?” 慧贵妃这会儿心情好的不得了,见他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喝茶水也没骂他,反而坐了过去,温声细语地说道:“要不今晚你就别过去守夜了,你瞧瞧你这脸色都不好了。” 二皇子喝了一杯茶水,没那么困了,闻言摇头:“那不行,下月父皇的棺椁就要送入皇陵了。” 慧贵妃脸上的喜意减退大半:“陛下定能感受到你这份孝心。” 二皇子闷闷的嗯了声,随即问道:“对了,母妃,你让嬷嬷来叫儿臣是为何事?” “啊,看我。”慧贵妃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四喜公公方才来说了,尚服局的会来给你量尺寸。” 二皇子皱眉:“国丧期间,好好的做什么衣裳?” “说你笨还不承认。”慧贵妃尖尖的食指戳了下他的脑门儿,“这会儿给你裁衣自是有缘由的。” “喔?什么缘由?” “给你赶制冕服的,你说什么缘由?” 二皇子愣住。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惊的一下弹跳起来,跟椅子上有针扎到他似的:“我......我......” 慧贵妃捂着嘴笑:“怎么,喜得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二皇子急得团团转,“我不行的,母妃!能不能换个人啊?” 慧贵妃脸色一沉,用力一拍小几:“你非得逼我揍你是不是?” 二皇子委屈地低着脑袋:“我有自知之明,我就不是做那个位置的料。” “你做都没做,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慧贵妃揪他耳朵,“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二皇子一叠声喊着疼疼疼。 慧贵妃没好气地松开他,一巴掌抽他脑瓜子上:“我告诉你,四喜之所以过来,那是受了唐文风的吩咐。如今这前朝,就没有大的过他的去,你若是不听话,到时候他让你这皇子都做不成,你可别哭。” “啊?他吩咐四喜来的?”二皇子揉耳朵的手一顿。 慧贵妃气哼哼地坐下:“不然你以为是谁?” 二皇子嘟嘟囔囔:“是他说的啊,那倒也不是不能做。” 正从嬷嬷手里接过茶水的慧贵妃气的甩手就将茶碗砸了过去:“你到底是本宫生的,还是他生的?!” 二皇子回道:“他也生不出我啊。” “你......”慧贵妃气的拍桌而起,“给我把鸡毛掸子拿过来!这臭小子一天不收拾就要上房揭瓦了!” “母妃母妃,儿子错了,儿子错了!” 二皇子一边认错,一边撒腿就往外跑。 慧贵妃拿着鸡毛掸子正要追出去,就见他又掉头冲了回来,顿时没好气道:“慌慌张张的,看见鬼了你?” 二皇子用力咳了咳,老实乖巧站在一旁。 慧贵妃疑惑地往外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尚服局的掌事是先帝的一位妃嫔,她进宫时虚岁才十七,那时先帝身体已经不好,所以并未被先帝临幸。先帝驾崩后,她也没有申请出宫,而是去了尚服局做女官。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家中偏疼男子,是以对家中的女儿制定的规矩严苛到变态的地步。 从小在这般环境中长大,又在尚服局待了几十年,这位掌事变得极为重规矩,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冒冒失失。 虽然并没有被册封为太妃,但到底顶着先帝遗孀的名头,这后宫之中,哪怕是皇后还在世时,也会给她三分薄面。 慧贵妃将鸡毛掸子放到上前来的嬷嬷手中,尴尬地笑了笑:“胡掌事。” 胡掌事拉着脸:“娘娘身为一宫之主,可别乱了规矩,让下面的人看了笑话。” 慧贵妃脸上的笑快撑不下去了:“是本宫莽撞了。” 等着吧,等我儿成了天子,看你还敢在老娘面前吊脸子! 胡管事唤来捧着托盘的女官,从托盘上拿起软皮尺,看向二皇子:“殿下,请移步。” 二皇子小时候在御花园和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追玩打闹,被她训斥过,可谓是留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会儿看见她都还浑身不自在。 磨磨蹭蹭走了过去,抬起双臂。 第403章 我们的腿有自己的想法。 第四百零三章 胡管事动作极快地给二皇子量好尺寸,便带着人走了。 慧贵妃不满道:“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架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嬷嬷安抚道:“娘娘慎言,胡管事怎么说也是先帝的妃嫔。” 慧贵妃冷哼道:“进宫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她算哪门子的正经妃嫔。” 二皇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好了,母妃,别生气了。” 慧贵妃抿了抿嘴角:“好吧,不生气了。” 她给二皇子整理了下衣襟,小声说:“我啊,听说大皇子带着人在承天殿闹呢,不知道是不是和唐文风有关。你赶紧换身衣服过去瞧瞧,就算帮不上忙,能给唐文风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二皇子立刻道:“不换衣裳了,儿子这就瞧瞧去。”说完便一溜烟儿跑出了慧荣宫。 慧贵妃愣了下,急忙追出去,却已经看不到人了。顿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和那唐文风哪里投了缘,怎么就这么喜欢。” 嬷嬷笑着说:“奴婢看啊,二殿下怕是将唐大人当成了兄长。” 慧贵妃怔住,想起来了很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那时候二皇子才四岁左右,被送去开蒙。下学回来时,很高兴的和她说,他看见了大皇兄,大皇兄还给了他一颗糖。 因为乾文帝子嗣不丰,所以慧贵妃一向看他看得紧,就怕出事。所以这还是二皇子第一次看见崔锦。 那天之后,二皇子每天回来,除了背诵夫子教的东西之外,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崔锦。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不提崔锦了,无论慧贵妃怎么问都不说原因。 慧贵妃那时候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小孩子嘛,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很正常。 现在听嬷嬷这么说,慧贵妃又想起了二皇子小时候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的话——“母妃,为什么你没有给我生一个哥哥呢?别人受欺负了都有哥哥保护,我也想要一个哥哥”。 这般想来,那傻孩子怕是真的将唐文风放在了兄长的位置。 慧贵妃心里叹气,有些发愁,这孩子被自己养的没什么心眼儿,就怕掏心掏肺后,到时候唐文风又变成一个突然不再被提起的崔锦。 ***** 还不知道自己的人品被质疑的唐文风正站在承天殿内与崔锦对峙。 “父皇曾在年宴上亲口询问过你,是否愿意辅佐太子,你可承认此事?” “自是承认。” 崔锦道:“父皇有三个儿子,但被立为太子的只有本宫。” 唐文风负着手:“这并不能表明什么。” “不能?”崔锦道:“你准备违抗皇命?” 唐文风笑出声:“殿下何出此言?” “本宫曾是太子,是储君,父皇那日之言,还不能说明他属意本宫继承大统?” “殿下,可您也别忘了,皇上也曾亲自下旨废除您的太子之位。”唐文风提醒道。 一句话差点把崔锦当场气死。 押宝在崔锦身上的官员纷纷开口。 “唐大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呐。皇上既然曾经立大皇子为太子,那心中自然是对大皇子满意的。如今由殿下继承大统,想必皇上他也定是同意的。” “是啊,唐大人,你可不能因为和殿下之间的矛盾,在这种时候泄私愤啊。” “殿下有才有德,下官认为能堪当大任。” 唐文风扫了一圈在场的文武百官,笑着问道:“还有谁也这般认为的,请站出来,到大皇子那一边。” 原本看见崔锦那方人多,还想跟着赞成的官员听见他这话,张开的嘴默默闭上,连脚丫子都往后挪了挪。 同朝为官多时,这位尚书令的不按章法已是人尽皆知。 天知道他这会儿笑眯眯的,一脸无害,过会儿会不会瞬间翻脸无情。 他们在这上头被坑了太多次了,还是再等等得好,再等等。 过了许久,看两派泾渭分明,不再有人挪动。 唐文风开口问道:“想必诸位都已经选择好了?” 有两名官员正摇摆不定,听他这般说,曾经被他带着巡逻队堵在花楼的“美好”记忆莫名涌上脑海。 二人心头咯噔一跳,两条腿不听使唤地跑回了秦准身后。 和他俩关系还不错的一名官员小声问道:“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方才不是怎么劝,你们都要支持大皇子的吗?” 两名官员苦着脸:“我们的腿有自己的想法。” 问话的官员:“......” ”很好。”唐文风点了点头,“方统领,麻烦让你手底下的人看仔细着些,别让人浑水摸了鱼。” 方相儒挥手,一队禁军立刻插入两派官员中间,将彼此隔开,绝不让任何一人有可乘之机。 唐文风满意地笑了笑,一直背负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抖了抖腕子,露出掩在袖中的圣旨。 崔锦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脚下不由自主往前一步。 选择了崔锦这方的官员们更是傻了眼,一个个呆若木鸡。 唐文风托着圣旨,正要再说点话刺刺崔锦,却见殿外冲进来一人。 他一挑眉:“哟,二殿下来的正好,赶紧跪下接旨吧。” 急急忙忙跑来准备按照母妃所说帮唐文风说话的二皇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腿已经扑通跪下。 磕的膝盖生疼,他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唐文风一边展开圣旨,一边回道:“比你早些。” 二皇子还要再问,却被他轻飘飘扫了一眼,瞬间后脖颈发毛,不敢再多话,老老实实跪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诸子中,次子彻生性纯良,温厚,必能担当社稷重任,......今传位于次子彻,愿诸卿全心辅佐......” 唐文风合上圣旨:“二殿下,接旨吧。” 二皇子,也就是崔彻虽然已经从慧贵妃口中得知了此事,可现在听见圣旨的内容,仍然有些回不过来神。 “二殿下!”唐文风再次唤道。 崔彻终于回神,高举双手。 唐文风将圣旨放到他手上。 崔彻换了换方向,面朝乾文帝寝殿磕头:“儿臣叩谢父皇。” 第404章 你怕他死了,那你倒是别下手这么重啊!人都快戳穿了! 第四百零四章 “慢着!” 崔锦脸色都有些狰狞:“你如何证明,这圣旨乃是父皇亲下,而不是你伪造?” 唐文风回了句:“殿下以为臣是您吗?” “你......”被戳中痛处,崔锦怒不可遏。 “是不是真的,您让二殿下展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唐文风道。 崔彻闻言连忙展开圣旨,将落了字迹的那一面面朝崔锦等人。 秦准他们也纷纷上前,仔细看了看圣旨。 “确实是皇上的字迹。” “上头还有皇上的落款与玉印,做不得假。” “大皇子先前那份传位诏书可没敢给我们看呢。”有人小声嘀咕。 崔锦猛地回头,想要看看是谁说的。但身后的人全都低着头,根本找不到人。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对唐文风道:“如今兵符可不在你手中,只靠着这些禁军......”他冷笑一声,“你确定要和本宫作对?” 唐文风反问:“确定又如何?” 崔锦冷声道:“你可想清楚了。要知道诸多人的性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唐文风挑了下眉头:“你是在用那些人的命威胁我?” 不等崔锦回答是与不是,他就嗤笑道:“你怎么会如此天真,认为我会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们与我有什么干系吗?” “而且,你要与我谈条件,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唐文风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大殿下,您知道微臣等今天,等了有多久吗?” 崔锦脸色骤变:“你敢动我?” “我为何不敢?”唐文风脸上带着的笑瞬间消失,“今日即便大军压境,我也要先拿下你!” 崔锦厉声道:“本宫若午时还未现身,到时这皇宫保不保得住都是两说。唐文风,你当真要为一己之私,如此意气用事?” 有那贪生怕死的官员立刻劝道:“唐大人,冷静啊,切勿冲动。” “是极是极,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莫要乱来。” ...... 唐文风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劝着自己,真真是啼笑皆非:“大好的前程?我都到现在这个位置了,难不成还能往上升?” 方才劝人的官员们顿时哑口无言。 唐文风不耐烦:“说来说去,不过是你们贪生怕死罢了。”他道:“诸位请放心,我一定在大皇子对你们动手前,先下手为强,保管让你们走的毫无痛苦。” 官员们:“......”你这样一说,我们更不放心了好吗?! “方统领,将大皇子抓起来。国丧期间便煽动官员觊觎皇位,简直不孝至极!”唐文风喝道。 方相儒点头:“是。” “唐文风,你敢!”崔锦后退一步,戒备地看向方相儒,“你竟当真要听他的差使?” 方相儒面无表情道:“臣不过是是谨遵圣上的命令。” 就在禁军在方相儒的指挥下,准备上前拿下崔锦时,殿外匆匆跑来一名禁卫军,他单膝跪下行礼后,立刻说道:“统领,宫门外有一批人挟持了老百姓,要求我们打开宫门,让大皇子出宫离去。” 崔锦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紧绷一扫而空:“唐文风,本宫方才就说了,切莫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意气用事。” 唐文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崔锦下颌微抬,隐隐露出一丝得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五个大字——“你能奈我何”。 就在所有人,包括王柯和秦准等大臣都认为唐文风会服软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唐文风反手抽出王柯手中握着的佩刀,快狠准地捅入崔锦腹部。 “你......”崔锦瞪大双眼,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你拿他们来威胁我?呵,”唐文风冷笑,“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王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仅剩的一个刀鞘,又看了看快将大皇子捅了个对穿的刀,一脸无辜地往后悄悄蹭了几步,往柱子后头挪动,企图将自己藏起来。 唐文风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崔锦摔倒在地:“去宣太医,可千万别让大皇子死了。” 其余人:“......”你怕他死了,那你倒是别下手这么重啊!人都快戳穿了! 方相儒头大地闭了闭眼,总算是体会到了为什么皇上在世时,每次看见这位唐大人都又爱又恨了,着实是太过不按常理出牌。 这可是皇嗣啊,说动手就动手,半点迟疑都没有。 这时,殿外忽然又着急慌忙跑来一名禁卫军,往先前那位通报的禁卫军同伴旁边一跪,语气中强压着激动,朗声道:“二位殿下,统领,诸位大人,卫将军......” 他话还未说完,一人便龙行虎步进得殿来。 长途跋涉,带着一身仆仆风尘的卫冲双眼在殿中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了半死不活的崔锦身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他身上时,卫冲亮出一物:“我奉皇上之命,驻守京城,等待新帝登基。” 崔锦看见他手中的兵符时,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唐文风那一刀捅的太重,还是让卫冲气的太狠,亦或者两者皆有。 唐文风怔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快回京?” 卫冲收起兵符,道:“年前我就接到了皇上的密函,在安排好边关的事后,便往京城赶。不过运气不好,半道上遇到大雪封路,一直到今日才赶了回来。” “皇上?”唐文风问:“他老人家为什么突然让你回来?” 卫冲高声道:“皇上在密函中写到,担心大皇子借机生事,殃及无辜。这才特意下令,让我速速回京,带军镇压。”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崔锦心里想的什么,想做什么,乾文帝早早就料到了。 这番话卫冲故意说的大声,生怕在场的某些人听不见。 说完他看了眼地上的崔锦,小声嘟囔了句:“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用不上我也能解决。” 唐文风默默抬头望着高高的房梁,装作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干。 其余人:“......”好一个解决。 第405章 果然应该斩草除根,否则真应了那句春风吹又生了。 第四百零五章 太医来得及时,加之唐文风也没真想让崔锦当场挂了,没把刀顺手再拔出来,让他来个血流不止,所以崔锦幸运的活了下来。 只不过到底大失元气,如今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才能下地自如行走。 卫冲回来后,直接凭着兵符召集了东营军,将被大皇子说动的那群抓了百姓用作威胁的兵给就地围剿,一个活口没留。 有大臣跑去和唐文风告状,指责卫冲太过狠辣冷血,上千人,宫门口都被鲜血染红了。 唐文风将一份折子扔到手边,抬头看他:“喔?那么依房大人所见,该如何处置卫将军?” 房姓官员:“少说应当关个一年半载,让卫将军好好反思反思。” “只是如此吗?” “毕竟卫将军也是为了解围,一年半载已经足够。” 唐文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笑:“既然如此......” “来人啊,将房大人送去刑部。把方才那番话,一字不落地说与秦尚书。” 房姓官员傻了眼:“唐......唐大人......” 禁卫军疾步而来,一左一右扣住他,跟拎一只小鸡仔似的,就把人给提溜走了,送去了刑部。 秦准在听他们将唐文风与房姓官员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后,大手一挥,将房姓官员扔进了大牢。 看着房姓官员大呼着冤枉被带走,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说说你,找谁告状不好,告谁的状不好,怎么偏偏就去找唐文风告了卫冲的状呢,不知道这两人一见如故吗? 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呢。 ***** 在知道有人跑去找唐文风告自己的状后,卫冲阴阴地咧嘴笑了笑,卡巴卡巴掰着手指头,也没去宫里找人,而是去了刑部。 挨了一通胖揍的房姓官员哭唧唧地被放了出来。 卫冲还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房大人,下次对卫某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来和卫某聊聊嘛。咱们年岁差的不算多,应当是好沟通的。唐大人事物繁忙,就别再拿这种小事去打搅他了。” 房姓官员恨不得把头点掉,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儿跑了。 卫冲嗤了声:“就这么点老鼠胆子也敢跑来对本将军指手画脚。” 因为房姓官员这个活生生的典型,再没有官员敢冒头,一个个老老实实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倒是无形之中给唐文风减轻了不少麻烦。 一眨眼,大半个月过去,封地在外的端王与宁王终于入京。 周边依附大乾的诸国,以北戎王与南越王为首,也陆陆续续赶到。 南越王现在看见唐文风还肉疼的不行。不疼不行啊,这小子一口咬下他们南越那么大一块领地,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唐文风亲自来接见的他们,看见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南越王,知道她心气儿不顺,也不生气,反而对她笑了笑:“又见面了,王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见他笑呵呵的,南越王只觉得一肚子的火没处发,硬梆梆地嗯了声。 北戎王对唐文风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诸位请。” 唐文风让人为他们领路,他自己则收起笑意,走向沉着脸坐在马背上不动弹的两位亲王。 “两位王爷这是......” 宁王道:“本王听说我那侄儿被你囚禁,可有此事?” 唐文风心中感叹,没想到这大皇子竟还有死忠在为他做事。 果然应该斩草除根,否则真应了那句“春风吹又生”了。 “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这等不实之言。”唐文风半点不心虚地说道:“大殿下不慎受了重伤,如今在宫中好生休养,每日都有太医把脉诊断,进补汤药无数。更有宫人悉心照看,供殿下差使。” 他笑了笑:“也不知那乱传谣言之人是何居心。两位王爷切莫信了这等叫人啼笑皆非的话,害了心情。” 秦准等人默默垂下头,艰难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见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没见过这么能颠倒是非黑白的。 大皇子为何重伤?那还不是让你给了一刀,还差一点就给扎穿了。 太医为何每日把脉诊断?御膳房为何每日送来进补汤药?还不是因为你怕人当真死了。 至于那些悉心照看,供人差使的宫人......你敢说不是名为照看差使,实则是监视的? 不知道在场的大臣们在心中如何腹诽自己,唐文风继续一脸无害地说道:“二位王爷若是不信,亲自去瞧瞧,便能知晓微臣所言是否为虚。” 端王和宁王互相看了看,凑在一起小声地咬了会儿耳朵,不停地点头又摇头,好半晌后,二人才做下决定。 “你最好别做什么手脚,否则我二人的部下定要打上这京城,问你要个说法。”宁王放着狠话。 唐文风委屈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臣能做什么手脚。” “最好如此!” 宁王冷哼一声,翻身下马。 为了赶在乾文帝下葬前进京,他二人坐船下了水路后便一路骑马,着实有些疲惫。 但这会儿即便再累,也要先去看看崔锦再说其他。 虽然他们对这个皇兄没什么感情,但怎么说也是同父兄弟,自然不能让侄儿被一个外姓人欺负了去。 唐文风让秦准等人继续在这里接待还未跟随大部队赶来的诸国使臣,他则带着人跟在端王和宁王身后,快步往宫中而去。 “大皇子在哪处宫殿?”路上,端王问道。 唐文风道:“微臣想着殿下先前在东宫住了许久,便让宫人将殿下在皇陵的行李收拾好,随殿下一同搬去了东宫。” 宁王道:“算你识相。” 唐文风笑了笑。 一行人进了东宫后,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跪下行礼。 看见这东宫之中干净整洁,并没有杂草丛生,一副荒芜的景象,端王和宁王的心中稍稍满意了两分。 第406章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当真想开起染坊来了。 第四百零六章 一路行至主殿,殿外候着的宫女太监连忙行礼。 唐文风问道:“殿下今日如何了?” 一名宫女开口回道:“半个时辰前太医刚刚来瞧过,说是伤口愈合的很不错,可以试着下地走动走动了。” 本来伤口应该早就开始愈合的,但崔锦每次醒来都要情绪激动的大骂唐文风,次次都拉扯到伤口,每每都将自己痛的晕过去。 一来二去的,伤口就迟迟不能愈合,一直拖到现在。 端王关切地问:“大皇子是怎么受伤的?伤在何处?” 唐文风挑眉,奇也怪哉,崔锦的死忠竟是没有将自己做的“好事”说给端王与宁王知晓吗? 他不知道的是,那死忠在砚台和卫冲等人的围追堵截下,好不容易才靠着同伴的一条条命逃了出去。 等他历经千难万险到了端王封地时,只来得及说上一句——“大皇子被唐文风囚禁在京”,便咽了气。 是以,端王和宁王只知道崔锦被囚禁,却不知为何被囚禁,更不知道崔锦受了重伤,几次三番在阎王殿走过,差点就死透了。 那名宫女虽然没有看见现场,但也对大皇子是如何受的伤有所耳闻。 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哪里敢多嘴多舌,便小声说道:“奴婢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殿下受的是刀伤。” “刀伤?”端王和宁王万分疑惑,好好的怎么会受了刀伤。 揣着一肚子不解,二人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去。 唐文风从门口走过时,挥手让候在外头的宫女太监退下。 崔锦喝了药还没多久,虽然有些昏昏欲睡,但人还清醒着。 听见脚步声,他以为又是进来看他死没死的小宫女小太监,便安静躺着没动弹。 哪里知道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老大。” 他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去,就见端王和宁王站在床前。 “王叔!”他激动地想要撑着床起身,却不慎扯动到伤口,疼得他顿时眼前一黑。 “别乱动别乱动!”端王连忙上前安抚他,让他重新躺回去。 宁王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你的人告诉我们你被那唐文风囚禁。可现下看来,又不像这么一回事。” 崔锦听得情绪激动:“怎么不像一回事?” 宁王道:“我们便是他领来见你的。” 崔锦恨声道:“他就是个装模作样的老狐狸!我这伤就是出自他之手!” “什么?!”端王和宁王大惊,“他说的那些话,竟当真是哄骗我们的吗? “啊,被拆穿了呢。” 唐文风从屏风前绕过来,笑着道:“殿下今日感觉怎么样?” 崔锦气的呼吸加重,左右看看,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冲他扔过去。结果人轻轻松松躲过去没被砸到就算了,他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顿时惨叫一声,倒回了床上。 “殿下,太医说的话您又忘了不是。”唐文风蹲下身捡起枕头拍了拍,“让您切勿动怒,要好生休养。” 知道被耍了一通的宁王大怒:“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花言巧语哄骗本王!” 诶~”唐文风不认,“微臣几时花言巧语了?” 宁王道:“你说你大皇子好生休养,是也不是?” 唐文风指着崔锦:“王爷可看仔细了,这寝宫之中,哪一样东西不是上乘。就连大殿下身上盖的锦被也是上上等的料子。” “另外,您不妨亲口问问大殿下,他每日可有进补汤药?” 宁王看向崔锦。 崔锦咬牙切齿道:“你若是不伤本宫,本宫何至于会重伤在身,卧床不起,又如何需要天天服用汤药?”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唐文风道:“是殿下先指使人给了臣一刀,这会儿臣腰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透呢。臣只不过是将这一刀还给了殿下而已。” 宁王喝道:“你一介臣子,便是十条命也抵不上大皇子一根手指头,还敢提“还”这一字?” 唐文风摇头叹气:“怎么能这么说呢?臣子也是人啊,又不是卖给你们皇家为奴的。” 宁王一脸傲气:“又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唐文风笑道:“就比如说,真正的奴隶,可不敢对你们动手。” 宁王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眼前突然一黑,鼻梁骨蓦地一疼。 唐文风一记老拳重重砸他面门上,疼得甩了甩手,又是一脚踹上去。 宁王捂着肚子闷哼倒地。 唐文风冷着脸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当真想开起染坊来了。” 端王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指着唐文风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竟敢对皇室动手!你不要命了!” “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是让您见笑了。”唐文风挥了下手。 跟在他身后的砚台掉头出去,很快带着人进来,拿着一根麻绳将宁王五花大绑。 端王看傻了眼。 唐文风掸了掸袖子,微笑:“端王爷,您是自个儿走呢,还是让微臣帮帮您。” 端王看了看宁王,老老实实站起了身。 崔锦气愤:“唐文风!你当真是目无礼法!你......” “殿下!”唐文风大声打断他,“微臣念在您重伤未愈的份儿上,不想对您动手,您最好识趣儿些,安生躺着养伤。” 崔锦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但确实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别人要是敢对他这么说话,可能是大放厥词,但唐文风这个混账,他是真敢动手。 宁王顶着两管鼻血,狼狈不堪地被绑成了个粽子,看向唐文风的眼神毒的恨不得一口吞了他:“你等着,等着本王的部下率军北上!到时,本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唐文风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宁王殿下,您进京后,是不是没有看见卫将军?” 端王忍不住问:“哪个卫将军?” 唐文风笑道:“自然是卫冲卫大将军,掌管兵符的镇国公。” 宁王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唐文风道:“您放心,微臣会好好与卫将军说一说,到时候让他率领卫家军前去平乱的。” 两位王爷瞬间面如死灰。 第407章 臣来带您去一个地方。 第四百零七章 所有人都知道两位王爷被送进了大牢,但所有人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此事。 崔锦见两位皇叔都栽了,终于肯老老实实养伤。只不过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初九这天,新平长公主拖着病体进了宫,来送乾文帝最后一程。 繁琐的流程过后,巨大的棺椁被运送出宫,朝着皇陵而去。 街道两侧,穿着粗布麻衣,腰间系着白布的百姓们安静地跪伏在地。除了宫廷的哀乐,再听不见其他声响。 端王和和宁王被从大牢里放了出来,被关了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二人脸色憔悴不堪,不知情的看见了,还当是兄弟情深,这俩忧伤过度。 未免他俩闹出什么幺蛾子,卫冲和方相儒一左一右将他俩夹在中间。 至于崔锦,这些日子安生养伤后,已经能下地缓慢地走动。他身边除了一个二皇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看着。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不敢轻举妄动。 崔锦敢用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发誓,唐文风这厮绝对就等着他做点什么,到时候好从阴暗的角落里跳出来,手起刀落宰了他。 后方不远处,抱着三皇子的唐文风看见老老实实被二皇子搀扶着往前走的崔锦,有些可惜地叹了声。 走在他旁边的崔鸿和崔钰两兄弟疑惑地对视一眼,不是很懂好好的这家伙怎么开始叹起气来。 是抱孩子抱累了吗?可是他俩也帮不上忙啊。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哭。只有唐文风抱着,他才会安静下来。 一开始云妃娘娘还想把孩子抱过去,哪知道刚刚抱上手,这孩子就扯着嗓子哭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涨红了。 无奈之下,唐文风只能一直把孩子抱着。 徒步出了京城,皇室成员和众大臣才上了马车。 上千人的送葬队伍缓慢行进,临近午时才到达皇陵。 墓门前,早已摆好祭台,上放有许多祭祀之物。 崇光寺的主持双手合十,对新平长公主等皇室成员行礼。 新平长公主合掌低头:“大师,有劳了。” 主持:“长公主言重了,这是贫僧应该做的。” 片刻后,木鱼声与诵经声响起。 主持带着崇光寺一众大小和尚,盘坐于蒲团之上,合目念诵经文。 随着时间一点点走过,下葬的及时已到。 七十二名抬棺人抬着巨大的棺椁进入宽阔的墓道。 新平长公主带着崔锦等皇室成员将陪葬品送入墓内一一摆放好,将长明灯点亮,三拜九叩后,方才退出墓道。 袅袅梵音声中,大臣们跪俯在地,不得抬头。 新平长公主看着墓门被一点点封上,难过的落下泪来。 母后走了,如今皇弟也走了,只剩下她了。 午时刚到,最后一块墓砖被封上。 新平长公主再度跪下叩首,皇子崔彻扶着崔锦跟着跪下,其余皇室成员紧随其后。 待最后一句经文诵完,突然刮起了大风。 铜盆里还未全部熄灭的纸钱灰烬被风卷起,久久不曾落地。 新平长公主捂着嘴闷声痛哭。她以前曾听人说起过,这是已逝之人放不下亲人,是在挂念。 “啊啊啊!” 悲寂中,三皇子突然出声,伸出手指着那打着卷的风直打挺,想要从唐文风怀中挣脱。 唐文风皱了下眉,拍着三皇子轻声说道:“别让皇上不放心,小殿下安静些。” 三皇子眨了眨大眼睛,扭身扑进他怀里,不再闹腾。 风渐渐停下,纸钱灰烬飘落一地。 又安静地跪了一会儿,唐文风出声:“长公主,回去吧。” 新平长公主擦了擦泪,点点头起身。 有她带头,其余人也纷纷从地上起来,跟着往外走去。 临上马车前,抱着孩子的唐文风回头看了眼皇陵,长叹一声跨上了马车。 这一走,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 乾文帝下葬后,皇宫内外还是不能松懈下来。因为要着手准备二皇子的登基仪式。 先前免去多日的早朝也重新开设。 二皇子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仍旧被赶鸭子上架,开始上朝处理奏折。 本来以为唐文风会继续把持朝政的一部分官员震惊不已。在尝过这种谈笑间定人生死,大权在握的滋味后,竟然有人能够毫不留恋? 该说不说,果然是皇上给予信任且看中的心腹大臣吗?真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君为国。 若是让唐文风知晓了他们心中所思所想,觉得会嗤之以鼻。 他是疯了才会一直占着这个位置不挪坑。当真以为处理政事,批阅奏折是件很轻松的事?信不信三个月就让你秃顶? 放着轻松日子不过,非得往自个儿身上揽事,他又不是傻子。 二皇子抓耳挠腮地看着折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御书房门口悠哉游哉晒太阳的人,心中不平衡到想摔笔。 他真是半点也不想当皇上!为什么就不能换个人? 四喜看他一脸愤愤,小声提醒:“殿下,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唐大人说过,若是这堆折子批不完,您今儿下午都不能出御书房一步。” 二皇子悲愤欲绝,将拍在御案上的笔重新抓起来。 ***** 五月下旬,在唐文风的压迫下,快速成长的二皇子终于有了些帝王之风,也在这时迎来了登基大典。 听着远远传来的钟声,被困在东宫之中不得外出的崔锦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又曾被封为太子,这皇位本该是他的,是他的! 现在却被那个没有多少脑子的老二捡了便宜,他不甘心! 不知过了多久,钟声再次响起。 呆坐在园中石凳上的崔锦抬头看了看天色,手掌紧握成拳,重重在石桌上敲了一下。 登基大典结束,这皇位彻底成了老二的了。 “唐大人。” 把守东宫的禁军突然出声。 崔锦抬头看去,见是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人。 “你来做什么?” 唐文风笑着走进来:“臣来带您去一个地方。” 说完不管崔锦愿不愿意,让人将他强行带出了东宫,塞进了马车。 第408章 当然是骗他的。 第四百零八章 离京城十里外的一条小道上,一辆马车飞快奔驰,左右随行十骑。 半个时辰后,一行停在了崇光寺山脚下。 “殿下,请吧。”唐文风撩开马车帘子先跳下地。 崔锦冷着脸跟着下了马车,看清身在何处后,启唇讥讽道:“你来这儿做什么?难道是知道作孽太多,来这儿诵经念佛赎罪的?” “的确是诵经念佛赎罪,但不是我。”唐文风笑道:“而是你。” 崔锦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想要转身逃离,可全无去路。 “大殿下,请移步。”唐文风恭恭敬敬请道。 崔锦咬紧牙关,半晌后,抬脚迈上石梯。 崇光寺位于半山腰,九百九十九阶石梯盘旋而上,直叫人瞧上一眼就腿肚子抽筋。 唐文风当年和崔鸿陪新平长公主还有秦书绘来崇光寺上香拜佛过,差点没累死。 如今再看这石梯,他......还是觉得好累。 崔锦从未来过崇光寺,实在是这九百九十九阶石梯太过叫人望而生畏。加之他堂堂皇嗣,一辈子几乎是顺风顺水,仅有的所求之愿,这万千神佛也帮不得他。 崔锦咬着牙爬了八百多梯,实在是迈不动腿了。最后是被砚台他们搀扶上去的。 坐在地上喘气的唐文风看见狼狈的他,哈哈大笑。 崔锦脸色黑沉沉的,但此时此刻连骂人的劲儿都没了,瘫坐在地上,呼吸粗重的如同在拉风箱。 “阿弥陀佛,施主,又见面了。”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和蔼地对唐文风笑着。 唐文风连忙扶着石栏起身,回礼:“见过老师傅。”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请问......” 老僧人笑道:“施主还记得当年的签文吗?” 唐文风眼睛睁大:“是您!” 当年来崇光寺时,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也上了香,拜了佛,求了签。 那时,解签的就是这位老僧人。说他得贵人相助,能化鲲为鹏,扶摇万里,直上九天。 唐文风感叹:“多年未见,您依旧硬朗。” 老僧人笑着摇摇头:“贫僧今年八十有九,快咯,快咯。” 寒暄了几句,老僧人便离去了。 唐文风也歇够了,让人带着崔锦和他走。 路上问了一个小师傅,一行人径直去找了主持。 “大殿下,唐大人。”主持合掌行礼。 唐文风回礼后道:“劳烦您带路了。” “言重了。”住持摇摇头,伸手示意这边走。 一行人跟着住持绕来绕去,来到了后山一处显然是不久前刚翻新过的院子。 带完路,主持再度合十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唐文风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回头对崔锦笑:“这就是臣想带您来的地方。” 崔锦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想要转身走,身后的路却被砚台等人堵死,只能不情不愿地抬腿迈了进去。 院子不大,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正屋。 唐文风推开门,门内霎时间传出一股浓重的香烛味。 崔锦直觉不好,往后退了一步。 唐文风往前伸出手:“请吧,大殿下。” 崔锦咬着牙不愿进去。 唐文风叹气,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将大殿下请进去。” 砚台他们自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保护皇室,所以今天唐文风特地将赵齐和常武带来了,也免得让他们动手。 赵齐和常武对崔锦这个大皇子的身份可没有多少敬重,二人直接动手拧着他的两条胳膊,将人推了进去。 崔锦跌跌撞撞跨过高高的门槛,稳住身体后抬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唐文风走上前,从香案上拿起一柱香在烛上点燃,用手扇了扇:“大殿下还记得当年您派人血洗了凉州衙门的事吗?” 崔锦呼吸加重,双眼垂下,不敢再往前看一眼。 唐文风跪下后拜了拜,起身将香插在香炉里,轻声说道:“那些女子曾被山匪掳走,好不容易过上太平日子,却因为这场无妄之灾丧了命。那些官差没有半点武艺在身,只不过是为了给家中免去赋税,让家中亲眷日子好过几分,才来府衙当差。没成想也受了连累。” “大殿下,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累及这么多无辜。” 崔锦猛地抬头,眼神慌乱转着,色厉内荏道:“这一切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他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不会死!对,都是你的错!和本宫无关,不是本宫害的他们!” 唐文风点点头:“是,的确我有错。” 崔锦表情放松几分。 却在下一刻听他开口说道:“但这并不能抹去你的过错。” “你想做什么?”崔锦忍不住往后退,眼露些许惊恐,“本宫是皇嗣,你敢动本宫试试?” “放心,微臣不会对您做什么。”唐文风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笑,轻言细语道:“您只需在此为他们抄经诵佛即可。” “啊,对了。”唐文风像是突然想起来,“过些日子,微臣会将先帝的灵位请来,让您尽尽孝,顺便好好反省思过。毕竟,毒害身生之父的皇子,从大乾建立至今,应该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崔锦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 “走吧。” 唐文风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抬脚往外走。 刚刚跨过门槛,他突然站定,回头对瘫坐在地上的崔锦道:“忘了告诉你,先帝曾交代过,若是他老人家走后,你安分守己,这皇位便可交与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齐和常武走在最后,带上两扇门落了锁。 一行人出了院子,听见屋里传来崩溃的嘶吼。 常武凑到唐文风面前,小声问:“大人,皇上他老人家真的这么交代过吗?” “叫先帝。”王柯敲了他脑瓜子一下,随后同样好奇地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当然是骗他的。” 王柯等人:“......”他们就知道! “砚台。” “属下在。” 唐文风道:“你记得安排人来这边看守,可不能让人跑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要他下半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 砚台点头:“是。” 第409章 他一定要金榜题名! 第四百零九章 准备在崇光寺再留两日的唐文风不知道,朝会时,几名大臣联合起来参了他一本。 说他目无法纪,身为朝中重臣,竟然一声不吭就玩失踪,接连两日不参与朝会,太过嚣张妄为等等。 崔彻坐在龙椅上听得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等到这几位大臣义愤填膺地状告完,才慢吞吞开口:“就这些了?” 告状的几位大臣懵逼脸:“......”什么叫就这些了?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崔彻道:“尚书令有要事要办,是问朕要过假的。何来目无法纪一说?诸位爱卿下次要参本,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比较好。” 他用着温吞的语气,说着明晃晃的威胁:“不然等这事经过数人之口,被添油加醋传到尚书令耳朵里就不好了。” 参本的几位大臣:“......” “还有要事要奏吗?没有的话,那便退朝吧。”说完崔彻屁股就要离开龙椅。 吏部尚书连忙出列,举着笏板道:“陛下,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崔彻失望地重新坐回去:“何事?” 吏部尚书道:“先帝在时,曾下旨重开会试。后来老臣询问过唐大人,他言,待您登基后再行商量。如今诸多学子聚集在京中,就等着一个准话,您看,是否要重开会试?” 崔彻道:“既是尚书令交代的,那便选个吉时重开吧。”他想了想,又道:“吩咐下去,那些个寒门学子每人送上一份补贴。” 众大臣齐声高呼:“皇上圣明!” ***** 会试重开的消息被张榜告知后,整个京城都洋溢着赶考学子们的欢呼声。 尤其是拖家带口上京赶考的,恨不得直接到宫门前跪下,给崔彻磕几个响头。 “大哥,这次你可得好好考啊。唐大人不是说过,只要你能金榜题名,就能到他手底下做事吗?”严小妹趴在窗台上,对坐在书桌前看书的严启昭道。 严启昭放下手中的书,丧气道:“唐大人如今贵为尚书令,又是三皇子的太傅,手下能人众多,我怕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瞎说。”严小妹将抹布摔在窗台上,昂着下巴,“我大哥可是最厉害的!” 严启昭笑着摇头:“那是因为我是你大哥,你才觉得我哪儿哪儿都好。” “才不是,你本来就好。”严小妹手指了一圈,“你出去打听打听,咱们这附近几条巷子的人家,哪个提起你不夸一声年少有为。” “别闹你哥了。有人敲门呢,赶紧开门去。”坐在檐下择菜的严母喊道。 “诶,就去。”严小妹抓着抹布小跑着打开远门,看见外头的人后愣在当场,“你是......” 断眉毛问:“这里可是严启昭严公子的家?” 严小妹点头:“是。” “那就没找错。”断眉毛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们大人交代我送来的。” 严小妹接到手里才想起来问:“你家大人是谁啊?” 断眉毛道:“唐文风。” 严小妹眼睛刷的亮了:“唐大人?!” 屋里的严启昭听见,立刻将刚刚拿起还没看上几个字的书放下,快步走了出来。 严母他们也纷纷整理着衣裳有些拘束地来到院门口,邀请道:“这位大人进去坐坐,喝杯茶水再走吧。” 断眉毛连忙道:“我不是大人,我就是一个护卫,来跑个腿的。大人今天要回来了,我还得去城外一趟。就不坐了。” “那......”严母赶紧拽了把严启昭,“我让儿子送送你。” “不用不用。”断眉毛连连摆手,转身就走。他人高腿长步子大,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严小妹探头看了两眼,见人走没影了,这才关上门,把怀中抱着的包袱塞给大哥,催促道:“大哥快些看看里面是什么?方才那人说是唐大人让他交给你的。” 一家人拥着严启昭进了书房,看他轻手轻脚把包袱放到书桌上的动作都忍不住笑起来。 严启昭被笑得耳根子通红,手下快速地拆开了包袱。 “啊!”严小妹惊讶地捂着嘴,“唐大人怎么会知道大哥你缺这些东西的?” 包袱里放着的是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那一叠厚厚的宣纸甚至还没剪裁过。 “这是洗墨斋的墨锭吧?”严父小心翼翼拿起翻看了下,在看见上头印着的印记后,连忙放下。 洗墨斋的老板据说原先家里穷,靠帮书院里的有钱子弟清洗毛笔和砚台赚钱苦读。 可惜后来因为得罪了达官贵族,耽误了考试时辰,连进考场的机会都失去了。 后来一怒之下便弃文从商,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一点点做起,直到开了这间洗墨斋。 “是。”严启昭翻过砚台给家里人看下面的印记,“这是洗墨斋最上等的砚台,听书院里的同窗说,每年洗墨斋只上五方。几乎都早早被预订。” 严小妹用力抓着自家大哥的胳膊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可一定得高中啊。才不枉费唐大人对你如此看重。” 严父几人也齐齐道:“小妹说的对,你可不能辜负了唐大人对你的一番重视。” “儿子知道。”严启昭用力点头,眼中仿佛冒着熊熊火光。 他一定要金榜题名! ***** 严启昭原来用的那方砚台被磕坏了好几块不说,且已经有了裂纹,会漏墨。 所以家里人都劝他,既然唐大人送了新的砚台来,就换了吧。 严启昭虽然舍不得用,但自己原来那方砚台确实已经不行了,只能不舍得将这方新砚台拿出来。用熬煮过的皂角水仔仔细细清洗,去除上面用作保护的蜡层。 “咦~~~”好友那拐了三个弯的惊奇声在严启昭耳边响起。 不等他询问,旁边便凑过来一颗脑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严启昭书袋里的那方砚台。 严启昭赶紧合上书袋,推开他的头:“去去去。” 好友扒着他,一叠声道:“好兄弟,快些给我瞧瞧,那是不是洗墨斋出的牡丹砚?” 第410章 说吧,怎么打起来了? 第四百一十章 “嗤。” 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笑声:“可真是够大开眼界的,穷酸都装起大瓣蒜了。” “还牡丹砚。”说话之人从书袋里拿出一方砚台放到桌上,傲然道:“知道牡丹砚一方多少银子吗?某些穷酸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你......”好友大怒,抬脚就要上前与对方好好理论一番。 严启昭眼疾手快拉住他,低声道:“好了好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好友指着那趾高气昂,一副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他凭什么这么说你?你有今天好歹都靠自己,他一个受祖辈荫庇的草包有什么资格嘲笑你?” “你说谁草包呢?”富家子拍桌而起。 “说的就是你!怎么?不服气?”好友大声道:“谁不知道你们家是靠着嫁女儿才有的今天!” “你......”富家子恼羞成怒,紧紧握着拳头就砸过去。 好友的舅舅在朝为官,家中又是经商的,根本不怵他,直接扑了上去,二人顿时打作一团。 附近的学子急忙起身让开位置,生怕被殃及。 富家子那边有同伴在怔愣过后反应过来,一个个去帮忙拉偏架。 好友的体型比这富家子整整小了一圈,严启昭怕他吃亏,赶紧也上去帮忙。 就在一团混乱中,门口处响起一声大喝:“你们在做什么?!” “完了完了。”旁边有人叫苦连天,“怎么让洪夫子逮到了。”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洪夫子训斥道:“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严启昭几人匆忙分开,蔫头耷脑地分开站着。 “你们几个,出来!”洪夫子一甩袖。 “都是我太过冲动了。”好友苦着脸叫唤,“要是洪老头儿叫人通知我爹,老头子怕是能打断我的腿。” 严启昭嘴角破了一处,闻言安慰道:“到时候说说好话求求情,应该不会。” 好友垂头丧气:“希望吧。” 洪夫子站定,转身看着他们:“说吧,怎么打起来了?” 好友忙道:“就是闹着玩儿呢。” 他说完还对富家子那边拼命使眼色,让他配合自己。 结果那富家子直接指着严启昭道:“读书之人应当不染铜臭,戒骄戒躁,不攀比炫耀,但严启昭却为了充脸面用假货。学生看不过,这才与其吵起来。屈筹与他交好,言语挑衅不说,还率先对学生动手。学生这才与他二人打了起来。” 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人:“他们本来是拉架,却被严启昭和屈筹二人视作学生的帮手。将他们几人连累了进来。” 富家子的同伴愣了愣后,使劲儿点头,七嘴八舌说着自己无辜,话里话外指责严启昭和其好友屈筹先挑事。 “你......你们!”屈筹气的面红耳赤,”简直是一派胡言!明明就是庄惠阳先嘲讽辱骂在先!” 他急切地对洪夫子说:“夫子切勿听信他们几人口中不实之言,当时在场有诸多同窗,都可证明学生所言非虚!” “行了!”洪夫子皱眉,道:“一个两个说的还能串通有假,但好几人都这般说,还能是诬陷你们不成?” 屈筹指着庄惠阳:“他们是一伙......” “好了!不要再做纠缠!”洪夫子不耐烦道:“错了就是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有错不改还满口狡辩,那就惹人憎厌!” 屈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严启昭拉了一把。 他上前一步:“敢问夫子,既然说是我们有错在先,那您要如何处罚学生呢?” 洪夫子重重哼了声:“自然是先以戒尺惩戒,再罚以抄书打扫书院。” 严启昭点点头,没有说对这个处罚满不满意,而是指着庄惠阳几人问道:“即便我们有错在先,那他们也动手了。他们又要如何处罚?” “这......”洪夫子捋着胡子迟疑。 庄惠阳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哎哟一声大叫,捂着肚子:“夫子,学生肚子好疼,想来是方才不慎伤到了。还要劳烦夫子差学生的书童回家知会一声,请学生的父亲来书院一趟,接学生回去好生诊治一番。以免耽误了三日后学生长姐的寿宴。” 庄惠阳的长姐比他大出二十一岁,外出踏青时救了不慎掉落水中的护国公幺子。护国公幺子对她一见钟情,又加之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不顾家中长辈的阻拦,执意求娶了庄惠阳长姐。 而庄父借着大女儿这边的关系,这些年又将膝下的五个女儿嫁入了官家贵族。虽然其余官家贵族比不上护国公的地位,但能在京中当官,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无用之辈。 有这几个女儿吹枕头风,庄父这些年不论做什么都顺风顺水,更是在知命之年生下了唯一的独子。 因为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庄惠阳被家里上上下下宠的恨不得化作螃蟹横着走。 出门在外,好些人都捧着他恭维他,习惯了听好话的他第一次吃瘪就是在严启昭这儿。 说来两人也没什么大恩怨,不过是开学分班时,庄惠阳与严启昭一同看上了一个靠窗,窗外有一棵梅花树的位置,但严启昭是从后门进来的,比庄惠阳快了两步,先他占了位置。 这次之后,严启昭又接连在后面的数次旬考中考了第一名,狠狠压着从小到大被夸着长大的庄惠阳。 因此,庄惠阳就暗暗记恨上了严启昭。 平时和他在撞见,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不说了,还有事没事总爱找茬儿。 所幸他都是弄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严启昭也就没放在心上,只一心闷头看书做文章。 哪知道二人今天会因为一方砚台闹了起来,如今还被翻过来倒打一耙。 洪夫子自然是知晓庄惠阳的长姐嫁入了护国公府上,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指了一人,道:“你去通知庄学子的书童,让庄家快快来接人。” 说完他看向严启昭和屈筹,冷下脸道:“至于你们二人,自去领罚。” 第411章 心里有句脏话十分想讲! 第四百一十一章 “慢着!” 严启昭不卑不亢的再次问道:“洪夫子,请问,庄惠阳几人也参与了打架斗殴,要如何处罚?” “你......”洪夫子恼他不识抬举,看不清眼色,拉下脸道:“他有伤在身,即便要罚,也是过后再罚。” 严启昭半点不让:“好,就算他受了伤。” 庄惠阳气恼:“什么叫就算我受了伤?我本来就受了伤!” 严启昭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继续说道:“那他身边那几位总是齐齐整整,这也要过后再罚?” 他的油盐不进直接让洪夫子下不来台。最后只能气急败坏让跟着庄惠阳那几人与他同去领罚。 “你好得很!”庄惠阳放着狠话,“你做初一,可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等到人被气走后,屈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威胁你吗?他会不会背地里使些什么不入流的阴损手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严启昭转身就走。 “诶,你去哪儿啊?” “自然是去领罚。”严启昭疑惑地回头看他。 屈筹快跑几步追上他:“领什么罚啊,洪老头儿都让你气跑了。咱们先回教室去,今上午是秦夫子的课,我还挺想学那个什么艾卡斯的。” “不是艾卡斯,是艾克斯。”严启昭纠正他。 “唐大人以前在国子监当先生的时候教的秦夫子他们。听说是从一本书上看见的。想出这等算术方法的人可真是奇才。”他感叹道。 “唉,都一样都一样。反正就是说的设一个未知数嘛。” 屈筹搭着他的肩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严启昭被他带的成功忘了要去领罚的事,二人拐了个弯,径直回了教室。 说起教室这个叫法,也是唐文风教书时开始这么喊的。他对外的解释说是教书育人的内室。 这么多年下来,京城的学子也都习惯这么叫了。就是外地来的学子,刚来时不习惯,没几天后也被带的改了口。 一堂课上完后,课间休息时,洪夫子拉着一张风干橘子皮老脸走到了教室门口,沉声道:“叫你二人前去领罚,为何没去?” 亏他还在夫子院等了老久,结果愣是连这俩的人影都没见着。 秦怀远牢记唐文风说的不能久坐不动的话,每次上完一节课后,都会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活动活动。 这会儿绕着院子转了一圈的他回来,刚好就听见了这句话。 屈筹小声说:“我们和庄惠阳那几头蒜打了一架,洪夫子罚我们呢。” 他快言快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是庄惠阳他们先挑事儿的,好些人都看见的。” 有害怕庄家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和屈筹对视上。也有正义感爆棚的,听他说完后点了点头。 “都是年轻人,哪有不打架的。”秦怀远笑着说道:“我年轻那会儿也不是个安分的。” 听他这么一说,洪夫子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听他说:“洪老先生就饶了这群皮猴子吧。” 秦怀远看严启昭和屈筹:“还傻愣着?还不给你们洪夫子道歉。” 严启昭和屈筹精神一振,赶紧躬身行礼,说着:“洪夫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学生这一回吧。” 有秦怀远在旁边看着,又有一些学子帮严启昭和屈筹二人说话,洪夫子哪怕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强颜欢笑:“今次有秦夫子替你们求情,但下不为例。” 严启昭和屈筹高声道:“谢洪夫子,谢秦夫子。” 被戒尺打了手心,又去打扫了一层藏书楼的几人回来后就听见洪夫子说着下不为例。 跟随庄惠阳的几人:“......”心中有句脏话十分想讲。 ***** 如此相安无事了好几日后,眼看着离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几个学院要参加会试的学子精神越来越高度紧绷,被特许这段时间不用上课的他们几乎整天都泡在藏书楼。 这次虽然不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举,但意义也是万分不同的。 要知道每一任新帝继位后,都会着手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所以这一批通过会试的学子,是有很大可能会得到新帝重用的。 机会就这么多,谁都想分一杯羹,气氛也渐渐变得不怎么友好。 严启昭和屈筹现在以会试为重,每日看书,撰写文章,互相交流心得,抓紧时间的他们最近都是躲着庄惠阳一行走,就怕再起冲突,到时候节外生枝,影响了会试。 可有时候人最怕什么,就偏偏会来什么。 离会试开考还有三天的时候,庄惠阳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冲进藏书楼,找到严启昭后,一把抽掉他手中的毛笔丢开,质问道:“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牡丹砚!” 虽然看似询问,但语气已然是肯定他偷的。 严启昭皱眉,起身要去把毛笔捡起来。 这只毛笔要是坏了,就得拆唐大人送的了。 庄惠阳见他还敢无视自己,一把扯住他,抬脚重重踩在毛笔上,只听一声轻响,毛笔断成了两截。 “庄惠阳,你别太过分了!”屈筹腾的站起。 “屈筹,我劝你也别和他走太近,这家伙就是个不要脸的贼。为了打肿脸充胖子用赝品,现在八成是怕被人发现他手中的赝品和我手中真正的牡丹砚不一样,就偷了我的拿去他自己用了!” 严启昭手掌缓缓握紧:“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庄惠阳微抬下巴,“只要你敢将你那方赝品给我瞧瞧,我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 “你说给你看就给你看?万一你红口白牙硬是说启昭的牡丹砚是你的呢?”屈筹道。 庄惠阳不屑地笑道:“我那方牡丹砚是我长姐所赠,上刻有一个阳字。” 屈筹听罢笑出声:“那就肯定不是你的。我仔细赏过启昭的牡丹砚,只有底部刻有洗墨斋三个字。”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拿出来,你们心里就是有鬼!”跟着庄惠阳的一人大声道。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他们这边在交谈,绕到书桌后从严启昭书袋里翻出那方砚台的人快步跑到跑了过来,一副邀功的模样:“庄少爷,拿到了。” 第412章 他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总是欺负自己。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严启昭瞳孔一缩,就要上前抢回来。却被庄惠阳带来的人拦住,死活不让他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这赝品有什么稀奇。” 庄惠阳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查看起来,只是越看,他心头越惊,这方砚台竟真的不是赝品。 怎么可能?严启昭这个穷酸怎么可能用得上这么贵的东西?莫不是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营生才得来的? 这般想着,他嫌恶地看了眼手中的牡丹砚,甩手就将其扔出了窗外。 严启昭瞬间炸了:“庄惠阳!” 扔出去后庄惠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东西,虽然心虚,但也只心虚了一瞬,见他对自己大呼小叫,还恶声恶气凶回去:“死穷酸,喊什么喊?本少爷的大名也是你能喊的?” 严启昭一拳砸到拦住自己去路的一个学子脸上。 这些学子家中都有几分钱,哪里是在家干惯了粗活的严启昭的对手。 之前没对他们下狠手,也是严启昭顾忌着临到会试,怕关键时刻出什么岔子才百般忍让。 但是自己的忍让换来的却是这些人得寸进尺的欺辱。 严启昭扑过去,双手掐住庄惠阳的脖子,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绷起。 屈筹虽然也恨不得弄死庄惠阳,但那也只是想想,哪敢真的动手。 现在看庄惠阳被盛怒之下的严启昭掐的已经翻起白眼,大呼不好,情急之下抓起足有半掌厚的历届优秀学子的文章抄录,狠狠敲在还想拦着自己的那人的面门上,直把人敲的鼻血长流,这才得以脱身。 他快步上前拉开严启昭,生怕他闯下不能弥补的大错。 另外几人被发狠的严启昭吓得呆在原地,被屈筹吼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上去帮忙。 等到几人终于把严启昭拉开,庄惠阳已经脸色泛紫,软嗒嗒地倒在了地上。 “死......死人了!严启昭杀了庄惠阳!”一人尖着嗓子惨叫道。 屈筹吞了吞口水,轻手轻脚走过去,手指在庄惠阳脖颈探了探,双眼顿时一亮:“快快快!还没死透!还活着!” 他招呼经常跟着庄惠阳一道混的那几人:“赶紧把人送医馆去!快啊!” 那几人这才七手八脚抬起庄惠阳,咚咚咚地下了楼。 “启昭,你没事吧?”屈筹松了口气后,轻轻推了推严启昭。 严启昭打了个激灵,从方才那种脑子失控的状态下清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颤了下:“我是不是完了?” 企图谋害同窗,他是不是不能参加会试了? 他怎么就没忍住呢?只要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 “不会的不会的。”屈筹也慌的不行,努力平静地说道:“是庄惠阳他们先来找麻烦的,你只是被气狠了才冲动的。再说了,他没有死不是吗?大不了到时候我回去求求我舅舅,让他领着你上庄家道个歉。” 严启昭已经陷入了绝望,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总是欺负自己。就因为他穷吗?可是穷又不是他的错。 失魂落魄的严启昭被屈筹拉着离开。 等到他二人消失在楼梯拐角,这一层方才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学子才小声议论起来。 ***** 庄惠阳没死成,被救了回来,但是嗓子伤到了,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 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在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后,他便大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让下人拿来纸笔写了一行字给庄父看。 庄父看过后安抚他:“放心,爹已经和你大姐她们说过,保证让这个姓严的一辈子都待在牢里出不来。” 他低头又看了眼儿子写在纸上的——我要严启昭参加不了这次科举——冷笑:“还想靠着科举翻身改换门楣,我让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下等人!” 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屈筹第一时间拉着严启昭去找了秦怀远,秦怀远在听完他说的事情经过后,让他二人先收拾东西回家,这几天都别出门。等到会试当天,他会亲自去接他们前往考场。 看严启昭一副三魂丢了六魄的样子,秦怀远安慰道:“放心,我会努力保下你们的,这事不是你们的错。” 严启昭听见他这么说,鼻子一酸,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回到家后,未免家里人担心,严启昭就说自己这几天要专门看书,就不出门了。 严父严母等人也没怀疑,还让他别太有压力。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他还年轻。家里凑凑钱,等三年后再考便是。 严启昭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个三年,只能慌忙点了点头,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因为严父严母他们要想办法挣钱养家,所以严小妹和自己大哥相处的时间多,这会儿总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抱着这丝疑惑的她在下午得到了答案。 一群人凶神恶煞砸开了他们家的门,张口就要找严启昭。 严父严母他们说不在,却被这群人直接推倒。 严小妹刚把爹娘扶起来,就看见大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我就是严启昭。” 那群人二话不说上前将他捆了起来就带走了。 严小妹追上去:“大哥!” 严启昭回头:“照顾好爹娘!” 严母慌张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哼!你们的好儿子差点杀了我们少爷,我们是来抓他去见官的。” “不可能!” “不可能?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庄家下人说着用力推了把严启昭,嘲讽道:“破落户就是破落户,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配不配。如今伤了我们少爷,便是乌鸡也让你做不成!” 眼看着儿子被带走,严母哭道:“启昭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抓走启昭,哪里管什么误会不误会。”严爷爷狠狠一拍大腿。 严奶奶抹着泪:“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就让他们把咱孙子带走?” 旁边的严小妹咬了咬牙,突然拔腿跑了。 “你个不省心的妮子,你上哪儿去?”严母又急又担心。 “我去找人救大哥!”严小妹高声道。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 第413章 尼玛,三十多岁的人了,你还要脸不要?居然还告状! 第四百一十三章 “诶诶诶,我们这里不让外人随意进出的。”值守人员拦住要往里冲的严小妹。 严小妹着急道:“我想找秦怀远秦夫子。” “秦夫子?他已经回家去了。” “回家去了?” 严小妹傻眼,过了会儿又忙问:“您知道唐文风唐大人住在哪儿吗?” “啊?唐大人?”值守人员打量了她一番,“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事。” “有事?唐大人不近女色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这人狐疑地看着她。 严小妹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顿时又羞又气:“你胡说什么呢?我大哥和唐大人......的一名护卫认识,上次他来我家中找我大哥吃茶,落了点东西在我家,我大哥有事,又怕他掉的是什么重要东西,便让我跑一趟。” “这样啊......”值守人员看她一脸气鼓鼓的,不像是说假话,便道:“我只知道唐大人住在金莲巷,具体是哪一户,你得自个儿到了那边才能问到。” “谢谢大哥!”严小妹笑着道了谢,又飞快跑了。 这一片住的都是富贵人家,严小妹从来没来过,一路问过来受了不少白眼,有些嘴下不饶人的还会说些不好听的。 她很委屈,委屈的想哭,可是想到大哥,她又把眼泪忍了回去。最后是一位好心地洒扫金莲巷的大爷给她带的路。 严小妹看着两边巷子墙壁上雕刻描画后显得栩栩如生的金色莲花,心道难怪叫金莲巷。 这位洒扫大爷对这一片熟,一边热心地带着她往前走,一边道:“唐大人以前不住这边。你是不知道,他搬过来还没多久,这附近的房价那是蹭蹭蹭地往上涨。都说大人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想要沾沾他的光。” 严小妹好奇:“那有沾到吗?” “嘿,你还别说。自从唐大人搬过来了后,听说住在他附近的那几户人家家里的生意是顺风顺水。这事一传出去,哎哟喂,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挤。” 严小妹心中虽然着急,但仍然耐心听着大爷说的话,时不时插上一句,让大爷说的更是开心。 “喏,这就是唐大人家。”大爷指着前面那扇掉了些漆的朱红色大门。 严小妹眨眨眼,满脸不可思议,不自觉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瞧着一点也不气派。” 大爷笑着说:“唐大人不讲究这些。我先前有一次撞见他在街边的包子铺吃包子呢。哎哟,那么高的个子,坐在那么一张小凳子上。老头子运气好,还得唐大人请了一顿早饭。” 严小妹跟着笑了笑。 对大爷道了谢,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上台阶,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内就响起了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颗头伸了出来:“谁啊?” 严小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正要说话。却见面前这人突然睁大眼睛,猛地缩回头,大声喊道:“大人!严启昭的妹子来了!” “哎哟哎哟!你别挤别挤!” 门后那人叫了几声,严小妹正疑惑呢,就见两颗黄色脑袋从门缝挤了出来。 严小妹倒抽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空摔下台阶。 还没走的大爷连忙道:“那是唐大人家养的老虎,你别随便去碰它们,不咬人的。” 严小妹也是听说过的,但猝不及防看见两颗虎头,还是被吓了一跳。 过了会儿,一只手伸了出来,将两颗虎头揪了进去。 大门被打开,唐文风拍了拍手,笑着点头:“严姑娘。” 严小妹脸红了,心想,一段时间没见,唐大人像是又好看了些。 她连忙摇摇头,甩掉这些不重要的想法,急切地说道:“唐大人,我知道突然上门很冒昧,可是我真的想不到还能求谁。” “你别急,慢慢说。”唐文风扭头喊了声,“王柯,快和砚台他们把大头几个带进屋,别吓着人了。” 在决定要把崔锦送去崇光寺时,唐文风就写了信,让砚台他们回清流村把几头老虎带回京城。 信上也再次询问苗桂花他们要不要搬来京城。 苗桂花他们知道他没有事后就放了心,拒绝了来京。说是老家住的更舒服。不过有说今年过年,全家会来京城看望他,一起过个年。 等到王柯他们把再次见到唐文风情绪过于激动的大头几只关进屋后,直接累出了一身汗。 那位帮忙带路的大爷,唐文风也请他进来坐,但大爷摆摆手,说自己还有活没干完,直接就走了。 严小妹再次感谢过大爷后,这才进了院子。 家里都是大男人,也不好让她进屋,院门大开着,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小妹快言快语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群人突然闯进我家里,说我大哥差点杀了他们少爷,要抓我大哥去见官。” “你大哥杀人?”唐文风差点以为听错了。 严小妹鼓着脸:“您听了也不敢相信对不对?” “倒是稀奇。”唐文风道:“别担心,既然是要去见官,那应该是送去京兆司。如果你大哥真的没有做过这事,那就还有救人的机会。” “那......那如果做了呢?”想到自家大哥回来时隐隐的不对劲,严小妹一颗心提了起来。 唐文风接过王柯递来的外袍:“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最多只能保证你大哥不会死。因为对方说你大哥差点杀人,那就是还活着。” 唐文风之前的外袍被大头和包子的爪子勾破了,这会儿一边理着衣服,一边往外走:“对了,差点被你大哥杀了的那家人知道是哪一家的吗?” 严小妹摇头。 “算了,先去京兆司看看再说。” 唐文风让严小妹上马车,他自己则和砚台骑马先行一步。 二人到了京兆司门口时,便瞧着闹闹哄哄的。 定睛一看,人群之中竟然有个特别熟的熟人。 “秦怀远!”唐文风提高声音喊道。 正和人争辩的面红耳赤的秦怀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比看见他亲爹还激动,张口就高声喊道:“唐夫子,这帮人合伙欺负我一个!” 对面那群人:“......”尼玛,三十多岁的人了,你还要脸不要?居然还告状! 第414章 这就要给我扣个闹事的帽子? 第四百一十四章 唐文风不爱穿蚕丝做的衣裳,因为他很多时候需要到处跑,在挂抽丝了两身丝质长袍后,心疼银子的他还是觉得棉布衣裳更适合自己。 所以除了那么两身用作充门面的袍子外,他的衣服大多是棉麻,棉布,或者是棉麻里掺了些许丝的丝布。 庄家被新提拔上来的二管事一开始看见秦怀远那副激动的样子,还心头一咯噔,等到听见他的称呼,又看见穿着压根儿入不了眼的唐文风后,提起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 他还当来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帮手,不过是个臭教书的。 “怎么回事?”唐文风问道。 秦怀远气愤道:“我本来想上庄家看看受了伤的那个学生的情况,顺便再聊聊他和严启昭之间的事,哪知道庄家压根儿不让我进门。还说已经把严启昭给送大牢里去了。我急急忙忙赶到这边,这群庄家的下人却拦着我不让我进京兆司,还说要让严启昭一命偿一命。” 唐文风不解:“一命偿一命?不是说差点杀死吗?”他挑了下眉头,“难道那人没救回来?” 秦怀远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呸呸呸!嘴巴放干净点!”二管事起初还没回过味儿来,等到听明白后,连忙朝地上呸了几声,“我们小少爷人好好的呢,你才没救回来!” 唐文风露出疑惑:“既然人救回来了,那一命偿一命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的?” “喔~”他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晓得了,你肯定是对你们小少爷心中不满多时,这才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诅咒他,盼着他早点去死。” “你......你放屁!”二管事急得差点跳起来,“我才没有不满我们小少爷!” “既如此,一命偿一命又从何谈来?” “这......我......”二管事被堵的没话说,开始放起威胁来,“年轻人,识相点就别多管闲事,你知道我们是谁家的吗?你知道严启昭得罪的是谁吗?” 他鼻孔朝天地哼道:“我们大小姐可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被严启昭差点害了的小少爷可是最得大小姐疼爱的。我劝你啊,年纪轻轻还是以自己的前途为重得好,别意气用事为了这么一个穷酸惹一身的骚。” 秦怀远听得嘴角直抽,前途?这家伙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还能有什么前途?再往前那岂不是皇......额,呸呸呸,他什么也没想,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绝对没有! 唐文风露出惊讶的表情:“国公府?!能否请问,是哪位国公啊?” 二管事瞧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带着点炫耀的说道:“自然是护国公。” “喔~”唐文风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原来是崔启嵘的儿媳妇啊。” 第一代护国公原姓孔,因为跟随开国皇帝崔巍打天下时,替崔巍挡了一箭,差点丧命。大乾建立后,崔巍记着他的好,封其为护国公,并赐下崔姓。 这么些年下来,虽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崔启嵘这一代,更是只知吃喝享乐,但因着这个被赐下的崔姓,护国公府上,哪怕是下人,在外面也自觉高人一等。 庄家攀上护国公后,自然也觉得自己的门第跟着水涨船高。 二管事听他竟然敢直呼国公爷的大名,当即眉毛一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对公爷如此不敬!” 秦怀远再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没等二管事恼羞成怒再骂秦怀远,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家丁瞧了又瞧唐文风,确定自己应该没认错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拉了拉二管事的袖子,小声喊着:“管事的,快些别说了。” 要了老命了,一个家里穷的叮当响的严启昭,怎的会惊动这位大神? 偏偏这二管事是靠着裙带关系被提拔上来的,以前住在乡下,没什么见识,竟然还敢和人大小声。 光是想一想听说的那些得罪了这位爷的倒霉蛋们的下场,家丁就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一了百了。 “为什么不说?”二管事很是不耐烦地甩开家丁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继续骂道:“今个儿必须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个没开眼的东西,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家丁:“......”算了,毁灭吧。 唐文风作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你怎么可以仗势欺人?” 二管事得意:“就欺负你了,你有本事报官去。” 唐文风皱眉:“你别欺人太......” 砚台叹气:“别玩了,再拖下去严启昭就真死了。” 唐文风脸上的表情秒变正经,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小声嘀咕了句:“我这不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嘛。” 说完,他走到旁边的鸣冤鼓前,抽出下方的鼓槌用力敲了敲鼓面。 沉闷的鼓声传进京兆司衙门内,很快就有一队衙役挎着刀快步从里而出,大声呵斥道:“方才是谁敲的鸣冤鼓?不知道大人现在正忙吗?添什么乱?” 二管事幸灾乐祸偷笑一声,连忙指着背对着这边的唐文风:“官爷,是那个人,就是他敲的鸣冤鼓,扰了大人报案。” 领头的衙役大步走过去:“你是何人?不知道衙门不可随意闹事吗?” “这就要给我扣个闹事的帽子?”唐文风将鼓槌插回去,转过身来,“我倒是不知道,老百姓报官敲个登闻鼓还能算得上添乱了。” 领头的衙役在看见这张脸时,双眼猛地睁大,干净利索往下一跪:“属下见过唐大人!” 跟在他后面的那些衙役也纷纷跪下,心中直呼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跟着出来了tat。 二管事懵逼脸,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是教书的吗?怎么又成大人了? 唐文风垂眸询问面前的人:“现如今的司尹是何人?” 原来的京兆司司尹姓胡,是易太师的门生。当年审问唐文风差点惹一身的骚,自觉京中水太深,他这个旱鸭子游不动怕被淹死,便自请调离。如今在江南一带任职。 第415章 这辈子都过不好,还奢想下辈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是常耀宗常大人。”领头的衙役道。 “常耀宗?”唐文风回头看砚台。 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凡是没听过不认识或者有点印象想不起来的,只要问一问砚台,保管能立刻得到答案。 “刚从地方上调回京城的,听说和太常寺少卿有些姻亲关系。”砚台道:“这太常寺少卿姓孙,乃是护国公的女婿。” 唐文风挑眉:“又是护国公?他到底有多少儿子女儿?” 砚台想了想:“不算流落在外的,光他府上的话,共有八子七女。” 唐文风听得咋舌:“生这么多?” 他忍不住想到,这乾文帝要是能像护国公这么能生,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三瓜两枣,连个皇位继承人都找的费劲了。这么多儿子,就是再差劲,也总能挑出一个不好不坏的。 砚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重点又放歪了。 唐文风咳了咳,正经脸:“听闻那严启昭差点杀了人,本官很是好奇,便也想进去瞧上一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如此凶残,敢谋害同窗。” 领头的衙役欲言又止,心道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与秦家交好,更曾是秦家二子的夫子。这哪是你好奇啊,分明是来给秦怀远撑腰的。 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与唐文风此行前来的原因差出十万八千里的领头衙役起身:“唐大人,这边请。” 秦怀远快走几步跟在唐文风身边,谁也不敢上前来动手拽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一同进了京兆司。 等人走后,二管事才想起来问:“那人到底是谁?姓秦的不是叫他夫子吗?怎么又变成大人了?” 先前扯他袖子,企图提醒他的家丁哎哟一声,哭丧着脸道:“什么夫子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人家现在可是尚书令!” 二管事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很可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而且自己貌似闯了祸,惹了不该惹的人:“尚书令是......是很大的官吗?” “很大的官,吗?!”家丁语气上扬,强压着心底的怒气道:“六部都归唐大人管,你说大不大?” 二管事还傻不愣登的:“管六部的不是丞相吗?” 家丁一脸的生无可恋,很想问你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不和外界交流的山沟沟里出来的?还丞相?丞相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头七都过了几十轮了,还丞相呢! 围观的百姓中有那实在看不过眼的,忍不住开口道:“丞相这个职位早就没了,如今只有尚书令。唐大人头上除了一个易太师之外,就只有皇上了。” 二管事听得脸刷白,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闯了多大的祸。 他结结巴巴问道:“唐......唐大人方才......方才应该没有生气吧?我瞧他还......还笑呢。” 另外一个百姓笑了声:“唐大人没什么架子,平素对人都爱笑脸相迎。” 二管事闻言正要松口气,哪知道就听见又一人道:“但是有时候他生气了,也还是笑呵呵的。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二管事松到一半的一口气梗在喉咙不上不下,一张脸都憋红了。 ***** 京兆司也有大牢,同样也有刑房,只不过里头的刑具没有刑部的齐全,上刑的狱卒也没有刑部的经验老道。 严启昭被拴着胳膊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堪堪触及地面。 他身上穿着的浅蓝色长袍被血浸透,上面纵横交错的破口全是鞭子大力抽出来的。 狱卒将一盆化了盐的水泼到他身上,盐水浸到伤口,疼得因为用刑疼昏过去的严启昭抽搐起来,闷哼着睁开了眼。 “你也别怪我们这些个,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人家直接找到咱们司尹,交代了我们要好好招待招待你。” 四名狱卒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他放下来,把他摁跪在地上。 其中一名狱卒从墙壁上取下拶(zā)子,将其套在严启昭手指上:“上头特意吩咐了,要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参加科举。忍一忍啊,咬咬牙就过去了。我们不是第一次用拶刑,都有经验的。” 两名狱卒一左一右用力扣住严启昭的肩膀,防止用刑时,到时候太过疼痛导致他挣扎起来挣脱。 准备用刑的那名狱卒还在感叹:“有时候呢,这人就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你说你一个穷书生,拿什么去和上头那些人斗?他们甚至都不用亲自出面,只用吩咐下头的人交代一声,就能取了你的小命去。” “年轻人,这辈子咱就认命吧,下辈子努努力,记得投个好胎,啊。” 严启昭眼神晦暗,咬紧牙关,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 将拶子套好后,这名狱卒叫来另一位同伴,二人一左一右握住两侧的绳子。 就在他们准备使劲儿的时候,一块石头突然飞来,狠狠砸在其中一名狱卒的手背上,疼得这名狱卒惨叫一声。 唐文风冷声道:“这辈子都过不好,还奢想下辈子?” 严启昭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们是什么人?”狱卒捧着被砸疼的手问。 领头衙役呵斥道:“大胆,这是尚书令唐大人,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四名狱卒大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唐大人勿怪,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 唐文风没理他们,走上前去将严启昭扶起,看着他身上的伤眉头简直快拧成一个疙瘩:“还能走吗?” 严启昭呆呆地望着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来救他,而这人还是他一直视作榜样崇拜的唐文风。 “傻了?” 唐文风看他只傻乎乎地望着自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人久久不回神,转头问那四名狱卒:“你们打他头了?” 狱卒们大叫道:“回唐大人的话,属下们绝对没有打这位严公子的头。” 第416章 我说你不能走就不能走。 第四百一十六章 唐文风想了想,拍了拍严启昭的脸:“回神了。” 严启昭抖了下,双眼这才清明。 他嘴唇张合了好一会儿,最后哽咽着喊道:“唐大人......” “别哭别哭。”唐文风笑着问道:“听说过一句话没,男人流血不流泪。” 旁边的砚台幽幽接了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唐文风没好气道:“你可闭嘴吧你。” 严启昭方才阴郁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唐文风心里大松一口气。 刚刚进来看见这小子的时候,那个表情,那个气场,就跟下一秒要坠入魔道似的,看着叫人怪胆战心惊的。 “你们几个过来,找个担架把人给我抬出去。”唐文风点了那四名狱卒。 严启昭连忙道:“大人,我腿没受伤,可以自己走的。” 唐文风摁住他,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说你不能走就不能走。” 严启昭眨了眨眼,瞬间明白过来。戏精附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唐文风忍笑,转过头催促:“赶紧的,别磨蹭。” 四名狱卒手忙脚乱地清理掉周围的东西,将担架放到地上,然后轻手轻脚把严启昭抬到了担架上。 唐文风打量了他几眼,往上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伸出手去从他身上抹了血,然后手掌在他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看他一头一脸的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就这么抬着出去,放到衙门口。” 四名狱卒不敢多说一个字,赶紧抬着严启昭往外走。 唐文风接过砚台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低声道:“等会儿你仔细着些,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砚台看他:“要抓起来吗?” “那倒不用。”唐文风将帕子扔进火盆里,看着帕子被火焰吞噬掉后,笑着说,“没有观众,咱们这出戏可唱不下去。” ***** 衙门外的百姓还没有走,这会儿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个忙伸长脖子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四名狱卒抬着一个担架走了出来,将担架往地上一放就掉头进了衙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围观的百姓们总觉得这四人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赶到京兆司外,却没能进去的王柯一行在看见紧闭双眼躺在担架上的严启昭时,心中俱是咯噔一跳,心想难道大人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人已经没了? 严小妹哭着扑倒在地,膝行几步到担架边,颤抖着双手捧着自家大哥的脸,悲痛欲绝:“哥,大哥!你醒醒啊,我是小妹!我是小妹啊大哥!” 被父亲关在家中,好不容易找机会钻狗洞逃出来的屈筹去了严家,却得知好友被抓走去见官。他又急急忙忙往京兆司跑来。 哪里知道刚刚赶到,就听见了好友妹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屈筹连忙拨开拥挤的围观人群,艰难挤了进去。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身是血,甚至连面容都被血迹糊满的好友,只觉得头顶上方一阵晴空霹雳,怎么会...... “小妹......”屈筹拖着步子走过去,扑通跪下。 严小妹转头看见是他,哭的更是伤心:“屈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屈筹强忍着泪意,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恨声道:“都是庄惠阳那个王八蛋挑事!启昭太冤了!” 唐文风正好走出来,便开口问道:“挑的什么事?说来听听?” 屈筹眼睛被眼泪模糊的看不清人脸,只能依稀看见一群穿着差服的衙役毕恭毕敬跟在出生之人身后,便误以为是这京兆司里的官员。 顿时没好气道:“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能让严启昭活过来吗?” 唐文风道:“可是你不说,大伙儿岂不是不知道他是否是冤枉的?” 围观的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说起来。 “就是就是,小伙子,你既然与此人相识,也不忍他含冤去世吧?” “听说含冤而死的人,到了地府也要遭受酷刑。” “还不止呢,我听说含冤而死的人会因为不甘一直游荡在人世,不愿意去投胎转世为人。” “还有这个说法?我活了几十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我从我曾爷爷那儿听说的。” ......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歪,唐文风连忙道:“小友,你看,你忍心吗?” 屈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庄惠阳的牡丹砚丢了,启昭也有一块,他非说启昭的是赝品,偷了他的。然后带着人拦住我们,从启昭书袋里将那方牡丹砚拿走。” 说到这里屈筹就是一肚子火气:“也不知道那庄惠阳什么毛病,他拿到启昭的牡丹砚后,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然后启昭就生气了,掐了他脖子。”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不过我们把启昭拉开了,庄惠阳还有气。” 唐文风听得有些心虚:“严启昭有说那方牡丹砚是谁送给他的吗?” 屈筹摇头:“我问过,启昭只说是一个长辈送的。” 长辈?! 唐文风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他做严启昭的爷爷都绰绰有余,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应该不老吧? 严小妹气愤道:“那是唐大人送给我大哥的,才不是什么赝品!” “唐大人?哪位唐大......”屈筹蓦地噤声,反应了过来。 作为严启昭的好友,他自然是知道严启昭将谁视作榜样。 他不满地握拳捶了一下地面,带着埋怨道:“都怪这个唐大人,好端端的送什么砚台给启昭!”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我这不是听说他砚台快报废了嘛。” “你怎么知道......”屈筹抬起头,话说到一半突然僵在原地,舌头都快打结了,“唐......唐大人......” 第417章 自己还是经验不够丰富,竟然真相信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诶。” 唐文风笑眯眯一点头。 屈筹尴尬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学......学生方才......言语......”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唐文风摆摆手。 屈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看他笑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一点要生气迹象,这才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 “这位小友,你叫......” “我姓屈,叫屈筹。屈服的屈,算筹的筹。” 唐文风道:“屈筹小友,你能否带一下路,领我们去一趟庄家?” 屈筹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庄惠阳家就在我们隔壁巷子,我知道路。” 唐文风对王柯招手:“你和康子他们把严启昭抬回家中。” 王柯点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问:“大人,抬到谁家里?” 唐文风被他问的差点愣住:“自然是严启昭的家中。”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让抬回咱们家呢。”王柯笑着转身招呼康子。 唐文风哭笑不得:“人自个儿有家,抬咱家去做什么?什么脑子。” 看王柯他们抬着自己大哥离去,严小妹满脸泪的向唐文风道了谢,快步跟着王柯他们走了。 “咱们也走吧。”唐文风示意屈筹带路。 屈筹刚往前迈了一步,府衙内就脚步匆匆出来一群人。 “唐大人!唐大人且慢!” 一个圆胖脸,瞧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高呼着跑到近前,累得气喘吁吁,还扬起笑脸行礼:“下官常耀宗,见过唐大人。” “你就是常耀宗?” 唐文风背着手围着他转了一圈,脸上带着笑意打量他,直把人看得表情僵硬,才再次开口:“常大人可是要与我们同去庄家?” 常耀宗道:“下官不过是觉得这等小事,不必惊动您特意走一趟。这事交给下头的人去办便可。” “诶,此言差矣。严启昭乃是此次会试的考生,他被私下用刑,可算不得小事。” “私下用刑?!”常耀宗做出很震惊的表情,回头斥责道:“谁让你们动用私刑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跟在他后面的司记和司判心中脏话连篇,脸上还得毕恭毕敬的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是下官疏忽。” 常耀宗看向唐文风,看似提醒,实则威胁:“唐大人你看,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一番?毕竟这庄家不一般,那可是和护国公有姻亲关系的。”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常大人以前在哪个州府任职?” 常耀宗愣了下,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在云州。” “云州?”唐文风回忆了一番,点点头,“好地方啊。挨着江南一带,还不用担心洪涝。风景秀丽,美人如云。” 常耀宗笑了笑,带着点炫耀地说道:“下官的夫人便是那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子。” 唐文风笑道:“常大人好福气。” 他话锋突然一转:“我听说云州曾出过一桩官员之子强抢民女,逼死当地员外一家老小的惨案,常大人可知晓?” 常耀宗连连摇头:“下官不知。” 唐文风露出可惜之色:“我还以为是常大人在任时期出的事,还想打听一二呢。” 常耀宗干笑:“许是多年前的事,下官未有所耳闻。” “这样啊。”唐文风点点头,随即一摆手,“我就先带着人走了,改日再上门叨扰,请常大人吃茶。” “诶诶诶,唐大人慢走。” 等到人走远,点头哈腰的常耀宗才蓦地一愣。 不是,他刚刚不是要把唐文风留下,让他改变主意不去庄家找麻烦的吗?怎的让他说了几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嗨!呀! 常耀宗懊恼地一拍手。 ***** 去庄家的路上,唐文风见同行在身侧的砚台皱眉深思,不由好奇地开口询问:“你在想什么?” 砚台抬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疑惑不解道:“我在想你说的那桩案子,我怎么没有半点印象。” “当然没印象了。” ”嗯?” 唐文风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屈筹,抬手遮住嘴小声说:“我瞎说的。” 砚台:“......”自己还是经验不够丰富,竟然真相信了。 唐文风看他那张经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却露出“啃苹果突然发现果肉里只有半条虫”的心梗,哈哈大笑着往前走去。 屈筹听见笑声回过头,就看见那位冷脸护卫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想要弑主的气场。 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再看去,那冷脸护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总让人感觉他牙都快咬碎了。 唐文风笑着催促他:“快些走快些走。” “啊?可是......”屈筹指向砚台。 “不用管他,他找得到路。”唐文风哥俩好的搭着屈筹的肩膀大步往前走。 再不走快点,他怕砚台恼羞成怒一刀劈了他。 屈筹侧头看了眼唐文风,心想,这位唐大人可真是像严启昭说的那样没什么架子,竟然和他这么一个学生勾肩搭背的。 庄家很好找,门外有俩系着红绸的母石狮子就是。 石狮子分公母。一般情况下,爪子下面踩着绣球的便是公狮子,象征着权力,威严。而脚下有小狮子的便是母狮子,象征着子孙与传承。 早些年庄父生不出儿子,膝下全是女儿。 庄家经商,手中有一些钱财。生意场上,商人圆滑,倒是不会多说什么。可是架不住这些人背后指指点点,嘲笑他生不出儿子,是个绝户的命。 气愤难当的庄父有一天偶遇一名云游道士在街边支摊算卦,脑子一热便花了一百两银子让他替自己算算怎么才能得个儿子。 那云游道士也干脆,收了他的银子便给他说了一个法子。 于是乎,庄父花重金请了两尊母石狮放置在家门口,为其系上红绸,逢年过节还要上香供奉。 也不知道是时候到了,还是这法子真有作用,总之第二年年底,庄母老蚌生珠产下一子。 庄父差点没当场乐疯,冷静下来后,按照那云游道士所说,给儿子取名为惠阳。 惠是家谱的辈分。云游道士说庄家阴盛阳衰,得取个阳字才能压住,平平安安长大。 第418章 实话真是难听! 第四百一十八章 屈筹快步跑上石阶,站在大门口敲了敲门环:“有人吗?麻烦来开门。” 没多久,就有一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打开门,看见叫门的是个陌生脸孔,眉头一皱:“找谁的?” 屈筹道:“找庄惠阳。” “嗯?找我们小少爷?”门房眉头松开,“公子叫什么?可是我们少爷的同窗?” 屈筹道:“我叫屈筹,是他的同窗。” “屈筹?”门房脸色一变,“少爷不在!”说完就把门关上。 “诶,你......” 屈筹转身看着唐文风:“唐大人,怎么办?” 唐文风啧了声:“不让我们进,我还不稀罕进了。” 他叫过来屈筹:“那日在藏书楼的还有谁?” 屈筹一口气报出几个名字,愤愤道:“他们就是庄惠阳的狗腿子,总爱跟着他欺负人。” “他们都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彭平住在双柳巷。其他人不知道。” “知道一个就行。”唐文风道:“经常混在一起,这个彭平想必知道其他人的住处。” 等他三人离开,关上的大门才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门房透过门缝往外瞧了瞧,没看见人才长舒一口气。 他可听伺候小少爷的那些个姐姐说了,这屈筹和那叫严启昭的经常混在一起和他们小少爷作对。这次小少爷差点被掐死,屈筹就在场眼睁睁看着, 幸亏他记性好,没忘了几位姐姐的话。要不然让小少爷知道这人还敢找上门来,怕是会再发一通火,到时候反而气着自个儿。 门房得意地哼了声,重新把门关上。 ***** 双柳巷之所以取名双柳,就是因为巷口有两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柳树。 春天柳芽冒出来,嫩绿嫩绿的垂在水面上随风摆动,漂亮得很。 屈筹知道彭平住在双柳巷,但具体是哪一户却不清楚。 好在大柳树下坐着好些婶子大娘。屈筹这个脸嫩乖巧的,还有唐文风这个皮囊长得不错的,二人上去问一问,这些个婶子大娘就非常热心地要给他们带路。 来到彭平家门外,一位婶子上前用力敲了敲门:“彭家的在不在?有人找!” 很快,门内就响起脚步声,门打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出现:“谁啊?” “这位嫂子,我是秦怀远秦夫子的朋友。他有事在身,托我来找一找彭平。” 女人方才听起来还有几分温柔的声音此时带着暴躁:“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又闯祸了?” 唐文风忙道:“并不是,只不过是有一些事需要问问彭平。” “这位......” “我姓唐,以前也教过书。” “唐先生,你稍等,我这就去把那个不争气地叫出来。” 女人说完转身就走,瞧着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没过多久,就见彭平嗷嗷叫着被揪着耳朵带了出来。 “你还说没闯祸!你们夫子都让朋友找上门来了!”女人一巴掌抽在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头上。 彭平龇牙咧嘴揉着耳朵,扭头往外看去。 只一眼,他就脸色骤变,掉头就想往里冲。 但熟知儿子的彭母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抓住他往外扯:“你爹生前是怎么教你的?闯了祸就得知错认错。你遇事就躲像什么样子?” 唐文风看向屈筹:“是他吗?” 屈筹轻轻点了下头,表示他就是彭平。 “彭平,我姓唐,想要来问你一些事。” 彭平眼神躲闪:“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文风笑着说道:“真的不知道吗?” 彭平低着头不说话。 唐文风道:“我不介意当着你母亲的面问你。” 彭平猛地抬起头:“不......” 彭母心头一沉。她男人死的早,儿子是她一个人拉扯大的,这小子屁股一撅,她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现在这个反应绝对是摊上大事了。 想了想,她扯过儿子,一脚往里踹去,然后对唐文风他们说:“几位不介意的话,进门说话吧。” 唐文风点头:“麻烦了。” 彭母是寡妇,没有再嫁。虽然在大乾寡妇很抢手,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因为代表身体好,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些人喜欢碎嘴。 所以唐文风他们只在院子里坐下,大门也大开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也能一眼瞧见。 彭母借口说去烧水泡茶,将彭平留在了这里。 唐文风看着对面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的人,放轻声音,用一种随意的聊天似的语气问道:“你是你娘一个人带大的?” 彭平点了点头。 “你娘要将你养大,还要供你上学,想必不是一般的辛苦。” 彭平肩膀抖了下,没说话。 唐文风道:“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彭平摇摇头。 “严启昭被抓进了京兆司,还被用了刑。那些人想要毁了他的手,让他一辈子仕途无望。” 彭平撑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严启昭被抬了出来,他妹妹跪在地上一直哭。”唐文风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严启昭的娘见到儿子......能不能撑得住。” 他故意停顿的那一下,让彭平误以为严启昭死了。 “他......庄惠阳不是还活着吗?” 彭平终于肯抬起头来。 “是活着。但是庄家不让我们进门。”唐文风看着他,“所以我们只能来找你,再了解了解当天的情况。如果当真是严启昭的错,那就当我们没来过。如果事出有因,那总得替他申冤才是。” 彭平看了看屈筹:“他那天也在的。” 唐文风道:“我们知道。但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辞,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尤其是他与严启昭是至交好友,上头判案的大人只会觉得他说出来的话夹带着私心。” 彭平迟疑:“可是我......我......” 屈筹气愤道:“你不就是害怕庄家找你麻烦嘛,以后我护着你就是!” 彭平小声嘟囔:“严启昭你不就没护住。” 屈筹:“......”实话真是难听! 第419章 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四百一十九章 唐文风看得是忍俊不禁:“我护着你,我护着你总行了吧。” 彭平眼里全是疑惑,不知道这个说大话的是什么人:“你是......” 屈筹磨着牙道:“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彭平一脸蠢样地看着他:“???” 屈筹低声道:“他是尚书令,唐文风唐大人。” 彭平:“!!!” “诶诶诶!你倒是先别晕啊!”屈筹扑过去,抓着他使劲儿晃了晃,见人不醒,啪啪给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刮子。 唐文风光是看都觉得脸生疼生疼的,十分怀疑这小子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彭平幽幽醒转了来,对上唐文风看过来的眼睛时,白眼一翻又要再度晕过去。 屈筹眼疾手快,狠狠往他人中一掐。 “嗷!!!” 彭平惨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窜了起来。 灶房里坐着慢吞吞劈柴的彭母吓得手一抖,差点没劈着自己。她扔下柴刀,快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往外看,见那不争气的儿子捂着嘴蹦哒的挺欢,松了口气,又坐回去继续慢吞吞劈柴。 缓过了那阵疼,彭平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跪,带着哭腔道:“我胆子小,我没动手,我就只是帮忙拦着严启昭。” 屈筹抱着胳膊,虽然很不想开口,但还是臭着一张脸道:“他的确没和我们打架。” 唐文风不解:“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是不喜欢庄惠阳的为人行事的,为什么又要跟着他?” 彭平脸上的表情沮丧起来:“在严启昭之前,被庄惠阳他们欺负的人是我。” 他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怕我娘担心,每次带着伤回来的时候,总是和她说我跟人打架了。后来因为严启昭无意中得罪了庄惠阳,他的目标转移,我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再后来,陈阅让我跟着他们一道,说这样,过段时间庄惠阳就会忘了我,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唐文风想了想,问:“陈阅以前是不是也被庄惠阳带着人欺负过?” 彭平惊讶:“您怎么知道?” 唐文风道:“要不然他哪儿来的经验传授给你。” 彭平呆了下,随后苦笑着开口:“庄惠阳家里有钱,他几个姐姐又嫁的好,算得上有钱有势了。我们这些个平头老百姓,稍有不如他得意就会被他明里暗里的欺负打压。我们反抗不了,因为一旦反抗,下次会被打的更厉害。所以别人也不敢帮。” 唐文风听得皱眉:“你们告诉过书院的夫子了吗?” “说过,怎么没说过?” 彭平道:“但大多夫子都不愿意惹事上身,而愿意插手帮忙的夫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排挤。只有秦夫子出身好,那些人不敢针对他。但是他只有一个人,哪里又管的过来。而且庄惠阳这些人每次在秦夫子面前就会老老实实,装模作样的,让人抓不到错处。” “最开始欺负你们的都有哪些?你还记得吗?”唐文风问。 “知道!”彭平用力点头,“他们就是化成灰我都记得。” “很好。”唐文风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亲手将庄惠阳送进牢里的机会,愿意接住这个机会吗?” 彭平沉默了,半晌后,他摇了下头。他们家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家,又哪里能和庄家那样的门户斗。 到底是不放心儿子,从灶房里走出来的彭母听见了蠢儿子的那几番话,心里难受的跟生吞了两斤黄连似的。 等她听见唐文风的话后,震惊的同时立刻满眼期待地看向蠢儿子,哪知道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竟然敢给她摇头! 红着眼眶的彭母绷着嘴角,狠狠一巴掌抽在彭平背上,直接将其打的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扎地上。 “你再给老娘摇一个头试试?你今年没去你爹灵前罚跪皮痒了是不是?” 彭平:“......”好、好痛!他娘的铁砂掌又精进了tat! 唐文风嘴角抖了抖,差点绷不住笑:“愿意还是不愿意?” 你看我现在还敢说不愿意吗? 彭平含着眼泪花儿:“......愿意。” ***** 有了彭平作为突破口就好多了。 他以前虽然也是被欺凌的对象,但是后来打入了敌军内部,成为了敌军头头的小狗腿一名,自然清楚哪些是迫不得已跟着庄惠阳混,哪些是主动。 在彭平的帮助下,唐文风他们又找到了四名愿意作证的学子。这四人都是曾经莫名其妙就被庄惠阳那几人欺负的。 尤其是陈阅,他是最开始被庄惠阳针对的。只是因为在庄惠阳第一天进入书院时,发现陈阅和自己佩戴了一个花样的锦囊。 后来为了日子好过一点,这几人就当了庄惠阳小弟。 不过他贵人多忘事,小弟一多,便很容易将其中一些忘在脑后。这部分人也得以过上安生日子。 而且在那名叫陈阅的学子口中,唐文风他们竟然还得到了一点意外收获。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陈阅道:“伍长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伍家人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子,因为伍长青出生时,有算命先生说他命中克亲。所以伍家人不愿意管。” “但他那还没过门的未婚妻不甘心,多番打听确定了伍长青最后见到的人是庄惠阳,和家中说了一声,便和她大哥大嫂找上了门去。这一去便再没有音讯。家中如今只留一对年事已高的老父老母和一个将将五岁的孙儿。” 唐文风指尖敲着桌面:“如果这庄惠阳手中当真染上了人命,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砚台。” “属下在。” “你上刑部去,问秦怀生要一队人,咱们上庄家,找庄老爷好好聊聊去。” 砚台点头:“是。” “唐大人,我们要去吗?”彭平和陈阅几人问。 唐文风摇头:“不,你们先别出面,等到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让人通知你们的。” 彭平几人点点头,说了声好。 第420章 这般听来,那严启昭当真是可恶至极。 第四百二十章 今儿天气不错,庄父差人请了个戏班子,叫上庄母和几个姨娘在园子里听戏。 庄惠阳在屋里待着闷,靠坐在床上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如黄莺婉转般的声音,心里就跟被狗尾巴草搔了几下,痒的慌。他唤来下人给他换了衣裳,也跑去听戏去了。 台上的十娘正打开宝箱向指责自己的众人展示财富,却见大管事匆匆而来,俯身凑到庄父耳边快速说道:“老爷,外头......” 庄父嫌他扫了自己的兴,抬手打断他刚起了的话头,不悦地说道:“我庄家又不是菜市场,哪里是个人都要见?不见!让他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大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说道:“这次来的人怕是不得不见。” 庄父吹了吹茶水,不屑地笑了声:“你倒是说来我听听,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大管事道:“来的是尚书令唐大人。” “什么?!”庄父猛地起身,手中茶碗啪嚓摔在地上,一番动静直接打断了台上的戏。 庄母蹙起眉头:“老爷,何事如此慌张?” 庄父没回答,只一巴掌抽在大管事脸上,怒斥道:“混账东西!吃了这么多年的米都白吃了?真是分不清轻重!还不快快将人请进来!” 大管事捂着脸,只觉得冤枉的很,但还是忍气吞声道:“是小的的错,小的这就去请唐大人。” “慢着!”庄父突然喊道。 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大管事毕恭毕敬转过身:“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庄父理了理衣裳:“我亲自出去。” 听说这姓唐的脾气古怪的很,稍有不如他的意就会翻脸如翻书,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自己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何会突然上门,他庄家应该是与这姓唐的没甚关系才是? 庄父叫人撤了戏台,带着满心疑惑快步往大门而去。 只是待他看见门外是什么阵仗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那个没脑子混账东西叫过来骂个狗血喷头。 就这副来者不善的架势,就不能说一句他不在家,出门访友或是谈生意去了吗? 真是蠢钝如猪!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人做管事,还是他庄家的大管事!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望唐大人恕罪。”庄父虽然是商人,但也有秀才功名在身,是以不用下跪行礼。 “庄老爷。”唐文风笑看着他,“早就对您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倒是果然如本官听说的那般......” 庄父高高竖起耳朵,准备听他的未竟之言。 哪知道唐文风话说一半就不说了,转而问起:“本官今日前来,实则是为了令公子。庄老爷,敢问令公子可在府上?” 庄父在生意场上的敏锐突然被激活,忙道:“真是不凑巧,犬子今日应邀与友人外出游船,并不在家中。“ “咦?”唐文风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可本官来之前,可是听说令公子叫人差点谋害。而那凶手竟是令公子的同窗。” “庄老爷可能不知道,本官也曾在国子监执教,所以听闻此事后,心中那是大为光火,立刻就带着人上门叨扰,想要帮人讨个公道。” 庄父听他语气诚恳,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半信半疑地问道:“唐大人可去过京兆司了?” 唐文风道:“自是去过了。那严启昭听闻拒不认罪,哪怕受刑也说自己没错,一切的起因都在令公子身上,是他先挑的事,严启昭忍无可忍才还手。” “放屁!”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庄父只觉得后脑勺仿佛被谁拿大锤重重敲了一记,嗡嗡的。 他转过头,就看见自己口中“应邀与友人外出游船”的小儿子怒火中烧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你这个......”庄父想要骂人,又记起在场的不止他们爷俩儿。 他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瞅了唐文风一眼,就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父子两个。 “唐......唐大人啊,您听在下解释。”庄父汗都快下来了,要不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这会儿真真是恨不得揪着这个蠢小子的耳朵给他好一顿打。 唐文风点点头:“您说。” “这......”庄父刚起了个话头,眼角余光就扫到自家那个蠢儿子几个大步上前。 庄父眼前一黑,生怕他没大没小说些什么没规没矩的给家里惹来乱子,伸手想要将他拉开,却到底没能快过庄惠阳那张嘴。 “唐大人,学生这脖子上还有严启昭掐的印子呢。”庄惠阳扬起脖子给唐文风看,“当时可不止一人看见,您可不能听信了他的片面之言。” 庄父:“......”咦?蠢儿子变聪明了?竟然没有说些不该说的。 “既如此,你将当时发生的事细细说来本官听听。”唐文风道。 庄父道:“唐大人,先请里面坐坐吧,这外头......” “诶,不必。”唐文风摆摆手,“今日天气好,晒晒太阳。” 见他这般说,庄父便没再多言。 庄惠阳掐头去尾,说自己不过是看见严启昭有一方瞧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牡丹砚,正巧他自己的丢了,就好奇地想要拿过来看上一看。因为据他所知,按照严启昭的家世,是如论如何也买不起牡丹砚的。 但是在查看过程中,因为他站在窗边,失手将那方牡丹砚掉到了窗外。 “然后那严启昭就跟疯了一样扑过来掐学生的脖子。当时若不是还有同伴在场,学生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庄惠阳话里带着委屈和愤怒。 唐文风听得连连点头,附和道:“这般听来,那严启昭当真是可恶至极。” 庄惠阳道:“可不是嘛。藏书楼下方是莲花池,就算掉下去了,也不是不能捞上来,偏偏他就对学生下如此重手。简直是故意谋害。” “是极是极。”唐文风看着他,话锋蓦地一转,“那伍长青算不算是被故意谋害呢?” 他这话题转的太快,庄惠阳本来还愤愤不平的脸色骤然听到这早已埋在心底深处的名字,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震惊之中夹杂着慌乱。 第421章 审人不是你们刑部最拿手的吗?专业对口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庄父心里也是重重一跳。 他是生意场上混久了的人,此时哪里还能不知道,唐文风今次前来,压根儿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不,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可并不是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是来讨个公道。而是借着严启昭的事,前来翻陈年旧帐的。 如果只是一般二般的小仇小怨,就像严启昭那般。谁来翻旧账他都是不惧的。可为何偏偏就是那伍长青。 而且,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年,且他自问当年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没有留下一点能让人抓住的把柄。 这姓唐的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名字?还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在庄父的脑子高速转动,快冒火星子的时候,庄惠阳眼神躲闪地撇过头:“谁是伍长青?没听说过。” “是吗?”唐文风直勾勾盯着他,“可本官怎么听说,这伍长青最后见到的人是你。” 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乍然在脑海中浮现,那凄惨死去的人字字泣血的诅咒此时此刻清晰无比的回荡在耳边,庄惠阳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下颤,腮帮瞬间紧绷,但仍是咬着牙说不认识,没听过这个名字。 “真是可惜。还以为能查明一桩旧案呢。”唐文风笑着道:“不过,即便庄少爷说不认识此人,还是得请你随本官走一趟。” 庄惠阳后退一步,浑身戒备:“我......我不和你走!” “这可由不得你了。”唐文风招手。 秦镇立刻带着一队人上前围住庄惠阳,干脆利落地将他双臂往后一扣,就把人押走。 庄父急道:“唐大人,这事和犬子没有半点关系,您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您不能仗着自己尚书令的身份,就欺压我们老百姓啊!” “欺压?”唐文风忍俊不禁,“我今儿还就欺压你们庄家了。” “你......你......”庄父又气又怕,“唐大人莫不是要与护国公府作对不成?” 唐文风头也不回地说:“你可以试试看,护国公究竟会不会为了你家这个草包儿子和本官对上。”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下,回头对庄父道:“不过如果他真来找本官的麻烦,本官很有些迫不及待呢。”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庄父怒不可遏。 没地撒气的他转身给了身边的下人一脚,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方才竟然眼睁睁看着小少爷被抓走,养你们有什么用!” 下人:“......”你让我们去和刑部抢人?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活腻。 ***** 大吵大骂了一路的庄惠阳被扔进大牢后,秦镇长舒一口气。再听他嚷嚷下去,耳朵都快聋了。 “唐大人,您刚刚可真是有够嚣张的,就跟那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一样气人。”一人嘿嘿笑道。 “嗯?”唐文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这人立马改口:“虽然气人,但看着可真是太让人解气了。” “油嘴滑舌。”唐文风给他一巴掌,“赶紧去通知你们秦大人来审案子。” “诶诶,这就去这就去。”这人笑着理了理帽子,快步跑了。 唐文风当初在刑部供职时,这些人都是跟着他的。知道他不会生气。 秦怀生很快赶了过来,一看见他就是一声叹气:“我好不容易歇歇,你就给我找点事来。” “你这都歇了多久了,再歇下去骨头该生锈了。”唐文风道。 秦怀生愣了下,反应过来:“秦怀远那个臭小子告诉你的是不是?” 唐文风笑而不语。 秦怀生没好气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哥呢。” “诶,我可不是他哥,毕竟当初我可是教他的夫子。” “啧,你有胆子把这话当我爹的面再说一遍。” 唐文风认怂:“没胆子。” 秦怀生笑着锤了他一拳。 唐文风捂着胸口咳嗽:“你下手再重点,我今儿个就赖在你们刑部不走了。” “要点脸啊,又不是豆腐渣做的。” 两人闲扯了几句,说起正事。 听他说完关于伍长青的事,秦怀生思索片刻后,问道:“在这之前,伍长青和庄惠阳有过什么矛盾吗?” 唐文风道:“我要是知道,还用把人抓回来?” 秦怀生倒茶的手顿住:“所以我还得慢慢审?而且看样子不止要审庄惠阳,还有他老子,或者是整个庄家?” 唐文风理直气壮道:“审人不是你们刑部最拿手的吗?专业对口啊。” 秦怀生:“......”我对你个脑袋! ***** 护国公府。 “你可得救救你弟弟啊,刑部那是能随便进的吗?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庄母擦着眼泪和大女儿哭诉。 庄父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庄茗莺看向崔晟:“晟哥......” 崔晟为难道:“不是我不帮忙。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招惹到唐文风了?别说我了,就是我父亲也是不愿意对上他的。” 庄茗莺咬了咬唇,背过身去,捏着帕子遮住脸哭道:“小弟平素最是敬重你这个姐夫,得了些什么稀罕玩意儿,总是第一个想到送过来。如今遭了难,你竟连援手都不愿伸一下,莫不是嫌弃为妻人老珠黄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崔晟对这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妻子是又爱又重的,这么多年下来也就纳过一房妾室,还是母亲那边的表侄女,推脱不过才应了下来,且纳进门后去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样,我先差人上刑部问上一问,看看小弟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咱们接下来才好另作打算。” 庄茗莺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庄母呵斥道:“以后可不能这般欺负姑爷。” 庄茗莺乖乖应道:“女儿知道了。” 崔晟连忙道:“无事无事,夫妻嘛,就该这般亲近才是。” 庄茗莺抿嘴浅笑,娇艳的脸庞看得崔晟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庄母笑着说:“得,我可不做那坏人了。以后不说了,不说了。” 第422章 我觉得你去大街上支个摊摇卦算命准会富甲一方。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庄惠阳胆子小是小,但嘴还挺严。 无论怎么问,都咬死了说自己不认识伍长青。 秦怀生别看生的一派斯文,温文无害,实际上性子比唐文风还急。 见他油盐不进,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本官把他琵琶骨锁了!” 庄惠阳吓得一哆嗦,胯下一热,竟是失了禁。 悠闲地坐在旁边看话本的唐文风惊讶地哟了声,眼睛扫过他腰胯前那一块:“这么不经吓啊。” 秦镇手中拿着铁钩:“大人,还要锁琵琶骨吗?” 秦怀生张嘴正要说——“锁什么锁,光是听听就吓尿了,真锁了不得当场吓死过去”,外面便快步走来一人,拱手行礼道:“大人,外头来了个人,说是护国公府上的,来探视庄惠阳。” “探视?”秦怀生道:“拒了。” “是。” “诶,等等!”唐文风叫住准备走的人。 前来禀报的人连忙停下步子,面带疑惑地站在原地。 秦怀生看他:“怎么,你还真准备让他进来?” “谁说要让他进来了?”唐文风道。 “嗯?那你的意思是......” 唐文风笑:“咱们出去。” 秦怀生想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不妨碍他跟去看热闹。 让秦镇把庄惠阳关回牢里,他跟着唐文风往外走去。 护国公府上有四个管事,此次前来的是四管事,姓周,平时主要负责崔晟院里的大小事。 周管事可不是庄家二管事那样没见识的憨货,他姿态放的极低,对着刑部外值守的人都是笑脸相迎,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唐文风和秦怀生出来后,他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小的见过二位大人。” 秦怀生和唐文风咬耳朵:“是个人才。你那院里一群大老爷们儿,没一个能管事的,要不试试把他挖走?” 唐文风小声回道:“你是生怕我和护国公打不起来是不是?”连挖人墙角的主意都冒出来了。 秦怀生忍笑。 让人起来后,唐文风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声,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周管事。 周管事让他看的头皮发麻:“唐......唐大人,您这是何意?” 唐文风问道:“庄家大小姐可是你们府上的少夫人?” 周管事点头:“回唐大人的话,是的。” “本官猜,你这次来,是因为庄家找上了你们少爷,让他帮忙,对也不对?” 周管事再次点头:“对的。” 唐文风笑着说:“那他们可有说实话?” 周管事眼皮一跳,小心翼翼询问:“敢问唐大人,何为实话?” 唐文风道:“那庄惠阳可是和三条人命有所牵扯,你说是什么实话?” 周管事听得骇然:“三......三条人命?!”虽然他不止一次见过死人,府上的主子们不顺心了,打杀下人也不算稀罕事。但那毕竟是奴隶,生生死死也无人追究。 可现在牵扯的却明摆着不是奴隶。 唐文风语气真诚:“本官听说过你家少爷,是个痴情人。不忍他被蒙蔽,这才好心告知。若是不信,你大可让你家少爷顺着伍长青此人查下去,定会有所得。” 本来还想再看看庄惠阳有没有受罪的周管事听了他这番话,哪里还记得此人。问明了“伍长青”是哪个三个字后,就快步离开了。 秦怀生恍然大悟:“你是想借着崔晟的手调查庄家?” “原来庄家的大女婿叫崔晟啊?”唐文风的重点放的有点歪。 秦怀生黑线:“你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不忍心?” 唐文风道:“这叫策略。” “我觉得你去大街上支个摊摇卦算命准会富甲一方。” “这么看得起我?” “因为你太能瞎扯了。” 唐文风不以为耻:“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秦怀生:“......甘拜下风!” ***** 护国公府。 “此话当真?”崔晟狐疑地看着周管事。 周管事小声说:“八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崔晟皱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 片刻后,崔晟对周管事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与他这样那样一番吩咐。 周管事听得点点头,很快就退了下去。 出门时,还碰见了庄茗莺,周管事连忙行了一礼,这才匆匆出了院子。 “周管事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庄茗莺进屋在软榻边坐下,问道:“晟哥,小弟的事怎么样了?” 崔晟伸手揽过她搂在怀里,下巴轻轻搭在她头上,温声细语安抚道:“刑部那边不让见,但是也说了,只是关小弟一段日子,不会上刑的。你且放心,我会吩咐下头的人多打听打听。” 庄茗莺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语气娇柔,眼中却一派清明:“可是小弟还要参加会试的,再关下去就要错过了。” “小弟还年轻,再等上一等也不打紧。还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积攒些经验。下次科举也有更大把握。”崔晟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嘴上仍然不停地安慰她。 庄茗莺幽幽叹了声:“只能如此了。” ***** 深夜,庄家。 两道人影悄悄摸到了一处被锁起来一直不让人进的院子前。 “你倒是快些啊,等会儿被人发现就完了。” “催什么催,有本事你自己来。” “我要是会开锁还用得上你?我自己一个人就把钱全吞了。” “不会就闭嘴。” 捣鼓了一阵后,只听一道轻微的“咔”。 “好了好了。” 瘦的跟个猴子一样的男人轻手轻脚取下锁,和同伴一起小心翼翼推开老旧的门。 “卧......” 脱口而出的尖叫被捂了回去。 旁边体型高壮的男人眼疾手快捂住瘦猴的嘴,虽然他自己也吓得两股战战。 “这这这......这庄家不会是在搞些什么邪门东西吧?毕竟就没见过哪家哪户门口放一对母狮子的。” 缓过了刚才乍然见到院中场景的惊吓后,瘦猴忍不住吐槽。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咱们只管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交差就是了。”高壮男人压低声音说。 瘦猴点点头:“那你先进去。” 高壮男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第423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四百二十三章 高壮男人叫鲁开文,是庄家花钱雇来专门看后门的门房。那瘦猴叫鲁开武,打小喜欢小偷小摸,和街上的混子一道,不干正经事。 兄弟两个虽然都没什么能耐,但对爹娘孝顺。 这次之所以冒险来做这事,就是因为有人找到鲁开文,说给他一百两银子。 鲁父前段时间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为了抓药治伤,家里的棺材本儿都快贴上了。 鲁开文一合计,就去找了弟弟来帮忙。 反正这后门就他一个人看守,想要找时间把人放进来轻而易举。 “大哥,这......咱们上哪儿找人去?看这样子,就算真有人怕也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鲁开武探头探脑地瞅着院子。 “先看看,能找到就找,实在找不到就算了。”鲁开文指了指前面那座二层小木楼,“我上那儿去看看,你找找别的地方。” “别别别。”鲁开武拽着他不放,“这院子让我瘆得慌,咱们还是一道吧。” 鲁开文想了想,点头:“也是。” 这处小院应该是彻底荒废了,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地上的草又多又密,都快有人的腰高了。 顺着被杂草掩盖的鹅卵石小路往前,左边有一个不大点的池子,里头的水在夜里看着黑沉沉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右边则是一处凉亭,几根柱子上画着密密麻麻的鬼画符,还有串着写有符文的黄布的麻绳一圈一圈缠在凉亭外面。 正前方除了屋舍外,还多出一座古里古怪的二层小木楼。 之所以说它古里古怪,是因为太矮了。 别说鲁开文这个个头,就是比他矮了快一个头的鲁开武站在门口都觉得走进去会撞头。 “我开门了啊。”鲁开武吞了吞口水。 鲁开文不耐烦:“赶紧的。” 鲁开武嘟嘟囔囔捣鼓着挂在上头的锁。 “咔哒——”一声,锁头开了。 鲁开武深吸一口气,轻轻取下锁头,将门推了开。 “嗬——” 兄弟俩齐齐倒抽一口气。 今晚月色好,光线比较明亮。 月光从推开的门照进去,映亮了屋内的景象。 四个或坐或站,两颊涂着红团的纸人正面朝着大门。裂开的猩红大嘴仿佛下一刻就会择人而噬。 鲁开武腿一软,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整个人打摆子似的抖着。 鲁开文比他稍微好点,但也头皮发麻,膀胱发紧。 好一会儿后,鲁开文才咬了咬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你......你要进去?”鲁开武回过神,一把扯住他,低声道:“这么邪门的地方你还要进去?你不要命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鲁开文一咬牙,扒开他的手抬脚跨了进去。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在寂静的深夜中,声音大的仿若擂鼓。 鲁开文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微弱的光在屋里亮起。 那四个纸人被这昏黄的光映的越发骇人。 鲁开文硬着头皮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小木楼不过是做成二层的模样,实则里面只有一层。 他抬头看着上方低矮的只要他稍微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的房梁,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设计。明明上面还有不少空间才是,为什么不把木梁再往上抬。 “大哥,你倒是快着点啊。”鲁开武焦急地催促道。这鬼地方他真是多待一刻都嫌多。 “催什么。这不是正找着嘛。”鲁开文的爹娘之所以给他取了个“文”字,就是希望他能够读书识字。 在鲁开文十岁之前,鲁父鲁母也咬牙供他上了两年学,后来束修涨了,实在是供不起,才没再让鲁开文继续读。 不过这两年,鲁开文还是学了些字。 当初能进庄家当门房,也是因为他会识字,才被优先选中。 “真的有!” 鲁开文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不由将目光落到了那四个纸人身上。 一看之下大为震惊:“这其中一个纸人的背心处贴了张黄符纸,上面写着伍长青。” “等等,其中一个?这里不是四个纸人吗?”鲁开武同样吃惊。 “我看看......”鲁开文仔细看着,“孟合琴,孟常林,朱为芸。” 鲁开武心里的好奇再也压制不住,他胆战心惊也走了进去,探头往纸人背后看。 他哥教他认过字,但他不耐烦学,只认得到几个字,其中就有孟和朱。 “两个姓孟的?难不成是兄妹?那这个姓朱的又是谁?” “我上哪儿知道去。”鲁开文一口吹灭火折子,推着他往外走,“找到雇主要找的人的消息就成了,其他的别管那么多。赶紧走。” 兄弟二人轻手轻脚关上小木楼的门,快步穿过院子。 就在这时,鲁开武脚下一绊,哎哟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小声着点。”鲁开文被他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儿,连忙转身去将他扶起来,“平地走路都能摔,你可真是能耐。” “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 鲁开武揉着磕的生疼的膝盖,弯下腰在地上摸了摸,从草丛里摸出一根麻绳,麻绳上还缠着黄布,仔细看去,黄布上隐隐约约有暗色的符文。竟是和那缠在凉亭上的麻绳一模一样。 经过小木楼那一遭,兄弟俩胆子大了不少。也不急着走了,一左一右顺着这麻绳找了过去。 “大哥,大哥,这边。” 鲁开武压着嗓子小声喊。 鲁开文已经走到了头,将手中系在石头上的麻绳扔回地上,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你看,另一头在这口井里。”鲁开武指着压了一块大石头的井。 鲁开文看着那裹着画有符文的黄布的大石头,拉着弟弟往后退去,小声对他说道:“我小时候听咱家隔壁那个老石匠说过,黄布包石头压井,这是要镇压井底的冤魂水鬼。” 正巧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兄弟两人只觉得透心凉。 “大......大哥,咱们走吧。”鲁开武这会儿牙齿都敲的梆梆作响。 鲁开文也是这么想的。 很明显,这里头的水深的很,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掺和的。 把消息带到,拿了银子,这事也就了了,和他们再无关系。 “走。” 二人悄悄摸摸出了院子,小心关上门,再把锁重新挂上,连夜出了庄家。 ***** “大哥,你就这么走了?不回庄家做事了?” “那种邪门儿地方,谁愿意谁去。” “说的也是。”鲁开武点点头,“对了,那个花钱雇你的人有没有说地方?” “就在城外头一个荒废的土地庙。”鲁开文道:“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儿去。” “诶,成。不过嘛......嘿嘿嘿。”鲁开武搓了搓手。 鲁开文抽了他一巴掌,笑骂道:“忘不了你。等爹的腿治好,剩下来的钱咱们一家人平分。” 鲁开武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嘞!” 第424章 大白天见鬼了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 就在兄弟两个说笑着往前走时,一侧的巷子突然走出来几道人影。 “二位,有没有兴趣移步,上刑部坐坐啊?”唐文风笑着问。 “唐......唐大人!”鲁开武常年混迹市井,对这位隔三差五就上街边的小摊上吃早饭的大人已经是眼熟到不能再眼熟。 鲁开文惊讶:“他就是唐大人?” 鲁开武哭丧着脸点点头。完了完了,被逮个正着,会不会被抓进大牢关起来? 关键时候,还是鲁开文心理素质比较好:“草民们什么也没做,可以不去刑部吗?” 唐文风道:“不可以。” 鲁开文:“......” ***** 刑部。 “说说吧,在庄家都看见了些什么。”唐文风问道。 被迫来刑部坐坐的鲁开文和鲁开武兄弟俩猛地抬起头。 鲁开武甚至直接开口:“您怎么知道?难道花钱雇我大哥的人是您的手下?” 唐文风微笑。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但兄弟俩已经确定了,他肯定就是幕后那人。 既然都被带来了刑部,两人也就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将看到的全部说了。 “小木楼,纸人,黄符,石头还有井?”唐文风听得连连咋舌,这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搞某种封建迷信活动......啊,不对,这个时候没有封建迷信活动一说。 而且,想到自己的穿越,唐文风清了清嗓子,好奇地问道:“纸人没动吧?” 鲁开文和鲁开武兄弟被他问的一愣,不确定道:“应......应该没......没有吧。”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自己这种情况还是不常见的。 唐文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说:“你们兄弟先在刑部住下,等到事情结束后,我会放你们回家。” “可是我们的爹他腿还没好。”鲁开文急了。 鲁开武也道:“我们娘她身体也不怎么好。” “你们把家里的住址告诉我,我会派人送你们爹去看大夫,也会派人照顾你们娘。” 看他俩迟疑着不敢相信自己。 唐文风笑着道:“小伙子,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鲁开文:“......” 鲁开武:“......” 拿到鲁家地址后,唐文风把这事交给了严肃去办。 看他吩咐完就坐着不动了,王柯忍不住问:“大人,咱们不去庄家吗?” “去啊。” “那你......” “但不是现在。”唐文风道:“等会试过后。” “嗯?你是怕耽误严启昭科举?” “我是想,他们以为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考场,那些人会是什么表情?”这样才不枉费他们在京兆司衙门外唱的那场戏啊。 王柯桀桀怪笑:“大人你可真是恶趣味。” 唐大人摇摇头:“平素让你们学点什么总是叫苦连天,学这些话倒是快得很。” 王柯装傻。学什么学?他才不想学那些东西呢。反正上头有砚哥顶着。 ***** 会试这一日,考场门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车马难行。有考生,有考生的父母亲友,也有仆从家丁,还有凑热闹的闲散人员。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路边,赶车的王柯率先跳下去。车帘撩开,一人从车厢里躬身出来,被王柯扶着下了地。 唐文风从车厢里探出半身,叮嘱道:“若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提前交卷出来。你年纪还轻,这次考不上,以后总有机会。” 养了两日,脸色还有些不好看的严启昭点点头:“学生知道了。” “去吧。”唐文风摆手。 严启昭点了下头,被王柯护着在人群中往前挤。 考场门口,正排着队的学子里有几人小声说道:“可惜了严启昭,他若是没死,会试怎么也能博个名次。” “不要命了你,还敢提起他。” “我这不是可惜嘛。” “各人有各人的命,谁让他得罪了庄家小少爷呢。” “唉。” “叹什么气啊。告诉你们一个小道消息。” “嗯?什么小道消息?” “庄惠阳会抓了。” “真的假的?” 本来没有参与聊天,但一直高高竖起耳朵的其他学子听见这话,纷纷憋不住出了声。 “我姑姑的堂侄儿的表哥在刑部当差,听说还是唐大人亲自带着人马去庄家抓的人。” “嚯!”众人纷纷震惊。 “啊啊啊啊啊!!!” 一人突然惨叫道。 被他吓一跳的学子们不满:“大白天见鬼了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真的见鬼了!!”那人惨白着一张脸,抖着手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过去,眼珠子差点掉一地。 严启昭!!!他不是死了吗?! “王哥,谢谢你了。” 严启昭拱手。 “谢什么。”王柯笑着将装着笔墨纸砚的书袋交给他,“虽然大人说不要给你压力,但还是期待你金榜题名。我等着叫你严大人的那一天。” 严启昭腼腆地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行,你赶紧排队去。” “好的,王哥你也快回吧,等会儿太阳大了晒人。” “大人可是交代了,要看着你进考场才能走。”王柯道。 严启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辛苦你了。” 王柯摆摆手,表示这没什么。 随着队伍慢慢往前,一点点变短,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严启昭。 “怎么回事?我现在还在做梦吗?”一人揉了揉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应该不是做梦,因为我也看见了。”他后面那人神色恍惚。 ...... “等等!”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那天在京兆司衙门外,好像没人说他死了。” “咦? “诶?” “嗷?” “对啊!那天衙门的人没有一个说严启昭死了的。” “那他死了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额,我想想......啊!我想起来了!第一个嚷嚷着严启昭死了的是屈筹那个小子!” “这俩穿一条裤子的,指不定是合起伙来哄骗咱们呢!”有人气愤道:“屈筹那小子今天来了吗?” “来什么来啊,他举人都没考上,这会儿估计在家挨罚呢。” 被自家老子赶去祠堂罚跪的屈筹:“阿嚏!!” 第425章 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第四百二十五章 等严启昭进了考场,王柯才脚步一转离开。 上了马车,王柯探头进车厢里问:“大人,咱们等会儿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是找地方吃饭,然后回家睡大觉去。”今天休息,本来该睡懒觉的。但是为了送一送严启昭,唐文风也起了个大早。 “附近有家醉香楼,听说荷叶鸡味道不错。” “行,就去那儿吧。” 在唐文风他们在醉香楼里大快朵颐时,庄家的气氛不大好。 大管事冷汗涔涔:“小的听说后,亲自过去瞧了眼,那严启昭确实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 “真是岂有此理!”庄父狠狠一拍桌,“竟敢诈死瞒天过海!” 庄母也是气得不行:“那日差去京兆司外的下人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通通带下去罚十杖。” 大管事巴不得赶紧走,闻言连忙起身,不顾那些下人的哀求,让其他仆从把他们拖走。 “老爷,这可怎么是好?”庄母愁眉不展,“那严启昭明明没有死,如今却将咱们阳儿抓了走,简直是没道理。” 庄父哼道:“我这几日打听了一番,你道那姓唐的为什么如此偏帮严启昭?” “为何?” “先前私盐一案,唐文风之所以能把何家和武家拉下马,这里头就有严启昭的缘故。” 庄母气愤难当:“难怪不得,我就纳了闷儿,他堂堂一个尚书令怎么会闲来无事插手这点小事。现在就说得通了。” “现在严启昭既然没死,咱们儿子也就没什么大错。到时候大不了赔给严家一笔钱。”庄父道:“想来那等人家,断断不会推却送到眼前的真金白银。” 庄母点点头:“老爷说的有理。” ***** 护国公府。 “人不见了?”崔晟惊讶。 “是的,八爷。”周管事道:“小的还差人上鲁家村打听过,鲁开文兄弟俩没回过家,最近也没有脸生的人去过鲁家村,更没上过鲁开文兄弟俩的家。” “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崔晟眉头紧皱。 过了会儿,他睁大眼睛:“难道是被人发现了,在庄家遇了害?” 周管事没说话,但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这么大活人,哪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凭空消失,只能是被人暗中处理了。 “看来,这唐文风所言非虚。”崔晟看着他,“这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向第三人提起。否则......” “小的知晓,八爷尽管放心。” “嗯,去吧。” 周管事长吁一口气,弓着身体倒退着走了两步,这才转身快步离开这处小院。 周管事离开没多久,和小姐妹去逛珠宝楼的庄茗莺就回来了。 “晟哥,我给你买了一支束发的玉簪,你瞧瞧喜不喜欢。” 庄茗莺坐下,柔柔地依靠进崔晟怀中,将木盒打开,从里取出一支雕刻着麒麟踏月图案的青色玉簪:“好看吗?” “好看。”崔晟垂眸看着那被纤纤玉指把玩的玉簪。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最近这些事的影响,以前总觉得完美无缺的爱妻,现在却发现和记忆中的那人差的越来越远了。 甚至,崔晟已经想不大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她到非卿不娶了。 “晟哥,你在想什么呢?”庄茗莺看他又走神,有些不悦,“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没必要勉强的。” 崔晟回过神,对她笑了笑:“喜欢的。你给我插上。” 庄茗莺这才重新欢喜起来:“这还差不多。” ***** 今日是考试的最后一天,考场外早早聚集起人群。 唐文风坐在马车里,手里捏着个驴肉火烧,啃的满嘴留香还不忘和砚台说:“这火烧好吃,等会儿咱们接了严启昭,再买几十个回去,让赵齐他们也尝尝。” 砚台应了声:“好。” “诶诶诶!出来了!” 靠着马儿也在啃驴肉火烧的王柯直起身,一脚踏上车板,放眼望去没有一点遮挡,视野好极了。 唐文风将最后一口驴肉火烧吞下肚,问砚台要了一条帕子擦了擦手又塞回他手里,钻出车厢和王柯一块儿往考场门口张望。 很快,他俩看见了一群如游尸的考生从考场里晃出来。 好些一出考场大门就趴窝了,守在外头的官差熟练地将人拎起来往边上一丢,自有人来这里领人。 严启昭本来伤就没好,又连着考了三场,能到现在还没倒下,全凭一口气强撑着。 这会儿脚步不稳地出了考场,抬头四下看了一圈,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人,失望之下,那口气就快散了。 就在他头晕目眩想着干脆倒地上算了,突然看见远处有两个人正用力挥舞着双手。 他强打起精神,定睛一看,嘴角缓缓上扬。 王柯跳下马车,从人群中挤过,来到严启昭面前对他说:“这里人多眼杂,大人就不过来了,我来接你过去。” 严启昭笑得很傻:“谢谢。” “嗨,谢什么,自己人。”王柯一把抢过他拎着手里的书袋,“走走走。” 两人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直接出了一身汗。 唐文风笑眯眯地说道:“今晚好好睡一觉,明个儿带你去山上泡温泉去。” 京郊外有个温泉山庄,是宁家的产业。崔钰直接给唐文风留了一个包间,什么时候去都能泡。 严启昭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唐大人。” “哎呀,快快快,快些上来,等会儿没时间了。”唐文风看了看天色,突然催他。 严启昭疑惑地爬上马车。 王柯和他解释:“大人惦记着一位老伯做的驴肉火烧,怕等会儿过去人收摊了。” 严启昭忍不住笑了:“是不是谭家火烧?” 唐文风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谭老伯家和我们家就隔了一条街。小时候家里还没这么穷,娘偶尔会给我和妹妹一个铜板,我们就会把钱攒起来,攒够了就去买一个驴肉火烧回家和娘他们分着吃。” “那感情好,以后要是想吃了,直接赶在谭老伯出摊前去买。”唐文风道。 王柯笑着说:“就咱家那么多张嘴,又全是能吃的大老爷们儿,估计谭老伯都不用出摊,咱们一人一张嘴都能算吃咯。” 唐文风乐:“还省得谭老伯走那么远去出摊了。” 王柯点点头:“有道理。” 第426章 这是有多心虚啊,佛道两家都请来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会试后,一连几日都风平浪静,本来提心吊胆的庄家人渐渐放松下来。 哪知道就在这时,秦怀生带着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老爷!大事不好了!” 大管事慌不择路地跑来,在跨进花厅时因为太过着急,狠狠一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摔飞出去,在地上蹭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房子着火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不稳重。”庄父不满的训斥。 大管事在两名仆从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扶着扭到的腰,一边着急道:“比房子着火还严重啊老爷。秦大人亲自带着人朝咱们这边来了。而且看那架势,来者不善啊。” “秦大人?哪个秦大人?”庄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管事道:“就是秦尚书的大儿子。” “他来做什么?” “哎哟喂,老爷您忘了?秦大人也在刑部供职。此番前来,怕是受了那位唐大人的差遣。” 庄父沉思片刻,突然站起身。 难不成是惠阳那小子被上了刑,没能撑住,将当年的事交代了? 庄父连忙对大管事道:“你现在去通知夫人,让她把那些东西一把火烧了,快去!” 大管事当年也参与进了那件事里,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过来,立刻应了声就一瘸一拐地跑去找庄母。 庄母正在佛堂诵经,闻言立即起身,吩咐贴身伺候的丫鬟们不用跟上来,就和大管事匆匆出门,朝着那处废弃院落而去。 ***** “是这里吗?” 王柯问鲁开文。 鲁开文点头:“对,就是这里。这个院子老爷夫人从来不许人靠近。那晚我和开武进去后差点吓死。” “大人,你们先别急,我先上去看看。” 翻墙而入敲晕了看守后门的门房的王柯再度手脚利索地翻上了这个废弃院落的墙头。 “嚯!” 下面的人只听得他一声惊叹。 唐文风抬头:“真像鲁开文兄弟说的那般诡异?” 王柯回道:“比他俩说的还要更夸张。我都真心佩服起他俩了,大晚上进到这里居然没被当场吓死,胆子真够大的。” 唐文风听了后看砚台:“开锁。” 砚台看了那锁头一眼,从边上捡起一块石头,简单粗暴地把锁头给砸掉了。 就在门即将被推开的那一刻,匆匆赶来的庄母看见了他们,登时尖叫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大管事看见闻声回头的唐文风几人,耳朵里嗡的一声,此时此刻只觉得看见了黑白无常在对自己招手。 完了,完了完了!都完了! 大管事一张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跟刷了一层石灰似的。 “庄夫人,您好。”唐文风丝毫没有自己翻墙擅闯民宅的心虚,还淡定自若地打起招呼来。 “你......你们不能进去!”庄母眼里全是慌乱。 “可是本官对里面的东西十分好奇。”唐文风说着,抬手推开了院门。 门被推开后,里面的所有全部暴露在众人眼前。 庄母此时和大管事的反应一模一样,面如死灰,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两个字——“完了”。 那晚月光虽然不错,但到底远远比不得白日里清楚。 鲁开文和鲁开武兄弟俩未能窥见这个小院的全貌。 此刻门被推开,里面的一切尽收眼中。 鲁开文都忍不住纳闷儿起来,那天夜里他们兄弟两个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里面逗留这么久。 四面的墙壁上全是面容狰狞的恶鬼画像,红色的,几乎是密密麻麻,一个叠一个。 墙上还钉有绳子,约莫是浸过血,颜色有些发黑,隔大约五尺的距离,上面就拴有一根白骨,看大小和形状像是胫骨。 而鲁开文和鲁开武兄弟俩口中的那座小木楼的楼顶固定着一个玻璃打造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具小小的干尸。 除此之外,木楼,凉亭,屋舍,还有井上压着的石头上面,全部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风吹日晒雨淋,有一些已经看不大清。能认出来的有金刚经,楞严经和净天地神咒。 唐文风直接笑出声:“这是有多心虚啊,佛道两家都请来了。” 亏的这不是他上辈子生活的年代,不然怕是还要多个上帝。 “早知道有今天,还不如别做恶事。”王柯撇撇嘴,抬脚准备去那口井看看,却感觉踢到了什么。 低头扒开草丛一看,原来是一尊石刻的菩萨像。 “这是哪位菩萨?竟然放在这儿。这也太大不敬了。”王柯合掌拜了拜,将石像捧起。 砚台看了眼:“像是地藏王菩萨。” 唐文风也凑过去:“那位发下弘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萨?” 砚台点头:“嗯。” 唐文风啧了声:“看来这庄家做的亏心事不少啊。” 他道:“王柯,你和严肃,鲁开文去把井上的那块石头挪开,看看井里有什么。我和砚台去小楼里再瞧瞧。” “好嘞。” 王柯应了声,转身将石像放到鲁开文手里:“捧好了啊。” 鲁开文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唐文风和砚台走到小楼门外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只见庄母和大管事满脸惊慌恐惧地站在院门外,一脸想进来又不敢的表情。 看来伍长青几人的死不简单。只从这二人的反应来看,就绝对不是意外。 可唐文风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死因,才会让这些人怕成这般,还把一整个院子弄成这么神不神鬼不鬼的样子。 “大人,这上面是空的。” 那夜鲁开文兄弟俩走的匆忙,小木楼的门只带上了,并没有重新上锁。砚台推开门进去后,只觉得空间太矮了。 他个子比鲁开文还要高一点,有种头顶快要顶破屋顶的错觉。 想到鲁开文所说,他抬手用刀柄敲了敲上方,果不其然听见了回声。 门外的唐文风听见他的话回过神,收回视线转身抬脚。 结果忘了这小木楼门框做的矮,狠狠磕了上去,咚的一声巨响。 砚台嘴角抖了下:“大人,你还好吧?” 唐文风蹲在地上,只感觉脑子都快撞散成脑花儿了。但他还是咬着牙嘴硬:“没,事。” 第427章 信息量有点过大,他们得好好捋捋。 第四百二十七章 缓过了那阵疼,唐文风吸着气站起身,揉了揉生疼的脑瓜子,低头走了进去。 砚台指了指那几个纸人:“先把它们搬出去,再把上面拆了看看。” 唐文风说了声好,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将这几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纸人搬到了外面。 砚台看他搬完还准备进来,出声阻止:“你就在外面,这里面太窄,等会儿万一有点什么,我怕你反应不过来。” 被鄙视的唐文风没好气地转身就走,但也没走远,就站在离小木楼三尺远的地方。 木楼内,砚台用刀鞘敲了敲凳子,发现还很结实,满意地拎起来,狠狠砸向头顶上方。 嚓的一声,一根木梁断了。 再接再厉,砚台又拎着凳子来了几下。 轰嚓一声响,整个梁塌了下来,屋内瞬间被卷起的灰尘覆盖。 唐文风拿袖子在身前扇了扇,倒退了几步。 这飘出来的灰尘都感觉一股霉味儿,难闻得紧。 “喂,你没死吧?”唐文风伸脖子往里看。 “没死。” 在木梁整个塌下来的时候,砚台就从窗户跳了出去,除了沾上点灰尘,一点皮都没破。 “没死就好,你赶紧再进去看看。”唐文风催他。 砚台:“......” 另一头,王柯和严肃费了好大劲儿把压在井上的石头推开,下面一股混杂的味儿冲上来,差点没把两人熏吐。 王柯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铺设在井口的用红线编织的网扯掉,随后勾头往下看去。 他眯了眯眼,叫过严肃:“喂,下面好像有东西。就是背光,看不大清楚。” 井口有点小,又在靠近院墙的位置,光线不是太好。 “你让让,我瞧瞧。” 严肃凑过去,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道:“好像是......布。” 王柯一巴掌拍在井口:“布什么布啊,肯定是衣服!伍长青和他未婚妻一家肯定在下面!” 他连忙推了严肃一把:“赶紧的,快去找点绳子来,我下去看看。” “下去?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怕下去了上不来。”严肃道:“等散散味儿再说。咱们先去和大人说一声。” 王柯想了想,点头:“也行。” ***** 庄家门外,估摸着唐文风他们应该已经顺利进了那处院落,秦怀生不再和庄父纠缠,直接让手下的人将他制住,随后带着人进入庄家。 四下看了一圈,秦怀生抬手一点缩在仆从后面一人:“你来带路。” 被点出来的二管事哭丧着脸:“敢......敢问大人,带什么......什么路啊?” 秦怀生道:“听说庄家有个生人勿近的禁地。” 二管事脸色一变:“大......大人,这......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老爷以后要怪罪的。”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了被押着进来的庄父,眼珠子瞪的跟看见了鬼似的。 秦怀生笑着说道:“现在可以带路了吗?” 二管事迟疑。 秦怀生冷哼一声:“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路,二是坐牢,选吧。” 二管事打了个哆嗦,连忙哈腰点头地道:“这就带路,这就带路。您这边请。” 庄父瞪着眼睛要呵斥,被眼疾手快的秦镇随手抢过下人手里擦拭花架的抹布塞进了嘴里。 庄父那张老脸唰得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 二管事领着秦怀生一行来到小院时,看见庄母和大管事在院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老爷?!” 庄母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大惊失色。 秦怀生让秦镇看好人,他带着两名下属进了院子。 三人一进门,就直接被镇住,许久才回神。 “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秦怀生嘟囔着,大步朝小木楼走去。 唐文风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快来。 秦怀生小跑过去:“怎么了?” 唐文风指着小木楼:“砚台说他好像有点眉目了。” 秦怀生从窗户看进去,木楼里,砚台正蹲在地上翻看散落一地的尸骨。 “是个女人的。” 砚台拍了拍手,从窗户跳出来:“很大可能是伍长青那位未婚妻孟合琴的。” 秦怀生不解:“为什么不可能是孟合琴的大嫂?” 砚台道:“我曾经执行过一个任务,是去抓那些传播邪门东西,坑骗钱财的无良道士。当时遇到过一件事,和现在有些相似......” 那时候砚台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还不是暗卫头领。所以执行的任务都是这一类的案子。 当时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一个叫住酒家庄的村子。 酒家庄位置特殊,他们整个村庄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土地稀少,多高山,所以靠酿造果酒贩卖为主要营生。 小岛离岸边最近的地方宽约十丈,搭建了一座石桥。担心来往拥挤不慎掉入水中,所以石桥建的很宽,近两丈。 但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每年还是有人掉进河里淹死。且落水丧命的人逐年增加。 本来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伙都已经习惯了每年淹死那么几个人。 但是有一天,一个游方道士突然到了他们村庄,说河里有水鬼,每年淹死的人都成了它的祭品。且它如今日渐壮大,以后怕是要害更多的人, 一套一套的说辞,将酒家庄的村民唬的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人意外落水淹死的人家,更是深信不疑。 但村长半信半疑,直言道,若是从今天起,道士能保证不会再有人落水身亡,他就同意按照道士的法子,重新搭建一座石桥。 说来也怪,自从那道士天天去桥边守着后,直到年底,还真的没有一人出事。 这下子,就是村长也不得不信了。 只不过道士那搭建石桥的法子太过阴损,村长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定。 听到这里,唐文风和秦怀生他们都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阴损法子?” 砚台吐出三个字:“打生桩。” 在场几人异口同声:“草!” 唐文风搓了下脸:“所以最后打了吗?” 砚台点头:“打了。用的还是道士的一对亲生儿女,还有他和离之后再嫁的妻子和丈夫。” 唐文风几人:“???!!!” 信息量有点过大,他们得好好捋捋。 第428章 荒谬!无稽之谈! 第四百二十八章 好一会儿后,王柯才一脸纠结的问:“什么叫他和离后的妻子和丈夫?” 唐文风道:“笨,就是这道士的前妻和前妻的现任丈夫。” 严肃吃惊:“道士也能成亲吗?” 秦怀生点头:“有的道士可以。但是我怀疑这个道士是个假道士。”说完他看向砚台,等待确认。 砚台嗯了声:“的确是个假道士。那道士因为儿女长得不像自己,就一口咬定是妻子偷人所生。哪怕他的爹娘出面说孙子孙女和他小时候像,他也不信。还动手打骂妻子和儿女。后来他妻子的娘家兄弟听说了后,带了人打上门来,逼着他签了和离书,带走了自己的妹妹和两个外甥。” 唐文风问:“后来他妻子就再嫁了?” 砚台点头:“过了两年,他妻子经过媒人,说给了隔壁村的一个死了媳妇儿的男人。那男人的媳妇儿因为亲爹染上赌瘾,总逼着她拿钱回去贴补娘家,不堪其扰又不忍连累男人,就投了河......” 假道士的妻子再嫁后,和现在的丈夫日子过得很好。男人没有孩子,待女人的一儿女视如己出。那对儿女也很喜欢这个继父。一家子小日子虽然过的平淡,但很是幸福。 这时候,娶了同村一个寡妇,真被戴了绿帽子的假道士可没那么顺心。 那寡妇性子泼辣,被假道士打了一次后,当天晚上就卷了家里的钱和奸夫跑了。 假道士的爹娘被气的一病不起,没有钱治,很快就双双撒手人寰。 没了爹娘约束着,假道士的日子很快过不下去,家中的田地卖了个干净不说,还欠上了赌债。 为了赌债,他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了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 流落在外时,他没有反思自己,反而怨上了和离的妻子,觉得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就在这时,他偶然结识了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说他一看就和自己是一路人,要收他做徒弟。 无处可去,说了上顿没下顿的假道士便认了他做师父。从此开始跟着老道士坑蒙拐骗。 跟着老道士干了几年,假道士自觉自己已经能够独立门户,便拍拍屁股走了。 假道士心狠,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都有,误打误撞,还真帮人解决了些问题。几年下来,竟还混出了点名声。 后来,他无意中听说了酒家庄的事后,心底升起了一个堪称恶毒的法子。 酒家庄的村民可能是天赋异禀,做出来的果酒味道比别家的好,靠着这个,整个村子手里都有余钱。算是附近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富庶村子。 打定主意后,假道士花钱雇人抓走了前妻。 但中途把人掳走时,被前妻的丈夫发现了,带着儿女追了出来。于是被雇佣的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三人一块儿抓走了。 假道士乐疯了,大方的给了雇佣的人双倍酬金,然后找了一个所谓的吉时,将这一家四口封进了桥里。 王柯听的拳头都硬了:“这群人渣!” 严肃也是磨刀霍霍,若这些人现在在他面前,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一刀劈过去。 唐文风听得眉头都快打结了,但他仍然冷静开口:“不对啊,这和你刚才在木楼里发现的有什么联系吗?”他没看出哪里有相似的。 秦怀生气的已经不想说话了。抱着手臂站在那儿,整个人仿佛一个火药桶,只等一点火星子崩到他身上就能炸。 砚台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打生桩,就是一对童男童女分埋桥头桥尾,这样,等桥建成后,他们就会成为这座桥的守护神,保护这座桥。” 唐文风几人点点头。 砚台道:“但这假道士把他前妻丈夫的四肢,躯干和头颅分埋进了桥墩里。然后又将他前妻埋进了桥面......” 当时这假道士被抓,见没有生路后,便老老实实将一切都供了出来,只求能死一个痛快。 假道士是从老道士那里的一本书上看到的,说是被分尸后埋进桥底,受水流日日冲刷,好比受梳洗之刑,能让鬼魂也痛不欲生。 而埋在桥面受人日日踩踏,受烈日曝晒,永生永世不能投胎做人,只能永远困于此处,除非桥塌。 “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让他前妻的尸骨镇压他前妻丈夫的怨气。”砚台道。 “荒谬!无稽之谈!”秦怀生怒道:“若真有什么鬼神之说,这世上哪里还有这么多冤假错案。无辜冤死之人化作鬼怪自去报仇,岂不快哉!” 王柯小声和严肃嘀咕:“岂不快哉能用在这儿,合适吗?” 严肃还没回答,秦怀生已经扭头大声道:“我乐意!” 王柯躲到严肃背后皱了皱脸,嘟囔道:“好凶。” “那假道士怎么死的?”秦怀生冷着脸问。 砚台道:“腰斩。” 秦怀生痛快地拍手:“好!” 唐文风脑子转了转,终于明白了砚台那句“和现在有些相似”是什么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伍长青很可能就埋在这座木楼下。” 砚台点头。 王柯也反应过来:“所以砚哥你才说木楼上方特意隔出来的夹层里所放的尸骨,是孟合琴的,而不是朱为芸的。” 砚台继续点头。 秦怀生撸起袖子,抬手一指跟来的下属:“你们两个去找几把锄头和铁锹来,本官今日要亲自动手挖土。” “是!” 很快,锄头和铁锹找了来。 秦怀生拿过一把锄头就埋头苦干起来。 唐文风他们也动起手。 没多久,憋足了劲儿的秦怀生就叫了起来:“我好像挖到了!” 唐文风他们赶紧跑过去看。 秦怀生从旁边扯了把草,将上面的土扫了扫,露出了下方的一点骨头。 唐文风道:“行了,咱们也不用挖了。光凭着这里和井底的骸骨,已经能抓人了。剩下的就交给专业人士吧。” 他们都是外行,别到时候一锄头把骨头挖断了就不好了。 秦怀生点点头,扔了锄头,扭头出去找庄父庄母麻烦去了。 第429章 来吧,庄老爷,坦白从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庄家被查封的消息很快在附近一片传开,好些人呼朋唤友跑来看热闹。 庄父和庄母因为对小院里的一切拒不承认,被秦怀生吩咐下属给押往刑部。 去刑部的路上,打量的目光不停落在庄父庄母身上,叫夫妻二人恨不得在地上扒一条地缝钻进去。养尊处优大半辈子,他们何时如此狼狈过。 秦怀生正要走,眼角余光却见唐文风居然先自己一步上了马,连忙上前拉住缰绳:“你上哪儿去?不去刑部了?” 唐文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案子既然已经有了头绪,自然就移交给你们刑部,还有我什么事?” “这案子是你先起的头牵扯出来的,你想做甩手掌柜?门儿都没有。”秦怀生抓着缰绳不放,“你赶紧给我下来,咱们一块儿回刑部去。” 唐文风眼珠子一转,道:“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秦怀生早看透他这人了,“皇上登基后,你就把手上的事全交出去了,一天天闲的没边儿。” 唐文风硬着头皮找借口:“我回去带孩子。” 秦怀生冷笑:“不用你带。我这让人去请长公主走一趟。” 唐文风:“......”所以说,这人啊,关系还是生疏点的好。以前这厮哪里会这么难打发。 没能顺利溜走偷懒的唐文风只能蔫头耷脑跟着去了刑部。 ***** 刑部大牢内,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暴瘦了好几圈的庄惠阳正双眼放空地坐在角落。 忽听一阵铁链声渐行渐近。 抬头一看,他瞳孔瞬间一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抓着木栏,拼了命想把头伸出去:“娘!娘!爹呢?您怎么也被抓了?他们为什么要抓您?” 庄母双眼一亮:“阳儿!” “不许过去!老实点!”狱卒抬手拦住庄母。 庄母恳求道:“让我和他说说话,一句就好。” 狱卒摇头:“不行。“他推了把庄母,“赶紧走,别磨蹭。” 庄母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里。 庄惠阳目光一直追随着庄母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后,才懊恼又气愤地用力捶了一下木栏。 他和娘都被抓了,现在怕是只有靠爹想法子救他们了。 刑房内,被庄惠阳寄予希望的庄父瑟瑟发抖地看着挂满了一整面墙壁的刑具,好些刑具上还有经年累月使用后褪不掉的血迹。直叫人看的头皮发麻。 唐文风面前摊着一沓纸,手中转着一支铅笔,另一只手懒懒散散地支着脑袋:“来吧,庄老爷,坦白从宽。” 庄父哪怕心里发虚,仍旧嘴硬:“我不知道要坦白什么,我是无辜的。你们快些把我放了,今日的事就全当没发生过。” 唐文风直接听笑了:“无辜?你要是无辜,那你们家那处小院里的数具尸骨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别人栽赃陷害的吧。” 庄父强自镇定道:“那个院子荒废了很久,或许是哪个下人偷偷在里面做的这一切,我们一家真的毫不知情。” “是嘛。可当时庄夫人和府上的大管事却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庄父心一横,决定先把锅甩出去:“那就是她和大管事做的。与我还有我儿子毫无干系。” “可是,庄惠阳有坦白,一开始对伍长青动手,是他失手。”唐文风从旁边抽出一张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供词,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后来见伍长青活不了了,才下了狠心决定杀人灭口。” 庄父一瞬间面如金纸,心里大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竟然就这么招了! 当年要不是这个混账起了歹心,他和老妻又如何会做出这等错事。 唐文风眼也不错地盯着他乍青乍白的脸色,心里有了些猜想。 这伍长青一开始怕是被庄惠阳害了,但人还活着,后来庄父和庄母知晓后,为了替这个唯一的儿子擦屁股,这才出手帮忙善后,彻底解决了伍长青。 至于孟合琴三人,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招来杀生之祸,枉送了性命。 唐文风低下头,将自己的猜测刷刷刷写在纸上,免得等会儿忘记了。 写完后,他转头对秦镇说:“去看看你们秦大人审问的怎么样了。” 秦怀生把大管事带去了另外一处地方审问,免得他和庄父串口供,隐瞒事实真相。 秦镇应了声,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秦怀生就拉着一张脸过来了。 “看看。”他坐下后,将卷起来的供词放到唐文风面前。 唐文风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知道大管事应该是交代了些很重要的东西,很可能还有伍长青几人的死因。 随着供词一点点展开,站在唐文风后面的砚台和王柯都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头看了起来。 大管事交代,伍长青之所以和庄惠阳认识,是通过一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是庄惠阳一个狐朋狗友的哥哥。而这个狐朋狗友的哥哥和伍长青乃是同窗,至于具体是谁,甚姓名谁,大管事却是不知道的。 庄惠阳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穷苦人家。他为何一反常态接近伍长青呢? 原来啊,是他有一次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去野外游玩时,意外结识了一个云游和尚。 这和尚说他命中显贵,理应是飞黄腾达之相,但不知为何蒙上了阴翳,导致他如今一事无成。 那和尚说了许多,全是一些庄惠阳没有和外人提起过的事。庄惠阳本就是个脑子没有二两重的草包,直接被唬的晕头转向,深信不疑。 在询问过那和尚要如何才能改运后,庄惠阳便整天整天的开始惦记。 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告诉他,找到了那个生辰八字利他的人。 这人便是伍长青。 庄惠阳起初还耐着性子接近伍长青,后来日子一久,他的大少爷脾气就渐渐暴露。伍长青本就不喜他这等公子哥儿,见状更是避如蛇蝎。 庄惠阳气急败坏之下,直接花钱雇了人,闯进伍长青家中,将对方打晕后带回了庄家。 第430章 都是蛇蝎,就别比谁更毒了。 第四百三十章 那道士说,要让带有这个命格的人自愿辅佐庄惠阳,他才能够改命换运,飞黄腾达,否则的话,会适得其反。 唐文风看到这儿直接笑出声:“还辅佐,还改命换运,飞黄腾达?与其信这些,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他抬头对秦镇道:“你去把庄惠阳带到这儿来,我等会儿要问他点事。” 秦镇点头:“是。” 王柯忍不住戳了下他:“大人,你手挪开点,看不见字了。” 唐文风干脆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点地方。 王柯拉过砚台,二人端来小板凳坐在唐文风旁边,继续看起大管事的供词。 伍长青醒来后看见庄惠阳,自然是一番质问,还说要去报官。 庄惠阳有求于人,只能好声好气解释了一通。 哪知道伍长青听后直接嘲笑他异想天开,竟然信这些神神鬼鬼,虚无缥缈的东西。 庄惠阳恼羞成怒,直接让人把他关了起来,第二天去找了那个和尚。 和尚告诉他,伍长青不愿意的话,但也有另一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有些阴损,就看他敢不敢动手了。 庄惠阳那段日子总被拿来和其他人做比较,还被庄父斥责,说他不争气,净给他丢脸。所以庄惠阳憋着一口气想要让他爹对他刮目相看。 和尚见他吃了秤砣铁了心,便将那法子告诉给了他。 庄惠阳听后,回去翻来覆去好几宿没睡觉。 精神不济,又见天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庄父以为他在外头鬼魂,更是恨铁不成钢。 某一天,在庄父又夸赞别人家的孩子时,庄惠阳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利用水银剥下了伍长青的皮,将佛经抄在上面,供足了八十一天后,烧成灰装进坛子里,埋在了床底下。 “不对啊。”唐文风看的皱眉,”这大管事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怀生憋着一肚子火,闻言愣了愣,走过去看了眼,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拿漏了一张。” 他也懒得再走一趟,直接开口:“这庄家大管事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后来有人用这件事威胁庄惠阳,让他拿银子封口,否则就报官,说他害人性命......” 庄惠阳六神无主之下,又不敢和他爹娘说,只能找上大管事。这大管事无儿无女,从小看着庄惠阳长大,算是有两分亲近。 听庄惠阳说是被人威胁后,就从一批货款里扣了一些银子下来,交给了庄惠阳,让他拿去封那人的口。 因为这事,庄惠阳对大管事大为信任。自从被威胁后,连着好几夜,一闭上眼就是浑身血呼啦滋,瞪大着眼睛在地上抽搐,诅咒自己的伍长青,庄惠阳忍不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他。 大管事听完后差点没吓死,但也还是帮忙隐瞒了起来。 直到后来,伍长青的未婚妻,孟合琴和她哥嫂找了过来,这事才被暴露。 庄父和庄母不敢置信的同时,却还是想着不能让儿子毁了。 于是,孟合琴和她哥嫂也没能再走出庄家。 到底是沾了人命,庄父几人彻夜辗转难眠。总觉得一到晚上,窗外就有人在窃窃私语。 胆战心惊好几日后,再也受不了的庄父花钱找了一个所谓的大师,置办了小院里的一切。 听秦怀生说完,唐文风有一个疑问:“这个和尚呢?” “跑了吧。不是假和尚就是邪僧。和砚台口中那个假道士简直是一个路子,专门败坏正经道士和尚的名声。”秦怀生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唐文风正要开口再问,却看见庄惠阳被带了来,“正好,正主来了,更方便了。” 唐文风看向庄惠阳:“本官问你,多年前,你去野外游玩,遇到那个教你改命换运的和尚时,当时同行的都有哪些人,还记得起来吗?” 听见他的话,庄惠阳立刻知道事情彻底暴露,他面如死灰:“记......记不住了。” “那告诉你伍长青生辰八字的人是谁,你总该记得起来吧?” “当然记得!” 庄惠阳道:“他家开米铺的,杨记米铺,他叫杨鸿远。” 不用唐文风吩咐,王柯立刻道:“属下这就去抓人。” 秦怀生道:“秦镇,你跟着王柯一道去,顺便问问这个杨鸿远还记不记得那一日同行的其他人。” 秦镇:“是。” 秦怀生回过头看唐文风一脸深思,不由问道:“你想什么呢?” 唐文风抬起眼皮看他:“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圈套?”秦怀生没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唐文风道:“你还记得砚台说的那件往事吗?那个假道士为了报复他前妻一家。” 秦怀生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伍长青很可能得罪了某一个人,而这个人对庄惠阳很了解,所以特意设了这个圈套,让庄惠阳主动钻进去。借他的手,解决掉伍长青。” 庄惠阳还蒙头蒙脑没醒过味儿来,但庄父却听明白了。 他怒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竟然如此坑害我庄家!” 唐文风和秦怀生听得齐齐黑线。人不能无耻,起码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们一家还有脸骂别人歹毒心肠?都是蛇蝎,就别比谁更毒了。 “庄老爷,本官有一事不明,按照你的性子,应当是不会留下后顾之忧的,但又为何没有将孟家人解决了?” 唐文风是真的好奇。就庄家这等心狠手辣的人,照理说是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的。毕竟孟合琴他们就全部送了命。可是偏偏就出人意料的,留下了孟家老两口,还有孟常林和朱为芸的儿子。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去打听的时候,也不会知晓这件事了。 庄父听完还没反应,庄惠阳这个憋不住的就脱口而出:“那个女人不是说他们兄妹他孤儿吗?!” 唐文风懂了:“孟合琴临死前说她和她哥是孤儿,你们觉得一个人在临死前不会说谎,所以信了?” 庄父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这个蠢货。 庄惠阳也知道自己嘴快了,只神色恹恹地点了下头。 第431章 果然,纸总有包不住火的这一天。 第四百三十一章 杨记米铺。 杨鸿远在听说庄家人被抓后,得意非常。 庄惠阳那个草包,不就是投了一个好胎嘛,整天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的,真以为是个人都得捧着他?又不是他家的下人。 就在他心情大好,准备出门约好友去新开的一家斗场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两人。光是那张脸就看起来十分不好惹。更别说其中一人还穿着刑部的官服。 杨鸿远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大妙的感觉,庄家刚被抓了不久,为什么刑部的人就找到他家来了。难道是庄惠阳说了什么吗? 可是......可是他难道就不怕当初那件事被捅出来? 心惊肉跳的杨鸿远努力带着笑问:“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你就是杨鸿远?”王柯问。 强烈的求生欲让杨鸿远立马摇头:“我不是杨鸿远,他出去了,我就是他的一个同窗,来找他玩儿的。” “这样啊,那等他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去刑部一趟,我们大人有话问他。”王柯笑着说道。 “好的好的,草民一定把话带到。”杨鸿远心跳如鼓地将他二人送出门,等到看他俩走远后,立刻撒丫子狂奔。 完了完了!完犊子了!肯定是庄惠阳那个草包说漏了嘴,把当年的事抖了出来! 他才不要去刑部那个人间的阎罗殿,他得好好和堂哥商量一番,想个办法,看怎么样才能够躲过去。 一心往前跑的杨鸿远没有看见,他以为走远的王柯和秦镇又倒了回来,并不远不近地跟在了他身后。 平日里爬个山都嫌累的杨鸿远,这会儿一口气狂奔到了他堂哥家,也没敲门,直接就闯了进去,一路喊着堂哥出大事了。 ***** 杨鸿远的堂哥叫杨鸿志,今年三十有五,是个秀才。十八岁那年考中秀才后,家中所有近的远的的亲戚都夸他是文曲星转世,让他好不得意。 只是后来数次名落孙山,原本围着他夸赞的亲戚再看见他时,眼中也只是露着可惜的摇摇头,感叹他们杨家就没有当官的那个命。 时间一长,杨鸿志的心里渐渐有些扭曲,看不得比他好的学子,更听不得别人夸赞比他好的学子。 这个扭曲的心态,在他遇到伍长青后,更是爬到了巅峰。 伍长青家中算不得穷苦,但他不受家中喜爱,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杨鸿志本来还在这方面沾沾自喜,自以为压了伍长青一头。还故意接近伍长青,打着安慰的幌子,实际上是炫耀自己。 明知道伍家人和伍长青关系不好,忽视甚至是无视他,还总是在伍长青面前说自己的家人对自己有多好。 伍长青不知道这些,还总是很羡慕。这大大的满足了杨鸿志那颗扭曲的心。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伍长青竟然有个对他不离不弃的未婚妻后。本就扭曲的心,越发扭曲了。 他私下悄悄撺掇同窗孤立伍长青,还偷了他的文章署上自己的名字,甚至故意接近孟合琴,想要以利诱之,让她嫁给自己。 可惜孟合琴不理他,还说他再这么不缠不休,她就要去问问他们书院的夫子,到底教了些什么学生出来,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 杨鸿志很是气愤,但临近科考,又不敢节外生枝,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他暗暗打定主意,等到科考后再来解决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放榜后,杨鸿志再次榜上无名,而伍长青却中了举。 看着被同窗羡慕,被夫子赞赏的伍长青,杨鸿志的心里浮起一个念头,他要让伍长青永永远远的消失。 ***** “堂哥,一定是庄惠阳把当年的事说出来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抓去坐牢啊?我听说进了刑部,跟死了没两样。怎么办啊,堂哥?” 杨鸿远说了半天也没得到一句回应,有些不满:“堂哥,你倒是吱个声啊。当初是你说想要给伍长青一点颜色瞧瞧,我才帮你的。” 这一次又名落孙山的杨鸿志垂着头,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的确,该来的迟早会来。”不知何时进来的王柯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杨鸿远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一大步,撞在桌子上:“你......你们怎么......”他摇着头,“我不要去刑部!我不要!” 王柯道:“你看是你主动跟我们走,还是我们主动带你们走。二选一。” 杨鸿远手足无措地看向杨鸿志:“堂哥......” 杨鸿志抬起头,双眼满是红血丝的他问道:“你们是为了伍长青的事来的?你们都知道了?” 王柯点头:“是。” 杨鸿志苦笑:“果然,纸总有包不住火的这一天。”他缓缓起身,“走吧。” 杨鸿远傻眼:“堂哥,你怎么......” 杨鸿志叹气:“这几年,我没有一天晚上没梦到过伍长青,我太累了。” 食不下咽,寝不能眠,还有考试的压力和爹娘的期望重重压在身上,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东窗事发了也好,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秦镇看着杨鸿远,问:“那一年,和你们一起的人还有哪些,能记起来吗?” 杨鸿远眼神飘忽:“记......记不起来了。” 秦镇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记不住了没关系,去刑部走一趟保管你能够想起来。” 杨鸿远那张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我我我......我想起来了两个人!” 王柯笑了:“晚了,现在想起来了,你还是得去刑部。” 秦镇冷着一张脸,上前抓住杨鸿远的双臂一扭。 杨鸿远哇哇惨叫着,又哭又叫又蹬腿儿地被带走。 到了刑部后,看见那满墙壁的刑具,不用对他上刑,杨鸿远一身骨头就先软了。 瘫在地上抽抽噎噎地报出了几个名字。 秦怀生让他把名字写下来后,交给了秦镇。 秦镇动作很快,当天夜里就把所有人抓了回来。 有一个提前得到消息还想跑,被带着人追上去的秦镇一脚从桥上踹下了河,差点没淹死。 第432章 我挨了打还得写检讨?!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这场因为嫉妒而导致的惨案,在七天后下了判决。 杨鸿志作为一切的导火索,虽然手上没有沾染人命,但仍旧被判了斩刑。 杨鸿远等助纣为虐的帮凶,皆判了十五年。 至于庄惠阳一家,审问过后,得知除伍长青外,孟合琴,孟常林和朱为芸三人,皆是庄家下人所害。指使他们动手的,是庄父与庄母。而之后,将这些下人灭口的乃是大管事。但他同样也是受了庄父庄母的命令。 另外,经过一番调查和庄家下人的主动交代,发现庄父还和一条人命有牵连。 因为一个生意上有往来的合伙人经常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多聪慧,庄父制造了一场意外,让那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意外落入水中溺死。 只不过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庄父动的手。 但,不管这少年的死是不是因为庄父,光是他现在所牵涉的命案,已经足够判处他死刑。 一夕之间,曾被无数人所羡慕的庄家倒了台。 庄惠阳及庄父庄母,还有大管事和杨鸿志被游街示众时,街道两侧好些百姓义愤填膺地往他们身上砸烂菜叶子,骂他们不是人。 孟家老两口带着小孙孙站在人群中,眼中满是恨意,要不是庄惠阳几人在囚车里,他们恨不得冲上去生啃了这几个畜牲。 值得一提的是,在被押上刑场,作为首恶的庄惠阳还没来得及等到被砍头的那一刻,就被活活吓死了。 杨鸿志被砍了头,杨鸿远又坐了牢,杨家人在那一片彻底抬不起头,连带着杨记米铺也再无人上门。生意做不下去,只能关门大吉,将店铺转让。 因为这件事,杨家兄弟也成了死仇。 而庄父庄母死后,依附于庄家的那些亲戚立刻如一群闻到肉味的苍蝇似的涌了上来,想要瓜分掉庄家的家产与钱财。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庄家就被官府接手了。 不满,想要分钱?可以。自个儿找上头的人闹去,反正他们就是听命行事的。敢跑他们面前来闹,就别怪他们刀下无情。 庄茗莺等女儿嫁了人,虽然没被这场祸事连累,但在婆家的名声也变得不大好。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一瞬间跌落谷底,得看之前捧着她们的婆母的眼色过日子。 被人捧惯了,几个女儿哪里又受得了这个气。打算着把家产分一分,就算婆家不给她们好眼色,她们腰杆子也打得直。 可惜到嘴的鸭子肉飞了,她们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只能和那群亲戚一样,揣着一肚子的不甘心看着庄家里里外外被搬空。 从庄家收缴的钱财,给那些被庄家欺压过的人家分了一些,尤其是孟家,得了九百两银子。 捧着儿子女儿还有儿媳妇拿命换来的钱,孟家老两口抱着小孙孙号啕大哭。 伍家人听到消息,哪怕从来对伍长青不好,当他是个隐形人,也厚着脸皮去京兆司衙门领了三百两银子。一家人领到银子后,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欢天喜地地离去。 严启昭这些曾经被庄惠阳带头欺负过的学子,每人得了四十两银子的补偿。 只不过严启昭比其他人还多得了一样东西。 银子还没在他手里捂热,他就被摁在长凳上打了十板子。 打板子的官差本来看唐文风在,还准备收着力,意思意思打打得了。 结果唐文风一个眼神扫过来,轻飘飘一句:“没吃饭?” 两名官差头皮一紧,不敢再来虚的。 挨了十板子,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但也疼得严启昭连站都不敢站直了。 心中不忿的他低着头不说话。 唐文风看他:“不服气?” 严启昭硬梆梆地道:“我没错。” “是,你是没错。” “那您还让人打我。”严启昭那叫一个委屈。 唐文风哼笑:“不打你不长记性。” 严启昭听的更气了。 唐文风道:“他扔你东西你就想杀人?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前途了?” “佛还争一柱香呢,我就不能争一口气了?” “没让你不争,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严启昭还很气,脑子转不过弯儿来。 唐文风叹气:“你哪怕过后找个机会趁着大晚上套他麻袋打一顿都行。光天化日之下掐人脖子,也亏他没死成,要不然你现在就去阎王爷那儿继续和他掐吧。” 严启昭愣了下,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不能......”让人抓着把柄? 唐文风打断他的话:“明天下午交三千字检讨给我。” 严启昭:“......”我挨了打还得写检讨?! “怎么?不想写?” “想!”严启昭悲愤。 唐文风摆手:“那就快些回吧,看这天气不大好,像是要下大雨了。” “喔。”严启昭一瘸一拐出了京兆司衙门。 等在外头的严小妹看见他这个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怎么挨打了?” 严启昭抓抓脸:“该打的,是我冲动了。” 严小妹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肯定是唐文风让人打的,要不然她这大哥也不会认错了。 “我们回去吧,娘他们可担心死了。” “好。” 衙门内,唐文风问:“那个和尚抓到了吗?” 常耀宗道:“没,我们的人到了地方后,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张贴悬赏,务必要抓到此人。”唐文风总觉得这和尚和砚台口中的那个假道士是一个路子。 如果真的有人专门教这些旁门左道,那很可能就不止这么一两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在这个还信奉神神鬼鬼的时代,这种邪门组织必须要连根铲除,否则怕是影响极深。 “那个,唐大人,悬赏多少合适?”常耀宗问。 唐文风反问:“你觉得呢?” 常耀宗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看唐文风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立刻改口,“下官觉得五百两合适。” “那就五百两。”唐文风起身,“去问户部要。” 听见不用他们京兆司出,常耀宗开开心心应下,转头就去问户部要银子。 第433章 你他娘的倒是说完再死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别人来要银子,户部很大可能会推三阻四,想尽办法不给批。 但听常耀宗说,是唐文风让他来要的,二话不说就痛快地批了银子,送瘟神似的把他赶出了户部。 捏着银票,站在户部大门外的常耀宗一时间对唐文风肃然起敬,连皇帝想要问户部要银子,都会先惹来一番哭穷才能拿到银子。结果现在仅仅是报上了唐文风的名字,户部就这么干净利索的给了,当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不得了的唐文风回到家就差点炸了。 “谁把他抱到我床上的?谁?!” 看着床单上那一滩地图,和坐在地图上冲自己咧出小牙乐的孩子,唐文风眼前一黑。 康子扒着门框小心翼翼探进来一颗脑袋:“是崔鸿崔少爷。他说长公主最近精神不大好,孩子在家太吵了,就给送大人你这儿来了。” 唐文风想吐血,这可真是好兄弟! “赶紧给我把他抱去洗干净,然后放他自己的小床上去。” 因为隔三差五要接手这个小混蛋,家里特地给打了一张有护栏的小床,免得他掉地上摔出个好歹来。 “不行啊,大人。”康子苦着脸道:“我们一抱他就哭,只有放在你床上他才乖乖的。”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拎起三皇子后背的衣服,跟拎只小狗似的,将他拎出了房间。 三皇子一点不怕,也不哭闹,还咯咯咯直笑。 锅里烧着有热水,舀上几瓢兑上一盆温水,把人扒干净往里一放,涮干净后拿毯子一裹完事儿。 大头它们趴在床前,看见三皇子往外爬,快掉下床,还会拿脑袋将他拱回去。 “你这个小混蛋,每次来都得糟蹋我一张床单。”唐文风熟练地给他穿上衣服,拍了拍他的屁股,故作凶狠,“也是你小子不是我儿子,否则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三皇子坐在床上,歪着小脑袋看他给自己穿鞋子,看着看着突然张嘴,含糊不清地叫道:“爹......” “噗——” 桌边坐着喝水的砚台和王柯几人齐齐喷了。 唐文风惊的手里拿着的小鞋子都掉了,一脸怀疑人生地转头:“你们教过?” 砚台他们连连摆手。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教这个。 “就说你是小混蛋。你爹要是知道了,棺材板儿都得掀翻。”唐文风嘀咕着捡起小鞋子给他穿上,“以后不许这么叫,要叫太傅。” 三皇子眨着大眼睛不吱声了。 “臭小子,给我装傻是吧。”唐文风呼噜了把他的脑袋。 三皇子又咯咯咯笑起来。 唐文风笑着捏了下他的腮帮子,嗯,手感真好。 ***** 郊外,一人脚步凌乱的在夜色中奔跑。 许久后,他来到一处旧宅前,抬手敲开了门。 门很快打开,这人闪身进了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别联系吗?”屋内的人不悦地说道。 “我要离开这里,特地来和你说一声。” “怎么好好的突然要离开?” 这人紧张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我差点被唐文风的人发现了。幸好我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没让他的人抓到。” “你说什么?你得罪了唐文风?”屋内的人声音一下提高。 “没有没有,不是我得罪的他。”这人郁闷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倒霉,我有一个客人针对一个穷小子,结果哪里知道,那穷小子被唐文风看好,然后那个客人就被查了。还顺藤摸瓜差点抓到我。” “你说的是庄家?” “对对对。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也没想到还会被翻出来。” “这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送你走。” “多谢了。” “都是自己人,哪里用谢。对了,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人给你做点。” “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吃。” “哈哈哈,那我让人多给你做点吃。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郊外的一处旧宅燃起了熊熊烈火,而宅子里,只有一人还在毫无知觉地呼呼大睡。 ***** “大人!有个羊倌来报案,说是郊外的一处宅子失火。” 衙役匆匆跑进来。 常耀宗转头:“严都尉,你带着人去瞧瞧。” 严都尉点头:“是。” 到了地方,火竟然还没完全熄灭。 严都尉让手底下的人去问附近住户接了木桶,从河里打了水,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将火全部浇灭。 “头儿,这里好大的桐油味儿。”一名下属鼻子动了动。 “头儿!这里有个人还没死!” 严都尉听见,赶紧跑过去。 结果一看,这人虽然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和尚?”看他头上光秃秃的,严都尉呢喃了一声,突然眼神一利,“你是不是帮庄家做事的那个和尚?” 被烧的几乎面目全非的和尚艰难地点了下头,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chang......sheng......” 他嗓子被烟熏火燎,几乎坏了。 严都尉压根儿听不清他具体说的是什么,只能猜到:“长生还是昌盛,还是常胜?” “chang......chang......”和尚脑袋一歪,断了气。 “你他娘的倒是说完再死啊!”严都尉暴躁。 下属小声问:“头儿,现在怎么办?” 严都尉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把人带回去让仵作验尸啊!” “是是是。” ***** 下了朝,唐文风便收到了消息。 “那个和尚死了?” “是,听说是让人下了安眠的药,然后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他途中疼醒了,撑着一口气在严都尉带着人去了之后才死。” “嗯?是留下了什么话吗?” 王柯嘿嘿一笑:“大人果然聪明。” 唐文风拿手里的笏板敲他:“要是没留下什么话,你也不会特地提一嘴了。赶紧说。” 王柯道:“他留下两个字,昌盛。” “嗯?昌盛?” “其实严都尉当时也没听清楚具体是哪两个字。不过后来查到这处宅子在昌盛钱庄少东家名下。” 第434章 死都死不干净,还留点没头没脑的话。 第四百三十四章 ”昌盛钱庄?” 唐文风将这四个字在嘴里滚了几遍,突然想起来:“护国公的一个女儿是不是昌盛钱庄的少奶奶?” 在大乾,官家贵族的已婚妇人称夫人,而商贾人家的称奶奶。 王柯道:“大人你可算想起来了,还以为你看过后就忘了。” 因为之前庄家和护国公府的关系,唐文风让砚台他们找了一些关于护国公府的资料给自己看。 其中就有提到这个昌盛钱庄。 护国公八子七女,其中最小的那个女儿据说是外出游湖时,与昌盛钱庄的少东家一见倾心。为此不惜以绝食相逼,死活要嫁给少东家。 本来郎才女貌,合该是一段佳话。 但是成就一段佳话的前提是少东家没有成亲。 早已成亲五载,且与妻子孕育了一个女儿的少东家最后休妻另娶,让人好一番唾弃。 尤其是那与他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的妻子不久后投湖自尽,更是惹来无数同情。 都道是少东家和护国公幺女联手逼死了对方。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件事也渐渐被人忘记。 如今提起这位少东家,人们只会羡慕他有这么一个好岳家,还有一个贤良淑慧的貌美妻子,和一个聪颖懂事的儿子。 唐文风拿笏板敲着掌心,眉头快拧成一个疙瘩:“怎么又是护国公。” 庄家和护国公是姻亲关系,现在这个昌盛钱庄又是姻亲关系。 且庄家和昌盛钱庄都和那个和尚扯上了关系。 “对了,有查到这个和尚是谁介绍给庄家的吗?” 砚台摇头:“杨鸿志说他是在大街上遇到的这个和尚,对方是主动找上他的,说是能帮他解决麻烦。” 唐文风冷笑:“我看他才是一个大麻烦。”死都死不干净,还留点没头没脑的话。 “大人,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去查查昌盛钱庄。”王柯道。 唐文风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如果真有什么事,不用去查,咱们也早晚会知道的。” 王柯忍笑:“也是,真有大麻烦,总会找上大人的。” 唐文风瞪他:“明天的衣服全部你洗。”还敢取笑他。 王柯:“......”早知道不嘴欠了。 ***** 今日会试放榜,考场门前天还没亮就聚集起了人潮。 除了来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的考生和其家属亲友,剩下的人,有看热闹的,还有榜下捉婿,和准备提前投资潜力股的。 屈筹虽然没能参加会试,但是他仍旧早早地起了床,到严家找了严启昭后,二人跑到考场门外蹲守着。 “我觉得你肯定考的不错,一定能够进殿试。” “我也不知道。”本来还有些把握的严启昭到了这个关头却突然不自信起来。 “诶,唐大人有没有要求你必须考上什么名次啊?”屈筹好奇。 严启昭摇摇头:“那倒没有。只说金榜题名。” “那......那万一是让你进前三甲呢?” 严启昭的脸瞬间皱巴起来:“你别吓我啊。我做梦都没想过进前三甲。” 屈筹看他紧张起来,连忙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放轻松,放轻松。” 但被他这么说过后,严启昭再也轻松不起来,脸绷得紧紧的。 屈筹挠挠下巴,十分过意不去。 快到午时时,放榜的官差终于来了。 人潮一瞬间激动起来,一个个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前瞧。 “啊啊啊啊啊!!!”屈筹用力拍着严启昭,兴奋地仿佛是他考中了,“第一百零三名,一百零三名啊!你可以参加殿试了!” 这次殿试取前两百名,严启昭妥妥的进了。 严启昭咧着嘴傻乐,肩膀都快被拍麻了也没喊一声疼。 附近有几人听见屈筹的大嗓门儿,互相打了打眼色,艰难地挤过来。 “这位公子,我们是护国公府上的,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突然冷下一张脸的严启昭打断他们:“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等人走远了,这几人才冲着地上狠狠呸了一声,骂道:“不识抬举的玩意儿,真以为考中了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走远的严启昭不知道他们在骂自己,知道了也不在意。 反正打死他,他也不会投到护国公门下。 屈筹拍着他的肩膀:“嗨,你别生气了,庄家都倒了,咱们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严启昭点点头。 屈筹笑着跳起来,拿胳膊勾住他脖子勒了下:“快快快,请客请客!我要吃麻四婶家的豆花!” 严启昭笑道:“管够管够。” 二人说说笑笑走远。 街边,背朝着他们,手中拿着一柄团扇的女人这才转过身。 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细手指用力捏着扇柄,眼中满是恨意。 都是这个严启昭,如果不是他,唐文风哪里会插手这么点小事。他们家也就不会被查抄。 想到最近对自己变得有些冷淡的崔晟,庄茗莺只觉得心口那团郁气怎么吐也吐不出来,憋的她太难受了。 可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敢做,就怕将崔晟对自己的那点感情折腾散了,到时候将人越推越远,白白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少夫人,咱们还逛吗?”小丫鬟看她一直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忍不住开口问道。 庄茗莺回过神,蹙眉看了看手里的团扇,长叹一声:“不逛了,回府。” “是。” 主仆二人刚刚走到大门前,就看见院里的周管事笑眯眯地将一名大夫送出来。 庄茗莺问道:“怎么了这是,是有什么喜事吗?” 周管事本来还带笑的脸在看见她后,瞬间收敛起来,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那大夫见多了大家族内的阴私事,见状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庄茗莺心头一跳,有种不妙的感觉:“哑巴了?说话!” 周管事这才硬着头皮道:“二姨娘早些时候用了厨房送来的燕窝突然吐了,八爷让请了大夫,说是有喜了。” 庄茗莺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 第435章 早就说了,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唐文风,你还非得多此一举 第四百三十五章 殿试在众多学子的翘首以盼中到来。 唐文风作为尚书令,就是想躲懒也没得躲,早早的进了皇宫。 看着摆放整齐的桌椅,唐文风有些恍惚。 十几年前,他也是坐在这儿参加的殿试。那时候,他一心只想考上个功名给家中的田地免税,然后回家种种地挣挣钱,过他的逍遥农家子生活。为此还曾拒绝了先帝要将他点为前三甲的好意。 可是现在,田园生活早已化作天上星,遥不可及,他最终还是踏上了仕途,且站在了众多人艳羡不已的位置。 当真是叹一声造化弄人。 “唐大人。”一名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礼,“皇上今日龙体抱恙,特地吩咐奴才和您说一声,今日的殿试,由您主持。” 唐文风眼皮跳了跳:“宣太医了吗?” 小太监:“太医看过了,说是昨夜风大,不慎着了凉。” “着了凉?”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唐文风笑了,“你回去告诉皇上,要么他的病现在,立刻,马上痊愈。要么,我亲自再去请太医给他好好瞧上一瞧。” 小太监后脖颈发毛,应了声就忙不迭跑了。他就知道瞒不过唐大人,偏偏皇上不信邪,非说试试看。 目送小太监跑不见人影的唐文风收回视线,看向殿门外的蓝天白云,心中冷笑。六月的天你给我说着凉?撒谎都不会撒。哪怕说句热伤风都更有可信度。臭小子真是皮痒欠收拾。 ***** 还瘫在床上睡大觉的崔彻被人叫醒十分不高兴,转头一看,是被他差去骗唐文风的小太监。 崔彻急忙问道:“怎么样?他有没有信?” 小太监苦着脸道:“奴才话一说完,唐大人就笑了。” 崔彻翻身坐起:“他笑什么?” 小太监道:“唐大人说,要么陛下您的病现在,立刻,马上痊愈,要么他就再去请一位太医来给您好好瞧瞧。” 崔彻气愤地一拳捶在枕头上,怒气冲冲地大声道:“给朕更衣!”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穿戴整齐后,他重重踱着步子走出去,看见了悠哉游哉坐在桌边剥干果吃的慧贵妃,啊,现在应该是慧太后。 “母后,您还在呢?” 慧太后撩起眼皮看他:“哀家就是瞧瞧皇上你敢不敢继续接着睡。” 她将干果壳放到桌上,嫌弃道:”早就说了,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唐文风,你还非得多此一举。现在不还是得乖乖去承天殿。” 崔彻:“......” “行了,哀家回了,皇上快些过去吧。”慧太后起身,快走出寝殿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让下头的人送了些画像来。等殿试结束了,你来慧慈宫瞧瞧,看有没有中意的。” 崔彻浑身写满了拒绝:“儿臣年纪尚轻。” “别人像你这么大的都当爹了。”慧太后说完又想了想,道:“不过你见识确实不够。” 崔彻用力点头。就是就是,他在这方面一点见识都没有,还不急。 慧太后一拍手,自认想了个好主意:“明个儿下朝后,你让唐文风随你一道来哀家这儿,让他帮你掌掌眼。” 崔彻:“......” “听到了没有?”慧太后不满地瞪他。 崔彻蔫头耷脑:“听到了。” 慧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离去。 崔彻抬脚往外走的时候,突然道:“过来,你等会儿上太后宫里打听打听,看看都是哪些大人家中的千金。” 一直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噗噜噜摇头:“奴才不敢。” 崔彻气的踹他一脚:“要你何用!” 小太监低眉顺眼不吱声。反正皇上每次气的踹他们都没使劲儿,踹着不疼。多挨几脚也比上太后宫里打听来的好。 毕竟到时候万一被抓住了,皇上只是挨顿骂,他铁定会挨顿打。 比起得罪太后,还是得罪皇上好一些。 不知道小太监心里头盘算的崔彻气哼哼地上了御辇。 ***** 比定下的时间迟了两刻钟才到承天殿的崔彻有些心虚地用余光看了看唐文风的脸色,见他表情如常,没有准备和自己算账的打算,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帝到了,太监清了清嗓子,站在殿门外高声道:“宣,考生进殿!” 一层一层传递下去,很快,两百名考生低着头,目不斜视进了大殿。 太监拉长着调子:“跪——” 提前两日被教了宫中规矩的考生们撩起袍子跪下:“小民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崔彻:“平身。入座吧。” 等所有考生都坐到位置上后,唐文风他们将早就印好的考卷发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盯着沙漏的一名太监看时辰到了,拿起小锤敲了敲青铜钟:“时辰到——动笔!” 秦准侧头,小声问:“你看好的那个在哪儿呢?怎么没看见。” 唐文风道:“倒数几排去了。” 秦准有些惊讶:“我以为你看好的怎么说也得在前十。” “会试的名次不代表殿试的。”唐文风笑着说,“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他殿试应该能进前十。” 秦准笑道:“这么相信他?” 唐文风道:“我是相信我的直觉。” “打个赌?” “行啊,赌什么?” 秦准道:“庆州准备开凿运河,我猜你一定会过去。你若是输了,把怀远那小子带上,让他跟着长长见识去。” 唐文风惊讶:“他不是不想当官吗?” 秦准叹气:“庄家那场事也不知道哪儿刺激到那小子了,说不想教书,想去当官。怀生本来说让他进刑部的,但他死活不愿意。我想着,与其跟着其他人学不到什么正经东西,还不如跟着你。起码你不会顾忌着他尚书之子的身份,只敢捧着他。” “这个倒是没问题。打不打赌都行。不过......”唐文风道:“就怕到时候怀远回来和您告状。” 秦准眉毛一竖:“他敢!光他大哥就能给他腿打断!” 唐文风忍俊不禁:“那就好。” 还不知道自个儿爹已经给自己安排好去处的秦怀远正在家中头悬梁锥刺股。他准备三年后下场试试水。点不上进士,过了会试得个贡士也是可以的。 第436章 这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要给他做媒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时辰到——停笔!” 青铜钟再度被敲响。 有几名太过紧张导致文章没写完的考生用力握着笔,浑身打着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要再给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 考卷从他们眼前被抽走。 “咚——” 这几名没写完文章的考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带翻椅子摔倒在地上。 崔彻摇头:“这承受力也太弱了,以后怎么能胜任官职。” 因为摔疼了而幽幽醒转的考生们听见崔彻这话,脑袋一歪再次晕了。 因为考生中有唐文风认识的人,为了避嫌,他便没有参与阅卷。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唐文风走到严启昭面前,开口问:“有把握吗?” 交卷后起身站在原地的严启昭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有戏。”唐文风笑着问,“若是点出来的名次不错,你还想跟着我做事吗?” 严启昭用力点头:“当然。” “很好。到时候介绍一个伙伴给你认识。” 唐文风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徒留满脑子思索着这个伙伴是谁的严启昭接受四面八方悄悄扫来的打量目光。 阅卷时,名字都是提前糊了的。等到确定名次后,才会将封纸撕掉。 这个规矩是从唐文风当年殿试后的下一届科举开始实行的。 避免了阅卷的官员看到名字后夹杂私心。 将将到了酉时,众大臣纷纷停下笔。将挑选出来的前三甲呈到崔彻面前。 一旁候着的太监连忙将封纸撕了干净。 唐文风听见崔彻念出的名字里果然没有严启昭。 秦准道:“你还确定他能进前十?” 唐文风点头:“确定。” 二甲进士名单由吏部尚书宣布。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从他嘴里念出,秦准嘴角越翘越高。 “第十名,严启昭。” 秦准:“......”竟然还真让这小子猜对了! 唐文风得意:“秦叔,怎么样,我猜的准吧?” 秦准无奈地指着他笑了笑。 今年考生比上一届少,所以二甲进士只取了三十人。是以严启昭这个名次只算是中等偏上。 本来不该多惹人注目的,但谁让先前唐文风上去和他搭过话。 崔彻对这人好奇的不行:“你上前来。” 严启昭连忙躬身上前几步跪下。 “你和尚书令有旧?” “回皇上的话,小民先前得唐大人搭救。” “喔?竟是如此。”崔彻点点头,话头一转,“你与尚书令相识,这殿试的名次怕是得作废。” 严启昭手指猛地攥紧。 崔彻笑道:“只要你说,你与尚书令并无半点干系,朕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在场的大臣纷纷看向唐文风。就连那些个考生都悄悄打量他,想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 哪知道唐文风面不改色,就跟没听见皇帝说的话似的。 跪在下方的严启昭缓缓摇了摇头:“小民不可忘恩负义。” “不可惜吗?”崔彻问。 严启昭道:“小民相信,这次能进殿试,下一次也能。” “好!有自信!朕喜欢!”崔彻用力一拍龙椅的扶手,笑着说,“你若真为了此次殿试名次而否认与尚书令相识,那朕还真得重新考虑考虑,是否要用这等心性之人入朝为官了。” 严启昭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过关了,忙用力磕了下头:“谢皇上,皇上圣明。” “唐爱卿,你方才与他说了些什么?”崔彻离得远,唐文风和严启昭说话的声音也刻意放轻,所以他一个字都没听见,就看见两人张嘴说话了。 唐文风道:“臣问他愿不愿意来臣的手下做事。” “好你个唐文风。”崔彻拍了下龙椅扶手,“竟敢当着朕的面抢人。” 他说完看向严启昭:“你愿意吗?” 严启昭点头:“小民自觉如今不能替皇上分忧解劳,愿意跟着唐大人增长见识。” 崔彻大笑:“你这张嘴会说话。朕准了。” 严启昭心中大喜:“谢皇上!” 定好琼林宴的时间后,崔彻就起身走了。 其余大臣也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一众考生也有专门的人送出宫。 严启昭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严母他们还没吃饭,全都坐在堂屋里等着他。 听见敲门的声音,连忙起身打开门放他进来。 严小妹一叠声问道:“哥哥哥,怎么样怎么样,殿试顺利吗?” 严启昭反手关上门,话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顺利,非常顺利。而且,唐大人还问皇上把我要了过去,以后我就在唐大人手底下做事了。” 严小妹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真的?!那大哥你以后岂不是能天天跟着唐大人了?” 严启昭抓了抓脸,笑着用力一点头。 “哎哟,当真是菩萨保佑!”严母激动的热泪盈眶,抓着他的手拍了拍,“你以后可得好生听唐大人的话,不能做了错事。” “娘,我晓得,您放心。” 严爷爷笑得合不拢嘴:“快快快,赶快进屋,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可不能把我们的宝贝孙孙饿着了。” 严小妹故意道:“我就不是宝贝孙孙啦?” 严爷爷哈哈大笑:“你是咱们家的宝贝蛋。” 严启昭看着家人脸上洋溢的欢笑,自己也忍不住又跟着笑起来。 真好,他终于能够改变家里的生活了。 ***** 第二天下朝后,唐文风突然被崔彻留下。 本来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结果竟然领着自己径直去见了太后。 而且,慧太后一看见自己,就让身边伺候伺候的宫女们展开了五幅画像。 上面无一例外,全是身着裙装的美貌女子。 唐文风头上冒出一串问号。这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要给他做媒吧? 他以为自己不近女色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难道深居宫中的太后没听说过? “文风啊。”慧太后唤的亲切,“你快帮哀家仔细瞧瞧,哪一位适合皇上?” 喔,原来是给崔彻做媒啊。 幸好幸好。 唐文风庆幸过后,开始兴致勃勃和慧太后交谈起来。 第437章 早知道他今天就直接称病不来上朝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崔彻坐在一旁,看他俩越说越有种相见恨晚的架势,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 “其实哀家觉得这位不错。”慧太后指着最后一副画像,“虽然容貌算不得上乘,可打扮素静,瞧着一股子书卷气。皇上这后宫中的第一人,哀家想着,还是要个本分老实些的好。那些个妖妖艳艳的,哀家怕皇上没经没验的,沉醉在温柔乡里脱不得身。” 崔彻听得嘴角抽了抽,您可真是亲娘,半点面子也不给儿子留。 唐文风皱眉看着面前的画像,许久不语。 慧太后不解:“怎的了?” “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唐文风一句话直接惊住了慧太后。 “这......人有相似,会不会是你看见过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其他人。这呈上来的册子上可说了,这位姑娘爱好琴棋书画,甚少外出。” “或许吧。”唐文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后娘娘,能否问一句,这位是谁家的。” “护国公府上的。”慧太后道。 唐文风震惊:“他小女儿不是已经嫁人了吗?”除了老幺,其他女儿得比崔彻大上好多的吧。女大三抱金砖也不是这么个抱法啊。 “看我。”被他脸上的震惊逗乐了,慧太后道:“这是护国公的侄女,不是他的女儿。皇上还未及冠,哀家也不急着给他纳后,这家世什么的,便也没有那么重要。”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太后如此不拘小节,准备给崔彻纳个有夫之妇为妃。 那可真是不道德到了极点。 诶?等等! 护国公? 唐文风眼睛缓缓睁大,他想起来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画像上的人眼熟了。 若是眼睛再大一点,瓜子脸变成鹅蛋脸,穿着打扮再花哨一些,这不就是庄茗莺吗? 看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本来对这些画像上的女子不感兴趣的崔彻都忍不住放下茶盏走了过来。 看了几眼画中女子后,崔彻眉头皱起来,很是不解:“这也没多长一只眼睛一张嘴巴,你怎么就这副表情?” 唐文风想了想,看了眼候在左右的宫女太监。 崔彻立刻开口:“你们都退下去。” 等到在场只有他们三人在后,唐文风才开口:“这画像上的女子,和护国公的一个儿媳妇长有五分相似。” 慧太后大惊失色:“此话当真?!” 唐文风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句句实言。您若是实在属意这女子,微臣以为,以防万一,还是差人先仔细打听清楚为好。” 崔彻眼珠子一转,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母后,还是再打听打听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慧太后点点头:“说的是。” 她道:“那这件事,就交给文风吧。务必要仔仔细细查探清楚,这可关系着皇上的大事啊。” 莫名其妙被下达一个任务的唐文风:“......”早知道有这么一场事,他就不多这个嘴了。不!早知道他今天就直接称病不来上朝了! ***** 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唐文风离宫后,还是让王柯去打听了。 王柯对这些个事最是感兴趣,听完唐文风的交代后,二话不说就拉着同样感兴趣的康子出了门。 唐文风本来以为,他俩这一走,怎么也得夜里才能回来,哪知道两人出门还没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么快?”米都还没下锅呢。 王柯垂头丧气地趴到桌上:“我们在大街上就撞见了大人你说的那位护国公的侄女,和她同行的还有庄茗莺。二人关系瞧着挺不错的,挽着手在逛街呢。” 本来还以为能有点什么激动人心的秘密,结果压根儿没有。 唐文风皱眉:“难道真是巧合?两个人碰巧长得像而已?” “我们还跟了一路呢,那护国公侄女没看出半点不对劲。”王柯道。 康子道:“大人你要是不放心,等晚上,我和王哥再去一趟。” 唐文风刚想张嘴说好,又想起对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且还被太后看上,准备给皇帝纳进后宫为妃的。他们大晚上跑去偷窥算个什么事。 “算了算了,先就这么着吧。”唐文风道:“回头还是让太后自个儿差人去打听一番。” 王柯和康子对视一眼,喔了一声。 晚上,三更的梆子敲响过后,一道门被悄悄打开,里头伸出一颗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闪身而出,踮着脚,将脚步放的极轻,来到了隔壁敲了敲门。 旁边的窗户里立刻翻出来一人。 “王哥,快走快走。” “就知道你也没睡。”王柯笑着说。 “我总觉得得相信大人的感觉。再说了,跑一趟又不费什么事。”康子道。 “好小子。”王柯用力拍了他胸口一下。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墙角下,身手利索地踩着院墙翻了出去,怕吵醒其他人,连正门都没敢走。 哪知道他俩刚走出这条巷子,就看见前面站着两道人影。 定睛一看,王柯和康子立刻咧着嘴,屁颠屁颠跑了上去。 “砚哥,潘哥。” 砚台和断眉毛嗯了声。 四人脚程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护国公府外。 护国公府不比其他人,虽然在走下坡路,但守卫仍然比较严。 砚台和断眉毛让王柯和康子在外头望风,他俩从高高的院墙翻了进去,悄无声息隐入了黑暗中。 许久之后,下人房的门打开,一个人打着哈欠,脚步不稳地走了出来,朝着茅房走去,准备放水。 砚台和断眉毛跟了上去,趁着对方快走进茅房的那一刻,捂住对方的口鼻将其带到了角落。 “你......你们是什么人?!”下人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用布捂着脸的两人。本来就尿急的他下腹收紧,差点直接尿出来。 第438章 你知道一下子多出五个媳妇儿有多恐怖吗? 第四百三十八章 “问你一件事,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断眉毛压低声音威胁道。 下人使劲儿点头,恨不得把头点断。 “你们府上是不是新来了一位小姐?” “新......新来?”下人被他问的懵了下,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壮士说的是不是明月小姐?” 断眉毛心道,我上哪儿知道她是明月还是暗日。 但他嘴上仍然说:“就是她。她的画像是不是送进了宫里?” 下人忙道:“是是是。” 砚台问:“她和你们府上的人关系好吗?” 下人摇头:“明月小姐是我们公爷一个关系挺远的堂兄弟的女儿,一直住在庄子上,最近才接来府上的。要说关系好,可能也就和八少夫人能多说几句话。” 砚台和断眉毛对视一眼,果然和庄茗莺有关系。 断眉毛扣住下人脖子的手紧了紧,问:“八少夫人是谁?” 下人吓得一抖,生怕他一个用力给自己脖子拧断咯:“壮士知道前些日子被查封了的庄家吗?我们八少夫人就是庄家的大女儿。” 断眉毛:“说说她俩长什么样,长得像吗?” “您还别说,这位明月小姐和八少夫人的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刚来府上的时候,上上下下都吃了一惊。我们八爷有天出门访友回来,喝多了点,还差点认错人。”下人见他二人问的这般清楚,自以为明白了原由——这俩怕是同样往宫中送了画像的别家人派来打听消息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下人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动说起:“明月小姐的亲娘两个月前病逝了,她爹又娶了继室。这继室总刁难明月小姐,我们夫人和明月小姐的亲娘认识,就将她接到了府上。正巧碰上太后要为皇上选妃,便和公爷商量后,将明月小姐的画像送了上去。” “二位壮士,小的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后脖颈便是一疼。 砚台将人敲晕后扶到旁边让其靠坐着墙。 “这下大人能交差了,就是凑巧长得像而已。”断眉毛道。 两人翻出墙和王柯康子汇合后,一边往回赶,一边把问到的和他俩说了。 王柯听后还挺失望。 最近日子过的太平淡,他觉得自己都闲的快长草了。 四人踩着夜色回到家,熟门熟路地踩着墙准备翻进去,结果刚一冒出头,就看见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坐着一人。 “大人,您这是起夜,还是睡醒了?”骑在墙头的王柯干笑。 唐文风跟着笑:“是起夜,也是睡醒了。专门等四个不听话的家伙。” “你们几个就在上面待着,不到天亮不许下来。”说完他就起身回去继续睡了。 王柯苦着脸看砚台:“砚哥,咱们真要在这上头待到天亮啊?”到时候被左邻右舍早起去市场买菜的丫鬟家丁看见了,还不得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砚台低头想了想,一脚将墙上的瓦片踹下去,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一本正经道:“墙坏了,我们等会儿修墙。” 王柯,康子,断眉毛双眼发光:“好主意!” 啪的一声,窗户被用力推开,唐文风探出头吼道:“砚台,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你们四个待到中午!” 砚台:“......” 王柯,康子,断眉毛双眼无神:“馊主意!” ***** 唐文风没有将砚台他们从护国公府中下人嘴里问来的消息告诉给太后,只说自己能力有限,查不出什么。还得劳累太后自己差人去查探了。 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天就让人去查孔明月。 第二天,孔明月从小到大的,包括因为被继母刁难才被接到京中的事,事无巨细都呈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后,大手一挥,将挑出来的这五名女子都给皇帝纳进了后宫。 其中最得她喜欢的孔明月被封了婕妤,其余四位为才人。 崔彻下朝后被叫去慧慈宫,看见五只莺莺燕燕,只觉得天都塌了。 说好的只挑一个呢?!母后您怎么一点儿信用也不讲! ***** 庆州开凿运河直通江南一带,是乾文帝还在时下的旨意,准备工作一直到今年才完全做好。 这项工程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朝中大臣年轻些的都不愿意接手这块烫手山芋。毕竟开凿运河途中很可能出事,一出事就很可能牵扯到人命,他们可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年纪大些的,愿意前往的,崔彻又怕出点什么事,闹起来后他们一把老骨头直接折在那儿。 所以最后这事,不用唐文风开口,也直接落到了他头上。 下朝后,崔彻将他留下,二人去了御书房。 唐文风还以为他要交代点此行前往庆州需要注意的事项,哪知道一开口就是抱怨。 “朕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家中妻妾成群,不嫌吵吗?” 唐文风疑惑脸:“皇上何出此言?” 崔彻大倒特倒苦水:“母后先前说只给朕纳一人,让后宫显得不那么空空荡荡,结果现在一口气纳了五人!” “你知道一下子多出五个媳妇儿有多恐怖吗?”崔彻伸出五根手指头,“耳根子不能清净就算了,走到哪儿都能碰见她们也算了。但是母后见天儿催着朕赶紧临幸她们,说她老人家想抱孙孙。” 说到最后,崔彻吸了吸鼻子,都有些想哭了。 女人太可怕了,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都说美人如蛇蝎了。古人诚不欺我! 唐文风听得想笑,但看见崔彻是真的被吓怕了,还是忍住了快到嘴边的笑,想了想,对他说道:“要不,你问宫中教导房事的嬷嬷要几本避火图看看?” “嗯?避火图是什么?”崔彻揉了下鼻子,好奇地问道。 “避火图就是春......”唐文风及时刹住嘴,“你去问问就知道了。如果嬷嬷不给你,到时候我让王柯去买几本给你送来。” 崔彻点点头:“好。” 第439章 你伺候了父皇一辈子,也该好好休息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五天后,崔彻在下朝后,再次把唐文风留了下来,把他叫去了书房。 文武百官见了,心中感叹不愧是先帝一手提拔,且委于重任的重臣,如今竟还如此得当今圣上看重,实在是前途无量啊。 实际上,颇得当今圣上看重,前途无量的唐大人此时此刻只想骂人。 当然,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你知道一本精品彩绘避火图多贵吗?二十两一册!你好意思张口让我再给你弄个十册八册。” “那朕给你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你想干嘛?你买这么多避火图准备自己开个春楼?!皮痒了是不是!” “你......朕是皇上!朕让你怎么去做,你去做就是了。”崔彻心里发虚,嘴上逞强,“不然朕治你个违抗皇命。” 唐文风冷笑:“违抗皇命是吗?” 他脱下官服外袍扔给四喜,撸了撸两边的袖子:“臣今日就违一个给皇上看看。” “你你你......救命啊!” 带着人巡逻到此处的方相儒听见御书房内传出崔彻的惨叫,心头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冲了进去。 结果在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后,又默默退了出来,转身走了。 被摁在榻上揍屁股的崔彻气的哇哇大叫:“方相儒,你个混蛋!朕要撸了你的职!” 方相儒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带着禁卫军继续巡逻。 唐文风一鸡毛掸子抽在他屁股上:“安静!” 崔彻只觉得今天脸都丢完了,将脑袋往榻上的软枕里一埋,装死。 四喜笑眯眯地看着,还问唐文风累不累,要不要喝茶。 先帝走后,四喜说自己年纪大了,就自请守在御书房。崔彻是个懒散的,不重要的折子看两眼都丢到一边,一天下来,根本没多少时间待在御书房。 所以平时四喜都是一个人打扫打扫御书房,打扫干净没事做了,就站着发呆。 那些个小太监也不敢和他说话,他怪寂寞的。 今天可算是热闹了。虽然吃瘪的是当今皇上。 “我问你,先帝给你留下的话是什么?”唐文风拿鸡毛掸子敲崔彻的后背。 乾文帝了解唐文风,猜到他九成九会让崔彻当皇帝,便留下了一封专门写给崔彻的信,放在了寝殿的枕头下面。 崔彻登基后,寝殿重新打扫布置时,那封信被宫女发现,交给了他。 “不可贪念女色,不可贪图享受,不可昏庸无道,不可......要听你的话,因为你会动手揍我。” 说到最后,崔彻重重用鼻子哼了声。 “所以还要多买避火图吗?”没有唐文风问。 崔彻不甘心地还嘴:“还不是你让我看的。” 唐文风手中握着的鸡毛掸子又给了他一下:“我让你看是因为你没那方面的经验,谁让你沉迷其中了?” “我......”崔彻支起脑袋想辩解,又丧气地趴了回去。 好吧,第一次接触这些,他是有一点点沉迷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用特地收拾他一顿吧。 “我屁股上肯定都是印子。”崔彻不满道。 “再有下次,我直接用先帝赐的那支权杖打。”唐文风将鸡毛掸子放下。 崔彻黑线:“......”要不要这么狠?! ***** 慧慈宫中,五位刚进宫不久的妃嫔正坐在园子里陪太后听戏。 其中一位姓文的才人瞧了瞧太后,小声和旁边的张才人道:“我听说昨个儿唐大人和皇上动了手呢。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这唐大人也太没有规矩了。” 张才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见慧太后侧头问身边的嬷嬷:“皇上挨打了?” 嬷嬷笑着点了点头,说:“不仅挨了打,还打的不轻呢。在御书房伺候的人说,方统领进去瞧见了,都没敢出声相劝,直接就走了。” 慧太后笑起来:“为着什么事啊?” 嬷嬷凑到慧太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慧太后脸色一下就变了,哼道:“就该好好治治他,一天天的,脑子里想些胡七杂八的,不做正经事。” 嬷嬷道:“今日皇上已经在御书房处理了一下午的政事。” 慧太后满意了:“这样才好。还是唐文风才能治得住他。” 文才人:“???”什么情况?一个臣子大逆不道动手打皇帝,太后为什么不但不生气,还一副打的好打的妙的反应? 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事的文才人陷入了迷茫。 连太后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都没察觉。 唐文风打了崔彻,太后不心疼吗?那肯定是心疼的。 但太后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她识时务,看得清形势。 说的不好听,现如今整个大乾,认唐文风的,绝对比认崔彻的多。 唐文风愿意动手打崔彻,还反倒证明他重视崔彻,想让他做好这个皇帝。 若是哪天不愿意管了,太后怕是都得担心的睡不着。就怕哪天一觉醒来,这皇位上又换了人坐。 “这段时间让皇上别来哀家这儿请安了,专心处理国事要紧。”慧太后忍不住和嬷嬷说。 嬷嬷:“是。” ***** 挨了唐文风一顿胖揍,又被太后叮嘱处理国事,一段时间下来,崔彻还真没了之前那几天的心火燥热。 “明日臣走了,皇上别又偷懒。”唐文风道。 开凿运河也算了吉时,明天从京城出发,便能顺利赶在吉时之前抵达庆州。 崔彻手中的朱笔在折子上飞快写着:“朕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臣倒是觉得小孩子有时候都比皇上懂事。” 崔彻抬起头:“喂,过分了啊。” 唐文风笑了笑,转头看向四喜:“公公,您想离开这儿吗?” 四喜惊愣了下,随即摇摇头:“奴才谢过唐大人的好意。” 唐文风看着自乾文帝走后,越发显老的四喜:“并不是让您随便去哪儿。我是想着,若是您愿意,可以去清流村和潘公公做伴。” 崔彻听了这话,诶了一声:“这倒是行。你年纪也不小了,倒不如去唐文风老家养老去。” 四喜闻言有些心动。 他十岁那年就跟着先帝,先帝那时才刚刚启蒙。就这么一年又一年,他看着先帝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坐上皇位,又亲眼看着他离去。 可以说,他大半辈子都在围着先帝打转,所以先帝走后,他有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觉得到处都很陌生。只有在御书房,他才能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崔彻看出了他的心动,劝道:“你伺候了父皇一辈子,也该好好休息了。” 唐文风点点头。 四喜沉默许久后,整个人放松下来,苍老的脸上露出笑:“那就麻烦唐大人了。” “谈不上麻烦。”唐文风道。 第二天,唐文风一行离开京城时,王柯和赵齐带着一队人护着一辆马车从大部队中脱离,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440章 你属王八的啊,这么能憋! 第四百四十章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秦怀远和严启昭大眼瞪小眼。 唐文风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挑眉:“怎么,你俩不认识了?” 严启昭道:“您说的要介绍一个熟人给我,就是秦夫子?” 唐文风点头:“是啊。” 秦怀远:“你说的要介绍一个伙伴给我,就是我的学生?” 唐文风再次点头:“是啊。” 严启昭、秦怀远:“......”是你个头! 一句话就能交代清楚的事,非得憋到现在才说。你属王八的啊,这么能憋! 唐文风还很无辜:“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两人呵呵,信你个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熟人总比陌生人好。 很快,秦怀远就和严启昭聊了起来。 唐文风曾经是秦怀远的夫子,秦怀远又曾经是严启昭的夫子,而严启昭又拿唐文风当榜样——虽然现在这个榜样的高大形象有点岌岌可危,所以两人倒是还挺聊得来。 唐文风看用不上自己,直接靠在车厢壁上,跟着马车的摇晃睡大觉去。 从京城到庆州的官道是重新铺设过的,全是水泥路。平坦宽敞,没有什么坑坑洼洼。 唐文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再醒来,天边都已经飘起了火烧云。 “诶,大人你醒了,砚哥还让我来叫你。”断眉毛撩起车帘子,等唐文风打着哈欠下车才放下。 “今晚在这儿休息吗?”唐文风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嗯。砚哥他们往前去问过路,要是按照咱们现在这个速度继续赶路,得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到下个村子。” “不对啊。”唐文风揉脖子的手一顿,“我记得前几年去庆州的时候,这附近应该是有一个村子的。” 断眉毛摇头,表示这个他就不清楚了。 唐文风走到火堆边坐下,问正在烤野兔的砚台:“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是有个村子吧?” 砚台点头:“是有。但是前两年闹瘟疫绝了户。” “瘟疫?”唐文风震惊。 砚台道:“问路的时候打听到的。说是因为村里的一户人家吃了死老鼠。” “怎么吃这个?” “家里的田地被霸占,没米下锅。都快饿死了,哪还顾得上是什么东西。能填肚子就行。”砚台一边说,一边给野兔翻了个面。 秦怀远手里拿着两个葱油饼,分了唐文风一个后坐下,问:“那霸占了这户人家田地的人呢?” 砚台道:“染上瘟疫死了。都是一个村的。” 秦怀远咬了一口葱油饼:“该,真是报应。就是可怜了村里其他被殃及的无辜人。” 唐文风点点头:“的确。” 野兔烤好后,被他们几个人分了。 填饱肚子,又坐着说了会儿话。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留下守夜的人,唐文风他们便钻进车厢睡觉去了。 本来以为白日里睡了这么久,自己会睡不着。哪知道听着虫鸣蛙叫,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困意很快涌了上来。 隔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唐文风他们就被叫醒,一行人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继续上路。 走了没多久,趴在车窗边看风景的秦怀远便道:“唐夫子你快看,那边是不是就是你们上次看见的村子。” 唐文风放下手中的话本凑了过去。 远处的坡地上,坐落着稀稀落落的屋舍,没有人烟,野草生长的肆无忌惮。 唐文风点头:“就是那儿。” 秦怀远叹道:“世事无常啊。” 严启昭也凑了过来看:“再过几年,这些屋子怕是就要彻底塌了。” 秦怀远道:“没有人气,房子腐朽得快。” 马车很快将这个村子甩在了后面,再看不见。 路上实在无聊,看话本看久了又晕。 唐文风想了想,从座位下边掏出来一个棋盘和两盒棋子,对秦怀远和严启昭说:“我来教你们下五子棋。” “五子棋是什么棋?”秦怀远和严启昭表示没听过。 唐文风道:“就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棋。” 秦怀远、严启昭:“......”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 这俩脑子都是聪明的,只听唐文风说了一遍规则就知道要怎么玩了。 唐文风这个教会徒弟被饿死的师父很快就输的裤衩都快没了,只能揣着手在旁边看俩徒弟将五子棋下成了围棋,那叫一个你来我往的杀气四溢。 看他俩下的专注,压根儿不给自己一个眼神,唐文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撩起车帘子出去,坐在了车厢外头。 “还有多久能到?” 赶着车的砚台头也不回:“还早着,这才刚出京城一天。” 唐文风又叹了口气:“太久没出远门,都有些不习惯了。” 砚台道:“从路程上来说,庆州算得上近了。还够不上远门。” 唐文风笑着说:“在我这儿,超过三天就算远门了。” 还是上辈子好,就这点路,都不用坐飞机,直接一个高铁通过去。眼一闭再一睁就到了。 砚台不理他了,唐文风盘腿坐着,看着不停后退的景色,时不时叹一口气。 “大人,你要实在无聊,就下去走走。”砚台听他坐在身后一会儿叹一声,一会儿叹一声,很想一脚把人踹下去。 “我还是进去看他们下棋吧。”未免把人惹火了直接被一脚踹飞,唐文风自觉地回了车厢。 第441章 其实你可以不用安慰我的,真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路走走停停,一行人赶在吉时前两天抵达了庆州。 庆州知府看见唐文风,喜得眉开眼笑:“唐大人~” 声音一波三折,听得他手底下做事的衙役们齐齐打了个冷噤。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没见他们知府大人还有这么恶心人的一面啊? 一直跟着郝师爷,也就是现在的郝知府的那些个老人小声说:“咱们知府大人和这位唐大人有旧,你们多看看就习惯了。 唐文风跳下马车,走到郝知府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肚皮:“富态了啊。” 郝知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已经在忌口了,怎么着也得减些下来,要不然总被媳妇儿嫌弃。” 郝知府的媳妇儿叫夏成珺,比他小了九岁。 夏成珺十八那年在街上遇到被退了亲失魂落魄的郝知府,见他心情不好还帮一位摔了跤的大爷捡掉落一地的水果,觉得这人不错,便推拒了父母要给她相看的人家,直接找了媒人上郝家的门。 郝知府第一次遇见这么彪悍的女子,竟然上男方家提亲,指名点姓要嫁给他。被震撼的同时,竟就这么稀里糊涂和对方成了亲。 事实证明,夏成珺的眼光确实不错。 “婶子今天没来?”唐文风边走边问。 郝仁叹息一声:“孙女病了,她不放心,在家陪着呢。” “病了?热伤风吗?” “大夫说是热伤风。但昨天晚上还吐了,喝了药也不顶用。” “那我等会儿去看看。”唐文风道:“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郝仁笑了:“肯定记得,去年还念叨过你呢。说那个长得好看的叔叔怎么不来庆州了。” 一行人说笑着往前走,街道上来往的行人都笑呵呵地对郝仁打招呼,喊着郝大人。 “哎哟!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啊?” 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突然被人撞了下,脚下趔趄差点摔倒。 “不......不好意......” 话还没说完,撞了他的那人便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喂!喂喂喂!你别吓我啊!”挑担子的男人害怕的将担子放下,用力推了推他。 唐文风他们离得不远,将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于是快步走了过来。 挑担子的男人看见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朝自己过来,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大大大......大人,草民什么也没做,他自己摔倒的。” 郝仁安抚他:“我们都看见的,别担心。” 挑担子的男人听见他这话,才把高高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 “好烫啊。”唐文风将昏倒在地的人翻过来时碰到了对方的手,顿时吃了一惊。 郝仁道:“最近这段时间好些人生病,都是高热不退。年纪大的倒是除了发热之外没有别的症状,小孩子有很多会恶心呕吐,还嚷嚷着喉咙痛,没力气。” 唐文风听得眼皮子直跳:“一直没找出病因?” 郝仁摇头:“没有。” 唐文风搓了搓手指,神色凝重几分,想到什么,他蹲下身,一把扯开了昏倒在地的那人身上的衣服。 “啊!!!” 周围的人齐齐惊叫出声。 倒不是因为唐文风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昏倒那人的衣服,而是因为对方身上有好多红色的小疙瘩。 砚台瞳孔一震,就要上前拉起唐文风。 “别碰我!”唐文风躲开他的手,道:“其他人都离远些。” 其实不用他特地交代,周围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撒丫子跑开,远远地伸长脖子看着这边。 郝仁想起这几天一直高热不退的孙女,眼前顿时一黑:“这这这......这是......” “很可能是天花。”唐文风头疼。他只知道华国是最早利用接种人痘这个办法来预防天花的国家,可到底要怎么种,却是不知道的。 早知道有重活一世的机会,他一定会在上辈子努力啃各种书籍。争取做个六边形战士。 “这段时间,你们都有谁接触过发热的人?”唐文风问在场的人。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苦着脸站了出来。 “先全城戒严吧。”唐文风心好累,这么看,庆州发热的人怕是不少。 他叹气:“你们挨家挨户去统计,谁家里有人高热不退的,这一家人都得隔离,禁止外出。” “啊?可是,唐大人,若是禁止外出,地里的庄稼怎么办?老百姓们可就指着这一亩三分地养家糊口。”一名曾经跟着唐文风郝仁他们在庆州抗过洪灾的衙役说道。 “若真是天花,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地里的庄稼。”唐文风道。 衙役愣了下,觉得也对。有命才有一切。若是小命都不保了,这些东西也派不上用场了。 “砚台。” “属下在。” “你和常武带着人全城消毒,还记得在宁州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消毒的吗?” “记得。” “很好,去吧。”唐文风挥手。 砚台和常武立刻带着人走了。 “至于你们......” 等唐文风全部安排好,才发现郝仁许久没说过话了。 “怎么了?” 郝仁愁眉苦脸:“我担心家里。就老婆子和孙女,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唐文风疑惑:“您儿子呢?” “嗨,别提那个畜牲了!”提前不孝子,郝仁就是一肚子火,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和唐文风抱怨,“那个混账和狐狸精跑了,儿媳妇气的扔下一封和离书就回了娘家。” 唐文风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往好的方面想,好歹没把你们家的钱拿走。” 郝仁:“......”其实你可以不用安慰我的,真的。 ***** 全城戒严的第三天,一名年纪尚轻的衙役在门外徘徊了好几圈,最后心一横,抬手敲响了门。 早就发现他的唐文风喊了声进。 “唐大人。”年轻衙役敲了门又有些后悔了,站立不安地用手掌蹭着腿。 “说吧,有什么事?”唐文风抬起头。 年轻衙役迟疑着,好一会儿才开口:“上个月有一个疯子来衙门,说庆州会有疫病。” “疯子?” “现在看来,他可能不是疯子。但是当时他蓬头垢面,穿的破破烂烂,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人。所以我们就让他别捣乱,给了他几个馒头把他赶走了。”年轻衙役说完后很是自责地垂下了头。 第442章 他就知道,每次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四百四十二章 “知道对方去哪儿了吗?”唐文风问。 年轻衙役抓了抓后脑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当时我们只看见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往那个方向走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庆州。” 唐文书放下笔起身:“通知下去,让人往这个方向找。务必要把人找到。” “是。” 年轻衙役应了声刚要跑去通知人,就见常武快步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大人,外头来了个叫花子,说他会用什么牛痘治天花。” 年轻衙役惊咦一声,睁大眼睛:“唐大人,这人说不得就是那个疯子!” 唐文风快步出了门:“快,快走!” 急吼吼跑来的常武还没歇上一口气,又被催促着往衙门口跑。 衙门外的石狮子上,一个穿着邋里邋遢的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唐文风抬头看他:“请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低头看他:“你是管事儿的?” 唐文风点头:“是。” “不对啊,这儿的知府不是一个老头吗?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娃,竟敢冒充知府,你不要命啦?” 唐文风笑着说:“晚辈是京城那边派过来处理运河事宜的。这儿的知府郝大人昨个夜里病倒了,起不来,只能晚辈出面了。” “原来如此。”那人点点头,然后鼻子一仰,大拇指指着自己,说,“和我同辈的那些老不死都叫我癫老邪,我看你这小娃娃顺眼,你就叫我一声癫叔吧。” 癫叔?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他认识一个鲁疯子,现在又来一个癫老邪,以后会不会再出现一个什么狂?到时候疯癫狂直接凑齐,可以斗地主了。 “癫叔,听说您上个月就知道庆州会有疫病?” 癫老邪瞧着一大把年纪,身子骨倒还不错,直接从石狮子的背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我从西边一路过来,路上看见好几个爆发了天花的村子。” 唐文风问道:“那些村子都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癫老邪道:“没染上病的就赶进山里,染上病的直接一把火烧了呗。” 唐文风听得皱眉:“如果没死呢?” “嘿嘿嘿。”癫老邪怪笑,“染上了这个疫病,上头说你死了,那你就是死了。” 唐文风心头一沉。这么一来,怕是好些人趁着这个机会报私仇。 “小娃娃想什么呢?” 一张脸突然凑到唐文风眼皮子底下,吓了他一跳。 唐文风道:“晚辈在想,您说的牛痘治天花。” “是不是很惊讶?很不能理解?”癫老邪得意的桀桀怪叫。 “不。”唐文风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晚辈以前听说过用人痘来预防天花。” “人痘?!”癫老邪怔住。 “是啊,人痘。”唐文风余光扫着他,“可惜晚辈不知道怎么种人痘。” “人痘......人痘......人痘?!人痘要怎么用呢?”癫老邪用力挠了挠头,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冥思苦想起来。 常武凑到唐文风耳边,小声问:“大人,这老头儿瞧着疯疯癫癫的,真的靠得住吗?” “不过是废一点时间罢了,先看看再说。”唐文风倒是觉得这老头儿很可能是真的有办法。 他这会儿绞尽脑汁想事情的模样,唐文风在鲁疯子身上看见过。 自己曾经让鲁疯子造连弩,造打谷机等等东西时,鲁疯子也是这么一副脑子快烧干的表情。 许久之后,癫老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唐文风眼皮前,双目灼灼地盯着他:“你从谁口中听说的?” “好多年了,晚辈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对方手里拎着一个药箱,穿着一身青色长袍。” “多大岁数?” “三十多岁。” “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三十多岁怎么可能会想出这种法子。” “啊,晚辈刚才没说吗?” “嗯?说什么?”癫老邪又凑过来。 唐文风用十分真诚地表情说道:“那人说接种人痘他师父想出来的法子,不过还没能实验,他师父就去世了。” “难怪......这样就说的通了!”癫老邪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用力一砸,“也只有这种老不死才能想出来这种堪称惊世骇俗的法子。” 唐文风和常武等人齐齐黑线。说别人老不死的时候,麻烦看看您老人家多大岁数了好吗? “小娃娃,我帮你治这城中疫病,你帮老头子做件事如何?”癫老邪笑着歪头。 “您先说来听听,晚辈看到底能不能做到。”唐文风也笑,但并没有一口答应。 癫老邪揪着花白的胡子,露出来的眉眼看出一丝惆怅:“老头子受故人临终所托,出山来寻他的不孝徒弟。” 不知为何,唐文风听到这里,眼皮突然一跳,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随后就听癫老邪继续说道:“那个为了个女人偷偷出山的混账叫孙开平,听说去了京城。你既是在京城做官的,想来要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草!他就知道,每次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唐文风心累。 这孙开平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他又上哪儿找人去? “一定得把人找到吗?”唐文风试探着问。 癫老邪挠挠头:“那老不死的临终前就惦记着这个不孝徒弟,我既然答应了他,怎么说也得把人带回去吧。” “您找了多久了?” “啊,多久了?快二三四五年了吧,忘咯忘咯。” 唐文风脑子转了转,问道:“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您就没想过,或许对方遭遇了什么不测,早就已经不在人......” 癫老邪将手一抱,冷冷地哼道:“就是死了,那也得把他的骨头给带回去!老头子可不能做食言而肥的人。” 唐文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假的孙开平的尸骨他倒是知道在哪儿,真的孙开平......对不起,他真不知道。 “小娃娃,你啰哩啰嗦一堆,是不是不想帮老头子?”癫老邪横着眼睛看他。 唐文风道:“我就是怕答应了做不到。” “那没关系,只要你答应帮老头子找就行。我一个人找的太费劲,鞋都磨破了好几双,心疼死我了。” 唐文风低头。 癫老邪穿着草鞋的脚丫子灵活的冲他动了动。 唐文风:“......”草鞋而已,你心疼个鬼啊! 第443章 老头子虽然癫,但不是傻。 第四百四十三章 虽然癫老邪看着不靠谱,但在医术上确实有几把刷子。 两个月下来,城中那些个大夫全都追在他屁股后头,恭恭敬敬,一口一个癫老的叫着,就指望着能从他手上学到点不传之术。 唐文风偶然间听见癫老这个称呼,差点笑出声。 想着幸亏这儿没有两广地区的朋友,不然怕是能笑破肚皮。 因为这场疫病,原定好的吉时是直接错过了。 唐文风本来只准备在庆州停留一个月的,现在一晃眼都快深秋了。 “大人,喝药。”砚台将碗放到桌上。 哪怕严防死守,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自己消毒,还戴了自制口罩的唐文风还是病倒了。 不过好在有癫老邪在,唐文风又年轻,身体底子也好,症状还算轻。 “郝叔怎么样了?”唐文风喉咙痛,喝药跟吞刀子似的,一碗药喝下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还是打不起精神。”砚台道。 郝仁的孙女年纪太小,没能熬过来。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算了,让他好好歇歇吧。”唐文风叹气。 “歇不了。” “嗯?什么意思?” 砚台坐下:“他儿子回来了。” 唐文风惊的抬起头:“不是说和狐狸精跑了吗?” 砚台:“狐狸精得天花死了,他顽强的活了下来。没处可去便又回来了。”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人,你就好好待着吧,别瞎操心这么多。”来送午饭的常武道:“郝知府他媳妇儿可是个彪悍的。我们上午去给大街消毒的时候,亲眼看见她拿着扫把把他儿子从家里打了出来。” “干得漂亮!”唐文风夸完后,低头看着没滋没味的白粥,苦着脸,“我都不奢望吃点荤的,能让我吃两口咸菜吗?” 常武直接拒绝:“不可以。”说完又道:“不过厨房有炖的鸡汤,等会儿可以让你喝一碗。” 想到那味道寡淡的鸡汤,唐文风脸都绿了。 ***** 如果说郝仁的儿子回来后有什么好处,那就是他成了癫老邪的实验对象。 癫老邪一直没忘记唐文风说的接种人痘预防天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自个儿痊愈的例子,他不把握住都对不起自个儿。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郝仁的儿子无处可去在大街上游荡时,冷不丁被人从后头敲了闷棍,然后一个麻袋套上,被抬走了。 十一月底,癫老邪哈哈大笑着从他的实验室里跑出来,路上遇见一个人就抓着对方使劲儿晃,然后说他成功了! 这次庆州的疫病没有大范围扩散开,癫老邪是最大的功臣。所以哪怕被他半个月没洗的头油味儿熏的两眼发昏,大伙儿也都笑着说恭喜。 癫老邪脚下生风地跑到唐文风面前,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翘着抖啊抖:“小子,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离着老远唐文风就听见了他的大嗓门儿,笑着夸道:“晚辈就没见过像您这么厉害的神医。” “那是。”癫老邪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想当初老头子听说皇上身体不好了,还想去京城给他看看病呢。可惜让人给拒了。” 唐文风闻言脸色一冷。 边上的常武还没醒过味儿来,疑惑不解地说道:“当今圣上年纪轻轻的,身体好着呢,哪里生病了?” 癫老邪喔了一声:“老头子说的是先帝。”他撇撇嘴,脸上是掩不住的嫌弃,“现在这个奶娃娃皇帝......啧。” “谁把你拒了?”唐文风问。 “我也不认识,但想来应该是和先帝有什么关系,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了解情况了。” 癫老邪挠挠下巴的大胡子,说道:“当时我安葬好那个老不死的就出了山。去到一座城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先帝重病,太子把持朝政,就上去打听了一番。当时一个年轻人听见我说要去京城给先帝治病,大肆嘲笑了我一番,然后让我别异想天开了,先帝根本不会接受宫外的山野村医看病。” 唐文风:“你就这么放弃了?” “哪儿能啊!”癫老邪道:“说我什么都可以,说我是山野村医那老头子能服气吗?于是我当场就给那个年轻人把了脉,检查出他服药过多,不举。” 唐文风:“......” 癫老邪继续说道:“然后啊,我抽出银针,给他扎了那么几下,诶嘿,他就有反应了。” 常武道:“那他肯定很相信您了吧?是不是催着您给他治病?” 癫老邪脸上的得意表情垮下来:“没有。”他气愤地跳到椅子上,手舞足蹈,“那个臭小子不仅没让老头子给他继续看病,还骂了老头子一顿,让我死了去京城的心。” “我能是听话的人吗?”癫老邪昂着头,“从那座城离开,我就往京城赶。结果在离京城还有三十里地的地方被人拦下了。对方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我的好意,但是有宫中御医足够。让我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老头子虽然癫,但不是傻。这人看着就不是善茬,只能离开了。”癫老邪叹气。 “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吗?”唐文风问道。 癫老邪摇头:“那人坐在马车里,就没露过面。不过听声音不像是年轻人。” “不是年轻人......” 唐文风抬头和砚台对视一眼:“你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砚台点头:“是。” 唐文风沉声道:“等回京后要好好查一查。” 如果癫老邪真的进了京,凭借着他的医术,乾文帝那时候还没有病入膏肓,或许真能再活上十年八载。 第444章 你知不知道你在外的名声是什么样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疫病得到控制后,收拾好悲伤情绪的郝仁重新请大师算了吉时,在初三这天。 唐文风他们便又多停留了几日。 这段时间和癫老邪熟悉后,唐文风他们从他口中得知他原姓谢。和他相熟的那些人,也就是他口中的那群老不死其实一直叫他谢老癫。是他觉得谢老癫不好听,非得逼着那些人改口叫他癫老邪。振振有词地说这样叫,名号一报出去,别人听了就觉得他不好惹。 初二那天,唐文风再三思索,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孙神医的事告诉给了癫老邪。 癫老邪听了后很久都没有说话,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闷了一晚上。 隔天早上,唐文风他们准备出门去祭祀天地时,癫老邪包袱款款,准备离开庆州。 “您要走了?” “是啊。那个不孝徒弟既然已经死了,我也算是完成了那个老不死的遗愿。”癫老邪抓抓脸上的大胡子,“不过我得回去和他说一声,免得他在下头还惦记着。” 唐文风问:“那您路上小心。以后若是想来京城了,随时来找我。” “诶,说起来,老头子还不知道你这小娃娃姓什么叫什么。看他们对你恭恭敬敬的,你得是个不小的官儿吧。四品还是三品啊?” “我叫唐文风,任尚书令一职,是......” 癫老邪下台阶的脚一个踩空,差点摔成滚地葫芦。 “你就是唐文风?!” 癫老邪一骨碌从地上窜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唐文风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癫老邪啧啧有声地围着他转了几圈,抓着自己的大胡子,对他挤眉弄眼,“你知不知道你在外的名声是什么样的?” “您说来听听。”唐文风还挺好奇的。 癫老邪一屁股坐到花坛边,将两条腿抬起往里一塞,压在大腿地下,嘿嘿笑:“老头子一路过来,听见好些人说现在那个小皇帝就是傀儡,实际上背后当家做主的是尚书令唐文风。” “还说啊,说的好听是尚书令,说的直白点其实就是摄政王。小皇帝吃喝拉撒睡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要不后宫怎么到现在都一直空悬,连半个妃嫔都没有。就是你怕小皇帝有了自己的子嗣后,心大了,野了,不受你的控制了。” 唐文风震惊脸。 砚台他们正要安慰他,让他不要听信这些不实之言。 就见唐文风嘴角上扬:“没想到我在这些人眼里,竟然如此狂帅酷霸拽吗?” 砚台等人:“......”早该知道大人脑子里的想法异于常人,他们担心个什么劲儿。 癫老邪咧咧嘴:“我还真当你是个什么一手遮天,难伺候的,现在看看,唔......” 唐文风虚心请教:“唔是什么意思?” 癫老邪晃着头:“唔就是你看起来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唐文风哭笑不得:“就当您是在夸奖我了。” “嘿,老头子就喜欢你这个调调。”癫老邪从花坛上蹦下来,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挥挥手,“走了啊。” 唐文风扬声道:“以后若是来京城,记得来找我。带您老吃大餐去。” 癫老邪:“行嘞!” 走了两步,他突然转身,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布兜兜,从里头掏出来一个拇指大的瓶子抛给唐文风:“收好了,就当是这段日子的食宿费。” 唐文风接到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 “关键时候能救你命的宝贝。” 说完,癫老邪快步出了大门。 砚台扫了一眼:“玉做的。” 唐文风本来还准备拔开瓶塞看看里面是什么的,闻言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用玉做药瓶,这里头的药肯定不一般,还是别乱动为好。 唐文风把小药瓶仔细收起来,这才往祭祀地点走去。 ***** 山顶之上,供案和祭品早已摆放好。 吉时一到,钟声敲响,由唐文风带着庆州当地的官员叩拜天地,三山五岳,江河湖泽,请求保佑此次运河开凿能够顺利。 “呀!天晴了!” 在山下围观的百姓眼睁睁看着阴沉沉的天骤然间云开雾散,天边露出一抹金色。 “大吉!”主持祭祀的大师高声道。 唐文风被簇拥着下了山,来到定下的位置,接过递来的锄头挥下,挖动了第一锄土。 这锄土被装起来封存好,等到运河开通的那一日,再撒进河里。 祭祀完成后,唐文风和郝仁他们一同去吃了饭。 郝仁很是不舍,喝了些酒后拉着他不停说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一会儿骂自己没用,一会儿又骂儿子是个混账,一会儿又哭自己那没能撑下来的孙女。 唐文风和其他官员不住地安慰他,最后郝仁哭累了,才算是安生下来。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唐文风一行上了马车,在郝仁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庆州,踏上了回京的路。 ***** “终于回来了。” 秦怀远趴在车窗口,看着前方高大的城门,第一次如此想念。 “等会儿你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酒楼吃饭?”他回头问。 唐文风想了想,道:“先回家看看,不知道王柯他们回来没有。” 秦怀远一把拉过严启昭:“那我们先去酒楼吃饭。” 严启昭一脸为难:“秦夫子,我没这么多钱。” “放心放心,我请客。”秦怀远拍着胸脯,“你敞开肚皮吃就是了。” “倒是忘了。”唐文风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他,“你和怀远吃完饭,让他领着你去户部一趟。不过你现在的俸禄不多,省着点用。” 严启昭连连摆手:“太多了。” “说好了你以后跟着我做事,自然不能白白压榨你。”唐文风塞进他手里,“拿着。” 严启昭只觉得钱烫手:“您也没压榨我啊。” 唐文风道:“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进了城,把他俩在酒楼前放下,唐文风他们就走了。 第445章 不是说唐大人信佛的,不近女色吗?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以前看京城不顺眼,现在住久了,出门在外还有些想得慌。” 马车在门口停下,唐文风一边说,一边跳下马车。 “久了也就成家了。”常武道。 “说的有道理。”唐文风笑着跨上台阶,看着门上挂着的锁,纳闷儿道:“王柯他们不会是堵在路上了吧?” 老家那边每年冬日都要下大雪,积雪铺了厚厚一层,车马难行。 常武啊了一声:“那婶子他们岂不是也不能来京城过年了?我好想念婶子做的蘑菇酱。” 唐文风打开锁推门进去:“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馋......” 话还没说完,唐文风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保持着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在外的别扭姿势。 常武眼皮子猛地一跳,想起了曾经在凉州那边的惨烈往事。他们出门一趟,回来后发现衙门被屠了。 想到这儿,他抬手就要一把推开门,下一刻却见唐文风脸上露出笑来。 而院子里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老七,看见爹娘惊不惊喜啊?” 常武将脑袋挤过去,开开心心唤道:“婶子,叔!” “诶!”苗桂花笑眯眯应了声,然后打量了他一会儿,哎哟一声,“怎么瞧着比上次见面瘦了啊。” “没瘦没瘦,就是结实了点。”常武道。 唐文风把门推开,跨了进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大哥他们没过来吗?” “没到几天呢。老大一家本来准备来的,结果上个月两个小的发热了,拖拖拉拉一直到月底才好利索。怕路上吹了风又生病,他们就留在家里了。” 苗桂花不错眼地看着他,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怎么脸色瞧着不大好?” 唐文风听见发热两个字心里就一咯噔,后来听好利索了,这才放下心来。 “路上总是没有家里舒坦,睡一觉就好了。” “对了,我听王柯他们说书远没参加这次的考试?”苗桂花问。 “那小子进京后,见天儿往书社里扎。看的多了,听的多了,回来和我说他现在能力不够,不去参加会试了。我让他去试试,他说不用。他想这几年准备踏实些,直接参加下一届会试。” 唐成河道:“那怎么没在家里看见人?” 唐文风笑着说:“我把他扔去学院了,每个月回来一次。” 看唐成河他们露出担心的神色,他安慰道:“书远这小子愿意多读多看多学是好事。” “老七!” 厨房里,唐文祖推开窗户冲他用力挥手。 唐文风大步走过去,和他击了下掌:“五哥。” “七叔!七叔抱!” 唐文祖和云钩的女儿妞妞噔噔噔从里跑出来,伸着手在地上直蹦。 “小丫头,快一年不见,长大不少啊。”唐文风抱起她颠了颠。 妞妞咯咯咯地笑,两条腿一甩一甩的:“妞妞四岁了,比去年大了一岁。” 这边正说着话呢,王柯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看见唐文风他们后一乐:“大人,回来的时候看见婶子他们,是不是吓到了?” 唐文风伸脚踹他:“就知道是你这小子的主意。” 王柯连忙往旁边一蹦,躲了开:“冤枉啊,明明是赵齐出的主意。” 赵齐道:“我就是那么一说,门是你锁的。” “你都说了我肯定要做啊。” “那你还赖我?” “因为主意是你出的。” “你......” 唐文风嫌他俩太吵,一人给了一脚:“边儿吵去。” 吃午饭的时候,桌子不够,王柯直接叫上赵齐,两个先前还吵吵嚷嚷的人立马又和好了,直接跑出去现买了一张桌子回来。 桌子是圆桌,上头的桌面是能卸下来的,还搭了十张圆凳和两把椅子。 太久没和家里人一起吃饭了,唐文风高兴之余一不小心吃撑了。被苗桂花他们好一通嘲笑。 唐文风揉了揉肚子,提议出门逛街。消食的同时,顺便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苗桂花他们没有意见,王柯,常武和康子这些个坐不住直接将唐文风拉起来,推着他就往外走。 家里人多,不愿意逛街的留在家里,剩下的分成两队,一队去买衣裳首饰之类,一队则去买烟酒之类。 “大人,我们往这边去啊。”王柯想了想,又问,“等会儿买好东西用集合吗?” “集,在太白楼集合。晚上不自己弄饭吃了。”唐文风看向砚台,“你上太白楼订三桌。” 砚台点头:“好,我这就去。” 王柯他们欢呼一声,和唐文祖几人勾肩搭背走了。 唐成河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走远。 苗桂花嫌弃脸:“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着我们做什么?” 唐成河背着手往前走:“我也想买衣裳成不?” “你不是总说自己扯布做划算吗?” “我现在想买成衣了。” “你这个老头子......” 妞妞偷笑,捂着唐文风的耳朵和他说悄悄话:“爷爷肯定是想给奶奶买银镯子,我之前听见的。” 唐文风故作惊讶:“你怎么听见的?” “爷爷以为我玩累了睡着了,和爹说话的时候我听见的。”妞妞咧嘴笑,“其实我根本没睡着。” “小宝贝儿好聪明。”唐文风笑着夸了句,说,“等会儿我们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妞妞用力点头:“妞妞懂,这就叫惊喜。和我们来京城看七叔一个意思。” 唐文风大笑:“对对对。” 街上有认识唐文风的人,看见他抱着个孩子跟在后面,好奇不已。 “不是说唐大人信佛的,不近女色吗?这孩子和他长得还挺像,难道是私生子?” “嗨,这些当官的哪有不近女色的,都是嘴上说的好听,私底下玩的比谁都花。” “眼神儿不好就赶紧去医馆找大夫瞧瞧去。你没见着前面那对老夫妇和唐大人眉眼很像吗?” “我刚特意凑近了听了一耳朵,那小姑娘叫唐大人七叔。” “我对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唐大人的孩子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唐大人信佛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 第446章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多嘴?! 第四百四十六章 唐文风不知道自己身上又多了一个信佛的标签,他正带着家里人在锦绣楼里挑料子。 锦绣楼既卖布料,也接成衣的单子。 进来的顾客在一楼挑好自己看上的布料后,拿给绣娘,然后将自己想要的衣裳款式描述一番,让绣娘一一记下,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再来取就是。 当然,不想自己来拿,也可以提前说好,让楼里的伙计送上门去。只不过要多给十文钱的跑路费。 “这个花色好看。”唐文风将妞妞放到地上,指着一匹枣红色的布说道。 苗桂花看了眼:“会不会太显眼了。” “您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哪儿会显眼。”唐文风将旁边特意裁下来,用作展示的同款布料拿起来在苗桂花身上比了比,点头:“好看的。” 唐成河跟着点头:“确实不错。” 看父子俩都说好,苗桂花心里也是喜欢的,便笑着说:“那就要这个花色了。” 楼里的伙计认识唐文风,非常主动地走了过来,用铅笔在本子上勾了一道。 “再看看别的。”唐文风牵着妞妞往前走。 这些年家里的美食铺子生意一直不错,苗桂花手里也有几个钱,虽然心疼,但想着难得来一次,也就没有出声扫兴。 “这个花色怎么样?”唐成河指着一匹红中带紫的布料问。 “看着倒是不差,就是不知道做出来的衣裳好不好看。”苗桂花迟疑。 旁边安静跟着的伙计连忙开口:“好看的,老夫人。这料子是上个月江南那边送过来的,走俏得很,最适合您这种岁数的。” 苗桂花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别扭的不行。 伙计是个机灵的,看她这个反应,立刻道:“您要是不介意,小的叫您一声婶子。” 苗桂花点头:“好好好。” “婶子,您要是觉得那个颜色不好,可以看看这个颜色,这......” “你做什么?这块布是我们先看上的,凭什么让给他们?” 介绍布料的伙计猛地闭嘴,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唐文风皱了下眉:“娘,爹,你们在这儿继续看,我过去瞧瞧。” “一起过去。”苗桂花忧心道:“我听着怎么像是云钩的声音。” 旁边的伙计听得心头一跳,心想别是哪个不长眼的以为是什么时候普通老百姓,跑去欺负人了吧? 锦绣楼的一楼很宽敞,唐文风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麻烦让一让。” 唐文风轻轻拍了下前面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看的人的肩膀。 这人啧了声,不耐烦地回头,想着谁这么大的脸,看个热闹还得让人给他腾地方。 结果一转头看见唐文风那张脸,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只脚先往旁边挪了。 “谢谢。”唐文风点头道谢。 这人傻笑着摸摸后脑勺:“不用谢。” 等到唐文风他们挤进去,看见云钩和唐玉惠她们脸都气红了。 “怎么回事?” “爹,娘,老七。”唐玉惠指着对面那几人,愤愤道:“我们先看上那匹布,都已经让绣娘记好了,他们非要让我们把布让出来。结果这绣娘就给划了,把布记在了他们名下。”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开口。 “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都给人记下了,又划了,哪有这样子做生意的。” “就是啊,你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商人重信,你这么做,以后谁还敢来你家买东西?” “......” 那名绣娘本来就对唐玉惠她们不肯让步的行为颇有不满,此刻听见这些人指责她的话,拉着脸道:“就算我给她们记下了,她们有钱买吗?我们锦绣楼卖的可不是十文钱一尺的粗布。” “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见到这样做生意的。”一个女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一个刚进门的绣娘,连个品级都没有。说的难听点,就是这锦绣楼里的下人,你哪儿来的脸敢嫌弃上门的客人。” 锦绣楼里的绣娘分四品,一品和二品绣娘基本上不接外单,都是给达官贵族制衣的。三品绣娘若是忙起来了,也得提前预订。而四品绣娘是最多的,面对的多是小富之家。 在这四品之下,还有一种绣娘,就是女人口中刚刚入门的。她们在普通人里,女红或许已经属上乘,但是在锦绣楼里是排不上号的。 锦绣楼每半年会进行一次品阶考试,通过的才能往上升。当然,也有一些懈怠后,被下面升上来的人挤下去。因为一二品绣娘的名额是固定的。 绣娘被女人的话刺的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刺回去。 在这楼里做事,最先练出来的就是眼力。 这女人手上的镯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还有那头上的金簪和脖子上的项链,随便一件就够一家五口两三年的嚼用。 “开门做生意,还是与人为善的好。”唐文风冷声道。 “唐大人说的是。”木梯上,一名依靠着护栏的女人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团扇。 方才拿话刺了那名绣娘的女人小声对唐文风说:“这是锦绣楼的老板娘,姓柳。” 唐文风点头:“多谢。” 柳老板生的一双多情眼,眼尾像带着勾子,朝你看过来的时候,眼波流转间,像是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在这一楼大厅里,大多数男人看的双眼发直的时候,唐文风这个不解风情地开口:“柳老板不冷吗?” 他是真心好奇。这个天气,就是大皇子崔锦那个一年到头都喜欢拿着柄玉骨扇装模作样的骚包也没见朝自个儿扇风的。 柳老板脸上娇媚的笑容一滞,手中的团扇扇也不是,不扇也不是。 提醒了唐文风的女人用力咬着下唇,差点破功当场笑出来。 “唐大人今日是特意带着家里人来我这锦绣楼里做过年的新衣吗?”柳老板直接跳过那个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唐文风点头:“是。因为一直听说锦绣楼各方面都很不错。” 柳老板嘴角正要上扬,谦虚一番。 就听他又说:“可惜今日一见,好像与传言不符。” 柳老板:“......”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多嘴?! 第447章 诶,怎的还拿东西砸人啊。 第四百四十七章 “今日是我这楼里的不懂事,唐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一个小女子计较了。” 唐文风点点头:“好啊。” 柳老板以扇遮面,款摆着杨柳腰走近,纤纤玉指轻点在他胸口,笑吟吟道:“唐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豁达宽容,风度翩翩。当真是叫人一见之下,便心甚悦之。” 唐文风看着快倚到自己身上的美人,勾唇对她笑了笑。 柳老板阅人无数,早就想探探这位在京中出了名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尚书令到底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了。 今日一见,别的不说,这身皮囊倒的确是不错。难怪好些女儿家的私房话里都有他。 “砚台。” 在旁边看热闹的砚台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才上前一步:“属下在。” 唐文风笑着弹开柳老板挑逗似的抚摸自己脖颈的那只娇若无骨般的手:“通知巡防过来封店。本官怀疑锦绣楼私下做皮肉买卖。” 娇娇媚媚的柳老板脸色一变,身子立马站直:“唐大人这话可真是说笑了,我这锦绣楼可是做正经买卖的。可不兴您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辱人清白。” “柳老板何必动怒。若当真行的端坐的正,又有何惧?” “唐文风!”柳老板气的直呼大名。 “什么?”唐文风脾气甚好的应了声。完全没有身为高官却被一个普通百姓呼名唤姓后的不悦。 “你......” 一腔怒火仿佛被冰水兜头浇灭,柳老板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气大伤身,柳老板。”唐文风道:“而且爱生气,容易老。” 柳老板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等看到他带笑的眼,立刻反应过来被耍了。见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顿时又羞又恼,直接将手中的团扇砸了过去。 “诶,怎的还拿东西砸人啊。”唐文风接住团扇,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看,点头道:“这上头的两只鸭子真是绣的不错。” “那是鸳鸯!”柳老板激动到声音都破了。 唐文风:“都是亲戚嘛。一样的,一样的。” 柳老板一张俏脸乍红乍白,快要气死了。 砚台看他玩的开心,出声:“大人,还去通知巡防吗?” “当然要去。” 砚台转身走了。 柳老板心中火气猛地上涌,眼前顿时一黑。 “老板!”锦绣楼的员工乱作一团。 “哎呀,气晕了。”唐文风伸手托了一把,没让人摔地上。 将人交给楼里的员工后,唐文风顺便把团扇一并放到了一名伙计手里:“赶紧给你们老板找个大夫好好瞧上一瞧,别气出个好歹来。” 一干员工:“......”你好意思说这话?! 之前提醒过唐文风的女人本来还以为这人也被柳老板那副皮相迷住了,正满心鄙夷时,却瞧见了完全出乎人意料的发展。 震惊的同时,她心中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真是活该!大狐狸精养一群小狐狸精,早该被人整治了。 “唐大人,我可以作证,这锦绣楼里有些绣娘不是正经人。” 唐文风转头:“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年,夫家姓郑。” “啊,年夫人好。” 女人听他并没有唤自己为郑夫人,看他更是顺眼了几分。 “实不相瞒,我今个儿来这锦绣楼并不是来做衣裳的。”年夫人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叹气道:“也不怕你们笑话,今日我是想来见见那个勾了孩子他爹的魂儿的女人长什么样的。” 许多人都喜欢看热闹,听她这么一说,眼中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问:“你怎的知道是这绣楼里绣娘?” “孩子爹亲口说的。还要与我和离,取这绣娘进门。我想着反正都要和离了,好歹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年夫人道。 “不会就是那个柳老板吧?看她生的就是一副狐媚子样,整天妖妖娆娆的。” “那不可能。我看这柳老板也看不上我孩子他爹。”年夫人直言道。 唐文风被她逗笑了。 年夫人跟着笑起来:“虽然这柳老板看着不像正经人,但眼光应该也没我这么不好。” 没过多久,砚台带着人过来,两张封条直接将锦绣楼给封了。 好些不明所以的人四处打听是怎么一回事,听了来龙去脉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唐文风倒也不是随口冤枉这锦绣楼,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从崔鸿口中得知过一二消息。 只不过这些个绣娘和那些达官贵族算是你情我愿,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那柳老板不该往他身上打主意。 摸了摸脖子,唐文风有些嫌弃地将手指上散发着香味的粉末掸去。 以为他是那等轻易会被欲望控制的禽兽吗? ***** “美人儿别哭了,你哭的本官的心都要碎了。”男人心疼道。 柳老板嗔道:“疼死你才好。” 男人笑着坐下,抓过她娇嫩的手放在掌中,来回抚摸揉捏着:“不生气了?” “生气容易老。” “瞎说。美人儿发起火来也是娇艳欲滴,哪里老了。” 柳老板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还不是那唐文风说的。”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表情愤愤。 她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莫不是当真如传言那般,这唐文风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他知道什么啊他。”男人绕到柳老板面前,捧起她的脸,双眼痴迷,“那家伙在朝堂上亲口说自己不举,哪能懂女人的美。” 柳老板惊讶:“当真?!” “你那段时间不在京中,自然不知晓。”男人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当年这消息整个京城都快传遍了。听说那段时间他家下人出门买个菜,都会因为同情被卖菜的多送几根葱。” 柳老板惊的合不拢嘴,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真的有哪个大男人会愿意当着这么多人大肆宣扬自己不行吗? 陷入沉思的柳老板突然娇嗔一声,按住了自己的裙子。 “你这人真是的,这么猴急做甚?”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美人儿。” 第448章 朕问你,那柳老板当真生的貌若天仙? 第四百四十八章 “唐文风!哈哈哈!” 还未见到人,一阵豪迈的笑声便已经传进院子。 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的唐文风抬起头:“哟,稀客啊。” 关起走过去用力捶了他肩头一下,笑道:“你小子,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又干了大事。” 本来年中就该回京的,但是因为边关出了点事,一直拖到年底,关起才将事情处理好回到京城。 结果一进京城就听说唐文风把那间以刺绣闻名的锦绣楼给封了。 唐文风听得莫名:“我干什么大事了我?” “你还装。”关起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交给王柯,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你知道那锦绣楼的柳老板有多少入幕之宾吗?” 唐文风摇头:“我上哪儿知道去。” “朝中文武百官,起码有......”关起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这个数。” 唐文风看着他的两根手指头,着实惊讶到了:“二十?” “嗯哼。” “果真是牡丹花下死。” “那也得是朵真牡丹。”关起捡起一根韭菜摘了摘老叶子,“要不然哪能引得人前仆后继当她的裙下之臣。” “你这意思......”唐文风脑子转了转,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都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 关起点头。 “厉害啊。”唐文风真心实意感叹。 “你等着吧,过不久肯定就有弹劾你的折子递上去。”关起道:“别小看了这些鬼迷心窍的蠢货。” “这样,如果我真被弹劾了,你帮我......”唐文风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关起听得表情变来变去,最后用手里的韭菜指着他:“果然论损还得是你损。” ***** 过了两天,果然不出关起所料,弹劾唐文风的折子被送到了崔彻面前,整整十三份。 本来批阅奏折批的昏昏欲睡的崔彻来了精神,结果看完一份后直接乐了。 “要说唐文风抢金银珠宝,朕还会信几分。竟然说他抢女人?这简直比说他当街抢男人还要离谱。” 崔彻将折子扔到一边,拿起下一份打开。 一行行把上面的字扫完后,崔彻不敢置信般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定上面是这么写的,而自己也没有看错后,他不顾形象的笑得连连拍桌。 “快快快,快些宣唐文风进宫,朕要好好问问他。哈哈哈!” 四喜离宫后,一直贴身伺候崔彻的小太监福安被提拔为太监总管,这会儿看崔彻笑得毫无形象,忍不住小声提醒:“陛下,等会儿太后娘娘过来瞧见了,您又得挨骂了。” 崔彻笑得合不拢的嘴猛地闭上,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这才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快去宣尚书令进宫,说朕有要事与他相商。” 福安:“是。” 唐文风正在京兆司听审,被审问的乃是锦绣楼的一干绣娘。 柳老板作为锦绣楼的主事人自然也在,眼刀子不要钱似的往唐文风身上飞。可惜唐文风八风不动,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让她更加生气了。 福安先去了唐家,结果没找到人,问了严肃后,说唐文风去了刑部,他又跑去了刑部。结果秦怀生说唐文风去了京兆司,刚走没多久。 腿都快跑细了的福安在京兆司看见唐文风后,激动的快哭出来了。 “唐大人喂~” “福公公,这般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福安连忙道:“皇上吩咐奴才来请您入宫商量要事呢。唐大人快些随奴才入宫面圣吧。” 因为福安的到来,审案被迫中断。 唐文风起身,对常耀宗摆了下手,示意他继续后,跟着福安出了京兆司。 “公公能否提点一二?” 福安小声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头有些不开眼的往皇上那儿递了折子。” “喔?都说些什么?” 福安笑着道:“这个奴才就不多嘴了,总归都是一些不要紧的小事,您去了就知晓了。” 唐文风点点头:“有劳了。” ***** 来到御书房时,崔彻早就已经将弹劾唐文风的折子看完了,这会儿正懒懒散散看着其他的折子,是不是用朱笔批上一批。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立刻亮了,连忙招手:“来来来,你快来。” 崔彻将那一十三份折子放到御案边:“你快看。” 唐文风先行了个礼,才走过去拿起一份折子打开。 上头的大概意思是说——尚书令仗势欺人,想要以身份占便宜不成,就恼羞成怒派人封了锦绣楼,让众多女子无家可归。实在是太过分了。皇上你必须得好好处置他,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唐文风放下,拿起另外一份。 这份没有多少字,就是说——唐文风觊觎柳老板美貌,结果柳老板抵死不从,他一怒之下就封了锦绣楼,想要逼柳老板就范。 唐文风一份接一份的看完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果然不愧是三十六计之一,这美人计是真好使。 “朕问你,那柳老板当真生的貌若天仙?”崔彻满眼好奇。 唐文风看了看他,挑眉:“开过荤了?” 崔彻别别扭扭清了清嗓子,手中的朱笔敲了敲折子:“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朕问你正事呢。” “还行,眼睛生的好看。”唐文风将手里的最后一份折子扔到御案上,“你就别想了,她那种女人你把握不住。” “喔?她是哪种?” “把你卖了换钱,你还得说她是有苦衷的。” 崔彻:“......朕看起来像这么蠢的?” “不是看起来。”唐文风撩起眼皮。 “不是看......”崔彻顿了下,怒而拍桌,“唐文风!” “臣在。” 崔彻磨牙:“你就不能给朕留点面子?” 唐文风示意他看御书房:“这里算上臣就三个人。”那意思反正脸也丢不出去。 崔彻没好气道:“朕现在真是恨不得你栽那个柳老板手里。看她不把你扒皮剔骨吃了。” “别说这么恐怖的事。”唐文风道。 崔彻在心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问起正事:“这些折子你准备怎么办?” “臣自有法子。” 崔彻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准不是什么好法子,不禁在心里同情起这十三位大臣来。 第449章 诸位昨夜没休息好吗?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关将军突然造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一位官员快步来到花厅,笑着对关起拱了拱手。 这位官员的夫人见他来了,便起身:“妾身留在此处想来多有不便,就先失陪了。” 坐在那儿喝茶的关起忙道:“王夫人且慢。” 王夫人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脸上满是疑惑:“关将军有何事?” 关起放下茶碗,笑着说:“今日关某突然冒昧上门叨扰,其实是受人所托。” “是何人?”王夫人走了回来坐下。 关起道:“是尚书令唐大人。” 王姓官员听得心里咚的一声响,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唐大人?”王夫人回头看了眼王姓官员,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唐大人有何吩咐?” 关起手握成拳,放在口前咳了咳,道:“唐大人特地交代关某来给王大人送几位美人儿,免得王大人一把年纪了还去争风吃醋。” 王夫人脸色骤变。 王姓官员急了:“夫人,夫人你听为夫解释......” 他们这般地位的官员,正室多是联姻,并非那等小门小户出身,可以随他们拿捏欺负。 这要是回去和岳丈告一状,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姓官员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就听旁人的劝,不去和那个姓唐的对上了。 王夫人腾的起身,强颜欢笑:“妾身突感不适,就不多留关将军了。” 关起点头:“王夫人保重身体要紧,关某告辞。” 关起大步出了花厅,穿过垂花门后,还能听见王夫人的呵斥声和王姓官员的讨饶声。 他笑着吹了声口哨,背着手出了王府,又往另一处去了。 刚从边关回来,皇上怕他太累,让他多多休息一段时间,年后再去上朝。现在倒是间接地帮了忙,让每天快闲出屁的关起跟着唐文风一起搞事。 与王家的闹剧万分相似的场面发生在另外几家,后面接到消息的同样参了唐文风折子的那些官员直接称病,不敢让关起进门了。 但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他们的夫人也听到了风声。 总之,这十三位官员的后宅是好一番鸡飞狗跳。 崔彻听说后,在御书房捧腹大笑,不停地和福安说唐文风这家伙太损了,竟然直接绕过这些官员,从他们的夫人那儿下手。 福安一开始还跟着笑,笑着笑着就一个劲儿冲崔彻使眼色。 崔彻笑得太开怀,没反应过来:“你眼睛怎么了?” 福安心中长叹一声,垂下了头,躬身喊道:“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慧太后冷哼一声。 崔彻:“......”我现在把咧开的嘴角收回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唐文风在宫门口看见那十三位官员,特意凑过去打招呼。 “诸位昨夜没休息好吗?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十三位官员:“......” “昨夜我倒是休息的不错。吃好喝好睡好,也没被人揪着耳朵骂。舒坦。” 被揪着耳朵骂了的那几位官员心中欲哭无泪:过分了啊! 唐文风拍拍离自己最近的王姓官员的肩膀:“王大人可还满意那几位美人儿?” 美人儿?屁的美人儿!老子一根毛都没见到,还白挨了一顿骂。 王姓官员心中来来回回翻滚着无数脏话,最后只扯出一抹跟哭差不多的笑:“唐大人说笑了。” “是嘛?” “是是是。美人如蛇蝎,我等哪能消受得起。” 唐文风点点头:“王大人这般想就对了。好好对家中的发妻,拈花惹草要不得。” 王姓官员干笑:“是是是,下官一定谨记。” 等到唐文风离开,王姓官员和其他人相视一眼,纷纷露出一抹苦笑。 今日朝会上没什么要紧事,处理完一些可以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后,崔彻通知了放年假的时间。 因为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假,特意多放了几天。算起来,一共能休息三十五天。 文武百官叩谢后,崔彻便散了朝。 “你今年倒是不用跑了,可以在京中过个年。”秦准笑道。 唐文风道:“就是难为我爹娘他们赶路了。昨日我看我娘的腿这些不舒服,让他们就在京城,他们又不愿意。” “京城没个熟人,哪有老家自在。”秦准道:“我认识一位针灸挺厉害的老师傅,你得空带你娘去瞧瞧。”他说了地址。 唐文风将地址来回念了几遍记下,道了谢。 ***** 几天后,在将手头上的事处理完后,官员们的年假正式提上日程。 唐文风也带着死活说自己没事的苗桂花去看腿。 秦准介绍的那位老师傅住在一条上了年头的巷子里,地面的青石板好些都松动了,一脚踩下去就翘起来,还会让化掉的雪水溅你一身。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唐文风衣摆上已经溅满了泥水。 “请问龚大夫在吗?” 唐文风敲了敲虚掩的门。 里头很快走出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儿,仰着头看他:“你找我爷爷看病的吗?” 唐文风点头:“是,你爷爷有空吗?” 羊角辫小孩儿把门拉开:“有空的,在喂鸡呢。” 唐文风带着苗桂花和唐成河跟在羊角辫小孩儿身后进了门,看着她两条腿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喊着爷爷爷爷,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苗桂花无语:“你这孩子,好好的突然笑什么。” 唐文风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葫芦娃救爷爷,只能说:“就是觉得这小孩儿跑起来挺逗,圆滚滚的像个团子。” “人年纪小穿的厚,你小时候不也圆的跟团子似的。”苗桂花说着想起以前的事,笑起来,“我记得有一年清流村下很大的雪,老五带着你出去打雪仗,结果就弯腰团个雪团子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唐成河也想起来了,笑着接道:“他哭着回来找我们,把我和你娘吓够呛。结果等到我们找过去,发现你滚到坡底下去了。因为穿的太厚,就跟翻了壳的乌龟一样半天爬不起来。” 旁边的王柯和赵齐哈哈大笑, 唐文风:“......”这种陈年丑事就不用拿出来说了啊tat。 第450章 我说怎么突然就没声儿了,感情是看见某个冤家了。 第四百五十章 龚大夫年纪不小了,头发白了大半,但精神还不错,腿脚也利索。 唐文风他们亲眼看见龚大夫踩着一块石头,抬腿跨过了腰高的木栅栏。 羊角辫小孩儿叉着腰,生气道:“爷爷,说了多少次了,走门走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被孙女逮个正着,龚大夫哎呀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走门。” 羊角辫小孩儿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 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下次一定”的龚大夫揪了揪胡子,忙转移话题:“几位是......” 唐文风道:“龚大夫,晚辈姓唐,是秦准秦尚书介绍来的。想让您替我娘看看腿。” “嗯?姓唐?又是秦老头儿介绍来的?”龚大夫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眨了眨眼,“你就是让秦老头儿夸了又夸的那个唐文风?” 龚大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一边点头一边说:“瞧着是个正派的。” 他将手里装了鸡食的竹编筐给孙女,随后看向苗桂花:“到那边坐下。” 苗桂花依言坐下后,唐文风又将旁边的一张小凳拿过来给龚大夫坐。 龚大夫对这个有眼色的小伙子还挺满意。坐下后,他伸出手去捏了捏苗桂花的膝盖,一点一点捏,边捏边问苗桂花疼不疼,是怎么样的疼,又是...... 一通话问下来,龚大夫脸上的表情倒是松快了几分:“还算来得及时,再拖一阵,以后年岁再大些,更遭罪。” 唐文风忍不住问:“您老的意思是能痊愈是吗?” 龚大夫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以后还是要避免干重活。”他唠唠叨叨,“你这儿子这么有出息,你年纪也不小了,还那么累做什么?该享受了。” 苗桂花笑着说:“闲不下来,没事做就浑身不对劲。” 龚大夫摇头:“劳碌命。” 苗桂花叹气:“谁说不是呢。” 龚大夫扭头:“二丫,烧点水,我等会儿要用。” “知道了!”羊角辫小孩儿,也就是二丫应了一声,噔噔噔跑进灶房。 “我去帮忙。”唐文风让王柯和赵齐呆在这儿,他大步进了灶房。 龚大夫是真有两把刷子,给苗桂花热敷完后,又施了针。苗桂花能清楚感觉腿没之前那么疼了。 要说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那用来热敷的水里头放了草药,熏的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特别是唐文风煮水的时候,眼泪哗哗哗的掉,逗的二丫嘎嘎嘎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养了只聒噪的鸭子。 “以后每旬来一次,三个月就差不多可以了。”龚大夫道。 “一旬来一次啊?”苗桂花扭头看了眼唐成河,“可是过完年我们就得回去了,家里的地和生意离不得人。” 龚大夫吹胡子瞪眼:“是地和生意重要,还是腿重要?” 唐文风蹲下身,握住苗桂花因为操劳而粗糙的手:“娘,之前一直让您和爹来京城里住,你们总是不愿意。趁着这次机会,就干脆搬到京城来吧。家里的生意就交给大哥二哥他们,田地愿意种就种,不愿意就佃出去,卖出去。总归是饿不死的。” “瞎说。”苗桂花拍他,“田地是咱们农人的根本,哪有随随便便卖了的。” “那就佃出去,每年收点租子就成。”唐文风道。 苗桂花迟疑。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好些人眼睛还总跟长在头顶上一样,她实在是不喜欢。 唐文风偷偷给自个儿爹使了个眼色。 唐成河接收到后,跟着劝起来:“你就听老七的吧。要是以后住的不习惯,咱们再回去就是。” 王柯和赵齐也劝道:“就是啊,婶子,到时候您要是想回村里,我们送您。” 苗桂花无奈地笑了:“好好好。” 龚大夫在旁边看的笑眯了眼,等到他们准备告辞离开时,经过孙女的提醒才想起来差点忘了一件事。 “这个药油你拿着,每三天给你娘擦一次,用掌心揉,揉到有些发热就行。” 唐文风接过来收好:“谢谢。” “谢什么,你又不是没给银子。”龚大夫挥手赶人,“赶紧回吧,天都快黑了。” 唐文风点了下头,再次道过谢才离去。 回到家后,唐玉惠他们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听到苗桂花和唐成河要留在京城后,也是连连点头说好。 “您和爹早该享福了。不然要我们这些儿女做什么?”唐文祖道。 “这次倒是说的挺对。”云钩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土豆,以示表扬。 唐文祖将土豆放进嘴里,嘟嘟囔囔道:“我说的一直挺对的。” 妞妞刮着脸笑:“爹爹羞羞,厚脸皮。” 唐文祖:“......你可真是我的乖女儿。” 众人哈哈大笑。 ***** 临近过年,街上张灯结彩,越来越热闹。 唐文风从香料店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柳老板。 今天下着雪,柳老板里头穿着浅色的袄裙,外头罩着火红色的连帽斗篷,正和几名同龄女子有说有笑的。 结果余光扫到某人,立刻毫不在乎形象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写满了五个字——怎么又是你? 锦绣楼被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揪出来背后做皮肉生意的绣娘有十一个。除了两名三品绣娘外,剩下的全是一二品绣娘。 虽然都是你情我愿,一个出钱,一个出色,但锦绣楼打着做正经生意的幌子,背地里做这种勾当,名声是彻底坏了。 柳老板虽然很想重新开店,但也得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所以最近这段日子,除了应酬之外,她闲下来的时候就和几个小姐妹四处玩玩。 哪里知道竟然还能看见这个罪魁祸首。 边上的几个小姐妹看她突然不说话了,纷纷停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一个个都捂着嘴笑起来。 “我说怎么突然就没声儿了,感情是看见某个冤家了。” 柳老板作势要打她:“瞎说什么呢,什么冤家不冤家的。” “怪不得你惦记着。”一名插着步摇的女子打量着唐文风,“好一个长身玉立的潇洒郎君。” 官场上形形色色的人她们见得多了,但身居高位,还如此年轻,且一表人才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更别说这位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了。 “他就是真不举,我也乐意和他共度一夜春宵。”这名插着步摇的女子娇笑着轻轻撞了柳老板一下,“你说呢?” 柳老板撇撇嘴:“我没什么说的。” “那我去了?” “赶紧去赶紧去。” “我要是成了,你可别吃醋。” 柳老板笑:“就怕你不成,还碰个头破血流。” “那不能,我可没有什么把柄让他抓。”插着步摇的女子轻笑着回了句,理了理衣裳,抬脚往前走去。 被扎了心的柳老板:“......”老娘等着你哭着回来。 第451章 那家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不用点手段是降伏不住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 唐文风站在香料店门口等隔壁的唐玉惠和云钩,看见柳老板那一行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其中一人就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心中惊讶,还以为经过锦绣楼的事,柳老板再看见自己,会直接绕道走。没想到她的朋友竟然还会主动往自己这边凑。 不远处捏着一个烧饼的王柯拐了下康子:“你说她是想做什么?” 康子叼着一个麻团摇摇头,他哪里会猜得出女孩子家心里在想什么。 严肃道:“难道是想臭骂大人一顿,给那个柳老板出口气?” 王柯和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有道理。 “奴家邓氏,见过唐大人。”女子盈盈一矮身,眼睫轻轻抬起,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欲说还休。 唐文风笑道:“柳老板没告诉你,我不吃这套吗?有什么话直说吧。” 邓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轻言细语地说道:“大人的为难之处,奴家懂得。” 唐文风挑眉:“喔?你懂什么了?说来听听。” 她走近一步,手中绣帕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含羞带怯:“奴家仰慕大人多时,哪怕做不得那真夫妻也是快活的。” 唐文风微微歪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真不认识你?” “啊?”邓氏呆滞。 “我记性还没这么差,颂琴姑娘。” 邓氏,应该说颂琴,干笑着:“唐大人怕是认错人了。” “是吗?” 颂琴捏着帕子掩住唇,快速说道:“奴家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告辞了。” 唐文风笑着挥了挥手:“慢走。” 颂琴转身走的飞快,跟被鬼撵了一样。 真是要了命,她自认为演技天衣无缝,连经常往来的柳老板都没看出半点不对。哪里知道不过是几年前的一面之缘,这位唐大人竟然连自己当时在月华楼的花名都还记得。 这该死的好记性! 王柯和康子愣了愣,齐齐扭头看严肃,四只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大字——这就是你说的臭骂一顿? 严肃抬手一人脑瓜子给了一下:“吃完赶紧走!” 王柯和康子将手里的麻团塞进嘴里,快步跑向唐文风。 看她悻悻而归,柳老板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家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不用点手段是降伏不住的。” 颂琴丧气:“算了,我是无福消受了。”再凑上去,万一这唐文风一怒之下找到自己现在的夫家,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她现在膝下无子无女,那些个亲戚可都对她那短命的死鬼男人留下的家产虎视眈眈,可不能把把柄主动往他们手里递。 就是可惜了......颂琴回头看了眼低眉浅笑和唐玉惠她们说话,顺便把她们手中的东西接过来的人,这等好男人却不能共度良宵,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 苗桂花虽然不准备动手做年夜饭,但是熬上一点蘑菇酱还是可以的。 她接过唐文风几人出门买回来的香料和干蘑菇等东西,就把人赶了出去。 干蘑菇先洗一洗,把表面的灰尘等脏东西洗干净,再用热水泡发。泡过后的水不用倒掉,到时候可以用来熬蘑菇酱。 王柯早就馋这一口馋的不行,嘴甜的留下来烧火,争取等会儿要做第一个吃到刚出锅的蘑菇酱的人。 唐文风在院子里陪大头包子它们玩了会儿,累了后坐下,对砚台招手。 砚台疑惑地走过来:“什么事?” 唐文风问:“你还记得佟安甫吗?” 砚台点头:“记得,怎么了?” “他家里剩下的人呢?” “回老家去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一茬了?这都过多久了?” 唐文风道:“我今天遇到一个人。” 砚台被他勾起了好奇:“谁?” “佟安甫当初在月华楼里的那位红颜知己。” 砚台回忆了一下:“那个叫颂琴的?” 唐文风点头。 “有什么奇怪的吗?”砚台不解。 唐文风推开大头故意凑过来甩雪的大脑袋,往后躲了躲,道:“看见她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让我奇怪的是,她和柳老板看着有交情。” 砚台道:“我去查查。” 唐文风想了想,摇头:“算了,年纪大了,不爱多管闲事了。不招惹到我头上,懒得再去多此一举。” 唐文风这会儿可万万想不到,在不久后的将来,就因为这个颂琴,差点让他失身!!! ***** “七叔!下雪了!快点起床!” 妞妞穿着新买的鞋子,一把推开门,噔噔噔跑进屋,踮着脚扒在床边,小短手扯着被子拽了拽:“七叔,快别睡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昨天答应我要堆雪人的。” 唐文风翻了个身,痛苦地呻吟一声,捏着小侄女嫩呼呼的腮帮子:“你个小骗子,哪来的太阳?” “不是小骗子,太阳被云遮住啦。”妞妞眨巴着大眼睛。 唐文风长叹一声,认命地起了床。 今天过年,雪下的有点大,老一辈的都说是好兆头。 唐文风戴上厚厚的手套,从地上挖了一团雪团了团,团紧实了放到地上去滚。滚成一个大雪球后,又去如法炮制地去滚稍小一点的。 唐文祖看他在那儿忙活的起劲,手痒的抓起一团雪攥了攥,朝着他砸过去。 “靠!”正掰树杈子,准备给雪人做手的唐文风摸了下后脑勺,转过身飞奔,“竟敢偷袭!” 妞妞低头看了看被扔到地上的树杈子,扁了扁嘴,自己捡起来,踮着脚给雪人插上。 插好之后歪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哎哟!” 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团小雪球,准备做几个小雪人陪大雪人的妞妞被一个大雪球偷袭,整个人往前一扑,一头扎进了雪里。 失手痛击闺女的唐文祖愣了下后,笑得前仰后合。 妞妞气的跺脚:“爹爹坏蛋!七叔揍他!” “好好好,看七叔这就给你报仇!”唐文风咧嘴,抱起比脑袋还大的雪球就是一个冲刺。 唐文祖掉头就跑:“你个黑心的,你这是打雪仗吗?” “怎么就不是了?这不是正在打吗?” 唐文风义正言辞。 唐文祖哇哇大叫着撒丫子狂奔。 大头包子它们见了,嗷嗷叫着追在后头,追上他后,一脑袋将他顶翻在地。 “太过分了!不带找帮手的!” “你也可以找,我不介意。” “嗷!噗!”被砸了一头一脸雪的唐文祖拽住唐文风,脚下一个飞铲,“小混蛋!” “靠!”没有提防的唐文风摔了个大马趴,啃了一嘴雪。 灶房里忙活的唐玉惠他们听见外头的动静,站在窗边伸长脖子往外瞧,看见兄弟两个跟小孩儿似的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对方脖子里塞雪,皆是忍俊不禁。 第452章 到底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算是唐文风第一次正儿八经在京城过年,因为以前家里人都不在,就他,砚台,王柯,赵齐和常武这群人在一起凑活着整个年夜饭。 “来来来,最后一个汤了。” 唐文风将汤放下后,扭头喊:“五哥,你在里头绣花呢?菜怎么还没端出来?” “催什么催,这不就来了。”唐文祖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进来,看他伸手来端菜,忍不住叨叨,“小心着点,别洒了,等会儿又得挨抽。” 两人之前在院子里闹了一通,最后以一人挨了苗桂花一竹条结束。 苗桂花哭笑不得:“我看你现在皮又挺痒的。” 唐文祖连忙笑:“不痒不痒。” 饭桌上放着米酒,竹叶青,还有一壶酸梅饮。米酒是苗桂花这些女眷喝的,竹叶青是唐成河他们喝的。至于青梅饮,这是唐文风和妞妞喝的。 妞妞还不到五岁,不能喝酒,唐文风是个一杯倒,更不能喝。所以这俩直接被划分为一个待遇。 虽然看着有点眼馋,但想想自己喝了酒会直接断片儿,唐文风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喝青梅饮算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唐文风他们这些先前没做事的被赶去洗碗收拾灶台。 其余人则换了新衣裳,等着他们收拾好后,就出门逛街看花灯。 三下五除二将该收拾的都收拾好后,唐文风他们也回屋换上新衣服,一家人欢欢喜喜出了门。 往年乾文帝还在时,都会准备年宴邀请文武百官进宫,但崔彻是个嫌麻烦的,直接取消了年宴,让大臣们在家陪家里人就是。 不过虽然取消了年宴,但他还是让下头的人,按照官品,给每位大臣家中送上了一份年礼。 大臣们自然也不能白收,纷纷回了礼。 崔彻身为皇帝,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随意出宫。便干脆让福安将文武百官回的礼搬到寝殿,他一个个慢慢拆,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这是......” 崔彻眼睛都瞪大了,连忙合上册子,耳根子染上一抹红。 福安好奇:“陛下,怎么了?” “咳,没什么。”崔彻将那本册子放到手边,在盒子里翻了翻,果然翻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蝇头小字——过年了,算是微臣给您的惊喜。 崔彻一把将小纸条攥成团,抬起头对福安说:“你按照礼单看看,这份回礼是不是唐文风的?” 福安应了声,拿过礼单看了眼。因为唐文风的名字排的十分靠前,所以一眼就看见了。 福安瞧了瞧盒子上的编号,和礼单上的对了对,点头:“回陛下的话,这份回礼的确是唐大人送的。”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得到肯定后,崔彻还是无语了一下:“这个家伙,之前让他买不买,还揍了朕一顿。现在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肯主动买了?难不成......” 崔彻黑着脸对福安说道:“你说,那一日唐文风那个混蛋是不是借题发挥,故意打朕的?” 福安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一天的事。 嘴角抽了抽:“唐大人应该不会这样吧?” “朕看他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崔彻摸到手边封皮精美的避火图,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哼!算他识趣!” 崔彻嘟囔了句,一挥手:“快,再来一个礼盒过来给朕拆。”拆着拆着他叹了一口气,“离子时还有好久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早知道就偷偷跑出宫找唐文风玩儿了。” 福安表情复杂。刚刚还骂人呢,这会儿又后悔没偷偷出宫去找对方玩。 到底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明明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才是真的难以捉摸。 ***** 不知道躲过一个大麻烦的唐文风正带着妞妞在摊子前猜灯谜。 “一半绿,一半红,一边喜雨,一边喜风。” 唐文风低头看妞妞:“知道是什么吗?” 妞妞睁着大眼睛摇摇头。 “七叔给你一点提示好不好?” 妞妞弯起眼睛,用力点头:“好!” “你觉得什么季节最舒服?”唐文风问。 妞妞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双手用力一拍,双眼亮晶晶的:“七叔,妞妞知道了,是秋字对不对?” 灯谜老板笑眯眯夸道:“小娃娃真聪明。”他将那盏金鱼灯取下。 妞妞接过来,脆生生地道:“谢谢叔叔!” 第453章 他竟然被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骗得栽了一个大跟头!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七叔,看,小金鱼!” 妞妞努力举高手把金鱼灯笼给唐文风看。 唐文风接过来看了看,夸道:“老板手艺真不错。” 灯谜老板笑着说道:“就靠这门手艺糊口饭吃,可不得用点心。” 唐文风低头看侄女:“还要别的吗?” 妞妞想了想,摇头:“有小金鱼就够了。” “行,那我们走吧。” 眼看人越来越多,唐文风将孩子抱起来:“还想去哪儿?” 妞妞转着小脑袋四下望了望,指着一边:“那边,七叔去那边,那个人会吐火!” 唐文风将金鱼灯笼给唐文祖,抱着孩子往杂耍那里走去。 唐文祖提着金鱼灯笼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叨叨:“丫头,快来让爹抱抱,你七叔都抱你多久了,等会儿手该酸了。” 妞妞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皮,皱着小眉头问:“七叔,你手酸不酸呀?” “不酸。”唐文风将她抱高了些,免得除了前面那些人的狗脑勺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妞妞踢了踢腿,回头趴在唐文风肩膀上对她爹说:“七叔说不酸。” 唐文祖那颗想抱抱宝贵闺女的老父亲心啪嚓碎成两半:“知道了知道了。唉。” 下一刻,蔫头耷脑的唐文祖怀里一沉。他抬起头,就见脸蛋圆圆的闺女正冲自己笑。 唐文风嫌弃地笑了声:“出息。”说完将他手里的金鱼灯笼拿了过来,“赶紧抱稳了,一只手搂着等会儿当心摔了。” “摔不了摔不了。”唐文祖乐呵呵地抱着闺女颠了颠,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唐文风不忍直视地撇过脸。 看热闹的人群忽然惊呼一声,随即用力鼓起掌来。 抬头看去,就见两个不到十岁大的孩子,正赤着脚,摇摇晃晃走到刀刃上。 唐文祖连忙捂住女儿的眼睛。妞妞其实已经看见了,但还是乖乖地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不停地眨啊眨。 那俩小孩儿从刀刃上下来后,捡起地上的铜锣翻过来,绕着场地一边走一边讨着赏钱。 过年热闹,做什么都图个开心,吉利,大多数人都愿意给上一两个铜板。 看俩小孩儿走到自己面前,唐文风手里的五个铜板正要放进铜锣,却见个子高点的那个孩子怯生生地望着自己,小声询问:“你是唐大人吗?” 唐文风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点了头:“是。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话还没说完,个子矮点的那个小孩儿就跟一颗炮弹似的,一头扎进唐文风怀里,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大氅不放。 唐文风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发展? 正在表演锁骨抵枪尖的几个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走过来,一边道歉,一边伸出手要去把矮个孩子拉过来。 哪知道他死活不撒手,就跟黏在唐文风身上一样。 这时,个子高点的那个孩子突然很大声地说道:“唐大人,我和弟弟是被拐卖的!求求您救救我们!” 说完跟条活泥鳅似的,从几个大男人手底下躲过,藏到了唐文风身后。 要说老百姓最厌恶的排行榜第一名,莫过于拐子了。 往往一个错眼,家里的孩子就不见了。 而且不仅仅是孩子,年轻媳妇儿,半大小子,有些地方就连青壮年汉子都会被强行拐走,要么卖去黑窑做苦力,要么卖给大户人家当奴隶......而那种特别不听话的,会被人为制造残疾,也就是所谓的采生折割。不过采生折割大多是用于一些孩童,因为会更容易激起百姓的同情,能够讨到更多的钱。 在场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里就有曾经丢过孩子的,闻言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不禁想,他们那可怜的被拐走的孩子,现在是不是也在被人逼着表演? 所以压根儿不用唐文风做什么,群情激愤的百姓已经一拥而上,将那些杂耍人员控制住。 “唐大人,这些人送到哪里去?是刑部还是京兆司?”揪着班主的一个魁梧汉子粗声粗气地问。 两年前,他的大女儿在院子里抽陀螺玩,媳妇儿看天阴沉沉的,让大女儿别玩了,帮忙扫地上的豆子。扫好后,媳妇儿端着竹筐进屋,大女儿就在院子里捡那些边边角角没扫干净的豆子。 结果就是这一会儿功夫,等到媳妇儿放下竹筐再出来,大女儿就不见了。媳妇儿眼睛都快哭瞎了,家里好长一段时间愁云惨雾。都是这些该死的拐子们干的好事! 越想火越大,魁梧汉子那硕大的巴掌抽在班主后脑勺上。 班主心虚,吱都不敢吱一声。 唐文风道:“送到京兆司。” “诶!”魁梧汉子应了一声,凶神恶煞地推着班主往前走。其余百姓押着另外的人跟在后面。 等那些人走后,唐文风低头看向那俩小孩儿:“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吗?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孩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垂着脑袋盯着地面。 唐文风正疑惑呢,他俩这是个什么反应,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却见斜对面一人突然开口道:“唐大人,你侄女不见了。”这人刚才就站在唐文风旁边,听见了小姑娘喊七叔。 唐文风猛地转头,发现不久前抱着妞妞站在这儿的五哥消失了。 想到什么,他回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儿,咬着牙道:“你们是在演戏?” 两个小孩儿被他阴沉的表情吓到,惊慌地抱在一起,瑟瑟发起抖来。 “好,好啊,好得很!” 唐文风怒极反笑:“有前途!”他竟然被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骗得栽了一个大跟头! 周围原本还在小声说话的百姓瞬间噤声。 “你们两个最后祈祷他们父女没有出事,否则,别怪我心狠。”唐文风冷声说道。随后拿出一支信号放出,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因为过年,没有再贴身跟着,而是在附近游玩的砚台等人心头大惊,飞快往这边集合。 到了地方后,一眼扫去,他们就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唐文风指着那两个小孩儿:“把他们带去刑部关进大牢,看能不能从嘴里撬出一些东西。另外,通知今夜的巡防,把守各个路口。在找到人之前,城门许进不许出。” 砚台等人:“是!” 第454章 你好像很紧张?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昏暗的屋子里,唐文祖紧紧抱着女儿躺在地上,高高竖起耳朵听着外头隐隐约约传进来的谈话声。 “唐文风正带着人满城找人,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 “那就将那对父女转移。” “可是现在转移,一定会被拦下来搜查的。” “废物,你就不能想办法躲开吗?” 妞妞安安静静地窝在唐文祖怀里,张开嘴,声音几不可闻:“爹爹......” “嘘!”唐文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妞妞抿了抿嘴角,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两只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昏黄的灯光在屋里晕开。 “起来!” 举着油灯的男人重重一脚踢在唐文祖背上。 唐文祖抱着女儿缓慢坐起身,装出一副刚刚才醒过来的样子,揉了揉生疼的脖子。 “赶紧起来!再慢吞吞的,别怪大爷对你不客气!”男人凶神恶煞道。 唐文祖连忙从地上站起,抱着女儿小声问:“这位爷,请问我们父女可是哪里不小心开罪到您了吗?” 男人嗤了一声:“你倒是没得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兄弟。以后下到黄泉路,去到阎王爷面前,记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 唐文祖心头一沉,之前自己果然没有听错。这些人真是冲着七弟来的。 妞妞鼓起腮帮子,身体一扭,趴在他肩膀上,两条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大眼睛眨了眨,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无声往下掉。 男人看见了,笑了声:“小姑娘长的还挺可爱。可惜啊,没摊上个好叔叔,要短命咯。”他摇头叹息。 父女俩头上被套上一个黑布袋,推着往外走去。 妞妞害怕,小声抽泣着,不敢大声哭,听得唐文祖心疼的不行。 父女两人被强行带出去后,五花大绑塞进了一个运送山泉水的大木桶里。 这大木桶有两层,上深下浅。唐文祖蜷着身体躺在下层,几乎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用脸蹭了蹭女儿的头顶。 妞妞将脑袋埋在他怀里,怕的发抖,却没有哭闹。 头顶上方,装水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夹层的缝隙有水缓缓渗下,正好滴在了妞妞头发上。 水装好后,假扮成运水工的四个男人将盖子盖好,推着板车往前走。 出了巷子后,街道上来来往往,全是举着火把巡查的人。 四人中有一人胆子比较小,看见这个阵仗,心里有些想打退堂鼓。 但是已经上了贼船,其余同伴哪里又肯让他中途退出。 万一他跑去告密呢?他们岂不是落得个人财两空,性命不保? 被刀抵着后腰的男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帮忙推动板车,再不敢提退出两个字。 看他识相了,后面这个同伴才收起短刀,催着他再使点劲儿。 “站住!” 秦镇抬起一只手臂平举:“木桶里是什么?” 走在最前面,有些胖的男人点头哈腰道:“回这位官爷的话,我们兄弟几个是专门给这城中的老爷送水的。这里头装的是傍晚那阵,我们在城外玉辉山接的山泉水。现在正要给那些老爷送去呢。” 秦镇皱眉:“这个时辰送?” “嗐,官爷您这就是外行了不是。” 微胖男人笑起来一脸喜庆,看着分外无害:“这些个老爷喝茶讲究,必须得用这山泉水泡茶才会入口。所以要水的老爷可多了。不早些个送,那就是送到午时也送不完。到时候要再去玉辉山,这一来一回,怕是天都黑透了。那我们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秦镇听得点头。 这时,打开木桶确认里面装的都是水后,巡防对秦镇点了下头。 秦镇这才抬手:“走吧。” “在诶诶,谢谢官爷,谢谢官爷。”微胖男人还摸出了一点碎银,想要塞给秦镇。 秦镇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微胖男人一再道谢,才跟着同伴将车推走。 等到走远,看不见秦镇等人后,微胖男人才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又得意勾起嘴角笑了笑。 ***** 唐文风沉默地看着远处热闹的灯会,手里拎着一盏被踩坏了的金鱼灯笼。 “大人,更深露重,你先回去休息会儿吧。”王柯道。 “不用。”唐文风问,“找到人了吗?” “还没有。”王柯抓了抓后脑勺,“我们动作已经够快了,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来来回回犁了好几遍,就是没找到人。” “让他们扩大范围。”唐文风沉声道。 王柯有些担心:“扩大范围的话,会惊动一些官员。” 唐文风笑道:“他们往日里不总爱说我仗势欺人吗?今晚就欺他们一个看看。免得以后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都有名无实。” 王柯用力点头:“属下这就去。” 王柯前脚刚走,后脚咕噜噜的木轮滚动声就响了起来。 唐文风回头看过去,见是一队送水的。他住的那条巷子曾经见过不止一次。而且这些人过来的方向是秦镇亲自带着人守着的,想来是已经搜查过了。 这般想着,唐文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微胖男人几个一拐出来就看见了唐文风,四人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最胆小的那人更是吓得上下两排牙齿敲的震山响。 “冷静点,怕什么?只要穿过这条街,咱们就能交差了。等拿了银子,就立刻离开京城。到时候任他唐文风有三头六臂,还能五湖四海的找咱们不成?”微胖男人低声呵斥道。 本来还心慌意乱的三人,听他这么一说,仿佛已经看见了美好的未来在冲他们招手。高高提起的心缓缓下降。 就在他们即将从唐文风眼前走过时,突然听见了一道仿佛来自恶鬼的亡语。 “等一下,你们的水桶好像破了。” 四人头皮顿时一炸,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唐文风走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最胆小的人:“你好像很紧张?” 被他紧紧盯着的这人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堆浆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发现不对的严肃等人围了上来,远处的巡防见状也快步赶了过来。 第455章 他是故意的,他想看我们到底是替谁办事? 第四百五十五章 “回......回唐大人的话,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微胖男人紧张的一颗心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但仍然努力平静地回着话。 “这样吗?”唐文风狐疑地打量着胆小男人。 胆小男人生怕他不信,使劲儿点着头。 “把盖子打开我看看。”唐文风道。 微胖男人见他不再紧盯那个胆小的同伴,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踩到板车上,和另外一人将木头盖子取开。 唐文风往旁边伸手。 严肃立刻将一支火把放到他手里。 唐文风一脚跨上板车,举着火把凑近水面。 因为他刚才跨上来的动作,带动了板车,木桶里装着的水轻轻荡起一丝波纹。 唐文风就这么站在板车上,举着火把低着头,安静不语。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一时间,只能听见远处燃放烟花的声音。 许久之后,唐文风才抬起头,从板车上下来:“没事,你们走吧。” 四人一边点头哈腰地道谢,一边忙不迭将木头盖子重新盖好,推着车就走。 唐文风眯眼瞧了瞧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离开此地的四人,招手叫过严肃,低声说道:“你和潘垚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和谁接头。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严肃点头,叫上断眉毛,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如黑影般跟了上去。 常武小声问:“大人,你怎么发现他们不对的?” 唐文风道:“那人胆子太小,全程不敢抬头,还一直在打哆嗦。如果不是身上犯了事,就是心里有了鬼,要么就是二者皆有。另外......” 他垂眸看着地面上的水迹:“我没有动,水面仍然泛起了一圈圈细碎的波纹。” 常武恍然大悟,难怪大人刚刚站在板车上半天不动,原来是在看这一点。 ***** 严肃和断眉毛一路小心翼翼跟着运水的四人,看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头,一副惊惶不定的神色,确定了这四人一定有鬼。 微胖男人他们可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进入一处巷子后,来到一道后门外,抬手三长两短地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也响起了三长两短的回应。 微胖男人又敲了三下,木门才被从里打开。 “被人发现了吗?”里头走出一个腰背佝偻的中年人,声音粗噶难听。 微胖男人心有余悸道:“差点就被发现了。” ”差点?什么意思?”中年人紧张起来。 微胖男人说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刑部的人。” 中年人眼睛微微睁大:“没被发现?” 微胖男人摇头:“他们没发现这木桶有夹层,只检查了板车下面和木桶里面,就放行了。” 中年人不解:“那你刚才那话的意思......” 微胖男人擦了擦脑门儿上吓出来的冷汗:“半道上撞见了唐文风,他......” 话还没说完,中年人已经急急忙忙打断他:“快走!你们肯定已经被发现了!”说着他就退了回去,抬手要关门。 微胖男人和还在拆卸木桶的另外三人直接看傻了。 微胖男人反应最快,连忙一个跨步上前,抬手抵住木门:“他没发现,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们怎么可能还能来这儿?早就被他扣下了。” 中年人急得快跺脚:“你当他为什么要放你们走?” 微胖男人不傻,这会儿冷静下来,又被他提醒,瞬间明白过味儿来:“他是故意的,他想看我们到底是替谁办事?你们上了他的当了!” 话音刚落,巷子两头便亮起火光。 看见这四人进了巷子后,严肃和断眉毛商量了一番,严肃掉头回去通知人,断眉毛则继续跟上去。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放信号。 中年人骇然,想要关上门,身后却不知何时出现一人,冰冷的利器抵在他脖颈,声音更是冷的刺骨:“老实一点,不然划了口子可怪不得我。” 中年人吞了吞口水,缓缓放下了准备关门的手。 唐文风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这是谁家的?” 严肃道:“护国公的别院。” “又是护国公?”唐文风挑眉。 最近哪儿都有这人,当真是晦气。 “七叔......” 木桶被巡防们拆开,被解开嘴上布条的妞妞含着两泡眼泪花儿,扁着嘴喊人。 唐文风连忙伸出手将她抱起,不停拍着她的背:“吓到没有?” 妞妞用力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肩头,轻轻摇了摇脑袋。 唐文祖心塞:“闺女,你倒是关心关心你爹我啊?” 妞妞这才扭着身体冲他伸出手要抱。 唐文风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 “大人,这处别院里只有他一人。”带着人进去飞快搜查了一圈的严肃快步跑出来说道。 “把人带走。至于这里......”唐文风看了看这处别院,“烧了。多留点人,别让火蔓延开,殃及了附近的居民。” 严肃点头:“是。” 微胖男人四个面如死灰地被押走,最胆小的那人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人头落地的场景,顿时白眼一翻,自己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唐文风笑了:“就这点胆子还出来做绑匪?” 微胖男人简直恨死了这个蠢货。一开始就是因为他引起了唐文风的怀疑,要不然这会儿他们哪里会被抓。 早知道今天会被这个蠢货连累,他就不该念着他那早死的大哥的份儿上,还把他带在身边! 微胖男人真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第456章 下官遵纪守法,哪里会做放火烧普通百姓宅子的恶事。 第四百五十六章 护国公府。 “公爷!” 大管事双手呈上一封请帖:“尚书令邀您前去......”他表情古怪了一瞬,“刑部一聚。” 不怪他纳闷儿,实在是第一次见邀请人去刑部聚一聚的。上那儿做什么?参观刑房吗?这位唐大人的心思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站在檐下逗鸟的护国公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请帖,淡淡开口:“回了。” 大管事点头:“是。” “公爷!不好了!”二管事匆匆忙忙而来,扑通跪下,道:“公爷,老茶巷那边的别院被烧了!” 逗鸟的护国公手一顿,冷声道:“回来。” 刚转身没走几步的大管事又掉头走回来:“公爷?” 护国公伸出手:“将帖子给我看看。” 大管事忙将请帖放到他手上。 护国公打开看了眼,复又重重合上,冷哼道:“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场什么鸿门宴。” 二管事不知前情,有些懵地问:“公爷,别院那边......” 护国公道:“全烧了吗?” “现在没有,但是不久后也会全烧了。”二管事小声道。 护国公听得皱眉:“什么叫不久后也会全烧了?” 二管事道:“巡防把守着,小的接到消息想要带着下头的人去救火,对面的不让。说是唐大人交代了不许外人接近,那处别院是匪窝。”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为小声。 护国公直接气笑了:“好个唐文风,好个匪窝!” “去背轿。”护国公将请帖扔给大管事。 大管事:“是。” “公爷,那别院那边......”二管事也能。 护国公道:“烧了就烧了,再去别处买一座就是。” 二管事:“是。” “等等。” 正要离去的二管事疑惑转身。 护国公对他说道:“你让人上金莲巷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买到一座二进的宅子。” “金莲巷?”二管事迟疑,“可是金莲巷离这边有些远。五爷那儿......” 护国公冷着脸道:“一个子儿没有还敢挑三拣四,直接让他滚。” 二管事应了声,快步离去。 ***** 风从走廊灌进来,吹动墙上的烛火,火苗跳动着,昏黄的光将刑房内的一切拉扯的张牙舞爪,骇人心神。 唐文风看着手中极其类似针筒的东西,推了推后方的塞子,前方细长尖锐的空心针头喷出一些透明的药水。 微胖男人叫李塘,据他交代,他们四个就是利用这个工具,在接近唐文祖和妞妞后,将掺了迷药的药水注入父女俩的脖颈,再接着喧闹的人群,将二人悄无声息弄走。 “这东西是谁给你们的?”整个工具只有半个巴掌长,小巧玲珑,不是普通匠人能做得出来的。 李塘被绑在刑架上,已经是受了一番刑,此时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回答:“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老木匠。” “老木匠?”唐文风心中有了些猜测,“姓什么?” 李塘:“鲁。” 猜测被证实,唐文风颇有些啼笑皆非。该说不说,这姬家人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能倒腾出来。 “那老木匠还在吗?” “前年就去世了。” “这样。”唐文风有些可惜。要是人没死,到时候把人找到,给鲁疯子送过去,说不得还能借着这名流落在外的姬家人再从他手里头撬出来一点好东西。 “你们是什么时候和那群江湖杂耍班子勾结上的?” “我们不认识他们。” 见唐文风露出不相信的眼神,李塘连忙道:“真的不认识。我们只从和我们接头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个杂耍班子会帮我们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方便我们把人带走。” “带走人准备做什么?”唐文风往后靠去,整个人放松的坐着。 李塘摇头:“不知道。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并不知道对方具体要做什么。” “行,不知道。”唐文风点点头,“那你们的雇主是谁知道吗?” 李塘继续摇头:“我们全程只见过宁老,雇主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宁老?宁老就是昨晚和你们接头的那个?” “是。” 唐文风又问了一些,最后见实在是问不出来东西了,才让人把李塘带下去,关回牢房。 “大人,你在想什么?”王柯看他眉头皱的都快打结了,不由好奇地问道。 唐文风抬起头:“我在想护国公怎么还没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大人,护国公到了。”秦镇快步走进来说道。 “唉,这人果然是禁不住念叨。”唐文风可惜地摇摇头,“还以为路上不顺利呢。” 王柯黑线:“......”盼着人来的是你,盼着人路上出事的还是你。幸好是单身狗一只,要不然这媳妇儿就是娶进门,以后八成也得被气跑。 不知道自己被吐槽的唐文风站在刑部门口,看着一顶小轿被轻轻压下一头。 穿着锦袍,外头罩着一件灰色毛皮大氅的护国公从里头走了出来, “唐大人,许久未见了。” 护国公拨动着右手食指上的玛瑙扳指,脸上带着浅笑,周身气息平和。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这俩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唐文风拱手:“公爷风采依旧,真是叫下官艳羡不已。” “诶,比不得唐大人。”护国公笑着道:“遥想当年初次见面,唐大人还只不过是户部的一个小小郎中,如今已然成了这百官之首,位极人臣了。” 唐文风连连摇头:“公爷莫不是忘了易太师?” 护国公作出一副刚刚才想起的模样:“瞧我这记性,平日里都是你在忙里忙外,倒是忘了太师大人了。” “谈不上忙,下官不过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包括放火烧宅子?” “公爷这是哪里的话?”唐文风惊讶,“下官遵纪守法,哪里会做放火烧普通百姓宅子的恶事。下官不过是烧了一处匪窝罢了。” 护国公浅笑:“是嘛,倒是我冤枉唐大人了。”他负在身后的手快速拨动扳指,主动提起,“唐大人不是说邀我上刑部聚一聚的吗?” 唐文风立刻往里一伸手:“您请。” 第457章 原来是误会一场。 第四百五十七章 幽深的过道内,只有脚步声与呼吸声。 嵌在墙上的油灯里,时不时爆开的灯芯飘出一股有些刺鼻的气味。 本来还笃定唐文风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护国公见到此情此景,心里头突然就有那么一些不确定了。 这个从来脑子不正常,让人料想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混帐小子,真的不会让人偷偷埋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就等着自己放松警惕时,扑出来暗算自己吗? 走着走着,唐文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就见护国公一脸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公爷?” “你想做什么直说吧,本公不想和你绕圈子。” 唐文风委屈道:“公爷可真是误会下官了,下官不过是想请您去见几位熟识罢了。” 护国公狐疑:“什么熟识?” “您去了就知道了。”唐文风往前伸出一只手,作出请的姿势。 护国公沉默了会儿,还是抬脚往前走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熟识,能值得他特地请自己过来一趟。 穿过三道门廊,往右拐去,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扇铁门。 站在铁门前面的狱卒对唐文风几人行了礼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门十分厚重,狱卒两只手用力才将铁门拉开。 铁门一开,里头浓重的血腥味便飘散出来,钻进鼻腔,让人喉间反酸,几欲作呕。 护国公从袖间拿出一方手帕捂住口鼻,眉头皱的死紧。 唐文风强忍着想吐的感觉,笑着再次伸出手:“公爷,请吧。” 护国公忍下了掉头离去的冲动,进了铁门后,抬脚下了石梯。 “这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十五年起底,上不封顶。除此之外,就是死刑犯。”唐文风一边走一边说道。 自从进来后,护国公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闻言不甚在意道:“你和本公说这些做什么?” “下官以为您会对这些感兴趣,毕竟......” “爹!” 唐文风意味深长地扭头看向一处牢房:“毕竟府上的几位公子都在此处。” 护国公瞳孔一震,快步走到牢房门前:“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八个儿子一个没落的全被关在牢房里。 年纪最长的大儿子四十有二,都是做爷爷的人了,这会儿看见镇国公两眼含泪,呼唤的情真意切。 “爹啊~这里就不是人能呆的地儿,您赶紧把我们弄出去吧,儿子受不了了!” “唐文风!”护国公猛地转身,厉声喝道。 “下官在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凭什么把他们抓进这里?” “做什么?”唐文风冲王柯伸出手。 王柯从怀里掏出一叠供词放到他手里。 唐文风抖了抖那一叠纸:“您与其问我想做什么,倒不如问问您的儿子们想做什么。” “欺男霸女,侵占良田,偷税漏税,买官卖官,拐卖人口......” 唐文风一口气报出十数种罪名:“这上头任意一项罪名,都够喝一壶了,而您的这些儿子,却个个一身骚,您说,我想做什么?” 护国公用力握紧手,皮笑肉不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大人还是将事实查明为好,免得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要不,您亲口问问他们,这上头的押是不是他们所画?供词是不是他们所说?看看下官究竟有没有冤枉他们。” 问?问什么?他这几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这个当爹的一清二楚。不用问他就知道唐文风说的这些事八九不离十。 更何况...... 护国公眼眸一沉,很多事,他们之所以能去插一手,分一杯羹,也是因为他背地里放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要说落到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甚至被唐文风步步相逼,架到火上烤的地步会不会后悔,护国公心想,应该是不后悔的。 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适当的放弃不失为一条正确的路。 想到这里,护国公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甚至露出了两分笑意:“唐大人说哪里话,本公自是相信你的判断,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他看向八个本来殷殷切切望着自己,希望自已能救他们出去,却在听见方才那句话后,脸上瞬间浮上一片绝望之色的儿子,心中做出了取舍。 护国公长叹一声后,话里带着恨铁不成钢:“从小到大,本公是如何教导你们的?是让你们走上歪路,不学好的吗?” 八个儿子垂下了头,沉默。 家中的姐妹从来不受重视,全被当成了筹码嫁出去用作交换利益。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作为儿子,他们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女儿嫁的人不是她们喜欢的,他们这些儿子娶进门的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而今天,他们更是被彻底放弃了。 和利益与自身比起来,他们这些儿女根本不重要。 护国公道:“这些不孝子就任唐大人处罚吧,本公没有异议。” 唐文风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公爷此话当真?要知道好些罪名,可是都会被判处死刑的。” 他皱眉思考片刻,不情不愿地开口:“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公爷若是能求个情,下官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放过府上的几位公子。 八个儿子心中灭掉的火又亮起了火星子。 想让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简直是痴人说梦! 护国公心中冷笑一声,脸上浮起为难之色,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公身处此位,自当以身作则,哪能带头求情,让唐大人徇私枉法。” 八个儿子心里刚刚亮起的火星子彻底灭了,这次就连半点含有余热的灰烬都被冷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唐文风肃然起敬:“公爷高义,下官佩服!” 他一张张翻看着手中的供词:“既然如此,那就......咦?” “大人!” 严肃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纸跑下石梯,来到唐文风面前,开口说道:“大人,供词拿错了,这些才是他们的。” 唐文风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说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呢。原来是误会一场。” 八个儿子:“???”的确是他们招供画押的啊?怎么就错了? 唐文风将手中的那叠供词拿给严肃,又拿过他手里的那一叠一本正经地翻看着。 翻看完后,抬起头说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在公爷的份儿上,一人打十板,长个教训便是。” “秦镇啊。” 属下在。” “将几位公子带下去行刑。” “是。” 直到被带走,八个儿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愣愣的被带走。 护国公脸僵着,许久之后才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说不出到底是不是夸奖:“唐大人当真是好手段。” 一句误会一场,就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当真是一番好算计! 唐文风谦虚微笑:“多谢公爷夸赞。” 第458章 连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从刑部离开时,护国公那张脸阴沉的仿佛能滴水。 崔晟走在最后,他回头看着唐文风:“我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但是你不会成功的。” “是吗?”唐文风挑眉,“八少爷竟如此大度吗?” 崔晟腮帮紧绷着,用力咬着牙。 大度吗?怎么可能。被亲生父亲放弃,试问谁能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们一家人利益捆绑过深,且都在一条船上。难道还能自相残杀,将所有人都拖下水吗? 他做不到。 崔晟看了唐文风一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身欲走。 “八少爷。” 唐文风突然叫住他。 崔晟回头:“做什么?” 唐文风微微倾身,凑近他低声说道:“你知道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落水吗?而又为什么这么巧,会被庄茗莺救起?另外......”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你夫人的房间,甚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看过她了?” 崔晟眼睛蓦地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文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好好和你夫人聊聊,你会感激我的。”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刑部。 崔晟脑子里混乱成一团,已经彻底无法思考。 府里的三管事见他失魂落魄地往下走,连自己快踩空了都看不见,连忙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扶住了他。 “八爷,您当心。” 崔晟终于回过神,盯着他看了看,突然问了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 “最近,你有看见少夫人出门逛街吗?” 三管事愣了下才摇头,说了个含糊的回答:“好像没有。” “是嘛。”崔晟抽出手,挥退他,“我想自己到处走走。” 三管事担心地看着他:“可是您才挨了杖刑。” 崔晟嘴角扯了下,笑得有些不屑:“不过是十杖罢了,比起丢了小命,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护国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八!” 和他关系最好的老七崔炳叫了声,见人反而走的更快,不由丧气。 老四老五拍了拍他:“老八性子一向倔,让他冷静冷静也好。毕竟,我们也需要冷静。” 崔炳嘴角抿起,是啊,难以接受的何止老八,他们这七个兄弟又哪里不难受。 ***** 崔晟在外头晃到天黑才带着一身浓浓的酒气,脚步不稳地回了家。 挥开想来搀扶自己的下人,他踉踉跄跄进了院子,看着主屋早已熄了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抬脚走了过去。 最近他都是宿在妾室那里,伺候庄茗莺的丫鬟私下里都偷偷议论少夫人这是失了宠。 这会儿看见他往这边来,惊讶的同时,连忙行礼:“八爷。” 崔晟问:“少夫人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丫鬟道:“看看书,练练字,有时候外头天气好,少夫人就让奴婢们搬了桌椅出来,铺上纸画画。” 另一个丫鬟补充道:“偶尔还会弹弹琴,做些绣活。” 越听,崔晟那颗心越往下沉。 庄茗莺从来不喜欢做这些,哪怕是看书,看的也是那些穷酸书生写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与高门大户的小姐相爱私奔一类。 崔晟捂住脸,心口剧烈起伏着。 好半晌后,他才能继续心平气和地问道:“少夫人是从什么时候不喜欢出门的?” 两个丫鬟努力回忆了一下:“有些时候了,大概是堂小姐离开的那阵。估计是习惯了平时有堂小姐陪着说说话,堂小姐这一走,少夫人就不习惯了。” 不习惯? 崔晟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 两个丫鬟被他吓住,连忙跪在地上。 崔晟脸色突然一沉,厉声道:”滚!” 两个丫鬟连忙起身跑了。 崔晟推门而入,对这里分外熟悉的他哪怕不点灯,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卧房。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崔晟咬紧了牙关。 庄茗莺今晚看书看的太晚,睡下后便睡得有些沉。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自己身上,以为是在做梦的她挣扎了起来,想要将身上的东西推下去,却不料碰触到了一片温热。 庄茗莺骤然惊醒。 看见身上的人后,她尖叫起来。 “闭嘴!我是崔晟!” 崔晟捂住她的嘴:“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庄茗莺?” “庄茗莺”心头一跳,连忙点头。 ”你确定吗?”崔晟恶劣地说道:“你如果是庄茗莺,今晚可逃不过。” 他俯下身,嘴唇紧紧贴在她耳廓边,吐出的气息激的“庄茗莺”汗毛直立。 “她有没有告诉你,我花样很多?” 崔晟将手伸进被褥,缓缓往下:“你说实话,我就放了你。” “庄茗莺”身体一抖,喉间呜咽一声,连忙用力咬着唇,眼里已经浮起了水花。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崔晟紧紧盯着她,心里升起一个报复的想法。既然你敢和庄茗莺暗中勾结在一起骗我,那我将错就错占了你的身子又有何不可? 但看着身下人颤的如风中树叶般的身体,他却怎么都做不下去。 他自嘲地想着,看来自己还勉强算是人,算不得禽兽。 他抽出手,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就这么长手长脚的压在上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身下的人,喃喃道:“为什么要骗我?” “庄茗莺”感觉到异物的离去,心中大松一口气,连忙闭拢腿。随后却发现这人压根儿不准备走,还把自己当了床,懊恼地蹙起眉头。 听见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隐隐约约在说什么,听不清楚的她咬了咬唇,小声问:“什么?” 崔晟摇了摇头:“没什么,睡吧。” “庄茗莺”哭笑不得,睡吧,这要她怎么睡? 睡不着的她,干脆在心里背起了书,背着背着,困意涌来,她克制地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到底是抵不过困意的侵袭,渐渐陷入了梦乡。 听见头顶上方响起的轻浅规律的呼吸声,崔晟缓缓睁开了眼睛。 放轻动作起身后,他点亮了一支蜡烛,走到床边盯着床上的人仔细瞧了瞧,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庄茗莺,连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吗? 第459章 人生苦短,吃饭最大。要一起吃个饭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庄茗莺”没看见崔晟,慌里慌张起床后,连脸都来不及洗,她就坐到铜镜前开始涂脂抹粉。 正当她仔细描着眉时,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抬眼一看,铜镜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她吓得手一抖,眉笔啪嗒掉在梳妆台上。 一夜过去,崔晟变得胡子拉碴,脸色更是憔悴不堪。 他不声不响地盯着“庄茗莺”看了许久,将手中捏着的和离书放到她手边:“你走吧。” “庄茗莺”惊讶地转身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是她。”崔晟微微俯身,手掌贴在她脸上,拇指蹭了蹭她的脸,蹭了一指粉,他轻笑道:“这样一看,你和她也不是太像。” “庄茗莺”低着头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崔晟平日里压根儿不关心家中往来的人,因此并不知道这位勉强算得上堂妹的姑娘到底叫什么。 “孔明月。”她细声细气开口。 “姓孔?出五服了吗?” “嗯。” 崔晟走到旁边坐下:“为什么和庄茗莺联手骗我?” 孔明月迟疑了会儿,还是轻声说道:“她说你待她不好,又不许她和离,她父母兄弟都没了,活得很累。” 崔晟听笑了:“然后呢,你就同情心发作,决定帮她离开我这个烂人?” 孔明月有些心虚:“我不想进宫。” “所以你们这算是做了笔交易,互相交换?” “算是吧。” 崔晟点点头,不说话了。 孔明月见他面无表情坐在那儿,心头惴惴不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紧张地抓着裙子呆坐着。 许久之后,崔晟起身:“把东西收拾好,尽快离开。今天晚上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后,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便出了门。 孔明月嘴角紧紧抿着,抬头看了看早已看不见人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银票,思忖良久后,缓缓站起,走到桌边拿起了银票。 小院外头,专门伺候崔晟这一处小院的周管事看见他神色冷峻地疾步往外走,忍不住唤道:“八爷,您上哪儿去?中午回来吃饭不?” “花楼!” 崔晟头也不回地扔下两个字,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花楼?”怀里抱着盆春兰的周管事眨了下眼睛,“大白天去花楼?人开门做生意吗?” ***** 出了护国公府,崔晟举目四望,心中竟升起一阵茫然。 他生母在他八岁那年病逝,之后他便养在国公夫人膝下。国公夫人待他很好,但到底不是亲生母子,心里总归隔着一层,崔晟对她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那年他不小心掉入水中,庄茗莺不顾同伴阻拦,执意跳进湖中救了自己。当时被水呛得不停咳嗽的他,看见浑身湿透,万分狼狈的庄茗莺,却觉得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 所以他不顾国公夫人的劝说,执意娶了庄茗莺。 成亲后,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觉得好像和自己曾经设想的生活有着不少出入。 不过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的。他喜欢庄茗莺,庄茗莺对他也好,这就够了。 可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现在这并不十全十美的人生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打的他不知所措。 崔晟失神地盯着地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方才说要去花楼是假,他只不过是想离开那个让人觉得快喘不过气的家。 可离开了之后,他又能去哪儿? 这些年的锦衣玉食全是他爹给的,他自己就是个废物。 “哎哟,这位公子,雪下大了,你可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当心着凉。”挑着担子的小贩脚步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好心地说道。 崔晟这才发现又下大雪了。他缓缓仰起头,看着从空中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出了神。 他现在比这些雪花还不如,不知道往哪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的一角油纸伞拉回了崔晟出走的神魂。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对上了唐文风满含笑意的眼。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看你在这大路中间站着挺碍事的。” 崔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一道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这谁家的傻子不好好看着给放出来了,真是挡道。”抱怨了一句的大叔推着板车远去。 崔晟:“......” ***** 进到马车里,崔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四肢都快冻木了。 唐文风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将手炉给了他:“拿着。” 崔晟想说不要,可已经冻的有些不好使的手却比他的嘴更快一步地接了过来。 抱着手炉,汲取着暖意,崔晟瞬间有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 “和你父亲吵架了?”唐文风问。 崔晟垂着眼:“我不信你猜不到,又何必明知故问。” “呵。”唐文风道:“行,我猜猜看,你是去和你的夫人摊牌了?” 崔晟撩起眼皮看他,只觉得这人脸上的笑真是让人讨厌,但还是闷闷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庄茗莺?” “嗯。” “猜的。” “什么?” 唐文风以为他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猜的。” “我没聋!”崔晟有些激动,“只不过是一个猜测,你就敢说的这么煞有其事?” 坐在车厢门口的王柯心中笑了一声,孩子,你太天真了,别说一个猜测,就是无中生有,他们大人也能说的面不改色,让你信以为真。 “可是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唐文风问。 崔晟语塞。 “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求证过了?” “嗯。” “年轻人,长痛不如短痛。”唐文风说着状似安慰的话,“反正你也配不上她的野心,何不松手放她自由,让她去寻找自己想要的。” 崔晟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我不松手她也自由了!” “所以你得想开一点。” “我已经想的很开了!”他要是真想不开,现在就直接用手里的手炉砸在这个姓唐的脸上! “那就好。”唐文风笑了笑,下一刻,话锋转的莫名其妙,“人生苦短,吃饭最大。要一起吃个饭吗?” 本来想硬气的说不吃,结果不争气的肚子直接发出了饥饿的轰鸣声。 脸丢了个干净的崔晟木着脸:“吃!” 第460章 一天天的,你这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第四百六十章 去酒楼吃过饭后,唐文风把崔晟带回了家。 “你先暂时在这儿住着。什么时候想离开,自个儿走就是。” 说完唐文风就准备离开,结果看崔晟脸色变来变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崔晟抿着嘴角,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请求道:“我想见一见庄茗莺,你有办法让我们见一面吗?” 唐文风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说:“她现在是后宫妃嫔,皇上的女人,你和她没有可能了。” “我不是想挽回,也不是想和她再有联系。我只是......”崔晟嘴唇张张合合数次,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也知道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别别扭扭不讨人喜欢,更别提还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倒是明白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去问她,当初为什么会跳进湖里救你?” 崔晟吃惊地看着他,随后点了下头:“是。” 他苦笑着说道:“就算是犯人,行刑之前还能死个明明白白,我也想求个明白。” “可是你不会死。”唐文风道。 崔晟:“......” 王柯看不下去了,伸手拉过自家大人:“您少说几句吧,再说下去人该哭了。” 康子点头:“就是啊,本来就被自个儿媳妇儿踹了,可怜巴巴的。大人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崔晟:“......”你们这些人都是魔鬼吗? ***** 这天,崔彻正在御花园中为美人画像。就见福安小碎步朝自己跑来。 “怎么了?” 福安向他和几位娘娘行了礼,才小声说:“陛下,唐大人来了。” 崔彻手中画笔一顿:“怎么突然想着进宫了?”他努力回忆着,不太确定地问,“最近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吧?” 福安点点头:“您没闯祸。” 崔彻放心了。 唐文风有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但是这后宫还是需要避嫌,得宫人领着。 小太监将他领到御花园,行了礼便退下了。 “臣参见陛下。” “行了,平身吧。” 崔彻憋不住话,直接问:“你来做什么?” 唐文风道:“来看望看望您。” 崔彻呵呵两声:“你看朕信吗?” “那是来给您送避......” “诶诶诶!”崔彻一把丢开画笔,扑上去捂他的嘴,咬着牙道:“你快给朕闭嘴吧你!” 狠狠瞪了他一眼,崔彻没好气道:“老实说吧,你到底是准备来干嘛?别和朕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唐文风道:“那得请您移步了。” 崔彻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心想着这是有什么大事,还得换地方。 “福安,让人把这些东西撤了,顺便送几位娘娘回宫。” 福安:“是。” 崔彻和唐文风去了御书房,两人坐下后,崔彻挥退左右的宫人,便乱没形象地往榻上一倒。 “说吧,你今天特地进宫来找朕是为了什么?” “让太后看见你这副没骨头的样子,非得骂你一顿狠的。” “不让她看见不就好了。”崔彻拿脚踹踹他,“快点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唐文风坐在他对面,开口问道:“刚才怎么只瞧见你那四个媳妇儿,还有一个呢?” “她身体不舒服,不能吹风受凉。”回答完,崔彻才黑线道:“你今天进宫不会是冲着我那几个媳妇儿来的吧?” 他腾的坐起身:“我告诉你,想要媳妇儿自己找去,反正多的是姑娘想嫁给你。你别想惦记我的。” “一天天的,你这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崔彻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倒是说说什么是正经的?” 唐文风道:“比如你的媳妇儿被掉包了。” “你说什么?!”崔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唐文风低声说道:“你知道崔晟吗?” 崔彻想了想:“护国公的儿子?” “是。”唐文风道:“他的妻子叫庄茗莺,和他一位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妹长得有几分相似。” “等会儿,这话朕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崔彻看他,“当初母后替朕选妃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说过类似的话?” 唐文风点头:“是。”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 “你不是已经转过弯儿来了吗?” 崔彻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真的假的?” 唐文风:“崔晟想见她。” “嘶——”崔彻不停摸着下巴,嘟嘟囔囔,“朕怎么感觉头上有点绿?” 唐文风直言道:“是你绿了崔晟,他才是那个被戴绿帽子的倒霉蛋。” 崔彻嘿的笑了一声:“好像也是。”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见呗。” 崔彻道:“不过朕要旁听。”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就能直接把她送出宫,还能免去母后的唠叨,一举两得。 唐文风:“行,我去和他说一声。到时候好尽快安排个时间。” ***** 崔彻那边知会了后,崔晟这边随时都能进宫。 于是,在某一天午后,顶替了孔茹身份的庄茗莺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用力撞了下,随后手中被飞快塞了一张纸条。 伺候庄茗莺的宫女还在气愤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结果回过头来,就看见自家主子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娘娘,您怎么了?” 庄茗莺摇头:“没事。” “那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伺候的,当真是没规没矩,也是他走的快,要不然定要抓住他好好教教他规矩。” “算了,或许是有什么急事,他也不是故意的。” “娘娘,您可不能这么善良。这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欺善怕恶的。” “没什么要紧的。”庄茗莺用力握着拳头,笑着说,“走了挺久了,咱们回去吧。” “是。您慢着些,路滑,当心摔着。” 回到自己的寝宫后。庄茗莺借口累了要睡会儿午觉,支走了伺候的宫人。 躺在床上,她将一直捏在手中的小纸条展开。 看清上面的字后,她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今夜三更时分,秋梧宫见——崔晟留。】 第461章 不行了!朕看不下去了,她是不是想给朕戴绿帽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先帝那会儿后宫就没多少妃嫔,崔彻就更别说了,就这五个,还是慧太后硬塞的。 所以作为冷宫的秋梧宫一直冷冷清清的,毫无人气。 庄茗莺罩着厚厚的斗篷,手里连灯笼都不敢提一盏,只能借着被雪花遮挡的微微弱弱的月光艰难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等她来到秋梧宫院门外,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抬手推开门。 院子里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 庄茗莺站定,在隐瞒与不隐瞒之间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喊道:“晟哥?”她不认为到了这个地步,崔晟还会不知道自己和孔明月调换了身份。 “是我。”崔晟往前走了一步。 庄茗莺快步朝他走去:“你怎么进宫的?你来做什么?” “我找了点关系。”崔晟道:“我想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 “当年我落水,你为什么会救我?” 本来已经做好他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和孔明月交换身份的事,哪里知道他会突然问起这么久远的问题。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因为突然想知道。” 庄茗莺眼珠子转了转,柔声道:“晟哥,你费尽千辛万苦进宫,就为了问这些吗?你都不关心关心别的吗?” “关心什么?”崔晟看着她,“关心你为什么会进宫做皇帝的女人?” “我想,即便我问了,你也一定会说,你是有苦衷的。” 庄茗莺嘴里那句“晟哥,我是有苦衷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 “所以你看,我根本不用关心你到底是不是有苦衷,因为你不会对我说实话。”崔晟道。 庄茗莺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决定先安抚好崔晟。 “晟哥,我好冷啊,这天还在下雪,我们进屋里说好不好?”她走上前,娇软的身体紧紧贴着崔晟,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撒娇道:“好不好嘛?” 崔晟盯着她看了会儿,垂下眼:“好。” 二人随便挑了间屋子进去,关上了门。 “不行了!朕看不下去了,她是不是想给朕戴绿帽子?” 高大的梧桐树上,崔彻牙齿都快咬碎了。 若是此时能有光往上照上一照,便能清楚看见,粗壮的枝桠上,趴着十来道影子。 “你先绿崔晟,他再绿你,这不是挺公平?”唐文风笑道。 “公平什么啊公平!”崔彻气愤之下还不忘压低声音,“朕压根儿就没碰过她!” 其余人纷纷竖起耳朵。 唐文风也是万分惊讶:“你不是开了荤吗?” “那也不是在她那儿开的。”说到这儿,崔彻有些郁闷,又觉得有些丢脸,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其实在选择临幸的第一位妃嫔时,崔彻是选择的庄茗莺。原因很简单,装模作样的庄茗莺看起来很青涩,很羞涩。 崔彻这个在男女之事上可谓是一个生瓜蛋子的家伙,觉得两个人都害羞,到时候应该就不会太丢脸。 只不过等到了床上,快进入正题时,崔彻就被娴熟的庄茗莺吓跑了。 过后崔彻也不好意思去问她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只能自个儿闷头看唐文风送给他的避火图,争取下次不会再被吓跑。 后来,自觉已经有了不少理论知识的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了另外一位妃嫔。结果真上了,崔彻脑子里那些理论知识瞬间忘了个干净。两人都是初次,好一番折腾才算是成功开了荤。 听他说完后,唐文风差点笑出声:“放宽心,崔晟还不至于做出这种蠢事。” “你怎么知道?美人在怀,而且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因为他不是傻子。” 崔彻拿脚踹他:“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朕傻?” “哪儿能啊。您可是太聪明了。” 唐文风说完,小心翼翼从树上下去,抬头:“快下来。” 崔彻低头看了看,有些发虚,之前上来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才发现还挺高。 好在有砚台王柯他们在,崔彻还是顺利地从树上下来了。 一行人踮着脚,借着风雪的声音,悄无声息接近了庄茗莺和崔晟进入的那间屋子,在外头蹲了一排。 屋内,毫不知情的庄茗莺还在试图说服崔晟帮忙隐瞒。 “晟哥,我之所以进宫,全是为了你。” “为了我?怎么说?” “父亲说,只要我顶替明月进宫为妃,他便会问皇上讨要一封圣旨,让你做继承人。待他百年之后,这爵位就是你的。”庄茗莺一边柔柔地说着话,手指一边在他身上游走。 “你知道我对爵位没兴趣。”崔晟面对她的挑逗无动于衷,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庄茗莺有些挫败,难道自己没有魅力了?要不然崔晟为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而且那个小皇帝还被吓得直接从床上跑了。 “可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不是吗?”庄茗莺道。 崔晟:“嫡长子才是最适合的。” 世家大族之中,最受重视的只有嫡长子。旁的子嗣,没有太大的区别。 庄茗莺看他油盐不进,火也上来了。 她现在可不是必须依靠他才能在国公府中生活的,何必再如此伏低讨好? “你不想便不想吧。”庄茗莺连语气都冷淡下来。 崔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前在我面前的温情小意,通情达理,都是为了让我对你死心塌地装的。” “是。”庄茗莺微微扬起下巴,“不过你也不必说什么死心塌地,你如果真的对我死心塌地,就不会纳妾。” 崔晟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我错了。” 庄茗莺疑惑地看着他。 “我后悔当初娶了你。”崔晟深吸一口气,“所以请你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庄茗莺咬了咬唇:“自然是为了嫁给你,借国公府的势。” 崔晟:“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崔启嵘的儿子,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哪怕我淹死在湖里?” 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庄茗莺也不想再装模作样:“是。” 第462章 我说我是真心想安慰你的,你信吗? 第四百六十二章 “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崔晟问:“为了这些,值得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庄茗莺看着他,轻笑了声,带着些许不屑,“我问你,如果没有护国公子嗣这层身份,你觉得你能过上现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吗?你能吗?” 崔晟沉默了。 “你能有今天,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庄茗莺道:“就像当今皇上,文不成武不就,看着也没有多聪明,他为什么能坐在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就是因为他运气好,投胎到了皇室。” 门外的崔彻:“......”说他就说他,为什么突然把我扯进去,还拿我来举例子!过分了啊! “那唐文风呢?”崔晟道:“他投了个好胎吗?” 崔彻对唐文风挤挤眼睛,激动:说到你了,说到你了喂。 唐文风一手盖住他的脸,将他推开。 庄茗莺语塞,过了会儿才说道:“如果没有先帝等人的赏识提拔,他根本没有今天,现在也不过是在乡野田间打转。” “你看,你也说了,赏识。”崔晟笑道:“如果唐文风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先帝他们又要如何对他刮目相看?又要如何提拔其至高位?” 庄茗莺被他问住。 “追其根由,他能有今天,除了外力相助,也和他自身有关。”崔晟点她,“而你,出身比大多女子都要好,却仍不知足。不过是你本性太过贪婪罢了。” “贪婪?晟哥,人性本就是贪婪的。这世上真正能做到无欲无求的能有多少?” 庄茗莺抚了抚鬓边的头发,脸上重新挂上浅笑,双手抓起他的手握在掌心,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晟哥,看在咱们夫妻多年的份儿上,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好吗?反正你身边现在也有明月陪着,你就把她当成是我,好不好?等以后我在这宫中站稳,若是还能怀上皇嗣,到那时,我们再再续前缘,好不好嘛?” “不好!” 门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崔彻黑着脸站在门口。 “你是谁?!”庄茗莺大惊失色。 崔彻愣了下,回头怒道:“灯呢?赶紧把灯点上!” 很快,两支火折子凑到崔彻左右,在风雪中飘摇不定的微弱火苗照亮了崔彻那张脸。 庄茗莺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丢开崔晟的手,连连往后退。 “你这个想脚踏两条船的不要脸的女人!” 崔彻气的快跳起来。竟然还想怀上自己的孩子后和奸夫你侬我侬,太无......等等,按照唐文风的说法,自己现在才算是奸夫?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看着崔彻那张简直是电闪雷鸣的脸,庄茗莺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扶着身后的桌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崔晟:“是你通知皇上的?你故意害我?” 崔晟没有解释,点头道:“是,是我通知的,皇上不应该被你这种女人蒙在鼓里。” “我这种女人?”想到欺君之罪的下场,庄茗莺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她强撑着不倒下,反唇相讥,“你现在倒是嫌弃上我了是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个靠着家中还一事无成的纨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崔晟再次沉默了。因为他无法反驳,因为庄茗莺说的是事实。 被晾在那儿的崔彻更加愤怒了:“他就算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起码没有骗过人,而你却胆敢欺骗朕!你这个满口谎言的蛇蝎,朕要诛你九族!” 庄茗莺脸色先是一变,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王柯小声提醒:“陛下,庄家之前撞在咱家大人手上,除了嫁出去的女儿,其余人都被砍了,家也被抄了。” 崔彻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向唐文风。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抄家灭族,你是黑白无常吗,走哪儿哪儿死人。 唐文风摊手,那意思和我没关系,是他们自己犯了事。 “把她带有关起来。”崔彻指着崔晟,“还有你,朕现在看你非常不顺眼,你也给朕进大牢里蹲着。” 安静站在后面的方相儒立刻带着人上前将两人带走。 “你也该回去了。”唐文风道:“还能再睡上一觉。” “唉。”崔彻长叹一声,问道:“你说,这世上还有好女人吗?”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唐文风拍了拍脸上飘到的雪,往外走,“好女人多的是,就看你运气好不好。” “那你觉得朕运气好吗?”崔彻快步跟上他。 “你觉得你自己运气好吗?”唐文风反问。 崔彻想了想,点头:“挺好的。”要不然皇位也不会落到他头上了。 “那不就得了。” “诶,唐文风,你有和朕差不多年纪的侄女吗?” “你皮又痒了是吗?” “问问都不行啊。” 交谈声渐渐远去。 寒风卷起雪花,很快将脚印覆盖,像是从来无人到过此处。 ***** 庄茗莺被下狱后,慧太后很生气,直接去了御书房质问崔彻想做什么,是不是对她这个做母后的不满。 等崔彻挥退左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与她听后,慧太后脸色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最后羞恼又愤怒地扔下一句,哀家再也不管你了。便如来时那般,又匆匆离去。 崔彻万万没想到,因为庄茗莺这件事,还能带来这样的好处。乐的他大手一挥,免了庄茗莺的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至于崔晟,他在大牢里蹲了一个月,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在这儿被关上一辈子的时候,唐文风亲自来将他接了出去。 “之后有什么打算?” “庄茗莺说的没错,我离了国公府,什么也不是。”崔晟叹了一声,随后回道:“我准备离开京城,出去走走。” 唐文风看着瘦了好几圈的人,道:“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投胎也是一项技术活。” 崔晟愣住。 唐文风笑着道:“想开点,毕竟很多人连投个好胎都做不到。珍惜你现在的一切才是正经。” 崔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说你......” 唐文风疑惑地嗯了声:“怎么?” “其实你不用说这些安慰我,我不是傻子。” “所以......” 崔晟叹气:“东西在城隍庙的一根柱子里。” 唐文风真诚地道:“我说我是真心想安慰你的,你信吗?” 崔晟:“呵呵。” “唉,这年头好人难做啊。”唐文风摇摇头,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挥挥手转身走了,“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对自己很满意了。” 崔晟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这才低下头。 摊开的手中是一个不大的钱袋子。 崔晟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银票,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算我借你的,以后记得还。 崔晟嘴角勾起,心中那股沉闷的情绪忽然间烟消云散。 等着吧,以后一定十倍百倍还给你。 第463章 他不玩了,他要回家tat!!! 第四百六十三章 城隍庙。 王柯灰头土脸地从角落爬出来,呸呸几声,抹了把脸上的灰:“大人,那个家伙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应该不会吧。”唐文风指腹蹭了蹭下巴,“还有哪儿有柱子?”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严肃扇了扇眼前飘扬的灰尘,眉头都皱紧了。 砚台从屋顶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他原话是什么?” 唐文风道:“他就说“东西在城隍庙的一根柱子里”,我一个字儿没漏的和你们说了。” 旁边被他们这副土匪行径吓得不敢说话的老爷子听见他们的对话,颤颤巍巍开口:“其实......” 唐文风几人齐齐转头。 看守城隍庙的老爷子吓得心脏一跳,忍住了掉头就跑的冲动,坚强的把话说完:“五里坡还有一个城隍庙。只不过那个城隍庙没有人打理,已经彻底废弃了。” 唐文风道了谢,快步往外跑:“走,瞧瞧去!” 五里坡的名字由来已不可考,但起码能够知道并不是因为离京城有五里远而得,相反,它离京城还挺远。起码对于步行来说,不走上个大半天,是到不了的。 唐文风他们几人是骑的马,速度倒是挺快。 但从京城外的城隍庙出发时已经不早,等他们到达五里坡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不过天黑也不影响他们看见老爷子口中那座无人打理,已经被废弃的城隍庙。 “大人,我不敢进去,我在外头给你们把风吧。”康子后退一步,躲到了断眉毛身后。 王柯和严肃也是齐齐往后撤,一副时刻准备撒腿就跑的架势。 唐文风心想,好主意,我特么也不敢进去,我能和你一起留在外面把风吗? 但砚台一眼看穿他心里的打算,冷声道:“是你想找东西,你敢不进去试试?” 唐文风欲哭无泪,我错了,我现在后悔了,咱能白天再来吗? 要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原因就是不远处那座城隍庙。 普通的城隍庙,他们倒是无所畏惧,可是不远处这座......谁家好城隍庙屋檐下又挂红灯笼,又挂白灯笼的?! 唐文风吞了吞口水,脑子里不停地回放英叔那部红白双煞的场景,耳朵里都仿佛听见了那个背景乐。 “快点。”砚台用刀柄戳了他一下,差点把唐文风吓得一蹦三丈高。 “别瞎动!”唐文风心脏碰碰碰跳个不停。 就在他一步一挪,用龟速向前挪动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就像是有人站在屋外推开了一般。 “哇啊啊啊!” 王柯和康子吓得抱作一团,闭着眼睛嗷嗷叫。 唐文风小声问:“我们可以白天再来吗?现在找个地方先过夜。” 砚台木着脸:“不可以。” “好吧。”门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就跟一只兔子似的窜到砚台背后躲着的唐文风失望。 他深呼吸,又缓缓吐出。如此重复了三遍后,砚台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了出去:“赶紧!” 唐文风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子,转身竖起手指对他比了一个非常“友好”的手势。 砚台:“......”虽然看不懂,但总觉得表达出来的不是好话。 唐文风胆颤心惊挪到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有人在......”吗? 草草草草草!!!他不玩了,他要回家tat!!!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两顶纸糊的大红花轿放在地上,上面贴着白色的喜字。 花轿两边立着一排排的纸扎人,有喜婆,有吹拉弹唱的乐队,有拎着篮子撒喜钱的小姑娘......每一个纸扎人的脸蛋上都涂着两团红晕,且咧着嘴在笑。 唐文风腿软地扒着门框,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丢脸地摔地上。 砚台看他如此反常,不由疑惑地上前,一抬眼便看见了这一幕。一看之下,饶是他也被骇了一跳。 王柯他们也磨磨蹭蹭走了过来,只一眼就想打退堂鼓。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荒郊野外,一座被废弃了的城隍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纸扎物品,还不是一件两件。 “你们......”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直接扯断了唐文风他们紧绷许久的那根筋,尤其是在看见出声的男人脸色青白不似人色,头顶上还出现一颗白色头骨,一群人登时惨叫起来。 砚台脸紧紧绷着,握着刀的手缓缓收紧,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这个不像活人的男人胆敢再往前一步,他就一刀劈了对方。 或许是感受到了砚台散发出的杀气,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离得远远的问道:“你们是从哪儿的?怎么会来这里?是准备借宿吗?” 听见他说话,死死拽着砚台衣服的唐文风小心翼翼探出一颗脑袋,问:“那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儿做什么的?” 男人道:“我是拾骨人,我和我师父没地方去,就住在这儿。” “拾骨人?”唐文风没听说过,眼睛往上看砚台。 砚台解释道:“就是专门收拾荒郊野外那些遇难者尸骨的人,他们一般是被官府雇佣的,一个月少少的给一点钱。若是遇上能证明身份的尸骨,会有额外的奖赏。” 说完,他又感叹了一句:“我以为已经没有人再做这一行了,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还能看见。” 王柯小声问:“为什么会没人再做这一行?” 砚台道:“太累,太苦,钱还少。”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一技之长,又是个废人,能有一口饭吃已经很知足了。” 听见他这么说,唐文风几人怔愣了一下,才发现他一只袖筒是空的,被扎在腰上。 “你们要进去坐坐,避避风雪吗?”男人看他们只是扫了自己袖子一眼,没有露出同情之色,心中很是开心,主动开口邀请。 想到那院子里的纸扎人,唐文风仍然心有余悸:“那些东西......” “啊,是不是把你们吓到了?”男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师父是专门做纸扎的,那些是别人定了之后又不要的,师父就扔到院子里了。” 原来是这样吗? 得知真相的唐文风几人哭笑不得。 第464章 我怎么看?我用脑子看。 第四百六十四章 男人叫张三郎,天生没有左臂。因为身有残疾,一点点大,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扔在路边自生自灭。 当时刚刚三十岁,几年前因为意外失去了一家老小,变得独身一人的哑叔看见他后,就把他捡了回去。 哑叔原本是不哑的,因为妻女葬身火海,爹娘自责,伤心过度之下双双离世,一连串的打击下来,有一天早上醒来,哑叔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张三郎的名字还是隔壁一位大爷给取的。因为他一直没有名字,又少了一条手臂,总被人嘲笑。隔壁那位无子无女的大爷就说,哑叔的女儿叫三娘,要不你叫三郎吧。 哑叔知道后,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于是,他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哑叔年纪大了,耳朵不是很好,睡得又沉,你们不用这么小心,他不会被吵醒的。”张三郎看他们轻手轻脚的动作有些想笑。 听他这么说,唐文风几人放松下来。 “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康子好奇。 张三郎闻言情绪低落下来:“村里来了位大师,说我和哑叔会给村里带去霉运。所以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胡说八道,这种事居然还有人信?”康子不理解。 “可是那段时间村里真的出了很多事。”张三郎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将背上的背篓放下。 边上的王柯想搭把手都没帮上忙。 “好好的山突然垮了,泥沙冲下来把山脚的几户人家淹了,死了三个。没过多久,有两个小孩儿在河边玩的时候,突然就栽进了河里。远远看见的人急忙跑过去把人捞上来,已经没气了。” 张三郎低着头:“哑叔堂哥的儿子成亲,邀了我们去吃席,结果当天晚上,他儿子就死在婚床上了。还有个姑娘帮我和哑叔做了两双鞋,结果回去的路上摔断了腿。” 方才义正言辞说胡说八道的康子:“......” 王柯表情复杂:“兄弟,你们这个......确实有点倒霉啊。” “主要不是我们倒霉,是和我们接触的人倒霉。”张三郎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和一个人挨着站在山脚,山上掉下来一块接近两尺宽的石头,直接把对方砸死了,我一点皮都没碰到。” 王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严肃扭头看唐文风:“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用脑子看。”唐文风问道:“你们村里是不是经常砍伐山上的树?而且山上的石头一敲就会碎成好几块?最重要的是,泥沙冲下来之前那段时间是不是经常下雨?” 张三郎惊讶地连连点头:“是,你怎么知道?” “这个一两句说不清。”唐文风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岩土结构松散,植被被大量破坏后,削弱了土壤的稳定性和增加水分流失,等等原因都容易造成滑坡。 “总之你只用记住,你们村里那座山突然垮了和你们爷俩儿没关系就行。” 王柯凑过来:“那掉进河里淹死了的俩小孩儿呢?” “是夏天吗?如果是,也许是中暑。”唐文风道。 张三郎张大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真的是夏天。” “至于哑叔堂哥的儿子,他是不是经常喝酒?是的话,那很可能有老毛病。”这个时候又检查不出来脑梗和心血管疾病,成亲本来就兴奋,又再多喝点酒,晚上又和媳妇儿激动一场,运气不好不得嘎嘣一下挂了。 张三郎呆滞在原地,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王柯戳了戳他:“喂,你没事吧?” 张三郎眼泪花一下就出来了。 吓得王柯连忙把手收回去,无辜地看向唐文风他们:“我就轻轻戳了下,没使劲儿。” 张三郎抹着泪,哽咽着:“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说,他们都只骂我和哑叔,拿石头土块砸我们,往我们家门上泼粪。” “多大点事,砸回去啊。”王柯道:“有些人就是看你们好欺负,你一反击,他们就怂了。” 王柯抬手搭着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和他传授经验。 说着说着,在场的人突然听见很轻微的咔嚓声,再然后,头顶上方掉下来一块瓦片,啪的一声砸在王柯头上,又掉在地上,摔成了三小块。 王柯嗷的一声捂住脑袋,含着眼泪花儿:“大人......” 唐文风木着脸:“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张三郎:“......tat” ***** 虽然王柯被砸了,但他们都不信这些。 安慰好张三郎后,一行人开始四处溜达,查找起城隍庙里的柱子。 张三郎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还是很热心地和他们说哪里有柱子。 大半个城隍庙都快翻过来了,仍是一无所获。唐文风已经不抱希望了,一边叹气,一边蹲下身,敲了敲眼前这根勉强算得上是柱子的东西。 哪知道这一敲,响起的声音却不再是之前那样的。 都已经想好找到崔晟后,把这个混账东西埋哪儿的唐文风眼睛刷的亮了。 第456章 他就知道,老狐狸的儿子都是小狐狸。 第四百六十五章 随手捡了块石头,唐文风颠了颠,份量挺足。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敲碎了眼前这根像柱子又像腿的东西。 清脆的响声过后,露出了中空的内里。 还在爬上爬下的王柯几人听见动静后,连忙跑了过来,头挤头地凑近:“找到了吗这是?” 唐文风伸手将里头的一卷布抠出来。 拿到手上之后才发现,只是外面缠了几层布料,里面是卷起来的纸。 唐文风将三下五除二解开外头的布料,小心地展开卷起来的纸,看见上面都记录了什么后,兴奋的呼吸都粗重了一瞬。 他就知道,老狐狸的儿子都是小狐狸,怎么可能不会攥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在手里。 王柯激动地搓手:“大人,有了这些东西,咱们是不是又可以......”抄家了? 最后三个字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从他的跃跃欲试中也能猜出几分。 砚台道:“不,这些东西拿出去,他也能推下面的人出来顶罪,伤筋动骨是不成的,顶多有些皮肉伤。”所以,就更别想抄家的事了。 王柯失望:“我还想着这次能去凑凑热闹。”好几次抄家他们都没能亲眼去看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攒着,总能用上。”唐文风重新将纸卷起来,又把那块布料缠在外面,“积少成多,会有拉他下马的那一天。” 离得比较远的张三郎自觉自己是外人,不好凑近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唐文风一石头将城隍爷断掉的一条用来支撑供桌的腿砸了。 就......嗯......城隍爷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过后,唐文风从张三郎口中得知了这事,立刻就买了香烛给城隍爷赔罪,还自掏腰包将城隍庙翻修了。不怪他迷信,实在是这个城隍庙的氛围让人心里毛毛的。 现在的唐文风还不知道自己一石头砸了谁的腿,收好找到的东西后,转而问起了张三郎村里的事。 “哑叔是三桥村的?”王柯听得惊讶。 唐文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三桥村怎么了?” “喔,忘了大人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事。”王柯说起一桩往事,“在我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三桥村因为位置偏,被一伙马贼盯上了,村里的女人孩子被掳走,老人和青壮年全部被屠了干净。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整个村子都成废墟了。” 唐文风听得不解:“三桥村很富吗?” 王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我听说过。其实和传言有不少出入。”张三郎道:“当时有一部分人逃了,并不是整个三桥村都被屠了。等到马贼离开,这些人又掉头回了村子,发现这些马贼只抢了人。家中的财物并没有丢失。” “不应该啊,为什么会不要钱呢?” “是啊,都当马贼了,居然放着钱财不要,太不合理了。” 别说唐文风他们想不通,张三郎在隔壁大爷说起这桩往事时,也是大惑不解。 可再想不明白,这些马贼的的确确是只抢了人走。因为隔壁大爷就是侥幸逃生的人员之一。 “唐大人,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我们村里的事啊?”张三郎已经从王柯他们口中得知了唐文风的身份。 唐文风道:“我对你说的那位大师有点感兴趣,想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你们村。如果在的话,我想让他给我算算命。” 张三郎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偷偷吐槽,您都这个地位了,还算命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往上升?这也没地儿给您升了啊! “应该在的吧。我记得我和哑叔离开那会儿,他和村长的小女儿要成亲了。”半晌,张三郎不太确定地说道。 一句话震的唐文风几人瞠目结舌。 “成亲?和你们村长的小女儿?” 张三郎点头:“是啊。” “等会儿,我脑子有点乱。”唐文风问:“你说的那位大师多大年纪了?” “瞧着像四十多岁快五十的。” “村长的小女儿呢?” “二十四。” 唐文风人都要听傻了:“再长些岁数都能做她爷爷了,你们村长一家图什么?” 张三郎挠了挠头,想了会儿,道:“可能是因为十里八村儿都传村长小女儿克死了三任丈夫?” 众人浓浓的好奇之心被勾起:“怎么个说法?” 张三郎回忆了下:“第一任我不是太清楚。总之村长小女儿刚刚进门几天,对方好好的突然被掉下来的一摞瓦片砸死了。” 不久之前才被瓦片砸了的王柯默默的,默默的靠近了一点砚台,感受着自家砚哥浑身散发出的冷冷的气息,总觉得安心了不少。 “第二任严格算来还不是丈夫,只是未婚夫。订完亲不久,她未婚夫就死了。然后男方家里不依不饶,非要拉着女方和他们儿子结阴亲。只不过最后被村长的大儿子破坏了......” 村长的小女儿是大儿子从小带大的,说一句长兄为父也不过分。 村长的大儿子是木匠,取的媳妇儿是教他木匠活的师父的女儿,所以之前一直在镇上做活,一年很少回家。 这次之所以匆匆赶回来,是村里一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看不过去了,偷偷去镇上和他说的。 村长大儿子知道这事后,先回家发了一通火,最后直接拎着柴刀上了男方家的门。 当时他一手带大的小妹正被好几个大男人摁着往地上跪。 村长大儿子直接砍了男方的牌位,掀了供桌,放话谁敢欺负他妹子,他就劈了谁。 男方一家是欺软怕硬的,见他这么横,一个个瞬间怂了。 张三郎道:“他把妹妹带回去后,给妹妹介绍了自己在镇上认识的一位好友。这次倒是顺利的成了亲,也没出什么乱子。” “那克死三任丈夫的说法又从何而来?”唐文风他们听糊涂了。 张三郎叹气:“成亲第二年,上头下令征兵,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人。家里舍不得老大和老幺,就偷偷把老二的名字报了上去。这一去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来,都说是死在战场上了。” “男方家里人借着这个由头克扣下了村长小女儿的嫁妆做赔偿,扔给她一纸休书就把母女俩赶出了家门。她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大冬天被赶出去,差点就冻死了。” “我嘞个擦!太过分了!”王柯听得气愤,“这是儿子?这特么是仇人啊!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吧?舍不得老大老幺,你倒是自个儿顶上去啊!” 严肃敲他脑袋:“你小声着点,等会儿把哑叔吵醒了,让你去帮他糊纸人。“ 王柯立马安静如鸡。 第466章 如果是逃兵,那就别怪咱们动粗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有一个问题。”唐文风举手,“他去打的不会是狄人吧?” 按照村长小女儿的岁数算,肯定不会是当初攻打北戎那会儿,那时候村长小女儿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张三郎点头:“是。” “叫什么名字?” “啊?” “我问,村长小女儿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佟顺安。” 唐文风在嘴里念了两遍,记下后又问:“村长小女儿呢?” “蔡小柳。”张三郎脑子不笨,反应过来他是想做什么了,“能找到吗?” 唐文风笑看他:“很关心?” 张三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我和哑叔被赶出来的时候,她给了我们一兜子窝头。她当时被赶去了老房子住,其实自己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王柯嘿嘿笑,打趣他:“你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张三郎脸刷的一下红了,幸好只有一小堆火,不是太亮,看不大清楚:“没......没有,你别瞎说。只不过是因为我救过她女儿。” 蔡家人不待见蔡小柳,自然也不待见她被休后带回来的拖油瓶。家里的大人不好明说,背地里却说了不少刻薄话。家里的小孩儿耳濡目染下,也讨厌起了这个小娃娃。 有一天趁着蔡小柳下地干活去了,蔡家的几个半大孩子就偷偷溜进屋,把小娃娃抱走扔到了一处山腰。 那座山偶尔能听见狼嚎,村里人砍柴都不敢上去。 张三郎看见那几个孩子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上去,等人走后,把孩子抱着去找了蔡小柳。 蔡小柳听后直接大哭,还要跪下来给他磕头,吓得张三郎掉头就跑。 本来以为两个人从此之后再没有交集,哪里知道,他和哑叔被赶出村子时,蔡小柳会追上来,将一兜窝头给他们。 直到现在,张三郎都觉得自己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窝头。 “救命之恩啊~”王柯挤挤眼睛,“到时候若是蔡小柳愿意,让我们大人撮合撮合你们。你放心,我们大人命格好,他做的媒肯定能让你们平平安安。” 唐文风还真觉得可以。听这张三郎话里的蔡小柳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人,而且哪怕被家里人如此对待,也没有怨天尤人,还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和孩子。 张三郎扯了下嘴角,笑得很难看:“我这样的配不上人家。” “你都没有争取过,又怎么知道配不配得上?”王柯一副经验颇多的模样,“无论什么事,你都得先去争取。没有争取过就妄下定论,这是非常不对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嚯,我们柯子长大了啊。”严肃一脸欣慰的表情。 王柯黑线:“滚滚滚,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哈哈哈!”其余人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张三郎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们笑,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好喜欢这群人之间的氛围,不是亲兄弟,却比很多亲兄弟的关系看起来还要好。 ***** 唐文风他们和张三郎聊了一整夜,打听了很多关于三桥村的事。 天微亮时,他们还看见了哑叔。 哑叔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人,笑起来眼角有很多皱纹。因为做纸扎,手上有很多篾片割出来的细小伤口。 看见唐文风他们后,只惊讶了一下,就特别友好地冲他们点头,双手还比划着。 张三郎道:“哑叔问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早饭。” “不用了,我们赶着回城。”唐文风摇头拒绝。这会儿赶回去,还来得及上早朝。 张三郎不知道他是赶着回去上朝,自以为他是赶着去确认蔡小柳的丈夫佟顺安到底有没有死。 一颗心瞬间分成两半,一边希望佟顺安没死,这样蔡小柳母女俩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一边又希望得到的消息是坏的,这样他也许还能有点机会。 只不过后面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没一会儿,就在张三郎自个儿的唾弃里消失了。 唐文风翻身上马:“最迟三天后,我们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你要和我们一起回三桥村吗?” 张三郎用力点头:“要!” “行,那就这么说好了。再会。”唐文风一抖缰绳,“驾!” 目送着几人骑着马飞快消失在远方,张三郎才掉头回去。 哑叔已经煮好了干菜粥,给他装了一碗后,比划着问他那些是什么人? 张三郎笑着说:“那是京城的大人,他们说会去三桥村看看那个算命的大师是怎么回事。” 他喝了一口干菜粥,又开心地说道:“唐大人还说山垮了和咱们没关系,我们不是扫把星。” 哑叔听他说着昨晚唐文风说的那些话,眼眶渐渐湿润。 “哑叔......”张三郎担心地看着他。自从那个大师说村里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他们两人才发生的后,哑叔就开始自责起来,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一家老小才没了的。 哑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赶紧吃。 ***** 这一头,唐文风紧赶慢赶回了家,换上朝服后,自行车都快蹬冒烟了,才好悬没有迟到。 砚台和王柯则去了水师驻地。找到关起的亲卫打听佟顺安此人。 “你们等等啊,我找找死亡名册。”亲卫翻箱倒柜一通找,搬出来一大摞册子。 见砚台和王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们大人是个没收拾的,所有的东西都扔在一处,得麻烦你们和我一起慢慢找了。” 好在名册翻开后的第一页都记有年份和开战地点,找起来还是挺方便。 “这这这,这本。”王柯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结果从头到尾翻完了也没找到佟顺安三个字,哪怕是相似的名字也没有。 “啊,这还有一本。”亲卫拍拍上头的灰。 “我这边没有。应该就这两本册子。”砚台已经翻看完了,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过去。 王柯也走到了亲卫身后,伸着脖子看起来。 “佟顺安......佟顺安......”最后一页看完,亲卫抬起头,“这人应该是没有死。” 王柯道:“你们会不会记漏?” “不会。”亲卫和他解释,“我们登记战死的战友时,为了确保不会记错,都会一个营一个营的仔细询问,核实,还会让每个帐篷的兵去辨认遇难的战友,确认无误后才会登记上。” “没有战死,那就是还活着,活着却没有回家。”王柯眼睛微微睁大,“总不会是当了逃兵吧?” 亲卫听了后冷冷一笑:“如果是逃兵,那就别怪咱们动粗了。” 战场上不怕拖后腿的,就怕逃兵。因为有一个带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逃的人一旦多了,那对士气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第467章 傻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他就是在说你不聪明。 第四百六十七章 “会不会是升职了?”砚台突然道。 王柯和亲卫皆是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没准儿还真是! 他们一门心思往阵亡上想,却没往这上头想过。 “卫将军那边有详细的提拔名单,你们可能得上那边问问。”亲卫说道。 王柯看他:“你不去?” 亲卫干笑:“那个......昨天午饭过后,我们头儿和卫将军刚干了一仗。我过去怕被直接扣下。” “为的什么?” “一个肉夹馍。” 王柯一时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肉什么?” “肉夹馍。”亲卫道:“就剩最后一个了,我们头儿和卫将军都想要,谁也不肯让,就打了起来。” 王柯哭笑不得:“谁赢了?” “这个嘛,不好说。反正都挂了彩。”亲卫倒是想偏帮关起,可是想到自家头儿脸上的乌青眼圈,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既然要去卫冲那儿,他们干脆等大人下朝后一块儿过去。 “行,慢走啊,以后有空常过来玩。”亲卫把他们送出去。 “成。” ***** 承天殿。 崔彻看看卫冲,又看看关起,嘴角动了动,艰难忍住笑:“两位爱卿这是怎么弄的?” 顶着一只乌青眼的关起吭吭哧哧说不出话。 嘴角破了的卫冲更是不想说,丢脸。 其余知晓缘由的大臣不敢得罪他俩,只能低头闷笑。 身体好了不少,已经能来上朝的易太师捧着笏板上前一步,道:“老臣听说,两位将军在大街上打了一架。” 果然。 崔彻心中笑了笑,又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易太师道:“说是为了一个肉夹馍。” “噗!”文武百官再也憋不住,齐齐笑出声。 卫冲、关起:“......”笑笑笑,笑个屁!有什么好笑的! 唐文风忍俊不禁:“能否告知一下,到底是哪家的肉夹馍这么好吃?下朝后,我也想去买一个尝尝。” 你还来添乱! 卫冲和关起的眼刀子嗖嗖嗖往他身上扎。 哪知道崔彻也来凑热闹:“朕也很好奇。” 卫冲道:“就路边摊,没什么好吃的。” 关起用力点头:“味道不咋地。肉很少,馍也不怎么好吃。” 崔彻笑够了,也不再逗他俩。转而说起另外的事。 文武百官也将注意力从他俩身上转移。 卫冲和关起松了口气,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打架再也不往脸上招呼了,太特么显眼了。 下朝后,准备溜之大吉的唐文风被他俩截住。 “你们也想走这边?那我走另外......” 话没说完就被关起用胳膊勒住了脖子,磨着牙道:“走,哥带你吃肉夹馍去,你不是好奇吗?” 唐文风连忙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吃了。” “晚了!”卫冲摩拳擦掌,“今儿你不吃下二十个,呵呵,就别想全乎地回。” 唐文风后悔了,他不该嘴欠的。 等在外头的砚台和王柯看见三三两两的大臣们出来后,连忙转身看向宫门。 结果很快看见自家大人被关将军夹着脖子走了出来。 两人一头雾水,这又是在做什么? ”救命啊!”唐文风伸手求救。 “大人,你又干嘛了?”王柯问。 唐文风黑线:“怎么就非得是我做什么了?不能是你们关将军故意找事吗?” 王柯笑着说:“直觉。” 唐文风认命:“好吧,我就是好奇了一下肉夹馍。” 他这么一说,砚台和王柯立刻明白了。 王柯哈哈大笑:“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起震惊:“连你们都听说了?”他不就和姓卫的打了一架,怎么还闹得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砚台解释道:“我们去找了您的亲卫,从他口中听说的。” 关起想吐血:“这个大嘴巴!等我回去收拾他!” 卫冲倒是对他们去水师驻地一事很是好奇:“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找一个人,但是阵亡名单上没有。所以还得麻烦卫将军您了。”砚台道。 卫冲明白了:“你们想要看战后被提拔的都有什么人是吧?” 砚台和王柯点头。 唐文风皱眉,扒开关起夹着自己脖子的胳膊:“佟顺安没死?” 砚台摇头:“阵亡名单上没有。” 王柯叹了声:“其实还挺想不通的,他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去?他应该知道自家人都是什么德行,会怎么恶待自己的妻子。” “这还用想?”关起直言道:“要么是落下残疾,不想回去拖累妻子。要么就是升职加官后嫌弃糟糠之妻呗。” 卫冲嘿了声:“没看出来啊,你这莽夫脑子还挺聪明。” 关起捏拳头:“你别逼我在在这儿揍你啊。” “来来来,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卫冲撸袖子。 王柯扭头看唐文风:“大人,卫将军是不是说我不聪明,连莽夫都不如?” 唐文风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瓜子:“傻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他就是在说你不聪明。” 砚台,卫冲,关起:“噗!” 王柯:“......” 第468章 时机到了总会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有卫冲帮忙,很快就找到了佟顺安。 佟顺安因为在战场上表现还不错,被提拔为什长,手下管着十个小兵。并且娶了百夫长的女儿,已经重新有了家庭。 听见女婿被卫冲亲自点名叫过去的时候,百夫长,也就是佟顺安的岳丈还以为自己女婿要发达了。不停地和他交代着,让他好好回答卫冲的话,别说些没脑子的。 佟顺安一叠声答应了,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副手老三来到了将军府。 结果一进大厅,他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大厅里不止他们将军一人,还有他们将军的死对头关将军,和那位尚书令唐大人。 佟顺安愣了片刻才行礼。 坐在上首的卫冲让他起来后,问:“你是哪儿的人?” “回将军,属下是京外三桥村的人。” “三桥村?”卫冲点点头,又问,“家中高堂可还健在?” 佟顺安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爹娘都在。” 卫冲:“本将军瞧着你得有二十七八了,家中可有给你说亲?” 想到对他甚好,送他离开时还哭了的蔡小柳,佟顺安迟疑了会儿,还是开口道:“爹娘偏疼兄长和幺弟,并未给属下说亲。” “既如此,本将军给你说一门亲,你看如何?”卫冲道。 佟顺安连忙推拒道:“属下已经有了家室,多谢将军美意。” “诶,你都不知道本将军要给你说的是谁,怎的就一口回绝了呢。”卫冲笑着说道:“这女子乃是你的同乡,叫蔡小柳,本将军觉得你二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觉得呢?” 佟顺安脸色刷的一变,一个黑脸膛的汉子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脸上的慌乱清晰可见。 “属下......属下......” 卫冲:“怎么了?是太过高兴,而语无伦次了吗?” 佟顺安看面前这三人皆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抛弃糟糠之妻的事被发现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乡野女子,一件并不算大的事,是怎么惊动这三位的? 脑子已经彻底乱了的佟顺安扑通跪下:“属下知错。” 卫冲用盖子撇了撇茶末:“喔?说来听听,你错在哪儿了?” 佟顺安冷汗都下来了:“属下不该做那等负心汉,抛弃发妻。” “还有呢?” “还......还有?” 佟顺安脑子疯狂转发,磕磕巴巴地说道:“还不该......不该欺骗如今的妻子和岳丈。” “嗯,还有呢?”卫冲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问道。 “还有?”佟顺安哭丧着脸,“属下......属下不知,还望将军给予一些提示。” 卫冲重重搁下茶碗,道:“你走时,蔡小柳已有身孕,你为何隐瞒?” 佟顺安做出震惊之色:“属下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卫冲道:“不说实话,那就去三桥村和蔡小柳对峙。” 佟顺安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话。 就在这时,厅外冲进来一道鹅黄身影,来到佟顺安面前,扬手就是一响亮的耳刮子。 “姓佟的,你个王八蛋!”女人是佟顺安现在的妻子,也不知道在外头听了多久,脸都气红了。 门外,百夫长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本以为给女儿找了个薛仁贵,哪里知道竟然是个陈世美。 佟顺安一脸绝望地委顿在地。知道一切都完了。 卫冲道:“打二十军棍赶出卫家军。” 副手老三:“是。” 等人都走了后,卫冲转头问唐文风:“你什么时候去三桥村?” 唐文风道:“明日下朝后。怎么了?” 卫冲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嗯?”唐文风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人怎么说先前也是我军中的,我给蔡小柳送点银子去。你不是说她日子不怎么好过吗?” “那倒是也行。” 唐文风点点头,同意了。 旁边的关起道:“我也要去。” 卫冲嫌弃脸:“你去做什么?” 关起白眼一翻:“我乐意,你管不着。”从边关回来后,在这京城里都快闲出屁来了,还不许他跟着去凑凑热闹? 看他俩又要吵起来,唐文风赶紧起身:“我先回去了。” “诶诶诶,我和你一起走,有点事儿问你。” 关起屁颠颠追上去,搭着他的肩膀,小声问:“我现在都还在训练水师呢,咱俩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这都过去好几年了,到底有没有谱?” “你觉得呢?”唐文风反问。 “我觉得个鸟!”关起龇牙咧嘴,“你别逼我抽你啊?” “你动我试试?”唐文风一巴掌抽他后脑勺上,“让你操练水师,你就乖乖操练得了,问那么多。时机到了总会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关起摸着后脑勺嘟囔:“我他娘的闲的都快长草了,你还搁这儿说时机呢,到底啥时候才是好时机?你总得给我老关一个准话吧?” 唐文风心想,我要是能未卜先知,还用在这儿和你叭叭? “你要实在闲的慌,我改明儿去找皇上求一道圣旨,让你来刑部当个外聘,每天带着人出去巡逻。” 关起听后认真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唐文风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是真的闲的太无聊了。 ***** 第二天下朝后,唐文风往六部走了一趟,确认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处理的事后,就和卫冲关起一道出了京城,同行的还有砚台,爱凑热闹的王柯和康子。 砚台本来看有卫冲和关起在,他就想着休息几天,这次就不跟着去了。哪里知道这两个不靠谱的,直接在大街上就掐起来了。 未免这俩掐起来顾不上唐文风这个倒霉蛋,他还是放弃了自己难得的假日,骑着马一道走了。 出了城,唐文风他们径直去了五里坡的城隍庙。张三郎和哑叔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门外等着他们。 白日里过来,这城隍庙看起来也就是破败了一些。连屋檐下随风晃动的红白灯笼都不再让人感觉诡异。 第469章 大胆点,这里有金矿。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三桥村离这边还挺远,唐文风他们策马过去,太阳都西下了。 “这是什么声音?” 三桥村三面环山,一条河从村中穿过,往西流去。 唐文风他们翻身下马,站在高高的崖边往下看,高低错落的屋舍飘起炊烟,还隐隐夹杂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王柯蹲在崖边侧头仔细听了听:“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敲打山石的动静?” “下去瞧瞧就知道了。”唐文风将缰绳交给砚台。 张三郎和哑叔不敢出现,怕惹人怀疑。于是一行人就分成两队。 砚台康子和张三郎哑叔留在这上面,唐文风王柯和卫冲关起进村打听打听。 抽签输了只能留下来的康子不停地对王柯说:“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尽快放信号,我会很快来救你的,王哥。” “知道了知道了。”王柯无奈。 背好用来装模作样的包袱,唐文风四人顺着盘山小路往下走。 小路有些地方比较窄,窄到什么程度呢,只有一掌宽。整个人得侧着身体紧紧贴着山壁,一步一挪。 提心吊胆地下了山,唐文风他们看见了远处的小村子。 “不对劲。”卫冲突然道。 关起脸色同样凝重。 “怎么了?”唐文风和王柯没明白。 卫冲道:“没有女人和孩子。”进进出出的都是青壮年,连五十多岁的男人都很少见。 王柯道:“说不定是在做饭。天不是都快黑了嘛。” 唐文风点头表示同意, 关起看他俩还没反应过来,便说道:“我们打仗的时候,攻下城池后,有时候遇到那种骨头特别硬,不肯降的,会先将城中的妇孺老幼集中关起来。有了顾忌,男人就不会拼命。自然而然,也就好拿捏了。” 唐文风恍然大悟:“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村子被人占了?” 卫冲和关起难得默契地一起点头:“是的。” 王柯不解:“可是这么一个偏僻村子,有什么值得占领的?” 唐文风道:“现在重要的不是有什么值得占,而是谁占了这儿。” 卫冲和关起再次点头,且不约而同地动了动大拇指,蹭了几下食指,心中可惜兵器没带在身边。 “以防万一,你们两个回去换砚台和康子下来。”唐文风道。 卫冲和关起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老老实实转身走了。 没办法,如果真像他们猜测的那样,霸占这个村子的不是大乾人,那他俩这张脸就有点太显眼了。 一亮出去,保管打草惊蛇。 天彻底黑下来后,砚台和康子赶了来。 四人小心翼翼摸进了村。 按照张三郎口中所说,唐文风他们找到了哑叔的房子。 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后,四人小心翼翼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这里是不是有铁矿?”想到之前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王柯小声猜测。 “为什么不能是铜矿?”康子问。 王柯反问:“为什么要是铜矿?” 康子咧嘴笑:“这不可能会有伴生金矿嘛。” 砚台道:“那还不如猜这儿是座银矿。” 唐文风啧了一声:“大胆点,这里有金矿。” 砚台,王柯和康子三人肃然起敬,想还是您敢想。 ***** 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前推,鸡叫三遍后,外面有了动静。 靠在墙角打瞌睡的四人瞬间惊醒,凑到门口,隔着门缝往外看。 这一次能够清楚地看见,从附近几户走出来的都是青壮年,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们手里拎着凿子和铁锤,表情麻木地朝着一个方向走来。 “我觉得......”王柯欲言又止。 “不用你觉得!”唐文风转身,“赶紧躲起来!” 我嘞个大擦,这群人为什么会朝哑叔的家走? 四人飞快跑进屋里,一个铲步钻进床底。 下一刻,门被推开,那些人进来后,转去了灶房。 唐文风几人趴在床底,不多时便听见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随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之后,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过了很久,确定没有人再进来,唐文风他们从床底爬了出来。 “大人,动手吗?”康子问。 唐文风想了想,点头:“走。” 一共就八九个人,他们还怕制不住? 就在这时,灶房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唐文风四人叹息一声,动作熟练地重新钻回床底。 本以为这人是要出门,哪里知道竟然撩开门帘进来了。 唐文风他们就看见一双穿着蓝色布鞋的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只手撩起了垂下的,已经洗的发白的老旧床单,膝盖弯了下来,半跪在地上,一颗脑袋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五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眨巴眨巴。 下一瞬,八只手齐齐伸了出去,扯腿的扯腿,拽手的拽手,捂嘴的捂嘴,当真是七手八脚把人弄进了床底。 准备来床底下拿凿子的男人真真是差点吓死,身体抖了下,身前晕开了一点点水渍。 “我们可以松开你,但是你不许出声,不然立刻拧断你脖子,听到了吗?”唐文风压低声音威胁。 男人姿势别扭地蜷缩在床底,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哑叔吗?”唐文风示意王柯松开手。 王柯看了看男人,缓缓松开捂住他口鼻的手。 男人大口大口喘着气,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捂死了。 他用手背蹭了蹭嘴,小声回答:“我叫陈天柱,我爹和哑叔以前关系还不错。” “你们在哑叔家做什么?” “采矿。” “什么矿?” “金矿。” 砚台,王柯和康子刷的看向唐文风,眼里透着钦佩之色。不愧是大人,还真猜到了! 唐文风谦虚一笑,又问道:“谁让你们采矿的?” 陈天柱脸上露出愤恨:“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能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大乾人。” 唐文风皱眉想了想:“他们说话什么口音?” ”没有口音,听起来就是地地道道的大乾人。”陈天柱说道。 王柯疑惑:“那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不是大乾人?” 陈天柱道:“我当然能肯定。因为咱们大乾人可没有茹毛饮血的习惯。” 唐文风几人:“......”好有道理! 第470章 大人太狗腿了。 第四百七十章 “所以哑叔和张三郎之所以被赶走,是因为他们房子下面是金矿?”唐文风问。 陈天柱道:“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下面有金矿。” 康子明白了:“所以你们只是单纯信了那个什么大师的话,觉得村里的霉运是哑叔和张三郎带来的,才把他们赶走的。” 陈天柱有些无地自容:“是。”他爹和哑叔关系不错,不信。他和大哥还觉得爹糊涂了。现在来看,糊涂的是他们兄弟两个才是。 “这些金矿开采出来后,都送去哪儿?”唐文风艰难地挪了挪腿。床底下挤了五个大男人,动一动都费劲儿。 “东面那座山。”陈天柱说到这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那群王八蛋抓了我们的妻儿老小关在山上,若是我们不乖乖采矿,敢反抗,他们就会当着我们的面杀了我们的娘和媳妇儿,还有孩子。” “东面......”唐文风回忆着很久之前看过的大乾版图。 砚台道:“东面三百里外,曾是狄人的国土。后来打仗输了,割地赔款给咱们的。” 唐文风沉思片刻,道:“所以,那里的百姓祖上是狄人?” 砚台点头:“是。”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说对方养不熟,吃里扒外吧,人祖上就不是大乾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骨子里也已经流淌着大乾的血液,胳膊肘还向着狄人拐,简直就跟养了白眼狼儿一样。 “你们村子里的人有多少是自愿帮着采矿的?” 陈天柱道:“一半的一半吧。村长那一家是最先低头的,还把他女儿送给了那个大师。” 唐文风几人眼皮皆是一跳:“他女儿是......” 陈天柱长叹一声:“一个苦命的女人,叫蔡小柳。我娘说当初她就不该取这名儿,柳絮随风飘荡,无依无靠。” 王柯脱口而出:“草!” 康子心塞:“怎么偏偏就是她。” 他现在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是什么意思了。这蔡小柳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投胎到这家人当女儿。 陈天柱看他们的反应,有些惊讶:“你们认识蔡小柳?” 唐文风道:“从张三郎那儿听说过。” 陈天柱理解地点点头:“他救过蔡小柳的女儿,离开的时候,蔡小柳还顶着村长的谩骂给他们送了东西。”具体送的什么,他们这些人不清楚。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毕竟蔡小柳母女两个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在饿死的边缘徘徊, “柱子!让你拿个凿子怎么去这么久?你是不是故意偷懒呢?”一道声音在隔壁响起。 陈天柱心头一惊,连忙道:“没找到,我再看看别的地方!” “那你快点儿啊,不然等会儿钱叔来了看见你偷懒又得骂你。” “诶,晓得了!” 陈天柱应了一声,转头和唐文风他们说道:“钱叔是跟着村长一起当狗腿子的,他负责管我们这几个人。他留着八字胡,右边眉头长了一颗绿豆大的肉痣,很好认的。他每天下午都会上山,你们要是想上山去,跟着他就好。” 快速说完,陈天柱就爬了出去。 砚台将脚边的几根凿子递给他。 “谢谢。”陈天柱道了谢,拿着凿子大步出了房间。 很快,隔壁灶房就响起了他故意提高的声音:“可算是找到了,也不知道锈成这样还能不能用。” 唐文风他们赶紧从床底下出来,换了一个房间躲着。 “你们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可不可信,咱们都得上山一趟。”砚台道。 王柯和康子点头:“砚哥说的对。” “行,那我们等天黑后跟着那个钱叔上山。”唐文风道。 ***** 干等的时候,时间总是走的非常慢,尤其是没吃没喝。 唐文风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饿得快前胸贴后背的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会在这里呆这么久,昨天就该带点干粮了,起码现在还能啃两口。” 康子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我这里有几块方糖,大人你要吃吗?” 唐文风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要要要,咱们四个分了。” 砚台看了看三个凑在一起兴奋分糖的,变魔术一般,拿出了四个饼。 虽然已经冷的硬梆梆,但在此时此刻,却感觉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令人垂涎欲滴。 “你哪儿来的?”唐文风拿过一个,顺便给了他一块糖。 砚台将糖放进嘴里,道:“从家里出发的时候,问婶子要的。”本来就是想着有备无患,结果还真用上了。 “那你怎么不多要几个?”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吃多少?” 唐文风嘿嘿笑:“这不是怕砚哥您饿着嘛。” 王柯和康子一人捏着一个饼咬着,挤眉弄眼地咧嘴笑:“大人太狗腿了。” 唐文风一个眼刀子扔过去:“再说一遍?” 王柯和康子连忙转身:“我们刚刚什么也没说。” 胃里有了点东西,总算是不再饿得心慌。 四人安静地等待着最后一抹亮光从房间里消失。 “走!” 窗外彻底黑下来后,四人翻了出去,小心翼翼落地。顺着小道一路往东山而去。 “等等,那是不是钱叔?”砚台拦住三人,眯眼看了看远处摇摇晃晃的人。 “绕过去看看。”唐文风道。 四人加快速度,赶到了钱叔前面。 粗壮的树干后面,砚台小心翼翼露出一点头,眯眼仔细打量那不远处哼着小调,手里还拎着一坛酒的男人。 片刻后,他抽身离去,很快来到一座房屋后和唐文风他们汇合。 “是他吗?”唐文风三人问。 砚台点头:“就是他。” 唐文风眼睛亮了:“走,跟上!” 第471章 下辈子记得把招子放亮点,别再撞到爷爷手上。 第四百七十一章 钱叔年纪不算大,三十出头,因为辈分高,村里挺多人都得叫他一声叔。 他拎着酒坛子哼着小曲一步一晃地往山上走,远远的看见山上的火光,脚下加快了些速度。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日子还能过的这么滋润。 以前因为他不上进,赚不到钱,媳妇儿和他和离后,带着儿子改嫁了。爹娘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说他活该,没一个愿意帮他说话的。 现在好了,家里的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日子。那个嫌弃他的女人再嫁后的男人是个短命鬼,挖矿的时候被砸死了。为了活下去,还不是得委身于他。 不过现在他也算是个小头目了,那个人老珠黄在床上跟条死鱼一样的女人哪里还配得上他。 钱叔打了个酒嗝,想着过两天问问,能不能把于老头儿的闺女赏给他。 于家丫头身段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皮肤又白,人又温柔,一双大眼睛笑起来跟会说话一样。瞧着就让人心头欢喜。 浮想联翩的钱叔有些燥热,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就在他拐过一个山凹凹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到了很远处的一片坟地。 “你......你们是什么人?!”钱叔惊恐地往后蹭了蹭,想要爬起来跑,扭头却看见身后站着两人。 两边是山壁,前后各堵了两人,钱叔两条腿打起了哆嗦。 “你们想要......想要钱吗?我可以给......给你们钱。” “喔?能给多少?你最好能说个让大爷我愿意的数,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别想要了。”用布蒙着脸的唐文风故意压低了声音,粗声粗气地说道。 钱叔颤颤巍巍竖起一根手指头。 唐文风挑眉:“一百两?” 钱叔使劲儿摇摇头,哭丧着脸:“十......十两。” “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唐文风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刀拍了拍他的脸,“老子知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勾当。区区十两银子就想买你这条小命?” 钱叔震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在这儿干的热火朝天的,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唐文风恐吓他,“再报个数,不满意爷爷就割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钱叔要哭了:“我没......没那么多......” “那真是可惜了。”唐文风摇摇头,“下辈子记得把招子放亮点,别再撞到爷爷手上。”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冰冷,钱叔直接吓尿了,几乎是尖叫着:“我知道哪儿有金子!!!” “废话,老子还能不知道这儿有金矿?”唐文风做出不耐烦。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刚挖出来的,是冶炼过后的。”钱叔生怕说慢了挨刀,不用人追问,就一咕噜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山顶上面专门开出来了几个山洞用来冶金,那些炼出来的金条全部堆放在库房里。我有一次跟着村长进去过,瞧着起码有一千两了。” “确定吗?” “确定确定确定,我发誓,我没说一句假话。” ”行,那就信你一次。”唐文风松开了手。 没等钱叔松口气,后脖颈蓦地一疼,整个人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砚台敲晕了人后,看向唐文风:“大人,你现在要上山?” “不。”唐文风摇头,“你现在......” 话刚起了个头,他看了看王柯和康子,想了想,道:“还是康子去。” 康子扯下蒙住脸的布:“大人,我去哪儿?” 唐文风道:“你去和卫冲还有关起说一声,让他俩回城后去查一查,看谁买铅块买得多,买得勤。” 大乾冶金主要用铅,这些人既然要冶炼金块,自然就要去买铅块。 而一个人若是大量买铅块,肯定会引起怀疑,被官府盯上。所以城里肯定有人帮忙。 “确定目标后,把人控制住。再去问工部要一批震天雷,将这里围了。” “快去吧,让卫冲和关起动作快些。”唐文风挥手。 康子点头:“是。” 王柯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钱叔:“大人,他怎么办?” “扔这儿就行。” “啊?那要是他醒了去告密怎么办?” “他不会。”唐文风道:“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不会告密,反而会想方设法帮咱们瞒着。” 王柯顿了顿,恍然大悟:“他怕让人知道是他暴露了金库的位置?” “聪明。”唐文风夸了句,又往上扯了扯蒙脸的布,“走吧,趁着夜里上山,找机会混进去。” “是。” *****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躺在地上的钱叔才幽幽醒转。 摸了摸疼得仿佛断了的脖子,钱叔抽着凉气,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 四下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人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 不过想到之前被那人这么威胁,他的脸顿时阴沉沉,不爽地踢了面前的墓碑一脚,一路骂着脏话回了先前那条山道。 结果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脚下没注意,踢到了之前被掳走时,掉在地上摔碎了的酒坛子,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下巴狠狠磕在碎片上,直接剌了一条口子。 顿时一声惨叫从喉间发出。 钱叔捂着哗哗流血的下巴,痛的在地上来回滚了好几圈,才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上跑。 山上是一片山寨,守在寨子门口的两个人认识他。 看见他一身狼狈,很是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让人揍了?” 钱叔眼泪鼻涕疼得淌了一脸,捂着下巴痛哭着说:“喝多了没看见地上有石头,摔了一跤。” “那你赶紧让李大夫瞧瞧去。” 钱叔点点头快步进了寨子。 等他离开后,守门的两人才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该,不是老爱喝那点马尿,我就知道喝多了总要出事。” “今天遭了这场大罪,怕是不敢喝了。” “哈哈哈!” 第472章 快别提那个老王八蛋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山寨前方十丈全被铲平了,没有一点遮挡物。 唐文风他们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颇有些抓耳挠腮。 “这要怎么进去?”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群人会把树砍了。 砚台看了看山寨最高处,吐出一个字:“绕。” “绕?怎么绕?”唐文风和王柯看着他。 “从后面爬上去。”砚台道。 两刻钟后,三人抬头望着高高的山壁,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好一会儿,唐文风才开口:“好像有点难爬。” 王柯心里抓狂,这是有点难爬吗?这是很难爬!用大人曾经说的那个什么角度来说,这山壁的倾斜面大于或者等于七十度! 除非他会飞檐走壁,要不然变成一只蜘蛛也行,否则压根儿没可能依靠手脚爬上去。 “我先试试。”砚台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加速助跑,整个人往上窜了一大截,伸手扣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吊在了空中。 唐文风和王柯看的胆战心惊,两人在下面一会儿左挪挪,一会儿右跑跑,就怕砚台一个没抓稳掉下来,到时候他们还能接一下当个垫背。 砚台眉头紧皱着,身体轻轻荡了起来,接着接力将自己往上一抛,双手紧紧扣住了上方从山体里凸出来的石块。 蹬着山壁将自己吊在石头上歇了口气,砚台又往上艰难地爬了爬,最后伸出手抓住了一条粗壮的树根。 这棵树斜斜地生长在山壁上,粗壮的树根覆盖了一大片山壁,牢牢地将自己固定住。 砚台抓着树根往上爬,最后坐在了一根树干上。 低头往下看去,唐文风和王柯正仰着脸看他,还在不停地冲他挥手。 砚台收回视线,垂眸将因为攀爬而翻起的指甲盖拔掉,疼痛让他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撕下一条衣摆随便将手指颤了颤,他抬头看向上方。 这棵树长在半腰,离山顶大概还有三丈远。他拼一拼倒是能上去,可大人和王柯不行。 就在砚台一筹莫展时,山顶崖边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定睛看了看,发现按照身形来看,应当是个女子。 思索了会儿,他决定赌一把。 要是以前的他肯定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可老话说的好,跟好人学好人,跟......好吧,他们大人也不是个坏人,就是喜欢赌一些没有太大把握的事。 当然,最后他都赌赢了。 砚台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拿在手里冲上前挥了挥。 崖边原本在徘徊的人影停了下来,或许是看到了挥舞火折子的砚台,又或许是没看到,总之,她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后,转身走了。 砚台:“......”果然,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像大人那么好。 就在他准备下去和唐文风他们离开的时候,上方掉下来一个麻线团,刚刚好落在他怀里。 砚台连忙抬头往上看,果然看见了和先前离开那道一模一样的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等的有点着急,麻绳动了动。 砚台赶紧抓住麻绳,轻轻往下拉了拉。 上面的人明显激动了起来,用力拽了拽麻绳。 砚台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又拉了拉。 这一拉,上头的手竟然直接放了手。 砚台懵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一条用各色的布料打结的长长绳索落了下来。 砚台想了想,抓住了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上方的几道人影往上拉了拉,确定下面绑好了,开始用力将他拉了上去。 砚台上去后,看见拉自己上来的竟然全是女人。难道村里那些女人都是被关在山顶? “你是什么人?”年纪最长的中年女人有些急切地问道:“我没在三桥村见过你。” 砚台没回答,反而问:“这里暂时安全吗?” 中年女人点头:“每天夜里三更后到鸡叫前这段时间都没人来。” 砚台道:“能把我放下去吗?” “啊?”几个女人傻了。 砚台说道:“我还有两个同伴在下面。” “你们是......”中年女人目露期待。 砚台笑了下:“我们是京城官府的人。” 几个女人激动不已,怕自己发出声音引来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中年女人声音都在发抖:“你们怎么会得到消息的?” 砚台说:“我们是无意间认识了张三郎,从他口中得知了三桥村的事,我们本来是准备来解决那个招摇撞骗的大师,哪里知道你们这个村子会发生这种事。” 中年女人气愤道:“什么大师,那就是个神棍。他和这群贼就是一伙儿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三桥村有金矿的消息,他是被派出来,先来咱们村里踩点的。” “你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都没发现这里有金矿?”砚台一边试探着往下踩,一边问。 几个女人纷纷摇头。 中年女人叹气道:“要是早知道这下面有金矿,我们哪还用住在这出行不便的地方,早搬走了。” 砚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专心地顺着山壁下去,重新坐到了树上。 女人松手将布条丢下去。 砚台将腰上的布条解开,将一头在手上挽了挽,将另一头扔了下去。 布条没那么长,唐文风和王柯手脚并用往上爬了一截,才抓住了随风飘荡的布条,被砚台拽到了树上。 趁着这个功夫,女人们又剪了几件衣服打了结扔下来,把他们三个拉了上去。 唐文风拍了拍蹭破皮的手,问:“蔡小柳在这儿吗?” 几个女人愣了下,反应过来:“你们是听张三郎说的吧?” 唐文风三人点头。 中年女人重重叹了口气:“那苦命的丫头挨了一顿打,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来。” “挨打?”唐文风三人疑惑,“她爹不是村长吗?” “快别提那个老王八蛋了!” 几个女人脸上皆是恨意与愤怒,其中以中年女人的恨意最浓。 “就是他把蔡小柳送出去给人糟蹋,蔡小柳不愿意,这才挨了打。” 第473章 别以为你改口快,我就不知道你想说的是多管闲事。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这里有一点伤药,你们给她用上试试。”砚台拿出一个小木瓶。 唐文风和王柯这才看见他缠了布条的手:“你手怎么了?” 砚台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指甲翻了。” 唐文风和王柯听得都幻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他俩太废了。二人对视一眼,叹气。 中年女人夫家姓于,其他女人都叫她于婶。 因为做得一手好菜,倒是没受什么罪。 只是可怜了她的女儿,因为生的漂亮,村长为了讨好上面的人,主动将于莺莺推了出来,让这儿的大当家强行掳了去。 大儿子为了保护妹妹,还被大当家吩咐手下打断了一条腿。 于婶和她丈夫于老头儿是恨毒了村长,做梦都想宰了他。 山顶上一共三栋木屋,村里的妇孺孩童都住在这儿。 于婶她们带着唐文风三人去了中间那栋木屋,蔡小柳就在这儿。 “于婶,你们回来了?“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响起。 “诶,回来了。”于婶摸黑走过去,“小柳怎么样了?” “我们一直用水给她擦着身体,倒是没先前那么烫了。”说话的女人抹了抹眼泪,“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来。” 于婶走到她旁边蹲下,将砚台给她的药瓶塞进女人手里,小声说:“这是那几位京城来的大人给的,说是伤药,你们等会儿给小柳用上。” 女人迟疑:“真的吗?” 于婶摸了摸她的头发:“反正最坏也不过是被人骗,咱们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什么能让人骗的了。” 女人苦笑:“说的也是。” “三位大人请坐。”门口的一个女人端来一张长凳。 王柯笑着说:“我们不是大人,我们是护卫,只有他才是大人。” 女人不自在地用手掌蹭了蹭衣服:“大人怎么称呼?” 唐文风道了谢后坐下:“我姓唐。” “唐?”女人怔了会儿,突然捂住嘴,强压着心底的激动,“是尚书令吗?” “诶?你怎么知道?”唐文风好奇。 “真的是您,唐大人!” 周围先前没有过来的女人一直高高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在确定他是唐文风后,一个个激动的围了过来。 唐文风寒毛直竖,有一种误入盘丝洞的错觉。 “你们......这是怎么了?” 女人吸着鼻子,心中的激荡难平:“早就听说哪儿偏僻,您就爱往哪儿钻,还真是。” 唐文风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这是哪儿来的谣言?他什么时候喜欢往偏僻地方钻了? “我们还听说您最爱多管......抱不平了。” 唐文风:“......”别以为你改口快,我就不知道你想说的是多管闲事。 一群原本仿若木头的女人都鲜活了起来,围着唐文风小声地说着她们听来的话。 “唐大人,我们真的能离开这儿吗?” 最后,女人们期待地看着他,齐声问道。 黑暗中,唐文风看不清她们的脸,但仿佛能感觉到她们心中的忐忑。 他笑着道:“会的。你们都是好姑娘,会有光明的未来。” 女人们愣了愣,随即抿着嘴笑了起来。 于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声笑:“哎哟喂,老婆子我都四十好几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被人说是姑娘的一天。” 女人们笑道:“老姑娘也是姑娘啊。” 于婶笑着拍她们:“你们这些坏丫头。” ***** 未完全合上的蚊帐边缘,一条纤细的手臂紧紧揪着床单,泛着粉色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虚掩的门被敲响。 帐中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进!” 听见帐子里传出的暧昧声响,来人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了用力到青筋蹦起的大掌扣在一条皮肤细腻的大腿上,深色与浅色碰撞间,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你他娘的有什么屁快放!”男人喝道。 来人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快速说道:“新的一批货已经冶炼好,可以运走了。二当家让小的来问问您,什么时候动身?” 帐中安静了一瞬,随后动静大了起来。 过了会儿,一条深色的手臂撩开帐子,高大魁梧的男人大大咧咧下了床,就这么坦荡荡地站在床前:“让老二把东西装好,明天晚上动身。” “是。”来人离开前,飞快往床上扫了一眼,看见了随着急促呼吸起伏的一抹胭脂。 他连忙捂住鼻子,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 大当家笑骂道:“出息!” 于莺莺平复下来后,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你要走了?” 大当家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是啊,一走就得半个月。想不想我?” 于莺莺踹开他的手:“你走了我倒是落得清净。”她翻了个身,“我等会儿就去山顶上住。” 每次大当家离开,于莺莺都会去山顶上和于婶她们一起住。 大当家爬上床,从后面抱住她:“那我可得吃饱些。” 于莺莺眼里闪过浓浓的不耐,但一想到爹娘还有哥哥,到底是放松了身体,往后依靠进了大当家怀里。 ***** 唐文风他们昨晚借着夜色在山顶上打量了整个山寨的布局,心里有了一些底。 白日里女人们要出去做活,帮忙做饭洗衣打扫,总之会忙各种各样的杂事。 唐文风他们只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和他们同在屋里的,除了还没醒过来的蔡小柳,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是昨晚最先发现砚台的。 她叫董玉莲,是董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去镇上赶集时,在路边捡回来的。董老太太早些年没了个女儿,就准备把董玉莲养着当亲生女儿待。结果长大后,董玉莲和儿子生了感情,倒是结了连理。 不过媳妇儿也是女儿,一家人倒是过的其乐融融。 可惜一家人的平静生活被这场破事给打碎了。 董家儿子和董老爷子因为反抗被活活打死,董老太太悲伤过度,前不久身体实在是熬不住,也跟着去了。只剩下董玉莲孤零零一个人。 第474章 没见过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怀人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昨天夜里,董玉莲本来想寻短见的。 可是想到董家还有个生死未知的小叔子,就怎么也跳不下去。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发现了树上的砚台。 “我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唐文风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树。 “哪里不对劲?”王柯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唐文风道:“这里的守卫是不是太松散了?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派人把守各个出入口。确保一个可疑人士都溜不进来。” 王柯点点头:“这么一说,好像是啊。咱们进来的时候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董玉莲在旁边听见他俩的谈话,小声插了一句:“以前有守卫的。” “你知道?”唐文风问。 董玉莲说道:“我们被抓到这儿来没多久的时候,听说有人想要逃跑,都快逃出村子了,结果让巡逻的人发现,给抓了回来。” 唐文风道:“也就是说,以前连村口都有巡逻的人?” 董玉莲点头:“听说的是这样。” “那就奇怪了。”王柯猜测,“难道是因为时间久了,觉得你们不会再逃跑,所以才把巡逻的人撤了?” 董玉莲哪里知道,只能他们说什么都点头。 “不,还有一个可能!”唐文风猛地站直身体。 “什么?”在场的人都看向他。 唐文风道:“金矿开采的差不多了,他们准备撤离。” 董玉莲欣喜:“他们离开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你该担心的是他们离开后,会不会灭了你们的口。”唐文风道:“不能在这里干耗着等卫冲他们了,我们得另外想点办法。” “有人来了。”砚台突然看向门口。 董玉莲急忙收拾好自己备受打击的情绪,打开衣柜门:“你们快躲起来。” 唐文风三人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进去。 董玉莲赶紧将柜门关上。 “好挤呀!”王柯嘟囔。 他们三个个子都高,长手长脚憋屈地窝在狭小的衣柜里,真的是连动下胳膊腿儿都费劲。 “忍着。”唐文风转了下头,往前凑了凑,透过两扇衣柜门中间的缝隙往外看。 董玉莲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穿着打扮不错的女人。 唐文风三人疑惑万分。这人是谁? “莺莺!”董玉莲开心地迎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莺莺? 唐文风三人想起来了,昨晚于婶不是说,她的女儿就叫莺莺吗? “大当家要送货走,我就上来了。”于莺莺将手里拎着的小包袱打开,“我去找李大夫要了些治外伤的药给小柳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蔡小柳身上盖着的被子。 她动作太快,董玉莲都还没来得及阻止。 于莺莺看见蔡小柳已经上过药的伤后,猛地起身:“你们哪儿来的药?” 董玉莲咬着唇不说话。 于莺莺不悦:“你们有事瞒着我?” “不是瞒着你,是我不知道怎么说。”董玉莲慌里慌张地摆着手,“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就是怕你们为了给小柳拿药,答应让那个李大夫试药。”于莺莺叹气。 “没有的,没有的。我们都知道那个李大夫不是好人,平时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董玉莲说完,余光偷偷往衣柜扫了眼,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你在看什么?”于莺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往衣柜看去。 “没什么。”董玉莲连忙问起其他的事,“你有没有觉得,这山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于莺莺惊讶:“你也发现了?” 董玉莲心虚地点点头:“是。” 于莺莺小声道:“上一次送货离开的三当家没回来了。跟着他一块儿走的那一群人,我也没再见到。” 董玉莲道:“那这次大当家离开,是不是也不会回来了?” 于莺莺想到那一身蛮劲儿没处使的男人就浑身疼,黑着脸道:“死在外边儿最好。” 董玉莲掐着自己的手指:“他们走了,咱们是不是会被灭口?” 于莺莺愣了下,低声道:“会吧。这里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 董玉莲眼中浮现泪光:“咱们是造了什么孽,招来这群要命的。” 于莺莺苦笑:“我也不知道。” 两人坐在蔡小柳床前发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衣柜里窝着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苦着一张脸。 他们感觉手和脚都快麻了。 “要不,咱们出去?”王柯指了指外面,夸张地做着口型。 唐文风看向砚台,用眼神询问,你怎么想? 砚台的回答是——直接伸手推开了衣柜门。 他拔掉了指甲盖的那根手指不知道被谁压着了,疼得他脑子都感觉在一抽一抽的疼。 衣柜门突然被打开,发呆的于莺莺和董玉莲纷纷抬头。 董玉莲脸上先是惊讶,随后松了口气。 于莺莺自觉三个人中,一个昏迷,一个瘦小,只有她个子高大些,虽然害怕,还是挡在了董玉莲和蔡小柳身前:“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唐文风扶着僵硬的脖子从衣柜里出来。 于莺莺心道,没见过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董玉莲抓着她的手臂,小声对她说:“莺莺,他们真不是坏人,那个穿蓝色衣裳的是尚书令唐大人。昨晚......” 听她说完,于莺莺脸上先是震惊,继而欣喜,随后又露出紧张:“你们快些走吧。” “啊?”活动脖子的唐文风愣了。 于莺莺道:“我听大当家说,他上面的人,想要你的人头。” 肩膀上这颗脑袋已经不知道被悬赏过多少次的唐文风听了后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地问道:“知道他上面的人是谁吗?” 于莺莺摇头:“他没告诉我,我也没问。”说着她有些懊恼,“不好意思,没帮上忙。” 那时候她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哪里知道还有今天。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打听一二。 “不碍事。你刚才说的就已经是帮忙了。”唐文风道。 于莺莺没反应过来。 唐文风说:“你说大当家的会离开。” 于莺莺连忙点头:“是,他们每次去运货,都会带走一大批人。想来是为了确保路上不出意外。” “你刚才说,三当家的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包括他带走的那批人。” 于莺莺:“是。” “那你知道现在寨子里还有多少人吗?”唐文风问道。 于莺莺摇了下头,随后又道:“不过我可以去转转。我跟着大当家,只要不出寨子,他们都不会拦我。” 唐文风点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于莺莺连连摆手。 第475章 那就想方设法杀了他。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于莺莺走后,董玉莲有些自责地坐在角落,将脸埋在曲起的膝盖上:“我们都以为莺莺会被大当家给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可她还是原来的她,一点没变。” 唐文风想了想,说道:“不是每个人都爱钱的。” 董玉莲抬眼看他:“唐大人也不爱钱吗?” “当然爱啊。”唐文风回答的斩钉截铁。 董玉莲:“......” 唐文风笑着说:“这世上大部分都是俗人,但俗人也不一定都会被钱财迷惑。在他们的心里,会有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 “比如说亲情爱情友情,又或者是自由,未来,理想。” 董玉莲懵懂地摇头:“唐大人,我听不明白。” “呐,我问你,如果你的亲人都还在,我现在给你一千两银子让你离开他们,你愿意吗?” 董玉莲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那我给你一万两银子,让你一辈子都待在这座山上,不能离开,你愿意吗?” 董玉莲这次连想都不想,就使劲儿摇着脑袋。 唐文风道:“你看,这些东西在你心里,就是比钱财更重要的。” 董玉莲似懂非懂:“所以莺莺想要离开大当家?” “她是自愿的吗?” “当然不是。” “那她对大当家有意吗?” “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强迫她的人有意?!” 唐文风点头:“那就是了。” 激动的董玉莲垂下眼睛:“苦了她了。” ***** 于莺莺从山顶上下来,左思右想后,决定绕着整个寨子走一圈。 路上遇到一些目光粘腻打量自己的人,于莺莺也只当没看见,径直往前走。 有些是大当家手上的人,也比较友善的,会问一句她上哪儿去。 于莺莺便停下来回道:“闲着无聊,到处走走。” 这般绕着寨子走了一圈后,于莺莺从中间横穿过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 这一打量,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问题,现在整个寨子的人,比起一开始,少了起码一半。 玉莲说那位唐大人猜测这些人在开始撤离,现在看来确实没错。 于莺莺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往前走。 她得赶紧回山顶上,将寨子里的情况告诉给唐大人。 一门心思赶路的于莺莺没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正用垂涎又猥琐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腰臀。 就在于莺莺拐过一间用来堆放木柴的柴房时,一直不远不近悄悄跟在她身后的人见四下无人,突然加快速度,几步上前,伸出手捂住于莺莺的口鼻,一脚踹开柴房的门,将她拖了进去。 “老子惦记你好几年了,没想到却被外人先得了手。” 被摁在地上的于莺莺听见这声音气的直挣扎:“钱大海,你不要命了吗?你敢动我,你信不信大当家的扒了你的皮!” 钱大海,也就是钱叔单手解着裤腰带,又紧张又兴奋,手抖之下半天没解开:“他现在在山洞里头点货呢,可没功夫管你。我告诉你,你让老子好好爽一爽,不然有你苦头吃。” 于莺莺感觉到裙子被撩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她眼睛飞快转动着,趁着钱大海在身后动作着,挣扎着往前爬了爬,抓住了地上一块石头,扭过身体。 “嘿,你个小贱人,你还敢跑......哎哟!” 于莺莺手里紧紧抓着的石头用尽了吃奶的劲儿砸在他头上,瞬间头破血流。 钱大海捂着脑门儿,脸孔狰狞:“你他娘的敢打我?你个万人骑的小娼......嗷!” 于莺莺狠狠一脚踹在他下身,趁他吃痛蜷缩着倒在地上哀嚎翻滚时,快速从地上爬起,捡起不远处一根小腿粗的木柴,劈头盖脸朝着他一顿乱打。 钱大海一开始还发出求饶的哀嚎,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但最后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 于莺莺累得气喘吁吁,眼里还有未褪去的恐惧。 她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靠近,用手里的木柴戳了下倒在地上的钱大海。 见人没有反应,她系好裤子,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指放在钱大海鼻子下方探了探。 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后,她拿过墙壁上挂着的用来捆柴的麻绳,将钱大海五花大绑,最后又捡起他自己扔在地上的裤腰带,团成一团用力塞进了他的嘴里。 随后艰难地把人拖到角落,抱过几捆柴将他挡的严严实实。 做好一切后,她理了理头发和衣裙,透过门缝看外面没有人,这才若无其事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重新关上的柴房里,谁也不知道该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躺在里面。 ***** 于莺莺回到山顶时,已经过了午后。 董玉莲担心的不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 于婶她们也回来了,听说一切后,也是担心的坐立不安。 “莺莺,你回来了!” 门一打开,于婶就蹭的起身,快步上前,不停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看见她磨破了的手时。担心道:“你手怎么了?” 于莺莺轻描淡写地说道:“遇到钱大海了,他想占我便宜,让我给揍了。” 于婶咬着牙:“那个该死的王八蛋!” “钱大海?”唐文风眼皮跳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人很可能就是之前被他们拖去了坟地的那个钱叔。 果不其然,就听董玉莲一脸嫌恶地说道:“那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因为辈分大,我们还得叫他一声钱叔。” 于婶狠狠呸了一声:“什么钱叔,那就是个渣子。老钱两口子老来得子,把这老不死的惯得啥也不会干,一天天就知道偷鸡摸狗。论祖上的关系,莺莺还得叫他一声叔爷呢,那个遭瘟的还想做我们家姑爷。个老不要脸的!” “好了,娘,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还这么生气做什么?”于莺莺安抚着她。 “我就是生气。”于婶虎着脸,“等从这儿离开,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于莺莺无奈地笑了笑,等她没那么生气了,才对唐文风说:“唐大人,我看了,寨子里可能就剩下二百多人。等今晚大当家的再带着人离开,估计又要少七八十。” 唐文风琢磨了会儿,和砚台王柯低声商量起来。 “按照卫冲关起的行事风格,凌晨应该就能带着人过来。咱们必须得想办法把人留下来。” 砚台:“那个大当家?” 唐文风点头:“是。他既然是这里的主事,想必知道的不少,能把人抓到最好。” 王柯道:“那要是不能呢?” 唐文风:“那就想方设法杀了他。” 第476章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朕是不是假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京城。 “你有胆再说一遍?老关我刚刚没听清楚。”关起皮笑肉不笑地揪着面前这位身板瘦小的官员的衣领。 工部的大佬们都休假了,轮到值班的刘姓官员颤颤巍巍重复了一遍:“震震震......震天雷不......不能随便批。” “你眼瞎啊?你看不见这是你们工部尚书签了字的批文吗?”关起暴躁地拍桌。 刘姓官员小声说:“只是签字做不得数。” 关起拎起批文怼到他眼前:“你这两招子是长着出气的?这上面除了魏齐忠的签字,还有他的印章和皇上盖的玉玺,这还做不得数?” 刘姓官员磕磕巴巴地说道:“若是造假的呢?” “造假?!”关起彻底怒了,“你什么意思?” 刘姓官员吓得缩在角落,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关......关将军,您冲下官发......发火也没用,规定是这样的,我就是一个芝麻小官,必须得按规矩办事。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怪罪下来,下官可担待不起。” 关起气的鼻孔都变大了,愤怒的喘着气,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公牛。 卫冲眯了眯眼,拉住还要上前和对方理论的关起:“规定是吗?” 刘姓官员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卫冲笑了:“你最好祈祷唐文风不会活着回来,不然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嘴里的规定能不能救得了你。” 刘姓官员眼睛蓦地睁大,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吞了回去,低下了头。 “走。”卫冲拉着关起往外走。 关起心里的火气还蹭蹭蹭的往上冒,用力甩开他,怒道:“你做什么不让我好好收拾那个没长眼的?” “你是猪吗?你看不出来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卫冲实在是忍不住,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关起怔住:“为什么?” “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卫冲叉着腰在工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最后一跺脚,“走,咱们再进宫去。” “去做什么?”关起到底不是真没脑子,想了下,皱眉,“你不会想请动皇上吧?他会为了唐文风出面吗?” 不是他心理阴暗。就说句大逆不道的,如果他是皇帝,唐文风这等几乎是威胁到皇权的重臣,他是巴不得对方早点死的,哪里还会出面帮忙。 卫冲其实也拿不准。 当今皇上还是皇子时,可以说是毫不起眼,且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所以他们对他的了解也几近于无。 现在只能赌一把,他和唐文风之间的关系到底牢不牢靠。 丝毫不了解崔彻的卫冲和关起进宫将在工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就见这位先前还笑眯眯的皇上,下一刻脸上阴云密布。 “朕倒要亲眼去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油盐不进的石头。” 为了赶时间,崔彻直接让人在宫外备了马。带着方相儒,和卫冲关起骑马赶去了工部。 四人刚刚翻身下马,就听见一连串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下一刻,工部的库房方向火光冲天而起,迅速蔓延。 “发生了什么事?” 崔彻推开护着自己的三人,瞪着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卫冲脸色难看:“他们把震天雷毁了。” “毁了?毁了?!”崔彻喃喃地念了一遍,而后惊的差点跳起来。 卫冲三人以为他是愤怒有人竟然敢如此大胆。 哪里知道他在震惊过后,嘴里竟然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等唐文风回来肯定会骂死我,说我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说不定又要动手揍朕一顿。” 曾经亲眼目睹了尚书令以下犯上的方相儒只惊讶了一瞬就淡定下来。 卫冲和关起的下巴却差点惊的脱了臼。 什么叫揍朕一顿?什么叫又?敢情你之前就已经挨过一次揍了? “谁是那个拒了你们的混账?”崔彻突然道。 卫冲他们抬头一看,就见一群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赫然是先前找借口推三阻四的刘姓官员。 关起立刻道:“就最前面那个,最瘦那个。” 被熏的眼泪直掉的刘姓官员听见了这话,抬眼一看,瞬间双股战战。 崔彻大步走过去,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下:“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朕是不是假的?” 刘姓官员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其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皇帝发火,还不是一般的火,吓得跪了一片。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刘姓官员涕泗横流地从地上爬跪起来。 崔彻大怒:“饶命?朕亲自盖的玉玺你都能说是伪造,这会儿倒是继续硬气着说朕是假的啊?” 刘姓官员不停磕着头,嘴里只道皇上饶命。 第477章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四百七十七章 看他哭的眼泪鼻涕淌了一脸,崔彻嫌恶地扔下一句话:“你这话留着等唐文风回来和他说吧,看看他会不会饶了你!” 刘姓官员瞬间面如死灰。 崔彻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怒火,一抬头看见了快步朝这边跑来的人,立刻用手中马鞭一指:“秦怀生,你来的正好,朕怀疑他与敌国勾结,乃是奸细。你将他关入大牢,严加看守。在朕回来之前,他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头上这顶乌纱帽就别要了!” 正要行礼的秦怀生跪到一半听见这话,连忙应道:“是。” “行了,都别跪了。赶紧救火去。”崔彻不耐烦地挥手。 卫冲想到他方才那番话,忍不住问:“皇上,您要去哪儿?” “去哪儿?这还用问?”崔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当时是去救唐文风了。” 卫冲急了:“您是一国之君,哪能冒这种险?” “一国之君怎么了?你可别忘了,这大乾的天下可是老祖宗们在战场上一点一点打下来的。身为崔家子孙,朕虽然比不上老祖宗们,但该有的骨气还是不缺的。今时今日,这巴掌都快抽到朕的脸上了,朕若是不能亲眼去瞧瞧,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崔彻说的慷慨激昂,卫冲和关起听得肃然起敬。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瞧着丝毫不出色,丝毫不起眼的皇上,心中竟然掩藏着这么一番热血。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崔彻说完这番话后,心中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他之所以要去三桥村看看,和什么老祖宗啊,骨气啊之类的毫无干系。 他纯粹是想要去嘲笑一番唐文风。 不过身为一国之君,他又怎么能够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的如此肤浅呢?自然就得稍微润色一下。而将老祖宗们这面大旗扯出来,那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在家中含饴弄孙的工部尚书魏齐忠在听见工部炸了后,眼前顿时一黑,差点一头栽地上,直接去见先帝。 慌慌张张赶到工部时,正好撞见崔彻几人要去东营调兵。 “皇上!皇上!”魏齐忠挥开儿子,迈着老腿儿跑过去,站定后理了理衣裳,气喘吁吁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崔彻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会儿你倒是过来了。来了又有什么用?” 听出崔彻话中的斥责,魏齐忠冷汗涔涔:“老臣是来带路的。” “带路?带什么路?”崔彻问。 魏齐忠道:“当初尚书令大人提醒过下官,说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工部的库房不止一个。” 卫冲和关起眼睛一亮:“当真?” 魏齐忠连连点头:“这等要紧事,哪里又敢随意糊弄欺瞒皇上和二位将军。” “那你还啰嗦做甚?还不快快带路!”崔彻道。 “诶诶诶,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一行人到了地方后,简直是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魏齐忠亲自带他们过来,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工部的仓库竟会设在此处。 “你就不怕被淹了?”关起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魏齐忠笑着说:“唐大人说关将军御下有方,若是有洪水来临,应当会及时通知撤离。” 关起表情扭曲,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自己个儿憋的特别难受。 除了水师驻地存放咸鱼和风干鱼等各种鱼的仓库里,据魏齐忠交代,其余五部,也就是户,礼,吏,刑,工,有三部的仓库也被偷偷征用了。 因为是唐文风出的面,且没有大张旗鼓,都是在深夜行动。 所以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事的人不算多。 不过从今天起,又得多出三个。 “这个唐文风,竟然敢连朕都瞒着!”去三桥村的路上,崔彻仍有些愤愤,“等事情了了,朕定要好好治他的罪不可。” 若是以往听见他这话,卫冲和关起还会担心担心唐文风的小命,给他求个情什么的。可经过先前工部门口那一出后,他们心里只想呵呵。 你要是真想治唐文风罪,这家伙现在早搁大牢里当野人了,还会闲不住的到处跑? 三桥村内,正在琢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撂倒寨子里大部分人的唐文风突然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他淡定抬起头:“刚说到哪儿了?” 砚台:“下毒。” “喔,对。”唐文风点点头,“来,咱们继续商量。” 第478章 大人,有时候吧,人还是要听些花言巧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李大夫那儿应该是有毒药的。”于莺莺说道:“他那个人古里古怪,疯疯癫癫的,平时不爱和人说话,就喜欢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会用活人试药。” “不爱和人说话?”唐文风问,“他和山寨里的这些人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好。”于莺莺摇头,“我听人说,他是大当家在一处乱葬岗救回来的。当时裹在一床破草席里,就剩下半口气吊着。救回来之后忘了很多事情,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之所以叫他李大夫,是因为发现他的那个地方有一块刻着李字的残缺石碑。” “乱葬岗?” “是。” 乱葬岗,破草席......乱葬岗,破草席?! 唐文风眼睛蓦地睁大,靠着墙壁的身体都一瞬间打直了。 被他如此大的反应惊了一跳,于莺莺回忆了一番自己刚刚的话,应该是没有不对的啊。 唐文风看向砚台,压抑着激动问:“你还记得长公主曾经说过,那个假冒的孙神医在被拷问时,交代了什么吗?” 砚台眉头皱了下,回想起来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长公主说他亲口交代,将真正的孙神医用草席裹了之后,葬在了乱葬岗。” 王柯听得瞠目结舌:“有......有这么巧吗?乱葬岗应该不止一个吧?”遇上战乱之年,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乱葬岗。 “是不是真的巧,问一问就知道了。”唐文风两眼发光,跃跃欲试。 “等等等等,大人,你想做什么?”王柯瞪大了眼睛。 唐文风看向于莺莺:“能想办法把李大夫带来这里一趟吗?或者你告诉我他住在哪个位置,我想办法找过去。” “你没办法过去的。”于莺莺说道:“他住的地方靠近山洞,那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 她想了想,说:“大当家要晚上才会走,我这会儿去找他求求情,说小柳情况不大好,请李大夫过来看看。” 唐文风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于莺莺摆摆手,快步出了门。 ***** 唐文风他们本来以为于莺莺这一去,得挺久才回来。哪里知道还没一个时辰就带着人回来了。 听见她故意提高用来提醒他们的声音,唐文风和王柯再次躲进了衣柜里。而砚台翻上了房梁,无声无息趴伏在上面。 “李大夫,你快瞧瞧小柳。”于莺莺从外面推开门进来,眼睛四下看了一圈,没见到唐文风,这才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了路。 李大夫个子不高不矮,清清瘦瘦的,蓄着一点胡须,眼眶有些凹陷,鼻子有点鹰钩,单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眉头也深深地皱着,像是有许多烦心事一般。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在门口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跨进了屋,来到了蔡小柳躺着的床边。 于莺莺看他坐下,心跳如鼓地轻轻关上门。 就在她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的时候,躲在房梁上的砚台跳了下来。 “你发现我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李大夫头也没回,自顾自查看着蔡小柳的伤势,出口的声音嘶哑粗噶:“我闻到了药味,但这个药不是我配的。” “你很厉害。”砚台不带半点嘲讽的夸道。 李大夫嗯了声:“我知道。” 躲在衣柜里的唐文风和王柯见状也推开柜门走了出来。 李大夫扭头看了他俩一眼,便又低下头自顾自忙活起来。 唐文风走到他面前:“听说你忘了很多事?”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李大夫便点头:“是。” “你能记起的事,能说说吗?” “我有一个师父,我应该不姓李。” 唐文风等了会儿,见他真就只说了这么两句,颇有些哭笑不得:“没了?” 李大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是你让我说说我能记起来的事吗?” 唐文风头疼:“你就只记得这么点?” 李大夫再次嗯了声。 沉默了会儿,他又抬起头看着唐文风:“你知道我的来历,对吗?” 唐文风直言道:“只是我的猜测。你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我也不知道。” 李大夫身体转向他,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你说说看。” 唐文风在他对面坐下:“你姓孙,叫孙开平,你有一个师父,你们是隐居在山中的。你师父还有个朋友,姓谢,自称癫老邪。你之所以出山,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你之所以受伤濒死,听说是因为救了一个江湖人,被对方的敌家所害。”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问:“据我所知,你应该是死了的。当然,如果你真是我听说的那个人。” “孙开平......师父......癫老邪......”李大夫,或者说是孙开平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地嚼着从唐文风口中得到的消息,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边心口上,“如果是一般人,确实早该死了。” 在唐文风他们疑惑的目光之中,孙开平将自己的衣领扯开。 在场的人纷纷惊讶地睁大眼睛。 孙开平左心口的位置,横贯着一条狰狞丑陋的疤。光是留下来的这条疤,就足以想象他当年受的伤到底有多重。 “我是镜面人。”孙开平合上衣服,“我的心脏在右边。”这也是他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留下半口气,没有彻底死透。 孙开平看向唐文风:“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唐文风看他如此直接,便也不再拐弯抹角:“你手里有毒药吧。” 孙开平道:“大当家救过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放心,我也不想他死。”唐文风道:“你有没有可以把人放倒。却不致命的毒药。” 孙开平皱起眉:“迷药可以吗?” 唐文风摇头:“见效太慢。我需要在天黑下来之前,将大当家一行留在寨子里。” 孙开平思索片刻,点头:“有!不过我要回去现配。” 唐文风笑了:“等你的好消息。” 孙开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事成之后,你能带我去找我师父吗?” 唐文风摇头:“不能。” “为什么?”孙开平脸色沉下来。 唐文风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师徒之前隐居在哪座山里。” 孙开平脸黑了:“你耍我?” “不不不,我是很诚恳的。”唐文风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让人张贴告示,找癫老邪。” 听见这话,孙开平脸色好了几分:“你是当官的?” “啊,对。” “看着真不像。”孙开平扔下这么一句话,给了于莺莺一瓶药,让她给蔡小柳用,便径直出门离开了。 唐文风转头看王柯和砚台:“他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呃......”王柯说,“可能是夸您没有铜臭味?” 砚台竟然也跟着一本正经的凑热闹:“也或许是说你平易近人。” 唐文风呵呵脸:“你们觉得我信吗?” 王柯语重心长道:“大人,有时候吧,人还是要听些花言巧语。” 唐文风:“......你可以闭嘴的。” 王柯点头:“好的。” 于莺莺和董玉莲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第479章 死......死了吗? 第四百七十九章 孙开平动作很快,赶在晚饭之前将药配了出来。 据他所说,这药吃了之后不会要人性命,但是会腹泻不止,拉到人虚脱无力。 于婶她们正好要去做晚饭,便自告奋勇将药拿了去,准备到时候下到汤里。 虽然下到汤里药效会打一些折,但也足够寨子里的人喝一壶了。 听于婶她们说晚饭要做菌子汤,孙开平还贡献出了一筐颜色诡异的菌子。据说吃多了有致幻作用。 为了避免怀疑,于婶她们还洗干净泡发了许多晒干的菌子,混在一起煮了。 因为孙开平交代了得等汤煮好再放药,不然加热过久,药效就不仅仅是打一点折,而是会直接打对折。 所以于婶她们虽然心中焦急,但仍然按捺住那颗急迫的心,继续有条不紊的在厨房里头忙活。 就在菌子汤煮好的时候,一个人闻到香味突然从外面晃了进来。 刚把药倒进去,正在搅动菌子汤的女人紧张起来。 “真香。”这人颐指气使道:“你去拿个碗来给我装一碗尝尝。” 女人迟疑:“这......这汤等会儿得送走了。” “这不是还没送走吗?先给我装点。”这人不耐烦地说道。 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若是提前给他吃了,到时候药效发作,肯定会让其余人警醒,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发现不对,从而猜出是汤有问题。那就坏了大事了。 绝对不能拖后腿。女人这么想着,便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这人见她竟敢这么大的胆子,觉得被下了面子,嗓门儿当即就提高了:“你聋了是不是?” 女人用力咬着嘴唇,还是一动不动。 “好啊,胆肥了,看老子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瞧......唔!” 狠话还没放完,这人脑袋便是一疼。 捂着头缓缓转过身,他抬手指着于婶:“你......” 于婶咬了咬牙,手里的大铁勺瞄准他的脑子又是一下。 边上的女人们见状,纷纷围了上来,用手里的东西狠狠给了这人一下。 “死......死了吗?”见对方翻着白眼倒在地上,有人小声问。 “不......不知道。”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葫芦瓢的女人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伸出脚踢了地上的人一下,见人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她欣喜地笑道:“好像死了。” 于婶蹲下身,伸出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后悔刚刚下手没再重点,这会儿要让她再动手,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还有气。”于婶道:“去拿绳子来把人绑了。” “啊?还有气呀?”女人们可惜地叹了声。 一人蠢蠢欲动道:“要不咱们再给他一下?” 于婶嘴角抽了抽:“你敢吗?” 提议的女人瞬间哭丧着脸:“不敢。” “快别磨蹭了,你们快把汤送走。”于婶说道:“我们留在这儿把人绑起来。” “诶。” 几个女人应了声,将装在大桶里的菌子汤抬到小推车上放好,提心吊胆地送到了广场上。 大当家他们今晚要离开,寨子里的人大多聚在这儿为他们送行。 因为这一次离开,大当家就不会回来了。他们剩下的弟兄,会留到最后,跟着三当家一起撤离。 几个女人把汤放下后就准备离开,哪里知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等等。” 女人们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像往常那般应了声:“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大当家大马金刀坐在上位,手里的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微醺道:“于莺莺去哪儿了?让她过来陪老子喝喝酒。” “莺莺在照顾小柳。”女人回答。 “那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有什么好照顾的。”大当家不满地嘟囔了句,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挥手让她们走了。 几个女人如蒙大赦,推着小推车快步离开。 一轮又一轮的菜被送来,夜也渐渐深了。 抄着筷子吃红烧鸡块的男人突然皱起眉,啪地把筷子放下,急吼吼起身就跑。 “你干啥去?这么着急忙慌的?”旁边的同伴醉眼迷茫地朗声问道。 “拉屎!”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传来。 “草!恶不恶心啊你!”在座的笑骂道。 “哎哟,不行,我好像也想拉屎了。”又一个人急急忙忙跑了。 “怎么回事?吃多了?” “是吧。我看他光汤都喝了两碗了。” 但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起身往茅房跑后,终于有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草他娘的!这群该死的娘儿们在饭菜里下药了!” 还没有反应的人怀疑:“她们上哪儿来的药?” “我哪儿知道她们从哪儿来的!我......”这人话说到一半面色瞬间扭曲起来,从凳子上跳起来,捂着肚子就跑。 离他近的,清楚的听见了喷射的声音,还闻到了一股儿上头的味儿。 “卧槽!真他娘的臭!” 不远处的大当家听见了他们的交谈,立刻想起来下午那阵于莺莺来求他,让李大夫去给蔡小柳看伤的事。 这群女人手里的是没药,可李大夫手上肯定有。 想到于莺莺可能引诱了那个古里古怪的李大夫才拿到的药,大当家的感觉自己头顶绿的发亮,心中翻腾着一股滔天怒火。 “去把于莺莺给老子......”他拍桌而起,但话才刚开了个头,面孔便狰狞起来。 旁边有人担心地看着他:“大当家的......” 大当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转身就跑。 山顶之上,唐文风站在窗前,看着下方四处奔跑的人群,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真是好极了。” “大人,咱们现在可以动手了吗?”王柯早已迫不及待。 “去吧。”唐文风叮嘱道:“小心着点,别大意了。” “知道!”王柯撑着窗框灵活地翻了出去,像一头刚放出栏的野猪一样,飞快跑下了山。 “大人。”砚台从外头进来。 “都离开了?”唐文风回头,却愣住,“于姑娘,你怎么没走?” 于莺莺将鬓边的头发撩到耳朵,笑了笑,说:“我想亲手杀了大当家。” 唐文风只怔愣了一瞬,便点头:“好。” 于莺莺见他没有拒绝,高悬的心缓缓放下,感激道:“您放心,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第480章 啊,看来我这张脸现在还挺出名的。 第四百八十章 唐文风和砚台看见山下窜起一处火光时,知道王柯已经顺利动手了。 “走,咱们也下去。” 三人快步从山顶下去,和王柯汇合后,整个寨子已经烧了十几处。 王柯虽然累得直喘气,但更加兴奋,给他们看了看手里拎着的木桶:“我在那边发现了几桶桐油,泼的只剩下这小半桶了。” “可以给我吗?”于莺莺抿了抿唇,还是小声询问。 “啊?”王柯愣了下,赶紧将木桶递过去,“当然可以,不过有点沉。” “我以前也是经常干农活的,这点重量不算什么。”于莺莺接过来,道了声谢。 唐文风看她:“你要去烧大当家的住处?” 于莺莺点头:“是。” “那我们先陪你过去,再去找孙开平。”唐文风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于莺莺摇头,“你们先去和李大夫汇合吧。” 说完,她拎着木桶就走了。 王柯叹了声:“好倔的姑娘。” “你应该说她很酷。” “酷?” “大概就是很洒脱,敢爱敢恨。” 王柯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那她的确很酷。” 唐文风伸了个懒腰:“走吧。” 砚台脚步一转:“于莺莺说孙开平住在那个方向。” “谁说要去找孙开平了?”唐文风挑眉。 砚台和王柯不解:“那去哪儿?” 唐文风抬手一指于莺莺方才离去的方向:“喏。” 王柯:“诶?可是于莺莺不是说她自己可以,不让我们插手吗?” 唐文风呵了一声:“她说的我又不一定要听。” 砚台和王柯:“......” 唐文风当先往前走去:“赶紧的赶紧的,跟上。” 砚台和王柯齐齐叹了一声,无奈地跟在了他后面。 ***** 于莺莺将油泼到门窗上,将手中举着的油灯扔了上去。 火苗瞬间暴涨,在冷风中张牙舞爪地摇摆。 “于莺莺!”一声暴喝吓得她猛然间回头。 看清是谁后,她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一步没动,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双目赤红的大当家朝自己大步走来。 “你想死吗?”大当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 “我当然想活。”于莺莺艰难地仰着头,对上他的眼睛,“可是跟着你,却还不如死。” 大当家手指收紧:“我哪点对不住你?让你这么恨我?” 于莺莺笑了:“你这话问的可真奇怪,你们侵占了我们整个村子,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问我为什么恨你?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我是个恶人,可我自问对你已经够掏心掏肺。” “掏心掏肺?”于莺莺冷笑,“你让人打断了我大哥的腿,还强占了我,这就是你说的掏心掏肺?那我可真想将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 大当家还要再说什么,脸色却瞬间一变,他一把丢开于莺莺,后退了几步。 他低头看着腰腹上插着的短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咬牙切齿:“贱人!” 于莺莺捂着脖子咳了咳,笑着从地上爬起来:“说来还要谢谢你,这把刀还是你送给我防身的,现在倒真是派上了用场。” “老子杀了你!”大当家面如恶鬼般朝她走去。 于莺莺紧张地握住藏在袖子里的簪子,心跳的像在打鼓。 刚才她本来想再刺深一点,可惜他反应太快,没给自己这个机会。 于莺莺心中可惜,看来自己不能亲手报仇了。只能希望唐大人他们能够取了这贼人的性命,到时候让爹娘和大哥来自己坟前烧纸的时候告诉给自己了。 就在大当家的手即将碰到于莺莺时,旁边的一栋屋子后面走出来一道人影:“喂!” 丝毫没有察觉的大当家悚然一惊,刷的转过头去,看清是谁后,他不敢置信:“唐文风!” “啊,看来我这张脸现在还挺出名的。”唐文风手里举着一个火把,对他笑了笑。 于莺莺见大当家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唐文风身上,咬着牙猛地抬手朝他眼睛刺去。 但大当家到底不是普通人,眼角余光扫到她的动作后,抬掌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真当我不会杀你吗?” 于莺莺痛苦地皱起眉,双手掐着大当家的手腕。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一道疾风。 大当家心中大惊,连忙抬手护住自己的头部。 砚台一击落空后,又是一拳砸过去。 手臂带起的风让大当家忌惮无比,他掐着于莺莺的脖子连连后退,准备用她做人质。 哪知道后背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大当家往前踉跄几步,掐着于莺莺脖子的手松开了些许。 于莺莺反应极快,反手拔出他腰腹上还插着的刀,又朝着他肚子上来了一刀。 王柯趁此机会重重给了他后脖子一下。 大当家眼前一黑,用力甩了甩头,往前挪了几步,碰的倒地。 于莺莺手里紧紧握着刀,剧烈地喘着气。 “他死了吗?” “暂时还不能死。”王柯找来绳子,把人给五花大绑,“等我们回京审问过后,再把人交给你随便处置。”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于莺莺脑子很乱,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连连点头:“好的。” 第481章 他这人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正直。 第四百八十一章 孙开平的药是真的好使,一群人拉的东倒西歪就算了,还有好些躺在地上傻笑,指着天大声喊猪在飞。 “等会儿和孙开平碰面了,得好好问问他这是什么蘑菇,有点好用。”唐文风道。 王柯疑惑脸:“难不成大人你准备以后和别人打起来了,还往他嘴里塞蘑菇?” “想什么呢。” “那你准备干嘛?” “呵,以后看谁不顺眼了就给他喝菌子汤。”唐文风道。 王柯:“......” “于姑娘,你一个人呆在这儿可以吗?”唐文风问已经缓过来的于莺莺。 “可以的。”于莺莺让他们放心,“我会看好大当家的。” “你拿着这个。”砚台给了她一支信号,“若是发现不对劲就把它放了,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会尽快赶过来。” 于莺莺接过来小心收好:“我记住了。” 砚台和王柯将大当家抬到一间空屋里,于莺莺急忙跟着走了进去。 目送他们离去后,于莺莺轻手轻脚关上门,找了个能看到大门的较为隐蔽的地方坐下来,默默在心里为唐文风他们祈祷一切顺利。 ***** 虽然寨子里的人被菌子汤放倒了大片,但仍然有一些人反应没那么严重。 这些人正提着刀四处找于婶她们,准备宰了她们泄愤。 不过于婶她们早已经通过唐文风他们上来的那处山壁,利用衣服打成结制作的绳索离开了山顶。所以任这些人翻遍了整个寨子的犄角旮旯,也没找到于婶她们的半点踪迹。 反而好些人在搜寻的时候,和唐文风他们三人撞上,直接被砚台和王柯砍瓜切菜般轻易解决。 “连点拳脚功夫都不会,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来凑数的二流子,太不禁打了。”王柯没打过瘾,略嫌弃地撇撇嘴。 “大哥,你也不看看你以前是干嘛的,他们能禁得住你打才怪了。”唐文风十分无奈。 王柯得意地笑了:“说的也是。” “嚯!那上面怎么烧起来了?”唐文风眯眼打量远处,“你放的火?” 王柯摇头,有些懵:“没啊,我都没上那边去。” “不好!”砚台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那边跑。 唐文风和王柯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追在砚台后面撒丫子狂奔。 那个方向是他奶奶的孙开平住的地方!!! ***** 孙开平坐立不安地等在屋子里,时不时转头透过大开的窗户往门口望一眼,就怕唐文风他们过来了自己没看见。 就这么等啊等,等啊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许多人奔跑哀嚎呻吟的声音,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心想可算是起效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屋门被大力推开。 瞪着一双虎目的二当家右手拎着一把环配大刀,刀身上的铁环因为他推门的动作叮当作响。 “二当家。”孙开平淡定起身,“深夜造访,有什么要紧事吗?” 二当家大怒:“你他娘的少给老子装模作样!老子问你,今晚饭菜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那群娘们儿逃跑是不是你帮的忙?” 孙开平故作疑惑不解:“什么毒?谁跑了?” “还他奶奶的给老子装蒜!老子今天非得活劈了你出这口恶气不可!”二当家说完,双手握住刀柄,朝着孙开平狠狠劈去。 孙开平狼狈躲闪着,往外逃窜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用力往后撒去。 二当家追的紧,没有防备之下,被暗红色的粉末撒了一头一脸。 “草!噗!噗噗噗!呸!”二当家用力眨了眨眼睛,顿时感觉一片火辣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孙开平见得手,直接扔了瓷瓶就往外窜去。因为跑的太着急,不小心带倒了油灯,扫到顺着灯油蔓延开的火苗,他迟疑了下,还是继续往外窜。 二当家被这辣椒粉刺激的眼泪鼻涕狂流,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一边疯狂眨着眼睛,一边找到水缸,弯腰下去准备用水洗脸。 哪知道手伸进缸里摸索了半天,啥也没摸到。 他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往里看去,却差点当场气吐血。 谁他娘的把缸砸了个破洞?! 水缸上一个成人拳头大的破洞,里头装的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个干净。 二当家气的仰天嘶吼,手中的刀狠狠往水缸上一劈,缸身瞬间传来清脆一声响,一条裂缝从刀落下的地方卡卡卡往下裂去。 这时,孙开平从一栋房子后面闪身出来,冷冷地嘲讽:“只有没用的废物才会在这些死物上泄愤。” “姓李的,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怒发冲冠的二当家一脚将破掉的缸踹倒在地,睁着不断淌泪的眼睛大步朝他冲了过去。 孙开平见这没脑子的莽夫果然被激怒,扭身就跑。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随着奔跑缓缓拉近,孙开平心中暗暗叫苦,大意了大意了。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论体力,怎么拼的过这个四肢发达的莽夫?真是脑子糊涂了。刚才就该偷偷跑了,做什么跑去激怒他? 有时候吧,这人喝口凉水都能把自己给噎着。 孙开平撒丫子狂奔的时候压根儿没怎么注意脚下,直接导致他没看见一个凸起的木桩,然后狠狠一脚绊了上去,摔出去老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来。 脚腕传来钻心的疼,孙开平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不小心使力到受伤的那只脚,顿时疼得眼前一黑。 拖着一只脚根本跑不快,更别提孙开平早已精疲力尽。 真是天要亡我。 再次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孙开平认命地闭上眼,不准备再逃。心中感叹,这条捡来的命终究是活到头了。 二当家趁着这个时候追了上来,狞笑着高高举起环佩大刀,就要一刀斩下。 却不曾想,一个木桶呼啸着朝他砸了过来,正正砸在他手腕上。 二当家闷哼一声,抬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三个字从他牙关间挤出:“唐文风!” 孙开平猛地睁开眼睛,趁此机会奋力往前爬了爬,离开了二当家攻击的范围,才转过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哎呀呀,看来我以后不能再到处跑了,这张脸实在是太出名,是个人都认识呢。”唐文风故作可惜地摇摇头。 “大人,你本来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京中。”王柯用脚挑起一支火把抓在手里,利用旁边那栋木屋上翻卷的火焰点燃,“就没见过谁像你一样一有机会就往外跑。” “我喜欢冒险不行?”唐文风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掉落的刀,抖了抖上面的泥沙。 “当然行。”王柯用力挥动胳膊,将点燃的火把往远处抛去,火把落在干草铺就的屋顶上,火焰被夜风吹的跳动。 “不过下次咱能挑个不那么多事儿的地方去吗?”王柯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自从跟着唐文风后,这些年下来,过得比他以往的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刺激。 唐文风也很无奈:“你以为我想?” 两人在这里说话,二当家看他们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悄悄往后退,准备离开。 孙开平扶着墙站起来后,发现了他的举动,正要张嘴大喊提醒唐文风和王柯,下一刻却又猛地闭上了嘴。 二当家眼睛还火辣辣的,自然没有看见他的反应。仍在一点一点往后退去,就在他满心欢喜,以为脱离了那两人的视线,能够成功逃离时,颈后忽然袭来一阵寒风,激的他鸡皮疙瘩纷纷起立。 脑子里疯狂叫喊着危险,快逃! 但二当家的反应却跟不上脑子的提醒,就在他转过身之际,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他感觉脖颈间骤然一凉,随后一片温热喷洒而出,迟来的疼痛涌上他的大脑。 碰的一声,二当家面朝下摔倒在地,颈间涌出的血很快晕开一片。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着,艰难地想要抬起头看看是谁杀了自己,却只看见深灰色的衣摆从自己眼前擦过。 “嗬......”二当家喉间发出不甘的声音,大睁着眼睛咽了气。 砚台走到孙开平旁边,轻轻踢了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一脚:“伤的很重?” 孙开平摇摇头:“还好,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只是扭伤。” “那就好,你就先呆在这里。”砚台道。 “啊?”孙开平傻眼。他没听错吧?让他一个扭伤了脚,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留在这儿?那这和让他去死有什么区别?太过分了,他要抗议! 砚台皱眉:“难不成你想和我们去那边山洞?” 想到有许多守卫把守的山洞,孙开平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认为你的决定非常好,我一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哪儿也不乱去。” 抗议什么的,呵,就当他没说过。 他现在瘸了一条腿,这三个家伙动起手来肯定顾不上他,到时候他绝对会死的很安详。 “对了,这个给你。”孙开平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我特制的药粉,吸进鼻子后,会不停打喷嚏。” 砚台浑身写满了拒绝:“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东西我不需要。” “你不要,没准儿你们大人需要呢。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我能感觉出来,他这人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正直。” “冲你这句话,我收下了。”砚台拿过来收好。 孙开平:“......” 第482章 还去救他?我救他个屁!让他在山里边儿过年得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唐文风不知道那两人在背后“诋毁”自己,他正和王柯疑惑刚才那个火把扔上房顶后,怎么没有迅速蔓延开。跳动着的火焰,仍然继续跳动着。 “你确定油都泼上去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一罐用来炒菜的菜籽油。王柯自告奋勇抱着罐子去这附近最大的一栋房子的屋顶上泼了油。 本来十分确定的王柯这会儿有那么点不确定了:“应该吧。” “你刚从哪边过来的?会不会搞错方向,扔错房顶了?”唐文风问。 王柯黑线:“大人,我还不至于这么蠢。” 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孙开平好奇地问:“他俩在说什么?” 砚台道:“王柯在屋顶上泼了一罐油,没烧起来。” “嗯?泼了油还没烧起来?”孙开平皱起眉头,“他泼的什么油?” 砚台道:“菜籽油。” 孙开平听见这三个字,顿时一脸复杂,欲言又止半天,还是说出了口:“你们难道不知道菜籽油很难烧起来吗?” 砚台难得有点懵,摇了摇头:“不知道。” 孙开平嘴角抽了抽:“你们没进过灶房炒过菜,总看人炒过吧?那锅是不是每次都烧的浓烟滚滚才会着火?” 砚台垂下眼皮看他:“进过灶房,但从来没把锅烧着过。”所以很抱歉,他们是真的没见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孙开平:“......”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将自闭的孙开平挪到隐蔽的地方,砚台快步去和唐文风王柯他们汇合。 等从他口中得知了菜籽油难以燃烧的事后,唐文风和王柯恍然大悟。 王柯腰板儿立刻挺起来:“我就说我没扔错。” 说完,他和唐文风一边往开凿出来的山洞赶,一边低声商量着,等回去后,要去把市场上的所有油买回来实验实验,看看哪些油不是那么容易燃烧,以防下次再闹出这种笑话。 跟在后面的砚台听得眼角直抽,这次还没结束,这俩竟然就打算起下次来了。 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 ”这里就是三桥村?” 崔彻勒住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走到崖边往下看了看那条蜿蜒狭窄的盘山小道,又看了看远处隐约能看见些房舍轮廓的村子,忍不住叹道:“真是有够偏僻。” 卫冲走到他身后:“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偏僻,这里也不会一而再的被人盯上。” “走吧,趁着天还没亮,咱们赶紧去救唐文风。”想到今后因为救命之恩,再不敢在自己面前大小声,更不敢动手收拾自己的唐文风,崔彻已然兴奋难耐。 哪知道他转身才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卫冲和关起二人双双拦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不是说好要去救唐文风的吗?”崔彻一脸疑惑。 卫冲道:“您是一国之君,下面的小道太过艰险,万一一个不小心失足摔落出了什么事,微臣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您还是别去涉险了。” 一路赶过来,卫冲和关起也算是摸透了点这位小皇帝的脾气性子。 别看他瞧着是一副非常任性不好伺候的样子,实际上他俩敢拍着胸口保证,自大乾建立以来,再没有比他更好伺候的帝王。 而且崔彻脑子里没多少弯弯绕绕,有什么话大都喜欢直说。不用下面的人提心吊胆去揣测他在想什么,生怕一个不慎就得罪了他,小命不保。 “正因为朕是一国之君,才应该以身作则。若是这么一点危险就退缩,今后还怎么给天下人做榜样。”崔彻大义凛然地说完,对方相儒伸出手,“给朕一支火把。” 方相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是从下属那儿取过一支火把放进了崔彻手里。 “请您走臣的后面。”终究还是不放心,方相儒开了口。 崔彻也不是不识好歹的,闻言点点头:“朕知道了。” 卫冲和关起心累,您其实不用给天下人做榜样的,毕竟他们也不敢以您为榜样啊。 但事已至此,他们作为臣子,又不是唐文风那等胆敢以下犯上的,哪里又拗得过皇帝,只能时刻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要随时注意小皇帝的一举一动,谨防他一个脚滑踩空,失足掉下山去。 崔彻嘴上说的好听,但当他真踩到那条狭窄的小道上时,还是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有些无法想象,又有些敬佩,这里的村民竟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儿,进进出出都是靠着这条让人胆战心惊的小道。 另外......唐文风这个混蛋,为什么总爱往这种犄角旮旯里钻? 崔彻一边小心翼翼地横过身体小碎步走着,一边在心中愤愤。 听说他在凉州那边当知府的时候,在山里穿行了好几天,就为了抄近路赶时间。 真是让人非常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要不然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冒险呢? 想的太过专注,崔彻脚下一歪,身体晃了下。他反应迅速地伸出手抓住山壁上的攀爬的藤蔓,往后紧紧贴着山壁缓了缓急促的心跳。 走在他后面的卫冲刚才吓得眼前一黑,一颗心差点直接从喉咙口跳出来。 “您倒是专心着点啊。”他欲哭无泪道。 刚刚那一眨眼的功夫,简直比他上战场还要刺激,这会儿一颗心还疯狂跳动着。 “意外意外。”崔彻缓过来后,再不敢想东想西,认认真真跟在方相儒后面。 等到下了山,不止崔彻,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可算是把这位祖宗平安带了下来。 “诶诶诶,你们看那边!” 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气的崔彻突然站起身,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朕刚刚看见那边好像有人影跑过。” 卫冲和关起飞快对视一眼。 两人虽然经常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但同样也斗出了不少默契。 只一个眼神,便明确了分工。 卫冲退到崔彻身边警惕着,关起则立刻窜进了林子里,像一头黑豹般,穿梭于黑暗之中。 方相儒和同行的十名禁卫军紧紧握着佩刀,将崔彻牢牢围在中间。 崔彻知道轻重,没有吵着闹着要跟关起一道去,而是安安静静呆在原地,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前方。虽然现在除了张牙舞爪的树影,什么也看不见。 “啊!!!”林子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尖叫。 方相儒等人表情一肃,手中的佩刀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截雪白的刀身若隐若现。 想到偷偷看的那些民间怪谈里的,会在大晚上呼唤人名的美女蛇之类的妖怪,崔彻很没骨气的躲到了卫冲身后。 而林子里,差点被抓个满脸花的关起吓得抱头鼠窜。 “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好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好人!”刚才被他吓得尖叫的女人气愤地说道:“只有坏事做尽的恶人才会标榜自己是好人。” “我真是好人。”不知道唐文风那边怎么样了,关起不敢耽搁,想了想,直接问道:“你见过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人没?他身边还跟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灰色衣服,一个穿着棕色衣服。” 女人听得眼神一利:“你是谁?” 有戏! 离得近,关起将她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大喜:“我姓关,和他们是朋友。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进山的。” “朋友?”女人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那你说说他姓甚名谁?” 关起迟疑起来,他不确定唐文风有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随着他的沉默,女人脸上的怀疑渐渐加深。 关起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们真是朋友。他叫唐文风。我们来这边是从张三郎口中得知的消息。”算了,赌一把吧。 听见这话,女人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敌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还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真是唐大人的朋友啊!” 关起点点头:“我真是,真是。” 女人道:“唐大人让我们偷偷逃下山,在这儿等人。你认识一位叫卫冲的大人吗?” 关起那张脸拉下来:“他就提了姓卫的?没提我老关?” 女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起来,但还是非常诚实地说道:“是的,唐大人说卫大人肯定会带着人过来,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到时候和他说山里的情况。” 关起冷冷一笑,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还去救他?我救他个屁!让他在山里边儿过年得了!” “诶......”女人不明所以地挠了下脸。看人走远后,低头四下找着自己刚刚被吓掉的用来装水的葫芦。 找着找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靴子。 她抬起头,看见了黑着脸的关起。 “你和我一起去见那个姓卫的,和他说说唐文风的情况。” “喔,好的。”女人点点头,直接放弃了继续寻找葫芦,跟着关起快步往外走去。 第483章 我倒是不怕你走丢,就怕你这惹祸上身的本事太厉害。 第四百八十三章 “是那儿吧?” 唐文风趴在一块山石旁边,盯着远处那个隐隐透着光亮的山洞。 “应该没错。”王柯趴在另一头,眼也不错地盯着洞口,片刻后,他眼睛睁大,压低声音,“诶诶诶,出来人了,出来人了。” 三人身上披着稻草扎的斗篷,小心翼翼往前爬去。 离得近了,洞口的对话随着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怎么这么慢?说好了......结果迟到这么久。” “没准儿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大当家对那个于......” “不就一个乡野女人,哪儿找不到?” “萝卜......所爱,咱大当......好这口。” “得得得,我先进去了,这风吹......冷,你守着啊,人要是......了记......我们。” “知道知道。” 个头矮点的那个男人抖了抖身体,缩着脖子回了山洞。 另外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则继续守在山洞外面,时不时往不远处的小路看一眼。 唐文风扭头往他们来时的那个方向看去,发现火光已经蔓延开,再过不久,这边的人肯定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你们说,这处山洞有没有别的出口?”唐文风问。 “有的吧。狡兔还有三窟呢。”王柯回道。 “得先解决掉他。”唐文风突然说道。 “啊?”王柯惊讶,“可刚才过来的路上大人你不是还说不要打草惊蛇吗?” “此一时彼一时。”唐文风说道:“我猜山洞里应该没有多少人,而且他们现在没有外援,咱们来个守株待兔。” 王柯疑惑脸:“难道不应该是瓮中捉鳖?” “那也得他们乖乖待在山洞里不出来。”唐文风轻手轻脚掉了个头,飞快爬离了此处。 砚台和王柯紧随其后。 守在山洞外面的高瘦男人冷的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揉着鼻子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扫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很快的爬过。 想到什么,他蓦地打了个冷噤,自言自语道:“这还没过三月三呢,蛇就出洞了?” 三条“蛇”离得远远的,围着这个山坡绕了一大圈,发现了另外一个出口。 左思右想后,他们三个决定用火攻。 砚台负责去解决掉看守洞口的高瘦男人,唐文风和王柯负责找来干草木柴。 三人分工明确,很快完成了手头的事。 砚台解决掉高瘦男人后,将他扔到了山坡下。和唐文风王柯一起,将找来的木柴干草堆放在两个洞口外面。 三人怕木柴不够,还拆了好些房子和屋顶。动手的时候,唐文风只觉得万分庆幸,因为这里的房子大部分是木头做的,拆起来非常的快。 用木柴干草和拆掉的木头将洞口堆的严严实实后,三人分了开,砚台一人看守一个出口,而唐文风和王柯看守另外一个。 孙开平对这寨子熟悉,听说他们准备放火后,告诉了他们哪里放有桐油。 这些桐油是大当家他们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用来焚烧三桥村,好来个毁尸灭迹的。 现在倒是让唐文风他们提前用上了。 一桶又一桶的桐油泼到木柴上,见差不多了,唐文风将手里的火把扔了上去。 火焰一沾到浇了桐油的木柴,就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蔓延开,很快,火焰翻卷着窜起几尺高。 王柯拎着从灶房顺来的菜籽油,卯足了劲儿将罐子抛了出去。 装着菜籽油的罐子摔在熊熊燃烧的木柴上,啪嚓碎了,里头的菜籽油流了出来,浇灭了一处火焰,过了一会儿,火焰重新覆盖,冒出了黑烟。 “这玩意儿还挺好使。”王柯乐呵。 “嘘,你听。”唐文风让他别笑了。 王柯忙高高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纷乱的脚步声,剧烈的咳嗽声从洞里传出,不多时又消失了。 “他们肯定是去砚哥那边了!”王柯回头看唐文风。 唐文风点头:“你去吧。” 王柯拔腿要走,又迟疑起来:“我要是走了,大人你就一个人了。” 唐文风不解:“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能走丢不成?” 王柯抓了抓后脑勺:“我倒是不怕你走丢,就怕你这惹祸上身的本事太厉害。” 唐文风黑线:“我真是谢谢你的乌鸦嘴,赶紧滚蛋!” 王柯咧嘴笑:“那我快去快回。砚哥那边要是不需要我,我很快就回来。” 唐文风点头:“好。” 王柯立刻撒丫子跑了。 左右看看,唐文风抱来一块石头坐下,时不时往火堆里扔几根木头。 别说,这大冷的夜里,这火烤着还挺暖和。 唐文风长舒一口气,又把石头往前挪了挪,坐的近了些。 就在他惬意地烤火时,突然扫到地上一点不对劲。 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这一片,有一道影子在鬼鬼祟祟接近。 唐文风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往火堆里扔木头。 眼看影子越来越近,唐文风抓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木头狠狠向侧方挥去。 “啊!!!”一声惨叫乍响。 这个声音...... 唐文风还来不及思考这熟悉的惨叫到底出自何人之口,脑后突然袭来一股劲风。 他反应极快地往前一扑,就地打了个滚爬起,抬起头看向前方,瞳孔骤然一缩:“是你?!” ***** “啊!是莺莺!”董玉莲惊叫一声,飞快跑了过去将倒在地上的于莺莺扶起,放在了自己腿上,“莺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于莺莺头破了,血顺着额头淌下糊了一脸。 在董玉莲一声接一声的呼唤中,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卫冲和关起连忙凑到她面前,急切地问道:“唐文风呢?你见过她没有?” 于莺莺眼睛蓦地睁大,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艰难地开口:“钱......钱大海打伤了我,放走了......放走了大当家,他们去找唐大人了......” “那个方向是......”吗? 卫冲话没说完,便震惊地瞪大眼睛:“好大的火!” 于莺莺依靠着董玉莲站起来,回头看去,立刻急了起来:“那边......那边是山洞,唐大人......唐大人他们去......咳咳......” “你别激动你别激动,唐文风那家伙命硬着,不会出事的。”关起看她脸色惨白,生怕一个激动直接撅过去。 说完他回过头:“方统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姓卫的先过去看看。” 方相儒点头:“辛苦了。” 崔彻动了动嘴,想要说自己也跟着一块儿过去看看,但又怕那边情况比较急,到时候自己帮不上忙反倒添乱,只能不甘心地把话吞了回去。 卫冲和关起对他们点了下头,飞快往山坡方向奔去。 第484章 你可真是个人才。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大当家狞笑着,步步紧逼:“唐文风,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钱大海捂着被抽断的鼻梁,恨意十足地盯着唐文风。 “于莺莺死了?” 唐文风回头看了看,心中有了算计。 大当家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就算这次不死,过后我也要将她扒皮拆骨,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你听过这么一句话没?爱到极致才是恨。”唐文风道。 “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哪里配谈这个字?”大当家笑的止不住。 “若是对她无意,你之前就该一个照面杀了她。当然,现在也不会再和我多费口舌。”唐文风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着。 一直在旁边,用一种阴冷的眼神盯着唐文风的钱大海眨了眨眼,突然开口:“大当家的,他在拖延时间,快动手杀了他!” 大当家的眼神一凛,持刀冲了上去。 唐文风啧了声,对钱大海比了个手势:“你最好洗干净脖子给爷爷等着。”话音落下,他转身跃进一片黑暗之中。 “唐文风!!!” 赶到这里的卫冲和关起眼睁睁地看着唐文风被大当家逼着跳了崖,二人目眦欲裂。 砚台和王柯解决了冒死从山洞里冲出来的那一批人后,正要去和唐文风汇合,就听见了远处传来卫冲和关起堪称撕心裂肺的大喊。 王柯心头剧跳,难道他这个乌鸦嘴真说中了? 砚台嘴角紧绷,拔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王柯愣了下,紧紧跟在后面。 二人赶到时,就看见卫冲和关起一脸悲痛欲绝地踹着被废了四肢的大当家和钱大海。 王柯四下看了看,没见到那道穿着蓝色袍子的身影,慌了:“两位将军,我们家大人呢?” 关起用力撇过头去,但王柯还是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 卫冲低着头,紧紧咬着腮帮,半晌挤出一句话来:“唐文风被他逼着跳了崖。” 王柯听得耳中一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踉跄了几步,扑通跪在地上。 “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下大人一个人在那儿......是我的错!”自责和悔恨吞噬着王柯,他号啕大哭起来。 卫冲和关起伤心地低着头,时不时抹一把脸。 唯有砚台,原本很是沉重的心情在打量过四周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慢慢靠近了崖边。 王柯眼泪鼻涕狂流,抬起头看见了,抽噎着说道:“砚哥,你别......别做傻事......” 砚台回头看了他一眼,跳了下去。 王柯:“!!!” 卫冲:“!!!” 关起:“!!!” 三人要疯了,你他娘的就是个护卫,搞什么你跳我也跳的殉情戏码啊?! 众人以为的悬崖下方,唐文风小心翼翼趴在一棵树上,眨了眨眼,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砚台伸出手:“砚哥,拉我一把。” 砚台看了看他身下那片摇摇欲坠的枝桠,开口:“我看你挺能的,要不就在这上面待着算了。” 唐文风欲哭无泪:“别啊,我刚才都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了,你不拉我上去,我等会儿真要摔成一摊肉泥了。” 砚台点点头:“挺好的。到时候都不用我们给你收尸了,直接把土铲一铲就地埋了了事。” 唐文风:“......” 人在枝桠上,不得不低头。 唐文风很是识时务:“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唐文风心中咆哮,我特么的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啊! 就在这时,上方伸出来一颗脑袋。 “大人!!!”抹着鼻涕眼泪的王柯刷的睁大眼睛。 随着他的这一嗓子,上方很快又伸出来两颗脑袋。 卫冲和关起惊喜:“唐文风!” “嗨~”唐文风抬起手对他们挥了挥,“我知道你们现在看见我没死很激动,但是能不能先想办法把我弄上去?” “等着!” 上面的三个人缩回头,很快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捆绳子扔了下来。 唐文风伸出手抓住绳子,轻手轻脚在自己身上系好打了个结,又伸手将绳子在手臂上挽了几圈,确定稳妥后,才对上面喊道:“好了,拉!” 卫冲和关起拉动着绳子,将人给拽了上来。 王柯伸出头对砚台喊道:“砚哥,你稍微等一会儿,我们马上拉你上来。” 唐文风一边解着身上的绳子,一边说:“我看他挺能的,要不就在那下面呆着算了。” 下方听得一清二楚的砚台:“......”要论记仇,还得是他们大人。 虽然唐文风这么说,但关起他们还是把砚台拉了上来。 王柯看唐文风朝钱大海走去,立刻跑了过去:“大人,你要做什么?扒皮还是抽筋?” “你当我是变态啊?”唐文风道:“把他吊在崖边,咱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再把他拽上来。” 王柯:“......”你这也没比变态好到哪里去。 钱大海看他没死,一个劲儿求着饶,但唐文风只当没听见。 王柯他们嫌他吵,直接把人打晕了,将人一绑扔了下去。 大当家瞪着眼睛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唐文风,一口牙差点咬碎:“你为什么没死?” 唐文风拍了拍手:“自然是因为我福大命大。”他在跳下去之前,就已经发现下面有一棵树,虽然没有他们之前顺着山壁爬上去的那棵大,但是接住他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如果没有这棵树,他说什么也不会往下跳,又不是傻子。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会告诉给大当家,就让他自个儿憋气去吧,气死拉倒。 果不其然,大当家真以为是他走运,气的一双眼睛都红了。 “你们带人来了没有?”唐文风没再管他,转而走到一边问起了卫冲他们。 卫冲道:“驻军都在三桥村外,跟着我们进来的只有禁卫军。” “嗯?等等,为什么会有禁卫军?”唐文风大为不解。 “这个......”卫冲清了下嗓子,说,“那位也来了。” 唐文风瞬间明白了是哪位。 卫冲想了想,决定还是替小皇帝说几句好话:“工部那边出了事,他发了火,就跟着过来了。想要来救你。” “我看他是准备捞个救命之恩,好为以后打算。”唐文风笑道。 卫冲到底是忍不住,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的那句话还是问了出来:“你真动手揍他了?” 唐文风点头:“嗯。” 卫冲敬佩道:“你可真是个人才。” 唐文风谦虚:“过奖。” 第485章 听说那边景美,人也美。 第四百八十五章 黑夜里,一道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分外醒目。 留在三桥村外的驻军看见后,立刻动身。 等到他们赶到山上后,崔彻让他们散开,搜查那些漏网之鱼。 等这些驻军领命离开,崔彻才皱着脸踢了下唐文风:“喂,你真生气了?” 唐文风看他一眼:“臣哪里敢生气?您可是一国之君呢。” “你看你看,你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你还敢说你没生气!”崔彻瞪大眼睛。 唐文风看向王柯几人:“我有吗?” 王柯他们苦笑。一边是大人\/好友,一边是皇帝,他们帮哪边说都不对。 几人想了想,干脆低下头,沉默以对。 你们这对君臣爱怎么吵怎么吵,可别拉我们下水。 崔彻眼珠子转了转,一脚踩到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文风:“朕可是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带着人来救你的,你不知感恩就罢了,竟然还不给朕好脸色看!” 唐文风看着他:“工部出了乱子,你不好好在宫中待着,还冒险往外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出了什么事,大乾会乱?” 崔彻越听越心虚,但还是嘴硬道:“这不有你吗?还有卫冲和关起,哪里乱的起来?” 唐文风叹气:“我姓什么?” “唐啊。” “嗯,对,我姓唐,不姓崔。” 崔彻呐呐地张了张嘴,垂下眼不说话了。 唐文风突然笑了:“虽然我不赞同你跟着冒险,但比起一直困在宫中,我还是更赞成你出来走走,看一看。只有亲眼看见了,你才能知道百姓们真正需要什么,你该怎么做一个好皇帝,你能怎么做一个好皇帝。” 崔彻猛地抬起眼。 唐文风退后一步,行礼:“万分感激陛下能够不辞艰辛来救臣。” 崔彻嘴角动了动,止不住地想往上翘。 余光扫了扫左右虽然没有往这边看,但很明显高高竖起耳朵偷听的关起等人,他强行忍住,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咳,不必如此多礼。” 说完,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凑到唐文风面前,小声询问:“朕能不能也学那些皇帝,去江南巡视?” “你确定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巡视?”唐文风挑眉。 崔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说那边景美,人也美。” 唐文风忍俊不禁,倒是个实诚的。 “等解决了狄人,就让你去江南玩。” 崔彻欣喜:“那咱们下个月就出兵攻打他们吧?” 唐文风:“......”倒也不必如此急切。 ***** 此时的京城外,两个神色疲惫的女人低声商量了什么后,朝着看守城门的守卫走去。 守卫皱了下眉,往前伸出一只手,制止她们继续向前:“进城的话,请去那边排队。如果不进城,请立刻离开。” “这位官爷,我们是想问您打听一个人。”个子矮些的女人轻声说道。 闻言,警惕的守卫表情稍微好了点:“我不保证我知道。” 女人说道:“他姓唐,叫唐文风,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守卫瞪大了一双眼睛:“你说谁?” 女人抿了抿唇:“唐文风。” 守卫打量了她几眼,语气好了几分:“你和他什么关系?” 女人露出悲切的神情:“我......我是他好友的媳妇儿,我男人死的时候告诉我唐文风在京中做官,让我来投奔他。但是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还在不在京城。如果他不在,我和我姐姐便去他老家看看。” “在的在的。”守卫连连点头,“唐大人现在可是一品大员,你们来投奔他可是来对了。” 女人惊喜:“那他住在哪儿?我只知道他先前的住处。” 听完女人报出来的地址,守卫更加确信了。这是唐大人最开始来京城时的住处。 守卫很热心地将唐文风现在的住处地址说了,怕她记不住,还多说了几遍。 女人感激地道了谢,笑着走向等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 两人排队进城后,按照守卫说的地址一路问了过去。 “是这里吧?” 看着眼前这压根儿不像一品大员住的宅子,女人抬脚上了台阶,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男声。 女人道:“我叫郑则妗,我是来寻唐大人的。” 门内安静了一瞬,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被拉开后,赵齐和常武出现在后面,看见郑则妗,他俩惊讶地合不拢嘴:“真的是你啊,郑姑娘。” 郑则妗点头笑了笑:“好久不见了,二位。” 第486章 我话里的可信度有这么低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两处出口都被火熏的乌漆麻黑,洞口还未烧灭的木柴已经被弄走,但站在洞口还是能够感觉到不停往外窜的滚滚热气。 “你们说里面还有人吗?”唐文风伸长脖子往里瞧。 “有吧,这处山洞看着可不浅,说不得里头弯弯绕绕的。”卫冲问,“要进去看看吗?” 唐文风没说要不要进去,而是转过头问:“震天雷带上来了吗?” “带了。”关起点头,往前一招手。 几名士兵抬着箱子上前,将盖子打开。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震天雷。 崔彻背着手,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朕怕不够用,让他们搬了半个仓库。” “干得好。”唐文风夸了句。 崔彻哼了声,得意。 这片山坡上一共有三个山洞,昨晚唐文风他们只堵了一个,另外两个山洞的人大概率是逃了。 不过就算是逃了,山洞里的东西应该是搬不走的。天亮后,关起就带着人进去去搜了。这会儿还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给我一个火折子。”唐文风伸手。 砚台将火折子放到他手里,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后,他又往后退了退,直到觉得安全了,才站定。 其他人看得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唐文风吹了吹火折子,等火苗燃起来后,从箱子里拿起一颗震天雷点燃引线,随手往山洞里扔去。然后又跟扔石头一样,速度飞快地往里扔了十来颗震天雷。 做完这些后,唐文风猛地扑倒在地,双手抱头。 崔彻等人:“!!!”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等到听见山石垮塌的声音后,唐文风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前方,脸上露出一丝可惜:“居然没有全塌了。” 爆炸的前一刻被方相儒和卫冲护在身下的崔彻推开他俩,满脸疑惑:“你好端端的炸山洞做什么?不进去看看了?” “炸了也能看。” 崔彻正万分不解,炸塌了还怎么看时,就见砚台动了。且跟着他一起行动的还有卫冲。 二人飞快跑向另一个山洞出口。 没等崔彻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见了金铁相交的声音。 他愣了下,随即惊的差点跳起来:”打起来了!” 唐文风回头指了下还没用完的震天雷:“你待在这儿守好了。”说完他就跑了。 崔彻看了看箱子,侧头对方相儒说道:“你待在这里守好了。”说完还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鼓励。 方相儒:“......” ***** 另外一处山洞出口外面,十多个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人正和砚台还有卫冲打在一处。 唐文风看了会儿,发现砚台和卫冲能应付后,扭头要往山洞里钻。 崔彻急忙跟上去:“朕也要进去。” 唐文风回头看了眼跟着崔彻的禁卫军,开口道:“你们五个去帮忙,剩下的人跟我们一起进去。” 禁卫军:“是。” 山洞只塌了一面,这一面还是完好的,且墙上还插着火把。 唐文风伸手取下一支,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崔彻跟在他后面,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在这之前,他做过的最危险最刺激的事就是赛马。后来有一次因为马儿受惊将他从背上甩下来,差点断了一条腿后,母后就不许他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可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不喜欢常年待在宫中,一直羡慕唐文风能够到处跑,到处去冒险,哪怕每次都会惹出一堆乱子,牵扯出一堆事。 现在,他终于也能跟着冒一次险了。 唐文风可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心中所想,还挺担心他害怕,回头和他说:“要是怕的话,你跟紧点。” 崔彻连连点头:“知道了。” 就在他们转过一处拐角时,唐文风眼皮突然一跳,猛地将握着火把的那只手伸出去,一股皮肉被烫的古怪味道飘散。 “啊!!!” 躲在拐角准备暗算他们的人被火把一下杵在脸上,顿时惨叫声连连,双手痉挛着,想碰又不敢去碰自己的脸。 唐文风挑了下眉,一脚将他踹到边上:“打晕他。” 跟在崔彻后面的禁卫军里出来一人,走到这人面前,重重一手刀砍在他后脖颈。 刺耳的惨叫声瞬间消失,通道重新安静了下来。 越往里走,唐文风脸色越不好看,这山洞里面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里面的通道简直是九曲十八弯,先前那场火怕是没能解决掉几个人。 想到这儿,唐文风道:“走,先退出去。”这里头的人熟悉每一条通道,万一将前后都堵了,他们可就不好出去了。 有时候吧,你越不想他来什么,他偏偏就来什么。 唐文风他们掉头走了没多远,便看见旁侧的通道闪出来几个灰头土脸的人。 “唐大人,真是久闻不如一见。”领头的那人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怎么看怎么咬牙切齿。 唐文风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这里的主事?”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了,你确定还要负隅顽抗?” 此话一出,对面几人齐齐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唐文风重复道:“我说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了,就在不久之前。你们如果现在缴械投降,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小命。” 对面主事身后的几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认真思考起了唐文风的话。 主事看他们动摇,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唐文风阴险狡诈,他嘴里的话半个字都不要信!他现在说要放过咱们,等真放了他,他肯定会反口!” 唐文风惊讶的笑了下:“我话里的可信度有这么低吗?” 主事冷笑一声:“不是低,是完全没有可信度。” 崔彻忍笑,低声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你也就只能把咱们耍的团团转了。” 唐文风微笑着曲起手肘,往后一捣:“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崔彻闷哼一声,捂着肋间,直冒眼泪花儿。 第487章 若是敢耍心眼儿,就别怪我一铲子割断你的喉咙。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你们解决他们。” 眼看骗不到人,唐文风直接拽了把崔彻,二人紧紧贴着石壁,给几名禁卫军让路。 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在禁卫军手底下没走上几招就被拿下。 唐文风正要说一句干得好,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什么,抬手将崔彻往自己身后一拽,一脚往前踹去。 举着刀准备偷袭的男人咬着牙没叫出声,见自己被发现,举刀就朝唐文风劈来。 唐文风手上就一个火把,躲得有些艰难不说,还不敢硬对硬。 就在唐文风再一次险之又险地躲过劈来的刀时,终于腾出空的禁卫军冲了上来,只一刀就将对面那是逼退。 “圣上,唐大人,你们先走。”禁卫军道。 唐文风也不多做推辞,招呼了一声崔彻,二人拔腿就往前狂奔。 跑着跑着,两人傻了眼。 前方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出口,而是一条向下的石梯。 石梯左右的石壁上插着火把,映亮了前方的一处空间。 崔彻扯了扯唐文风的袖子,惊讶地嘴都快合不拢了:“朕没有看错吧?那些都是金子?” 位于他们前方石梯下面的一间石室里,仅火把的光亮照到的地方,便能清楚明了地看见一箱又一箱,码的齐齐整整的金条。 唐文风看得两眼放光:“应该是。”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黄鱼。难怪都爱黄金,这可真是太漂亮了。 崔彻咋舌:“这比朕的私库还丰。” 唐文风快步往下走去:“你私库何止这点东西?” “朕是指的金子。”崔彻从墙上拔下一支火把,跟在他后面,“那些古董玉器不算数的。” 这些东西就只能当个摆设,做个赏赐,认真算起来,压根儿就不值钱。毕竟他堂堂一朝天子,难道还能把这些古董玉器拿出去卖了换钱吗? 不是夸张,他要真敢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当天史官就会记下他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等等等等,而谏言大臣估计会直接一头碰死在承天殿上。 唐文风一边打开盖着的箱子,一边玩笑地说道:“那等你及冠,举行冠礼的时候,让满朝文武送你金银,别送那些个没用的稀罕物件儿。” 崔彻没听出他在说笑,竟然还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也不是不行。” 唐文风回头看他,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可别了。到时候要让那些个老臣知道是我出的主意,非得又往我脑门儿上贴上几个大字。” “嗯?什么大字?”崔彻走过去,从箱子里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还挺沉。 “蛊惑君心。”唐文风笑着说道。 崔彻跟着笑起来:“你要真能蛊惑君心,这位置直接给你......”他脸色突然一变,“小心!” 唐文风在他提醒的那一刻,便猛地一个转身后撤,但手臂仍然传来一阵凉意。 “你怎么样?”崔彻担心地看着他。 唐文风扫了眼被割破的袖子,摇头:“没事。” 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深色袍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唐文风和崔彻,双手握刀,缓缓上举,刀尖向上。 唐文风深藏在脑子里的那根弦蹭地被拨动,他睁大眼睛:“扶桑人?!” 对面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大吼一声,高高举起刀,脚下踏着小碎步朝他冲过来。 唐文风将崔彻往后推了一把,左右看了看,捡起地上一把铲子迎了上去。 今天要是遇见其他人,他可能扭头就带着崔彻逃了,但是偏偏是扶桑人。 他要是逃了,梦里怕是都得被老祖宗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崔彻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文风,看他将一把铲子舞的虎虎生风,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唐文风还有这么好的身手?不是说好的,他只会一点拳脚功夫,是个半吊子吗? 现在这个几乎是压着对方在打的人到底是谁?他的尚书令什么时候被掉包了?! 单纯懵懂的崔彻不知道,作为一个华国人,在面对扶桑人时,几乎都会被触发一个被动buff——所有属性通通上涨,满血满怒,攻击翻倍。 唐文风旋身一脚踹出去,狠狠踢在扶桑人腹部,手中的铲子用力一挥,铛的一声,重重砸在对方抬起来抵挡的刀身上,只听啪嚓一声,刀身顿时断成两截。 唐文风秉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一个跨步追了上去,铲子几乎是抡圆了敲在对方身上,直接将人抽飞了出去。 扶桑人撞倒了一箱金子,摔趴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 唐文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站在原地缓了缓,走上前,用手里的铲子戳了戳他:“还活着没?” 趴在地上的扶桑人艰难地抬起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唐文风眯了眯眼睛,手里的铲子用力往地上一跺:“说人话。” 扶桑人吓得抖了下,小心翼翼瞄了眼他手里的铲子,这才用一口非常流利的大乾话说道:“我是来你们大乾做生意的,有大乾的朋友。你们大乾不是讲究民族一家亲?不是还有句古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怎么可以如此粗暴的对待朋友?” “来来来,你说说,你的朋友是谁?”唐文风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保证回去后就弄死他。” 扶桑人震惊地张大嘴。 唐文风瞬间变脸,冷哧一声:“朋友?我活了几十年,可没见过有哪个做朋友的,二话不说就动刀子的。” 他用铲子抵着扶桑人的脖子:“小子,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你是来大乾做什么的,我要是听的满意,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若是敢耍心眼儿,就别怪我一铲子割断你的喉咙。” 扶桑人垂下眼皮看了看还染有自己血的铲子,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后移了移脖子,离铲子的刃口远了点,胸腔里那颗急促跳动的心脏才稍微安静了点。 “我真的是来大乾做生意的。” “卖什么的?” “珊瑚,珍珠,各种精美贝壳,还有龙涎香,鱼翅这些。” “龙涎香?抹香鲸?” 扶桑人谨慎地问:“你说的抹香鲸,是那种很大的鱼吗?” 唐文风点头:“是。” 扶桑人呼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原来你也知道啊。”他还以为只有他们扶桑人才发现了这种大鱼十分宝贵, 第488章 你怎么不留活口啊?没准儿还能再问点什么东西出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通过一番“友好”的询问,唐文风得知了这人叫佳木,今年三十有五,出身于扶桑的一个大贵族。作为幺子的他没有继承权,便干脆随着船队外出经商。 某一次阴差阳错来到大乾后,被这里的地大物博所震撼,带了许多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回扶桑。 他的父亲是个贪婪的野心家,在得知了大乾的存在后,和皇室商量后,制订了一个名叫“新生”的计划。 他们准备收买大乾人,接近权力中心,再一步一步攻陷瓦解大乾的政权。到时候,等占领大乾的领土后,他们就能从火山频发的岛上搬离,迎来富饶平和的新生活。 而扶桑人的计划,从十三年前就开始了。 那时候,唐文风还在宁州任职,在那儿种地挣钱搞基建忙的不亦乐乎。 “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可以离开了吗?”佳木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小声问道。 唐文风点头:“可以。” 佳木大喜,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大乾人果然蠢得要命。 “呃......”他眼睛蓦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唐文风。 唐文风手下又用力了几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过,敢耍心眼儿,就别怪我一铲子割断你的喉咙。” 佳木张了张嘴,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 唐文风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铲子拔出。 佳木趴在地上,喉间发出几声嗬嗬后,断了气。 崔彻这才敢走上前来,小心地伸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你怎么不留活口啊?没准儿还能再问点什么东西出来。” “他要是还知道别的事,后面也不会翻来覆去说些废话。”唐文风提着铲子,“走,我们先离开这儿。” 崔彻点点头,连忙跟上他。 这一次出去后,两人没再走错,顺利的出了山洞。 离开了昏暗的环境后,崔彻不太舒服地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后,才发现唐文风衣服上染有血迹。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唐文风活动了下手臂:“没什么大碍,一点皮肉伤。” 崔彻还是有些不高兴,正要再说几句,却看见山洞里又出了一群人。 竟然是关起和王柯他们。 关起扒了扒脸上的灰,径直走到唐文风面前,翻着白眼道:“之前用震天雷炸山洞的是你吧?” 唐文风眨了下眼,左顾右盼。 被他眼神扫到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后退一步。 唐文风磨牙,你们这群没义气的家伙。 “那个......咳咳,你不是去了另外一个山洞吗?” 关起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几个震天雷直接把中间的山壁炸塌了,要不是我躲得快,这会儿都快走过奈何桥了!” 唐文风干笑:“投胎倒也没这么快。” “这是重点吗?”关起大吼。 唐文风蔫儿了:“不是。” 崔彻在旁边举手:“补充一点,不是几个震天雷,是十八个,快二十个。朕数了的。” 关起:“唐文风!!!” 唐文风:“......”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的,真的。 ***** 因为差点把关将军活埋,回程的一路上,理亏的唐文风任劳任怨的被呼来唤去。 关起头一次在唐文风这儿体会到什么叫奴隶翻身把歌唱,得意的不得了。 但有时候太过得意了,就不免过了头。 “来,文风啊,给你关哥揣揣腿。” 驻军带着装有金子的箱子和三桥村的村民们先走了,他们这群人走在最后。 回城不着急,便没抄近道。 然后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一棵树倒在了路中间。 砚台他们上去清理搬走,唐文风他们则下了马,在旁边休息。 关起便又开始摆起了大爷的派头。 唐文风冲背对着自己的关起摩拳擦掌,嘴里乖乖地应着:“好嘞,关哥,我这就来。” 走到关起背后,唐文风猛地跳起来,手臂将关起脖子一勒,笑道:“关哥,力道够不够?” 关起扑腾着:“姓唐的,你丫的谋杀啊!” “这不是看您太累了,让您早日登顶极乐嘛。” “别别别,我错了,我还不想。” 唐文风不撒手:“我觉得你想。” 关起哭笑不得:“我真不想,我错了,唐老弟,关哥错了!”军营里混出来的老油子,那是特别能屈能伸。 唐文风哼了声,松开手:“还想让我给你捶腿,青天白日就开始做梦。” 哪知道他这边手刚一松开,关起立刻反手扣住他:“臭小子,还敢对你关哥动手了,你皮痒了是吧!” “嗷嗷嗷,姓关的,老子胳膊有伤!”唐文风抽着气一脚跺在他鞋面上。 关起夸张地惨叫一声,掐住他脖子使劲儿晃:“你个黑心肝儿的!” 崔彻和卫冲坐在对面看他俩你来我往的吵吵闹闹,你一拳我一腿的,笑得前仰后合。 清理了路面的砚台他们回来后,就看见这俩加起来大几十岁的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大人,可以走了。”砚台心累,“再磨蹭下去,天黑都回不了京城。” “这就走,这就走。”唐文风一脚蹬开关起,扒了扒自己滚成鸡窝的头发,翻身上了马,一扬马鞭就跑了。 关起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姓唐的,你给老子等着!” 就这么一路闹闹哄哄进了京,方相儒和禁卫军护送着崔彻回宫,关起和卫冲想了想,干脆不回去了,跟着回唐家蹭饭吃去。 到了家门口,唐文风翻身下马,几个跨步上了台阶,正要喊一嗓子“有没有饭吃,好饿”,却在看见院子里的某个人时,直接怔在了原地。 “你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关起跨过门槛,拍了他一下。 唐文风缓缓转过头看他:“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关起翻了个大白眼:“当然记得。老子记你这句话可记了好多年了,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兑现呢。” 当年关起觉得大乾不会有打海仗的机会,所以一直在水师驻地虚度光阴,直到有一天,唐文风来找他的时候,和他说——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唐文风双眼发亮:“时候到了。” 关起眼皮一跳,唰的转头看向前方。 第489章 你昨晚偷牛去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第四百八十九章 堂屋里,郑则妗和花挽风坐在对面,另一面坐着唐文风和关起还有卫冲。 “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关起,如今的水师统领。这一位是卫冲,是......” 花挽风目光灼灼地看着卫冲:“我们知道卫家军。” 唐文风收回手:“得,又是你的小粉丝。” 卫冲矜持微笑:“你们好。” 一旁的关起看他装模作样就来气,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唐文风又向卫冲和关起介绍了郑则妗和花挽风,她俩曾经的经历不大好说,要按大乾的律法,她俩现在早就投胎去了。 郑则妗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斗篷,问唐文风要了剪刀后,拆开了边沿的线,从夹层里抽出两张叠起来的纸。 她将两张纸一一展开放到桌上,和唐文风他们三人说:“这一张是岛上的地图,有一些地方我们没办法进去,所以可能不是太详细。” 唐文风拿过另外一张,扫了两眼后,眉头越挑越高:“这是......” 郑则妗道:“是扶桑的势力分布。” 关起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佳木?你宰了的那个是不是就叫这名儿?” 唐文风点头:“是。” 郑则妗和花挽风对视一眼,转过头来问道:“他是不是叫佳木郎?” 唐文风摇头:“他只说自己叫佳木,是来大乾经商的。” “那大概没错了。”郑则妗说道:“佳木一族在扶桑的地位很高,掌管着扶桑近半的财政,而且和掌管军权的大将军有联姻。很多时候,皇室甚至要听他们两家的话。” “佳木郎是佳木奎最小的一个儿子,他的亲生母亲在世时,是佳木奎最疼爱的宠姬。后来生病去世后,佳木郎被正室赶出了佳木一族的权力中心,......” 佳木郎作为佳木一族的大家主,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自然更不缺儿子。 佳木郎之前靠着母亲的关系,才能得到佳木奎的重用。后来佳木奎有了新的宠姬后,自然慢慢将这个儿子抛到了脑后。 佳木郎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后,哪里还会甘心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于是绞尽脑汁想要重新被佳木奎看重。 他知道继续留在扶桑没有前途,便不顾危险,跟随一条船除了海,千里迢迢来到了大乾。 来到大乾后,佳木郎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他一直以为扶桑很强大。可是从未想到,在大海的另一头,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踩在大乾的土地上的那一刻,佳木郎心底升起了不甘心。他们扶桑为什么就必须得生活在岛上,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着火山喷发。为什么不能像大乾一样,拥有如此广袤无垠的领土。 这种不甘心渐渐变质,演变成了贪婪。 如果可以占领这片土地,如果能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建邦立国,他将是扶桑最大的功臣! 佳木奎比自己儿子更有野心,他在得知了大乾这片土地后,立刻和皇室商量出了一个计划,也就是佳木郎在唐文风的审问之下,吐露出的“新生”计划。当然,这一点郑则妗是不知道。 “我打听到扶桑想要占领大乾,但具体他们怎么做,我不清楚。”郑则妗说的口干,吞了吞口水。 唐文风看见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手里拎着一壶水,放到了她面前。 郑则妗点头:“谢谢。” 唐文风看向关起和卫冲:“你们两个怎么看?” “怎么看?”关起卡巴卡巴掰着手指头,“一个小小岛国,还敢异想天开,爷爷教他重新做人。” 一直安静地坐在郑则妗旁边的花挽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们如果要去攻打扶桑,建议夏天去。天冷的时候,附近海域会升起白雾。” 关起点头:“多谢提醒。” 唐文风摸了摸下巴:“你的嗓子......” 花挽风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多亏了唐大人您那一箭嘛。” 唐文风心虚地干笑。 关起和卫冲不约而同地挑起眉,这里头有故事啊。 晚上吃过饭,这俩也没回家,洗漱过后和唐文风挤了一个屋。 唐文风看了看这两个货燃着熊熊八卦的眼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他俩说起了当年在庆州赈灾时发生的事。 听完后,关起和卫冲敬佩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对一个姑娘下这么狠的手,差点一箭射死对方后,又和对方谈条件,可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唐文风扯扯嘴角:“过奖。” ***** 第二日早朝时,等大臣们将各自手上的事汇报完毕后,崔彻将三桥村的事提了出来。 目前,三桥村的村民暂时安置在京城,等到三桥村的事情处理完后,才会放他们回村。 “朕准备打通山腹,修一条通往三桥村的水泥路,让此地村民不再为往来所苦,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户部尚书站了出来:“皇上体恤百姓,实乃国之大幸,百姓之福。但是如今国库吃紧,要想打通山腹,修建一条大路,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实在不是一个小数。” 另外一位大臣也站了出来:“现如今狄人对大乾虎视眈眈,夷人也蠢蠢欲动,一旦再次开战,国库必将全力支持战场。臣以为,不该在此等小事上多做花费。” 关起吊着眼睛看他:“你这话的意思是,关某和姓卫的没把东狄打服?” 这名大臣冷汗涔涔:“关将军误会了,下官不过是为将来的发展作出小小的担忧罢了。” “将来的事还用不着你担心。”关起冷着脸,“什么时候你要去往边关,跟着我们这些个大老粗一块儿上战场,再来杞人忧天也不迟。” 武官们听了这话,纷纷说着关将军说的是极。 文官们分成三派,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派则偷偷看向易太师,准备看他的眼色行事。至于这剩下的最后一派......秦准和关平升等人咳了咳,提醒着某人。 崔彻不悦地看向唐文风:“你昨晚偷牛去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快要和周公幽会的唐文风被这一声大喝吓得猛地睁大眼睛。 崔彻重重一拍龙椅扶手:“你说,刚刚朕说了什么?” 唐文风努力将哈欠憋了回去,眼睛包着两泡眼泪花儿,举着笏板上前:“回皇上的话,您方才说了三桥村的事。” 虽然在打瞌睡,但唐文风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见了一些话。 崔彻哼了声,心中的不满稍微减少:“你说,这开山凿路行不行得通?” 其余文武百官一个个高高竖起耳朵,准备听听这位尚书令要怎么说。 第490章 让他们不敢再对大乾这片土地升起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 第四百九十章 “臣以为暂时不用。”唐文风道。 以易太师为首的大臣们都有些震惊于他竟然和小皇帝唱反调。要知道这个皇帝当初能坐上皇位,可是他一力扶持的, 崔彻不高兴地抿了抿嘴角:“说来听听。” “您有注意到三桥村里有一条河吗?”唐文风问。 崔彻点头:“自然是注意到了。” “那条河的水流并不湍急。” “嗯?你的意思是......”崔彻不太确定地说道:“用船通行?” 唐文风点头:“三桥村的地势可以开垦梯田,我们离开之前我去看过,虽然种粮食收成可能不太好,但能种果树。果树开花时节,可以花钱印发一些宣传单,吸引文人墨客进村赏花游玩,待到结果时,还能卖给罐头作坊。另外,臣从于婶口中得知,三桥村内,还有天然的温泉。这些都是资源,能够为三桥村创造大笔的财富。” 他说着看向户部尚书等人,笑着继续说道:“到时候,咱们出人出力即可,还能从他们手中挣上一笔银子充盈国库。翟尚书,您觉得如何?” 户部尚书翟印笑了笑:“尚书令说得极为有理。” 崔彻想了想,问:“你说的这些和船有什么关系?” 唐文风道:“皇上听说过桃花源吗?” 崔彻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唐文风笑着说:“三桥村很适合打造成一个桃花源。” 崔彻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你这不是骗人嘛”咽了回去,努力扯起嘴角:“好主意。” ***** 水师驻地。 唐文风和卫冲离着老远就听见了关起扯着嗓子在骂人,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一排小兵被他喷的都快哭了。 “老子说什么来着?再过两个月咱们就要去打仗了。你们竟然连在甲板上自由跑动都做不到,就你们这样的,上去就是纯给别人送人头的。还打什么仗啊,趁早收拾包袱滚回去吃奶吧你们!一群奶娃娃都比你们做得好!” “怎么回事?”唐文风侧头问关起的亲卫。 亲卫小声对他说:“这是去年年底新招的一批水兵,年纪小玩心重了点,平时训练不是太认真。刚才演练的时候,战船航行起来,一个两个晕船晕的昏头转向,别说跑了,就是走直线都费劲儿,东倒西歪的。将军当时脸就黑了。” “撤了。”唐文风开口。 亲卫呆了下:“啊?” 唐文风道:“让关起把这批人撤了。既然做不到认真训练,说明这行并不适合他们。即便勉强让他们上了战场,也容易出岔子。” 亲卫呆滞脸,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可......可是他们都是一心想报效国家才来参军的。” 唐文风沉声道:“嘴上说着报效国家,行动上却根本做不到。这种人留下来根本没有半点用,还会带坏风气。” 看出他真的生气了,亲卫不敢说话了。 就是他们将军也不敢在这位尚书令生气的时候多说什么,就更别提他们下头的人了。 “是。”亲卫应了声,快步往前跑去。 骂累了正准备挥手让这些个兵滚下去继续操练的关起看见他过来,皱了下眉:“干嘛?你想来给他们说情?” 亲卫心道冤枉,我哪儿敢啊。 他咳了声,凑到关起耳边小声说:“唐大人来了。” 关起立刻转头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他那张脸怎么和别人欠了他钱没还一样?” 亲卫抓了抓脸:“刚才唐大人问我您骂人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他说了。” 关起挑起一边眉头:“然后呢?” 亲卫道:“唐大人让您把人撤了,说他们不适合这一行。” 关起垂下眼睛想了想,过了会儿后抬起头,一挥手:“按他说的办。每人补偿三两银子。” 亲卫点头:“是。” 等关起离开,这群小兵才敢围上去,七嘴八舌询问着亲卫。 亲卫长叹一声,道:“你们回去把东西收拾好,等会儿我让人送你们离开。” 一群十来岁的小兵顿时怔在原地,只感觉晴天一阵霹雳,还正正劈在他们头上。 下午的时候,驻地上训练的水兵都看见了哭丧着脸,拎着包袱往外走的小兵。 不知道的连忙问起身边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听完缘由之后,瞬间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可能吧?你想说是咱将军把人赶走的我还信,唐大人?”这人噗噜噜摇头,“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怎么可能会这么没有人情味。” 其余人也纷纷狐疑地看着他。 被质疑的人气恼,扔下一句:“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其实不怪这些人不信,就连关起都很惊讶。好奇地问询唐文风原因。 唐文风道:“打仗有胜有败是常事,但对上扶桑绝对不能输。” 关起不明白:“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只用知道,你必须带兵打服他们,打怕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对大乾这片土地升起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唐文风冷声道。 关起盯着他看了许久,点头:“我知道了。” ***** 三桥村的后续事宜,崔彻派了严启昭和秦怀远去处理。 整个京城就没有哪个官员不知道这二人是唐文风的人,私下里都在议论小皇帝对这位尚书令太过于信任,竟然不怕他功高盖主,像先前的左相那般起不臣之心。 崔彻是能够猜到这些人在背后会怎么想他,有些恐怕还会笑他是个傀儡皇帝。 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真心不想当皇帝的,他觉得,他只能想到一个唐文风。 毕竟如果唐文风真的觊觎这个位置,当初压根儿就不会推自己上位。 秦准等文官视他为自家子孙。 关起和卫冲手中有兵权,与他交好。 这些能够代表文武百官的头部官员并不是太在乎这个位置上坐的是谁,他们只看重天下是不是安定。 他敢保证,唐文风和自己比较起来,如果让这些人选,他们肯定会选择唐文风。 就像他父皇一样。崔彻不相信,乾文帝驾崩之前,没有想过立唐文风为储君。 “陛下,陛下!”福安稍微提高了些声音。 崔彻回过神,抬起头问:“怎么了?” 福安道:“武才人宫里的人来了,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给您。” 崔彻叹气:“什么好消息值得特意来找朕走一趟?朕今日的折子还没批完。” 福安低声说道:“奴才昨日看见太医去了武才人宫里。” 崔彻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福安道:“或许真的有好消息也说不准。” 崔彻放下批阅奏折的朱笔,起身:“备撵。” 福安立刻小跑着出了御书房,吩咐了下去。 第491章 不用看,皇上在臣妾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按照规矩来说,才人是没有资格单独拥有一间宫殿的。 但是谁让崔彻后宫的妃嫔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呢。 他又是个没那么注重规矩的,不忍心这些妃嫔整日里拘在一个宫殿里四目相对,连个散心的地方都没有。便吩咐下面的人,给四个才人一人备了一个宫殿。 武才人住在清越宫,宫殿面积不算多大,但园子里有许多花花草草,风景倒是不错。 崔彻下了御辇,摆手示意左右的宫人平身,便快步进了里头。 武才人倚靠在床头,正在宫女的伺候下喝着汤药,瞧着脸色不差,还有几分红润。 “陛下!” 她抬起头的时候,余光看见崔彻,双眼立刻亮了起来,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要下床行礼。 崔彻连忙阻止她:“你身子不舒服就不必多礼,安心躺着。” 他侧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手中端着的汤药,试探着问:“这是治什么的?” 武才人看着他眼中强压着的期待之色,笑着抿了抿嘴,小声说:“安胎的。” 崔彻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见她说,还是呆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转过头看向福安:“你听见了吗?朕要做父亲了,朕要做父亲了!” 崔彻低头看着武才人的肚子,伸出手又猛地收回来,手指不安地蜷缩着,想碰又不敢碰。 武才人好笑地看着他,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他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柔声说道:“才两个月,明年才出生呢。” 崔彻脸上浮现出傻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快了快了,一晃眼就到了。” 武才人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他一副孩子气。 “啊!对了!”崔彻突然转头对福安说,“你让人去和唐文风说一声。” 福安傻了眼:“啊?和唐......唐大人说......为什么?”他话都说不大利索了。 崔彻道:“自然是让他早些给朕的孩子备好大礼。” 武才人哭笑不得:“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不早不早。”崔彻道:“他明年要出海,肯定是没办法参加孩子的满月礼,必须得提前告诉他,让他早些准备好。” “出海?”武才人好奇地问道:“唐大人要去哪里啊?” “去......”崔彻猛地闭嘴,声音低下来几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武才人撅了撅嘴,撒娇道:“臣妾就是一时好奇嘛,您不说就是了,怎么还凶臣妾。” 崔彻脸色好转,笑着说:“这就叫凶了?真该让你看看唐文风那家伙发脾气的样子,到时候,你就肯定觉得朕千好万好。” 武才人握着他的手,笑得柔情:“不用看,皇上在臣妾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崔彻耳根子爬上一抹红:“就你会说话。” 武才人笑着倚进他怀里。 ***** 唐文风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和秦怀生他们在茶楼里喝茶听曲儿。 当场一口茶喷了出去。 秦怀生几人嫌弃地躲了躲:“你这家伙,等会儿这一桌的点心你自己全部解决了。” 唐文风咳了咳,抬起头看着来报信的小太监:“你再说一遍,怀了龙子的是谁?” 小太监不是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有些磕巴地说道:“武......武才人......” 唐文风有些恍惚:“她不会是并州人士吧?” 小太监摇摇头:“回唐大人的话,武才人是秦州人士。” “秦州?”唐文风眨了眨眼。 小太监点点头:“是的。” “真的是秦州?”唐文风再次确认。 小太监继续点头:“真的是。” 唐文风笑了,放松地往后靠去,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小太监暗暗记下了他的反应,决定回去后告诉给皇上。毕竟皇上交代了,要将唐大人听见消息后的所有反应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秦怀生莫名其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唐文风摆摆手:“就是好奇。” 秦怀远道:“这可是娘娘,你好奇什么好奇。”言下之意是,你敢对皇上的妃嫔好奇,不想要小命了? 唐文风连忙说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他看向小太监:“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会备好双份礼。” 小太监点头:“是。” 唐文风给了他一锭银子:“回去吧,路上小心点。今天过节,人多。” 小太监笑眯了眼:“谢谢唐大人,奴才记下了。”收好银子,他往后退了几步,再转身出门离开。还顺手带上了雅间的门。 崔鸿收回视线,敲了敲桌子,问:“你们今晚回去不?” 唐文风几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鸿笑:“不回去的话,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看看热闹。” 唐文风几人互相看了看:“不回!”有热闹,必须得看啊! 第492章 那的确是有够热闹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崔鸿神神秘秘带唐文风他们去的是一间赌场。 普通的赌场赌的是钱,这间赌场赌的却是人和物。 崔鸿显然之前来过,熟门熟路地带着唐文风他们拐来拐去,拐进了一条昏暗的走廊,随后对守在前方楼梯口的人亮出一块上面有骷髅头的黑色牌子。 看守楼梯口的人仔细辨认后确定牌子是真的,恭恭敬敬往旁边退了一步,示意他们请。 崔鸿使了个眼色,让唐文风他们跟上。一行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这里的人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咱们进去之前得先戴个面具。” 说话间,几人下完了楼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挂满了面具的一条通道。 崔鸿随手取下一个面具戴在脸上,低声对他们说:“等会儿进去了,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叫出声,有什么事小声交流。” 唐文风几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各自挑了一个比较顺眼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穿过长长的通道后,映入眼帘的是堪称群魔乱舞的场面。 一行人里,虽然有没成亲的,但都开过荤。 所以在发现前方是怎么一场混乱后,秦怀生几人第一个反应是捂住唐文风的眼睛,将人带到了角落。 在他们眼中,唐文风虽然一肚子坏水儿,但在男女之事上,还是个单纯懵懂的雏儿。 一时间,护犊子的心态升起,恨不得当场把崔鸿暴揍一顿,再将唐文风给拖走,离这等腌臜之地越远越好。 被当成小孩儿对待的唐文风哭笑不得。他上辈子死的时候,年纪比这几个家伙都大,女儿都上初中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多稀奇的东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唐文风扒下他们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调整了下差点掉了的面具,“你们与其担心我没见过世面被吓到,还不如担心担心嫂子。” 被他这么一提醒,秦怀生和秦怀远兄弟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唰地扭头看向崔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小子竟然敢背着小妹来这种地方?!” 崔鸿连忙道:“误会误会,我不是来这边找乐子的。” 易行知最喜欢看他吃瘪,闻言问道:“不找乐子你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咱们几个可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三十多年了,连听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他顿了顿,说出了个比较委婉的词儿,“让人大开眼界的地方。” “你没听说过那是你没见识。”崔鸿回嘴怼道。 唐文风和秦怀生几人挑眉:“嗯?” 崔鸿急忙改口:“我就说他。” 易行知:“......”做人要点脸,行吗?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你还让我们来看热闹,有什么热闹可看的?”唐文风后悔了,与其来这里,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去。 他们站在角落,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虽然也有好奇地朝这边打量的,但看他们几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在不确定脾气好不好的时候,也没人敢不识趣儿地凑过来。 崔鸿转动脑袋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小声说:“我是受人所托,帮他找一个人。” “谁?” “我哥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叫钟醒,这事儿书绘也知道。”崔鸿道。 听他说自家小妹对此事知情,秦怀生和秦怀远的脸色稍稍好了几分。 “等等,钟醒?”易行知微讶,“不会是江南最大的那家织造坊的少东家吧?” 崔鸿比他还惊讶:“你怎么知道?” 易行知低声说道:“他是不是来这里找他失踪多年的未婚妻的?” 崔鸿更惊讶了:“你哪里得到的消息?” 易行知很想对他翻白眼,但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这等不雅的表情,他只能强忍着想要吐槽的欲望说道:“我们易家就是江南人,钟家这事,在我们这些家族的耳朵里都传遍了。” 唐文风他们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这里有没有什么包间?” 崔鸿点头:“有,你们和我来。” 交了八百两银子,要了一个二等的雅间后,一行人总算是能够关上门来说话了。 雅间不算大,顶天三十平。左右两侧和后方的墙壁不知道怎么造的,反正挺隔音。进来后把门一关,就只能听见正前方传来的声音。 正前方那面墙在半人多高的位置做了一些精巧的镂空图案,方便里面的人能够通过这些镂空图案观察下方,还能不被下方的发现。 唐文风几人将面具取下放在桌上,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易行知。 易行知嘴角抽了抽,取下面具后,开口说起了钟家的往事。 “钟醒算是他们这一辈里做生意最厉害的,钟家上上下下都看好他,当时的钟家家主甚至已经决定早早退下,就为了让钟醒接手。但就在钟醒准备举行冠礼的那一年,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失踪了......” 钟醒的未婚妻叫薛婉竹,是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姑娘。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以后要嫁给钟醒,而她正好也喜欢钟醒。 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是在众人的祝福之中长大成人的。 因为薛婉竹比钟醒小三岁,所以他俩约定好,等到钟醒及冠后再成亲。 那一日,薛婉竹带着丫鬟去绸缎庄亲自挑选要用作喜服的布料,挑完之后,让绸缎庄的伙计送去薛家。她则带着丫鬟准备回去。 哪知道从绸缎庄出来后,一辆失控的马车朝着这个方向冲来,周围的人群吓得慌乱逃窜,薛婉竹和丫鬟在这混乱之中失散。 等到马车被控制住,瘸着一条腿的丫鬟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薛婉竹了。 自那天起,薛婉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钟醒疯了似的到处托人帮忙找薛婉竹,可惜这么多年下来仍旧一无所获。”易行知道:“很多人为了钟家的赏金,故意给一些假消息哄骗钟醒,但每一次钟醒都会抱着期待去上当,再失望而归。” 唐文风看向崔鸿:“所以这一次,是这个地方传出了薛婉竹的消息?” 崔鸿点头:“是。不过钟醒祖父最近身体不大好,他几乎是他祖父一手带大,没办法赶来京城,便托人给我大哥带了信。偏偏凑巧的是,外头一桩生意出了岔子,我大哥得赶过去处理。” 唐文风懂了:“所以只能临时将这件事交到你的手上,让你帮忙。” 崔鸿再次点头:“就是这样。” 秦怀生不解:“所以这和你口中的热闹有什么关系吗?” “嘿嘿。”崔鸿笑得有点贱嗖嗖的,“我听说啊,有人准备来这里大闹一场。” “保真?” “八九不离十。” 唐文风几人微笑:“那的确是有够热闹的。” 第493章 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 第四百九十三章 钟醒想的很周到,知道崔钰不认识薛婉竹,还特地托人带来了一幅画像。 崔钰离开京城之前,将画像交给了弟弟。 崔鸿出门时,把画像随身带着的。这会儿看他们好奇,将画像拿出来,轻手轻脚铺到了桌子上。 见他们都对自己一副嫌弃的表情,崔鸿解释道:“这不是怕不小心弄坏了,到时候交不了差。” 唐文风几人走到他旁边,探头朝画像看去。 秦怀生看过后道:“看模样像个知书达礼的姑娘。” 易行知道:“薛婉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要不是自小被钟家定下,她十五岁那年,求亲的人怕是能将薛家的门槛踏破。” “嗯?你怎么不说话?”崔鸿侧头看唐文风,结果被他的表情镇住了,“你这是什么反应?就算你欣赏不了这位薛小姐的美,也不用露出一副看见鬼的表情吧?” 唐文风用力搓了搓脸,指着画像问道:“你确定这是薛婉竹?” 崔鸿被他问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哥给我的,应该是没错的。” 唐文风眉头拧的都快打成死结了。 崔鸿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好一会儿后,唐文风才一脸复杂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这画像上的女子真的是薛婉竹,那她不会出现在这儿。” 崔鸿几人艰难消化着他口中的话,什么叫如果真的是?什么又叫不会出现在这儿?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就在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唐文风一句话直接把他们干懵了。 “我知道薛婉竹在哪儿。” 崔鸿几人:“???!!!” ***** 虽然崔鸿几人很想掐着唐文风的脖子让他赶紧把知道的都老老实实交代个清楚明白,但现在却不是个好时机。 因为他们现在就算知道也暂时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必须得待够半时辰才能离开,如果想要强行离开,也可以,但后果自负。 至于有什么后果,谁也不清楚。但唯一知道的一点是,曾经强行离开了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过去多久了?”秦怀生喝了口茶,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开口发问。 不敢怒不敢言的秦怀远第不知道几次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沙漏:“快两刻钟了。” 秦怀生往后一靠,长叹一声:“头一次感觉时间如此之长。” 易行知万分同意地点点头。 原本一行人还盼着看看热闹,现在什么热闹也不想看,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啊!!!” 就在几人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魂儿都快飘出身体的时候,下方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端的是凄厉无比,刺耳非常。 快要魂飞九天的唐文风几人就跟被针扎了屁股似的,瞬间回魂,蹭的跳起来,挤到镂空图案前往下看。 “嚯!打起来了!”崔鸿眨眨眼,“看来消息的确没错。” “来人了。”唐文风看着远处朝闹哄哄的人群这边飞快跑来的护卫,“你确定还能闹起来?” 崔鸿语塞:“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诶诶诶,你们看那边!”秦怀远拍了拍离他最近的易行知,“那边是不是着火了?” 几人立刻朝着秦怀远说的方向看去。 然后发现......还真他奶奶的着火了! “赶紧遛!” 万一火烧起来了,别说看热闹了,他们说不定都得交代在这儿。 几人出了门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喊着着火了。 还随手敲了敲离得近的包间的门。 可惜这些人压根儿不理他们,只当是有人在外面发疯。 唐文风他们叹气,不敢再拖延时间,飞快往外跑。 出口有人想要拦下他们,被几人一窝蜂拥上去撂倒在地。 没等对方吹响哨子叫来援兵,就听喧闹的声音差点掀翻屋顶。 “失火了!!!” 趁着守卫愣神之际,唐文风他们飞快跨过他,一溜烟儿往外窜去。 守卫回头看了他们很快消失在通道里的身影,迟疑了一会儿,跟着跑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小命重要,谁爱在这儿拦人,谁去拦,反正他是不干了。 唐文风他们出来,找了个僻静地方钻进去,几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累的够呛。 “下次再不信崔二的话了。”易行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信誓旦旦说什么看热闹,结果咱们自个儿差点成了热闹。” 要是刚才他们没有逃出来,简直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光是一个唐文风就够皇上勃然大怒了,更别提还有崔鸿这个表哥。 看着远处冒起的黑烟,崔鸿也是心有余悸:“这热闹果然不是轻易能看得的。” 秦怀生和秦怀远兄弟俩万分赞同地点点头:“再也不想看热闹了。” 唐文风喘匀了气,问:“你们还想知道薛婉竹的事吗?” 崔鸿四人齐齐愣了下,又齐齐点头:“想!” 唐文风:“......”说好的再也不想看热闹了呢? ***** 从唐文风口中得知了薛婉竹很可能是谁后,崔鸿几人皆是一脸做梦的表情。 “真的假的?你确定?” “如果这世上真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的话,那很可能是假。”唐文风如此说道。 崔鸿几人心道:得,这话比他直接回答是真还要肯定。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崔鸿问。 唐文风摇头:“不知道,没去打听。” 崔鸿叹息一声:“得,还是得我自己去查。” “知足吧你。”唐文风道:“要是不告诉你,你上哪儿查去?” “说的也是。”崔鸿想了想,点头。 随即笑呵呵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唐大人,为了以示感激,崔某改日定奉上千两白银作为酬谢。” “少了,一万两。”唐文风竖起一根手指头。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崔鸿刚才还挂着笑的脸唰地一变,磨着牙给了他脑瓜子一下:“给你根杆子,你还真想顺着往上爬是吧?一百两,爱要不要!” 唐文风:“......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直接降了九百两。你个奸商!” 崔鸿吊着眼角看他:“你就说要不要吧?” 唐文风:“要!”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 第494章 我可真是谢谢你为我脖子上这颗脑袋操这么大的心。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五人在岔路口分开后,崔鸿和唐文风一道往回走。 “你和关起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你和他吵架了?”刚才秦家兄弟和易行知也在,这话他不好多问。毕竟不怎么确定唐文风愿不愿意说。 “算吵吧。”唐文风说道:“因为我让他明年再出海,气的一个月没和我说话了。” 说完,他有些无奈地摊了下手。 崔鸿黑线:“我倒是没看出来,这关起还有这么大的气性。” “不过明天估计也就气消了。”唐文风笑着说。 崔鸿疑惑:“为什么这么肯定?” 唐文风道:“明天他去户部要银子肯定要不到。” 崔鸿愣了愣后,哈哈大笑起来。 崔彻登基后将拨给陆军水师的饷银改为一季度一发。 以前一个月一发,都把户部那群老头儿心疼的够呛。现在攒上一个季度,每次批条子的时候,都跟在他们身上割肉一样,疼得手都在哆嗦。 也就唐文风每次去都能要到银子。 因为户部上上下下都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 尚书令要银子的时候,如果不批给他,那么之后,他会想方设法让你翻着倍的主动往外吐银子。 比起后者,自然还是早早打发他为妙。 笑过后,两人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唐文风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晚上的,他可没有闲情逸致一直陪着一个大老爷儿散步。 崔鸿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拇指蹭着食指上的玉扳指,半晌后,低声说:“我娘的身体最近不大好。” 唐文风眼皮一跳:“长公主她......” 崔鸿道:“先帝走后,她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我爹想带着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她又不愿意去。”说到这儿,他声音顿了下,“她说怕回不来。” “严重吗?”唐文风问。 崔鸿摇头:“大夫说是心病,得让她开心起来。她每天都在笑,看着和以前一样,但是身体却一天天的垮了下去。” 唐文风道:“明天下朝后,我去看看长公主。” 崔鸿笑着道:“她肯定要怪我,说我话多。她特地交代了不要告诉你。”他脸上的笑渐渐变浅,“可我怕哪天一觉醒来,就迟了。” 唐文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道:“放宽心一些,凡事多往好的地方想。” “我爹和大哥也是这样说的。他们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除了会劝我娘出去走走,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和从前一样。我也只能跟着装模作样。”崔鸿叹了口气,扯着嘴角露出来一个笑,“我娘以前总说我演不了戏,骗不了人。现在我倒是长进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分叉口。 看着等在大路边上的护卫,崔鸿笑着说:“我就先走了。” “好。”唐文风点点头。 崔鸿冲他挥挥手,转身跟着几名护卫离开。 唐文风往另一头拐去,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巷子里一蹲一站的王柯和砚台。 低头用一根枯草阻拦蚂蚁去路的王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他后,笑着说:“还以为大人你今晚不回来了。我和砚哥都说再等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唐文风心中感动:“以后别等这么晚,回去歇着就是。” “那不成。”王柯扔了枯草站起身,拍了拍手,“万一你又遇到劫杀了怎么办?要知道你脖子上这颗脑袋可值钱了。” 唐文风:“......”我可真是谢谢你为我脖子上这颗脑袋操这么大的心。 ***** 第二天上朝时,果然不出唐文风所料,因为推迟出海的时间而和他冷战的关起主动来找他了。 “喂,等会儿下朝后,你和我去趟户部。” “关将军,在下不叫喂,在下有名有姓。来,叫一声大名听听。” 关起黑着脸:“你还来劲儿了是吧?” 唐文风哈哈大笑:“得得得,看你小气吧啦那样。这要是让你手下那群兵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笑你。” 关起撇撇嘴:“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姓关的,我说你够了啊。”卫冲一脸嫌弃,“人大姑娘都没你这么能别扭。” 关起怒道:“你说谁大姑娘呢?” “你什么耳朵?我说你不如大姑娘!” “嘿呀,一段时间没收拾你,你要上天呢!” “谁收拾谁?谁收拾谁?来来来,你说清楚。” 看着一碰面没说几句又斗成乌眼鸡的两人,唐文风无奈的摇摇头,抬脚往前走去。 秦准对他招手,待他走近后,小声问:“你们昨晚是不是去一个地下赌场了?” 唐文风不动声色地反问:“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秦准笑了笑,“你们这几个不省心的臭小子,跑去这种地方凑热闹,还让人当了尾巴。” 唐文风眼皮一跳:“谁?” “还能有谁。”秦准眼神示意。 唐文风不着痕迹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易太师。 第495章 给你根杆子,你还真往上爬?! 第四百九十五章 “今早好些官员都听说了你们昨晚去那间地下赌场的事,还有人传是你们放的火。”秦准说道。 唐文风心中大呼冤枉:“怎么就怪到我们头上了?” “你还好意思问?”秦准笑道:“你说说你,哪次掺和进去,不牵连出一大串事?” 唐文风无言以对。好像......还真是。 两人还要再说,上朝的时辰却到了,听见唱礼太监拉长调子的声音,他俩赶紧站回了各自的位置。 因为要做父亲了,崔彻心情非常好。一路过来脸上都带着笑,连往日里格外不喜欢的朝会都顺眼了不少。 只不过他的好心情止步于有人出列上前状告尚书令与长公主之子,还有刑部尚书之子。 “尚书令当年带着巡防搜查花楼可是威风得很,下官那时还当真以为尚书令不好美色,刚正不阿。哪里知晓,原来花楼吸引不了尚书令,竟是太过随大流,......” 被讽刺癖好小众的唐文风一语不发,任那名官员在那儿不停批判。 崔彻手指一下一下,慢吞吞地点着龙椅扶手,安静地看着下方。 那名官员或许是说累了,也或许是被唐文风视他为无物的反应气到了,总之,他慷慨激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一时间,整个承天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崔彻出声:“唐爱卿。” 唐文风出列上前,举着笏板行了一礼:“臣在。” “杜大人口中所说,可否属实?”崔彻问道。 唐文风道:“一派胡言。” 杜姓官员:“......” 崔彻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说来听听。” 唐文风道:“首先,臣的癖好并不小众,这一点必须得澄清。免得当真传扬出去,坏了我名声。” 满朝文武:“......”你当年在这儿掷地有声地说自己不举的事忘了?你还有名声?开什么玩笑! “其次,微臣与秦家兄弟还有崔鸿之所以会去地下赌场,属实是临时起意,并非提前约好。”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杜姓官员,“所以杜大人方才猜测这场火与臣有关系,实乃脑补太过。” 虽然是第一次听见“脑补”这个词,但在场的官员们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这位杜大人一天天想太多了。 有那笑点比较低的,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左右都看向自己,忙低下头装作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干。 杜姓官员质问道:“京城这么多去处,哪里不去,为什么偏偏要去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问得好。”唐文风夸道。 其余大臣脑袋上刷刷刷冒出一排问号,人家骂你见不得光呢,你还夸他?傻了? 就在这时,文武百官们就听见这位年轻的尚书令反问道:“我很好奇一点,你既然说这地方见不得光,那自然是没有进去过的。可如果你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你又是怎么知晓我去过?” 杜姓官员嘴唇张合,我我我了半天。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不会引火上身时,唐文风开口了。 一句话差点把他气得生生吐槽一斤老血。 因为唐文风说:“啊,我知道了,你偷偷跟踪我是也不是?” 杜婷关系:“我......” “哎哟~别害羞嘛,这年头,谁还没一个半个偶像......崇拜之人呢。理解,理解理解。”唐文风一脸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的表情。 杜姓官员捂着心口,肚子里有一大堆脏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旁边几名和杜姓官员平日里走的还比较近的官员同情地看着他,你说说你,你怎么就突然想不通,非得主动凑上去找亏吃呢。 “说起来,臣也有状想要告一告。”唐文风开口道。 “喔?是什么状?”崔彻好奇不已。 唐文风道:“昨日那间地下赌场失火时,微臣等人仓皇逃命时,曾看见有人在赌场内大吵大骂,打砸了无数东西。而这个带头闹事的人呢,微臣恰巧就认识。” 这下不止崔彻,满朝文武,包括刚刚还被唐文风气了个半死的杜姓官员,全都高高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说出个一二三四。 唐文风转头看向易太师:“听说您有位女儿好养面首?” 易太师那张已经苍老的仿佛风干橘子皮的皱巴老脸瞬间阴沉下来。 “您猜昨夜为了一个白面小生争风吃醋,大闹了赌场的是谁?”唐文风似笑非笑地说道。 好些官员见到这等场面,心中那叫一个激动,暗地里和交好的友人使着眼色,那意思,下朝后喝茶聊聊呗。 友人则轻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深知自己那个离经叛道的女儿是什么德行的易太师脸皮抖动着,下撇的嘴角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教女无方,让尚书令见笑了。” 唐文风点点头:“好说好说,别有下次就行。” 易太师:“......”给你根杆子,你还真往上爬?! 原本准备在今天的朝会上狠狠参唐文风一本,抓着他的错处强逼小皇帝治罪的易太师一党,见状纷纷歇了冒头的心思。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萌发,就在唐文风的几句话之中被生生摁得胎死腹中。 事不关己一心看热闹,从来不站队的那些官员是什么心情不好说,反正易太师一党是真憋屈。 每次对上唐文风,最后好像都是这样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让人有种咽不下吐不出的难受。 ***** 下朝后,易太师沉着一张老脸上了马车,冷冷地吩咐马夫将车赶快些。 等回到太师府,易太师一进门就语气冰冷地对管事道:“去把六小姐叫来。” 管事看他脸色冷得仿佛能掉下来冰渣,一句话不敢多问,应了声后就转身匆匆离去。 没过多久,易太师的第六个女儿,易虹绯便打着哈欠进了花厅。 喝了两杯茶,本来火气已经消下去不少的易太师听见脚步声一抬眼,看见她脖子上痕迹鲜明的抓痕后,气血瞬间上涌,脑子里嗡的一声,劈手抓过手边小几上的茶碗砸过去:“不知羞耻的混账东西!” 易虹绯昨夜陪睡不着的易云竹说了大半宿的话,今早起来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哪里知道新来的厨娘往里放了桃胶,害得她起了疹子,痒的想死。 请了大夫抹了药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管事告知,她那个爹有事找她。 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刚一进门,这个老头子二话不说就动手。 易虹绯险之又险地躲过差点砸中自己的茶碗,没有睡好,又起了疹子,本来心情就非常不好,这下子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冒:“好端端的又撒什么气?我不是都听你的老老实实呆在家了吗?” “你还有脸说!”易太师腾的起身,指着她问,“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易虹绯一肚子火,但还是回答道:“都说了在家。” “在家?!”易太师嗓门儿又提高了几分,“都有人亲眼看见你在地下赌场和人争风吃醋,你竟然还敢说你在家?” 易虹绯傻眼:“我什么时候去过地下赌......喔,以前的确是去过,到我昨天晚上真没去。”她皱起眉头,“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去问云竹好了。” “我问她?我还用问她?”易太师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你来到京城,云竹就被你带坏了,事事向着你,还能指望她拆穿你?” 易虹绯深吸一口气,想要发火,但是想到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还是又咽了回去。 “你不信算了。爱信信,不信拉倒。” 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易太师那张老脸都气红了,怒吼道:“去请家法!” 候在花厅门外的管事听见后,正要转身祠堂请家法,却不想一个家丁匆匆朝他跑来,然后将一张叠好的纸条交给了他。 “谁的?”管事问。 家丁低着头说道:“送信的人说他是尚书令府上的护卫,姓王。让小的务必要将这封信交到老爷手中。” “尚书令?”管事听得心头一咯噔。 他们老爷以前还是太傅的时候,对还未坐上尚书令位置的唐大人是颇为赞赏的。不过后来慢慢的变了。 现在是一点听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唐文风,更是不许行知少爷和唐大人来往。 虽然行知少爷总是偷偷去就是了。 管事站在原地想了想,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拿着纸条进去了。 万一是有什么要紧事呢,自己要擅作主张将纸条扔了,误了大事可就不妙了。 这般想着,管事低着头快步进了花厅,双手递上纸条:“老爷,方才尚书令大人府上的护卫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一定要交到您手中。” 易太师眉头皱起,拿过他手中的纸条,展开后垂眸扫去。 然后,易虹绯和管事就看见易太师面红耳赤,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嘴边的胡须都快气的飘起来了。 【太师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唐某方才经过查明,发现昨夜大闹地下赌场的并非您府上的小姐,还望见谅。改日定当携重礼上门,以示歉意——祝安。】 第496章 好个以示歉意!好个以示歉意!! 第四百九十六章 “呼——呼——”易太师急促地喘息着,五指猛地将信纸抓揉成一团,重重一掌拍在小几上,勃然大怒道:“好个以示歉意!好个以示歉意!!” 易虹绯不明所以,伸出手去想要搀扶他:“您这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和人置气了,气大伤身懂不懂?” “滚开!”易太师将纸团砸到她脸上,“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还用生这场气?” 易太师气道:“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你来京城,你待在江南,对你对我,对整个易家都好!” 易虹绯抿了抿唇,脸上关心的神色瞬间消失一空:“是啊,所以当初你将我一起杀了多好,现在也没有人再给你添堵了。” 易太师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下,随即冷声喝道:“滚!” 易虹绯闻言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干脆利落。 易太师更生气了,有火没处撒的他一挥手将置物架上的盆栽挥倒在地,脸色阴沉。 ***** “大人,你昨天为什么还非让我去送信?”王柯吐掉鸡骨头,昨天他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让易太师和他女儿闹的水火不容不好吗?” 唐文风道:“易太师这人是那种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即便知道自己冤枉了易虹绯,也绝对不会说一句软话,反而会继续责怪对方。” 康子听得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这样子做,能够更好地加深他们父女之间关系的裂缝。等到有一天,这道裂缝已经深到完全无法弥补的时候,他们就会斗得你死我活。” “前面说对了,后面错了。”唐文风笑着说。 康子皱眉想了想:“哪儿错了?” 唐文风将一块凉拌黄瓜扔进嘴里,嚼了嚼后,说:“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只有你去死。易虹绯手里即便掌握再多的证据,也不可能是易太师的对手。” 康子夹起一块烧的软糯的猪蹄放进碗里:“那咱们要去接触易虹绯吗?” 唐文风摇头:“暂时不去。” “暂时?”王柯和康子对视一眼,问,“那什么时候再去?” 唐文风道:“等易虹绯走投无路的时候。” 王柯和康子齐齐咧嘴:“大人,你好阴险。” 唐文风拉长调子嗯了一声:“给你们一个改口的机会。” 王柯和康子:“大人,你好英明神武,能跟着您做事,咱们兄弟两个,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嗯,这才对嘛。”唐文风点点头,放下筷子,“为了让你们修更多的福气,这顿饭你俩付账。” 王柯和康子:“......” ***** 吃过午饭,唐文风拎着东西去了宁家。 新平长公主看见他,笑着对他招招手:“老二说你今天又要过来,我就没出门了。” 昨天在宁培安的再三劝说下,新平长公主跟着他出门去游湖。还真别说,走了这么一趟,一直闷闷的心口的确舒服了些。 唐文风将手里拎着的东西交给一名丫鬟,笑着在她对面坐下:“瞧着气色不错。” 新平长公主笑道:“我今早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见远处的走廊飞快跑来一人。 “文风!”崔鸿大声喊道。 新平长公主摇了摇头:“你啊,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我这不是想问他点事吗?”崔鸿笑。 “行,你们俩慢慢聊,我去睡会儿午觉。”新平长公主起身。旁边候着的连忙上前来扶着她。 之前有一次新平长公主突然头晕,差点摔地上,一向斯文儒雅的宁培安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好些小丫鬟都吓哭了。 “娘,厨房炖着汤,你醒了记得喝,一定要喝啊。”崔鸿回头说道。 新平长公主:“知道了。” 目送她走远后,崔鸿才回过头来,用手里的扇子敲了唐文风一下:“听说你昨天上朝的时候和易老头儿差点吵起来了?” 唐文风很无语:“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诶?所以是没吵起来?”崔鸿问。 “他这么自持身份的人,你觉得他可能和我吵吗?” “嗨,真没劲。”崔鸿撇嘴,“就知道谣言不可信。” 唐文风拿起一颗干果剥开,两果仁儿扔进嘴里,笑着说:“虽然没有吵起来,不过他应该快被气死了。” 崔鸿一下子来了精神:“喔?怎么说?” 唐文风将昨天的事和他仔细说了一番。 崔鸿听得哈哈大笑,连连拍桌,指着他点了点:“我就说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偏偏好些人被你这副皮相所惑,非认为你是个正经人。” 唐文风黑线:“我哪儿不正经了?” “你好意思说这话,都不脸红吗你?”崔鸿笑得腮帮子发酸,抬手揉了揉,说,“这两年易老头儿本来就看你不顺眼,现在怕是更恼你了。” 唐文风无奈摊手:“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人啊,太优秀了就是容易招来嫉恨。” 崔鸿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换来唐文风一腿。 两人说闹了一通,起身往外走去。 今天唐文风一个是来看看新平长公主,另一个则是带崔鸿去见那个薛婉竹。 路上,崔鸿再三询问唐文风,都只得到一句话——“见到人你就知道是谁了”。 就这么一句话,把崔鸿勾的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插上一对翅膀飞过去。 ***** “到了。”唐文风停下脚步。 “就在这里?”崔鸿抬头看了看匾额,“罗家?” 唐文风走上前去,一边抬手敲了敲门,一边和他说道:“我让潘垚他们去查过,这处宅子的男主人叫罗聪,最早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后来挣了些钱,盘下了一个店面卖些杂货,日子就渐渐这么好起来了。” “罗聪的正室因为早年跟着他吃了不少苦,里里外外都要保持,积劳成疾之下,前些年过世了。他有个小女儿才两岁,天天哭着找娘亲,他便娶了一房继室。” 崔鸿听得眼皮直跳:“这个继室不会就是......” 唐文风点头,表示你猜对了。 崔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完了。先不提这个继室到底是不是薛婉竹,人现在有丈夫的,咱们这么找上门去,岂不是找骂嘛。”可是来都来了,连人都不见上一见,就一无所获地离开,他又有些不甘心。 唐文风张嘴,正要说不用担心,罗聪人早就已经没了,就听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门后的人看模样还是个半大孩子,眼神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唐文风和崔鸿听见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吵闹声,顿时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崔鸿扬起笑,问:“我姓崔,我想找一下......”他突然卡壳,转头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接着道:“我们找宋青。”颂琴从明月楼离开后,就给自己取了另外的名字。 “你们和她什么关系?”门后的半大孩子瞬间紧张起来。 唐文风道:“我们是受人所托,来找她问一点事。” 门后的半大孩子闻言松了口气,慢吞吞打开门:“你们进来吧。” 他抿了抿嘴角,小声说:“里头可能有点热闹,你们等会儿问完事情就赶紧走吧。” 唐文风和崔鸿互相看了看,点头:“多谢。” 进了门,两人才听清里面在吵什么。就一个字,钱。 颂琴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显得漫不经心,更衬得在她面前唾沫横飞,张牙舞爪的胖女人咄咄逼人。 “狐媚子,老娘和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吗?”胖女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头都快戳到颂琴眼珠子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颂琴用团扇将她的手指头拨开,温温柔柔地说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嘛,我可以给你们。但有个条件。” 胖女人用眼睛横着她:“你说。” 颂琴笑了笑,张口:“我要......”她话刚起了个头,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虽然她的表情变化不明显,但一直不错眼盯着她的胖女人还是察觉到了。 她眯了眯眼,转头看去。 一看之下,顿时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这青天白日的,姘头都找上门了啊。”她撇了撇嘴角,满脸嫌弃,“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什么营生不好,非得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皮肉买卖。” 颂琴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连忙低下头,用团扇挡住自己的脸。 唐文风不是太确定地指着自己:“你说的是我们吗?” 胖女人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唐文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想到啊,原来我还有当小白脸的潜力。” 崔鸿一个字没听进去,在看见颂琴的第一眼,他脑子里就不停的回荡着三个字——太像了! 这要和画像上的不是同一个人,他回去就把画像吃咯。 第497章 爱回不回,姓钟的和我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第四百九十七章 胖女人是罗聪的大嫂,自从罗聪过世后,她就一直撺掇着罗家大哥和罗家老两口把颂琴给赶出罗家。 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颂琴嫁进来好几年了,连个蛋都不会下,整天就知道妖妖娆娆的,指不定罗聪就是被她吸干了精气才早早的死了。 罗家大哥表面上老实憨厚,劝着自家媳妇儿都是一家人,要以和为贵,实际上最开始提起这个话头的就是他。 不过对方说的比较委婉,口口声声担心弟妹一家,孤儿寡母的没个顶梁柱撑着,手里又捏着这么多钱,怕让不安好心的贼人惦记。 至于罗家二老......老两口在罗聪过世后,天天跑到颂琴房门口去骂。颂琴可是从月华楼出来的。 虽说伺候的多是达官贵族,没有遇见过这等满口脏话的。但要知道,达官贵族之中也不缺各式各样的奇葩。 所以颂琴也算是见多识广。 她知道和罗家二老是说不通的,于是直接花钱请人把老两口赶了出去。 本来给罗家二老养老送终的也应该是长子。只不过是罗聪挣了些钱才将老两口接了过来住。 所以哪怕罗家二老在外头逢人便说颂琴的坏话,对方也只是笑着点头,并不多言。 罗家二老没办法,只能找大儿子撑腰。 但罗家老大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并不出面,只隔三差五有意无意提起一嘴。 然后罗家大嫂就会跑来找颂琴吵。 颂琴看在同为女人的份儿上,十次里有八次都让她进了门。但每次罗家大嫂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她听得也烦。 今日罗家大嫂好不容易换了一个说法,颂琴琢磨着可以商量商量,哪知道出口的话才起了个头,就看见了一个活阎王。 拿银子换罗家在老家的田地的事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唐文风怎么来了啊?!!! 颂琴眼珠子飞快转动着,不停思索着这人屈尊降贵来她这儿做什么。 难道是去年快过年那会儿发生的事,让他记仇记到现在,如今腾出手来了,终于来收拾自己了? 颂琴心塞到不行。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她就不该起了色胆。 “这位嫂子,能借一步说话吗?”唐文风对罗家大嫂说道。 罗家大嫂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两只眼睛快落到那个狐狸精脸上的崔鸿,正要说不能。看见低着头不敢看人的颂琴。她眼珠子一转,突然升起了一个好主意。 “行啊,咱们去外头聊聊吧。”罗家大嫂道。 唐文风离开之前,对崔鸿使了个眼色。 崔鸿点了下头,表示明白,自己一定很快问完想问的。 看见唐文风和自个儿大嫂离开,颂琴也坐不住了,腾的起身,对崔鸿歉意地笑了笑:“妾身身体不适,怕是要怠慢您了。” 说完顾不上失礼不失礼,把人撂在这儿转身就走。 崔鸿看着她的背影,开口喊道:“薛婉竹,钟醒一直在找你。” 颂琴脚下猛地一顿,片刻后,有些艰涩的声音响起:“崔二爷怕是认错人了,妾身姓宋,夫家姓罗。” “十年前你失踪后,他放弃了继承家主的位置,四处找你,至今未娶。如今钟家老爷子病重,钟家上上下下借此向他施压,逼他成亲。薛小姐,你若是还对钟醒有一丝情谊在,回去看看他吧。” 许久之后,颂琴缓缓转过身,眼眶发红:“薛婉竹早就死了,死在十年前那个不堪混乱的夜晚。现在只有月华楼的颂琴,罗家的继室宋青。” 崔鸿想了想,说道:“钟醒这些年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找到你,另外一个是弄清楚你是怎么失踪的。” “想知道我是怎么失踪的?”颂琴嘲讽一笑,“你告诉钟醒,好好问问他那早就该死的爷爷。” 听见这充满浓重怨气的一句话,崔鸿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十分不妙的感觉。 看她说完转身要走,崔鸿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能回去看看钟醒吗?他真的很想见你。” 颂琴沉默了许久后,转头看着他:“三天后,你让唐文风去太白楼四楼最里那间包间,我就考虑考虑。” 崔鸿傻眼。不是,为什么扯到我兄弟头上了?他都不认识钟醒啊! 颂琴跨上台阶:“我见到他了,就答应你回去看钟醒。没见到。那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说完她就走了。 独留崔鸿一个人站在原地抓耳挠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去见钟醒怎么就和唐文风挂上钩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吵吵闹闹快步冲了进来。 崔鸿疑惑地转过身看着他们:“你们这是......” 方才的罗家大嫂看见就他一个人在这儿,懵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来抓奸的。”唐文风溜溜达达走进来,对崔鸿说道:“他们以为我是故意把人带出去,留下你俩独处。” 崔鸿额角跳了跳,想吐的槽很多,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吐起 最后只能无语地说道:“我就是受人所托来找人的。” 罗家大嫂立马一叠声追问道:”你来找那个狐狸精的?谁让你来的?是不是她的姘头?” 崔鸿头疼地回答道:“找错人了。” 罗家大嫂瞬间失望闭嘴。 这时,一个人仔细打量了崔鸿几眼,不太确定地问道:“请问,公子是姓崔吗?” 崔鸿扭头看他,点了下头:“我是。你是......” 那人没回答,又看向唐文风,两条腿已经开始有打颤的趋势:“这位公子好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敢问贵姓?” 罗家大嫂拧起眉头,低声斥道:“小弟,你脑子被门夹了?怎么好端端的文绉绉起来?” 罗家小弟没理她,只看着唐文风。 唐文风道:“免贵姓唐。” 罗家小弟要哭了,哆哆嗦嗦地开口:“唐唐唐......唐大人......” “我不是唐唐唐唐大人,你叫我唐大人就好。”唐文风笑着说。 罗家小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唐大人,草民等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原谅草民一家对您的不敬。” 罗家大嫂等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碰碰碰跪了一地。 唐文风看了眼崔鸿,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就知道事情没办成。 他扫了眼跪了一片的罗家人,道:“不知者不怪,都起来吧。” 临走之前,他想了想,多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再恶言恶语。” 知道他是在点自家大嫂,罗家小弟连连应着声说是。 等到唐文风和崔鸿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罗家小弟才心惊胆战地从地上起身。 开口第一句就是:“以后谁也不许来二哥这边要钱。” 罗家大嫂瞪眼,想要说什么,却被自家男人拽了一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话吞了回去。 另外一边,唐文风和崔鸿出了罗家的门后,唐文风便问起颂琴的事。 崔鸿重重叹了口气:“她的确是薛婉竹。” “既然确认了,已经把人找到了,你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唐文风纳闷儿。 “她不愿意回去见钟醒。”崔鸿皱起眉,“而且当年她失踪这事,好像和钟醒的爷爷有关系。” 唐文风听懵了:“和钟醒的爷爷有关系?” 崔鸿点头:“而且听她话里的怨气,这关系还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难道钟家老爷子突然反悔,不想让她嫁给自己最得意的孙子?”唐文风猜道。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崔鸿将自己对颂琴当年失踪后的猜测说了一下。 唐文风听的是目瞪口呆。 崔鸿道:“你想啊,钟家和薛家好歹也是世家,就算是再不满意薛婉竹,也不至于毁了人姑娘家的清白。而且她一失踪就是十年,这里头的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唐文风问道:“那她有没有提过什么要求,比如说她可以回去见钟醒,但前提得让钟醒给她报仇之类的?” “那倒是没有。不过......”崔鸿眨了下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福至心灵间,唐文风明白了什么,刷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免谈!” 崔鸿忍俊不禁:“我都还没开口说呢,你怎么一副猜到了我要说什么的样子。” 唐文风转身就走:“一看你那贱嗖嗖的笑就知道准没好事儿。”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崔鸿追上去,一胳膊搭在他肩上,握拳捶了下他的肩头,笑着说,“她让你三天后去太白楼四楼最里那间包间,她就考虑考虑,看要不要回江南去见钟醒。” 唐文风呵呵一声冷笑:“爱回不回,姓钟的和我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崔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文风挑眉:“所以......” 崔鸿一挥手:“所以去他的吧。反正我哥交待让我找人我已经找到了,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如果当年薛婉竹失踪真和钟家老爷子有关系,那钟家可欠人家太多。” 他撇了撇嘴:“还想让人回江南去见钟醒,多大脸。” 唐文风对他竖起大拇指:“是这个理。” “走,回我家去,晚上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我要吃酱香鸭。” “管够。” 第498章 难怪这几个月我都没看见那个棺材脸跟着你进进出出。 第四百九十八章 几天之后,崔钰回来听弟弟说了颂琴的事后,直接提笔给钟醒去了一封信,就让崔鸿别再管了。 钟醒拜托他做的事,他反正是做到了。剩下的就让他自己解决去。 他们宁家和钟家的确是有生意往来,但断了这一条线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不说别的,光是当年从唐文风手里买下的香皂和肥皂的制作方子,就能保他宁家衣食无忧了。 崔钰那封信寄出去后就如同石沉大海,钟醒那边再没有一个消息传来。 再一次收到从江南那边来的消息,是两个月后。 崔钰正在家中盘账,因为有一批货的账目和数量对不上,下头的人不敢耽搁,急忙送到了他面前。 盘账盘到一半的时候,崔鸿一溜烟儿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信:“哥,江南那边来的。” 正好盘账盘的头昏脑胀,崔钰记下一笔后,抬起头捏了捏眉心,伸手接过了信。 崔鸿把信给他,自个儿转到了椅背后,准备看看上头写了什么。 崔钰推了下他的脑袋,嫌弃道:“别凑这么近,大热的天,热死了。” “等会儿让下头的人多给你送点冰块来。”崔鸿拍了拍椅背,催促道:“快看看是不是钟醒的信。” “你这么急做什么?”崔钰故意慢吞吞地动作,“你又不认识钟醒。” “我这不是好奇嘛。”崔鸿道:“而且我知道了,也好去和文风说一声。” “我看他才没有你好奇心重。”崔钰一边说,一边展开信。 “那你可看错他了,他的好奇心不比我少多少。诶诶,快让我也看看,信上面都写了什......”看见信上面写了什么后,崔鸿猛地闭嘴。 好半晌后,他才不敢置信地开口:“怎么会这样?” 信上说钟醒死了。 崔钰放下信纸,沉声道:“我要去江南一趟。” 崔鸿连忙道:“你去做什么?你不是说别管了吗?怎么自己又要去趟浑水?” 崔钰道:“咱们家这几年和钟家的生意都是经由钟醒的手,他死了,不论这些生意还做不做得数,都得有人去江南处理。” “那......那我去!”崔鸿说道:“我对他们来说是个生面孔,他们也没办法打感情牌,到时候正好趁此机会把和钟家的生意断了。” 崔钰惊讶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还有点脑子。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崔鸿不满。 崔钰咳了声,笑着说:“我就是惊讶你终于长大了。” 崔鸿黑线:“哥,你不觉得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说这话很恶心吗?” 崔钰想了想,改口:“你终于会动脑子了。” 崔鸿:“......你还是继续恶心我吧。” ****** 崔鸿这一次去江南没有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 临走之前,他叫上唐文风和秦家兄弟他们在太白楼聚了聚。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兄弟说,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回来。”崔鸿道。 唐文风没和他客气:“带些江南的特产。顺便再带些锦缎,听说那边的锦缎很不错。” “我们也要这些。”秦家兄弟跟着说道。 “行。”崔鸿满口答应。 “对了,你这次去江南,记得上玉和楼一趟。”唐文风突然说。 崔鸿疑惑脸:“去那儿做什么?” 唐文风端起茶杯,笑着说:“砚台住在那儿。” 崔鸿眼睛睁大:“他去江南了?什么时候去的?” “好一阵了。”唐文风道。 秦怀远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难怪这几个月我都没看见那个棺材脸跟着你进进出出。原来是被你派出去了啊!” “棺材脸?!”唐文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秦怀远耸了下肩:“我就没看见他笑过,每次看见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是棺材脸是什么?” 唐文风笑得肩膀直抖:“你这话最好别让他听见。我可告诉你,我身边的人都很记仇的。” 秦怀远伸筷子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小声问:“你们现在当作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成不?” 唐文风几人异口同声:“晚了。” 秦怀远瞪大眼看向秦怀生:“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秦怀生好整以暇地吹了吹茶水:“很遗憾,我现在不想当你哥,只想看热闹。” 秦怀远:“......”这脆弱的兄弟之情。 ***** 这次和崔鸿一起来江南的还有洪掌柜,他前几年一直待在江南这边处理生意,后来才调回的京城。所以对此地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二爷要去玉和楼?”洪掌柜道。 崔鸿点点头:“是,去找个人。玉和楼离这儿远吗?” “不远不远。”洪掌柜抬手一指,“二爷看见了吗?那栋最高的楼就是玉和楼。因为主要接待外地人,所以离码头不算远。” “行,走吧。”崔鸿展开扇子摇了摇。 洪掌柜回头吩咐伙计把行李取完后送去宁家商行,自己则快步走在前头给崔鸿带路。 这还是崔鸿第一次来江南,听见满街的吴侬软语,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好多人说江南的姑娘像水做的一般温柔。 就这软糯婉转,轻柔细语的嗓音,真真是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 “诶!”崔鸿走着走着,旁边一朵绢花突然砸到了他胸口,他连忙接住,抬头看去。 路边,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姑娘笑得温柔:“公子生的真俊。” 崔鸿笑了笑,将绢花还了回去。 那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姑娘愣住。 崔鸿道:“姑娘生的美极了,不过在下已有家室。” 对方失望的蹙眉:“这样。” 崔鸿笑着说:“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鹅黄色长裙姑娘笑了起来:“承公子吉言。” 走远了后,洪掌柜笑着对崔鸿说:“投花招郎是当地的习俗,大爷第一次来江南的时候,也被姑娘看上了。” “喔?那我哥什么反应?”崔鸿好奇起来。 “大爷去过漠北,南越,还去过蜀地,这几个地方的姑娘皆是豪爽性情。尤其是南越,早些年看上了俊俏郎君,直接打晕扛回家的都有。二爷觉得大爷会是什么反应?”洪掌柜笑眯眯地反问。 崔鸿想了想,笑出了声。 他大哥估计是一派温和儒雅地拿着花走到对方面前,然后对对方说,姑娘愿意做我的第几房姨太太? 在街上投花招郎的都是黄花闺女,正经人谁会愿意去做小妾? “他有没有挨骂?” 洪掌柜道:“没挨骂,不过挨了那位姑娘一个大白眼。” “哈哈哈!”崔鸿笑得直摇扇子。 “二少爷?”正要进玉和楼的砚台听见这熟悉的笑声,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转头循声看去,还真是熟人。 崔鸿笑够了,快步跑到砚台面前,道:“文风让我来找你的,你收拾收拾东西和我回商行住。” 砚台道:“大人应该没让我和您去商行去吧?” 崔鸿啧了声:“我说的不就是他说的?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砚台无奈,只能上楼收拾好背包,下来去柜台那儿退了房。 去商行的路上,崔鸿小声问他:“你来查那家的事的?” “是。”砚台点头,然后问,“二少爷怎么突然来江南了?” “我为了钟家的事来的。” “钟醒?” 崔鸿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砚台道:“最近钟家被讨论的很多。” 崔鸿用扇柄敲了敲手心:“等会儿到了商行,你和我好好说说。” 砚台:“是。” ***** 宁家商行。 “等等,你的意思是,钟醒是被人杀的?”回到商行后,崔鸿就迫不及待问起钟醒的事,哪里知道会听到这么一个令人吃惊不已的消息。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砚台说道。 “钟家老爷子呢?” “还活着。” “不是说重病垂危了吗?”崔鸿更惊讶了。这重病垂危还剩一口气的人没死,结果好好的人倒是先没了。 砚台道:“我查到的消息,钟醒的死有钟老爷子插手。” “等会儿等会儿!”崔鸿彻底蒙圈了,“钟醒不是他最看重的孙子吗?还有,你不是来查易家的事的吗?怎么又跑去调查起钟家了?” “易家和钟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钟家有两个女儿嫁到了易家。”砚台说。 崔鸿决定先跳过这两家,转而问起了另外一家人的事:“薛家呢?你有打听吗?” “薛婉竹失踪后,她的亲妹妹,薛婉玲嫁给了钟醒。” “哈?!不是说钟醒一直至今未娶吗?”崔鸿震惊地下巴差点砸地。 “明面上是至今未娶,但薛婉竹出事后的第二个月,薛家就将薛婉玲送去了钟家。钟醒也没拒绝。两人虽然没有举行婚宴,但孩子都七岁了。” 我特么...... 崔鸿心中萦绕着无数句脏话,只觉得之前还真心实意劝说颂琴回江南看看钟醒的自己是个傻缺。 第499章 难道自己真是事故体质? 第四百九十九章 休整了一天后,崔鸿带着砚台和洪掌柜去了钟家。 钟醒虽然死了,但两家的生意并没有告吹。 崔鸿打着祭拜的幌子进了钟家后,借口自己想要上茅房,花钱收买了钟家一个下人。 那下人一开始还不干,后来直接被崔鸿用钱砸服了。 要说崔鸿最不缺的是什么,那估计就是钱了。而且这次来江南,新平长公主和宁培安还额外给了他一大笔钱,就怕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儿子出什么岔子,到时候手里没钱了亏着自个儿。 三人从钟家出来后,转身回了商行。 崔鸿刚一坐下,就开口说道:“这个钟家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像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外表鲜活,但内里已经开始腐朽的树。” 砚台道:“一个家族绵延久了,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内里逐渐被腐蚀一空,等到某一日,只需要一点外力,就会轰然坍塌。” “我说......”崔鸿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砚台:“嗯?“ 崔鸿幽幽地说道:“我家也绵延得挺久了。” 砚台:“......” 崔鸿盯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后,砚台十分淡定地转移了话题:“二少爷,我们来说说钟醒吧。” 崔鸿囧:“你真是越来越像某个人的作风了。果然古人说的没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感叹完,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榻上:“来吧,你想说什么?” 砚台说道:“方才二少爷你上茅房去的时候,洪掌柜问钟家的管事打听了点事。” “什么事?” “钟醒是突然暴毙而亡,且停灵不到三天就匆匆下了葬。”砚台边说边皱起眉头。 崔鸿闻言顿时坐直了:“你之前说你打听到钟醒的死有钟老爷子的手笔?” 砚台点头:“是。” “那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正是因为钟醒是被钟老爷子害死的,所以钟家上上下下为了掩盖这件事,才匆匆将钟醒葬了?” “有这个可能,但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砚台眉头越皱越紧,瞧着都快能夹死苍蝇。 崔鸿其实也觉得有点说不通。因为钟老爷子只要一天没死,钟家上上下下就是他说了算。别说只是弄死一个孙子,就是哪天疯起来,把他自个儿的儿子全弄死了,当地的官府怕是也只会说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 “二少爷,如果你是大人,现在的一切摆在你的面前,你第一个反应是什么?”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砚台如此问道。 “如果我是唐文风?”崔鸿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他那人的脑子就跟普通人不在一条线上,八成会认为钟醒是诈死......诈死?!” 两人唰地抬头,你看我我看你,半晌不动弹。 许久之后,崔鸿开口问道:“钟家的祖坟在哪儿来着?” ***** 三更过后,两道人影摸进了钟家祖坟。 “你确定是这儿?” 崔鸿看着前方的一切陷入了呆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拍了拍头上的土,小声询问一旁的砚台。 中午那阵,他问起钟家祖坟,砚台说他知道位置。等到天黑,两人就一路往这边赶。 但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墓碑,或大或小的坟包......说实话,如果不说这是钟家祖坟,他真会以为是乱葬岗来着。 砚台也陷入了迷茫:“我打听到的就是这里。” 崔鸿对他还是很相信的,闻言道:“那咱们四处找找。” 砚台点点头,还不忘叮嘱他:“二少爷,你别走出我的视线,不然到时候遇到什么事,我怕会赶不及。” “好的。“崔鸿摆摆手,示意他放心,自己还是很珍惜这条小命的。 一块又一块的墓碑看过去,崔鸿终于肯定,这竟然真的是钟家的祖坟。 就问问,谁家祖坟会弄成这副被土匪光顾过的模样?真就不担心钟家的老祖宗们半夜给这群不肖子孙托梦。 “咦?”崔鸿蹲下身,伸出手抚了抚一块倒在地上的墓碑上的泥土,下一刻,眼睛蓦地瞪大,压着嗓子喊,“砚台,快来快来!这边这边,我找到了!” 砚台立刻飞快跑过来,低头向崔鸿指着的那块墓碑看去。 这块墓碑看得出来还很新,上头刻着四个大字——钟醒之墓。 左下角还刻有两行小字,生于多少年,卒于多少年。 崔鸿兴奋地起身,绕着面前这个坟包走了一圈,然后兴奋的心情渐渐被夜风吹得冷静下来。 坟包还是完好的,并没有重新挖开过的痕迹。 “难道我们猜错了?”崔鸿苦恼地抓了下头发,“难道钟醒真的死了?” 砚台沉默不语,因为他也想不通。 “你说......”崔鸿突然小声问他,“我现在给文风去一封信,让他想办法来这边一趟怎么样?” 这种稀奇古怪的事,还得是那小子更擅长。他自己就不是干这行的料。 砚台更沉默了。 最后,面对着崔鸿催促的眼神,砚台点了头:“如果大人能抽身过来的话。” “找个借口不就行了。”崔鸿道:“就说来巡查。” 砚台:“......”这话你得和当今皇上说去。 ***** 唐文风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京城都还躲不过江南的命案。 看着崔鸿加急送回来的信,他困惑极了,难道自己真是事故体质? “大人。”王柯敲了敲书房门,走了进来。 “嗯?什么事?”唐文风将信对折起来放到火苗上引燃,扔进了铜盆里。 王柯道:“福安公公送来了皇上的手谕,让您前去江南巡查。” 唐文风扭头看着铜盆里被火焰吞噬一空的信件,有些头大:“多久启程?” 崔鸿这小子什么时候和崔彻关系这么好了?一封信就能让崔彻把自己从京城支到江南。 王柯道:“说是越快越好。” “唉。”唐文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和严肃,常武,还有康子说一声,让他们收拾好行李,明天中午咱们就离开京城。” 王柯点头:“是。” 其实说实话,能够离开京城出去走走,唐文风扪心自问,他还是很开心的。但前提是,不会有一桩离奇命案在前方等着自己。 糟心,真是糟心死了! 第500章 今天晚上带上家伙,咱们去刨了钟家的祖坟。 第五百章 为了赶时间,出了京城,五人来到秦州后,将马儿寄养在一家客栈后,就转走了水路。 多亏了乾文帝还在世时下达的命令,如今以京城为中心,往外辐射出去的每一条官道都重新改道改建,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就为了缩短往来的时间。 这条从京城通往秦州的直道,为唐文风他们大大缩短了路上耗费的时间。 客船顺流而下,五天后,唐文风几人踏上了江南的地界。 崔鸿这两日每天都会拉着砚台到码头边等上一会儿,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到。今天两人吃过饭,刚刚走到码头,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箱子没有长腿,它还能自己跑过来?如果真能自己跑,这位大哥,我真心建议你也别卖蜡烛了,累死累活还挣不了多少钱,刨去本金压根儿没多少。你只用卖掉这一个藤箱,你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富贵不愁。” 对面那卖不掉蜡烛,准备讹人的男人被他一通话说的面红耳赤,嘴唇蠕动半天说不出来话。 围观的人纷纷捂着嘴笑起来。 “怎么一下船火气就这么重?”崔鸿唰地展开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和砚台嘀咕,“不会是到了江南这片地界水土不服吧?” 砚台道:“凉州那种地方他都待了好几年,怎么可能对江南水土不服。” “说的也是。”崔鸿收起扇子,高高举起手挥了挥,高声喊道:“唐七郎!” 虽然江南和京城离得远,唐文风这张脸几乎没人认识,但他的名字肯定有人听说过。 未免节外生枝,多生事端,崔鸿没敢直呼大名。 唐文风闻声转头看去,应了一声:“崔二。” 崔鸿一边小声说着麻烦请让一让,借过借过,一边艰难挤到了唐文风跟前:“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刚来就这副死样子?”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东西被人扒了。” “什么东西?重要吗?”崔鸿急了起来。 唐文风道:“一袋银子。” 王柯在旁边小声补充:“大......公子晕船差点吐了,下船的时候钱袋子又让人扒了,还被人讹上。” 卖蜡烛的小贩:“......”我冤啊我!我这不还没讹上吗?! 崔鸿立刻从王柯的话里得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唐文风现在的心情非常之糟糕。 “这里的事交给我,你先回商行歇上一歇。”思来想去,崔鸿还是觉得先让他睡一觉比较好。睡醒后火气估计就消了。 唐文风也不和他客套,让砚台带路,径直走了。 崔鸿看他走远后,才转过身,一边用扇子敲着手掌心,一边笑呵呵地朝卖蜡烛的小贩走去:“来,咱们好好聊聊。” 卖蜡烛的小贩看了看一副笑面狐狸的崔鸿,又看了看一副非常不好惹的王柯和康子,再看看旁边一脸憨厚老实,实则刚刚偷偷朝自己龇牙的严肃,一时间跳河的心都有了。 让你起起坏心思,现在可好,惹到不该惹的人了tat! ***** 怎么说呢,到底是相识多年,崔鸿对唐文风还是很了解的。 让他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又让他吃饱喝足,这火气什么的,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不生气了吧?”崔鸿打量了他几眼,“不生气了,咱们现在就说说钟家的事?” 唐文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说。” 崔鸿将扇子合上放到桌子上:“这短时间我和砚台四处打听,还让商行的人出去探听了消息。现在的基本情况是......” 钟老爷子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看重钟醒,只是钟家子孙太多,大部分又太废,而钟醒自小就是难得的清醒,长大后又成了最为优秀的那一个,便时常被钟老爷子拿出来炫耀,带出去见世面,给钟家涨面子。 就这么一来二去,钟老爷子属意钟醒为下一任家主的消息就有鼻子有眼的传了出来。 而钟醒一开始订下的未婚妻并不是薛婉竹,而是薛婉玲。 但因为薛婉玲八岁那年闹出了一桩命案,还被外人瞧了去,传扬了开,钟家为了顾全面子,便私下和薛家商量,将未婚妻的人选换成了比薛婉玲大一岁半的薛婉竹。 薛婉玲和薛婉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小时候长得很像,走出去别人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双胞胎。 钟醒那时候才十三岁,对自己未来的未婚妻到底是谁根本不关心,一心埋头读书,想要考上科举带着母亲离开钟家。 “不过可惜的是,钟醒二十一岁那年,他母亲去世了。”崔鸿接着道:“而钟老爷子用此做借口,让他守孝三年。他因此错过了两次秋闱。” 说的口渴,崔鸿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后,继续说道:“后来钟老爷子又让他和薛婉竹成亲。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薛婉竹莫名其妙失踪,钟醒认为是自己害的她,这些年相识下来,钟醒对薛婉竹也有几分情谊,便到处找她。 因此外界传出他为了薛婉竹至今未娶。 “喔,差点忘了说一点。“崔鸿睁大眼睛,“你们绝对想不到,薛婉竹会在大婚前夕失踪,后来还流落到烟花之地,是谁干的?” 唐文风抬起眼皮:“不就是她妹妹。” 崔鸿黑线:“......你这样会让我们感觉这段时间四处奔波查出来的往事没有一点成就感。” 砚台插了一句:“我还好。” 崔鸿:“......” 唐文风笑出了声:“继续说啊,钟醒怎么死的?” “我不说了,你问砚台去。”崔鸿气道。 “行。”唐文风点头,看向砚台。 砚台想了想,说:“钟家传出来的说法是,钟醒得了急症,突然暴毙而亡。但钟家的住家大夫却说,那天晚上,钟家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出事的迹象。我和二少爷本来猜测钟醒是诈死,但找到钟家祖坟去看过,他的坟却还是完好的。” “没了?” “差不多。” 唐文风问:“钟家祖坟那边人多吗?” 崔鸿到底是忍不住接茬儿:“别说人多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没人你们居然还不知道钟醒到底死没死?”唐文风惊讶。 崔鸿被他说的一愣:“有没有人,和钟醒死没死有什么关系?” “挖坟开棺啊。”唐文风放下手中的茶杯,“今天晚上带上家伙,咱们去刨了钟家的祖坟。” 崔鸿等人:“......” 第501章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第五百零一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不对,刨人祖坟时。 崔鸿和砚台来了一次,还算是熟门熟路的领着唐文风他们来到了钟醒的坟前。 “勿怪勿怪,我们只是想查明一点事,你在天有......” “欻——” 崔鸿还在念念有词,耳边突听一声响。 扭头一看,唐文风一铲子戳到坟包上,用力一脚踩了上去,铲子顿时陷进去了大半截。 得,还勿怪啥啊,钟醒要是真死了,做鬼去找唐文风,怕是还得让他追着揍。 别人是年纪越大越忌讳,这家伙倒好,年纪上来了之后,简直是百无禁忌。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余人也纷纷拿起铲子锄头开始刨坟。 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你一锄我一铲的,很快就将坟包给刨开,露出了下头上着红漆的棺材。 深更半夜的,眼前这口红漆棺材,愣是让唐文风他们傻在了当场。 好一会儿,唐文风才一言难尽地皱起眉,问道:“你确定这是钟醒的坟?” 崔鸿指着旁边的墓碑:“这上头刻着名儿呢,而且和这座坟前立过墓碑留下的坑也对得上。” “真是奇也怪哉。”唐文风将手里的铲子交给王柯,“把钎子和铁锤给我。” 旁边的康子赶紧从地上捡起来给他。 唐文风蹲下身,借着朦胧的月光,有些艰难地辨认出棺盖和棺身之间的缝隙,然后将钎子扁的那一头插了进去,握着铁锤的那只手用力敲在钎子另一头。 一锤下去,唐文风便挑了下眉。随后在崔鸿几人疑惑的目光之中,他将铁锤扔了,用力摁住钎子往下压。 只听吱呀一声,棺盖竟然被撬动了。 “居然没有封钉?!”崔鸿几人震惊。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棺盖起了扔到了旁边,转过身来后,对着空空如也的棺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人呢?”许久之后,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唐文风道。 “这段时间,你们有查到钟醒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想了想,唐文风问道。 崔鸿和砚台摇头:“他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出门去钟家商行,中午到商行旁边的烩香楼吃午饭,晚上回家。偶尔出门应酬,也是和钟老爷子一起。” “在这之前呢?”唐文风又问道。 “在这之前?” “他母亲还没死,他还在念书的时候。” “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交情好的同窗。”砚台说道:“钟醒刚考中秀才那一年,原本和他关系很好的一个同窗突然和他闹了矛盾,在书院当着众多学子和夫子的面大吵了一架后,到现在都没有再来往。” 唐文风立刻问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儿?” “叫彭州,家住在......” ***** 双鹰巷,三十二号,彭家。 老旧的房屋内,一个圆胖脸,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担心地看着坐在桌旁沉默不语的男人:“你说说你,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临到了临到了,反而按捺不住,打草惊蛇了呢?” 桌上油灯内跳动的火苗映着桌边男人的脸,显得格外阴沉:“我要死了,彭州,我等不了了。我想在死之前,结束钟家的一切。” 彭州嘴唇颤了颤:“钟醒......” 钟醒用针挑了挑灯芯,低声和他说道:“你知道吗?薛婉竹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发现了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我的爷爷,我那位好爷爷......” 他蓦地笑起来:“和薛婉玲的娘有私情,薛婉玲是我父亲同父异母的亲妹子,却和我生了孩子,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彭州大惊失色:“怎......怎么会?!” “啊,也不对。”钟醒的表情冷静中夹杂着癫狂,“薛婉玲生的孩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因为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我曾经亲眼撞见他俩在花园里亲热。” “我娘也是因为撞破了钟家的丑事才没了命。”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如今一开口,钟醒就有些止不住。 言语混乱地和彭州说起钟家那些腌臜之事。 彭州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这就是大家族的私下生活吗?难怪外人总说混乱不堪,这的确是叫人一言难尽。 屋顶上趴着偷听的砚台和王柯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到失语的神色。 远处河岸边,唐文风和崔鸿还在康子严肃被蚊子咬的脸上一个接一个的包,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俩不会是迷路了吧?” 唐文风一巴掌拍在脑门儿,手心贴着一只扁蚊子,还有它吸走的血。 “你走丢了他俩都不会迷路。”崔鸿挠着脖子,挠红了一大块,脸都快皱一块儿了,“这边的蚊子真毒,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么招蚊子。” “或许是因为咱们是外地人,它们也想尝个新鲜。”唐文风叹气。 “回来了回来了!大人,崔二爷,砚哥和王哥回来了!”康子拍掉手中的蚊子尸体,激动不已。 砚台和王柯到了近前,不等唐文风发问,就扔下一句话:“说来话长,咱们回去再慢慢说。” 唐文风四人眨眨眼,不约而同地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他俩的一言难尽。 第502章 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试试自己的脖子和刀哪个更硬。 第五百零二章 宁家商行。 “卧槽,真的假的?!” 听完砚台和王柯的转述,唐文风几人惊的大跌下巴。 王柯其实到现在都还有点没消化过来:“不知道其中水分有多大,总之这些事是我们亲耳听见的。” 砚台在旁边点头。 “难怪呢。”唐文风喃喃道:“难怪颂琴对钟老爷子的怨气这么大。” 崔鸿刚才惊的扇子都掉地上的,这会儿一边弯腰去捡,一边道:“所以钟醒说的结束钟家的一切,意思是是想在死之前,把整个钟家拉下去给他陪葬?可是只凭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撼动整个钟家?” 唐文风猜测道:“或许他掌握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能在一夕之间推翻整个钟家的致命证据。而正是因为这个致命证据,钟老爷子才会对他下手。” “说不通啊。”崔鸿将扇子放到桌上,“你看,彭州说他忍了这么多年,怎么临到头反而按捺不住,以至于打草惊蛇。” “有没有可能,是钟醒拿着这份证据,准备去和钟老爷子撕破脸,结果钟老爷子提前一步知道了,这才先下手为强。”严肃说道。 康子连连点头:“钟醒蛰伏这么多年,身边肯定不止彭州一人,说不定就是谁出卖了他。” “有没有可能......”唐文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什么?”崔鸿几人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唐文风道:“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出卖钟醒的这个人就是彭州?” “啊?!”几人惊的目瞪口呆。 “或者是彭州身边的人,非常信任的人。”唐文风敲了敲桌子,拉回几人的注意力,“你们想啊,钟醒能忍这么多年,说明自身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能在诈死之后住到彭州那儿,说明他非常信任彭州,而彭州此人的为人也非常值得他信赖。” “我不认为一个能在这种家族隐忍多年的人,会草率的信任一个外人。如果这个人能够被信任,那就证明他的嘴够严,人品大体上也没有问题。” “所以现在最值得怀疑的是彭州,或者是他身边的人。” 唐文风说完后,看着崔鸿他们:“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是彭州泄的密。” “我觉得不可能。”崔鸿摇头,“如果真的有人泄密,我更倾向于是彭州身边的人。因为彭州这个人能在多年后还被钟醒信任,那就证明他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大部分的时候,一个人只会在家人面前松懈,说不定就是彭州不小心让家里的人察觉出了不对劲,继而告诉给了钟老爷子,用以换取好处。” 崔鸿说完看向另外几人:“你们觉得呢?” 砚台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抬起手指向唐文风:“我们和大人想的一样。” 崔鸿黑线:“喂,不能因为他给你们发月银,你们就一边倒地偏向他啊。” “不不不,崔二爷,你不懂。”王柯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们曾经也有不相信大人的时候,只不过每每到了最后......” 康子接话道:“都被啪啪啪打脸。” 唐文风挑眉夸道:“学我说的话学的很快啊。” 康子龇牙乐:“我觉得大人你说话特别有意思。” 崔鸿重重一哼:“等着吧,这次你们全都等着被啪啪啪打脸。” ***** 要不总说一群大老爷们儿凑成一堆后,智商会被拉到水平线以下,会变得特别幼稚。 就因为彭州这事,唐文风他们为此还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一个月的午饭,还得变着花儿来换着吃,不能重样。 崔鸿雄赳赳气昂昂地放话,让唐文风准备好银子,他要在太白楼吃上一个月。 等唐文风答应后,崔鸿就让人出去打听彭州身边的亲朋好友。 “大人,咱们要怎么做?”王柯问。 “等晚上再说。”唐文风道。 王柯几人很是疑惑,为什么要等晚上再说。打听消息不应该是趁着白天人多的时候吗? 不过虽然想不明白,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等待着太阳下山,夜幕降临的那一刻。 “大人,天黑了!”康子最是积极,一见到天色黑下来,远处的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厅里和唐文风说。 “走吧。”正和崔鸿下五子棋的唐文风将手中的白子放进围棋罐中,起身大步往外走。 崔鸿想了想,把手里的黑子一扔,颠颠儿地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要做什么。 很快,崔鸿就知道唐文风想干什么了。 他竟然大大方方来到了彭州家门外,抬手敲响了门。 崔鸿和砚台等人:“???”这是个什么操作?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停在了门后,声音满含戒备:“谁?” “宁家少东家。”唐文风懒洋洋道:“崔钰。” 崔鸿:“......”冒名顶替我哥的身份,信不信打死你! 门内的彭州:“不认识。” “我和钟家有生意往来,钟醒还特意拜托了我帮他寻找失踪多年的未婚妻薛婉竹。此番前来,我正是来回消息的。” 门内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后,才说:“钟醒已经死了,你们来迟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钟醒?!” 听见外头震惊的声音,彭州来不及多做思索,立刻取下门闩,将院门打开了。 哪知道院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笑意吟吟的脸。 彭州左右看了看,没有半个熟面孔,全是自己不认识的。 他立刻慌张起来,双手一用力就准备关上门。 “诶~聊聊嘛。”唐文风一只手挡住门,笑着说,“或者你希望我在这里大喊大叫,把钟家人引来。” 彭州睁大眼睛,像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人会说出这么无赖的话。 “嗯?聊聊?”唐文风再次问道。 彭州抿了抿嘴角,退开一步。 唐文风满意了,甩着袖子跨过门槛,还回头招呼一群石化在原地的小伙伴:“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砚台最先回过神,毕竟跟着唐文风的人里,就属他见过这人最多的骚操作。 等到崔鸿几人满心复杂地进了门,彭州才将门重新关上,落了闩。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虽然不欢迎这群人,但彭州还是把这几人带进了堂屋坐下。 “就你一个人住?”唐文风很不礼貌地四下打量着,还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看他一副很没教养的样子,彭州垂下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悦,出口的话也硬梆梆的:“是。” “可我看你这里的东西,怎么都像是还有一个人用过?” 彭州干笑:“你看错了吧。我连家都没成,爹娘又跟着大哥过日子,这处老房子的确只有我一个人住。” “是吗?”唐文风转过身,绕着桌子走了走,突然坐下,“钟醒昨晚就是坐在这儿的吧。” 彭州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但在场的人从进来后,就不错眼地盯着他,他的这个反应,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坐下吧,我们聊聊。”唐文风伸手,一副他才是主人家的模样,“你可能很疑惑,我们为什么会这么肯定钟醒没死。” 彭州低着头不接话。 “因为我们去了钟家祖坟,开了钟醒的棺。” 唐文风一句话直接惊的彭州抬起头:“你......你们......” “不要紧张,我们和钟醒没有仇。我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托崔钰找过薛婉竹。而我们也的确找到了人。” “什么?!”太过震惊的彭州连唐文风话里的崔钰两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你知道薛婉竹让我们带给钟醒什么话吗?” 彭州强忍着接话的欲望,只直勾勾地盯着他。 唐文风道:“薛婉竹让钟醒小心身边一个姓彭的人。” 彭州瞳孔骤然一缩。 “我想,他身边姓彭的,只有你一人吧?”唐文风微笑,“让我猜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出卖的钟醒?钱?还是......情?” “我没有!你胡说!”彭州腾的起身,双眼几乎发红,“你休要胡言乱语!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离开!” 唐文风打量着他:“看来我猜对了,是为了感情。你爱慕谁?薛婉玲?” 彭州咬着牙:“你再不走,我就拿扫把轰你了!” 砚台抬了抬眼皮,啪的一声将佩刀拍在桌上,明明白白用行动说道:你试试? 彭州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试试自己的脖子和刀哪个更硬。 第503章 不过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低调一些。 第五百零三章 就在堂屋里的气氛格外紧绷时,院门突然被敲响了。门外的人敲的很谨慎,三长一短敲了一遍,歇了大约一个呼吸,又三短一长敲了一遍。 彭州听得眼皮一跳。 旁边的王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条腿从他双腿中间插进去,小腿一曲一扣,将他的一条腿用力撇住,抬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康子连忙去帮忙,用同样的方法撇住彭州另外一条腿后,然后把他的两条胳膊扣在身后,不让他动弹。 唐文风给砚台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开门。 砚台回忆着方才在门外听见的脚步声,一边放重了点步子。走到门口后,抬手取下了门闩,将门拉开了。 门外,钟醒看见出现的人不是彭州后,大惊失色:“你是谁?你们把彭州怎么了?” 砚台很有礼貌的对他点了下头:”钟少爷,我们公子想见你。” “你的口音......你是京城人?”钟醒越发吃惊了。 砚台点了下头,往旁边撤了一步,抬手对他示意——请。 钟醒盯着他看了看,又垂下头想了想,到底是一咬牙抬腿跨过了门槛。 听见院门被合上落闩的声音,钟醒脚步顿了下,还是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你刚才是故意的?”这人现在走路的声音十分轻微。 砚台嗯了一声:“怕你听见不对劲跑了。” 钟醒:“......” 进了堂屋,看见被两人扣住的彭州,钟醒急道:“你们放开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王柯和康子看向唐文风,见他点头,这才将彭州松开。 一脱困,彭州就连忙跑向钟醒,急切地对他说道:“他们挖了你的坟,开了你的棺,来者不善,你赶紧想办法逃!” 钟醒安抚地拍拍他:“别担心。”随后视线落在了崔鸿脸上,“你是崔钰的弟弟?” 崔鸿摸了摸脸:“我和我哥长的很像?” “眉眼有些相似。”钟醒道。 彭州这会儿后知后觉道:“不对啊,他说他是崔钰。”他指向唐文风,“还说你托他找薛婉竹。” 钟醒看过去,摇了摇头:“他不是崔钰。” 唐文风起身,对他伸出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唐,叫唐文风。” 钟醒和彭州听得眼皮齐齐一跳:“尚书令?!” “啊,如果你们愿意,当然也可以这样叫我。不过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低调一些。”唐文风笑着说道。 钟醒和彭州听得一脸晕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劳动这位的大驾。 特别是钟醒,他自问自己做人还是过得去的,不是很懂这位大神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江南挖他的坟,开他的棺。 在这之前,他俩应该是不认识的吧?钟醒有些不确定地想道。 震惊过后,彭州心里打起了鼓。垂下头,眼神闪烁不定。 “钟醒,我们找到了薛婉竹。”唐文风直接对他说道。 钟醒立刻问道:“她怎么样?” “不好。”唐文风道:“她失踪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便多问。但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月华楼。你应该听说过,对吗?” 钟醒魂不舍舍地点点头。月华楼特别傲气,只接待达官贵族,江南过去做生意的富商想要进去瞧瞧,开开眼界,都被拒之门外,因此这边也听说过它。 “是我害了她。”钟醒自责道。 “能和我们说说当年的事吗?”唐文风问。 “可以。”钟醒点头,“不过,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插手吗?” “这个嘛,你得谢谢钟家如今的当家夫人。”唐文风道:“是她写信托人交到崔钰手中,请他帮忙。” 钟醒不敢置信:“大夫人?!” “我可以作证,是真的。”崔鸿道:“信上说她觉得你的死有蹊跷,但是钟家她无人可信,她知道你和我哥有联系,所以只能求我哥帮忙。” 钟醒脸颊因为强烈的情绪抽搐着,眼里全是不相信。 唐文风问:“你娘和大夫人有什么关系?” “我娘......”钟醒喉头哽了哽,“原本是我娘要嫁给我爹的,后来我娘家里出了事,家产充公后,几乎是一贫如洗。” 他自嘲地笑了笑:“钟家多势利啊,见状便上门递了退亲书,转头娶了大夫人。” “你娘有和你说过,她恨大夫人吗?”唐文风又问道。 钟醒愣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她还说过大夫人人很好。”虽然他一直不怎么相信就是了。 “那大夫人对你怎么样?” “很......很冷淡,但是她好像性子一直很冷。不过在吃穿用度上,从来没有缺过我们这些子女。” “她有孩子吗?” 钟醒摇头:“没有。听说早年怀有身子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伤了底子。” “虽然这么说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想大胆的猜测一下。”唐文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大夫人的孩子?” “什......什么?!”钟醒惊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唐文风道:“你知道宁家商行的洪掌柜吧?他在这里呆了十八年。” 钟醒愣愣地点点头。 “我问过他,知不知道你娘长得什么模样。他带我去找了你娘的大哥,也就是你的舅舅。他有保存你娘的一幅画像。” 唐文风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我对画一窍不通,但还是能看出来,你娘是位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眉眼生的温柔秀美。而你,眉目有些锋利,高鼻凹眼。据洪掌柜所说,钟家男丁都是一脉相传的鹰钩鼻,单眼皮。”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钟醒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甫一听见这么大胆的猜测,他整个人都傻了。 而更离谱的是,大夫人的祖上据说的确有塞北血统。 唐文风这一番话出口,震惊的何止钟醒,在场除了他,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震傻了。 好半晌后,崔鸿才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你什么时候找的洪掌柜?”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他什么时候还能腾出空跑去见钟醒的大舅? “中午你睡午觉那阵。”唐文风回答道。 崔鸿哽了下:“那你什么时候怀疑钟醒的身世?” 唐文风:“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后。” 崔鸿听得更傻眼了:“你知道的是我看过的吧?” 唐文风疑惑:“不就只有那一封信?难道还有第二封?” 崔鸿抹了把脸:“没有。”所以知道的消息都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你就能猜出这么多东西?” 像是看出了崔鸿的不解,唐文风道:“因为我不相信,一个正室会对一个妾室所出的孩子这么关心,甚至能拜托千里之外的,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帮忙调查死因。” “我......”钟醒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脑子混乱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从来没想过!” 彭州看了眼已经在崩溃边缘的钟醒,咬着牙问唐文风:“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你会大老远从京城来到江南,来插手一件对你而言,根本不起眼的小事。” “刚刚不是说了吗?”唐文风眨眨眼。 彭州眉头皱起,努力回忆着他方才说的话。 唐文风叹气,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我说了啊,我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所以很好奇。然后我就来了。” 彭州:“......” 王柯几人心里齐刷刷翻着白眼,信你个鬼!明明是崔二爷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什么,你才被皇上支来的江南! 但彭州不知道,也不了解唐文风,所以他真的信了。 一时间只觉得这位尚书令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无法无天,丝毫不将当今皇上放在眼里,竟然仅仅只是因为好奇,便擅离职守。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一片混乱的钟醒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提起大夫人,而是缓缓说起了钟家的往事。 ***** 钟家发家是在钟老爷子的爷爷那辈。 当时的钟老太爷不过是个在街边摆摊卖炊饼的小摊贩,因缘际会之下,替当时一位家道中落的小姐解了围,免去她被人奚落难堪。二人因此结识,后来更是结为了连理。 巧的是,钟老太爷和这位小姐成亲没多久,小姐家里就被平了反,又重回当年的荣光。 钟老太爷的岳丈觉得女婿是福星,旺他们家,便将家中的大部分钱财交给了钟老太爷打理。 钟老太爷脑子活,嘴又不笨,很快利用这些钱财做起了生意。或许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家业如同滚雪球般,越做越大。 等到钟老爷子的父亲从钟老太爷手里接下家业,他们家的生意已经在整个江南都排得上号了。 可惜的是,虎父生犬子,钟老爷子的父亲虽然算不上一摊烂泥,但也是远远比不上钟老太爷。 钟家的生意在他手里渐渐衰落。 而钟老爷子的父亲不思进取,反而想出了些邪门歪道。 他生就一副好皮囊,又颇懂闺房之乐。便专门勾搭那些富家寡妇,借着她们手里的钱支撑钟家家业。 还真别说,钟家眼看就要败掉的家业,就这么一点一点起死回生。 到了钟老爷子这一辈,因为他是长子嫡孙,从小耳濡目染父亲的一言一行,及冠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复刻他父亲的行径。 这其中一些事,唐文风他们已经从砚台和王柯口中听说了。 现在听钟醒说起另外的事,几人纷纷感觉大开眼界。 原来一个人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第504章 把你手里的东西全部交给我,我帮你解决钟家。 第五百零四章 “你现在想怎么做?毁了整个钟家?”唐文风问。 “是。”钟醒虽然因为唐文风的那番话陷入了混乱与迷茫,但他一开始做好的决定并不准备改变。 “仅靠你一人恐怕有心无力。”唐文风道:“更何况,你身边已经有人告密了,不是吗?” 钟醒缓缓握紧拳头:“是。我最近一直在查,如今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一直注意着彭州的唐文风清楚明白地看见他在听到钟醒的这句话时,眉头控制不住地跳动了一下。 有点意思啊。明明都做了,却还控制不住地心虚。 唐文风用指腹蹭了蹭下巴,轻声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是身边的人出卖的你?” 钟醒沉默片刻,还是点头:“想过。” “具体怀疑的人有吗?”唐文风继续问。 钟醒嘴角紧绷着,不发一言。 “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唐文风视线落到彭州身上。 康子和王柯对视一眼,抬起手击了下掌。 崔鸿:“......” “是你吗?”钟醒声音艰涩。 彭州垂眸看着地面,许久之后,才哑声道:“是。” “为什么?”钟醒声音轻的几近于无。 “那天夜里,你的爷爷把我带去了一个地方,我在那里看见了薛婉竹,还有......还有很多人。你爷爷说,只要我坦白你在做什么,他就会让那些人停手。” 彭州捂着脸,缓缓蹲下身,痛苦地说道:“我迟疑了,我听见了薛婉竹的惨叫和哭泣。我后悔了,所以我答应了他。我答应将你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他,换他放薛婉竹离开。” 他用力捂着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唐文风给崔鸿使了个眼色,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那意思——啪啪啪打脸。 崔鸿毫无形象地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过了很久,钟醒才缓缓开口:“可是你并没有真的将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他,是吗?” 如果彭州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这会儿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彭州厌厌地点了下头:“是。” 钟醒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唐大人,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手里到底有些什么,值得钟家对我下杀手?” 唐文风点头:“当然。” “我......”钟醒喉头紧了紧,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白水灌下后,才缓缓开口,“我手里有京城那边和我爷爷往来的密函。里面有一封是京城那边的人让我爷爷寻找配制一种特殊逍遥散的关键药材。上面有提到,这种特殊逍遥散是给某个大人物用的。” 唐文风猛地握拳捶在桌面上,碰的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即他腾的起身,一把抓住钟醒的衣襟将他揪过来:“京城那边的人是谁?” 钟醒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激动,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上面只有一个代号,叫长生。” “长生?”唐文风将这两个字在嘴里来来回回念了几遍,突然睁大眼睛,“原来不是昌盛,是长生?!” 庄惠阳那一家子信些邪门歪道,害死伍长青和其未婚妻与未婚妻哥嫂,当时给他们家出谋划策的假和尚逃走,结果被同伙一把火烧死。临死前告诉给了严都尉“changsheng”两个字。 当时假和尚的嗓子几乎坏了,严都尉压根儿听不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大伙儿后来还猜测是昌盛钱庄。因为昌盛钱庄的少东家是庄家的女婿。 “把你手里的东西全部交给我,我帮你解决钟家。”唐文风松开他的衣襟,坐了回去。 钟醒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一点头:“好。” ***** 回到宁家商行后,唐文风就拿着钟醒从彭州家废弃猪圈里掏出来的布包一头钻进了房间。 王柯,康子还有严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曾从新平长公主口中得知一点消息的崔鸿神色凝重。 知道所有的砚台朝那三个货扫过去,冷声道:“还不睡?” 王柯三人打了个哆嗦,立刻挺直腰背:“这就去!” 等到他们三个离开,砚台脚步一转,去了唐文风房间。 崔鸿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唐文风屋里亮着好几支蜡烛,全部立在桌面上,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那些密函,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砚台和崔鸿进了屋,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没有上前打扰,就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蜡油一点点淌下,堆积在灯盘内,天边的夜色渐渐变得浅淡,鸡叫三遍后,唐文风终于抬起了酸痛的脖子。 他扭了扭脖子,抬手摁了摁,看着面前被做了记号的几封密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刚一站起身,靠着椅背睡着的砚台就睁开了眼睛,初时还有些不清醒,眨了下眼后,双目瞬间变得清明。 “大人。” 唐文风问:“怎么没回房去睡?” “怕这些东西到了你手上,麻烦翻倍。” 唐文风:“......“倒也不必如此担心。 在软榻上睡着的崔鸿听见说话声,迷迷糊糊醒了:“天亮了?” 他打了个哈欠,从软榻上翻身坐起,结果蜷缩了一晚上的老腰立刻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嗷嗷嗷!抻到了!”他唉叫道。 唐文风:“......” 砚台:“......” 这一天,崔鸿是龇牙咧嘴捂着腰过的。 ***** “大人,你准备怎么对付钟家?”王柯识趣地没有询问昨晚密函的事,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想着,反正等到了时候,大人也会告诉他们的。 “给潘垚去个信,让他把薛婉竹亲自带过来。另外,严肃。” 严肃上前一步:“属下在。” 唐文风对他说:“你等会儿大张旗鼓地去官府敲鸣冤鼓,越张扬越好,吸引的人越多越好,就说钟醒的尸体被盗了。” 严肃点头:“是。” “王柯,你和康子偷偷潜进钟家,找到大夫人,和她说钟醒并没有死,但是现在也离死不远了。” 王柯、康子:“是!” “砚台。” “属下在。” 唐文风道:“你跟着我和崔鸿去曼陀山一趟。” 砚台:“是。” 唐文风一挥手:“很好,各自做事去吧,晚上回来集合。” 王柯和康子还有严肃三人立刻结伴出了商行。 唐文风他们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带了些干粮,水,火折子还有信号才出发。 ***** 曼陀山之所以叫曼陀山,是因为多年前这上面生长了许许多多的曼陀罗花。 后来持续一个多月的大雨,引发了山洪,这座山上的曼陀罗花消失的无影无踪。到了近些年,才发现零星一些地方还生长有曼陀罗花。而因为经常被山下的村民采集晒干后拿去药铺卖了换钱,所以这些曼陀罗花再也发展不出往昔的规模。 唐文风他们从山脚一路爬上来,就看见了一株。上头长着一朵一朵形似喇叭的花。 “咱们来这上面做什么?”崔鸿热的直扇扇子。 “找一种药材。”唐文风擦了擦汗,举目四望。 “叫什么?” “碎星草。”唐文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将临摹下来的药草图给砚台和崔鸿看,“密函上说曼陀山有碎星草,而碎星草正是这个季节开花,开出来的花是白色,是很细碎的白色花朵,像星子一样,所以叫碎星草。” 崔鸿和砚台仔细看了两眼,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唐文风。 唐文风被他俩看的莫名其妙:“做什么?” 崔鸿惊讶道:“你画的画竟然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唐文风:“......” 砚台跟着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有不用动脑子,就能直接看懂出自大人之手的画的那一天。” 唐文风恼羞成怒:“你俩够了啊!” 崔鸿赶紧转身往前走,一边嘀咕着碎星草,一边时不时发出噗嗤的笑声。 唐文风心累。 不得不说,崔鸿虽然欠了点,但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唐文风和砚台还在四处勾头找着,就突听他一声大喊:“这这这!我找到碎星草了!” ***** 另一头,严肃出了宁家商行后,就一边走一边逢人询问:“我一个朋友的坟被挖了,官府会不会管这事啊?” 从来都是讲究死者为大,这刨人坟墓的事可是缺了大德了。 严肃这么一路走过去,到了后面,都不用他再去询问,已经有特别热心的百姓主动去和其他人说起这事。 要说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热心肠?那是因为他们对本地官府再了解不过。 你要是一个人去衙门,那就是挨了打也没处说理去。但要是一堆人围着,衙门的人动手之前就会有所顾忌。一个是因为法不责众,另一个是因为江南做生意的人多,商税是大头。 到时候把人惹急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还上哪儿克扣税金,肥水流进自己田? 到了衙门外面,严肃拿起鼓槌,卯足了劲儿敲响了鸣冤鼓。 围观的百姓里有人惊叹道:“嚯!好大的劲儿!这要是去干农活,肯定是一把好手。” 严肃二力好,听见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比起干农活,现在的他还是更喜欢跟着大人到处乱跑,时不时杀个人,查明一点冤案错案,再抄抄家。 门口值班的衙役很快捂着耳朵跑了进去,不多时,一个胖墩墩,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颠啊颠地在一干衙役的簇拥下跑出来。 第505章 我特么上哪儿知道他们疯没疯,反正我现在是快疯了。 第五百零五章 “是谁击鼓鸣冤?”孟师爷扫了眼严肃,明知故问道。 严肃将鼓槌放回去:“是我。” “大胆!没规没矩的,在师爷面前我我我什么,要自称草民!”一个衙役呵斥道。 严肃嘴角抽了抽,真想一刀劈了对方。但想到大人的嘱咐,还是忍了下来:“是,是草民的错。” “嗯。”前不久刚挤走原来的师爷,坐上这个位置没多久的孟师爷满意地拖长调子,斜眼瞅他,“说吧,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严肃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道:“回师爷的话,草民与那钟家钟少爷钟醒因吃酒结识,交情还不错,此番来江南,听闻他过世,想要前去祭拜,可谁知到了那钟家祖坟,竟然发现钟醒的墓被人挖了,棺也被开了,里头空无一人!” “什么?!”孟师爷一声大叫,嗓子差点劈了。 围观的百姓也纷纷震惊到失语。 他们万万没想到,被人刨了坟墓的竟然会是这位钟家少爷。 好一会儿后,议论声才接二连三响起。 “我的老天爷,是谁这么想不开,竟然掘了钟少爷的墓,就不怕钟家人报复吗?” “想这钟少爷生前与人为善,从来没见他与人红过脸,万万没想到,死后竟落得一个抛尸荒野的下场。当真是......唉!” “你们说,会不会是薛家干的?” “想什么呢,钟家有个女儿可是送给了钟少爷,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想必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啊啊啊?薛婉竹不是失踪了吗?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嗨,你这消息不灵通啊,太落后了。薛婉竹是失踪了,但那薛家又不止她一个女儿。钟家是什么样的门户,能和这种人家攀亲,如何能放过?” “所以?” “所以啊,薛家就把薛婉竹的妹妹薛婉玲送给了钟少爷,再三言明不求名分,只是希望能让钟少爷少些哀思。” “这这这......薛家这事办的可真是......不好说啊,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缺德!” “可不是嘛,这简直没把自己女儿当作人。哪有这么办事的,太缺德了。” ...... 严肃竖起耳朵听着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默默提取着重要信息。 他眼神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那是个个头不高不矮的方脸汉子,就是他一开始说薛家送了个女儿给钟醒。看来这人知道的不少,等会儿事情了了得跟上去仔细问问,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孟师爷终于回过神,连忙大喝一声:“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尽是些不实之言。再瞎说,当心治你们一个传播谣言的罪!” 这些百姓可不怕他。不过是个裙带关系才坐到这个位置的饭桶。 “你说我们胡说八道,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还治我们的罪,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呸!” “你你你......你们!”孟师爷气够呛。 严肃道:“这位师爷,您还没说这钟少爷的事要怎么解决呢?” “解决?”孟师爷被他拉回注意力,眼珠子转了转,道:“说不得是那钟家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才又开了棺。” 严肃表情一言难尽:“钟家是疯了吗?会将已经下葬的子孙重新挖出来?” 围观百姓:“哈哈哈!” 孟师爷冷汗都要下来了,心里不停骂着娘。我特么上哪儿知道他们疯没疯,反正我现在是快疯了。 第506章 果然还得是您啊~ 第五百零六章 “我可以说话了吗?”严肃举手。 唐文风几人齐声道:“请说。” 严肃道:“我们一大群人去了钟家祖坟后,发现钟醒的坟被重新埋好了。然后那个孟师爷说我报假案,要治我一个妖言惑众,扰乱治安的罪。” 唐文风几人:“???” 严肃继续道:“他现在应该快到商行外面了。” 唐文风几人:“!!!” “你怎么早不说?!” 严肃很无辜:“你们让我安静的,说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的。” 唐文风等人:“......” “二爷,外头有官府的人来了。”洪掌柜脚步匆匆而来,“说是看见严小友进了咱们商行。” 严肃沉默了一会儿,问:“要不我先暂避一下?” “暂避你个头,出去看看。”唐文风道。 宁家商行虽然在江南这边比不上京城,但本地官府还是会给上几分薄面。是以孟师爷他们并没有硬闯,而是选择了在外等候。 严肃刚从商行里面出来,孟师爷眼睛就瞪大了,大声骂道:“臭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严肃顿时一头黑线,横跨一步,躲到了砚台身后。 “还想躲,你给我出来!”孟师爷一脚跨上台阶就要伸手去拽人。 “诶,等等!”唐文风抬手挡住他。 孟师爷斜眼一瞅他:“你是什么人?” 唐文风道:“我和他是一伙的。” “好啊,原来是同犯!”孟师爷激动道:“来人啊,给我把他一块儿抓走!” 衙役们:“是!” “怎么就是同犯了?”唐文风扭头往里喊,“钟醒!” 准备动手的衙役和孟师爷纷纷呆住,叫的谁?!一个两个都怀疑起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过了一会儿,屋内缓缓走出一人。 在他抬起头时,孟师爷和他带来的衙役惨叫一声有鬼啊,扭头就跑。 “嚯!刚还说我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不比我快多了。”严肃从砚台身后走出来,吐槽道。 “我这样出来没问题吗?”钟醒问道。 “没事,我们等会儿去衙门报官。”唐文风道。 “啊?还去报官啊?”王柯惊讶。 “对啊,而且还得钟醒自己去报官。”唐文风看向钟醒,“知道怎么做吧?” 钟醒想了想,点头:“知道。” “走吧,击鼓鸣冤去。”唐文风抬了下下巴。 钟醒:“好。” ***** 钟家少爷钟醒死而复生的消息瞬间传扬开来。 先前看热闹看了个寂寞的百姓们纷纷又涌回了衙门外,好些还呼朋唤友地去看热闹。 一大群人将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去仔细打量在那儿击鼓鸣冤的到底是不是钟醒。 “哎哟喂,还真是钟少爷!他上次来我摊子上买烧饼吃,我看见过他,鼻梁旁边那颗红痣我记得可清楚了。” “我也见过他,没想到还真没死。” “所以钟少爷没死,钟家为什么要说他死了?还直接发丧下葬了。” “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总觉得这里头有阴谋。” “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就是里头有鬼!要不然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为什么非要说他死了?” “就是就是。” ...... 衙门里,知府等人愁容满面地凑在一处商量着要怎么办。 不接这案子吧,外头那么多人看着,尤其是还有宁家商行的人在。要知道这宁家商行的背后可是新平长公主。听说钟醒和新平长公主的长子有些交情,万一这事闹大了,捅到了京城,上面派人下来,他们可就要被一起拖下水了。 可要是接这案子吧,都不说以后了,因为很大可能现在就得被拖下水。 真是愁死个人! 到底是赌一把选前者,还是选后者,几人迟迟拿不定主意。 “你们说,要怎么办?”白知府问。 “下官......下官也不知道啊。”另外几人苦着脸道。 “要你们有何用!”白知府怒道。 几名下属官员心中腹诽:就你有用,你还不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就知道骂我们。 白知府在原地转磨似的转了好几圈后,抬手一指候在门边的孟师爷:“去,让人去通知钟家过来人,这事说到底是他们的家事,咱们外人不好插手。让他们把钟醒领回去,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几名下属官员眼睛蹭的亮了,连忙拍着马屁:“果然还得是您啊~”这样他们就不用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至于钟家关起门来到底要怎么解决,那也和他们没关系了。 白知府得意。 ***** 衙门外面,唐文风想了想,招手叫过王柯和康子。 “大人,什么事?” “你俩去衙门的后门守着,有人出来就解决掉。” “杀了?”王柯手在脖子下划过。 “想什么呢,你大人我像这么草菅人命的?”唐文风道:“打晕了事。” “好的。”王柯和康子应了声,立刻跑了。 钟醒双眼放空,两只手麻木的一下一下挥动鼓槌,将鸣冤鼓敲响。 “怎么回事啊?这知府大人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升堂审案?”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怕得罪钟家呗。到时候钟家不给他们上供可怎么好?” “你居然敢说这话,不要命了?” “怕什么,人这么多,谁知道是谁说的?” 衙门后门处,王柯和康子将两名衙役打晕拖到一旁,又继续守在了后门。 半个时辰下来,一共出来了五批人,全都被他们打晕,没有一个逃脱。 “等会儿还有人吗?”等了两刻钟都没再看见人出来,康子扭了扭脖子,“干等着好无聊啊。” “不知道,应该还有......”王柯话还没说完,就听前面响起了升堂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扔下躺了一地的衙役,快步往前跑去。 ***** 拖了又拖,实在是拖不下去的白知府等人还是决定冒险升堂审案。 毕竟再这么拖下去,衙门口都快被百姓们手里的烂菜叶子淹没了。 “咳,堂下所跪何人,速速报上名来。”白知府清了清嗓子,一拍惊堂木。 钟醒已然忘了自己还有秀才功名在身,挺直腰背跪在地上:“钟醒。” 白知府问:“你击鼓鸣冤是有何冤情?” 钟醒用力磕在地上,高声道:“草民要状告钟家上上下下,联手迫害众多无辜女子,与多个家族有勾结,手中沾染无数性命。且因草民发现了他们的龌龊事,他们企图毒害草民,以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幸而一位老仆换了汤药,并偷偷将此事告知给了草民,草民才得以大难不死。” 一番话说完,围观百姓瞬间炸了锅。 就连好些衙役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白知府听完后,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自己这边的事这个钟醒还不知情。 放松下来后,白知府也不那么担心了,作出一脸气愤的表情,重重拍着惊堂木:“果真有此事?” 钟醒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愿死无葬身之地。” 白知府道:“来人啊,速速传钟家人来堂上对质!” 唐文风偏头,小声对王柯和康子说:“你俩去过一次,就再跑一趟,把她带出来。” 不用指名点姓,王柯和康子也知道是谁:“是。” 这俩很快挤出人群,快步朝着钟家而去。 钟夫人还一无所知地坐在廊上看书,甫一抬头看见他俩又翻墙来了,顿时惊讶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柯跑到她面前,急急说道:“钟醒报官了,钟家这边知道他没死,肯定会利用你来要挟他,夫人快些和我们走吧。” 钟夫人蹙眉想了想,干脆一点头:“好。” ***** 钟老爷子两只脚都快迈进棺材了,这辈子见识了太多事。在听见衙门来人后,不慌不忙地一顿拐杖,扫了一眼慌张的子孙。 “慌什么,去问问是来做什么的?” 管事快步跑了出去,很快又跑了回来,脸色唰白唰白的:“不不不......不好了!” “大白天见鬼了不成,慌成这样!”钟父呵斥道。 管事嘴唇哆嗦着:“真真真......真见鬼了!”他艰难地抻着脖子吞了吞口水,“少爷活了!!!” “少爷?哪个少......”钟父眼睛蓦地睁大,嗓门儿提高,“你是说钟醒?!” 管事点点头,两条腿还止不住地哆嗦。 要知道下葬时,他可是亲自去确认过钟醒少爷是不是真的死了。 钟父也慌了,转头看向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耷拉着眼皮,眼里闪过阴毒。他就知道这个孙子不好控制,现在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来了一招假死脱身。 如果不是他太过于有自己的主见,倒是个不错的接班人。 “衙役来做什么?”钟老爷子问。 管事低声说道:“说是钟醒少爷击鼓鸣冤,状告整个钟家。”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两个字几近于无。但在场的人还是都听清了。 “这个逆子!”钟父一挥手将小几上的茶碗扫下地,大怒。 “既然是要状告整个钟家......”钟老爷子撩起苍老的眼皮看向钟父,“那就去把你媳妇儿一块儿叫上,总不能让她这个当家主母缺席。” 钟父和他对视一眼,应了声,转身离去。 结果很快的,钟父就像之前的管事那般,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人不见了!” 钟老爷子那张老脸一瞬间阴沉下来:“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第507章 死的好啊!老头子不救! 第五百零七章 “诶诶诶,来了来了!” 围观的百姓激动起来,纷纷扭头往后看去。 钟家人子孙跟在钟老爷子身后,浩浩荡荡朝着衙门而来。 唐文风看了眼钟老爷子,复又垂下眼,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亏得衙门够大,钟家上上下下算上下人一共一百多口人,竟然还能跪得开。 白知府将先前钟醒所言复述一遍,拍着惊堂木问:“你们可有话说?” “草民等人冤枉啊!”钟家人齐声高呼。 “你这个逆子!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哪样亏待过你?你要如此丧了良心的反咬一口?啊?”钟父戏精上身,一边哭一边用力捶着胸口。 好一副伤心老父的姿态。 钟醒面无所动,跪在那儿一语不发,就听着他一个人唱念俱佳。 没人捧场,钟父哭了一会儿后哭不下去了。 白知府清了清嗓子:“钟醒啊,你指控钟家上下,可有人证物证?” “有。”钟醒道:“白山药铺的二掌柜可以作证,钟赟下在我的伤寒药里的马钱子就是问他买的。” “你你你......你这个逆子!”钟父,也就是钟赟气急败坏,“你竟敢直呼我的大名!” 钟醒垂下眼皮:“你都没把我当成儿子不是吗?” 钟赟哽住。 白知府对下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立刻行了礼往外跑去。 “大人?”严肃回以询问的眼神。 “你跟去看看。”唐文风道。 严肃点头:“是。” ***** 几名衙役来到白山药铺后,指名要找二掌柜。 在外面忙活的学徒听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领着他们往后面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们二掌柜的今天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脸色不怎么好看,刚才让我们照看哈铺子,他去休息会儿。” “二掌柜的,衙门来人找......”一只手撩开门帘子的学徒瞪大了眼睛,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口。 “啊啊啊!!!死人了!!!” 装模作样在铺子里问东问西的严肃心里一咯噔,直接冲去了后面。 ***** 里间用作休息的小屋里,二掌柜的瞪大眼睛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发紫,脖子上有许多渗血的抓痕。 看他手指甲里的皮肉和血迹,像是自己抓挠出来的。 严肃皱了下眉,四下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处角落。 正当他要上前时,回过神来的学徒看见他,立刻道:“诶,你谁啊,这里外人不能随便进的!” 严肃收回视线,歉意地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二掌柜抓药的。” “二掌柜的......”学徒扭头看了一眼,抓了抓头,“你要抓什么药?有方子吗?我帮你抓。” “不用了,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不大适合抓药。我下次再来。”严肃说道。 学徒连忙点头:“好的。” 严肃不着痕迹地又往角落扫了一眼,心里啧了声,但是掉头走了。 回到衙门后,严肃挤过人群来到唐文风身边,附耳和他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真的是马钱子。” “奇怪。”唐文风皱眉不解,自言自语,“如果毒害钟醒的马钱子是出自二掌柜之手,那毒害他的又是从哪儿来的?” “等等!”唐文风突然问道:“白山药铺的当家人是谁?” 旁边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热心地回答:“就是白山白老爷啊。白老爷早年是住家大夫,后来自己开了白山药铺。” “哪家的?”唐文风忙问。 “好像是薛家吧?”回答的人拐了下旁边的同伴,“是薛家吧?” 同伴点头:“是。” 唐文风急忙道:“快,快去找白山。” 严肃立刻拽着刚才搭话的人往外挤:“快,麻烦帮个忙,带一下路。” 这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脑子灵活,一见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这里头有热闹可看。 都不用严肃再拽着他,特别主动地跟着他跑:“这边这边,抄这条小路过去近一点。” 两人撒腿跑过去的时候,只看见远处浓烟滚滚。 “哎呀哎呀!那边好像就是白老爷的宅子!”小伙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严肃简直想吐血,又来迟了一步! 等跑到白家门口,看见有人拎着桶在救火,严肃直接一个跨步过去。 “借用一下。” 没等拎着桶的那个人反应过来,他就将桶里的水兜头淋到了身上,然后把桶还回去,一头冲进了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白家大宅。 “喂!”带路的小伙子人都傻了。第一次见主动往火海里头扎的。 严肃冲进白家大宅后,就看见大院里面朝下趴着一个人,后背插着一把短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喂,你没死吧?”严肃被烟呛得咳了咳,推了推人发现不动弹,又去探了探脖颈,发现还有跳动后,提起一条手臂将人扶起来,快步往外跑去。 带路的小伙子正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就看见里头快步冲出来一个人。 顿时惊叫一声,跑上去搭了把手。 “这是谁?”严肃抓着他问。 带路的小伙子勾头看了眼:“白白白......白老爷!” 严肃松了口气:“快,把他弄到我背上,我们带他去看大夫。” 带路的小伙子连忙点头:“喔喔喔,好的好的。” 严肃背起白山:“带路。” 带路的小伙子继续在前头跑:“这边走。” 两人很快来到一家小药铺。 “爷爷!爷爷快来!救人啊!”带路的小伙子冲进去,扯着嗓门儿大声喊。 “叫叫叫,叫魂呐!”一个花白头发的干瘦老头儿背着手从里间走出来。 “哎哟喂,爷爷您快来,白老爷要死啦!”带路的小伙子拉着他跑到严肃面前。 严肃已经将白山放到了桌边趴着,抬头对干瘦老头儿一点头:“您好。” “哟!还真是白山啊?”干瘦老头儿凑近了看了一眼,立刻胡子翘翘笑了起来,“死的好啊!老头子不救!” 严肃默默转头看向带路的小伙子。 带路的小伙子:“......”爷爷,不带这么坑孙子的tat。 最终,干瘦老头儿还是答应了治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白山,原因无他,实在是自家这个臭小子嚎起来太难听了。 ***** 严肃正抱着刀靠在床边看干瘦老头儿给白山处理伤口,就见那个带路的小伙子做贼似的轻手轻脚靠过来,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抱着的刀。 “真家伙?” 严肃好笑:“要不要试试?” 带路的小伙子正要点头说好啊好啊。 就见严肃脸色突然一变,一手拨开他,看向了屋外。 “怎么......”带路小伙子刚刚张嘴,就被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给捂住了嘴。 他头皮发麻正要大喊大叫,突然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味,耳边也响起熟悉的呵斥声:“闭嘴,臭小子!” 严肃从怀里摸出来一支信号交给带路小伙子:“拿着,如果我不敌,让你放的时候,你就放。” 带路小伙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拿着信号有些懵逼,问了个非常傻的问题:“在屋里放还是外面放?” 严肃:“......” 干瘦老头儿简直没眼看,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骂道:“蠢死了!” 他一把抢过孙子手里的信号,对严肃说:“老头子知道怎么用,你放心吧。” 严肃点了下头,往前快跑了几步,一个跃起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 外头紧紧靠着墙壁的几人愣了下,大吼一声,抽出刀朝他冲了过去。 严肃一看这几人的动作就知道不是专门的练家子,比他们家大人都比不上。 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的。 他眼神一利,拔刀出鞘迎了上去。 “哇!”带路小伙子扒在门边,探头探脑看的兴奋不已,他回过头,“爷爷,这......啊啊啊!!!白白白......白山!” 干瘦老头儿看见他这个见了鬼的反应,头皮顿时一麻,反手抓起桌边的水壶,转过身狠狠朝床边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砸了过去。 从另一扇窗户翻进来,正悄悄摸到床边的人被这结结实实一水壶砸的惨叫一声,手中的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好你个冯大头!”从惊吓中缓过来的带路小伙子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抬手就是一顿胖揍,“手脚不干不净到我们头上了,看小爷不打死你个不学好的货!” 冯大头一开始还想反抗,但带路小伙子经常跟着干瘦老头儿上山下山的采药,身手不知道比他灵敏多少,手上的劲儿也大。 冯大头没反抗几下,就只有被压着打的哭爹喊娘的份儿。 “说,你刚才想干什么?啊?”带路小伙子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你要是不老老实实交代,我等会儿直接去问柴大娘!” 第508章 你一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还指望我一个做爷爷的认识? 第五百零八章 冯大头的爹死的早,柴大娘不想再嫁,怕以后有了其他孩子,就会自然而然偏心。于是推拒了给她说媒的,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冯大头拉扯大。 但因为要挣钱养家,不能每天看着冯大头。 等到柴大娘摆摊挣了点钱,手上宽松了点后,回过头才发现冯大头早就和街头上那些整日不学无术的小混子玩在了一起。 为了把冯大头拉回正道,柴大娘想尽了办法,差点哭瞎一双眼。 好在冯大头根子还没坏透,看他娘为了他伤心难过成那样,自觉的和那些小混子断了联系,还去码头找了一份扛大包的零工干。 虽然他没什么力气,身板儿也不壮实,一天下来只能挣几个子儿,但能做正事,不走歪路,柴大娘就已经非常欣慰了。 这么些年下来,附近的人都对冯大头改观不少,唯有带路小伙子仍旧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究其原因,是因为冯大头抢过他的吃食,还不止一次。 那时候带路小伙子的爹还在世,娘也没有因为伤心过度跟着撒手人寰。所以夫妻俩都让他让着点冯大头。 但带路小伙子记仇,一直到现在,哪怕别人都说冯大头是真变好了,他依旧看他不顺眼。 现在可好,让他抓个现行了! 他就知道这个混账东西本性难移! “我我我......哎哟,别打了!”冯大头皱巴着脸哀嚎,抱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娘这段日子身体不好,见天的咳,夜里怕吵到我,忍得特别辛苦。但家里的钱都给她抓了药也不见半点起色。我就想弄点钱给她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 “你怎么不来找我爷爷?”带路小伙子狐疑地看着他。 冯大头抽了抽鼻子:“我娘不让,说邱大夫肯定不会收我们的钱。” “糊涂!”干瘦老头儿骂道:“都这个时候了,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冯大头抹着泪不吭气。 带路小伙子踢了他一脚,问:“所以有人就让你来杀白老爷?” “嗯。”冯大头点了点头,抬起手比划了下三,“给了我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你就敢动手杀人?!”带路小伙子眼一瞪,二话不说给他又是一顿胖揍。 在冯大头的唉唉惨叫求饶声中,严肃带着一身血腥气和戾气走了进来:“这里不能呆了,收拾好东西带上白山跟我走。” “啊?去哪儿?”带路小伙子一只手还揪着冯大头。 严肃:“宁家商行。” “可是......” 带路小伙子还在迟疑,屁股上就挨了自家爷爷一记狠踹:“废话恁多,赶紧滚去收拾东西!” “喔喔喔。”带路小伙子龇牙咧嘴揉着屁股跑了。 “记得带上老头子吃饭的家伙!” “知道了!” 严肃低头看了眼蜷缩成一团,明显很怕自己的人:“他是谁?” 干瘦老头儿摆摆手:“一个不懂事的臭小子。”他瞪着冯大头,“还不快去把你娘一块儿带到宁家商行去!” 冯大头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看了眼严肃。 严肃皱起眉。 干瘦老头儿一拍脑门儿:“糊涂了。”随后他将冯大头为什么会在这儿的事说了一遍。 严肃听完后点头:“去吧。” 冯大头这才如蒙大赦地手脚并用跑出了门。 等看见院子里那一地的尸体时,冯大头好悬没腿软摔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不禁在心里狂扇自己耳刮子,这种凶神,你是怎么有胆子为了三十两银子送上门来招惹的?真是活够了不要命了! 双腿发软地冯大头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小跑着离开。 ***** 宁家商行。 洪掌柜的看见严肃带着人匆匆进来。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迎过去。 “严小友,这是怎么了?” 严肃指了下被带路小伙子背着的人:“我们大人要的人,这两位是大夫,这对母子是他们的熟人。麻烦您帮忙安置下。” “喔喔喔,好的好的。”洪掌柜伸手,“几位,这边走。” 带路小伙子看向严肃。 严肃对他说道:“放心去吧,在这里没事。” 宁家商行的护卫可不是一般人,都是退下来的禁卫军。 带路小伙子现在对严肃可崇拜了,听他这么说,立刻放心下来,叫上爷爷跟着洪掌柜走了。 严肃看了看天色,快步出了商行,往衙门去。 唐文风看见他回来,低声问:“怎么样了?” 严肃同样低声回道:“没死,还活着。” “那就好。”唐文风点了下头,说,“钟家不认罪,证人死了,现在仅靠物证没办法确定这些事是不是他们做的。” 严肃皱起眉:“那怎么办?” “看王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唐文风扭头往外的天空看去,“今日怕是审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白知府一拍惊堂木,宣布道:“今日时辰已晚,此案明日再审!” 跪在堂下的钟家人皆是大松了一口气。 钟醒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麻木表情。 但围观的百姓们可不干了,他们在这儿看了老半天,不就是为了等一个结果吗?现在倒好,案子还没审出个一二三四来,你竟然就要退堂了! “我今天猪都没喂,就跑来看热闹,你倒是继续审啊!” “我家鸡也没喂呢。” “我公婆还特意叮嘱我听仔细了,到时候好回去和他们说。你这......你这没个结果,我回去可怎么说?” “就是啊,白等这么久。” ...... 听见闹闹哄哄的抗议声,白知府气的用力拍了好几下惊堂木:“休得再吵闹,否则本官将你们全部抓起来打板子!” 一听要被抓起来打板子,百姓们纷纷做鸟兽散。 开玩笑,他们只想看个热闹,可不想被打板子。 很快,将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群散去,除了唐文风他们一行外,只剩下一些无所事事的人还在伸长脖子等着看是不是真没有下文了。 “行了,把钟醒押进大牢。”白知府道。 没有被提及的钟家人则是回自己家。 钟父得意且不屑地看了眼钟醒,咬着牙对他说:“看见没有,这就是你和我们作对的下场,没良心的玩意儿!” 钟醒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钟父却觉得被侮辱了,抬脚就朝他踹去,骂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没有家教的东西!” 钟醒生生受了他这一脚,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这个做爹的都没有家教,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会有。” 这话是明摆着说钟老爷子的不是了。 钟家的子孙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都不敢看钟老爷子一眼。 “你......你这个混账!”钟父气急败坏,要对他动手。 “大人且慢!”唐文风突然高声喊道。 正要离开的白知府停下脚步,转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何事?” 唐文风指了下钟家人:“既然都是罪犯,为何只有钟醒要被押进大牢?” 白知府道:“大牢里哪有这么多位置关押这么多人?” “既然如此,那多钟醒一个不多,少钟醒一个不少?” “额......是这样没错。” 唐文风立刻对钟醒招手:“还傻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钟醒起身,拍了拍衣服,大步走到了他身后。 唐文风对傻眼的钟家人和白知府点了下头:“那么明日再会了。” 等到他带着人走出去老远,钟家人才回过神,看向白知府:“知府大人,那人是谁?” 白知府恼羞成怒:“本官怎么知道!”他重重一甩袖子,“还不走?那牢里也不是真的关不下!” 听见这话,钟家人哪里还敢触他霉头,忙不迭出了衙门。 “爹,那人是谁啊?看他身边带着的人,不像是普通人。钟醒那个小白眼狼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号人物?”钟父一边走一边问。 钟老爷子停下来,哆哆哆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蓦地消失。 在钟父不解的目光中,钟老爷子冷声道:“你一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还指望我一个做爷爷的认识?” 钟父噎住,顿时不敢再多问。 一行人安静地往钟家方向走去。 第509章 前朝大历就是因此而亡! 第五百零九章 钟醒跟着唐文风他们回到宁家商行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厅内坐着的钟夫人,整个人瞬间呆滞在原地。 钟夫人还不知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对他轻点了下头,就算打过招呼。 钟醒回过神,声音有些嘶哑的,像从前那般喊道:“大夫人。” 声音落下后,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本是母子的二人相顾无言。 王柯他们几人互相使着眼色,都想让对方赶紧出声打破这让人尴尬的气氛。 “饿了吗?”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王柯几人立马看向笑眯眯的唐文风,使劲儿点头啊点头。 唐文风道:“那就吃饭去吧。” “好好好,走走走。”王柯几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崔鸿撞了下唐文风,用扇子挡住自己下半张脸,低声问他:“真就不告诉钟夫人?” 唐文风负手往外走:“自家事自家了,外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你都管这么多了,还差这一桩?”崔鸿挑眉。 “说的有道理。”唐文风作势要转身回去,“那我现在就去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诶诶诶,我说笑呢,你还真去啊?”崔鸿连忙拉住他,脚步加快离开,“这种私事咱们还是别瞎掺和了。” 落在后头的钟夫人和钟醒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疑惑表情。 这两人都在嘀咕些什么呢?真是奇怪。 ***** “老爷子,白山多久能醒过来?” 吃过晚饭后,唐文风来到了安置白山的屋子,干瘦老头儿正在给他施针。 “这可说不准。流了这么多血,而且头上还被砸了一下。另外,他后背那一刀虽然不致命,但伤到了筋脉,以后还能不能走路都是个问题。” 唐文风挑了下眉,这可真够倒霉的啊,被一刀伤到了神经? “哎哟,老咯老咯。”干瘦老头儿捶着腰背从凳子上起身。 唐文风见状连忙伸出手去扶了把。 干瘦老头儿笑呵呵地抓着他的手腕,问:“小伙子,我看你与我有缘,要不要接一下老头子的衣钵啊?” 唐文风笑问:“您不是有个孙子吗?我瞧着他还挺不错的。” “那个臭小子?”干瘦老头儿顿时吹胡子瞪眼,骂道:“他也就能帮着上山下河挖点草药,做下苦力了,在医之一道上是半点天赋没有!猪都比他聪明!” 唐文风笑出声。 “爷爷,没有你这么在别人面前贬低孙子的!”带路小伙子从外面窜进来,抗议道:“猪哪有我聪明了?” “我看你还不如猪呢。”干瘦老头儿道:“我问你,夜间盗汗,咳嗽不止,该用什么药?” “额......”带路小伙子磕磕巴巴,“那个......那个桑叶!” “嗯,还有呢?” “桑......桑叶......”带路小伙子抓了抓头发,冥思苦想半天后,眼睛一亮,“还有干草!” 干瘦老头儿耷拉着眼皮,死鱼眼地看着他:“继续。” 带路小伙子抓耳挠腮半天,再吭哧不出一味药材。 “就这你还敢说你比猪聪明?!”干瘦老头儿抬手一指唐文风,“你说!” “麻黄,桂枝......”唐文风想也不想地报出一串名,末了加上一句,“具体情况还得把脉后再说。” 干瘦老头儿看着他两眼发光,就跟看见绝世美人儿一般:“以前学过?有师父吗?” 唐文风忍笑:“学过一点,算不上正经师父。”这些都是小时候闲来无事,跟着潘瞎子学的。 干瘦老头儿激动的搓着手,连连说着:“没有正经师父好啊,没有正经师父好。” 他看着唐文风:“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跟着老头子学上一学?以后接了老头子的衣钵,那间药铺也是你的。你只要每个月给我那蠢笨如猪的孙子一点残羹剩饭吃,饿不死他就成。” 带路小伙子:“......”我爹是您捡来的吧,所以我这个孙子只用一点残羹剩饭就打发了。 唐文风嘴角上扬:“我倒是有兴趣,但恐怕没办法接您的衣钵。还得是您的孙子。” 干瘦老头儿脸一垮:“是不是嫌弃老头子的药铺太小?” “那倒不是。”唐文风摇头,“只不过是因为我有其他的营生,不能在江南逗留太久。” 干瘦老头儿觉得他是忽悠自己:“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在哪儿停留不是留?” “我不是做生意的。” “那你是做什么的?”没等干瘦老头儿问,带路小伙子就已经好奇地开了口。 正巧王柯和康子从门外经过,听见这话回了一句:“我们大人是做官的。” 爷孙俩眼睛蓦地睁大,想起听说的事,结结巴巴得问:“你你你......你姓......姓什么?叫什么?” “唐文风啊。刚才吃饭的时候,崔二叫我,我以为你们听见了。”唐文风道。 干瘦老头儿两眼一翻。 “啊!爷爷!”带路小伙子惨叫一声。 片刻后,爷孙俩垂着手,老老实实站在唐文风面前,特别乖巧。 “唐大人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行不?” 唐文风好笑地问道:“不让我跟着您学医了?” “不不不不不!” “不让我继承您的衣钵了?” 干瘦老头儿连连摆手,手快摆出残影了。 “可是我突然有一点兴趣了,怎么办?”唐文风故作苦恼。 干瘦老头儿眨巴了几下眼睛,试探着开口:“要不,您学......” 带路小伙子一脚跺自家爷爷脚面上。 干瘦老头儿顿时疼得鼓起腮帮子,不敢叫出声。 “那个,我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是很好使,您就理他。”带路小伙子干笑着说道。 王柯和康子再忍不住,跺着脚大声笑起来。 唐文风道:“行了,刚刚逗你们呢。” 爷孙俩懵逼状,什么叫逗他们? “难道......难道你不是那个特别喜欢抄家灭族的尚书令?” “完了,大人又多了一个名头。”王柯笑着掰手指头数,“嚣张跋扈,一手遮天,清心寡欲,翻脸无情......现在还多了个喜欢抄家灭族,哈哈哈!” “你俩赶紧滚蛋。”唐文风一人给了一脚,“就你们话多。” 他没生气的时候,王柯和康子才不怕他,笑嘻嘻地跑了,还不忘从窗户那儿探头进来,对爷孙俩说:“我们大人脾气可好了,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爷孙俩看了看眼中带笑的人,心里信了几分。 “麻烦你们先这儿守着,我去让人来换你们回房休息。” “啊?啊!好的好的。” 等到唐文风离开,爷孙俩面面相觑。 好半晌后才小声嘀咕:“看着的确不像是听说的那样,人还挺温和随意的。” “所以我说嘛,传言不可信,爷爷您还说什么空穴不来风。” “啧,我那不是没见过他吗?” “那就更不应该听信外面的传......啊啊啊!爷爷快松手,耳朵要掉啦!” 干瘦老头儿揪着孙子的耳朵:“让你小子废话多。” ***** 子夜时分,白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水......” 守在旁边的砚台立刻睁开眼,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凑到他嘴边。 喝了一杯水,白山清醒了一些,半睁着眼睛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砚台放下杯子:“我的兄弟救了你。” “原来是救命恩人。”白山撑着身体想起身,却不慎拉扯到背上的伤口,顿时疼得直抽气。 “老实躺着。”砚台道:“邱大夫说你很可能以后都走不了路了。” 白山瞳孔一颤。 ”所以你想报仇吗?” 白山试图挪动双腿,但发现没有半点知觉。他不敢置信地又试了试,仍旧如此。 他双眼放空地趴在床上,许久之后,咬着牙道:“想!” “那就告诉我,对你动手的人是谁?指使你毒害二掌柜的又是谁?你和钟家还有薛家到底有什么关系?你在这其中又起了怎么样的作用?” “你......你是什么人?” 砚台道:“我们大人是京城派来暗访的巡察。” 白山本就惨无人色的脸更是惨淡:“这里的事原来早就传到京城去了吗?” ”你觉得呢?要知道这天下可都是那位的。” 白山愣了会儿后,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露出一抹惨笑:“怪不得这里一直没有人来管束,原来是为了让我们落下更多的把柄,犯下更多的错事。” 他喃喃自语道:“到底谁说小皇帝没有城府计算的?能被唐文风推上皇位,且心甘情愿继续做他的尚书令,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砚台:“......”你可真是想太多了,这还真和当今皇上没有半点关系。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钟夫人这个意外。 如果钟夫人不写信拜托崔钰,那么崔鸿就不会来江南。崔鸿不来江南,就不会写信给皇上,皇上也就不会派他们大人来江南。大人不来江南,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场事。 兜兜转转,还是在于他们把钟夫人留下了。 ***** 砚台这边在询问白山,另外一边,唐文风想起了密函上的那几味草药,起身敲响了爷孙俩的门。 “老爷子,加了这几味药材,这逍遥散被人服下后会怎么样?” 干瘦老头儿神色凝重:“你从哪儿得来的?” “您直说便是。” “加了这几味药材的不叫逍遥散,叫神仙散。前朝大历就是因此而亡!” 唐文风神色一凛。 史书上记载,大历最后一任君主暴虐成性,喜食人血,酷爱杀戮。大乾的开国皇帝崔巍当时乃是他的陪读,也是当时大历的骠骑大将军的幺子。 因为皇帝要诛杀他们崔氏一门,且国门外的敌冦步步紧逼,侵吞大历十数座城池,皇帝也置之不理,无奈之下,这才起兵造反。 他起初以为史书上对崔巍起兵造反的原因有美化,现在看来,竟是当真吗? 只不过,大历最后一任君主继位前后判若两人的原因,好像终于有了解释。 第510章 这就是个害人祖祖辈辈的玩意。 第五百一十章 “您这个反应......”唐文风戏谑地看着他,“莫非与前朝有什么瓜葛?” 干瘦老头儿气愤的表情僵住。 带路小伙子默默捂住脸,不忍再看。 “那......那个......”干瘦老头儿一双眼睛左瞄右看,就是不敢和唐文风对视。 哎哟喂,真是嘴够快的! 干瘦老头儿在心里疯狂抽自己的嘴,一大把年纪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知道吗?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看您这把年纪,您是前朝遗孤的后人?”唐文风猜道。 干瘦老头儿咧咧嘴不说话。 “不否认,那我就当您承认了。” 干瘦老头儿哼哼。 唐文风走近,勾头看他:“真被说中了?” “哼哼哼。” 带路小伙子转过身,捂着嘴吭哧吭哧乐。 干瘦老头儿一脚踹他屁股上,没好气地翻白眼。 “来,坐下聊聊吧。”唐文风拍了拍旁边的椅背。 干瘦老头儿慢吞吞挪过去,跟小媳妇儿似的,简直没眼看。 “我记得前朝皇姓是裘?所以你们是改了姓?”唐文风看向边上的带路小伙子。 这小子就是个人来疯,憋不住话,从他嘴里更好撬话。 果不其然,被唐文风看了一眼,他就一个跨步过来坐下了,龇出一口大白牙道:“唐大人,您真聪明。” “为什么要改姓?姓裘不是很正常吗?”唐文风好奇。 “嗨,还是咱们的老祖宗干的好事。”带路小伙子带着点抱怨,“大历皇宫被攻破后,皇帝自焚,我那个......” 他掰着手头数了数,估计是也琢磨不明白那到底是自己的什么祖宗,干脆放弃了。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桌上一趴,说道:“就是我们邱家那位老祖宗,他是皇帝的亲侄子。因为皇帝自焚后,在咱太祖皇帝带着人马进入皇宫时,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了一通......” 崔巍虽然之前是陪读,但如今已经是公认的新皇,就算他不生气,下头的人也忍不了。 于是这位邱家老祖宗就被人拖了下去,一刀剁掉了一根手指头。 从小娇惯着养大的,哪里受得这种痛,直接就晕了过去。 崔巍到底是顾念着以前的交情,阻止了下属要将人扔到乱葬岗喂狼的举动。 吩咐下去,将人送到了一户农家。 那户农家是一对老夫妻。妻子因为亲眼目睹儿子因为不小心冲撞了皇帝的车马,被马鞭活活抽死后,打击过大一夜之间就不能说话了。而丈夫则是为了抢回儿子的尸体,被马车的轮子碾断了一条腿。 老两口虽然经历过悲惨,但心地依旧善良。 见邱家老祖宗醒来后,还关心地给他送吃送喝。 巧的是,邱家老祖宗竟然对这老两口还有印象。因为那天的事,其实追根究底不过是他和皇帝打的一个赌注罢了。 当时老两口的儿子在街边摆摊,马车快经过时,邱家老祖宗和皇帝在马车里打了一个赌,看谁能成功砸到路边一人的头谁就算赢。 邱家老祖宗抛出去的银子成功砸到了一个卖荷包的妇人,银子掉进了筐里,妇人只疑惑地摸了下头就继续低着头做绣活。 等轮到皇帝时,没想到老两口的儿子非常警觉,察觉到后竟然躲开了。 皇帝本就喜怒无常,见状大怒。 直接撩开门帘,跳下马车,一把夺过车夫的马鞭,朝着老两口的儿子狠狠抽去。 见对方还敢躲闪,皇帝更是勃然大怒,直接下了死手。 邱家老祖宗当时不过十七八岁,直接吓傻了。连马车都不敢下,就躲在窗边看着老两口哭诉求饶。但他们的儿子还是被鞭子活活抽死了。 邱家老祖宗不想去猜,崔巍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把他送来的这里。 总之那之后,他老老实实呆在了这里,或许是认了命,又或许是为了赎罪。他将自己的姓改成了老两口的姓——邱。并且跪地磕头奉茶,认了他俩做干爹干娘。 崔巍登基后来看过他,见他在田地里干活干的麻利,便直接转身走了。 邱家老祖宗也看见了崔巍,但他只是愣了下,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弯腰干活。 二人如今的身份天差地别,做陌生人便好。 带路小伙子说完他们家老祖宗的往事后,咂咂嘴,觉得有点口干,倒了杯茶喝下,润了润喉咙才继续说道:“事呢,就是这么个事。我们那位老祖宗呢还留下了一句话,就是子孙后辈不允许参加科举,不允许走仕途这条路子。” “怕顺着往上查,查出你们的身世?”唐文风道。 带路小伙子点头:“就是这样。” “你叫什么?”唐文风问。 “邱易,我娘姓易。” 干瘦老头儿见这个没心眼儿的孙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在心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后,还是用鼻子哼了声:“邱咏。” “邱老爷子好。”唐文风笑着拱了下手。 邱咏脸色好了不少:“唐大人多礼了。” “邱老爷子,能否和晚辈说说这神仙散?”唐文风问道。 邱咏神色一肃:“我不管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最好立刻销毁,忘掉,这就是个害人祖祖辈辈的玩意儿。” “怎么说?”唐文风问。 邱咏说道:“这东西服食多了,会影响后代。” 唐文风听得眼皮一跳,这不就是那什么嘛。成瘾,遗传,侵害身体。 “据我们邱家老祖宗留下来的秘文手册里说,前朝皇帝一开始并不残暴。是后来国师向他推荐了一个方士。那方士说是能炼制出一味药,不仅可以治病,服食后还能让人飘飘然快活似神仙。” “前朝皇帝患了什么病?” “娘胎里带出来的,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总之身体一直不好。”邱咏道。 唐文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邱咏道:“服食过神仙散后,皇帝的身体确实看起来好了不少,但性子却一天比一天残暴,直到后面酿出祸端。”他长叹一声,“说实话,如果不是崔家造反,这国土如今怕是就被周边各国瓜分殆尽了。说到底,竟也是件好事。” 起码现在身在大乾,日子比当时的大历好上不止一星半点。那时候说一句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这个神仙散你研究过吗?”唐文风问。 邱咏点头。 “往里加入什么东西,会让人对它毫无察觉,且身体日渐衰弱。” “一味特别普通的药材。” 唐文风有些急:“是什么?” “甘草。”邱咏道。 “只用甘草?” “只用甘草。” 唐文风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邱易不敢打扰他,就去拽自家爷爷的胡子,小声问:“咱家的秘文手册,我怎么没有看见啊?” 邱咏拍开他的爪子,没好气道:“十岁那年你拿去垫桌脚去了,你还好意思问!” “啊?”邱易呆滞脸,好一会儿后反应过来,“原来是那本王八图啊!” 小时候的邱易比现在还欠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本秘文手册从邱咏的箱底翻了出来。当时他刚刚学会写字,握笔还不大稳。便在封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八,还献宝地给爷爷看,说希望爷爷和王八一样长命百岁。 气的邱老爷子差点当场大义灭亲。 那时候邱父还在世,急急忙忙将儿子往胳膊下一抄就跑。 没心没肺的邱易还以为在闹着玩,咯咯咯地一路笑,跟小母鸡下了蛋似的。 后来家里的桌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无端端矮了一角,邱易脑子一抽,随手从书架最下面抽出了这本邱老爷子藏起来的秘文手册,拿去塞桌脚了。 邱老爷子看这本秘文手册怎么都逃不过这个臭小子的毒手,干脆眼不见为净。 爷孙俩在这边嘀嘀咕咕半天,那头的唐文风终于抬起了头。 邱咏和邱易立刻闭嘴,转头看向他。 唐文风起身,笑着说:“今晚就当我没来过,还有今晚的谈话,我也不希望传扬出去,可以吗?” 爷孙俩忍不住往对方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挤了挤,抱成一团,乖乖点头。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这位尚书令明明在笑,他们就是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多谢。”唐文风深吸一口气,抬脚离开。 ***** 回到房间后,砚台他们都在。 唐文风坐下后问:“问出什么了吗?” 砚台没开口,反而问:“你心情不好?” “这么明显?”唐文风笑了下。 “皮笑肉不笑的,难看死了,还让人瘆得慌。”王柯倒了杯茶,将茶杯放到他面前,“你不是找那爷孙俩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回来?” 唐文风手指摩挲了几下茶杯,低声道:“等回京后,我想去见一见崔锦。” 砚台几人心里顿时一咯噔,心知他肯定是问出了一些很不妙的事情。不然也不会突然提起崔锦。 不过他们没有多追问,只是点头:“好。” “来,说吧,你们都问出了些什么?”唐文风将杯子里的茶水一口喝尽,问道。 第511章 我还鸟语呢。 第五百一十一章 砚台道:“白山说他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一开始钟家人找到他只是问他一些草药上的事,后面问他要不要跟着干一笔买卖。白山那时候正好想开一家药铺,脱离薛家,就答应了。” “为什么想脱离?” “他说帮着薛家做了太多缺德事,担心以后越陷越深。” 王柯吐槽道:“这话说的像他现在就没干缺德事了一样。” 康子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砚台说:“白山这个人很矛盾,他一边帮着钟家几家人做事,一边又利用那间药铺为百姓免费看诊,还会赊药,有些人直接赖账,他也不追究。” 听到这儿,连严肃都忍不住插上一句嘴:“看来这白山以前做的缺德事不少。” 唐文风想了想,问:“薛婉竹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砚台点头:“是。是他配制的迷药。” “难怪不愿意继续待在薛家。”唐文风单手支着头,“不说之前的事,单就这一条,如果让钟醒查出来了,薛家为了摘掉自己,肯定也会将他推出去。毕竟在外人眼里,钟醒可是十年如一日的寻找失踪未婚妻的痴情郎。” “另外,白山还说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砚台道:“他说他有一次去出城去采药时,无意间看到了有些鬼祟的钟赟,好奇之下跟了上去,结果发现山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庙。那庙叫长生庙。” 唐文风悠闲的表情倏然一变:“城外?” “是。” “明日你和王柯随我出城,严肃和康子看着白山和钟醒他们。” 几人齐齐应声:“是。” ***** 第二日早间吃过饭后,崔鸿听说他们要去城外,非要跟着一起去。 唐文风拗不过他,只能带上他一起。 几人为了赶路,也没坐马车,直接骑的马。 “这座山吗?” 唐文风指着前方那座顶部有些秃的山。 “就是那座,白山说庙就在山顶。”砚台道。 “走,瞧瞧去。”唐文风翻身下马,从挂在马背上的一个背包里掏出一条宽宽大大的布巾,往脖子上一挂,像戴围巾似的缠了几圈,最后抓住前面一片布往上拉了拉,把自己半张脸遮住。 王柯闷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大人,你这装扮好像西域那边的女子。” 崔鸿跟着笑:“下边儿还缺个露腰的纱裙,哈哈哈!” “一边儿去,我敢穿,你们敢看吗?” 崔鸿和王柯默默望天想了想那副场景,齐齐打了个哆嗦,画面太美了。 唐文风苦恼地叹气:“还不是我这张脸太出名了。” 砚台捏了捏眉心:“我觉得这山里应该没有人会认识你。” 唐文风道:“小心点总是没有大错的。” 砚台三人一想也是。 方才离得远,还没感觉这座山有多高,这会儿真正爬起来,才发现还挺累人的。 崔鸿忍不住抱怨:“这些人怎么总爱往山里钻。” 唐文风拉下遮住脸的布巾喘了几口气又遮回去,说:“不躲在这些深山老林里,等着人去抓吗?” “大隐隐于市。”崔鸿道。 “这些人取个长生庙的名头就是为了忽悠人的,在城里又怎么能体现出他们超脱凡世的逼格呢?” “逼格?”崔鸿几人疑惑脸。 “大概就是气场,格调。” “喔~”几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王柯眨眨眼,道:“那以后夸大人是不是可以说你很有逼格?” 唐文风黑线:“......倒也不必。” 王柯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很好的话。” 崔鸿和砚台也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继续顺着小道往上爬。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他们快爬到山顶时,小道两侧走出来四个和尚,手里皆拿着兵器。 唐文风眨了下眼睛,嘴一张,扔出一串鸟语。 崔鸿几人:“???” 对面四个和尚:“???” 唐文风偷偷戳了下侧前方的砚台。 砚台立刻一本正经地开口,带着点怪腔怪调:“我们公子问这里是不是长生庙?” 四个和尚脸上的懵逼终于消失:“是又如何?” 唐文风继续叽里咕噜,说完后摸了下自己的脸。 砚台看见了他的动作,继续一本正经地胡乱翻译:“我们公子脸上长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一直不见好。听说你们这里可以治,才不远万里来到大乾。” 四个和尚狐疑:“能给我们看看吗?” 唐文风立马捂着脸后退一步,用力摇头。 王柯也回过神来,说道:“我们公子最好脸面,自从长了这些东西后,一直不敢出门,又怎么可能随意给你们看。不过你们能治的话,我们愿意奉上千金以示酬谢,不能的话,那就算我们打扰了。” 四个和尚一听见“愿意奉上千金”这几个字,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能治能治能治!怎么不能治!”这种肥羊怎么能够轻易放过,“我们这儿的大师手段通天,只要不是死人,都能治!” 崔钰展开扇子遮住脸,快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其中一个和尚看见他扇子上的那幅山水画后,特别殷勤地问道:“这位公子,敢问您这幅扇面上的画可是无水大师所做?” 崔鸿点点头。 和尚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眼中迅速闪过贪婪。 无水大师八年前就已经宣布归隐,如今在市面上流通的画几乎都是他先前所做,早已炒到了一个常人可望可不即的价。 四个和尚不着痕迹地互相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这几头肥羊必须得宰了。 ***** 唐文风几人跟着四个和尚上了山顶,果然看见前方有一座寺庙,上面挂着长生庙三个鎏金大字。 先前开口询问崔鸿的那个和尚快步进了庙里,很快领出一个看模样四十岁上下的和尚。 这和尚穿着深红袈裟,行至唐文风几人面前行了一礼,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贫僧法号空悟,敢问几位施主如何称呼?”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空悟?我还悟空呢。 砚台:“严。” 王柯:“汪。” 崔鸿:“宁。” 空悟大师看向唐文风:“这位施主......” 唐文风用脚在地上装模作样划拉了几下,写错了几次后,才把正确的“汤”字写出来,用脚点了点,那意思,我姓这个。 “汤施主。”空悟大师合掌行礼。 唐文风回礼,嘴里继续叽里呱啦。 空悟大师一脸懵。 砚台咳了声,道:“我们公子在同大师你问好。” 空悟大师笑道:“汤公子太多礼了。” 王柯和崔鸿死死咬着牙,好悬没笑出声。 唐文风:“叽里呱啦叽噜?” 砚台继续淡定翻译:“我们公子问今晚可以在这儿留宿吗?” 空悟大师:“当然可以。几位施主这边请。” 安顿好后,空悟大师告知了他们饭堂和茅厕在哪里后,便离开了。 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崔鸿这才笑着凑到唐文风面前,低声问:“你说的哪儿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不是瞎说的。 唐文风道:“鹰语。” 崔鸿黑线:“我还鸟语呢。”这家伙不靠谱惯了,他怎么还会如此天真地认为他竟然有正经的时候? 唐文风心中无奈,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来找咱们?”王柯问。 “总会装模作样几天。”唐文风道, “那咱们一时半会儿岂不是下不了山了?”崔鸿有些担心,“钟醒那边怎么办?” “有严肃和康子在,出不了事的。”唐文风说,“那俩机灵得很。” “叩叩——” 门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小声交谈。 唐文风把脸重新遮起来,安静地坐着。 砚台和王柯连忙起身,一个站到了唐文风和崔鸿两人的身后,另外一个去开门。 “汪施主好,我们住持吩咐小僧来询问几位需不要要热水洗漱。” “我们公子需要温水,太冷太热都不行。”王柯道:“麻烦小师傅带下路,领我去打一盆水来。” “汪施主这边请。” 王柯道了谢,回头对唐文风三人眨了下眼,带上门出去了。 “他一个人不会出事吧?崔鸿蹑手蹑脚有点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阳光洒在地面树梢,暖黄一片。 “诶,老七,这个时辰应该很多人出来吃饭吧,但是外面居然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崔鸿让开,“你来看。” 唐文风走到他旁边,刚刚凑近了,门缝处突然出现一张人脸,黝黑的瞳仁直勾勾地和屋内的唐文风对视。 唐文风:“!!!” 他脑子里已经被“卧槽”两个字刷了屏,但脸上面无表情,手上用力往外一推门。 碰的一声,门外响起一声惨叫。 崔鸿连忙走出去,低头一看,竟然是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小和尚。 “你没事吧?” 小和尚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对他摇了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扫把就飞快跑了。 第512章 再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矫情。 第五百一十二章 虽然小和尚跑的很快,但崔鸿还是看清楚了。 他转身进来,小声对唐文风和砚台说:“那小和尚是个重瞳。” “嗯?”唐文风道:“刚才没看见啊。就发现他眼瞳特别黑,特别大。” “你看到的是右边那只眼睛吧。”崔鸿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他这只眼睛是重瞳。” 唐文风有些不解:“你为什么对他是重瞳表现的很惊讶?” “你不知道吗?”崔鸿显然对他问出这句话更惊讶。 唐文风虚心请教:“我应该知道什么?” “如今的东狄王是犯上作乱,杀了他亲哥哥才坐上的王位。上一任东狄王有意和咱们大乾议和,一同开辟商路。但是就在签下这个协议后不久,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就联合狄族的主战派,攻进王宫,将他斩杀于天明宫前。” 东狄人的天明宫类似于大乾的承天殿。只不过大乾的承天殿主要用于朝会议事,而东狄的天明宫除了朝会议事之外,同时还是东狄王的寝宫。 崔鸿小声说道:“他继位后,就直接撕毁了协议,还妄图攻打咱们大乾。最后被敖长缙老将军率军打了回去,还侵吞了他们一座城池。”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上任东狄王就是重瞳,一直有传言说,他唯一活下来的子嗣逃到了咱们大......” “等等,这是多久的事?”唐文风打断他。 崔鸿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大概......” 砚台接话道:“你那个时候在宁州。” “宁州......”唐文风回忆了下,“那这个孩子就不可能是上任东狄王的子嗣,年纪对不上。” 这小和尚的模样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如果是东狄王的子嗣,那现在怎么算都该十七八,十八九了。 “他应该就是看着脸嫩。”崔鸿说,“刚才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个子挺高的,和我差不了多少。”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 唐文风眼睛亮了:“那......” 崔鸿嘿嘿笑:“晚上......”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桀桀桀怪笑起来。 砚台在一旁看的心累。 ***** 迟一点的时候,王柯端着水回来了。 一进门就神神秘秘和他们说:“这座寺庙竟然还挺多人。”他把木盆放到旁边的洗手架上,“北边有一座尖尖的塔楼,我从水房打完水回来的时候,看见一群和尚从那座塔楼出来。我问领我过去的和尚那座塔楼是做什么的,他说是用来赎罪的。” 唐文风和崔鸿:“赎罪?” 王柯点头:“那个和尚是这么说的。”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有看见一个小和尚吗?”唐文风道:“只看脸的话,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个子挺高的,比咱们矮不了多少。左边眼睛是重瞳,右边眼睛眼瞳很大很黑。” 王柯回想着自己一路回来看见的和尚,摇了摇头:“没看见。” 唐文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应该是负责打扫的,手里拿着扫把。” “打扫的?”王柯想到什么,啊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对他们说,“我从水房离开的时候看见一个拿着扫把的和尚进了塔楼,从里面出来的和尚对他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嫌弃模样。大人你们说的会不会就是他啊?” 唐文风和崔鸿点点头:“八成就是了。” 王柯跃跃欲试:“那咱们晚上要去塔楼吗?” 唐文风道:“去。” 不管是因为这个小和尚,还是因为赎罪这个词儿,这座塔楼他们都必须得去一趟。 ***** 几人不敢吃这里的东西,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放倒,到时候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只能将就着啃一点随身携带的噎人干粮,让肚子尽量安静点,别造反。 “你行不行啊?”唐文风发出质疑。 “怎么不行了?我可是帮我媳妇儿描过眉,抹过粉的。”崔鸿举着两只手,“你倒是别乱动啊。” “你这手碰着我想笑。”唐文风道。 “笑死你得了。”崔鸿没好气道。 唐文风立马严肃脸:“好了,你继续。” 崔鸿没形象地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完事后一挥手:“行了,你们看看可以不?” 唐文风转过身。 坐在旁边啃干粮的王柯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唐文风:“......” 砚台嘴角飞快勾了下,又若无其事放下。 唐文风默默地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饼渣,撸起两只袖子,一个饿虎扑食。 “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可怜的王柯,被摁着揍还不敢叫大声了,怕引来庙里的和尚。 唐文风一巴掌呼他脑袋上:“臭小子!” 王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趴在桌上。 唐文风走到水盆前,低头看了看。 崔鸿给他画的“疮”已经彻底不能看了,糊的到处都是。 至于这家伙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大姑娘小媳妇用的胭脂水粉,这还得从他们出城的时候说起。 当时经过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时,崔鸿说那个颜色看起来不错,很适合他媳妇儿,于是就停下来买了好几盒揣身上。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过来,重新给你弄弄。”崔鸿招手。 唐文风坐回他面前:“你倒是给我画好看点。” “画好看了那还叫疮吗?那叫美人疤。”崔鸿用力将一团胭脂戳他脸上,跟画画似的抹来抹去,“再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矫情。” 唐文风没话说了。 有了一次经验,第二次倒是比头一次看起来自然不少,也比头一次看起来更恶心了。 “大晚上的,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一次王柯没再喷出来,凑近了左右看了看,夸道:“崔二爷,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厉害啊。” 崔鸿得意:“那是。”要知道他可是替他媳妇儿画了好几次妆面还被夸赞的。 这么一通弄下来,时间很快来到了子时。 砚台先出门去看了看,没察觉到人后,才招手示意他们出去。 第513章 我想离开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第五百一十三章 山里的夜格外的冷。 风吹的周遭的树叶飒飒作响,檐下挂着的灯笼轻轻摆动,摇曳的烛光将影子拉的格外扭曲,狰狞。 唐文风怕面布不小心掉了,在后脑勺系了一个大大的结,往下拽了拽,没拽掉,这才放下心。 “快点跟上,别折腾你那面纱了。”崔鸿回头叫他。 “这是面巾,不是面纱。”唐文风纠正道。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 “不是,哪儿一......” 四人连忙闪身进阴影里,等到说话的两个和尚慢慢走远。 “这么晚了,他们去哪儿?”唐文风疑惑地看了看那个方向,瞧着没什么特别之处。 “要不咱们分开行动?”崔鸿提议。 唐文风道:“你知道吗?分开行动是大忌。恐......话本里这种都死的早。” 崔鸿:“......” 唐文风:“所以咱们分开吧。” 崔鸿:“???” 唐文风露出来的眼睛透着笑:“反正死的肯定是他们。” 崔鸿无话可说,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我和大人,砚哥和崔二爷走。”王柯说道。 “嗯?为什么?”崔鸿不解,“你们大人小命不是更重要吗?” 王柯道:“大人上过战场,而且跟着我们练过,身手算不上多好,但保命还是可以的。” 换言之,你保命有点费劲,得有个厉害的跟着。 崔鸿听懂了,有点忧伤地抹了把脸:“谢谢你这么体谅我。” 王柯:“不客气。” 崔鸿:“......再见。”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砚台看着王柯:“看好大人,别跟着他胡闹。” 王柯使劲儿点了点头:“放心吧砚哥,我一定看好了。” 砚台嗯了声,跟上崔鸿。 唐文风不满地嘀咕:“什么叫胡闹,我很正经的好吗?” 王柯幽幽地说道:“大人,你说这话都不心虚的吗?” 唐文风沉默。 过了会儿,他装作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转过身:“走走走。” ***** 位于北边的塔楼一共四层,第一层最高,约摸一丈三尺,越往上的就越低,第四层从外面看,大概五尺多点。最上面就是那个尖尖的塔顶。 夜里看不大清,但王柯说塔尖上的装饰物瞧着像只鸟。 唐文风走到塔门前,伸出手试探着轻轻推了下木门,只听吱呀一声,竟然就这么推开了。 “进去吗?”王柯低声问。 唐文风想了想,点头:“进。” “那大人你走我后面。”王柯道。 唐文风也没和他推辞,点了点头。 塔楼里的窗户开的高,又小,外面的月光透进来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唐文风他们不敢点火把,只能借着这点月光,摸索着墙壁往前走。 “大人,这里有楼梯,你小心点脚下。”王柯小声提醒。 “好。” 两人一边摸着墙,一边抬脚上了楼梯。 这楼梯又窄又陡,唐文风都怕一个没踩稳滚下去摔成脑震荡。 “等等!有脚步声。”王柯大惊失色,回头问,“退吗?” “不退,把人打晕。”唐文风说道, 王柯点头:“好。”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时,突然又渐渐远去。 唐文风疑惑地皱起眉头:“这是在......” 王柯接道:“好像是上楼。” “跟上去看看。”唐文风轻推了他一把。 王柯立刻一步两梯的往上跨。 两人就这么做贼似的跟着前面那个脚步声,一路来到了四楼。 前方的脚步声在停了一会儿后,开始到处走动。 贴墙站着的唐文风和王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总觉得有点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走动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唐文风和王柯清楚地听见他上了床。 又过了一段时间,猜测对方很可能已经睡着后,两人动了。 “走。”唐文风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 王柯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往里走去。 “碰——” 一声巨响。 唐文风:“!!!” 王柯捂着脑门儿蹲下,疼得狂飙眼泪花儿。 里面的人很明显被这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突出的动静吵醒了。 “谁?”戒备的声音响起。 咦?这个声音? 唐文风脑子里浮现出了下午那个黝黑瞳仁。 “是谁?!”里面的人估计也害怕,声音大了起来。 唐文风想了想,决定赌一把:“下午你见过的。” 里面的人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有些怪异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一点昏黄的光渐渐晕开,越来越近。 在这微弱的灯光之下,少年那双眼睛显得越发可怖。 “进来吧,小心点头。” 唐文风俯身将王柯扶起来,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样?不会脑震荡了吧?” 王柯想摇头说没事儿,结果脑子里嗡嗡的,摇起来想吐。 “得得得,你还是别随便乱动了。” 唐文风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小心地护在他头上,两人微微弯下腰低着头跟在少年后面。 这下,他俩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听见的脚步声那么奇怪了。感情这少年一直是要弯着腰走路。 走过这一段路后,里面就变得高了些,少年能够站直了,唐文风和王柯只用微微低头。 “他们说你们是外邦人。”少年应该是很少说话,咬字吐词有些别扭。 “现在你看见了,我们不是。”唐文风看旁边有个小马扎,将王柯扶过去坐下。 这一层只有靠近楼梯的地方有个窗户,少年也不怕暴露,直接将油灯放在床头,微弱的光将床前一片地方照亮。 “你们是来查他们的?”少年问。 “算是。”唐文风道。 “那里有个树墩子可以坐。”少年指了下墙边。 唐文风道了谢,把树墩子挪到了王柯旁边。坐下后他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不用低着头了。 “他们和这里的知府有勾结,你们就算查出来什么,也没有用,根本扳不倒他们。”少年说。 唐文风看着他:“为什么告诉我?” “我想离开这里,我不属于这里。”少年稚嫩的面孔涌上浓浓的悲伤,“我想回家。” 第514章 什么鬼?这么离谱的东西也有人信? 第五百一十四章 “你想回家?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吗?”唐文风问他。 少年紧紧抿着嘴角。 “你是东狄王室的后裔,对吗?”唐文风又问。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半晌后,点了下头:“是。”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二十一?!”唐文风有些吃惊。 少年,或许应该叫青年,他解释道:“我父亲那一脉的都长得很缓慢。” 唐文风:“原来如此。” 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的王柯问道:“你不怕我们杀了你吗?要知道狄人前两年还在和我们大乾开战。” “我怕。”青年垂下眼皮,“但是我想赌一赌。” 唐文风恍然大悟:“所以下午那会儿,你是特意来我们屋外的?” “是。”青年说,“我本来想偷偷看一眼,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哪知道就这么巧,刚好唐文风又往外看,两人眼睛就这么直接对上了。然后唐文风这个手比脑子反应快的,直接狠狠一推门,给人脸上拍了个结结实实。 见他视线落在自己鼻子上,青年小声说:“流了点鼻血,鼻梁骨没断。” 唐文风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转移话题:“你叫什么?” 青年道:“我随我娘亲姓,我叫安政。” “你娘是大乾人?” “嗯。”安政说道:“她是马贼。我外公为了救一对母女被狄人所害,她成了新的马贼头领,很长一段时间专门劫东狄的行商。当时我父亲装成商人想要进入大乾打听消息,因为脸长得不错,被她抢去当了压寨夫君。” 唐文风和王柯听得心里直呼女侠! 安政两只手垂在膝前:“后来我父亲的身份暴露了,我娘已经怀有身孕,不想杀他,又接受不了,便把我父亲赶走了。” “后来呢?”唐文风问。 “后来我娘生下我,便再没下过山。我父亲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我们。我娘一开始不想见他,后面渐渐动摇,也不再躲着他。一直到我九岁那年,我父亲接连三个月都没再来看我们。我娘怀疑出了事,进入东狄打听,这才知道我爹死了。” 安政深吸了一口气:“我娘回来后,立刻将寨子散了,带着我离开了那儿。但是狄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一直对我们穷追不舍。追随我娘的那些人在追杀中一个接一个的死了......最后只剩下我逃入了大乾。” “我想亲手杀了那个人。”安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他,我亲眼看见他放的箭。明明只差一点,娘就可以和我一起进入大乾的地界。” 唐文风:“现在的东狄王?” 安政用力点头。 “能告诉我,这座庙为什么建在这里吗?”看他眼圈发红,快哭出来,唐文风连忙问起其他的事。 安政用力吸了下鼻子,说:“不止这里,应该还有十一个地方建有庙宇。” “还有十一个?”想到什么,唐文风睁大眼,“十二天支?” 安政点头。 “你说这座塔楼的顶上有只鸟?”唐文风转头看王柯,“是什么颜色的?” “好像是黑色的。”王柯道。 安政:“就是黑色。” “黑色?水吗?鸟,鸡......”唐文风按了按额头,烦躁起来。 早知道有今天,他就该去研究研究五行八卦,天干地支了。 安政道:“他们信奉长生教,供养了一尊神,叫黑天。据说只要等到天狗食日那一天,由十二座庙宇同时献上五百童男童女的血,就能让神降临。” 上辈子在红旗下茁壮成长的唐文风差点喷了:“什么鬼?这么离谱的东西也有人信?” 安政摇摇头:“我是不信的,但是他们对这点深信不疑。”如果这世上真有神,那他爹娘就不会死,死的该是那个弑兄夺位的混蛋。 “所以这些人和知府勾结就是为了抓童男童女?”王柯问道。 安政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挣钱,他们要给黑天塑金身。” 金身?! 唐文风和王柯不约而同想起来了三桥村的金矿。 “说是要铸三丈三。”安政说道。 唐文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铸一尊三丈三高的金身,举全国之力还差不多。 ***** “他们是要下山吗?” 崔鸿躲在树后,看着前面那两个还在走的和尚。 “应该不会。”砚台让他继续走,“跟上去瞧瞧。” 两人离着一段距离跟着那两个和尚后面,走了不知道多久,就在砚台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要下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砚台和崔鸿看见那两个和尚蹲下身在地上摸了摸,然后做了一个拉动的动作。 离得太远,又是树林里,两人看不大清。 只能看见两个和尚做完拉动的这个动作之后,就消失了。 “咱们要过去吗?”崔鸿问。 “不,先回去。”砚台看了看天色,“时间赶不上了。” 崔鸿点点头:“好。” 砚台仔细看了看周围,记下这里后,才带着崔鸿离开。 两人回去后,唐文风他们已经在了。 “你这是怎么了?”崔鸿看着王柯脑门儿上那一片红肿,惊讶道:“难道遇上什么事了?” 王柯抬手摸了摸脑门儿顿时龇牙咧嘴:“别提了。” 还在琢磨十二天支的唐文风闻言抬起头,笑着说道:“塔楼里太黑了,他没看见,自个儿撞的。” 崔鸿黑线:“你也是够狠的,使多大劲儿啊?撞这么厉害。别给撞傻了。” 王柯往桌上一趴,有气无力道:“我现在感觉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崔鸿终究是忍不住笑了:“等回去后给你找个好大夫瞧瞧,一定不会让你傻了。” 砚台冷着脸道:“说过多少次了,要时刻注意周围,从来不长记性。这一次只是撞了头,下一次你会不会送了命?” 王柯立刻坐直了,老老实实低着头挨训。 唐文风和崔鸿知道砚台是为了他好,也不敢插话。 “等回京城,你加练一个月。”砚台看他蔫头耷脑的,也没再开口训斥,而是直接扔下一句话。 王柯瞬间心如死灰,你这还不如继续骂我呢。 第515章 你叔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第五百一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外头就响起了撞钟的声音。 唐文风他们昨天晚上折腾了小半宿,这会儿刚刚倒在床上没睡多久。被钟声吵醒的时候,想刀人的心都有了。 那些和尚给他们安排的是大通铺,并排躺七八个人都还能滚动。 崔鸿在床上翻了一圈,心不甘情不愿地半睁着眼睛爬坐起来,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迟早把这破庙给掀了。” 唐文风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点头一边说:“我举双手赞成。” 砚台在他们三个还呼呼大睡的时候,已经去饭堂把早饭端进了屋。 三个大白馒头加三碗小粥配一碟咸菜。 这会儿看见这三头猪终于起床,指了下架子上的水盆:“刚打的水,你们将就着洗洗。” 王柯擦了把脸坐到桌边,望着桌上的早饭长吁短叹:“这馒头看着真不错,可惜不能吃。” “可以。” “嗯?” 砚台重复道:“我说可以吃。” 王柯抬起头:“不是说尽量别吃这儿的东西吗?” “怕你们太饿,到时候逃跑都没劲儿。”砚台道。 唐文风不敢洗脸,只拿水擦了擦眼睛和额头,听见他俩的对话,甩着手上的水走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砚台:“你尝过了?” “嗯。”砚台点头。 “你不像这么不谨慎的人啊?”唐文风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大白馒头。 拿起来刚准备咬一口,他突然愣住,看着馒头底部:“咦?怎么缺了一块?” 砚台道:“每个馒头我都揪了一块扔给寺里养的鸡,它们吃了后没事。” 王柯翻过手上的馒头,果然看见下面也缺了一块。 “那粥呢?你总不会也拿去喂鸡了吧?”唐文风咬了一口馒头。 门口传来幽怨的声音:“他让我尝了。” 安政走进来,手里还拎着扫把:“他找了个勺子,每碗粥都舀了一口倒进我的粥碗里。” 唐文风三人:“......” 孩子,辛苦你了。 因为安政这只小白鼠,唐文风他们得以吃了一顿早饭。 先前吃的干粮早就已经消化,空荡荡的胃里终于有了些东西,不再饿的难受。 “你就这么过来,不怕他们怀疑?”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唐文风问道。 安政抱着扫把站在门口,说:“他们忌讳我,一般不会主动去管我的去向。” “忌讳?”唐文风几人疑惑。 安政道:“当地有个说法,重瞳天生孤煞命,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亲克友,总之谁和我有关系,我和谁走的近,谁就会倒霉。” “哪有这么玄乎。”唐文风不以为然。 安政垂眸看着地面:“可我现在的确是孤家寡人。” “你叔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唐文风道:“你要真把他克死了那算你厉害。” 安政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确实得到了一点心理安慰。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 “诶,小安,你知道这里有暗道吗?”崔鸿问他。 安政摇摇头又点点头。 崔鸿不解:“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安政道:“我知道这里的人每过一段时间会消失几人,但是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你现在问起暗道,我猜他们应该就是去了这儿。” 唐文风问:“那他们消失了还会回来吗?” “回的。”安政点头,“不过会过一段时间。感觉他们是交替着离开。” “每次离开的人多吗?” “不多,我记得最多的一次是四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两人到三人。” “你记性很好。”唐文风夸道。 安政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我不敢和其他人说这些,只能自己记下来。久而久之,这些就记住了。” “有人来了。”砚台突然看向外面。 安政立刻走到旁边,拿着扫把低头扫地上的落叶。 下一瞬,月亮门外走来两个和尚,并非昨日带他们进寺的那几人,都是生面孔。 其中一个和尚看安政在这里,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嫌恶,随后若无其事转过头,对着唐文风他们合掌行礼:“几位施主,本寺住持有请。” “可是要给我们公子诊治?”砚台问。 两个和尚点头:“是的。” “够。”唐文风一挥手。 两个和尚愣住,随后看向砚台。 砚台木着脸:“我们公子让你们赶紧带路。” “是。” 去见住持的路上,一个和尚状似好奇地问:“敢问几人来自西域的哪个部族?小和尚早些年也曾去过西域,还从未听见如公子这般的部族话。” “这世间那般大,又怎么可能哪一族的话你都听过?”崔鸿笑看着他,“还是说,你身为出家之人,不安心待在寺庙里诵经念佛,一直在外游荡?” “没有没有,施主误会了。”和尚干笑,“小僧就是随口一问,施主勿怪。” 崔鸿点点头:“那你现在闭嘴了,” 他毫不客气的话让和尚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想到上面的命令,又不敢呛声,只能忍气吞声地陪着笑,继续带路。 唐文风悄悄对崔鸿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崔鸿得意一挑眉,扔给他一个眼神——过奖过奖。 ***** 到了地方后,唐文风他们惊讶的发现,住持的房门口竟然正对着那座有着尖顶的塔楼。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之举。 唐文风心里突然升起一个非常荒唐的猜测,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在砚台耳边说了几句话。 砚台眼中透着吃惊,听完后对他点了点头。 王柯和崔鸿不知道这俩在搞什么,只是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种直觉,等会儿肯定有事要发生。 “几位施主,本寺住持就在里面等候。”两个和尚停在门外。 本以为他们会迫不及待进去,哪里知道其中那个脸最冷的男人竟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的两个和尚心中惴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先开口问道:“这位施主,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第516章 不是说天煞孤星的命吗?那就再给他坐实一次。 第五百一十六章 砚台抬手指着那座塔楼:“那里是什么地方?感觉和你们寺庙的风格不搭,看起来特别违和。” 原来是问这个啊,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吓死他们了。 两个和尚大松了一口气。 “我们主持早些年收留了一个天煞孤星,那座塔是特意建起来给他赎罪的。” “给他赎罪?” “是啊。像他这种天煞孤星,别说和他沾有亲戚关系了,就是谁和他走的近了都会倒大霉。施主你们是不知道,收留他的第二年,咱们寺庙就被烧了。幸好后半夜下了大雨,这才没有将整个山头烧起来。” 崔鸿和王柯听得震惊:“这么玄乎?” “可不是。我跟你们说,自从收留了他之后,出的意外还不止这一件事呢,还......” “咳咳。” 另外一个和尚看同伴说着说着就有点忘性,忍不住提醒。 那正要侃侃而谈的和尚立刻闭嘴,尴尬一笑:“几位施主还是快些进去吧,小僧还有早课要做,就先离开了。” 唐文风他们对两个和尚点了下头,看着他俩脚步匆匆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这里头绝对有古怪。”王柯小声嘀咕。 “你这不是废话嘛,是个人都知道有古怪。”崔鸿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走,进去瞧瞧,这住持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唐文风看了眼砚台。 砚台对他轻点了下头。 走在前面的崔鸿和王柯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看见了背对着他们跪在蒲团上,正在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的住持。 这住持估计年纪不算小了,从蒲团上起身的时候,颤颤巍巍的,一副下一刻就要摔倒的样子。 换作普通人早就上去伸个手搀扶一把了,但谁让这俩不是普通人呢,就这么勾肩搭背地站在门口看着。 等到住持好不容易从地上起身,唐文风和砚台也进来了。 崔鸿和王柯转过头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他俩一左一右将门碰的一声合上,眼前瞬间一暗。 “你......你们......”崔鸿和王柯结巴。 没等他俩把舌头捋直,砚台已经如一支利剑冲了出去,手中长刀唰地出鞘,横扫那个看似年迈的住持。 王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其他,这些年被砚台训练下来,在看见他动手的那一刻,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跟着冲了上去。 搭着他肩膀的崔鸿没了借力的,差点一头栽地上。 好不容易扶着旁边的柱子稳住身体,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就震惊地发现,那个颤颤巍巍,疑似一把老骨头的住持,身手竟然格外的好。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崔鸿走到唐文风旁边,小声问他,“怎么突然就决定动手了?” “刚才那个和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唐文风问他。 崔鸿点头:“听到了。”可是和突然动手有什么关系吗? 唐文风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一脸“清澈”地看着自己。 不由叹了口气,解释道:“他说寺庙被烧过。” 崔鸿点点头:“然后呢?” “你觉得这件事重要吗?” “肯定重要啊。” 唐文风继续问:“你都觉得重要,那为什么一个满心想要离开这里的人却只字不提呢?” 崔鸿终于反应了过来,眼睛都睁大了:“你的意思是......安政这个身份是假的?” “不一定是假,但他的话里肯定有水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时候动手铁定打草惊蛇了。” “蛇恐怕早就已经惊了。”唐文风沉着脸,“现在就看咱们的动作快不快了。” “你想做什么?”崔鸿吞了吞口水,“你别乱来啊。” 唐文风微笑:“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崔鸿欲哭无泪。你越是说放心,我就越不放心啊! ***** 那住持身手很是不错,若是只有砚台一人,恐怕短时间内还降不住他,幸好有王柯的帮衬。 二人联手,那住持渐渐招架不住。 唐文风盯着那斗在一处的三人看了会儿,脚下挪了挪,挪到了一处死角。 崔鸿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也安静地没过去打扰。 唐文风抬起左臂,右手飞快按动。 咻的一声,一支短箭射出。 “啊!!!” 住持险之又险躲过砚台手中的刀,哪里料到这里还有人放冷箭偷袭,没有丝毫防备的他直接被一箭射伤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惨叫出声。 砚台眼神一冷,刀尖刺入他口中,手腕一转。 下一瞬,越发凄厉的惨叫响起,啪嗒,一块红肉掉落在地。 王柯手腕一抖,刀刃划过住持脖颈,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崔鸿被他们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住,回过神后才问道:“不留活口吗?” “不留,走。”唐文风推开另外一面的窗户。 崔鸿赶紧跑过去。 “你先翻出去。”唐文风推了他一把,自己则转身回去。 “诶诶诶,你还要去做什么?”崔鸿翻出去了,抬头看见他竟然没出来,伸出手想拽他,没拽到。 “让他们的庙再烧一次。不是说天煞孤星的命吗?那就再给他坐实一次。”唐文风将供台上的灯油泼到垂下的帘幕上,拔下香炉里的香烛扔了上去。 火焰很快顺着浸了灯油的帘幕往上攀延。 唐文风回头看着上头被供奉的佛祖,合掌拜了拜:“冒犯了。希望您老人家保佑这儿被烧光,毕竟他们可是准备弄个邪神出来,和您抢香火呢。” 将他的所作所为全部看在眼里的崔鸿三人:“......”你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唐文风又抓起一盏油灯扔进火里,转身跑向窗户,手脚麻利地翻了出去。 砚台看了眼倒在地上还在抽搐,没有完全咽气的住持,抬手给他补了两刀。然后叫上王柯,一同翻窗离开。 “走这边。” 突然出现的安政对他们招手。 崔鸿他们看向唐文风,用眼神询问要不要相信。 唐文风略作思考,片刻后道:“跟着他。” 第517章 那么,你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吗?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一行人还未跑出去多远,就有追兵赶来。 起初只有砚台和王柯动手解决追兵,后面人实在是太多,唐文风和崔鸿也没办法再偷懒。 安政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麻木,甚至还捡了把刀,送了那些还没断气的和尚一程。 唐文风抽空看了他一眼,见他没跑,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补刀,便没再多管他。 “火越烧越大了。”崔鸿言语之中是毫不隐藏的激动,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追咱们了。”唐文风甩了甩手。太久没有亲自动手宰这么多人了,手好酸。 后面真就让唐文风说中了,随着火势越来越大,被火焰吞噬的房屋越来越多,那些人再没能腾出手来追杀他们,而是全部跑去救火。 “这把火放的好!哈哈哈!”崔鸿大笑。 安政也跟着咧嘴。 哪知道嘴角刚刚上扬,迎面一记拳头就砸了过来。狠狠揍在他腮帮子上,打的他牙都感觉松了。 崔鸿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动起了手。 唐文风脸上还带着笑,但出口的话却让安政瑟缩了一下。 “小子,要不是你这条小命还有用,你现在早就是焦尸一具。” 安政从他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笑意的话里听出了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的身份。虽然这只眼睛让他在大乾的这些年分外不好过,但起码现在保住了他一条命。他突然不那么讨厌这只眼睛了。 “下山。”唐文风将染血的刀刃在追兵的衣服上蹭了蹭,转身就走。 砚台不发一语,跟上了他。 王柯看了看安政,抓了抓头发,小跑着追上唐文风。 崔鸿叹了口气。 安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崔鸿笑了:“你很幸运,他就只给了你一拳,没给你一刀。” 安政死鱼眼看他:“我还得谢谢他?” “那倒是不用。不过你最好别再有其他心思,他这几年心情有些不好,万一火一上来,直接把你砍了,那就太冤了。” 安政:“......”几年了心情还不好? 像是看出了他的郁闷,崔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有些夸张,但你还是照做比较好。” 安政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 ***** 唐文风他们下山后,四处溜达的马儿看见他们,立刻甩着蹄子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发现安政这个生面孔,还很不友好的打了一个响鼻。 唐文风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马儿就撒开四蹄跑了。 “你俩带着他。”砚台扔下一句话,也跟着打马走了。 王柯和崔鸿互相看了看,默默伸出了手,准备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带。 就在两人决出胜负时,忽然听见了渐渐逼近的马蹄声。扭头一看,竟是唐文风。 “你怎么回来了?”输了的崔鸿问道。 唐文风手中马鞭一指安政:“让他跑回城,谁也不许带他,进不了城,那就是他的命。”说完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安政忍无可忍,大吼:“你有病啊!” 唐文风回头,淡定反问:“是啊,你有药?” 安政:“......” 崔鸿和王柯噗嗤笑出声。 等唐文风骑着马跑远,他俩才扔给了安政一个同情的眼神:“小伙子,你还年轻,多练练总是好的。”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着挥动鞭子:“驾!” 安政气的一张脸通红,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还得靠这几个人。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就是跑回城嘛,和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安政深吸一口气,摆动手臂。 因为怕他找不到路,唐文风他们跑一段停一段,等他追上来后再跑。 到了后面,安政根本跑不动了,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光是抬起都费劲。 但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支撑着他没倒,硬是咬着牙跟上了唐文风他们。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城门的时候,安政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了很久都爬不起来,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眼眶渐渐红了。 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就在安政趴在地上快哭出来的时候,一双靴子停在了他面前。 安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是不是很恨我?”唐文风蹲下身看着他。 安政紧紧绷着嘴角,不说话。 “想进城吗?想给你娘报仇,想给你爹报仇吗?” 安政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想!” “很好。”唐文风对他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我和你做个交易。” 安政疑惑地看着他,抿了抿嘴角:“我没有可以和交易的东西。” “你有。”唐文风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整个东狄。” 安政猛地睁大眼,想到什么,呼吸都急促起来。 唐文风用力握着他的手臂:“我助你起兵,待你取下东狄王的项上人头,坐上王位之后,我要整个东狄臣服于大乾。” 安政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发抖:“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乾的尚书令。” “你是唐文风?!”安政惊呼出声。 “那么,你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吗?”唐文风伸出手。 安政深呼吸了好几次,情绪仍然激动到难以平复。 等到崔鸿他们掉转马头走了过来,他才终于冷静了几分,抬起手用力击在唐文风掌心,紧紧握住他的手,颤声道:“我愿意!若我登上王位,我会带领整个东狄,对大乾俯首称臣。” “那么,交易成立。”唐文风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一瞬恢复了以往那副懒洋洋的表情,转身踩着马鞍上马,“砚台,把他带上。” 砚台对安政伸出手,将他弄到了马上。没等人坐稳,便一扬马鞭。 安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抓住了马儿的鬃毛,惹来马儿非常不满地叫声,吓得他又急忙把手松开。 崔鸿和王柯策马奔跑在左右两侧,看见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放声大笑。 安政耳根子直接红透了,心中愤愤地想着,这几个家伙可真是一点也没有身为长辈的样子!太过分了! 第518章 刁民?你知道他是谁吗? 第五百一十八章 唐文风他们回到宁家商行的时候,门外围了一圈衙役,正和商行里的护卫对峙。 气得快跳脚的孟师爷刚要再对这群油盐不进的放狠话,就被身边的衙役轻轻扯了下袖子。 “干什么?没看见我在忙正事吗?”孟师爷不满道。 衙役小声对他说:“师爷,他们的同伙回来了。” 孟师爷立刻转头看去。 见唐文风骑着马踱步到自己面前,不下来行礼就算了,还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顿时恼怒,话中带着威胁:“小子,年纪轻轻做人不要太嚣张了,不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都不知道。” 刚得知唐文风身份不久的安政心中腹诽,这话留着对你自己说还挺合适。 唐文风笑着问:“谁是不该得罪的人?” 孟师爷正要回一句“反正不是你”,就听见商行里响起一串脚步声。 “二爷,唐公子。”洪掌柜一溜小跑着出来,对他俩拱了拱手,显出激动之色,“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崔鸿问道。 洪掌柜道:“钟家老爷子死了,衙门那边怀疑是钟醒动的手,要来抓他过去审问。” 只要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钟醒这次被带走,绝对没命再回来。 主事的人一个没在,洪掌柜哪里敢交人。 商行的护卫不是普通人,衙役们讨不了好,也就带不走人。于是两方人马从上午一直闹到现在还没一个结果。 方才孟师爷已经让人去请此地驻扎的军队过来,准备用强硬手段闯进商行。 洪掌柜得到消息后彻底麻了爪。 一拖再拖,待过了午时,眼看唐文风和崔鸿他们还没回来,他已经在心里暗暗打定好主意。若军队的人当真来了,就算二爷和唐大人他们回来后会怪罪他,他也要把钟醒交出去。没得为了个外人祸害自家商行的。 “死了?怎么死的?”唐文风微微倾身。 洪掌柜抬头对他说:“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早上钟家的下人去请钟老爷子用早饭,发现人吊死在床头,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那会儿钟醒在哪儿?”唐文风问。 洪掌柜道:“正和严小友他们吃早饭呢。” 唐文风点了点头,没再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喧哗声。 唐文风等人回头看去,见行人纷纷朝着街道两侧躲避,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 “啊哈!”孟师爷兴奋且激动,“龙参将带着军队来了,你们这群犯上作乱,包庇窝藏杀人犯的帮凶就等着被拿下吧!” “龙参将?”唐文风看向砚台。 “龙腾,和卫冲算是师兄弟,两人关系很是不错。而且他父亲曾是卫老将军麾下的第一人。”砚台道。 “和卫冲关系很是不错?”唐文风挑眉,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这么说来......” “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会合他脾气。”砚台肯定道。 “你们完蛋了!”一无所知的孟师爷还在那儿得意洋洋。 唐文风看了他一眼,都有些不忍心泼冷水了。 几句话的功夫,街头出现了一支井然有序,穿着甲胄,手持利刃的军队。 在最前方,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步而来。 待到近前,他拉了下缰绳,停在了接近一丈远的地方,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唐文风。 孟师爷欢快地跑过去,带着点讨好奉承的意味:“龙参将,您可算是来了。您是不知道这群刁民有多放肆,他们简直是不把您放在眼里,竟然敢公然和衙门作对。您一定要拿下他们,让他们好好长长教训才是。” 龙腾转头,垂眼看他,话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味道:“刁民?你说谁?” “就......”孟师爷看了一圈,最后一指唐文风,“就他!” 崔鸿他虽然没见过,但看他那身虽然有些狼狈,但仍旧看得出价值不菲的行头,再听洪掌柜叫他二爷,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也能猜出来,他就是新平长公主的幺子。这个身份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那个虽然听说是护卫,但是那张脸冷得快掉冰渣,一看就不好惹。 另外一个面上带笑的,听说也是护卫,但保不准是笑面虎。 至于那个和尚,孟师爷只看了一眼就直接略过了,根本毫无威胁。 所以看来看去,就一个唐文风看起来比较好拿捏。 龙腾看了一眼某人,仰天大笑起来。 他穿着一身特别显眼的褚色长袍,上绣缠枝牡丹,在马背上笑得花枝乱颤。 孟师爷看傻了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成这样。自己刚才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笑够了,龙腾握着马鞭的手一指唐文风:“你说他是刁民,你知道他是谁吗?” 孟师爷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他看了看唐文风,缓缓摇了摇头。 龙腾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嘴角仍旧上扬着,笑骂道:“真是瞎了你的眼,尚书令竟然都不认得。” 尚书令?尚书令?!! 孟师爷眼睛瞪的老大,脖子僵硬地一卡一卡转向唐文风,嘴唇颤抖着:“你......你......” 想到自己之前还让他做人不要太嚣张,孟师爷只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了事。 什么叫做有眼不识泰山?他就是那个活生生的例子! “先别急着晕。”唐文风开口,“回去告诉白知府一声,钟家的案子,明日一早升堂,本官要旁听。” 差点撅过去的孟师爷一口气又缓了过来,颤颤巍巍地点着头:是......是。” 有个反应慢的衙役还忍不住提醒:“钟醒咱们不抓了?” 孟师爷恨不得一拳将他撂倒,还钟醒呢。 其他的衙役七手八脚将这人捂住嘴,直接抬走了。 孟师爷干笑着行了礼,脚底抹油开溜。 唐文风几人从马背上下来,看向同样翻身下马,且朝着他们走来的人。 “认识一下,我是龙腾。” 唐文风对他伸出手:“唐文风。” 龙腾看了下他的手,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久仰大名。” 第519章 我今天算是见到比你还会睁眼说瞎话的人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在大厅坐下后,龙腾道:“我曾经远远地看过你一眼。” 唐文风回以疑惑的眼神。 龙腾道:“你去往凉州的时候,我那时刚奉旨赶回京城。”他笑着又打量了几眼,“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和卫冲那小子这么投脾气。他先前还来过信,说等哪一日我调回京中,就介绍你我二人认识。” 唐文风也笑了:“现在倒是省了他介绍了。” 龙腾问:“你不在京中好好待着,怎的跑来江南了?” “奉旨来的。”唐文风道。 龙腾瞬间误会了:“这里的事都传到京城去了?” 唐文风不动声色地说道:“官商勾结,妄想只手遮天,也只不过是妄想。” “是这个理。”龙腾点头。 “你既然知道这里的事,为什么不往上通报?”唐文风疑惑。 龙腾道:“我才调过来两年,刚把驻地里的渣子清干净,哪里腾得出手来多管闲事。” 唐文风看了看他,笑而不语。 这人一看就比卫冲还精明不少,恐怕不是腾不出手,而是不想腾手。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小皇帝毫无政绩,根本收服不了这些悍将的心,他们没造反,已是算得上忠心耿耿。 不将此地的事通报,最大的可能,怕是想要借着这事看看小皇帝到底有几斤几两重,值不值得他们效忠。 龙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猜到了什么,心中感叹,果然如卫冲那小子所说,是个心中有数的。 略过这个话题不再提,龙腾看向安政,问:“你们上哪儿找来的?” 唐文风道:“城外捡的。” 不敢插话的安政心里撇撇嘴,你说捡的那就是捡的吧。 “你挺会捡。”龙腾意有所指。 唐文风谦虚:“过奖了。” 又坐了一会儿,龙腾起身告辞。 唐文风和崔鸿将他送出门。 龙腾翻身上马,笑看唐文风:“希望你们能活着离开江南。”他一扯缰绳,掉转马头,“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来驻地找我。看在卫冲的面子上,我倒是能帮上一二。” 唐文风道:“别到时候需要人帮忙的是参将。” ”哈哈哈!”龙腾大笑,“不可能!” 他一挥马鞭:“走了,后会有期。驾!” “他这话......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进了商行的大门,崔鸿小声对唐文风说。 唐文风:“或许。” “那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要找他帮忙吗?” “帮?他不会帮的。” 崔鸿脚下一顿:“为什么这么肯定?” 唐文风哼道:“这人和草原上的野马一样,劣性难驯。入不了他眼的人,怕是死在他跟前,他也不会停下来瞧上一眼。与其指望他出手帮忙,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崔鸿有点头疼:“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夜探钟家。” “你刚从山上回来!” “你虚了?那你留下来休息。” “......什么时候?”大老爷们儿说什么虚?必须不虚! “过了子时。”唐文风说完,就抛下他快步向洪掌柜走去,问他有没有什么吃的,他饿了,想垫垫肚子。 “我也要吃!”崔鸿跑了过去。既然晚上又要出门,那他现在填填肚子,还能抓紧时间去睡一觉。 ***** 今夜的风有些大,乌云较多,将月亮挡的严严实实。 抓紧时间补了一下觉的几人来到钟家院墙外,正要翻墙而入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动静。 “在喊什么呢?”崔鸿将耳朵紧紧贴在墙上。 “着火了!”翻到院墙上的砚台沉声道。 “什么?!”唐文风几人大惊失色。 “火势凶猛没法儿救了,快走!”砚台跳下地。 就在他们刚刚跑出这条街,四面八方忽然冒出一群官兵。 领头的一人高声喊道:“大人!这儿有嫌疑人!” 没过一会儿,唐文风几人便看见白知府被人簇拥着大步走来。 “几位,深更半夜的,你们为何鬼鬼祟祟出现在此?” “鬼鬼祟祟?”唐文风道:“难道你们这儿还不允许百姓夜间散步?” “夜间散步从宁家商行散到了这儿?那你们还挺能走的。”白知府话里夹着阴阳。 “嗯,我们腿比较长。”唐文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知府看了看他们,嘴角忍不住抽了下。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地方。这几人个子都不低,腿还确实不短。 “钟家失火,你们却出现在这儿。而且就本官所知,你们和钟醒关系匪浅。本官是不是能够认为,你们是为了替钟醒泄私愤,才蓄意纵火用作报复。” “只是想泄私愤,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唐文风问。 白知府噎住,这话简直没法聊下去了。 想到下午那阵,孟师爷连滚带爬跑回来告诉自己的消息,白知府看着唐文风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就算是尚书令又如何?来了江南,踏进了他的地盘,还真能翻出天去不成? 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别说他唐文风不是龙,就算他真是条真龙,到了这儿也得乖乖给他盘着。 “这几人胆敢反抗,给本官将他们就地格杀!”白知府后退一步,用力一挥手。 崔鸿对唐文风道:“我今天算是见到比你还会睁眼说瞎话的人了。” 唐文风听笑了。 今晚严肃和康子也跟着一块儿来的,倒是不用唐文风和崔鸿再动手。 这俩找了堵墙靠着,好整以暇地聊起天来。 “你说龙腾那边会不会收到消息?” “会。”唐文风道:“而且他还会来凑个热闹。” “这么肯定?” “要不要打个赌?” “不赌。”崔鸿没好气道:“每次和你打赌我都是输的份儿,我才没那么傻。” 唐文风笑道:“你对自己也太没自信了。” “你该高兴才是,这代表我对你非常信任。” “说的有道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没营养的闲话,就听见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崔鸿摊手:“你看,我就知道,果然不能打赌。” “唐大人,要帮忙吗?”远处,龙腾闲适的坐在马背上,朗声问道。 第520章 和穷凶极恶的匪徒搏斗英勇牺牲,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第五百二十章 “不......” “砰——” 用字还没从唐文风口中说出,钟家方向就传来爆炸声。 这声音要说别人可能还会愣神,但唐文风可太熟悉了。 “震天雷?!”唐文风不敢置信。 崔鸿大惊:“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唐文风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若震天雷的制造法子泄露出去,那大乾的优势将会直接打个对折。一直对大乾虎视眈眈,时时刻刻想要扑上来咬一口的西夷和东狄怕是再也按捺不住,会直接露出他们的爪牙。 就连北戎和南蛮,怕也会升起别的心思。 “唐大人,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下官帮忙?”龙腾再次笑问。 “不用,老实在那儿待着吧你,别多事!”唐文风回头喊道:“砚台!” 砚台立刻从打斗中抽身脱离,从脖子上面扯下一枚造型奇特的骨哨用力吹响。 尖锐刺耳,比铁铲刮擦地面还要难听的声音瞬间在黑夜之中响起,传出老远。 “这什么破动静?”王柯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那声音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作为曾经听过这哨声的一员,严肃抽空揉了下耳朵,咧了咧嘴道:“咱们的帮手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龙腾胯下的马儿就不安地打起了响鼻,两条前蹄来回踏了踏地面。 龙腾神色一凛,一边控制住马,一边抬头看向远方。 不多时,黑暗之中窜出十数道黑影,浑身裹挟着冷冽的杀气,如狼入羊群,挥动手中的长刀,收割起官兵的性命。 王柯直接看傻了眼:“他们......他们是......” 康子眼睛亮亮的:“是暗卫。”他虽然早已经退了下来,可这曾经几乎日日相伴的熟悉气息,能让他清楚地察觉出来眼前这些人的身份。 远处的龙腾怔愣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低声自语:“还当真以为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倒是我眼拙了。” “走!”他拉了下缰绳。 下属看了眼唐文风那边。 龙腾道:“他不需要我们。不过......”他笑得自信,“他早晚会有来求我帮忙的时候。” ***** 白知府没想到唐文风身边还帮着人,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砍瓜切菜般解决,慌了神。 “大大大......大人,现在怎么办?” 白知府心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眼看自己这边的人怕是抵挡不了一时三刻,白知府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先离开。” “那他们呢?”下属问。 “和穷凶极恶的匪徒搏斗英勇牺牲,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扔下这么一句话,白知府一抽马屁股,骑着马飞快逃跑。 下属看了看那些一无所知,还在拼命的官兵,长叹一声,到底是跟着走了。他只是一个文官,就算是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以后他会为他们报仇的。 “诶,文风,那个姓白的跑了!”崔鸿急得直拍唐文风。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收拾他。”唐文风只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钟家那边的动静。 等到砚台他们把这些官兵解决,唐文风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往钟家那边赶。 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钟家都已经陷入了火海。 熊熊烈焰被风刮的翻卷摇摆,仿佛游动的火蛇。 附近的住户早已被惊醒,好些人手里还拎着桶,看样子是准备救火,但火势太大,根本救不了。 “钟家有人逃出来吗?”唐文风问。 砚台扫了一圈:“这里没看见。” 所以要么是逃出来后离开了,要么是一个人都没能逃出来。 而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唐文风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对方仿佛时时刻刻都走在他们前面,在他们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出手破坏。 “明日收拾东西回京。” 崔鸿惊讶:“钟家的事不管了吗?” 唐文风道:“我要回去见一个人,这边的事就让上面那位再派人过来解决吧。”反正小皇帝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他找点事做。 “这要怎么解决?”崔鸿也是有些头大,“神神秘秘的,根本抓不到人。” “我相信卫冲和关起对这边的事会很感兴趣。”唐文风笑了下。 崔鸿:“你的意思是......” 唐文风:“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再神秘,只要不是真的神,一定会被揪出来。 “那我不回去了。”崔鸿道:“我要和卫冲他们将整个江南翻过来。” 唐文风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怕长公主和嫂子他们担心了?” 崔鸿低声道:“我之前没反应过来,那个药是给我舅舅的吧?” 唐文风脸色微沉,轻点了下头。 崔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娘要是知道了,怕是会亲自过来一趟。所以我要留在这儿,我要亲自把人找出来。” “我让砚台和严肃留下。” ”不用。” “用。”唐文风道:“我怕你出事,到时候我没办法和长公主还有嫂子交代。” 崔鸿无奈:“那好吧。” ***** 第二天一早,唐文风便带着王柯和康子还有安政离开了江南,踏上了回京的路。 龙腾在驻地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第十天,他终于坐不住了。 寻了个时间,拎着礼上了宁家商行的门,美其名曰,拜访。 “走了?!”龙腾不敢相信,“什么时候走的?” 崔鸿算了算时间:“走水路快,这会儿应该都快到京城了。” 龙腾:“......”他满心期待地等着唐文风求上门,结果这家伙倒好,一声不吭就带着人跑了。 想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唐文风会来求自己的帮忙,现在每一个出口的字,都成了抽在他脸上的巴掌。 真他奶奶的疼! “那你怎么没和他一块儿走?”搓了搓脸,龙腾问道。 崔鸿道:“我还有点事。” 龙腾也不想问他还有什么事了,他现在只感觉自己被唐文风气出了内伤,急需回去好好养养。 “告辞。” “再会。” 龙腾心想,我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了,不用再会了,后会无期! 第521章 你把我困在这儿,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对我动手?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京城郊外,崇光寺。 唐文风憋着一口气,愣是一次没停下来休息,爬完了九百九十九阶石梯。 寺里正在扫地的小和尚看见他这个熟面孔,连忙行了个礼:“唐大人。” “劳烦小师傅带我去见你们住持。”唐文风道。 “唐大人这边请。”小和尚走在前方领路。 到了地方后,小和尚再次合掌行礼后,便快步离去。 唐文风跨进殿内,对正在抄写经文的住持行了一礼:“晚辈又来打扰您了。” 住持笑着放下笔:“唐大人此番前来可还是为了后山之人?” “是。我想去见见他,再问他一些事。”唐文风眼中透着一丝迷茫,“其实我不是很确定这事和他有关。” “既是不确定,那便花点时间去问问又有何妨?”住持起身。 “我怕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 “您到今时今日这个地位,又是自己想要的吗?”住持苍老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 “我......”唐文风顿了下,随后笑了,“是啊,这一切也不是我最初想要的。” 但到头来,他还是适应了。 住持笑了笑,没再说话。将他们几人领到后山,住持便离开了。 唐文风让严肃和王柯看着安政,他带着砚台进了院子。 安政往里看了看,满心疑惑想要发问,又不敢问。最后安静地靠墙站着,低头看地上的蚂蚁爬来爬去。 ***** 离得近了,能够清楚的听见屋里传出的诵经声。 唐文风推开虚掩的门,跨了进去。 诵经声戛然而止,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僧袍,一手拨动佛珠,一手翻着经书的崔锦抬起眼看他:“稀客啊。” 唐文风在他面前站定,与他只隔着一条矮桌:“大皇子曾去过江南吗?”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事?”崔锦扬起眉头,“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 “你只用回答去没去过。” “如果我不回答呢?” “崔锦,别逼我对你动手。”唐文风喝道。 “你把我困在这儿,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对我动手?”崔锦怒道:“我现在倒巴不得你杀了我一了百了,也好过困在这儿当一只任人宰割的笼中鸟!” 唐文风紧紧咬着牙关,用力到下颌绷紧。他紧紧盯着崔锦的双眼,好半晌后,才开口:“你知道先皇后给皇上投了毒,是吗?” 崔锦眼皮跳了跳,绷着脸不说话。 “你知道,是不是?”唐文风追问。 崔锦用力握着拳,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人都已经不在了,你现在才来追究这事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崔锦笑出声,“还能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为了那个天下人都想坐上的位置。可惜了,最后竟然便宜了老二那个废物。” “所以你没去过江南,是吗?”唐文风盯着他,不放过他的没一丝表情。 崔锦哼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文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从明天开始,我会让寺里送饭的僧人免了你的早饭。” 崔锦劈手将手中的佛珠朝他砸过去,厉声喝道:“唐文风!” 唐文风抬起将佛珠拍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锦气的一脚将矮桌踹翻。 ***** 下了山,唐文风就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王柯他们不敢打扰他,就站在边上小声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天边泛起彩霞,唐文风终于动弹了。 他翻身上马,挥鞭轻抽了一下马儿:“走,回城。” 王柯几人回头看了眼处在半山腰的崇光寺,到底是什么也没问,跟上了他。 *****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唐文风是顶着一双黑眼圈上的早朝。 承天殿内,崔彻高坐于大殿之上,隔着垂下的冕旒打量他:“唐爱卿,你昨夜是做什么去了?怎的累成这副模样?” 唐文风有气无力地站了出来,举着笏板微微躬身:“回皇上的话,臣昨夜做了一宿噩梦,梦里一直被一头怪物追着咬。” 崔彻道:“既是没睡好,今日朝会告个假便是。” 听见这话的一部分文武百官互相递了个眼神,纷纷在心里嘀咕着小皇帝也太纵着这位尚书令了。 不过是没睡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文风道:“臣倒是也想请个假,但江南那边的事情太过紧急,不得不前来禀报皇上。” “喔?说来听听。”崔彻坐直了身体。 唐文风开口,将在江南发生的那些事,略过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说给了崔彻听。 满朝文武听后纷纷哗然,道这白知府简直太过无法无天。 崔彻更是怒不可遏:“好一个官商勾结!卫冲!” 卫冲连忙出列:“臣在。” “朕命你为江南巡察,领兵捉拿以白知府为首的奸商污吏。” “是!” “唐爱卿。” “臣在。” ”你可要再度去往江南?”崔彻询问。 唐文风道:“臣倒是有心想要尽一份心,可年纪大了,实在是力不从心。” 已过八旬的易太师听得眉头连连跳动,只想一把掐死他得了。 你才三十多就叫年纪大了?这满朝文武岂不全是老头子? 崔彻嘴角抽了下:“既如此,那朕便允你三日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谢皇上!”唐文风真心实意地叩谢。 散朝后,卫冲快步追上他,低声问:“你这次去江南见到龙腾那厮了吗?” 唐文风点头:“见到了。” “看你这个表情......”卫冲猜到,“他为难你了?” “为难倒是没有为难。”唐文风半眯着眼睛望了望湛蓝的天,“就是想要我求他帮忙办事。” “哈哈哈!”卫冲大笑,“他就这德行,说明他对你很感兴趣。” 唐文风黑线:“我可真是谢谢他。” “不过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肯定没求他。”卫冲乐道:“那家伙肯定郁闷的够呛。” 唐文风道:“你去江南的时候帮我揍他一顿。” 卫冲满口答应,拍着胸脯道:“放心放心,你不说我也会揍他。” 等周围的大臣走的差不多了,唐文风才小声且快速地对他说:“江南那边水太深,你别和他们绕弯子,直接动手。” 卫冲脸色沉下来:“你这次吃亏了?” “算不上。”唐文风迟疑了会儿,还是将自己每每迟了一步的事告诉了他。 卫冲听得震惊:“难道你身边出了奸细?” “不可能。”唐文风想也不想就道:“他们不会。” “可又要怎么解释这些事?难道是巧合?” “不,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绝对不是。”唐文风沉声道:“我早晚会把他抓出来。” 第522章 战场上可是有咱们的同胞,他们肯定会保护我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卫冲带着人马离开后,关起找不到人吵嘴打架,每天忙完手上的事就往唐文风家里跑。 有时候蹭过晚饭后,还会直接歇在唐家。 苗桂花两口子还挺喜欢这个说话直来直去的小伙子,看他喜欢吃卤肉凉菜,还特地买了香料回来卤了一大锅,什么猪耳朵猪肝卤大肠切成片和海带丝豆腐皮之类的凉菜拌一拌,下酒又下饭。 一段时间下来,关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 看得崔彻这个皇帝都想去唐家蹭饭吃了。 “啊?你还想去一趟三桥村?” 这日,关起正坐在小马扎上,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埋头吃凉皮,突然就听见旁边的唐文风冒出这么一句话,瞬间惊讶的抬起头。 “嗯,想再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上次遗漏了没发现的。”唐文风手里捏着一个卷饼,里头卷的切成片的卤牛肉,豆芽,还有黄瓜丝。 配上苗桂花特地熬制的蘑菇酱,唐文风一顿能吃五张脸那么大的饼。 “那就明天呗。”关起又夹了一筷子凉皮塞嘴里,嚼了嚼咽下肚,说,“正好休息,大家都有空。” 唐文风咬了一大口饼子,含糊不清地问:“你也要去?” 关起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闲个屁!”唐文风瞪他,“好好操练你的水师,明年争取一次就把扶桑打下来。” “在练了在练了。”关起将最后一筷子凉皮抄起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吧,上次那种兵我是绝对不会再要的。现在能留下来的那可都是经过我精挑细选的。” 唐文风笑了声:“反正到时候出了岔子丢的不是我的脸。” 关起磨了磨牙,道:“那群小子要是真敢让我丢脸,回来后非得把他们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 三桥村的事情处理完后,张三郎和哑叔也从城隍庙搬回了村里。 曾经跟着那群山匪欺压村民的村长一行已经被问了罪砍了头,如今的新村长是由村民们推举出来的。 是个让人意外,又不是太过意外的人。 “唐大人。”于婶脸上带着笑,快步朝他跑了过来。 唐文风挑眉:“您是这儿的新村长?” 于婶点头:“是啊,乡亲们不介意我这个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也不介意我是个女人。” “男女都一样,能把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唐文风道:“您要是想识字,改日我给你们请位先生。到时候村里想学的都可以去学。” 于婶眼睛都亮了:“那老婆子先谢过唐大人了。” 唐文风摆摆手,表示不用谢。 “对了,唐大人,还没问呢,您怎么想着又来咱们村儿了?”于婶问道。 唐文风看向山顶:“我想再上去看看。” “哎哟,那您可来晚了。”于婶拍了一下腿,“昨天夜里上头突然塌了。今早我们上去看过,那几个山洞都进不去了。” “塌了?!”关起比唐文风还惊讶,“好端端地怎么塌了?” 于婶道:“昨个夜里突然听见轰隆隆的声响,跟放炮似的,动静大的吓人。早上天刚刚亮,我家老头子就叫上张三郎他们一块儿上去看了眼,发现几个山洞都塌了。” “我上去看看。”唐文风道。 于婶:“那我给你们带路。” “不用麻烦了。”唐文风摇头拒绝。 “那行。”于婶知道这里头应该是有什么不能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知道的事,很识趣地道:“那唐大人你们下山后记得来老婆子家里吃个饭。” 唐文风笑着点头:“好。” 告别了于婶,一路和热情的村民打着招呼上了山。 待来到了山上,他们才知道于婶口中的几个山洞都塌了是塌的有多彻底。 “来迟了一步。”唐文风凑近闻了闻,沉下脸,“有火药的味道。” “诶,这里有个火折子!”四下寻摸的关起从旁边的草堆里捡起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刚用过没多久的火折子。 他在石头上敲了敲,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随手捡了根树枝拨了拨,抬起头对唐文风说道:“里头还有没烧完的,应该就是最近用过的。” 唐文风直接气笑了:“连夜来三桥村炸山头,可真是够勤快的。”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关起不解。 唐文风将事情说了下。 关起听完后立刻炸了:“你的意思是昨天咱俩商量要来三桥村的事让人听了去?” “不对啊。”他忽然反应过来,“昨天院子里就咱俩,这话能被谁听了去?” “我不知道。”唐文风抹了把脸,“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这世上有鬼了。” 否则又怎么能够事事快他们一步。 “喂,你别吓我啊。”关起一个大跨步躲到他身后,疑神疑鬼地左看右看。 唐文风忍俊不禁:“你手上的人命都不知道有多少了,你还怕这个?” “那怎么一样。”关起道:“我杀的那基本上都是敌冦,他们就是变成鬼我也不怕。但是这荒山野岭的,我心里有点发毛。” “嗯?都是鬼,你怎么还区别对待?” “战场上可是有咱们的同胞,他们肯定会保护我的。” 唐文风沉默了,因为他竟然觉得这家伙说的还挺对。 “走了。” “不查了?” “都塌了,你要把那些碎石清干净?”唐文风看他。 关起咳了声:“那咱们还是下山吧。” 离开前,唐文风回头看了眼,忍不住皱起眉,到底是谁呢? 下了山,唐文风几人受到了村里人的热情招待。 本来准备在于婶家里吃饭的,最后直接在村中央现搭了一个灶台,村里每家每户都拿出了家里肉和菜,直接弄了场宴席。 “嘿,老关我可不客气啦!”菜上桌后,关起拿起筷子。 “关将军不嫌弃就好。”村民们笑着说。 “这可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山珍,哪里还会嫌弃。”关起端起碗,筷子伸向小鸡炖蘑菇。 就在他夹了一朵蘑菇准备放进嘴里的时候,唐文风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直接给他拍掉了。 “诶,你做什......” 关起话还没说完,就见唐文风猛地起身,指向一人,喝道:“给我抓住他!” 关起:“???” 砚台直接冲了出去,将扭身欲逃的一人摁趴在了地上。 第523章 我最近心情非常差,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呢? 第五百二十三章 唐文风虽然和关起说怀疑这世上有鬼,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多巧合,所以下山后一直在不停观察周围的人。 眼睛都快看花了,总算是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一个看样貌非常普通的男人,偷偷打量了自己好几眼。 其他人虽然也有打量,但都是光明正大的。这家伙却跟做贼似的,看一眼又收回视线,看一眼又收回,生怕被人发现了。 要是这样还不能发现他有不对劲,那唐文风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砚台扭着那人的两条手臂,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摁在了一旁的空桌上。 于婶他们惊呼:“董家小子?!” “董家?”唐文风记性不错,“他就是董玉莲那个不知生死的小叔子?” 当初夜探三桥村的时候,董玉莲发现了树上的砚台,这才叫来人把唐文风他们弄到了山顶。可以说是帮了大忙。 于婶点头:“是啊,唐大人好记性,他叫董山。” “小子,看在你嫂子的面子上,你老老实实把知道的交代了,我还能放了你。”唐文风道。 董山咬着牙不吭声。 “骨头还挺硬。”唐文风笑了声,“把他手给我断了。” 村民们吃了一惊,开口想要求情,被于婶他们瞪了眼,立刻又闭上了嘴。 砚台冷着脸扣住董山一条胳膊,用力往后一拧。 “啊啊啊!!!”董山惨叫着想要挣扎,但却被砚台死死制住,像一只可怜的在狼爪下不停扑腾的鸡崽。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知道些什么?”唐文风眼神锋利,“想好了再回答,若是我听的不满意,你这条舌头也别要了。” 周围的村民纷纷被他吓住,原本还在小声交头接耳的人也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董山疼得冷汗直冒,抽着气道:“我......我收了十两银子。” “谁给你的?”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生怕他再让人动手拧掉自己另外一条胳膊,董山急忙说道:“那人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说你肯定会再来一次三桥村,让我盯着你,好将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他。” “你们有约时间吗?”唐文风问。 “没有。”董山摇头,“他说他到时候会来找我。” “放了他。”沉吟许久后,唐文风开了口。 砚台立刻松开了钳制住董山的手。 “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唐文风走近。 董山吊着一条胳膊,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什......什么?” “我说,我听的不满意,你这条舌头就别想再要了。”唐文风猛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摁到了桌上,脑袋撞的桌面咚的一声巨响。 “我最近心情非常差,你为什么就不听话呢?” 董山两条腿在地面蹬动着,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现在想好怎么回答了吗?”唐文风凑近了,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平静,但是落在董山的耳朵里却仿若魔鬼低语,是索命的无常。 “嗬......好......好了......” 唐文风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直起身走到一旁,理了理袍子,施施然坐下,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吧。” 董山跌坐在地上,还能动的那只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了咳,抬起头见唐文风带着笑在看自己,心里止不住的一哆嗦,整个人往后蹭了蹭,离远了些才总算是有了一点安全感。 “昨天......昨天晚上我睡不着,想着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一点金子换钱。我嫂子生病了,看大夫要很多钱,我没钱。” 董山低声说道:“到了山上我看见有好多戴着鬼面具的人从山洞里出来。我被其中一个人发现了。但他们没有杀我,反而给了我一块金子。说你过不久肯定会再来一趟,让我到时候把......把......” 唐文风从他吞吞吐吐的话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块金子有毒?他们让你放进饭菜里?” 董山点头:“是。他们说只用把金子泡进水里,再把水倒进汤里就可以。” 关起瞪着眼看向那满桌的饭菜:“你就不怕把你们整个村子的都一起药死?” 董山连忙道:“他们说了,这药只会让人拉肚子,没精神,提不起劲,不会死人的。” 关起真想呸他一脸:“这话你自己信吗?” 董山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我信,但突然之间却有些说不出口。 “那块金子呢?”唐文风问。 “这儿。”董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 层层叠叠的布料揭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块金灿灿的黄金。 唐文风伸手要去拿,被砚台用刀柄摁住手背。 “没事。”唐文风推开他手中的刀,拿过金子看了看。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金子扔到了地上,重重一脚踩了上去。 “嘶——还挺硬。” 唐文风抬起脚在旁边的地上蹭了蹭。 “这......这这这......”关起震惊地指着地上那块开裂的金子,“这玩意儿是假的啊?” 董山更是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 假......假的?! 第524章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第五百二十四章 被董山当宝贝似的随身带着的金子被唐文风一脚踩裂了口。 王柯折了一根枝条,好奇地走过去蹲下,用枝条拨了拨那块裂了口的金子。 不拨还好,他这一拨直接四分五裂,夹在里面的粉末也洒在了地上。 砚台用手指捻了一些粉末凑到鼻子下方闻了闻,瞬间皱起眉:“这是药。” 王柯赶紧拿过抹布把他的手一通擦:“赶紧再去洗洗。” 砚台看了眼手指头,转身去找水缸。 唐文风道:“找个东西把这些东西装起来。” 于婶转身进了屋,很快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出来:“这个可以吗?” “可以,谢谢。”王柯道了谢,将小木盒倾斜放在地上,用枝条把粉末和裂开成几块的“金子”一并拨了进去,随后扣上卡扣。 于婶看了看董山,又看了看唐文风,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发问:“唐大人,您......您准备怎么处置他啊?”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唐文风道。 于婶张了张嘴,想要求情,最后想到整个村子都差点跟着遭殃,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长叹一声,看着董山:“你放心吧,村里会好好照顾玉莲的。” 董山委顿在地,脸色一片死灰。 ***** 从三桥村离开,回到京城后,王柯和砚台押着董山去了京兆司,唐文风和关起则回了唐家。 书房里,唐文风铺开了一张纸,拿着铅笔不停地写写画画。 关起看不懂他在写画什么,就坐在旁边逗鸟。 这鸟有些像画眉,但个头却比画眉大好几圈。身上的羽毛黄中透着浅绿,往鸟架一蹲,跟个毛绒团子似的,还挺好看。 说到这只鸟,其中还有一段曲折经历。 这只鸟是前不久易行知那小子送的,是他和人赌赛马赢来的。养在家里整日整夜的叫,易太师年纪大了,被吵得睡不好。放话道,他要不把这只鸟解决了,他就把他解决了。 易行知问了一圈,倒是有几个人对这鸟感兴趣,但是没养两天就又给他送回来了。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吵了。易行知也想过放了,但这傻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久了,竟然不知道飞走。还差点被一只红隼给捉去当口粮。 最后易行知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送到唐文风这里来了。 说来也怪,这鸟到了唐文风这里还真安静了。老老实实的,就每天早上天亮后亮会儿嗓子。 “三桥村......刑部......刑部?!”唐文风突然抬起头,啪的一声将铅笔拍在桌上,抬脚往外跑去。 “诶,你急赤白脸的干嘛去?”关起拍了拍手上的鸟食,跟着追了出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唐文风刚跑出书房,就看见王柯一边大喊一边朝自己跑来,跑到近前气还没喘匀,就急急忙忙开口:“刑部失火了!” “呵!哈哈哈!” 王柯看傻了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听见刑部失火的消息,不仅不着急,反而还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还挺开心。 “你傻了你?”关起推了他一把。 唐文风摆摆手,又摇摇头,笑着说:“不不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王柯和关起齐声问:“什么事?” 唐文风嘴角上扬:“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王柯和关起:“......”你这不纯纯是废话嘛! ***** 唐文风他们赶到刑部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 砚台看见他们,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存放案卷的阁楼被烧了。大部分案卷抢救及时,没有被烧毁。” 唐文风道:“三桥村的案卷被烧了,而且是起火点,是吗?” 砚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是。” 王柯跑得急,并不知道这些,此时闻言颇为震惊:“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唐文风眯眼看着焦黑一片的阁楼:“猜的。” 关起将自己差点惊掉的下巴默默扶回去,满肚子的话想问,却又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只能硬憋着。 秦怀生方才为了抢救案卷,差点来不及下楼,葬身火海,这会儿顶着一头被火焰燎卷的头发来到唐文风他们面前,又是气愤又是后怕。 “怎么烧起来的?”唐文风问。 “看守阁楼的人说自己睡着了,不小心碰倒了烛台。”秦怀生说着冷笑一声,“我爹早就下过死令,存放案卷的阁楼里不得使用明火,这人公然违抗禁令不说,还满口谎言。” 唐文风:“人呢?” 秦怀生道:“我爹亲自把人提走审问了。” 秦准如今已经处在半退的时期,平日里刑部的事大部分都交给了副手,也就是几乎是内定的下一任刑部尚书。 这一次主动出面把人带走审问,可想而知火气有多大。 王柯和关起瞬间露出同情的表情。 别看秦尚书现在整日里乐呵呵,看起来一派慈祥。早些年这位可是有个“活阎王”的外号。 到了他手里的犯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任你嘴再硬,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能给你撬开。 “审问完通知我一声。”唐文风道。 秦怀生纳罕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特意提出来。 唐文风身为尚书令,不用特地说,这些也是要送到他手里,让他过目的。 不过秦怀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听后只点了下头:“好。” ***** 从刑部离开,回到家中后,唐文风突然问:“护国公最近怎么样了?” 关起道:“那老小子最近消停得很,每天遛遛弯逗逗鸟,听说还亲自教导家中的孙辈。俨然一副享受天伦之乐的模样。” “昌盛钱庄呢?” “说到这个钱庄......”关起转头看向断眉毛,“我觉得你的护卫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唐文风他们全都转头看过去。 断眉毛眼皮跳了跳,企图蒙混过关:“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一般这么说,那就是有很多能说的。”唐文风笑看着他,“说来听听吧。” 断眉毛:“......” 第525章 我们时间多得是,你可以细细得说 第五百二十五章 常武在一旁笑着说:“其实是潘哥的一场桃花。” 断眉毛磨了磨牙,一拐子捣他肚子上。 常武夸张地叫了一声,捂着肚子:“好......好狠的心!” 断眉毛一脚踹开他,笑骂道:“滚蛋。” 见一群人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他无奈地叹息一声:“真没什么好说的。大人你还记得去年你去锦绣楼的那场事吗?” 唐文风点头:“当然记得。”怎么可能记不得。偶尔在大街上遇到那锦绣楼的柳老板,对方还会冲自己翻白眼呢。 “当时有位夫家姓郑的年夫人,大人可还记得?”断眉毛问。 “夫家姓郑的年夫人?”唐文风回忆着,过了会儿想了起来,“那位去绣楼里想要看看他丈夫到底是和哪个绣娘纠缠不清的夫人?” “对,就是她。”断眉毛道:“锦绣楼被封后,楼里的绣娘都被抓走了,她丈夫突然反悔,不愿与她和离。但那位年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和离,收拾了行李后,带着孩子离开了郑家。她丈夫恼羞成怒下,追上去动手打了她。” 唐文风听到这里立刻懂了:“你英雄救美了?” “算不上。”断眉毛道:“她丈夫看见我就跑了,我还没动手。” “嗯?”唐文风几人疑惑地打量了几眼断眉毛。虽然长相是有些凶,但也没到直接靠一张脸就把人吓跑的地步吧?还是说那位年夫人的丈夫胆子太小了? 断眉毛解释道:“我那一日穿了一身靛青色的衣裳,打眼一瞧像刑部的制服,年夫人当时又叫了一声官爷,这才把她丈夫吓跑了。” “后来呢?怎么又和昌盛钱庄扯上关系了?” “这个说来话长,属下就长话短说了。” “不,不必。”唐文风道:“我们时间多得是,你可以细细得说。” 断眉毛:“......” 王柯起身跑进屋子,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将两盘花生瓜子往石桌上一放,笑着说:“潘哥,你就慢慢说吧。” 断眉毛嘴角抽了下,到底是从头说了遍。 原来啊,那年夫人竟然是昌盛钱庄少东家休弃了的发妻的表姐。 昌盛钱庄少东家为了迎娶护国公幺女,铁了心将成亲五载,育有一女的发妻休弃。最后这位年少与他相识的青梅,受不了家中亲友的闲言碎语和旁人的冷嘲热讽,抛下将将三岁的女儿投湖自尽身亡。 年夫人是个火爆脾气,和表妹的关系自小不错,知道这事后,花钱雇人到昌盛钱庄门口骂了三天三夜。 少东家理亏,不敢冒头,那段时间还让左邻右舍戏称为活王八。 年夫人出了心里那口气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自己那个表妹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断没有为情所困的道理,更不是那等会为了外人的话就想不开的。 于是她想方设法托人去查。 最后查到,在表妹投湖自尽的前一天,护国公的幺女上门找过她。 断眉毛道:“年夫人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从此将现在这位少夫人记在了心里,派人跟踪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发现她每隔两个月会去祭拜一尊从未听说过的神。” 刚从江南回来不久的唐文风几人听得心头一跳:“什么神?” “具体是什么神不清楚,只知道那尊神通体漆黑,生有三头八臂十二只眼,看着着实诡异。” “供奉这尊神的庙宇在哪儿?”唐文风问。 “在青阳县。”断眉毛道:“离咱们这儿算得上挺远,坐马车过去,得花上两天一夜的时间。” 王柯看唐文风:“大人,咱们去吗?” “去!现在就动身。”唐文风站起来。 王柯立刻道:“我现在就去收拾背包。” “我也去!”康子急吼吼跟上去,“王哥,我来帮忙。” 苗桂花看他们刚回来不久就又要离开,忍不住对唐成河叹气:“早知道当官这么忙,当初就不该让老七走这条路。在家做点小买卖,日子也能过。” “你这老婆子可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儿子,你倒是嫌他太忙。” “我这不是心疼嘛。” 唐成河道:“老七心里有数,你就甭瞎操心了。” “说我瞎操心。老七去江南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担心的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苗桂花捏着针在头上蹭了蹭,继续做她的鞋底子。 被揭了老底的唐成河耳根子红了,重重哼了声:“我懒得和你说。” “说什么?”唐文风从窗外经过,正好听见这句话,趴到窗边探头问。 “没什么。”苗桂花放下鞋底,问,“你见天儿到处跑,皇上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这些事正好交给他做。” “那你自个儿小心着些。”苗桂花到底是忍不住叮嘱,“凡事冷静些,不要太过冲动。” 唐文风点头:“我知道的,您放心。” 苗桂花叹气。这孩子越是说放心,可就越让人不放心啊。 ***** 等东西收拾好后,唐文风他们立刻骑马出了城。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已经来不及赶到下一个村子,一行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准备过夜。 哪里知道刚把地方清扫出来,火堆还没点燃,就听唐文风开口:“砚台和王柯跟我回京,严肃潘垚康子,你们三人继续前往青阳县。” “啊?”蹲在地上捣鼓火堆的王柯和康子二脸懵逼地抬起头。 “走了!”唐文风翻身上马,拉动缰绳,马儿转过身撒开四蹄就往回跑。 王柯来不及再多问,拍拍手上的草屑,快跑两步翻身到马背上,一踢马腹:“驾!” 砚台取下马背上挂着的背包,抬手抛给断眉毛:“别让他俩死了。” 严肃和康子:“......”我们有这么菜吗? 断眉毛用力点头:“放心。” 砚台嗯了声,骑着马追了上去。 断眉毛回头,看康子和严肃还杵在那儿,挑眉问道:“还傻愣着做什么?不准备吃晚饭了?” “潘哥,你说好好的,大人怎么突然要回去?”康子好奇地小声问道。 “你问我?” 康子点点头。 断眉毛拍他后脑勺:“我上哪儿知道去。赶紧把饼拿出来烤一烤,吃完好休息!” 康子摸了摸脑袋,愤愤道:“就知道欺负我,回去我要和大人告状。” 第526章 少东家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夜色中,三人骑着马从官道上奔驰而过。 回时赶的急,用的时间比离开时短不少,还未过子时,便已经到了城门外。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城楼上的守卫注意到下方有马蹄声,探出身体大声道:“要进城的明日请早!” 唐文风仰起头,高声喊道:“我是唐文风,开城门!” 守卫下午那会儿是亲眼看见他带着人出的城,此时见到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往下看了两眼,确定真是他们那位尚书令后,急急忙忙从城楼上跑了下来。 “快快快!把城门打开,尚书令回来了!”守卫连忙招呼看守城门的其他守卫。 几名正有些打瞌睡,等着轮换的守卫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着急忙慌把侧门打开,三匹马飞快从外面奔了进来。 半空中银光一闪,几锭银子从一名守卫眼前落下。 远远地响起一道声音:“劳烦几位了。” 几名守卫愣了愣,看向手忙脚乱接住银子的那名守卫。 那名守卫一张脸涨的通红,兴奋的:“三十两银子!”他翻过来看了,一锭五两。 一名守卫搓了搓手,咧着嘴道:“我可真是太愿意帮唐大人开门了。” 以前那些个大人大半夜让他们开门就算了,本来也是他们的职责,但是骂骂咧咧就让人很不爽了。 哪像唐大人啊,不仅会说劳烦了,还会给他们辛苦费。 ***** “大人,咱们去哪儿?”王柯问。 唐文风道:“你回去叫人,咱们在昌盛钱庄外汇合。” 王柯立刻调转马头:“是!” 唐文风和砚台一路疾驰,来到昌盛钱庄外,刚好看见几道黑影聚在门外。 “是桐油的味道!”唐文风嘲讽道:“这背后之人可真是黔驴技穷,就知道用火。” 说完,他取下挂在马背上的弓箭,瞄准其中一人,拉动弓弦。 砚台勒停马儿,翻身下马后,直接朝前方冲了过去。 那几道黑影也发现了他们,震惊之下扔下火折子就要逃跑。 火折子落到地面,火焰立刻顺着地面上的桐油蔓延开。 唐文风松开手指,箭矢旋转着射向一人。 那人连忙后退躲避,正要抬头,又是一支箭射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砚台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与他们几人缠斗在一处。 “驾!” 远远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声响起。 直到王柯赶到,唐文风垂下手臂。 “大人!”王柯拉了拉缰绳,让马儿慢慢踱步到他旁边。 “挺快。”唐文风夸道。 王柯拍了拍胯下马儿:“回去得奖励它吃点好的,跑的蹄子都快废了。” 唐文风点头:“应该的。” 有了赵齐他们帮忙,那放火的几人很快就被拿下。 其中一人想要咬破藏在舌下的毒囊自尽,直接被砚台卸掉了下巴。另外几人也无一幸免,全部被卸了下巴,半张着嘴往外淌着口水。 外头打斗的动静不小,钱庄里的人早已惊醒。 但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不敢出来。直到有人偷偷打开窗户看了眼,惊叫一嗓子“失火了”。 等火被扑灭,昌盛钱庄的少东家才姗姗来迟。 且一看就是刚被从床上吵醒的,一脸的不悦。 他一过来,连问都不问来龙去脉,便对着下人一通训斥:“火都已经灭了,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惊扰我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非得赶在这半夜三更?” 下人缓缓抬起头,指了指前面。 少东家不耐烦地转过身。 唐文风站在马儿旁边,笑道:“少东家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少东家看清是谁后,脸色一变,只是原本的不耐烦还残留在他脸上,看着有些滑稽。 “唐......唐大人......” ”这几人你认识吗?”唐文风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看旁边。 少东家转头看去,摇了摇头:“不认识。” “令夫人呢?”唐文风问。 少东家呆了下,随后一拱手,道:“内子不过是一介妇人,哪里又认得这些人。” “她认不认得,你说了不作数。”唐文风道:“带路吧,少东家。” 少东家满心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带着唐文风一行人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少东家没有和父辈住在一处?”看了看路,唐文风问道。 少东家点头:“是的。这边离钱庄更近,也方便闲暇时,内子和她的手帕交出门游湖。” “游湖啊~”唐文风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过了会儿,他非常直接地问道:“听说少东家的原配夫人是投湖自尽身亡?” 少东家脸色难看:“是......是的。” “那令夫人都不害怕吗?”唐文风状似好奇。 少东家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这投湖和内子无关,她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才怪! 那个女人死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崔凤枝夜夜做噩梦,吵得人头都大了。偏偏她还不许自己和她分房睡,说传出去太丢脸! “这样啊。”唐文风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少东家轻轻地舒了口气,心道可算是不问了。 唐文风将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勾了勾。 进了家门后,崔凤枝竟然在厅内坐着。 她看见少东家回来,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张口就问:“怎么会失火的?不会是那群......” 少东家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崔凤枝看见缓步走进来的唐文风,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赶紧闭上了嘴。 “吕夫人,深夜造访,打扰了。” 崔凤枝干笑:“唐大人言重了,不打扰,不打扰的。” 第527章 真他娘的操蛋,搞得他跟个棒打鸳鸯的恶霸一样。 第五百二十七章 “来啊,将那几人带上来。”唐文风招手。 砚台他们将几名黑衣人押进了厅内。 唐文风清楚地看见,崔凤枝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时,闪烁了几分。 “吕夫人可认得这几人?” 崔凤枝故作镇定,笑了笑:“唐大人这可真是说笑了,我不过一介深宅妇人,又如何能认得这些人。” “你也不认得,少东家也不认得。那你们认得他们吗?”唐文风侧头问那几名黑衣人。 见他们半晌不说话,唐文风才一副刚刚想起来的表情:“看我这记性,你们现在应当是不好说话的。” 下巴被卸了的几名黑衣人:“......” “来,把他的下巴接上。”唐文风似是随手一指。 崔凤枝瞳孔颤了下,眼睫飞快眨动了几下,随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砚台托着那人的下巴,咔吧一声给他接了回去。 “姓什么叫什么?”唐文风问。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那排行呢?” “十三。” “行,那就叫你十三。”唐文风抬手指向少东家和崔凤枝,“你可认识他们?” 十三摇头:“不认识。” “这可当真是稀奇事了。”唐文风笑着说,“他们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们?那你们为何要放火烧昌盛钱庄?” 少东家听见这话顿时震惊脸:“就是你们放的火?!”他随即大怒,“好啊,我还当是意外失火,却原来是有人故意使坏!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十三直接道:“没有人。” “没有人?放你娘的......”少东家话快出口,才想起来在场还有好多外人,硬生生将那个“屁”字吞了回去,转而拍桌,“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往我钱庄放火,还说没有人指使?你自己信这话吗?” 少东家对唐文风一拱手:“唐大人,恳请您为我钱庄做主,审问这纵火之人背后的真凶!” “好说。”唐文风示意,“来啊,给本官将他摁在地上,废了他的手,就放火的那只。” 砚台看了眼唐文风,直接唰地抽出刀,用力往下插去。 “啊!!!”崔凤枝尖叫一声,脚下忍不住往前一步,随后似是想起这举动不宜,蓦地扭身扑进一脸懵逼的少东家怀中。 “哎呀呀,流了好多血呢。”唐文风啧啧道:“真是条硬汉子,手都扎穿了,竟然还一声不吭。” 崔凤枝瘦削的肩膀抖了下,眼泪唰地淌了下来,打湿了少东家的肩头。 十三张嘴想要说话,被眼疾手快的王柯再次卸了下巴。 十三:“......”草! 少东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崔凤枝,脸上的表情既有震惊,又有错愕与愤怒,他指了指十三,又指着崔凤枝:“他......你......你和他......” 崔凤枝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出了声。 周围的吕家下人既兴奋又担忧,亲眼目睹少奶奶给少爷戴了一顶绿帽子,他们不会被事后追究吧? “吕夫人,你真的不认识他吗?”唐文风再次问道。 “认识,认识,我认识!”崔凤枝有些崩溃地转身大吼。 少东家:“......”头上好绿。 崔凤枝红着眼眶,看向被摁着跪在地上的人:“他是从小跟着保护我的护卫,我......我......”她咬了咬唇,心一横,“我心悦他,可我父亲不同意。” 少东家:“......”头上已经长出能跑马的大草原了。 十三深深看了她许久,低下头。 唐文风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扯出这么一桩陈年旧恋。喔,也不能算旧恋,看这位吕夫人的反应,明显是现在还恋着。 “你既然不想嫁到吕家,又为何要去找少东家的前夫人?” 不该说的都说了,崔凤枝也没准备再瞒着:“我去找她,是想告诉她,我嫁给吕颂并非出自我本意。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平妻。” “但是她拒绝了我,她说吕颂选择了我,那他们之间的情分就断了。”崔凤枝语气里夹杂着隐隐的钦佩,“我若是能像她这样果断就好了。” “所以外界传言你对少东家一见倾心是假?”唐文风好奇。 崔凤枝点头又摇头:“有这么一场事,但不过是做的一场戏。我父亲认为吕颂是良配,我......我不敢反抗,只能照做。” 少东家,也就是吕颂捂住心口,感觉自己已经内伤, “你为何每隔两月去往青阳县祭拜?” 崔凤枝还有意外他连这都知道,不过还是没有隐瞒:“我父亲交代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两月就去一次。”她说着蹙起眉头,“而且那尊神看着一点也不像正经神,一股邪气。” 十三突然唔唔唔地挣扎起来。 唐文风眉头一跳,一个跨步上前抓住崔凤枝的手腕,想要将她拉开,但到底是迟了一步。 崔凤枝闷哼一声,喉间被一把短刀穿透。 十三睁大眼睛,喉间发出一声悲鸣。 崔凤枝嘴角努力想要上扬,纤细的指尖颤抖着朝他伸去。 王柯见状,松开了制住十三的手。 十三一个跨步上前,接住了倒向自己的崔凤枝,他单手将自己的下巴接上,带着哭腔对她说道:“我是喜欢你的,九小姐......” 崔凤枝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泪,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吕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幕,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撇过头去。 真他娘的操蛋,搞得他跟个棒打鸳鸯的恶霸一样。护国公那个老不死的!草草草! 动手杀了崔凤枝的是吕家的一个下人,在动手后就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囊。 砚台上前看了看,对唐文风摇了摇头。 唐文风看向十三:“你知道吕家藏着护国公的人?” 十三抱着已经咽气的崔凤枝,低声说道:“知道。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 “你刚才的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 “是。” “护国公供奉的这尊邪神叫什么?” “黑天。” 第528章 我看你挺闲的,明日训练再加倍。 第五百二十八章 十三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后,便自尽了。 唐文风没有阻止。 吕颂看着死在一处的崔凤枝和十三,只觉得眼睛疼。 明明他该生气的,可竟然还同情起这两人来了。真是......草! 吕颂用力抹了把脸,吩咐道:“将少奶奶......”他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和那位葬在一起。” 深知自家少爷最爱看那些情情爱爱话本子的吕家下人们什么也没多说,将崔凤枝和十三抬走。 “大人,他们怎么办?”王柯看了眼剩下的几名黑衣人。 唐文风头都没回一下:“杀了。” 吕颂听得眼皮一跳,心道谁说这位心善的?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少东家,今夜多有打搅,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不......不用了。”我求求你别来了!我不想下一个被捅脖子的是我! 唐文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好笑道:“那就先告辞了。” 吕颂连连点头:“再会再会。”可别再见了! 从吕家出来后,王柯小声询问:“大人,咱们等会儿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是回家。”唐文风甩了甩袖子,“折腾了这么久,困死我了。回去抓紧时间歇一歇,明日还得上朝呢。” “啊?咱们不去青阳县了?” “潘垚严肃他们不是去了吗?咱们等消息便是。”唐文风翻身上马,“走,回家。” 凑不成热闹的王柯失望地爬上马背。 砚台骑着马从他身边经过时,扔下一句话:“我看你挺闲的,明日训练再加倍。” 王柯:“......”我错了,砚哥tat! ***** 青阳县。 断眉毛,严肃还有康子三人按照年夫人所说的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座寺庙已经被烧了。 周围有好些百姓在帮忙清理残骸。 “这位婶子,敢问这儿是怎么烧起来的?”康子生的脸嫩,被断眉毛和严肃派出去打听消息。 婶子将一根烧焦的木头扶起来,抬头道:“听说昨晚守夜的小师傅睡着了,外头跑进来一只狐狸,把油灯推倒了。” “啊?既然睡着了,又怎么知道是狐狸推倒的?” “这......”婶子明显被他问的一愣,过了会儿才摇头道:“那就不晓得了。我也是听说的。” 康子又问:“那这寺庙里可还有幸存的活口?” “有倒是有,不过也快咽气了。”婶子反应过来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小伙子,是不是这场火有蹊跷?你是不是官府的人,特意过来调查的?” 康子学着他们家大人的表情,笑而不语。 婶子看他这副模样,自觉自己猜对了。特别热心地给他指了路:“你啊,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直直走,右边有一家叫回春堂的药铺,那个活下来的小和尚就在那儿呢。” 康子立刻道:“谢谢婶子。” “不用谢不用谢。”婶子连连摆手。 看着康子三人飞快骑马离开,婶子越发觉得自己没猜错。想着这边的事忙完了,得回去和左邻右舍的好好说道说道,这新来的县太爷是个管事的。 康子三人火急火燎赶到回春堂时,正好听见坐诊的大夫对学徒说着什么没救了。 三人心头一咯噔,连忙上前。 “这位大夫,你说的可是从一座失火的寺庙送来的小和尚?” 大夫惊讶:“是,你们是......” “我们和他认识,人在哪儿?” “这边。” 大夫领着他们去了后院,指着一间屋子:“我也不知道你们是真认识还是假认识,总之人已经快不行了。你们要问什么,得赶紧。” “多谢。”康子三人道了谢,快步进了房间。 小和尚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艰难地转头。 断眉毛走上前,快速问道:“谁放的火?你们是替谁办的事?” 小和尚眼睛蓦地睁大,手指颤抖着在床上写下了一个长字。 断眉毛看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赶紧问:“你们供奉的神是不是叫黑天?是的话,你就眨一下眼。” 小和尚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们是不是替护国公供奉的?是就眨眼!” 小和尚喉头动了动,想要张嘴说话,却因为烧坏了嗓子,说不了。他急得流下泪来,满是烧伤痕迹的嘴唇艰难地张合着,却根本不能很好的表达。 断眉毛三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胸口从剧烈的起伏,到归于平静。 “他死了。” 康子失望的耷拉下肩膀。 严肃安慰道:“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些消息。” 康子一想,也是。好歹他们知道了这里的邪神和江南那边的是同一个。而且很大可能,这座寺庙就是十二座之一。 如此,他们就找到了两座,只剩下十座寺庙了。 “对了,你们刚才有看见寺庙顶上有什么东西吗?”断眉毛突然问。 严肃和康子摇头:“没有。” 断眉毛道:“我也没看见。” 过了会儿,他说:“我们再去看一眼,顺便再打听打听。” 严肃和康子点头:“好。” ***** 京城。 下朝后,唐文风在一众大臣古怪且疑惑的眼神中,找到了京兆司司尹。 常耀宗左看右看,颇有些心虚:“尚书令找下官是有何事?” “常大人别怕,本官就是想问点小事。” 常耀宗干笑。心道我能不怕吗?先前因为下头那些官员往上递折子参你,你直接搞得人后宅鸡飞狗跳。那十三位递了折子的官员到现在看见你还吓得绕道走呢。 “我就想问问,常大人手中可有整个京城地界的详细地图?”唐文风问。 常耀宗没想到还真是小事,连忙点头:“自然是有的。” “可是近些年的?” “京兆司的地图每五年一换,现在的地图是去年换的。” “行,午后我去找你。” “诶,好。” 旁边的官员看见唐文风转身和关起他们一道走了后,连忙上前询问常耀宗,尚书令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常耀宗哪里会说,谁问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道没什么大事。 第529章 为什么就一定是我招惹事,而不是事情招惹上我? 第五百二十九章 慢悠悠吃过午饭,唐文风才带着砚台和王柯往京兆司去。 三人还没走近,就已经看见了远处火光冲天。 “嚯,真是壮观啊!”唐文风拢着袖子,笑看京兆司衙门的人跑来跑去的救火。 “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去。” 京兆司衙门外是一片用水泥地重新铺过的广场,百姓们聚集在此处,一个个伸长脖子看人救火,就跟看唱大戏似的。 常耀宗叉着腰站在前头,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操着一口破锣嗓子大吼大叫:“先救那边啊!那边的火越来越大了,你们看不见吗?废物!废物!一群没有眼色的废物!咳咳!” “常大人。”唐文风走到他旁边,看着明显没有先前烈的火势,做出惊讶万分的神情,“怎的好好的突然就起火了?” 常耀宗惭愧道:“下官不知。” “那地图......” “地图怕是早就化成飞灰了。” “唉,这可怎的是好。”唐文风叹气。 常耀宗小声说:“虽然地图没了,但是绘制地图的人还在。” “喔?人在哪儿?” “就是他。”常耀宗指着自己身边的师爷,带着点得意,“袁师爷有项特殊本事,只要是经由他手绘制的图,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唐文风由衷的钦佩:“厉害啊。” 袁师爷谦虚道:“不过是一点谋生的本事罢了,当不得大人如此夸赞。” 就在这时,砚台突然推了袁师爷一把,另一只手抬起,堪堪握住了射来的箭矢,掌心还被尾羽划破了一道口子。 唐文风掏出信号放出。 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关起精神一振,带着乔装打扮隐藏在百姓之中的亲卫如饿狼般扑了出来。 “你没事吧?”唐文风看向砚台。 砚台活动了下手掌,破口渗出一点血,摇头:“没事。” 受到惊吓的常耀宗和袁师爷直接傻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唐文风抬手在他俩眼前晃了晃:“真傻了?” 常耀宗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道:“刚刚那是......” 唐文风淡定道:“有人要杀了你家师爷。” 袁师爷瑟瑟发抖。 常耀宗很快就反应过来:“因为地图?” “嗯。”唐文风看向袁师爷,“我问你,京城地界内,一共有多少座寺庙?” 袁师爷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闻言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张口答道:“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三十一座。” “能记清楚都在哪些地方吗?” 袁师爷点头:“可以。” “很好。”唐文风道:“我要你将这些寺庙的位置全部标注出来。” 常耀宗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但又知道此时此刻不是个好时机。 袁师爷继续点头:“您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我让人将你带去唐家,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没有没有。能帮您做事,是小的的荣幸。” 这边刚把事情说完,那边关起就一脸气愤地跑了来:“死了!” 唐文风:“喔。” 关起皱眉:“你怎么看着一点不惊讶?” 唐文风道:“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就肯定已经想好了被发现后要怎么做。死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封口方式。” 关起烦躁地搓了把脸。 “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唐文风指了下袁师爷:“你把他带回我家安置好。” 关起点头:“行。”他对袁师爷一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 唐文风看着常耀宗:“前不久刑部失火的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嗯,我希望你这次能查出来一个不一样的失火原因。” 常耀宗明白了什么,顿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唐文风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看着他走远,下头的人才敢小声询问常耀宗:“大人,尚书令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常耀宗瞪他:“你管他什么意思?赶紧给我去救火!看看人刑部救火的效率,再看看你们!一天天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下属连忙跑了。发火的大人惹不起。 ***** 唐文风带着砚台和王柯去了刑部。 秦怀生看见他们,立刻问:“我刚听说京兆司那边失火了?” 唐文风点头:“是。” “好端端的怎么失火了?” “你猜。” “我猜?”秦怀生盯着他看了会儿,凑近了小声问,“你又招惹上什么事了?” 唐文风啧了声:“你这话问的,为什么就一定是我招惹事,而不是事情招惹上我?” 秦怀生道:“我还不知道你?整一个灾祸体质。” 唐文风噎住。 “说吧,你过来做什么?” “我来问问秦叔问出什么没。” “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秦怀生拍了下额头,“那人神神叨叨的,说是一位来自长生天的神明向他下达的旨意,让他用火净化世间的一切污秽。” “什么玩意儿?”唐文风怀疑自己听错了,“长生天?” 这不是蒙族神话中的最高神吗?你丫的接着这个名头放火,信不信蒙族弄死你! “对。”秦怀生点头。 “等等,”唐文风眉头皱起,“你刚才话里的意思,长生天不是神,而是一个地方?” “大概是天界?”秦怀生不太确定地说道。 唐文风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在这里生活久了,差点又忘了这个世界和他上辈子生活的世界有出入。 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在史书上看见有关各个民族的记载。 “那人死了吗?” “死了。” 虽然死了,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又得到了关于长生的信息。 和秦怀生又闲聊了几句,唐文风才带着砚台和王柯离开。 回到家中,袁师爷已经在书房重新画起了地图。 因为唐文风只要求标注寺庙的位置,所以地图不用画的太过详细。 袁师爷手快,如今已经标注了三处寺庙的位置。 第530章 我是谁?你居然问我是谁?! 第五百三十章 “嗯?这里是......” 唐文风换了个方向,走到袁师爷身后:“云泽县?” 袁师爷道:“唐大人好眼力,的确是云泽县。” “云泽县......青阳县......”唐文风扭头对砚台说,“想办法找一份地图来,要整个大乾的。” 砚台点头离开。 他速度很快,离开没多久就扛着一卷地图回来。 “在哪儿弄来的?”唐文风都被惊了下。 砚台道:“问工部的魏大人要的。” 先帝驾崩前,曾下令利用水泥重新修建整个大乾的道路。工部这几年来,不是在外面跑,就是在外面跑。要说谁手里的地图最详细,恐怕还真没人敢拍着胸脯说比得上工部。 地图特别大,唐文风他们把堂屋里的桌椅板凳全部移走后才将整张地图全部铺开。 “这一块是江南,这里是青阳县,这里是......” 唐文风问苗桂花要了一叠糊好后准备用来剪鞋样子的纸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捏着支铅笔在纸板上写写画画。 砚台和王柯一左一右蹲在他旁边,探头看着。 袁师爷心里猫挠似的好奇,想要凑过去看看,又不敢,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旁边。 唐文风看两眼地图,又低下脑袋在纸板上写来画去。一连换了好几张纸板,他才终于扭了扭脖子,抬起了头。 砚台和王柯看着他手上的最后一张纸板,脸上的震惊显而易见。 唐文风又看了看另外几张纸板,将一些地名圈起来,全部记在了另外一张纸上。 “砚台,你去水师驻地问关起借一批亲卫,咱们家里的护卫带十人走,到时候分成三队去往这些地方,找一找供奉那些不知名神佛的庙宇。” 砚台有些迟疑:“我走了,你身边......” “不是还有王柯他们在吗?而且潘垚严肃他们应该过不久也要回来了。”唐文风道。 王柯立马用力拍着胸口:“砚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大人的。” 砚台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王柯:“......” 唐文风笑道:“你要真不放心,我让关起来这边住。” 砚台点头:“可。” ***** 砚台是第二天早上走的,家里的护卫加上关起那边派的亲卫,一共五十人,跟着他出了京城的地界后,分成三队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 唐文风站在城楼上,望着天边将将跳出云层的朝阳,忍不住长叹一声。 “大人,咱们回去吧,这城楼上吹着风还怪冷的。”王柯道。 “走吧。”唐文风转身。 “等会儿咱们是先去香料铺子,还是先去市集?”王柯跟在他身后问。 唐文风想了想:“先去市集,买好我娘要的鸡鸭鹅再去买香料。” 关起那家伙想吃卤鹅烧鸡烤鸭,苗桂花听了后,让唐文风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些。 “不知道这个时辰还有没有肉丸,我想吃锅子了。”王柯有些犯馋。 听他这么一说,唐文风也有些想吃:“等会儿看看去。” 两人快步下了城楼,径直往市集赶去。 在他俩走后不久,城门外走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走路吊儿郎当的老头。 他通过门口的检查后,往前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问旁边的守卫。 “你知道唐文风住在哪儿吗?老头子记性不好,给忘了。” 守卫不是太确定地问:“你问的是哪个唐文风?” 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咱大乾还有第二个尚书令?” 守卫嘴角抽搐了下:“那倒是没有。” 老头:“那就是他。” 守卫报上地址。 老头笑呵呵地道了谢,紧了紧背后洗得发白的布包,甩着袖子往里走去。 ***** 京城前不久刚刚立了路牌,对于识字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目了然。 老头还是第一次见,新奇的不行,绕着路牌转了两圈,抬头看着上面的指示。 “唔,走这边。” 按照路牌的指示,老头一路找到金莲巷,一头钻了进去。 “啊,就是这里了。” 老头欢快地跑上台阶,抬手敲了敲门。 院子里,一直借住在此处的孙开平正胆战心惊地在给大头看牙。 大头这两天食欲不怎么好,不爱吃肉,倒是喜欢啃骨头。 唐文风让它张嘴看过,牙也没坏,但它就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唐文风找不出原因,只能麻烦孙开平了。 孙开平这段日子和大头它们也算是混熟了,但给一头成年老虎看牙,他还是有些心虚。 他害怕,大头也不乐意,一人一虎都摆着一张丧丧的脸。 这会儿听见敲门声,大头立刻闭上嘴往地上一趴,将大脑袋搁在爪子上合上眼皮装睡。 孙开平心里也是松口气,回头喊了一声:“我去开。”随即连忙起身朝大门走去。 准备去开门的护卫调头又回去,蹲在灶房外面的走廊上继续欻欻欻地磨刀。 关起趴在书房窗户边上,探头往外瞧:“是不是唐文风他们买好东西回来了?” 旁边的赵齐道:“应该没这么快吧?大人他们还得先去送砚哥。” 孙开平听见外头敲门的声音越发急促,隐隐透出股不耐烦,脚下步子加快,嘴里连声道:“别催别催,这就来。” 门外的老头准备再敲下去的手直接僵在半空,眼里透着震惊,这个声音...... 孙开平取下门闩,将院门拉了开,看见外头是个胡子拉渣的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老人家,您找谁?” “我找谁?!”老头大怒,直接跳起来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蹦子,“我找你祖宗!” “嗷!”孙开平被打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惨叫一声捂着头后退几步,一脸惊讶加不解,“你谁啊?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打人的?” “我是谁?你居然问我是谁?!”老头气的一张面皮通红,连大胡子都盖不住。 他激动地跨进院门,指着孙开平就要继续骂,眼角余光却扫到一抹黑黄相间的身影。 “吼——” 第531章 和您没关系,我们大人想事情的时候就容易冷脸。 第五百三十一章 震耳欲聋的虎啸在耳边炸响,老头吓得一蹦三丈高,嘴里爹啊娘啊乱喊一通,差点顺着门爬上去。 大头本来就不爽,看这老头还敢欺负自己小弟——凡是后来被唐文风带回家的都被它看做了小弟,更是火冒三丈。 要不是唐文风耳提面令不许它随便咬人,它这会儿定要给这咋咋呼呼吵闹不休的老头子来上两口。 “大头,回来!” 堂屋里坐着纳鞋底的苗桂花听见外头的动静,连忙起身走了出来,见大头一副暴躁的不得了的样子,赶紧出声呵斥。 大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冲老头龇了龇牙,掉头小跑着来到苗桂花身边,用脑袋蹭了下她的手,乖乖蹲下了身。 孙开平欣慰,这些天总算是没有白喂,还知道护着自己呢。 “老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没吓着吧?”苗桂花拍了拍大头的脑袋。 紧紧扒着门的老头吓得胡子都快炸开了:“唐文风那小子怎么在家里养这种吃人的玩意儿啊?!” 柴房里劈柴的常武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扔下柴刀跑了出来,定眼一看,顿时又惊又喜:“癫老邪?!” “嗨呀!常小子!”老头,也就是癫老邪松开紧紧扒着的门,哈哈大笑着和常武用力抱了抱。 “你山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常武问道。 癫老邪点头:“是啊,孩处理的,能处理的,都处理完了。这不,老头子闲着没事干,就来京城找你们玩儿了。” 门口的孙开平已经傻了。 好半天才找回飘走的魂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癫老邪:“你就是唐大人说的,我师父的好友?” 癫老邪听见他的声音,脸色唰地一变,跟翻书似的:“怎么?还认不到人了?” 常武拉了拉他,小声说:“孙开平脑子受了伤,以前的事记不得了。” 癫老邪凶神恶煞的表情立刻收起来,冷声对孙开平道:“把手伸出来。” 孙开平早就从唐文风他们口中听说了癫老邪的为人处世,这会儿也不觉得他态度不好,反而有一种终于找到家人的亲切感,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拉高袖子伸出手。 癫老邪板着一张脸搭住他的脉,过了会儿后,眉头越皱越紧:“张嘴,舌头吐出来我看看。” 孙开平:“啊——” “眼睛转了转。” 孙开平翻白眼转眼睛。 癫老邪丢开他的手,将背后洗的发白的布包挪到身前,在里头捣鼓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个补丁叠补丁的小布包。 将小布包展开,里头是差的整整齐齐的,粗细不一,长短不一的金针。 “那边坐下。” 孙开平乖乖跑过去坐到小马扎上。 癫老邪让常武拿了酒和油灯来,给针熏烤过后,一手扶着孙开平的头,一边捻着手指施针。 唐文风他们大包小包买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癫老邪刚好施完最后一针,直起身长吐一口气。 “嚯!怎么给扎成了个刺猬!” 王柯惊了一跳,抱在怀里的鸭子和大鹅都差点掉了。 唐文风挑眉:“癫老邪?” 癫老邪叉着腰,嘿嘿笑着:“老头子投奔你来了。” “欢迎欢迎。”唐文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顶着一脑袋金针的孙开平,“你们见过了,聊的怎么样?” 孙开平苦着脸:“不太好。” 癫老邪脸一拉:“我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呢,你不是告诉我说这臭小子死了吗?连尸体都不知道扔在了哪个乱葬岗?” “冤枉啊。”唐文风将怀里的鸡交给常武,“我也是今年才偶然遇到他的,之前真以为他死了。” 孙开平轻轻点了点头。 癫老邪一个眼刀子扔过去:“老实点,别乱动!等会儿移位了成了傻子,老头子可不管!” 孙开平连忙挺直腰背坐的板正。 “您看来的正好,我有事想要问您。”唐文风将挂在身上的东西全部卸下后,叫上癫老邪去了书房。 “这是关起关将军。这位是当初在庆州那边控制天花的大功臣,癫老邪。” 唐文风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拿出了一株晒干后的碎星草。 癫老邪对关起点了下头就算打过了招呼,随即快步走到书桌前,几乎是用抢的动作,将碎星草从唐文风手里拿了过来。 凑到眼前看了看,又嗅了嗅,最后扯下一片叶子扔进嘴里尝了尝,他神色凝重地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唐文风道:“偶然得来的。” “这可不是好东西。”癫老邪道:“前朝最后那个小皇帝就是被掺了这东西的神仙散毁了的。” “您也知道?”唐文风惊讶。 “我当然知道。”癫老邪将碎星草还给他,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将两条腿一盘,看了眼关起和赵齐。 唐文风把碎星草收起来:“有什么话您直说,不用避着他们。” 都准备离开避嫌的关起和赵齐又坐了回去。 癫老邪挠了挠脸,开口:“那个老不死的,就孙开平他师父,他祖上是前朝的太医院院首。曾经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帮那个小皇帝戒掉神仙散。可惜直到城破都没能成功。” “这东西能戒掉吗?”唐文风问。 癫老邪摇头:“不能。他祖上连着两代人都在研究神仙散,包括他也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最后发现只能用药强行压制,而且过后的反噬非常大。五脏六腑都会慢慢衰竭,呕血,虚弱,直到走向死亡。” “对了,压制这玩意儿的药你还知道呢。”癫老邪道:“孙开平那个臭小子身上带着的,最后给了那个假冒他的王八犊子。” 唐文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癫老邪眨眨眼,小声问赵齐:“老头子说错话了?” 赵齐虽然对乾文帝的事了解的不多,但隐隐约约还是察觉到一些。闻言道:“和您没关系,我们大人想事情的时候就容易冷脸。” 癫老邪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反正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第532章 。而且那只鸡是黑色的,不一定是金子做的。 第五百三十二章 午间过后,灶房里飘出一阵一阵诱人心脾的香味。 关起等人坐在院子里,脚边趴着好几头懒洋洋翻着肚皮晒太阳的老虎。 王柯和赵齐他们担心地看着书房那边。 自从癫老邪说了那些话后,他们大人就一直关在书房里,中午饭都没出来吃。 苗桂花从灶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解着腰间的围裙,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老七,娘做了你爱吃凉拌三丝,还烙了饼。” 过了会儿,门终于打开。 苗桂花担心地看着他:“饿了没?” 唐文风捂着肚子,夸张地弯腰:“饿死了快。” 苗桂花笑了起来,眼角露出好几条皱纹:“那快些去吃。” 王柯他们一扫先前的担忧,跳起来就往厨房跑,欢快地你推我搡:“快快快,给大人留一张饼就好!” 唐文风笑骂道:“你们几个饿死鬼投胎啊?吃了午饭还和我抢饼子,明天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你们包了!” “那我们今天可得多吃点!”灶房里传出王柯几人的大声嚷嚷。 苗桂花笑着拍了他一下:“快去吃吧。” “等会儿吃完,我带您和爹上外头逛街去。”唐文风道。 苗桂花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好好好。” ***** 癫老邪来到唐家后,竟然意外的和唐成河非常聊得来。 两人没事干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唠嗑,一唠就是一两个时辰。 虽然唐文风十分怀疑,他俩之所以聊得来,是因为这个家里就他俩要抽旱烟。 另外,苗桂花膝盖的伤,癫老邪顺便也给看了下。连声夸赞针灸的那个龚大夫医术不错。 夸了人不止,过了几天,还让唐成河带着他找上门去,说要交流交流医术。 后来,据唐成河所说,那位龚大夫和癫老邪一番交谈后,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了,激动的手都在抖。那模样,要不是他瞧着比癫老邪年纪还大,都要跪下来当场拜师了。 时间一点点走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孙开平已经能够想起一个模糊的人脸。 听了他的描述,癫老邪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说这就是他师父。 孙开平听后开心的像个孩子。 只要能想起来,他就不再是没有过去的人了。 这天,唐文风下朝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王柯从马背上翻身跳下,噔噔噔几步跨上台阶,伸头往里一瞧,嘿了一声,然后回头对唐文风道:“大人,严肃他们回来了!” 唐文风快步上了台阶,跨进院子。 “怎么去这么久?是出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受伤?” 断眉毛和严肃摇头:“没有受伤。” “就是饿。”康子坐在石桌边疯狂往嘴里扒饭,闻言抽空说了句。 这一个月风餐露宿的,在山里钻的时候,带的干粮吃完了,又来不及找吃的,他们三个连虫子都吃过。现在总算是能吃上一顿像样的热乎饭了,还是家里好! “你们去哪儿了?”唐文风拎起水壶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 康子接过杯子喝下,顺了顺满嘴的饭,长呼一声,舒坦极了:“谢谢大人。” 断眉毛道:“我们去到青阳县的时候,那座寺庙已经烧了,从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小和尚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后,又返回了那座寺庙。哪知道就这么巧,撞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 小和尚死了后,断眉毛三人决定回寺庙再看看,顺便看能不能再打听点消息。 结果到了地方后,看见两个人行踪可疑,其中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思索了会儿,三人决定跟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山里。 那两人进了山后,熟门熟路地东拐西拐,很快来到了一处寨子,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交给了对方。 断眉毛他们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藏藏掖掖的东西是什么。那竟然是一个被火烧毁了的蛇的雕像,而且看样子还是用黄金打造的。 发现了这个寨子后,断眉毛三人不敢离开,便轮换着监视起来。 这一监视就是半个月。 康子咽下一大块红烧肉,接着话道:“后来我们发现寨子里出来了一个人,还带着那个雕像。商量过后,潘哥留下来继续监视,我和严哥跟了上去。” 康子和严肃跟着那人一路下了山,来到了一条河边。对方乘船过河,他们没办法跟上去,只能在岸边找了个藏身的地方等。 第五天后,那人才又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乘船回来。 康子和严肃商量过后,直接趁人不备从后面将其打晕,抢了对方的包袱。 打开一看,里面是重新铸过的完好的蛇雕像。 东西到手后,他俩立刻折身返回山中和断眉毛汇合。 怕被人追上,三人绕了远路,穿了好几个县城,所以今天才回到京城。 王柯听了后,万分可惜:“早知道雕像是金子做的,当初在江南那边的时候,咱们就该把那只鸟敲下来带走,能换好多钱呢。” 一旁默默听着的安政小声纠正:“不是鸟,是鸡。而且那只鸡是黑色的,不一定是金子做的。” 王柯更可惜了:“万一是什么奇石呢?说不定比金子还值钱。” 安政沉默了。因为他忽然觉得王柯说的还挺有道理。按照那群人对那尊邪神的重视程度,还真不一定会拿普通的矿石铸造。 唐文风听笑了,敲了他一记:“你怎么比我还财迷?” 王柯嘿嘿笑:“这不是被您影响了嘛。” “滚滚滚。”唐文风没好气地踹他。 王柯笑着挪了挪屁股,问道:“那个雕像呢?” “屋里呢。”断眉毛起身。 唐文风他们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 几名护卫坐在书房里,在他们中间放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 断眉毛道:“我怕被人偷了,特意叫他们看着。” 他说着将布包拿起来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雕像。 那金灿灿的颜色,差点晃花了唐文风一行人的眼。 第533章 你每次都是想哭就能立马哭出来吗? 第五百三十三章 “实心的?” 看着快有脑袋那么大的一个雕像,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要全部折换成白银,都能砸死人了。 “应该不是,里面有东西晃着响。”断眉毛抱着雕像摇了摇。 唐文风他们果然听见雕像里面传出略沉闷的撞击声。 “大人,这东西放哪儿?”断眉毛问。这么大个东西,总觉得放哪儿都不安全。 “放哪儿?”唐文风想了想,从他手里将雕像拿过来,朝着门外走去。 其余人好奇地跟了上去。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见唐文风走到养鱼的池塘旁边,双手用力一抛,就跟扔一块大石头一样,将那个蛇雕像咚的一声扔进了池子里。 众人:“!!!” 还在吃饭的康子和严肃直接一口饭菜喷了出来,差点被呛死。 唐文风拍了拍手,道:“得了,放好了。” 王柯用力抹了把脸,喃喃道:“不愧是大人。”谁家有这么大一个金子做的雕像不是好好收起来,跟宝贝似的藏着。他们大人倒好,直接扔池子里和鱼做伴了。 “叩叩——” 敲门声响起,站在池子边的一行人纷纷扭头看去。 描着精致妆容的柳老板手里拎着一个篮子,娇媚一笑:“哟,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你们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唐文风道:“的确来得不巧。” 柳老板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唐文风继续说道:“我们正准备抓鱼,没空接待你。” 王柯等人心里涌起敬佩,要论睁眼说瞎话,还得是他们家大人。瞧这脸不红心不跳,眼也不眨一下的镇定, 柳老板表情立马好看了几分,一手提着裙摆就要跨进门来。 “吼——” 一直乖乖趴在康子脚边的包子突然起身,皱起脸冲她咆哮。 “呀!!!” 柳老板尖叫一声,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差点没踩稳滚下台阶。 外头正好有人路过,见状对她说:“唐大人家的老虎不咬人的,你别怕。” 柳老板心梗,这么大的老虎能不怕吗?你们到底是对唐文风有多信任?! 王柯闷声笑,招手叫过包子揉了把它的脑袋:“这母老虎遇上正儿八经的母老虎,到底是略输一筹。” 黑虎走过来,一尾巴抽在他胳膊上,对他龇了龇牙。 王柯抽着气搓了搓胳膊,骂道:“不就揉了你媳妇儿脑袋嘛,看你小心眼儿那样。” 黑虎懒得理他,用脑袋蹭了蹭包子,尾巴勾着它的,黏黏糊糊带着它去葡萄架下趴着。 唐文风对他说:“你弄几条鱼上来,咱们晚上吃烤鱼。” 王柯立刻撸起袖子:“好嘞!” 唐文风抬脚往门口走去,看着惊魂未定的柳老板:“你来做什么?” 柳老板重重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不是托了您的福嘛,我费心费力开的锦绣楼被封了。楼里如今好几十张嘴等着吃饭呢。我啊,特地来问一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封?” 锦绣楼名声毁了,她本来想着,等过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大伙儿忘的差不多再重新开张。哪里知道上京兆司那边一问,他们咬死了不让解封。 没办法,思来想去,她只能上唐家这边来了,顺便将一些东西带过来。 “这事你上京兆司那边问问就行了,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负责这些。”唐文风道。 柳老板没好气道:“谁不知道京兆司那边也要看你的眼色,你不开口,他们哪里敢松嘴。” 她说着说着,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可怜我一介弱女子,好不容易才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有了栖身之所,如今眼瞧着就要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柳老板生的美,美人落泪更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想要呵护。 但,前提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正常人。 “你每次都是想哭就能立马哭出来吗?”唐文风眼里全是好奇。 很明显,唐文风这家伙不属于正常人行列╮(╯_╰)╭。 落泪的柳老板顿时有一种吃东西突然被卡住,而且是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你是不是傻?”柳老板咬着牙问。 唐文风很无辜:“好端端的你怎么骂人?” “你......”柳老板气的想一爪子挠花他那张脸。 现在别说这家伙只是生的不错了,就是潘安再世,她也忍不了自己这蹭蹭蹭往上窜的火。 接连吃瘪的柳老板彻底怒了:“你就说要怎么样才肯松口吧?” “我说了,你直接去找京兆司那边就是,我不负责这些。”唐文风无奈。 眼看柳老板气的就要抄起手上拎着的篮子砸他们大人了,王柯赶紧出声。 “我们大人的意思是,你直接上京兆司,告诉他们,我们大人不管这事,问问他们能不能把封条给撕了。” 柳老板半信半疑:“你确定你们大人是这意思?” 唐文风叹气:“所以说,凡事别想太复杂,本来就不聪......” “唐文风!”柳老板火冒三丈,将篮子砸他怀里,扭头就走,跺得地面咚咚直响。 “嘶——”唐文风揉了揉被砸疼的胸口,“不聪明就算了,还这么容易生气,真是太难伺候了。” 严肃笑道:“大人,我觉得柳老板没把篮子砸你头上,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 苗桂花和唐成河皆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癫老邪嘿嘿笑着:“我算是知道你小子为什么这个岁数还孤身一人了,我要是姑娘家,我也不乐意跟你。太欠揍了。” 孙开平和安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知道自家大人心里有人的王柯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大人,快看看柳老板篮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唐文风把篮子给他:“你自己看吧。” 王柯笑着将盖在篮子上的布巾掀开,一样一样看着:“糕点,酒,布料......咦?这是什么?” 他从篮子最下方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将上头的盖子拔开,往外倒了倒,倒出来一个卷起来的纸卷。 “大人,有东西!”王柯叫道。 唐文风闻言连忙掉头走回来,从他手里将那个纸卷接了过去。 第534章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第五百三十四章 【子时,谭家酒馆。】 纸条上就这么几个没头没尾的字。 王柯皱眉:“大人,你要去吗?” “不去。”唐文风直接走进灶房,将纸条往烧着火的灶口里一塞,“什么妖魔鬼怪都让我去赴约,大爷我的出场费还是挺高的。” 王柯耸了下肩,转身招呼其他人捞鱼去。他就知道,他们大人的为人处世不能按常理判断。换作其他人,估计怎么都会走一遭。 当天夜里,谭家酒馆有一个人坐到天亮都没等来某个姓唐的。 唐文风对此毫不知情,他这会儿正忙着和关起商量明年出海的事。 按照郑则妗和花挽风口中所说,扶桑能投入战场的兵力大约三万人,这是她们往大了估计的,实际上应该远远谈不上三万兵力,撑死了也就两万。 但为了以防万一,唐文风和关起还是按照三万算的。 如此一来,明年出海就需要二十艘战船,除开各种物资外,还可搭载近千名士兵。 大乾建立至今,打过的海仗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要不是一直有着有备无患的考虑,水师早被撤了。即便如此,能真正派上用场的战船也只有七艘,还都是老掉牙的设计。 当然,若是真不计较,也不是不能找出二十艘战船。只不过去时容易,回时可能就有些难了。 唐文风之前不让关起在今年出海,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卡在战船上。 虽然他早就知道大乾不重视水师,但临到了临到了,才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乐观。 就这些船放出海去,他都怕走一半散架。 他上辈子生活那个世界出海都有很大风险,更别提现在这个时候。 到时候别扶桑没打下来,带去的兵全部葬身鱼腹。那可真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还差几艘?” 唐文风站在甲板上往下看,发现还挺高。 “八艘。”关起道:“工部那边拨了大半的人过来,动作挺快。年前应该就能全部造好。” “户部那边竟然没卡你银子?”唐文风四下走了走。 “说到这点,倒是托了你的福。”关起笑着说道:“一开始我去找户部批银子,他们还推三阻四给我哭穷。后来我直接放话,说再不批,下次就让你去。他们立刻就把条子批给我了。” 唐文风黑线。他总觉得他的名声就是让这些混蛋败坏的。他有这么吓人吗?根本没有! “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关起脸上浮起兴奋,招手示意唐文风跟上他。 两人下了船,来到了主战船。 这艘船是最大的,也是最先造好的,可以容纳两千人。 关起带着唐文风下到船舱,打开一道门走了进去。 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等等。” 关起说完,伸出手旋转开舱壁上的一个卡扣。 朦胧的光亮瞬间将眼前一片照亮。 “这是什么东西?”唐文风凑近了看那块发光的石头,想起以前看的电视,“夜明珠?” 关起噎了下:“你什么眼神儿?你看这是圆的吗?” 唐文风笑了笑,指着那块有棱有角接近方形的石头问:“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一会发光的石头,用来照亮还是挺好使的。刑部那边存放案卷的阁楼里就是用这玩意儿替代的油灯和蜡烛。” “不值钱吗?” “嗨,一开始开采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拍卖场上好些人挣着抢着砸钱。后来发现这玩意儿放个一两天,发出的光就会慢慢变淡,直到完全消失变得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也就没人当傻子了。尤其是后来发现了一整个矿洞。” 唐文风摸了摸石头:“它能亮多久?” “从刚开采出来的时间算的话,大概能管个四五天。喔,对了,”关起道:“把它放到太阳底下晒上一晒,它就会又发光。” 如果真是这样简单,那这种石头怕是早就成为世家贵族家中替代蜡烛的照明工具了。 “要晒多久?” 关起竖起一根手指头:“晒上一个月,能用两天。越往后,需要晒得时间就越久。有人试过,两年过后,这种石头晒上三个月,都不一定能用上一天。” 唐文风:“......”真是打扰了! 本以为是个宝贝,结果是个小废物。 闲聊了会儿,关起举着石头往前走,来到一个地方后站定:“快看。” 唐文风走近了一看,眼睛瞬间睁大:“这是......大炮?!”他抬起头看着关起,“已经稳定了?” 当年唐文风他们前往并州,问还在并州驻守的卫冲借兵时,大炮就已经被研究了出来。只不过还不稳定,一直不敢投入使用。 鲁疯子当时还跟着研究了一段时间,可惜直到离开也没能有半点进展。 唐文风都以为有生之年看不见这个大杀器投入战场了。 关起道:“目前一共造了二十台,但只有三台稳定,可以安全使用。” 他迟疑了会儿,还是说道:“这东西是卫冲问皇上求的。” 并州那边有三台大炮可以投入使用的消息,除了崔彻,就只有曾经驻守并州的卫冲知道了。 关起明年要出海攻打扶桑,卫冲左思右想,还是厚着脸皮去问崔彻求了一个情,让并州那边偷偷运送了一台大炮入京。 关起知道后,很是意外,问卫冲为什么帮自己。 卫冲的回答直接把关起气的跳脚。 他说:“承了我的情,以后就乖乖做小弟。让你往东不能往西,让你偷鸡不能摸狗。” 唐文风听得哈哈大笑:“怪不得,我就说最近怎么都没看见你和他大小声了。” 他还以为是这两人转了性,握手言和了。结果真相居然是这样。 关起别扭道:“这不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现在害他骂卫冲那个混蛋都没底气,更别提动手打架了。 唐文风笑道:“这样看来是好事,你俩本来就是旧识,一天天动手像什么样子。” “谁和他是旧识了?”关起翻白眼。 “死鸭子嘴硬。”唐文风摇摇头,转身往外走。 关起把石头放回去,重新扣上卡扣。 唐文风站在甲板上,袍子被风吹得往后荡,他眯眼看着远方:“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几个月就过年了。” 关起有些迫不及待:“到时候就能准备出发的事宜了。” “你要是打不下扶桑怎么办?” “嗤,怎么可能?”关起傲然道:“要没打下来,我就叫卫混蛋一声爹。”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唐文风转头看去,就见卫冲一脸嫌弃地站在放下去的木梯中间。 至于关起...... 唐文风看着他一脸“累了,毁灭吧”的表情,毫无同情心地捧腹大笑。 第535章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 第五百三十五章 时间眨眼飞逝,转眼已然入冬。 这段日子,京中大大小小发生了好些事。大到哪个官员又被撤了职,砍了头,小到王二麻子偷了隔壁一棵葱,惊吓之中摔了一跤,跌断了一颗牙。 不过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曾经被查封的锦绣楼又重新开业的事。 虽然人都是健忘的,但也有一部分记性特别好。 锦绣楼重新开业,鞭炮还没放完呢,就让人一盆洗脚水泼哑了火。 当时柳老板那个脸色啊,黑的跟锅底似的,有火还不能发。 不过她们家绣楼的衣裳是真的不错,渐渐的,也有人重新光顾了。 这一次,柳老板再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做起了正经买卖。虽然挣得没以前多,但好歹不用再被人上门泼洗脚水了。 生意有了起色后,柳老板又想起来唐文风了。 他那晚没去赴约,害得她挨了一通说。这笔账她可都记得牢牢的。 于是乎,这一日趁着楼里没什么生意,柳老板拎着礼又上了唐家。 此时,唐文风正挽着袖子在书房里拼拼图。 先前卫冲突然回来,找到水师驻地交给他一幅拼图后,就又急匆匆离京回了江南。 这段时间,唐文风每天只要闲下来,就往书房里钻。 结果眼看着快过年了,这拼图都没拼全乎。 “大人。”王柯敲了敲窗户,笑嘻嘻地探进来一颗脑袋,“外头有人找。” 唐文风捏了捏脖子抬起头:“谁啊?” “柳老板。”没有 “就说我不在。” “唐文风!我知道你在家!”外头传来柳老板气愤的声音。 唐文风:“......” 无奈地叹了一声气,他拉过地图盖在堪堪只拼了一半的拼图上,起身出了书房。 柳老板现在已经彻底暴露了本性。因为她发现,对付唐文风这个家伙,软硬都不行。任你生得千娇百媚,哪怕是天仙下凡,这人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 不张嘴把你气死,已经算是难得。 “你什么时候去谭家酒馆?”柳老板抱着胳膊直接问道。 唐文风笑了:“我还当你不知道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柳老板深吸一口气,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切勿生气,切勿生气,气大伤身,不值得不值得。 如此重复了几遍后,她才露出一个笑:“我这是帮人带的话。” “喔,那对方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算了,我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唐文风转身欲走。 柳老板抓狂:“你就不能去看一看吗?走这么一趟你腿是会断吗?” “不会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不想。”唐文风道。 柳老板奄奄一息:“算我求你了,你就去看一看吧。” 唐文风摸着下巴:“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 柳老板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唐文风勾唇一笑:“还是不想去。” 柳老板倒地身亡。 康子蹲在旁边,扯了一根草戳了戳柳老板的脸:“你还好吗?” 躺在地上的柳老板抬手拍开那根草,冲他翻白眼:“你好烦呀!” 康子立刻笑了,将草一丢:“还好还好,没死。”他步伐愉快地跑到唐文风旁边,说,“大人,幸好没死在咱们家里。” 柳老板:“......”你们一家,从上到下都是魔鬼吗?! “今天晚上让他自己找个时间来我这儿。”唐文风突然道。 柳老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扬起笑脸:“我保证把话带到。” 唐文风点点头:“那我就不耽误你回去吃午饭了,慢走不送。” 已经闻到灶房飘出香味的柳老板:“......告!辞!” 把人气走后,唐文风看向断眉毛:“潘垚,你和严肃跟着她,看看到底是谁。如果可以,直接把人带过来。” 断眉毛点头:“是。” ***** 柳老板出了巷子后,就马不停蹄去了另外一条巷子,抬手敲开了门。 “你怎么白天过来了?老爷不是让你只夜里来的吗?”看打扮像管事的老头不悦道。 柳老板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夜里再过来。但唐文风说了,让你们老爷今天晚上自己找个时间去唐家。” 管事惊讶:“成了?” 柳老板道:“反正话我是带到了,你们老爷去不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说完她转身就走。 管事站在原地想了想,带上门也走了。 断眉毛和严肃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看他十分谨慎地一步三回头,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道后门外,抬手敲开门进去了。 “这里是谁的宅邸?” 断眉毛爬上树往里看了看:“看这规格,像是四品大员的。” “四品?”严肃默默在脑子里将四品官员全部过了一遍,还是没能想出来具体是谁。 两人绕到前门,装作不经意从门前经过,余光扫了一眼匾额。 心里有了数后,他俩快步离开,回去将发现告诉给了唐文风。 “齐孝舟?”唐文风皱起眉头,“这人我一点不熟。好好的他约我做什么?” 而且还是借柳老板的手。 王柯问道:“大人,你说他今晚会来吗?” “会。”唐文风道:“他肯定已经猜到我会派人跟着柳老板。而且,他今晚若是不来找我,明日上朝我就去找他。” 王柯等人:“......”不愧是你! 第536章 大晚上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就为了让我和你看这玩意儿?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夜幕降临,唐家门外来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抬起手刚要敲门,肩膀突然被搭上一只手。 “哇唔唔唔......”被吓得亡魂皆冒的齐孝舟一声惨叫还没出口,就被硬生生捂了回去。 唐文风闷笑:“嘘嘘嘘,齐大人小声点儿。”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齐孝舟颤巍巍转过头,眼泪花儿都快冒出来了。 王柯松开他,揉了揉自己被手肘捣了好几下的胸口,小声抱怨:“劲儿可真大。” 齐孝舟欲哭无泪:“唐大人,不带您这么吓人的。” 唐文风笑道:“你都敢孤身一人前来,我还以为你胆子大到能上山猎虎。” “您这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齐孝舟嘟囔道。 唐文风看他一眼:“进来吧。” 直到在堂屋里坐下,齐孝舟心中还有些惊惧。 “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唐文风问。 齐孝舟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 “谁让你转交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齐孝舟生怕他不信,连忙道:“那人全程没露面,只交代我将信悄悄交给您。” “你这么听话?”唐文风狐疑。 齐孝舟苦笑:“任谁在大晚上被人用刀指着脖子,也会乖乖听话的。” 看他言行举止不似作假,唐文风拿过信封撕开,将信纸抽了出来。 展开信纸看了眼,他脸上露出略显古怪的表情。 王柯和康子好奇地凑上去,脸上不约而同浮起一丝迷茫。 齐孝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见三人的反应这么奇怪,不由问道:“唐大人,信上写的什么?” 唐文风将信纸给他:“你自己看吧。” 齐孝舟伸手接过来,低头扫了眼,顿时疑惑地啊了声,面皮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只见信纸上画着一幅图,图中一棵大树下,一对男女正做着有关人类繁衍的大事。 唐文风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问:“你确定没被人掉过包?” 齐孝舟连连摇头:“绝对没有。” “没有被掉包......”唐文风揉了揉额头,百思不得其解,“那对方费这么大功夫,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给我送一幅春宫图做什么?” 康子异想天开道:“会不会是关心大人你的终身大事?” 唐文风扔给他一个眼神:“你可以回去睡了。” 康子立刻闭嘴。 “难道另有玄机?” 唐文风从齐孝舟手中拿过信纸,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搓了搓,还放到火苗上方烤了烤......用了各种办法后,确定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幅纯粹的春宫图。 “有毛病吗?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结果就送来一副......嗯?” 唐文风自言自语到一半,忽然将信纸拿近了些,几乎是凑到眼前。 看他这个反应,王柯和康子立马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连忙问道:“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这树......”唐文风话刚开了个头,想起在场还有另外的人在,将话咽了回去,转而对王柯说道:“你叫上两个人,把齐大人送回家。” 王柯点头:“是。” 齐孝舟心中忿忿,这叫什么?这叫用完就扔!偏偏他还不敢强留下来。 “康子,你去把关将军请过来。” “好。” 没过一会儿,关起就打着哈欠跨了进来:“大晚上扰人清梦做甚?” “你看这个。”唐文风将信纸放到桌上,招呼他过去看。 关起走过去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你变态啊!大晚上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就为了让我和你看这玩意儿?” 他后退一步,双手护胸,警惕道:“我可告诉你,我对硬梆梆的大老爷们儿没兴趣,我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 唐文风:“......” 康子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 唐文风抹了把脸,叹气:“你放心,就算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对你有半点兴趣。” 关起这下放心了,坐过去:“所以大晚上你一个人坐堂屋里看这东西干嘛?这不还没到春天,你就开始思了?” “滚!”唐文风送了他一个字正腔圆的字。 “哈哈哈!”插科打诨几句,笑过后,关起也正经起来,“这东西谁给你的?” “齐孝舟。” “齐孝舟?”关起愣了下,“你和他好像没怎么来往过吧?” 唐文风嗯了声。 “那他怎么送你这玩意儿?” 唐文风道:“别人托他送的。” “嚯,莫非是背地里爱慕你的人托他送的?” “你先闭嘴,听我说。” 关起安静下来。 唐文风指着画上被女人扶着的那棵树:“这东西我在异志杂文上看见过。你早些年经常在外面,有没有见到过?” 关起摸了摸下巴:“你别说,你这么一指,还真有些眼熟。” “那你想起是什么没有?” “这......你等会儿,我感觉这名字就在嘴边了。”关起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半晌后,手指头激动地在信纸上点了点,“我知道了!” “这长得跟把伞的玩意儿是龙血树!”关起道:“当地人还叫它不死树。” “你知道哪儿有吗?”唐文风之所以认出来这树,是上辈子陪着女儿看纪录片看到的。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有着龙血树和沙漠玫瑰的岛叫索科特拉岛。 “咱们大乾没有。”关起道:“我是曾经在外打仗的时候见过。” “在哪儿?” “在南蛮和东狄接壤的一座小岛上。那处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岛上的岛民悍勇不怕死,南蛮和东狄派了好几次兵都没把他们打怕,反而越打越凶。见啃不下来,也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他们就直接放弃了这块地盘。” “咱们的人没试着去接触试试?” “接触啥啊,凶的不得了。”关起咧嘴,“那就是一帮子不开化的刁民悍匪。听说现在他们每年都还要用活人祭天,比起熟食更喜欢生肉。” 唐文风问:“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关起真想把他脑子敲开看看:“都说了那就是一帮子野人,咱大乾又不缺这么点子地盘,你想干嘛啊?” “你就说离了多远吧?” 关起木着脸:“按照一般速度,大概两个月。” “有点远啊......”唐文风皱起眉。 关起连忙道:“所以咱就别去了。” 唐文风自言自语道:“来回就要差不多四个月,看来得打完扶桑后才有时间了。” 关起:“......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和你说话?” 唐文风抬眼看他:“有啊。” 关起抓狂:“所以你听见了,到底为什么还要去?” 唐文风点了点那棵树:“不死树,不死又叫什么?” “不死又叫......”明白过味儿来的关起怔住。 康子睁大眼睛:“长生!” 关起长叹一声,烦躁又无奈:“得得得,去去去!” 第537章 下次再见,定是我大乾的铁蹄踏入你们东狄的国土! 第五百三十七章 此时,远在江南的卫冲正带着大军追捕一批逃犯。 这批逃犯的头不是别人,正是白知府。 唐文风从江南离开后,白知府本来以为可以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哪里知道这才是他噩梦的开端。 卫冲一到江南,二话不说就宰了一批和钟薛两家有勾结的人。随后带着大军围剿了唐文风他们曾经去过的长生庙。庙里的和尚杀的杀,抓的抓,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就连被砚台和崔鸿发现的那处地道,也被卫冲掀了个底朝天。毫不夸张地说,真真是连草皮都被掀飞了一层。 白知府得到消息后,根本不敢等卫冲回来和他算账,连夜带着人逃了。 但他们才刚刚逃出城,就被卫冲的人发现了。 那之后简直是一路被撵着跑,他们就像是草原上的羊群,而卫冲的人则是看守羊群的牧犬,追赶他们时,甚至是带着一股戏耍。 要问白知府为什么知道? 他奶奶的,他们一旦跑不动了,卫冲手下的兵就会停下来休整,留给他们恢复的时间。几次三番下来,他们就算是傻子也能回过味儿来了! 但即便知道卫冲的人是故意的,他们却不能束手就擒,只能继续逃。 白知府已经不知道他们逃了多久,反正每天一睁眼就要动身。 “大人,您快看,界石!是界石!”一名手下激动地大喊。 白知府踉踉跄跄往前跑,几乎是用扑的,扑到了界石前,一双手不停抚摸着上面的刻字,兴奋激动到全身都在颤抖。 只要跨过前面那条线......只要跨过前面那条线!他们就进入了东狄的地界,大乾就再也管束不到他们了! “走!快走!狄人应该收到了咱们的消息,说不定就在前面等着咱们!”白知府咬了咬牙,拖着像绑了铅块的双腿往前挪动。 一路跟着他到这里的几乎都是他的死忠。剩下的是被卫冲的手段吓到,不敢想象自己被抓到后的下场,这才强撑着一口气跟着白知府。 上百人的队伍,大部分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到了此时此刻,只剩下三十多人。 “狄人!是狄人的军队!咱们得救了!” 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士兵,众人欢呼起来。 领头的是东狄的一位将军,叫塔尔。 他骑在马背上,看着连滚带爬朝着自己这边跑的一群人,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若不是这个姓白的手里有他们王上需要的东西,他才懒得跑这一趟。 就在白知府等人快要跑过边界线时,后方传来沉闷的铁蹄声。 塔尔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动了动蹄子,甩着头打了个响鼻。 白知府回过头,惊骇地发现,竟然卫冲亲自带着人追了上来。 “快!快跑!”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已经两日滴水未进,喉咙干涩到一张嘴就能感觉到血腥味。 一行人恐惧不已,手脚并用地往前跑,眼中只剩下那道格外醒目的边界线。 “咻咻咻——” 就在白知府堪堪跨过边界线时,身后响起数十道破空声,两支利箭穿透他的心口,带出一串血花。 白知府因为惯性还往前走了几步,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塔尔身前一丈远的地方。 塔尔心有余悸地瞪大眼,色厉内荏地喝道:“此人已进入我狄族地界,姓卫的,你是想挑起两国纷争吗?” 卫冲嗤了声:“我真是好害怕啊。” 塔尔被他的语气气到:“你......” “我听关起说过你,叫塔尔是吧?”卫冲不屑地打量着他,“临阵脱逃,你可真有脸。” 塔尔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了,这事还被提了起来。一张黝黑面皮顿时泛起热意,臊的。 卫冲冷声道:“回去告诉东狄王,最好把他的爪子收回去,再让我发现他插手大乾的事,下次一定亲手宰了他。” “你莫要太过狂妄!”塔尔大怒。 “哈哈哈!真该让你见识见识我大乾的尚书令,他那才叫狂妄!”卫冲笑着调转马头,“塔尔,下次再见,定是我大乾的铁蹄踏入你们东狄的国土!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吧!驾!” 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卫冲,塔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将军,这些人......” 塔尔扫了一眼被乱箭射杀的白知府一行,冷着脸道:“死人已经没用了。我们回去。” “是。” 东狄大军离开后,风卷起黄沙,将地上了无声息的三十几人渐渐覆盖,掩埋。 ***** 京城。 “来,跟着我念,赵钱孙李。” “赵钱孙李。”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周吴郑王。” “周吴郑王。” “冯陈褚......“ “大人!卫将军回来了!”王柯急匆匆跑进来,激动地喊道。 唐文风腾的起身:“当真?” 王柯指着外面:“已经快到城门外了!” 唐文风放下手中的书,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三皇子抱起:“我先把他送去宁家。” 三皇子听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立刻将他的衣服紧紧拽着,大眼睛很快浮起一层水光,鼓起腮帮子:“不走......” “那你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不许吵闹。”唐文风道。 三皇子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小脑袋。 唐文风将他交给了关起:“看好了啊。” 关起和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娃娃对视一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唐文风:“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看孩子?!” “大老爷们儿怎么了?大老爷们儿就不能看孩子了?” “不是,你让我带兵打仗我行,这么点大的孩子......我......我都怕我劲儿大了,把他弄哭,” 唐文风直接扔下一句:“哭了就回来找你!” 看他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关起深吸一口气,结果被呛得咳了咳。 三皇子撅着嘴,小脸上露出和某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嫌弃表情。 关起哭笑不得地捏了下他的脸。 三皇子嘴一瘪,眼圈立马红了。 “诶诶诶,我的姑奶奶......呸呸呸,不是,小祖宗,你可别哭,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三皇子瓮声瓮气道:“我要听故事。” “什么故事,你说。” “三只小猪。” “啥玩意儿?”关起一脸懵逼。 三皇子想了想,道:“三只小猪和大坏狼的故事。” “咱换一个好不好?”关起试图和他打商量。 三皇子皱皱鼻子,嫌弃脸:“这都不知道,你好笨。太傅就知道。” 关起:“......”果然是那个混蛋教出来的,真是和他一样讨厌! 第538章 这谁家的孩子?长得还挺好看。 第五百三十八章 唐文风带着王柯赶到城门口时,刚好看见卫冲率大军进城。 卫冲看见他,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是他们在唐文风那儿学到的。 唐文风立刻放下心来,安静地站在街道旁,等待着大军走过。 不明所以的百姓还以为卫冲这是上哪儿打了仗,班师回朝,兴奋地冲他们扔着花。 唐文风见了,突然想起一件事,侧头小声问王柯:“潘垚和年夫人怎么样了?” 上个月,年夫人的丈夫终于松口签了和离书。恢复单身的年夫人抱着一捧花到了唐家,指名点姓要找潘垚。 当时工部那边正巧出了点事,派人来把唐文风叫走了。所以他也没看见下文。 “嗨。”王柯叹气,“潘哥拒绝了。” “嗯?你们不是说,他也有点动心吗?” “在这之前,年夫人的女儿先找到潘哥,说她不想要继父。小姑娘哭的惨兮兮的,潘哥哪里还敢动什么心思。” “这倒是。都说后娘难当,这后爹也不好当。”唐文风摇摇头,“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说不定你们潘哥的姻缘在后头。” “嘿嘿,潘哥也是这样说的。”王柯笑着道。 “走,咱们去市集买点菜,等会儿卫冲肯定要过来。” “大人,我想吃羊肉。” “买。” “谢谢大人!” ***** 天擦黑的时候,卫冲带着一身风雪进了唐家的门。 关起坐在堂屋里,正在给三皇子刻木雕,听见脚步声侧头一看,立刻哟了声:“还以为你赶不上这顿晚饭了。” “皇上本来留我在宫里吃的,我怕赶不及在宫门落钥前出宫。” 卫冲脱下斗篷搭在椅背上,顺手拎起炉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也不喝,就暖手:“这谁家的孩子?长得还挺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捏了下小孩儿嫩呼呼的脸蛋。 关起憋笑:“这是三皇子。” 卫冲那只手顿时僵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半晌,他吞了吞口水,小声询问:“你说,能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晚了,他估计要哭。”关起道。 卫冲嗖的一声收回手,胆颤心惊看着三皇子。 哪知道三皇子只是看了看他,就又低下头摆弄着九连环,别说哭了,哼都没哼一声。 卫冲狐疑地看向关起,你管这叫要哭? 关起瞪大眼:“不是,凭什么啊?我捏你一下,你就要哭,还非让我给你说什么三头猪的故事,他捏你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三皇子抬起头,小眉头皱起来,纠正道:“三只小猪。” 关起黑线:“那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来叫他们吃饭的唐文风疑惑地问道。 关起郁闷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唐文风听了后笑出声:“还能是为什么,你好欺负呗。” 三皇子看见他,立刻将九连环扔到一边,伸手要抱。 唐文风将他抱起,继续说道:“卫冲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煞气,小孩子特别敏感,知道他不好惹。” 关起听了更郁闷了:“改天我就去宰两个人。诶,京城外头哪儿有山匪不?” “这你得去问京兆司打听。” “我明儿下了朝就去。” 卫冲嫌弃道:“你幼不幼稚?” 关起冲他扔白眼:“你管我。” “我稀罕管你!”卫冲起身往外走,“等你缺胳膊断腿儿,到时候我就带着水师打扶桑去。” “那不成!我可是水师的统领,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抢?” “我乐意,你管我。” 关起:“......”草! 唐文风捏了捏三皇子的脸蛋,笑着说:“两个幼稚鬼,你说是不是?” 三皇子好高兴地踢了踢两条小短腿儿,用力点头:“是!” 前面斗嘴的两人唰地回头,齐声道:“姓唐的,不许说我坏话!” 说完两人一愣,看了看对方,翻了个白眼,你挤我我挤你的进了灶房。 ***** 隔天早朝上处理完正事后,崔彻便宣布放年假。 文武百官脸上全都露出笑意,高声谢着皇上。 下朝后,唐文风正要问关起去不去水师驻地,要去的话,他俩一块儿。 结果刚出承天殿就没看见人了。 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就见卫冲对自己说:“别找了,那家伙找常耀宗去了。” 唐文风嘴角抽了抽:“他还真准备去剿匪?” 卫冲耸了下肩:“我哪儿知道。” 说话间,秦怀生凑了过来:“听说来了一个西域商人,你们要去看看吗?” “哪儿?” “倚秀阁。” “去。” 第539章 这群小子怎么瞧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第五百三十九章 倚秀阁作为京中最大的一间花楼,又背靠护国公,开办之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从未遭遇过滑铁卢,就连阁里的姑娘都压其他花楼里的姑娘一头。 但,前提是没有遇到某个人。 自从前些年那档子破事后,阁里的生意就没以前好了,但也还算过得去。 毕竟他们阁里的姑娘,不管是清倌儿还是红倌儿,在这整条甜水巷中,那都是拿得出手的。 前几日来了一个西域商人,带着几位西域舞娘找到此处,说要将她们卖给倚秀阁,好换一批银子做生意。 倚秀阁的妈妈叫红袖,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玲珑人。 他们阁里不是没有从西域来的舞娘,但客人们早就已经看腻了,哪里又比得上新鲜的。 听了西域商人的话,红袖便一口应下来。爽快的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了五位西域舞娘, 为了把气氛炒热一点,红袖早早的就让人通知了各个熟客,又在倚秀阁门外贴了通知,声明今夜有春宵拍卖,也就是拍卖西域舞娘的第一夜。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 是以天色刚刚黑下来,倚秀阁的大厅内便坐满了人,楼上的雅间也被好些人包了。 西域商人也没离开,在征得红袖的同意后,将他们西域的货物拿了出来卖。 今夜来看热闹的有好些都是纨绔子弟,手里头根本不差钱,没多久就让西域商人赚得钱袋子鼓鼓,龇着牙花子傻乐。 离正式拍卖还有两刻钟的时候,唐文风他们进了门。 “嚯,这么热闹。” 秦怀生拿起一串五彩斑斓的手链:“这是什么做的?” 西域商人操着一口带有口音的大乾话,回答道:“是我们当地的一种很奇特的石头,叫莲花石。” “莲花石?” 西域商人笑着说:“这位公子,你仔细看一看,会有惊奇的发现。” 秦怀生想了想,将手链拿起来对着灯笼:“哟,还真有花。”是不是莲花看不大清,但石头里面的确有花纹。 “你这多少银子?” 西域商人道:“十两。” 安静跟在秦怀生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付钱。 唐文风问:“你怎么想起买这种小玩意儿?” 秦怀生将手链交给护卫收起来:“下个月我一个表妹过生辰,送她点新鲜的。” 旁边一个年轻人正把玩着一个摆件,听见旁边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转过头看去。 一看之下,差点将手里拿着的摆件扔出去。 他猛地转身,唰地展开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就要跑路。 “诶诶诶,这位公子,你还没付钱呢。”西域商人喊道。 年轻人心道,要死了,喊什么喊,小爷缺你这点银子吗? 他手忙脚乱地掏了半天钱袋子没掏到,在西域商人越发狐疑的目光之中,面红耳赤地将摆件放下,挤出拥挤的人群,撒丫子往楼上跑去。 正要去上茅房的友人刚一打开门就和他撞了个满怀,不由疑惑道:“你见鬼了?” 年轻人一把将他推进去,反手关上门,小声说:“比见鬼还可怕。” 雅间里还有些同龄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莫不是喝多了,有什么比鬼还可怕的?” 年轻人正色道:“我刚在楼下凑热闹的时候,看见秦怀生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有一半都笑不出来了。 不过仍然有人不服气嘴硬:“这会儿早就下值了,他管不着咱们。再说了,他自己都来逛花楼,难不成还不准我们逛?” 其他人听了连连点头:“是这个理。” 年轻人抹了把脸,继续说道:“他旁边跟着卫冲。” 刚刚还嘴硬的人磕磕巴巴道:“那......那又怎么样?” 年轻人露出个难看的笑:“还有唐文风。” 话音一落,雅间里顿时响起噼里啪啦椅凳倒地的声音。 “你确定没眼花?唐文风真的也来了?” 年轻人:“骗你们我是乌龟王八。” “靠靠靠,快走快走!” “真真是要了命了,他怎么也来了?难不成又准备抓了咱们换银子?”有人颤声道。 “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其余人齐声吼道。 一行人做贼似的拉开一点门缝,将眼睛凑到门边往外看。 “很好,没有人,走走走。” 就在他们你推我搡地出了雅间的门,要下楼时,迎面而来三人,走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唐文风。 “挤在楼梯口做甚?” 一群年轻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唐文风皱眉:“要下楼就一个一个下,别挤成一团,等会儿滚下去小心摔断你们脖子。” 一群年轻人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一边往旁边退了退,紧紧贴着墙壁,将过道让了出来。 先前在下头买摆件的年轻人看他径直走过,压根儿没有抓他们的迹象,不由壮着胆子问:“唐唐唐......唐大人,您也来花楼玩啊?” 唐文风驻足回头。 年轻人被他看得紧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其余同伴一颗心瞬间高高提起。 “是啊。”唐文风笑着说,“听说有西域来的商人在这儿卖东西,我就和朋友来瞧个热闹。你们这是准备走了吗?” “没没没。”年轻人使劲儿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一起坐坐?”唐文风问。 一群年轻人互相看了看,用力点头:“要!” 等到他们进了雅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啊啊啊!他们爹再三嘱咐过离唐文风远着点,他们怎么还巴巴地送上门来了?!要死了要死了! 唐文风可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抓狂,他正低声和秦怀生还有卫冲说着话。 “这群小子怎么瞧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卫冲道:“家里的二世祖,又不用继承家业,要脑子也没什么用。” 秦怀生点点头,表示同意,并举例子:“我弟就比他们聪明不到哪里去。” 唐文风和卫冲忍笑:“你有本事当着怀远的面说这话。” 秦怀生笑着摆手:“没本事没本事。” 第540章 之前那些所见所闻果然都是幻觉,这几人依旧恐怖如斯! 第五百四十章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五名西域舞娘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中出现。 秦怀生看着在纷纷扬扬花瓣雨之中出场的西域舞娘,道:“这西域的姑娘穿着就是大胆啊。” “民风不同罢了,说不得大胆不大胆。”唐文风回头看挤成一团的人,“你们不来看看?” 一群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吞吞挪到了窗边,探头往下看去。 到底是少年人,脑子记不大住事,没一会儿就把唐文风他们抛到了脑后,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说着谁更漂亮。 秦怀生撞了他一下,低声问:“你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唐文风端起茶杯,小声回道:“等他们回家,肯定会和家里人说在这儿遇到了咱们,到时候家里的大人一定会胆战心惊,想东想西。”他嘴角勾起,“多有趣啊。” 秦怀生和卫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你可真是恶趣味。” 唐文风啧道:“别学我说话。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秦怀生大笑:“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好的让我们学?” “我......”唐文风愣住,过了会儿露出失神的表情,“好像还真没什么优点。” 秦怀生和卫冲连忙道:“我们开玩笑的。” 唐文风仍旧是一副打不起精神样子,似乎被打击到了。 卫冲给秦怀生使眼色:都怪你。 秦怀生后悔: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卫冲:赶紧想办法把他哄好了。 秦怀生:我没有哄男人的经验啊? 卫冲:说的像你有哄女人的经验似的。 秦怀生:“......” “你俩眉来眼去说够没?” “谁眉来眼去了?有没有点眼色......”秦怀生和卫冲扭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还露出一脸丧丧的唐文风。 两人怔愣了会儿,看着他眼中的促狭,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你个臭小子!” 秦怀生和卫冲撸了撸袖子,哭笑不得地扑上去要揍他。 这边的闹闹哄哄吸引了低头看西域舞娘的一群年轻人。 他们回头看这三人在那儿打打闹闹,纷纷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一刻,这群年轻人心里对这三人厚厚的滤镜,彻底破碎了。 三个人加起来岁数都过百了,竟然还这么幼稚,鄙视! 被两人联手收拾了一通,唐文风趴在榻上奄奄一息:“你们这两个毒夫。” “臭小子,还嘴欠是吧?”秦怀生作势还要揍他。 “诶诶诶,壮士手下留情。”唐文风笑着窜出去。 “你们别闹了,赶紧来看看,下头开始拍卖了。”那群年轻人实在看不过眼了,出声道。 “来了来了。”唐文风三人应声。 高台上,五名西域舞娘一字排开,手中捧着通草做的各色花束。 倚秀阁妈妈红袖言笑晏晏地说了一番场面话后,一声鼓响,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位捧着牡丹花的舞娘往前走了走,微微矮身行了礼,冲高台下的客人笑了笑。 顿时激得下方一片狼叫。 “不对劲。”卫冲眯了眯眼,忽然说道。 “怎么个不对劲?”唐文风和秦怀生问道。这俩都知道卫冲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心中瞬间紧张起来。 卫冲道:“那舞娘是个练家子。” 那群年轻人闻言惊呆了:“卫将军,您怎么看出来的?”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卫冲皱眉。 唐文风立刻道:“你们赶紧离开。顺便弄出点动静,把这楼里的人都引走。” 本来还心存质疑的年轻人们瞬间兴奋起来,他们竟然也能帮着这三位大佬做事了?消息要是传出去,家里的长辈还不得对他们另眼相看? “是!”他们大声应道,随即快步往外跑。 有时候,还得是年轻人动作快。 唐文风他们还没下楼,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地嚷着失火了。 倚秀阁里的人瞬间被吸引走注意力,尤其是那些没钱参与拍卖的,直接转身出去准备看看是哪儿失了火。 见人一下子走了一半,红袖那叫一个气。 虽然这些人没钱拍卖,但点点小酒什么的,也是一项收入啊。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外走,坐在角落的西域商人悄悄地对台上的舞娘轻点了下头。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五名西域舞娘取下头上璀璨夺目的发冠,一头瀑布青丝顺着肩头泻下。与此同时,藏在头发里的,一个圆筒状的东西随之滚落下来,被她们接在手中。 只见她们将那圆筒状的东西一拧一按,无数闪着寒光的银针朝着高台前方的客人飞射而出,瞬间惨叫声一片。 看见此情此景,刚刚跑下楼的唐文风脚下一个趔趄,一声卧槽脱口而出:“暴雨梨花针?!” “暴雨什么?那是什么东西?”秦怀生直接惊呆了。 卫冲抓起桌上的一个盘子往高台上掷去,重重击在一名舞娘的手腕上。 对方痛呼一声,手中那圆筒状的东西脱手落下,砸在高台上发出闷响。 “我在话本子上看见的一种暗器。”唐文风一脚踩断高台边插着的彩旗旗杆,抓起一头用力抽在一名舞娘手背上。 西域商人脸色阴沉,道:“敢坏我好事,杀了他们!” 一直佝偻着背,装作是奴隶的杀手们拆开绑腿,拔出一柄短刀朝着唐文风他们冲去。 秦怀生见状直接往外跑去,将随身携带的信号放出。然后抢了过路一名行人手中拎着的酒坛,调头又往里跑。 “诶诶诶!那是我的酒!”行人想追上去。 同行的友人连忙拉住他:“那是秦大人。” 行人撇撇嘴:“得,算我送他了。” 那群闹出了一场“火灾”的年轻人这会儿跑了回来,刚要往里冲,就被门外的人七手八脚拉住。 “别进去别进去,不要命了吗?一个两个的。” 他们这才发现里面已经打成了一团。 “赶紧去帮忙啊!” 门外的人也着急:“我们倒是想帮,但是上去只有帮倒忙的份儿啊。你看他们打的,我们这一上去,指不定就被当成同伙给一刀劈了。” 年轻人们看见卫冲夺了对方的刀,眼也不眨一下,干净利落地就抹了对方脖子。 再看唐文风,一根旗杆被他舞成了长枪,专门逮着那些人的脑袋和脖子抽,他们仿佛都能听见那呼呼呼的破空声。 至于秦怀生......这家伙一坛子酒砸在高台上,然后将一盏灯笼扔了上去。 才对他们有所改观的年轻人们瑟瑟发抖,之前那些所见所闻果然都是幻觉,这几人依旧恐怖如斯! 第541章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大人!” 本来有卫冲跟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唐文风便让王柯他们自己玩儿去。 幸好王柯记着砚台的话,他们大人就是个灾祸体质,走哪儿哪儿出事,所以没敢走远。 于是在看见秦怀生放出的信号后,立刻带着康子赶了过来。 有了他俩帮忙,唐文风他们的压力顿时大减。 “文风,那几个女人想跑!” 秦怀生大喊一声,提起一张凳子砸过去。 唐文风几个跨步跑过去,手中的旗杆狠狠一抽,抽在一名舞娘头上。 “啊!”那名舞娘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外头的那些年轻人见了,连忙跑进来,随手捡起地上的凳子腿儿,烛台什么的拿在手上,拦住了那些西域舞娘的去路。 “你们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们不懂怜香惜玉!” “滚开!”一名舞娘厉声喝了声,一脚踹过去。 挡在她去路的一个公子哥儿被结结实实的一脚踢中腹部,顿时扑街。 “喂喂喂!你没事吧?”同伴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要去扶他。 扑街的公子哥儿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疼......疼死老子了......” 同伴黑着脸,立刻将他一丢,没死就不用管了。 “想去哪儿?” 唐文风拦住她。 “你......”这名舞娘是亲眼看见他下手有多狠的,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敢来我大乾捣乱,谁指使你们的?”唐文风问。 “你们大乾仗着势大,欺压周边小国,我们只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一下,让你们长点教训罢了。”舞娘抬着下巴,故作淡定。 “欺压?”唐文风问,“你是西域哪个部族的?” 舞娘眼神闪烁:“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欺压!”唐文风冷着脸,“给你们点好脸色,你们是不是真当我们没有脾气?” 舞娘又惊又怒:“你不能这么做!” “你没有资格要求我不能这么做!”唐文风握紧旗杆,朝着她抽了过去。 舞娘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去挡。 对于这些他国之人,尤其是来大乾捣乱的,唐文风可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下手毫不留情。 舞娘没撑几下就被他抽的再无还手之力。 唐文风看向旁边呆若木鸡的一群年轻人,对他们抬了下下巴:“找东西将她绑起来,记得绑牢一点。人要是逃了,我就送你们进大牢。” 一群年轻人齐齐打了个激灵,高声道:“您放心,我们一定看好她,绝对不会让人跑了!” 唐文风嗯了声,正要抬脚往前走帮秦怀生,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先前西域商人待过的角落。 想了想,他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 没有去绑人的几个年轻人小声嘀咕:“他在找什么?” “我哪儿知道。你要是好奇,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算了算了,我不敢。”想到唐文风抽人的那股子狠劲儿,这人感觉自己是全身上下都在疼。 被绑起来的舞娘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紧张地看着唐文风的动作。 但她不敢吱声,只能不停朝带着人和卫冲王柯他们打在一处的西域商人那边看。 或许是视线太过明显,西域商人终于发出不对,抽空往舞娘那边看了眼。 舞娘惊喜万分,不停对他使着眼色。 西域商人连忙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立时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唐文风终于发现了不对,一把扯掉盖在“矮桌”上的桌布。 然后发现,这哪里是矮桌,分明是一个木箱。 他左右看了看,将一个灯笼取下,拔掉上头的蜡烛,抓着烛台狠狠朝木箱上的锁扣砸去。 一连砸了十几下,锁扣松动。 唐文风见状又给了它十几下,锁扣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正要将箱盖抬起,却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那群年轻人声嘶力竭地大吼:“唐文风!小心啊!” 唐文风往后一退,后退的同时,一只脚抬起,往上一挑,箱盖被打开。 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后,唐文风瞳孔骤然一缩。 竟然是一箱的震天雷。 脱身而来的西域商人一刀斩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道:“既然你看见了,那就别想再活着离开。” 唐文风笑了笑:“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话音一落,他将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的哨子吹响。 听见这熟悉的难听又刺耳的哨声,远处的王柯揉了揉耳朵,但是也彻底放下心来。 西域商人察觉不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将手悬在木箱上方:“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和我一起陪葬。” 唐文风盯着他,开口:“留活口。” 西域商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下一刻身侧寒光一闪,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啊啊啊!!!” 听见哨声现身的暗卫一刀斩在他手腕上,随后横刀将落下的火折子拍飞出去,正正落在唐文风脚边。 唐文风俯身将火折子捡起,将系在上方的盖子重新盖上后,看向捧着血流不止的手腕脸色惨白的西域商人:“你瞧,我都说了,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西域商人咬着牙:“你早就算好了?” 唐文风一脸懵逼:“哈?” “你不用再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是谁。”西域商人阴沉着脸,“难怪他们都让我不要冒冒然来京城,因为会被你发现。我原本还不信,现在却当真栽了一个狠的。” 唐文风:“......”我真的没有装模作样,你信我! 第542章 我这不是怕劲儿使小了人敲不晕嘛。 第五百四十二章 “这次的账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西域商人放完狠话,口中发出阵阵鸟鸣。 和卫冲他们打在一处的奴拼着伤摆脱他们,朝着西域商人聚拢。 唐文风将木箱的盖子盖下来,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西域商人,慢悠悠说道:“我觉得你没办法讨账了。” “你什么意......” 西域商人话还没说完,门外便径直冲进来一批人,领头的赫然是秦镇。 秦镇本来带着人在巡逻,突然看见这边方向升起了信号烟花,他便立即手下的巡逻队朝这边赶来。 唐文风抬手一指西域商人:“他国奸细,抓起来。” 秦镇挥手,手下的人立刻冲上前。 “还有那边几个舞娘,也是他带来的。”秦怀生摸了摸脸上的刀伤,走过来说道。 秦镇看着他的脸,眉头皱了下:“严重吗?” 秦怀生摇头:“没什么。” 唐文风看向旁边的暗卫:“麻烦你跑一趟,通知严肃他们过去刑部。” 黑衣黑面的暗卫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王柯快步过来,指了指他手里的哨子:“大人,砚哥走之前给你的?” “啊,对。”唐文风将哨子收起来,抬头往前看了眼,说,“他说我命中属火,步步招灾。担心下次回来看见的就剩一座墓碑了,把这哨子留给我应急用。” 王柯绷不住笑出声。虽然话不好听,但莫名的说的很对。 有秦镇带来的巡逻队帮忙,西域商人一行很快就被揍趴了。 那些假装奴隶的应该是死士,见逃不了了后,好几个干脆利落地割了脖子。 卫冲和秦镇见了后,连忙将剩下来的几人扣住。 西域商人不知道怎么挣脱了巡逻队的束缚,后退到高台边,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嘴里念了一串叽里咕噜的话后,对卫冲他们厉声道:“黑天大神会对你们大乾降下神罚!你们将永生永世生存在无边无际的战火之中,你们......”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嚓——”响起,刚刚还在慷慨陈词的西域商人哼都没哼一声,便面朝下摔了一记狠的。 方才和王柯说话时,就察觉不对劲的唐文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高台,手里拎着的酒坛子狠狠敲在西域商人脑袋上,应声而碎。 他扔掉手里的酒坛碎片,拍了拍手,嫌弃道:“废话真多。” 等秦镇把人全部押走后,先前不知道躲到哪儿的倚秀阁妈妈才哭丧着一张脸跑出来,看着像经历了一番战乱的大厅,她哎哟一声往还完好的椅子上一坐,拍着腿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这生意才好没多久,又来这么一场祸事,以后谁还敢来他们倚秀阁?怕不是要关门大吉了! 她眼神幽怨地看向唐文风,每次这位大人一来就准没好事儿! 唐文风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你休想赖我身上。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什么人都敢往回买。” 红袖噎住,好一会儿才道:“那......那您总得做点什么吧?我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你难不成还指望我帮你揽客?” 红袖很想说“倒也不是不行”,可看着唐文风那张脸,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倒不是瞧他那张脸生的不差不舍得开口,而是因为她怕这话刚一出口,唐文风就直接把她宰了。 其他人她不敢保证,但这位尚书令......她敢用自己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发誓,这家伙绝对干得出这种辣手摧花的事。 “行了,别丧着那张脸了,明日一早,自个儿上唐家去要银子。”唐文风道。 红袖立刻喜笑颜开:“谢谢唐大人!” 从倚秀阁离开后,唐文风和卫冲也没回家,而是跟着秦怀生去了刑部。 ***** 西域商人挨得那一下太结实,到现在都没醒,趴在地上跟死了一样。 秦怀生便将那五名西域舞娘提了出来审问。 一开始她们看秦怀生温文儒雅,以为他脾气很好,不会像之前那人一般,对女子下手毫不留情,于是还在那儿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什么都不交代。 等到秦怀生抓了一个典型,直接让人上了刑,把人打的半死不活后,她们才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现在,可以好好交代了吗?” 几名舞娘用力点头,那模样,像是生怕点头点慢了就会被秦怀生叫人拖下去一般。 唐文风和卫冲坐在旁边,一边听秦怀生审问,一边捣鼓着手上圆筒状的东西。 “好像是一次性的。” 唐文风来来回回地拧了几次,又摁了几次,确定里面的针都没了。 “这东西不错,暗算人一暗一个准儿。”卫冲屈指敲了敲,“针上再带点见血封喉的毒,没有防备之下,能弄死一大片。” “那让工部拆了后研究出来,给你的先锋兵一人带一个。”唐文风玩笑道。 哪知道卫冲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唐文风惊讶:“我以为你们打仗都讲究真刀实枪,这种背后暗算人的法子是你们看不起的。” “想什么呢你。”卫冲比他还惊讶,“战场上打仗啊,对面多死一个,咱们的兵就能多活一个。别说只是暗算人了,只要不是用老弱妇孺的性命做要挟,再下作的手段都是使得的。” 唐文风表示受教了。 秦怀生审问完几名舞娘和那活下来的几名死士后,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唐文风和卫冲窝在旁边的椅子上,裹着毯子呼呼大睡。 王柯和严肃几人守在旁边,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秦怀生扭了扭脖子,起身。 唐文风被挪动椅子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看了过去,瞬间放松下来:“审完了?” “差不多。”秦怀生将手里的口供拿给他。 唐文风一张一张看完,疑惑地皱眉:“他们是不知道,还是嘴硬没交代震天雷的来路?” 秦怀生在对面坐下:“我看他们的反应像是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为了从这几人口中撬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秦怀生可是半点没留情。 “那个领头的还没醒?”唐文风问。 秦怀生笑道:“你那一下给的实在,人刚醒没多久,瞧着没精打采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敲傻了。” “我这不是怕劲儿使小了人敲不晕嘛。”唐文风起身,将裹在身上的毯子取下,结果发现太冷,又赶紧重新裹上,对一旁的秦镇道:“走走走,前面带个路,我去看看人是不是真傻了。” 秦镇点了下头:“这边。” 第543章 嚯,这还是个忠实的狂热分子。 第五百四十三章 卫冲早在他们说话之前就醒了,只不过一直坐着没动,合着眼皮闭目养神。 这会儿见要去问话,赶紧放下毯子跟了上去。 西域商人蔫头耷脑地靠坐在牢房里,时不时干呕一声。 之前气氛到了,他还能动手自尽,这会儿是怎么都对自己下不了手了。 可是待在这牢房里,加上脑子昏昏沉沉还疼,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就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顿时怒火冲天。 他抓着牢房的栏杆,恶狠狠地瞪着唐文风:“是不是你砸的我?” 唐文风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无辜:“啊?” 西域商人疑惑起来:“不是你砸的?” 唐文风义正言辞:“当然不是。要是我动手,哪里还会用砸的,直接上刀了。” 西域商人看了看他,觉得挺有道理。 卫冲,秦怀生等人:“......”呵,装,你继续装! 唐文风垂眸看着他:“来,问你个事。” 西域商人转过身背对他:“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不问震天雷。” “那你问什么?” “我想问问你口中的黑天大神。”唐文风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么一尊神,是你们当地的神明吗?” 西域商人转过来看他一眼:“是又如何?” 唐文风笑道:“既然是你们当地的神,那又如何能管束到我们大乾?你之前准备自尽时喊的那一场话岂不是白喊了。” 西域商人气愤道:“黑天大神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别说只是大乾,就是整个世间祂都能管。” 唐文风道:“祂降世的神像是什么样的?” 西域商人脸上浮起虔诚之色:“传说黑天大神为了抓捕世间恶鬼,生有八条手臂,为了看清世间邪恶,生有四只眼睛。” 唐文风点点头:“听起来挺厉害的。” 西域商人脸上的虔诚之色一扫而空,没好气地瞪他:“本来就很厉害,什么叫听起来挺厉害?” 嚯,这还是个忠实的狂热分子。 “你们有为黑天大神修建供奉的庙宇吗?” “当然......”西域商人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文风笑眯眯地说:“我这不是想去见见世面。” “你死了这条心吧。”西域商人道:“黑天大神是不会庇佑他族人的。” “诶,你这就不对了。”唐文风道:“你之前还说你们的黑天大神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怎么这会儿又不能庇佑我了呢?” “你......这......我......”西域商人语塞。 “你该不会是糊弄我的吧?”唐文风狐疑起来,“你们西域根本没有什么黑天大神。” “怎么没有?我们克罗布......”西域商人猛地闭嘴,起身走到角落里装死。 那之后,任唐文风再怎么问,他死也不再出声。 “算了,走吧。” 唐文风摇头叹气,和旁边的卫冲道:“可惜刚才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要不然我非得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卫冲嘴角抽了抽,淡定地看着他演戏。 第544章 真狡猾!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从牢房出来后,唐文风立刻问卫冲:“克罗布是什么地方?” 卫冲早些年经常在外面打仗,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清楚外面的情况。 闻言道:“我想,这应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部族,克罗布什族。” 唐文风问:“也是西域的?” 卫冲点头:“是。这个部族据说两百年前很是辉煌,后面遭受了重创,族中人口大减,原本的地盘也被其他部族吞噬,被逼无奈蜷缩在一处山谷。一直到先帝登基之前,族中出现了一位天降勇士,带领着整个部族攻打其他部族,这才将原来的地盘抢了回来。” “嗯?”秦怀生疑惑道:“这种事迹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照理说,应该会被记载下来才是。” “记载了啊。”卫冲道。 这下不止秦怀生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纳闷儿起来:“我们都没听说过这个部族的名字。” 卫冲道:“克罗布什你们没听过,但帕托族你们肯定听说过。” “你说的帕托族,不会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爹,强占了叔叔的媳妇儿,又杀光了自己兄弟姐妹的疯子族长所在的部族吧?”唐文风震惊道。 卫冲点头:“就是它。” 得到肯定,唐文风好一阵龇牙咧嘴。 之前从江南回来后,为了找出这个黑天大神的记载,唐文风利用休息时间,跑去国子监的藏书楼,翻阅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记载。 其中让他最为震撼的就是这位被描述成疯子的帕托族的族长。 帕托族长在二十岁那年带着人杀了自己的爹,因为叔叔在他还小的时候和他爹一起欺负过他的母亲,所以在废了叔叔后,便将他的小老婆抢走。等他坐稳族长之位后,兄弟姐妹更是一个没放过,就连已经出嫁的姐妹都被他派人杀了。 因为他天生没有生育能力,一番操作下来,可以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算算时间......”唐文风不太确定,“他现在应该正值壮年吧?” 卫冲给了个准确的数字:“三十八岁。” 秦怀生好奇:“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和他打过交道?” 卫冲道:“当年打西域的时候,和他一起喝过酒。” “啊?!”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卫冲坐下后,说道:“当年西域那边......嗯,用文风的话来说,就是跳的不行,非常欠抽。我领兵出征后,发现对面压根儿就是一盘散沙。整个西域大大小小算下来,一共有二十三个部族。其中以帕托,维缇,纳蒙,柯柯尔四个部族势力最大。其余中小部族都依附于他们。” “当时在边关挑衅的是维缇和柯柯尔这两个部族,纳蒙和北戎一样,比较独,喜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而帕托的族长因为太疯,族人一般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就怕打起来之后,族长兴奋了,收不了场。” 唐文风问:“那你是怎么和他喝酒的?” 卫冲道:“打柯柯尔的前一晚,帕托族长自己来找的我。” 说实话,当年下头的兵把人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当时还没结识唐文风,还没见到过这家伙的一系列操作,所以他那时候可以说是见识比较短浅。 帕托当时虽然没有掺和大乾和西域的战事,但怎么说也是属于西域,帕托族长这个头头自己送到敌对方的军营,怎么想怎么觉得脑子有问题。 而卫冲和他交谈过后,更是坚信了这一点。 因为这家伙说他就是对敌军的大将好奇,想来见识见识,顺便喝点酒。 卫冲当时被震惊到了,竟然也没把人赶走,也没抓起来,就当真和他坐在营地里喝了一场。 秦怀生一脸吃惊:“喝完他就走了?没在酒里下药?” 卫冲黑线:“你觉得酒是他带来的,我会喝吗?”他像这么傻的人吗? 唐文风手指蹭了蹭脸:“怎么听你说起来,这个帕托族长除了行事有些不同寻常,出人意料之外,还挺......正常的。” 卫冲嘴角动了动,像是强忍着笑,好一会儿才说道:“他回去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派兵攻打柯柯尔,趁机咬下了对方好大一块地盘。” 唐文风福至心灵:“你和他说什么了?” 卫冲摸了下鼻子,笑着说:“我只不过是告诉他,我明天要打柯柯尔。” 他要打柯柯尔,柯柯尔自然要抽兵援助,大本营自然就空虚了。 帕托族长虽然疯,但是不傻,这么明显的暗示还是听得出来的。 唐文风和秦怀生异口同声:“真狡猾!” 卫冲笑眯眯的,谦虚道:“过奖过奖。” ***** 从刑部回来后,唐文风一头钻进书房,将地图翻了出来,仔细查找着帕托族的位置。 这张地图没有先前砚台从工部扛回来的那卷地图大,也没有这么详细,但是却画出了周边各个小国的位置。 “嗯?这里是......”唐文风凑近了,盯着那处位置看了许久,扭头对王柯说,“你去把关将军请过来。” 没能从常耀宗口中询问到山匪踪迹的关起很是郁闷,吃完晚饭早早就睡下了。 这会儿被王柯叫起来,脑子倒是还挺清醒。 “深更半夜不睡觉,你把我叫起来做什么?”关起走到书桌旁边坐下。 “你过来看看。”唐文风招呼他。 关起看他神神秘秘的,起身走过去:“怎么了?” “这里,”唐文风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位置,“这里是不是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个岛,有着不死树的那个岛。” 关起凑过去看了眼,点头:“对,就是这儿。”他抬起头,不解道:“你不是说要打完扶桑再过去吗?怎么,反悔了?” “不是,我今晚和卫冲还有秦怀生,我们几个去了一趟倚秀阁,在那里......”唐文风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关起听得瞪大眼,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有这么好玩的事儿你们居然不叫上我?!” 唐文风很无辜:“你不是找常耀宗去了?” 关起:“......” 过了会儿,他不高兴道:“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打架这种事怎么可以没有他?太过分了! “知道了知道了。”唐文风无奈地应了两声,随即示意他继续看地图,“你看这儿,这里是帕托,这里是有不死树的那座小岛,还有这儿,这是帕托百多年前遭受重创后盘踞的山谷。” 关起皱起眉头看了看,看着看着眼睛就睁大了,他挪了挪位置,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这是......” 这三个位置连接起来,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天”字。 唐文风道:“我怀疑帕托族长的疯,只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要不要打个赌?” 关起看他:“赌什么?” 唐文风指尖点了点那座有着不死树的岛:“赌传说中,死在帕托族长手里的那些血亲就活在这座岛上。” 关起呵呵:“你看我很像傻子吗?” 唐文风大笑:“保不准是我猜错了呢。” 关起道:“那就将错就错。” ***** 远方的一处深山老林里,几道身影飞快在林中逃窜,在他们后方,一群手中牵着猎犬的人在不停追击。 砚台将手中的布包塞给一人:“这是最后一个雕像,一定要交到大人手中。” “砚哥,你想做什么?”另外几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们带着猎犬,再这样下去,咱们一个都逃不了。”砚台道:“我会将他们引走。” “不行!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们怎么和大人交代?” “这是命令,快走!”砚台低喝一声,扭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砚哥!”抱着雕像的人往前跑了一步。 “别去!”年长的一人拉住他,咬着牙道:“咱们必须听令,走!” 几人离开此处没多久,追击的人马就到了。 猎犬不停在地上嗅着,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喉咙里不停发出疑惑地呜呜声。 就在这时,右边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利箭,正中一头猎犬。 追击的人马看着倒在地上的猎犬暗恨不已,这些大乾人可真是他们遇见过的最难对付的。 难怪连最好战的狄族都不愿意和他们对上。 “追!” 领头的人沉声道。 第545章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卸去尚书令一职 第五百四十五章 砚台在确定人都跟着自己后,一路往前。 这段日子在山里打转,他早就将这一片摸得门清。 就在前方不远,是一处断崖,而断崖之下是一条大河。 他可能没办法活着回去,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更何况,跟着大人这些年来,他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哪怕十死无生,也要赌一把。 因为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会是怎么样,或许,他就能赢老天爷一次呢。 “大乾人,前面是断崖,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领头的追击者高声喊道:“我知道你是他们的头领,只要你愿意投降,我可以保证不取你的性命。” 砚台充耳不闻。 领头的追击者恼羞成怒,搭弓射箭。 砚台听见松弦的声音,手中长刀一挽,往后劈去,将羽箭劈落,脚下加快速度,继续狂奔。 领头的追击者咬了咬牙:“追!” 就在他们追上去,远远地看见断崖时,就见那以一己之力,宰了他们数十个兄弟的大乾人,脚下没有一点迟疑,飞速奔至崖边,纵身一跃。 ***** 今年过年少了一大帮子人,就连苗桂花和唐成河私底下都说没之前那么热闹了。 唐文风虽然没说什么,但时不时坐着坐着就会发起呆来,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担心。 王柯和康子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算砚台他们离开了多久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就这么算来算去,河边的柳树都抽出了柳芽。 这日朝会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尚书令心情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差。 满朝文武平日里见多了他笑眯眯的模样,鲜少看见他如此明了的摆出心情不好的表情,虽然前者很难分辨他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但比起后者,他们还是更喜欢那个笑眯眯的尚书令。 因为惹了前者,你还可能运气好,是撞上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后者......算了,还是早点认错吧,免得你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通通被翻出来。丢人都不说了,就怕落得一个抄家灭族,填充国库的下场。 “臣有一言!” 崔彻原本注意力都落在唐文风身上,闻言连忙收回神:“奏。” 这名官员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臣要参尚书令!” 崔彻:“???” 其余大臣:“!!!” 神游的唐文风回魂,转头看向出列的那名官员。 那人被他看的小腿肚子一软,差点就缩回去了。但想到自己为什么走上仕途,想到自己当初的一腔抱负,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臣以为,尚书令手中权势过大,早已危及皇权,恳请皇上收回尚书令手中部分权利。” 崔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比如......” 这名官员道:“比如兵权。” 唐文风冷笑一声,张口就是嘲讽:“你是蠢货吗?先帝还在时,就已经将兵权收回,你那颗脑袋是装饰用的?眼睛耳朵都是摆设?” 其余文武百官心中兴奋激动:来了来了,尚书令骂人了。 这名官员被他骂的脸一下就红了。 偏偏崔彻还来一句:“这一点朕可以证明,当时朕在场。” “那......那......”这名官员磕巴半天,又道:“六部皆听令于尚书令,是否太过......” 没等他找出一个合适的词儿,就见唐文风用一种略显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并且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你之前不是在京中任职的?” 官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仍然回答道:“下官是去年刚调回京中的。” 崔彻眼神落到吏部尚书身上。 吏部尚书被他看的,早春时节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他很想大喊一声冤枉,这种脑子有病的人真不是他挑中的,他不过是批个调任的条子罢了! “难怪了。”唐文风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名官员不明所以,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最后还是秦准看不下去了,对着皇陵方向举了举笏板,出声说道:“尚书令一职是先帝任下,是为了取代左右丞相。六部之所以听令于尚书令,也是因此。你方才所言,岂非是不满先帝做下的决策?” 卫冲更是懒洋洋道:“兵符在我手中,按你这样说来,我也不该掌握兵符,毕竟兵权过大。” 关起嗤了声:“我手下还有几万水师,是不是也得全部交出去,让皇上头疼去?” 就连户部尚书都插了一嘴:“户部管理着国库,好像权利也有点太大了。” 关平升道:“若是什么都要皇上去操心,还要我们这些大臣做什么?趁早收拾收拾包袱,回乡种地去吧。” 你一言我一语,直接说的那名官员扑通跪在了地上:“臣......臣......是臣思虑不周,多嘴多舌了,请皇上责罚!” 崔彻笑着敲了敲龙椅扶手,道:“爱卿不过是担忧过多罢了,说不得责罚二字。不过,下次还是慎言为好。” 唐文风抬眼看了眼崔彻,很快又若无其事垂下眼。 “诸位爱卿还有事奏吗?若无事,那便退朝吧。” “恭送皇上!” 从承天殿出来后,先前那名大义凛然参了唐文风的官员直接以袖掩面,兔子似的逃之夭夭。 关起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么点胆子,还学人做什么直言不讳。” 卫冲道:“不过是一个愤世嫉俗,还没受过打击的年轻人罢了,你和他计较什么。” “这话说的,你刚才在大殿上不也没忍住开了口。” 卫冲:“......” “你在想什么?”关平升看着不言不语的人。 唐文风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卸去尚书令一职。” 和他一同往下走的几人还没什么反应,边上装模作样放慢脚步,看似在聊天,实际上是在竖起耳朵偷听的官员们大惊之下,脚下差点没踩稳,一骨碌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去。 第546章 我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就上桥底下摆摊算命去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他说他的,你当什么真?”关起皱眉。 “不。”唐文风摇头,“就是突然之间有些倦了。” 卫冲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走后,谁能接下尚书令一职?” 唐文风沉默了会儿,道:“我觉得姜放还不错。” 几人听见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眼皮俱是一跳。 原因无他,不过是震惊于唐文风竟然是真的想卸任,而不是说笑。 “你早就想过了?”秦准问,“所以才将姜放派去凉州?” 唐文风笑着摇摇头:“秦叔,你这就高看我了,我倒还没有走一步想十步。” 秦准笑而不语,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一句话——“你看我信你吗”。 唐文风道:“目前来看,不过是他最适合罢了。” “可是你别忘了,他的父亲是姜同之。曾经协助前太子企图造反。若不是你早早将姜放派去凉州,他早就一并被株连了。”关平升道。 关起一抬胳膊,夹住唐文风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别东想西想的,好好干你的尚书令。我们这些个大你好些岁数的都没喊解甲归田呢,你倒是琢磨上了。” 唐文风嚷嚷:“脖子要断了,你那牛劲儿收着点。” 卫冲道:“收什么收,就该好好治治你。我看你就是一天天的吃太饱。等会儿上你家,我一定和婶子好好说说,让你后半个月每天吃咸菜疙瘩下糙米饭。” 秦准和关平升笑着捋捋胡子,点头:“就该这么办。” 唐文风叫苦连天:“不带你们这样统一战线的,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说说也不行,赶紧走!”关起夹着他往下走。 唐文风心累,别扭地下着台阶。 特地落在后面准备看热闹的一些官员见他们闹闹哄哄地走远,感叹的同时又不禁升起一丝羡慕。 这种关系的好友着实难得。 ***** “大人!” 等在宫门外的王柯和严肃看见唐文风他们出来,连忙迎上前。 唐文风摸了摸脖子,看他们一脸着急,不由纳闷儿:“怎么了?” 关起猜道:“消息传这么快?连你们也听说唐老七被参了一本的事?” “谁参了大人?!”王柯立马问道。 “这个不重要。”唐文风问,“你们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严肃道:“跟着砚哥离开的人回来了。” 唐文风立刻明白过来:“出事了?” 王柯小声说:“砚哥失踪了。” 唐文风愣了下,转身上马车:“回去再说。” 本来准备离开的关起和卫冲向秦准他们道了别,也上了唐文风的马车。 关平升看着远去的马车,摇了摇头:“一年到头就没见他清净多久。” 秦准笑着道:“要是闲下来,你我又该着急了。” 关平升点点头:“这倒是。” “对了,你卸任的事怎么样了?” “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就看皇上那边了。快的话,年中我就能回去带孙子了。” 关平升羡慕:“真不错。” 秦准笑呵呵的:“没办法,谁让我岁数上来了。” 关平升本来想说,咱们那位易太师年过八旬都没说岁数上来了,你也好意思说。 但想到这宫门口人多耳杂,指不定谁就把话传出去了,到底是咽了回去,转而邀道:“太白楼新出了几个菜式,去尝尝不?” 秦准点头:“走走走。” ***** 马车还没停稳,唐文风就迫不及待跳了下去,大步进了院子。 “大人!” 回来的护卫纷纷起身喊道。 唐文风看他们身上都带了伤,压下心里的着急,问道:“关将军的亲卫呢?” 一名护卫道:“回去了,进了城后我们就分开了。” 唐文风点点头,这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护卫神色自责:“我们去拿最后一个雕像时,被人发现了。砚哥为了让我们逃走,独自将追兵引走。我们和大部队汇合后,折返回去抓了对方一人,从他口中得知砚哥被追至断崖,无路可走下,跳了下去。” “在哪儿?” “崇州的鸡鸣山。” 唐文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雕像呢?” “在这儿。”护卫进去堂屋。 堂屋的桌子上,摆放着七个雕像。加上之前的鸡和蛇,除了龙,兔和鼠之外,都在这里了。 当时卫冲从江南回京,唐文风急急忙忙跑去城门口,就是为了确定卫冲有没有把长生庙的那只黑鸡雕像拿到手。 一个个查看过后,唐文风还是像之前那样,将这些雕像扔进了院子里养鱼的池塘里。 “辛苦了,你们去休息吧。” “大人,砚哥他......”护卫们欲言又止。 唐文风道:“他不会死。” 护卫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那处断崖他们离开之前曾去看过,虽然比不得五岳,可也和矮字沾不上边。 更别说下面还是一条湍急的大河。就算跳下去侥幸没死,怕是也会被拍晕,让河水冲去不知哪里。 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唐文风叹了口气,扔出两个字:“直觉。” 这些人都跟了唐文风不短的日子,每一个都知道他的直觉有多准,闻言立刻不担心了,转身出了堂屋,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为了早日回来,他们每日只睡了少少的时间,这会儿放松下来,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卫冲和关起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么两个神神叨叨的字,就把人打发了? “厉害啊你。”两人冲他竖起大拇指。 “边儿去。”唐文风愁眉苦脸地坐下。 王柯蔫儿了吧唧的:“大人,砚哥是不是回不来了?” 唐文风摇头:“我不知道。” 关起和卫冲互相看了看,低声道:“感情你刚刚是唬你手下那帮人的?” 唐文风揉了揉额头:“我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就上桥底下摆摊算命去了。” “得得得,你也别想太多。”关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我说啊,你那个冷脸护卫一看就不是个命短的,肯定会大难不死。” 唐文风长叹一声:“希望吧。” 第547章 神降之地。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夜里,王柯睡不着,披上衣服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直接进了严肃的屋子。 严肃躺在床上,张开眼睛看他:“大半夜不睡觉,你到处溜达什么?” 王柯爬上他的床,把他往里踹了踹,躺下后小声道:“我刚去大人房外站了会儿,听见他翻来翻去的。我就知道,别看大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担心。” 严肃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嘛,咱们这一群人里边儿,就属砚哥跟着大人最久。” “下个月大人要和关将军去扶桑了,这一去,快的话,怕是都得年底才能回来。”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咱们什么时候能去崇州。” 严肃翻了个身:“就算咱们现在去,也找不到砚哥。” 王柯哼哼:“我知道。” “当年凉州衙门被屠,大人忍了好些年,最后也报复回来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大人心里有数。” 王柯犯愁:“可......如果......万一......” 严肃踹他:“你别想些有的没的,想点儿好的。” “哪些算好?” “比如说,没准儿砚哥哪天就自己回来了。” 王柯眨巴眨巴眼睛:“还真说不准。砚哥功夫可比咱们好多了。” “所以......”严肃翻过身看他。 王柯疑惑脸。 严肃一巴掌啪地盖他脸上:“赶紧睡,不睡就滚回你屋,吵死了。” 王柯:“......”没有半点兄弟情,看透你了! ***** 某个河流与海洋的交汇口,一艘大船的甲板上,一名举着千里眼四处张望的少女突然定住,半晌后,扭身跑进了船舱。 “爹!阿爹!水里有人!” “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他趴在一根浮木上,应该是活的吧?” 大船放缓速度,几名打着赤膊的男人跳进水中,朝不远处趴在浮木上的人游去。 “莫爷,人还活着!”一人惊喜地大声喊道。 船上立刻扔下绳子,将昏迷的人绑住拉了上去。 “啊,他的长相......他是大乾人吗?”少女蹲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救上来的人。 “阿萝,离他远些。”被叫做莫爷的中年男人放下被救之人的手,“他是个练家子。” 莫爷此时有些后悔救人了,若是这人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到时候把他带回去,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咦?这是......”名叫阿萝的少女不仅没听他爹的话,反而伸出手去,从对方腰间取下了一个湿漉漉的,羊绒做的挂饰。 “阿爹,你看,这像不像齐叔从外面买回来的那个什么羊毛毡玩偶?” 莫爷看了眼,笑了:“别说,还真有些像。” 砚台腰上挂着的是一个头上顶着一朵小红花的笑脸娃娃。 是去年过大年的时候,大伙儿一道出去看花灯时,苗桂花买来送给他们的,家里的人一个没落下。就连经常去唐家蹭饭蹭睡的关起和卫冲都被苗桂花一人塞了一个头顶向日葵的笑脸娃娃。 砚台是孤儿,很少收到长辈送的礼物,便一直随身戴着。也是他系的结实,竟然这么一番折腾都没掉。 “阿爹,咱们把他带回去吧?”阿萝看出她爹后悔了,央求道:“能随身带着这种小玩偶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恶人。” 莫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就疼得不行,这会儿让女儿一求,更是将所有担心抛到了脑后:“好好好,带带带。” “谢谢阿爹!”阿萝开心道。 大船走了十一日,最后驶进了一处海湾。 船上的人全部下了船,把货物搬上小船,这才重新出发。 又过了三日,前方隐隐出现了一座岛屿。 待小船越来越近,岛上响起了悠远的号角声。 船上的人站起身,用力挥舞着手臂,还大声喊道:“我们回来了!” 这段日子一直昏昏沉沉的砚台突然惊醒,撑着身体坐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在船舱里,他小心翼翼挑起旁边四四方方,充做窗户的帘子往外看,在看见前方的岛时,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何处?岛上那些树怎么生的这般奇特? 就在这时,船舱外响起了脚步声。 砚台想了想,躺了回去。 阿萝弯腰进来看了眼,见他还没醒,不由轻叹一声:“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啊?再这么下去,该烧成傻子了。” 砚台心头大惊,这是哪儿的话?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阿萝,人还没醒吗?”莫爷撩开门帘子弯腰进来。 “没呢。”阿萝让开一点地方。 莫爷看了眼,笑道:“小伙子,醒了就别装了。” 口音虽然很是古怪,但的确是大乾话。 砚台睁开眼,烧的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他:“这里是哪儿?” “帕多纳坦岛。”莫爷道:“用你们大乾的话说,就是神降之地。” 砚台心头一震,神降?这和黑天有什么关系? “这里离大乾有多远?” “哎哟,那可远着呢,坐船得半个多月呢。而且......”莫爷笑着说道:“得明年这个时候,你才能离开。” “为什么?”砚台皱眉。 阿萝的大乾话说的比她爹好,解释道:“每年只有半个月,岛外的海域不会有漩涡,现在已经错过了。所以你想离开的话,只能等明年。” 莫爷往外走:“你们大乾不是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你在我们这儿,起码一年内不用担心你的仇家追上门来。” 阿萝使劲儿点头,表示她爹说得对。 砚台心道:我一点也不担心仇家,我是担心我一年不回去,家里那群不靠谱的,连坟都会给我立上。 但现在的确是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说不定能在这儿找到一些关于黑天的消息。 这么想着,砚台扶着舱壁要起身。 阿萝见了,连忙要去扶他。 “不用,多谢。”砚台咬着牙起身,摇摇晃晃地钻出船舱。 站在船头,眼前的一切越发让他震惊。如果他这些年没有跟着大人,或许真会相信这是神降之地。 阿萝看着他的背影,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嘀咕:“好倔的人。” 第548章 砚台不在,王柯他们根本拦不住tat。 第五百四十八章 时间如流水,转眼已近春末。 水师整顿完毕,只待出发。 崔彻很重视此次出行,特意让国师算了个良辰吉日,就在后日巳时一刻。 海上要走好些日子,苗桂花怕几个孩子吃不好,自定下出发时间后,就每天想方设法给做存放时间长的吃食。 唐文风不愿意她这么累,想去劝,却被唐成河拦住。 “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就让你娘忙去吧。”说完就进灶房帮忙去了。 唐文风见状只能作罢。 因为他要随关起一到出发,三皇子便不能继续养在这儿了。崔鸿过来接人的时候,好悬没当场哭出来。 因为三皇子抱着唐文风的腿不放,哇哇大哭,一会儿喊爹喊太傅,在场的人都差点吓跪了。 唐文风捂着三皇子的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是说了嘛,不许乱喊。” 三皇子哭的脸都花了,不停打着哭嗝,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等我回来给你带好玩儿的。” 三皇子摇着头,吸着鼻子问:“你不能不去吗?” “不能。”唐文风将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蹲下身抬头看着他,“过年祭祖的时候,还记得长公主带你去祭拜的人吗?” 三皇子点点头,小手揪着裤子:“父皇。” “他是很好的皇帝,他的愿望是看见这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我想要在有生之年,努力实现他的愿望。” “况且,攻打扶桑是我提出的,没道理只让关起他们冲在前头,我却躲在京城。你说对吗?” 三皇子抬起小手抹了抹眼泪,垂着头不说话。 “另外,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完成这个愿望了,我希望你能去完成。”唐文风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三皇子没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在场的人却听得心头一跳。 “你愿意吗?”唐文风问。 三皇子撅了撅嘴。 “我们拉勾?”唐文风伸出小拇指,“拉了勾就不许反悔了。” 三皇子看了看他,慢吞吞伸出短短的小手指:“那拉了勾,你能早点回来吗?” “我不能保证。”见他眼泪花儿一下涌出来,又要哭了,唐文风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会努力快点回来的。” 三皇子带着哭腔勾了勾他的小手指:“那拉勾。”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唐文风笑着和他勾了勾小手指。 “老七,吃饭了。”苗桂花站在灶房门口喊道。 “走,今天有你爱吃的炸小鱼。”唐文风抱起三皇子,“等会儿多吃点。” 三皇子在他怀里踢了踢腿:“会长的快一点吗?” “也许。” “那我要多吃点,快快长大,以后可以和你一起走。” 唐文风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好。” ***** 离开这一日,看着在高处念念有词的国师,崔彻侧头看唐文风,眼神复杂。 “其实你可以不去的。” 唐文风接过小童递来的香,拜了拜后插进香炉,这才低声说道:“必须得去,不去臣心中不安。” 崔彻叹气:“再有几日就是孩子的满月礼,本来还以为你能赶上的。” “礼已经备好了,微臣已经和崔鸿提过,到时候让他帮忙送一送。” “喔?备的什么?” “秘密。” “说一说又不打紧。” 唐文风道:“说了就没惊喜了。” 崔彻啧了声:“那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你就是小气。” 唐文风任他说,就是不松口。 崔彻张嘴还要再说,突听钟声响起,只能道:“文风,等你回来,朕和你说一件事。” 唐文风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臣也有事要同陛下说。” 崔彻笑笑:“希望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我也希望。”唐文风也笑。 钟声落下,悠远的号角声响起。 岸边,一众水师用力地敲着鼓面,鼓声如雷。 关起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刀,一手叉着腰:“喂,我和唐老七不在,你自己小心着点别得罪人了,到时候让人套了麻袋忒丢人。” 卫冲很不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莽夫?” “说谁莽夫呢?” “说你呢!” “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说就说!”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好好的又吵起来了?”秦准等人连忙上前拉架。 唐文风一脚踩上放下来的楼梯,转身回望。 岸边,被破例允许前来相送的苗桂花和唐成河强忍着眼泪,用力朝他挥手。 唐文风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几个跨步上了船。 卫冲冷着脸看关起:“保护好文风,至于你......别死了。” 关起撇嘴:“还用你说。”他转身走了几步,到底是回头扔下一句,“走了。” 卫冲脸色好了不少,笑着道:“等你回来请你逛花楼。” “我才不去。到时候让唐老七带人逮了,多丢份儿。” “让你去听曲儿的,谁让你干别的了?一天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关起没好气地冲他比了个非常不友好的手势,头也不回地上了船。 卫冲扭头问秦怀生:“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又是在文风那儿学到的?” “据我所知,文风好像没有这么做过,但这的确是一种很不好的意思。”秦怀生道。 卫冲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嘛,要能是好话,姓关的会对他比划? “草!”一旁的严启昭小声吐出一个字。 卫冲几人齐刷刷回头:“什么?” 严启昭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之前好奇,问过唐大人。” 卫冲咻地扭头,咬牙切齿地撸袖子:“这个混账,我看他是皮痒了!” “诶诶诶,卫将军冷静!”秦怀生他们七手八脚扑上去拉住他。 战船缓缓驶离,站在栏杆边的唐文风看着乱作一团的几人,看向关起:“他们在做什么?” 关起坏笑:“我哪儿知道。” 唐文风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关起哼了哼:“我就是对姓卫的竖了根手指头。” 唐文风:“......” 严启昭有一次跑来问过他,有没有能够表示鄙视骂人的手势,他就随口提了一句。当时关起就在旁边坐着,没想到严启昭还没用上,这家伙倒是用上了。 唐文风抹了把脸,已经在琢磨打完扶桑后,要不要直接去西域,不回大乾了。他怕卫冲揍完关起,调头又来揍他。 砚台不在,王柯他们根本拦不住tat。 第549章 我瞧着不像是商船,像是战船。 第五百四十九章 这一次去扶桑,在那边呆了好几年的郑则妗和花挽风也打扮成小兵,一块儿上了船。 毕竟地图再详细,也比不过有人亲自带路。 “我还是第一次出海。” 关起趴在栏杆边,眼睛被海风吹得睁不大开。 “会怕吗?”唐文风低头看着海面,“有一些人有深海恐惧症。” “嗯?这是什么病?” “大概就是对未知的恐惧。比如湛蓝一片的海水里,缓缓浮起一个不知名的物体,你......” “啊啊啊!!!”关起蹭的躲到他背后,指着远处,手指头抖啊抖,“那是什么东西?!” 唐文风看了眼,淡定道:“喔,是海豚。” “豚?猪?海猪?” “......也可以这么理解。”他记得在古代,海豚好像的确又叫海猪仔来着。 “是挺肥的,圆滚滚的。”关起好奇地看着不停跃起的海豚,“他们咬人吗?” 唐文风警惕:“你想做什么?” 关起道:“要是不咬人,我想尝尝什么味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海里的猪。” “陆地上跑的还不够你吃?”唐文风揪着他往船舱走,“赶紧去看看航线,别走偏了。到时候咱们可就回不去了。” 看着那些欢快的海豚,关起可惜地咂咂嘴。 ***** 头几天,众人还非常新奇。可时间一长,就有些受不了了。 在海面上航行了近半月后,烦躁,不安,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在这些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水兵心里,每天都有冲突发生,时常见血。 尤其是在某一天,他们看见远处一头鲸鱼浮上海面换气。 剧烈的恐慌瞬间蔓延开。 “那是什么怪物?!”关起双手紧紧按在栏杆上,双眸直勾勾盯着那巨大的,骇人的怪物。 前两天遇上了风浪,战船在风浪中摇摆,让本来都习惯了的唐文风又开始晕起船来,到这会儿都还有些萎靡。 听见关起那如临大敌的声音,没精打采坐在甲板上的唐文风转头看了眼,立马来了精神。 “是座头鲸!”上辈子他和老婆带着女儿乘船去追过鲸鱼,可惜没看见,没想到这辈子倒是亲眼看见了。 “座头鲸?” “也叫大翅鲸。你看它的鳍是不是很大?”唐文风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看着笑了一声,“哟,还带了只崽。” 看他这么淡定,关起紧绷的情绪缓缓放松:“它这么大,吃什么?” “小鱼小虾。” “那得吃多少才吃得饱?”关起震惊。 唐文风哭笑不得:“那你得去问它。” “大人大人,那边来了几个胖子!”王柯激动地指着一个方向。 “什么胖......”唐文风转头一看,瞬间一头黑线,“那是虎鲸,不是胖子。” “它们游得好快,它们准备做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甲板上。 唐文风道:“可能是准备捕猎。” “猎谁?”关起问。 唐文风抬了下下巴:“你不是看见了吗?” 关起再次震惊:“体型相差这么大,它们怎么敢?” 话音刚落,甲板上便瞬间陷入死寂。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见两头虎鲸吸引住了成年座头鲸的主意,而另外一头则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和力道重重将座头鲸幼崽撞击出去。 等到虎鲸将座头鲸幼崽带走,关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它们竟然会配合。” 唐文风:“它们很聪明。” 关起庆幸道:“还好咱们的领土不在海上。”不然,他真的想不到要怎么对付这种海中巨兽。 唐文风道:“它们对人还是挺友好的。”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侧后方一艘战船上,一名水兵不知怎么翻出了栏杆,惨叫着掉进了海里。 而在之后不久,不停在海中挣扎惊叫的他的脚下突然浮起一片黑影。 在众人一颗心都提起来,不忍再看的时候,他被黑影顶了起来,且被驮着一直追着船。 一脸懵逼趴在虎鲸背上的水兵一动不敢动。 “嘤——” 唐文风愣了会儿,笑着一边大喊,一边指了指下面:“快快快,快扔绳子!” 等到水兵被拉上去,同伴们一连给了他好几个耳刮子,他才捂着生疼的脸回过神,眼里全是不敢置信:“它居然不吃我?还救我?” 经过这件事后,船上的水兵们突然不再烦躁不安了,他们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观察海里的鱼,各种鱼。 如果哪天又看见座头鲸,这群家伙还会大声吼着,让它们赶紧跑,等会儿别又被吃了。 要是哪天又看见虎鲸,他们便会哈哈大笑着叫来落海的那名水兵,对他说你救命恩鱼来了。 两艘船离得不近,若是有风浪,嗓子吼破了,也听不见对方说什么。所以他们自然也听不见唐文风说这个黑白配色的叫什么。在他们的认知里,反正海里游的,全是鱼。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郑则妗突然兴奋地说:“再有差不多两日就到了。”她指着远处的一座小岛,“看那里,那块特别奇特,像鸡一样的石头。当年我们坐船过来的时候,船上的人告诉我们,只要看见这只鸡,离扶桑就不远了。” 捧着干柠檬片泡的水正大口大口喝的关起闻言差点将杯子扔出去:“真的?” 郑则妗点头:“真的。” “草他奶奶的,可算是要到了!”关起朗声吩咐道:“快!快放信号!通知其他船!” 因为海上交流不便,他们早已商定好了各种信号代表什么意思。 信号一放上天,虽然白日里不甚明显,可已经足够振奋人心。 唐文风他们甚至听见了其他船的欢呼声。 关起笑骂道:“这群臭小子!嘶嘶嘶——”他捂着嘴,苦着脸又喝了一口干柠檬片泡的水。 此时,远处一艘打鱼的渔船上,一群人惊恐地看着对于他们而言,堪称庞然大物的战船。 “那是什么?” “商船吗?” “谁家商船这么大?” “我瞧着不像是商船,像是战船。”一人颤声道。 其余人悚然心惊。 第550章 不用还了,奶奶的,大爷拳头都硬了。 第五百五十章 扶桑。 “大乾那边多久没传消息回来了?” 一棵矮松下,一人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快一年了。”另外一人看着他,“这是什么?” 那人道:“要尝尝吗?这是大乾那边的茶,味道很是不错。不过也许你不习惯它。” “我试试。”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女子小碎步跑来,到了近前跪坐下后,开口说道:“王上派人来通知大人您去一趟,说有急事相商。” 喝茶的两人停下交谈。 “奎大人,我先告辞了。” 佳木奎点头:“招待不周。” 等女人将人送走后,佳木奎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向王宫赶去。 扶桑王正在王宫之中焦急地不停走来走去,看见佳木奎后,立刻双眼放光地上前。 “你收到消息了吗?” 佳木奎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愣在原地:“什么消息?” “海外来了战船。”扶桑王道。 “战船?哪儿来的?”佳木奎惊道。 扶桑王咬着牙道:“听说是大乾。大将军已经领兵前去打探情况了。” 佳木奎大惊失色:“大乾不是不善海战吗?” 扶桑王气愤道:“我们都被骗了!那些狡猾的大乾人!” 佳木奎皱眉:“您先别急,我去看看。” ***** 关起举着一支千里眼,不停打量着远处的岛屿,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话。 “原来这就是扶桑啊,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咦?那是大人还是小孩儿?个头看起来有点矮,是小孩儿吗?” “喔哟哟,有船有船,有船过来了!” 正和郑则妗说话的唐文风立刻举起千里眼,果然见到一艘船朝着他们这边驶来。 看着看着,他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扭头问郑则妗:“他们个头都这么高吗?” 郑则妗眨了下眼:“我没和您说过吗?我和挽风到了扶桑,都被叫巨人。尤其是挽风,还被嫌弃了,说她有病。” 唐文风看了看她俩的身高,嘴角抽了抽。 按照上辈子的身高来算,郑则妗大概一米六出头。而花挽风则比她高出一大截,得有一米七五左右,这个身高在这时候,就是换作男性,都算高个的那一批。 唐文风奇怪道:“我看佳木郎不算特别矮啊?” 郑则妗回答道:“佳木郎的母亲据说有北戎血统。” 难怪了,北戎那边天寒地冻的,个头都高。唐文风心道。 关起脸色有些扭曲,回头看了看带来的两万兵,又想了想卫冲问皇上求来的大炮,心里有一种吐不出咽不下的难受。 扶桑的大将军叫天泽——原本他叫田泽,在了解过大乾后,改名为天泽,乘着船来到近前后,再次被震撼到。 战船竟然可以造这么大吗?武器竟然可以人手一把吗?还有那些人,为什么长得这么高?尤其是那两个手里拿着千里眼的,他们是得了什么病吗?为什么比其他人还要高出这么多? “得了什么病”的唐文风和关起凑到一起嘀嘀咕咕:“那人怎么一直盯着咱们不说话?” 关起小声道:“是不是在琢磨什么坏水儿呢?你的箭呢?你箭法准,给他来一箭看看。” “你怎么不去?你不是最喜欢打仗了?”唐文风狐疑地看着他。 关起抹了把脸,牙疼道:“我他娘的......这整的,我有种欺负小孩儿的罪恶感,你懂吗?” 唐文风闷笑出声,肩膀都在抖。 关起给他一拐子:“笑屁笑。” 唐文风强忍着上扬的嘴角,说道:“想想他们准备侵占咱们大乾,杀咱们的同胞,抢咱们的女人,还......” 话还没说完,就见关起磨了磨牙,抬手打断他。 “不用还了,奶奶的,大爷拳头都硬了。” 关起扭头对副手喊道:“把弓箭拿来!” 王柯凑过来问:“大人,你要吗?” 唐文风想了想,点头:“拿过来吧。” 虽然上辈子上历史课时,老师已经说过,在古代扶桑人身高不高,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被惊到。 只能说,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们的基因都不错。 关起拿到弓后看向唐文风:“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唐文风道:“我先。” 关起啧了声:“现在你又不和我谦虚了。” 唐文风一边搭弓拉弦,一边说道:“这一箭射出去,没准儿史书上就要记下攻打扶桑的第一人是我唐文风,青史留名啊。” 关起张口结舌,半晌后爆了一声粗口:“草啊,我怎么没想到!” 唐文风松开手指,箭矢如流星般往远处坠去。 天泽大将军从惊愣中回过神,连声喊道:“快躲开!” 咄的一声,羽箭扎在旗杆上,尾部的羽毛还在震颤。 “将将将......将军!咱们怎么办?”一名士兵惊慌地爬起来。 天泽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在亲眼见到大乾的战船后,他心里早就已经慌了。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当初那些制定的计划,在这些如怪物一般的战船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他们要拿什么去占领大乾?拿命去填都不够! “撤!先回去!”天泽不甘又后怕地回头看了眼那些战船,尤其是最前方,最大的那艘。 他们侵占大乾的计划,或许要做改变了。 关起傻眼了:“什么情况?” 这一箭射下去,连个人都没射到,怎么就跑了? 唐文风摸了摸下巴,提议:“要不咱们直接攻上岛?” 关起眨了眨眼:“好主意!” 第551章 细思极恐! 第五百五十一章 扶桑王宫内,一群人安静地跪坐着,气氛凝重。 许久之后,扶桑王才压抑着愤怒开口:“去往大乾的人,传递回来的消息里为什么没有提及大乾有如此庞大的一支海上军队?” 他说完后,特地看向佳木奎。 最开始提出要攻占大乾的便是佳木郎,是他将大乾的一切描绘的令人心驰神往,是他的话勾起了他们的不甘心,想要离开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了许多年的岛屿。可是从去年起,佳木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也不知是死是生。 当然,他一点也不关心佳木郎到底还有没有活着,他关心的是......大乾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对他们扶桑发起攻击?! “或许是我们的人也没有打听到?”有人回答道。 “我听说大乾人十分擅长使用计谋,还有一本非常着名的兵书,这次说不定也是他们搞出来的什么阴谋诡计。” “对对对,我现在都怀疑佳木郎他们早就被发现,并且被处死。先前传回来的那些消息会不会是大乾人借佳木郎他们的名义传回来,故意哄骗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好一举进攻,再夺下咱们的国土,让咱们变成奴隶供他们驱使!” “细思极恐!” “太可怕了!” “狡猾的大乾人!” 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被贴上各种标签的唐文风和关起还在商量要怎么攻打扶桑才好。 按照唐文风的意思,反正他们先动歪心思,直接干就完了。 但是关起总有一种欺负小孩儿的感觉,非得师出有名。 “你刚不是还说直接攻上岛是好主意?” “我现在反悔了不行?”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对王柯使了个眼色。 在关起没明白过味儿来的时候,两人直接薅着他将他扔下了船。 周围的兵看得目瞪口呆。 唐文风用力一拍栏杆,怒气冲冲地指着前方的岛,大声喝道:“好你个扶桑,竟敢偷袭我大乾的将军,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来啊!给我攻岛!” 水兵们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放下绳梯就往下爬,有些性急的,绳梯下到一半就直接往下跳。 关起浮出海面,抹了把脸上的水,指着唐文风吼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等我打完仗再回来收拾你!” 唐文风笑着冲他挥手:“小心着点,别大意失荆州。” 关起冲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前游。他个子高腿长,很快就踩到了石头,直接便往岸上跑去。 离岸边不远的住户看见他们,一个个惊叫连连,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往家里跑,完全没有半点想要抵抗的想法。 几千水兵站在原地,海风吹过他们湿漉漉的衣裳,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喷嚏。 发呆的关起被喷嚏声惊醒,四下看了看,皱起眉。 旁边的副手纠结不已:“将军,咱们要怎么打啊?”这一点不带抵抗的,他们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哪里下得了手。 “下不了手也得想办法。”关起道:“没见咱们尚书令在上头看着的吗?” 副手抓了抓脑袋,脸上浮起一丝苦恼,随后小声问:“唐大人和扶桑究竟有什么仇?咱们找到罪魁祸首报仇行不?” “倒是没有私仇。”关起清了清嗓子,提高了点声音,说道:“在三桥村那会儿,尚书令抓到一个扶桑人,从他口中问出了扶桑对于大乾制定的一个计划。” 关起将扶桑那个所谓的“新生”计划说了一遍,水兵们顿时听得群情激愤。 “什么鬼,还想抢咱们大乾的领土?” “真是好样的,什么梦都敢做!” “必须得狠狠教训他们一通!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知道什么该惦记,什么不该惦记!” “对!” “很好。”关起道:“现在,找到他们的军队,动手!切记,勿要掉以轻心!” 水兵们:“是!” ***** 扶桑王宫。 “王王王......王上!” 一人连滚带爬冲进来,一手指着外面,磕磕巴巴道:“打打打......打进来......打进来了!” 扶桑王腾的起身:“什么打进来了?” “大乾人!” 在场有头有脸的人瞬间惊慌失措起来:“打进来了?这要怎么是好?” 扶桑王看向天泽:“大将军,本王命你立刻率军迎战!” 天泽顿时眼前一黑,率军迎战?说的倒是容易,可我拿什么迎?咱家的兵在大乾人的眼里怕是跟小孩儿似的,拿头去打吗? 可命令如山,天泽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转身离去。 关起早已记下了郑则妗带回的那张地图上的重要标注地点,此时将手下的兵分成数支队伍,和小队长仔细交代了一番,便挥手让他们各自领兵散去。 天泽带着兵赶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关起。 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瞥见后方的水兵往两边散开,留出中间一条过道。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关起回头看去,不由挑眉疑惑:“你衣服怎么没打湿?” 唐文风道:“我让人把逃生小船放下去,坐船过来的。” 关起瞪眼:“那你和王柯那小子还把我扔下来?” 唐文风:“那不是比较快嘛。” 关起:“......” 天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起,张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上辈子读书那会儿经常看动漫的唐文风听明白了这句话,但他还是对后面招手:“来,你给他翻译翻译,说我们早已得知了他们的新生计划,此刻前来是为了报仇。缴械投降还能饶他们一条小命,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别怪我们踏平整个扶桑。” 郑则妗聪明,在扶桑待了这么多年,把这边的话学了个十成九。 很快就将唐文风的话翻成扶桑话说给了天泽听。 天泽听后大惊失色。 竟然当真如猜测那般,大乾人果然早已知晓了他们的计划,故意使计让他们掉以轻心。真是狡猾,太狡猾了! 第552章 至于扶桑,那是什么?能吃吗?不能吃你说个屁! 第五百五十二章 关起凑到唐文风耳朵边:“他们要是不投降,咱们真踏吗?” “踏!”唐文风回的毫不犹豫。 这会儿将他们打怕了,或许千年后,这个世界的那个年代会免去那一场差点灭国的灾难。 他活不到那时候,也不知道以后的走向会不会还和他上辈子的历史走向一模一样。但起码现在,在他力所能及时,想要做点什么。 关起不是太明白他对扶桑的恨意从何而来,但他这人吧,有个优点就是护短。把唐文风和扶桑放在那儿让他选,他肯定眼也不眨地选唐文风。至于扶桑,那是什么?能吃吗?不能吃你说个屁! “行,踏!” 关起长刀前指:“本将军最后再问你们一次,降还是不降?” 郑则妗尽职尽责地继续翻译。 天泽看着这群气势高涨,蓄势待发的大乾水兵,心中升起恐惧。 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群人不是在开玩笑。 “我......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要回去和王上商量过后才能给你们回复。” 郑则妗转头对唐文风和关起道:“他说他要问过扶桑王才能知道到底降不降。” 唐文风道:“让他动作快些,太阳落下海面的时候,如果我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那便后果自负。” 天泽听完郑则妗的转述后,咬了咬牙,让其余人在此处盯着,他带着几人调头回了王宫。 扶桑王在听完天泽带回的话后,气的直接将榻上的小桌掀翻。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天泽跪坐在下方一语不发。 扶桑王恶狠狠道:“他们硬要我降,我偏不降!要打便打!” 他抬手一指天泽:“天泽,本王命你率领所有军队,抵抗大乾水兵,誓要与他们抗争到底!哪怕战到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守卫我扶桑国土!” 天泽用力用力一点头:“是!” ***** 海岸边,唐文风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开口说道:“看样子他们是不会降了,动手吧。” 关起点头,取下系在腰间的一个巴掌大的号角吹响,这是发起进攻的讯号。 留在此地的扶桑士兵心底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就在他们躁动不安的时候,前方那些大乾水兵忽然齐刷刷抽出腰间佩刀。 “怎......怎么回事?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要动手了吗?可是......可是太阳不是还没落下海面吗?” “杀!” 水兵们齐声高喊,持刀冲向前方。 扶桑的士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力,直接被他们冲散,许多人一个照面之下,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刀索命。 天泽带着军队,本来还准备再部署一番,哪知道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心中大感不妙的他立刻带着军队赶去,却看见自己人被砍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落荒而逃,一时间目眦欲裂。 “大乾人!你们莫要太过分!” 郑则妗非常尽责地将这句话也翻译了。 唐文风道:“告诉他,我们还可以更过分。” 郑则妗嘴角抽了抽,还是依言翻译给了天泽听。 天泽听罢气得几欲吐血,用力一挥手中的刀,率先朝着前方冲去。 关起扔下一句:“保护好你那颗金贵的脑袋!” 唐文风啧了声:“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关起笑:“我这还不算好听的?” 唐文风没好气道:“赶紧滚蛋吧你!” 关起滚了。 ***** 天泽的个子在扶桑算很高的了,大约五尺四。 但关起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仅是北方人里的高个子,还是带兵打仗的将军,那胳膊都快有天泽大腿粗了。 在战场上,关起爱用长枪,平时喜欢用特制的长刀。这是名匠给他铸造的,按照他的力气加重过的。 所以两兵相接之下,天泽的刀咔嚓一声断了。断了都不说了,他整个人还飞了出去。 关起比他高了快一尺,人又壮,站在那儿跟座塔似的,怎么看怎么有种欺负人的嫌疑。 天泽摔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关起有点心虚,但想到唐文风的话,又咬了咬牙,握紧刀柄准备给他一个痛快。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不是震天雷,没那么响,但也足够骇人一跳。 关起示意水兵把天泽抓起来,他自己则走到高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关起瞳孔颤了颤。 想到什么,他飞快穿过交战的两军,朝着海岸边奋力跑去。 岸边的礁石上,唐文风正举着一支千里眼。 关起跑到他旁边,问道:“那是哪里来的船?不像咱们大乾的。” 唐文风收起千里眼,神色颇为凝重。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导致了某些方面加快了进程,还是说这个世界本就和他上辈子不同。 如果是因为他......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的炮呢?” 关起震惊:“你要用那玩意儿?” “以防万一罢了。”唐文风示意他看渐行渐近的大船,“他们手中有火枪。” “那是什么?” “一种在较短的距离,杀伤力远高于弓箭的兵器。”就是不知道这时候的火枪稳不稳定,容不容易炸膛。 关起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真诚发问:“咱们能抢过来吗?” 唐文风被他问愣了,过了会儿笑着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关起眼睛瞬间亮了。打这帮子扶桑人一点成就感没有,还不如抢这个什么火枪来的刺激。 “你要上船吗?”关起侧头问他。 “我不上去,你自己小心点。”唐文风道。 “行,你自己也注意着些。” 关起对副手招了下手,带着人跳上岸边的小船,朝主战船划去。 王柯问唐文风:“大人,咱们做什么?” 唐文风想了想,道:“把我的弓箭拿来。” 王柯点了下头,很快离开,没多久就跑了回来,将弓和箭筒交给他。 第553章 他们现在是就这么看着,还是加入进去呢 第五百五十三章 随着驶来的大船越来越近,不用千里眼也能看清楚船上的人后,郑则妗突然开口道:“我见过这艘船。” 唐文风回头看她:“你见过?” 郑则妗点头:“就在我们离开扶桑的前两年。当时这艘船上下来了很多头发五颜六色的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是大概能看出他们是想和扶桑交换货物。” “后来呢?”唐文风问。 郑则妗道:“后来他们挑了一些茶叶和丝绸,还有瓷器带走,都是咱们大乾的东西,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他们没有银两,留下了一些各色各样的石头做交换。我当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敢靠近,不确定是不是宝石。” 唐文风眉头轻皱,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特意说出来,他们怕是不止交换了货物吧?” 郑则妗嗯了声:“挽风说小英告诉她,她看见这些人离开之前,偷偷掳走了几名女子。” “小英?” “收留我们的那户人家的小女儿,现在应该十一岁了。” 说话间,大船已经靠近海岸。 郑则妗不知道的是,在她和花挽风回到大乾后,这些人还来过两次扶桑。经过这几次的打探,他们已经彻底摸清了扶桑的武力,将这里当做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此番前来,目的是为了将扶桑人抓走,带回他们的国家当做奴隶发卖。 可是眼下的情况,让这些人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在他们的国家,很多贵族喜欢来自这个岛上小国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人非常的精致小巧。 所以这一次来,他们不准备再偷偷摸摸地掳走人,而是决定攻打下这里,让其做附属小国。 可是眼下这个发展有一点不对啊?好像有人捷足先登,比他们更快一步地登陆了这里,还动起了手。 他们现在是就这么看着,还是加入进去呢? ***** 京城。 “陛下!” 福安小跑着进了御书房,脸上的表情有些急。 批奏折批的心烦意乱的崔彻抬起头:“什么事?” 福安道:“方才卫将军让人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水师驻地外的港口来了一艘商船,问您要怎么做?” “商船?哪儿的商船?竟然这么没规没矩。”崔彻不悦地皱起眉头。 水师驻地附近一片的海域都有浮标,严令禁止普通商船进入。哪怕是宁家的商船,没有许可也是不能经由此处进出。 “说是他国人,一个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眼珠子也是。” “五颜六色的?” 崔彻起身:“朕瞧瞧去。” 关起不在,卫冲便暂时接手了水师驻地,负责平日的训练。 中午吃过饭他刚要去小憩一会儿,就见关起留下来的一名副手急急忙忙跑过来,和他说在海上看见了妖怪。 卫冲听傻了眼,跟着他去了海岸边,登上巡逻船后,来到了圈定的海域边界。 “卫将军,你看,就是他们!” 边界处,两艘巡逻船正和一艘堪称庞大的商船对峙着,那艘商船的体积比唐文风和关起乘坐的那艘主战船还要大上一圈。两艘巡逻船停在它面前,简直就是巨人和小孩儿的。 卫冲打量了对面一会儿后,让副手将船靠近。 “你们回去往宫里递消息,将这里的事情说明后,询问皇上要怎么做。” 副手点了下头,又问:“那您呢?” “我过去看看。”说罢,他借着踏板跳到了另外一艘巡逻船上。 副手立刻让人调头,急吼吼往回赶。 卫冲扬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船上的人叽里咕噜交头接耳一番后,其中一人突然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瞄准了卫冲。 卫冲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不妨碍他提高警惕。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让他在对面那人动手指的时候,飞快侧身。 见他竟然躲过,对面那人震惊地睁大眼,叽里咕噜一长串让卫冲听不懂的话。 卫冲眉头下压,火气上涌。 闯到他们大乾的地界来,还敢先动手,真当他们大乾人是泥捏的不成。 “弓箭手放箭!” 每艘巡逻船上都配有五名弓箭手,此时听见卫冲的命令,几人飞快搭弓射箭。 “噢!这群野蛮人竟然还敢对我们动手!”商船上的人不敢置信。 “那个个子最高的一定是他们的首领,把他打下船去!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卫冲一步步后退,退到一个距离后,接过用来投掷的短枪,拇指摩挲了几下枪杆后,脚下加速往前冲去,手臂大力往前掷去。 之前用火枪射过他的那个黄毛前一刻还在大笑,后一刻惨叫一声,直接从船头跌落,一头栽进了海里。 另外一艘巡逻船的水兵见状,立刻跳了两人下海,将那人拖着游到了另外一面,摁住他的头不让他浮出水面。 “你们这群野蛮人!” 商船上的人看见黄毛死了后,惊怒交加,手中火枪飞快扣动。 卫冲带着人躲到船舱后,冷笑一声:“废物。”离这么近都打不中。 ***** 玛丽号的船长叫杰森,是一位公爵。他手下的人最先发现这个岛上小国,为他狠狠地赚了一笔。 为了赶在其他人发现这里之前拿下这个岛上小国,他此次决定亲自前来。 “公爵大人,攻打这里的一定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您看他们的战船,属下敢保证,远远不止看见的这五艘。” 杰森斥道:“还用你说?”这明摆着的情况,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 王柯问唐文风:“大人,他们在说什么?” 唐文风哭笑不得:“你当我是顺风耳呢?离这么远都听得见?” 王柯笑着道:“这不是顺嘴问了嘛。” “喔喔喔!关将军他要动手了!”王柯转眼一看,激动道。 关起上了主战船后,立刻下令朝着玛丽号靠近。 杰森惊慌道:“快撤退!撤退!” 这明摆着来者不善,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还是先退为妙。 早知道这里还被其他人盯上了,他就不该独自带着人前来。杰森悔不当初。 第554章 过来就打,不过来倒是省了一场事。 第五百五十四章 就在玛丽号上的人员满心以为已经退出攻击范围,放松下来时,主战船船体一侧的挡板突然被推开,一个黑咕隆咚的炮口伸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怎么有些像咱们研究的火炮?” “不不不,他们这群野蛮人怎么可能会比我们先研究出来?” 在他们快吵起来的时候,杰森大感不妙,下令继续撤离。 可惜已经晚了。 关起一声令下,炮手点燃引线,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炮弹从炮口极速射出,砸在玛丽号的甲板上。 “啊!” 惊慌恐惧的大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海岸边,唐文风举着千里眼看的嘴角上扬:“帅!” 王柯虽然视力很不错,可现在离得太远,肉眼压根儿看不清船上的情况,他急得抓耳挠腮,绕着唐文风转圈:“大人大人,你看好了没?” 唐文风被他转的烦躁,真想一脚给他踹海里去,但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还是无奈地将千里眼给他:“拿去拿去。” 王柯立刻和康子一人一眼地看了起来,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唐文风嫌弃地看了他俩一眼,转身看着远处已经快要结束的战斗。 扶桑那边的人本来就不是大乾的对手,再加上关起那边搞出的巨大动静,更是将许多人吓破了胆。好些扶桑士兵露了怯意,连兵器都不要了,丢了就跑。 “唐大人,咱们还追吗?”一个水兵喘着气跑过来问。 “追。”唐文风抬手指了下,“从这两侧包抄过去。如果可以,记得将扶桑王活捉。” 水兵用力点头:“是!” 就在他们准备追击时,远处出现了几艘巨大的船。 奔跑的水兵掉头回来:“唐大人,有情况!” 唐文风转身看去,眉头皱了下。 “王柯,千里眼给我。” 正看得兴致勃勃的王柯赶紧将千里眼放到他手中。 唐文风立刻举起千里眼往远处看去。 嗯?这些船...... 他换了个方向,将镜头对准被关起发动攻击的那艘大船。 这些船的船帆上,竟然都是同样的图腾。 难道是来自同一个国家? 想到这里,唐文风让王柯放信号,让关起别再发射炮弹。 关起正玩的高兴呢,忽然透过窗户看见了海岸边升起的信号,急忙让炮手别点了。 “将军,不打了吗?”炮手问。 “等会儿,我看看。”关起示意他别急。 等举着千里眼看清唐文风比划的手势的后,关起爆了句粗口,扔下一句把大炮收回来,就撒丫子奔上了甲板。 “小的们!搭上踏板,咱们攻过去!” 刚才唐文风的意思是来人了,速度。 随着不断的进攻逼近,两艘船已经离得非常近,待踏板搭上,关起一马当先跨了上去,飞快跑过踏板,扑向一个举起火枪准备射击他的人。 将人扑倒后,他抬起手肘照着对方的迎面骨狠狠来了下。 “啊!” 对方惨叫一声,顿时鼻血长流。 另外的人还想动手,跟上来的副手直接一把刀扔过去,砸在他的手腕上。 “将军,接着!”副手将长枪扔过去。 关起翻身而起,抬手接住长枪便是一个横扫,随后用力抽在一人手臂上,直接听见清脆的一声响。 一干水兵像几日没开过荤的饿狼一般,通过踏板冲向大船,找着属于各自的猎物。 “能活捉的活捉,等会儿让咱们尚书令问人换好处去。”关起高声喊道。 “是!”众多儿郎齐声应道。 ***** 海岸边,郑则妗突然往前跑了两步,眼睛紧紧盯着一人,确定没看错后,连忙折返回来,指着一个方向着急地对唐文风说道:“唐大人,我看见彭存庵了!” “谁?”唐文风对这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庆州知府。当年您让我和挽风跟着他们上的船,来到的扶桑。” “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郑则妗和花挽风找到唐文风后,就将这些年在扶桑的一切经历,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其中就包括她俩使计杀了庆州知府一行。 “我......我也不知道。”郑则妗有些慌,“我和挽风明明杀了他们的。” “你先别急。”唐文风转头,“康子,你和郑姑娘小心着点,我和王柯过去看看。有什么事记得发信号。” 郑则妗连忙道:“彭存庵穿了一身灰色的衣服,腰带是棕色的,中等个头,有些胖。而且如果真是他,他左脸上应该有一条一指长的疤。” 康子点头:“知道了。” “走。”唐文风对王柯招手。 两人飞快朝着郑则妗所指的方向跑去。 ***** 彭存庵一边不停回头张望,一边不停朝着一处海岸边跑去。 待跑到时,他从怀中掏出一面旗帜,迎着海风不断挥舞。 远处的几艘船上有人看见了,下令朝这边过来。 彭存庵看见了,脸上浮起欣喜。 这面旗帜是之前他帮忙一个黄毛外族人掳走几个扶桑女人时,对方给他的。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话,但是大概能从比划的动作间看出来,这面旗帜是有用的。 他其实也不确定那些船是不是当初那个黄毛外族人的族人,只是想着赌上一赌,毕竟大乾人攻上岛来了,若是找到他,他一定活不了。 哪知道他运气这么好,居然赌对了。 不远处靠在墙边的唐文风缓缓举起手,羽箭瞄准彭存庵的脖子,手指倏然一放。 后脖颈汗毛突然根根立起的彭存庵猛地转身,千钧一发之际,他仓惶地往旁边横跨一步,堪堪躲开急射而来的羽箭。 不等他站稳,第二支羽箭射来。 噗呲一声,锋利的箭头穿透他的喉咙,带出一串温热的血花。 彭存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跌下海岸,碰的摔在下方的礁石上。 他身体抽搐了几下,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大人,就这么杀了他?那些船不过来了怎么办?”王柯走到海岸边低头看了眼,确定脸上有条疤。 唐文风垂着手站在他旁边:“爱过来不过来。” 过来就打,不过来倒是省了一场事。 第555章 那等会儿我出面,你阴人,咱们就当顺便救个人。 第五百五十五章 那些船上的人的确亲眼看见了唐文风射杀彭存庵,但是仗着人多,且手中有对他们而言,堪称大杀器的火枪。于是压根儿没带怕的,继续朝着这边航行而来。 等到船靠近了,看见他们依旧只有两人在此处,船上的人越发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张口就是一串叽里咕噜的话。 王柯虽然听不懂,但是能从他们的语气还有动作和笑声中听出嘲讽之意,脸色瞬间一沉。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带着他特别熟悉的,懒洋洋的调调,但语气熟悉,话却是一个字儿没听明白。 王柯傻眼地看着唐文风,您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他吃惊,对面的那些人比他更震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种被他们认为是野蛮之地的地方,竟然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话,且还会说。 “你是什么人?!” 唐文风开口:“你爸爸!” 对面大怒,抬手要射。 唐文风赶紧拉着王柯头也不回地跑了。 火枪的弹药打在他们方才站定的地方,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等到躲到一处房屋后,唐文风才仰起头哈哈大笑。 王柯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跟着笑:“大人,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唐文风道:“他说咱俩一看就是当奴隶的好材料。我说当你娘。他问我什么人,我说是他爹。” 王柯听得愣了下,随后扑哧扑哧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大人,你这张嘴可真是......” “不过你是怎么会说他们的话的?” 唐文风扔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儿:“平时让你多看书你不听。” 王柯:“......” 过了会儿,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等这次事了,我就看!” 这下轮到唐文风沉默了:“......”倒也不必如此勤学。 说话间,两人听见了踏板搭在石头上的声音。 王柯飞快探出头看了眼,小声说道:“他们从船上下来了。” 唐文风摆了下头:“先离开这儿。” “好。” 等到那些人从船上下到岛上后,把这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个又是他们妈妈,又是他们爸爸的人。 ***** 京城。 崔彻赶到水师驻地时,两边正打得火热。额......准确的说,是他们这边在追着人打。 副手让人去宫门外通传后,他就带着一大批人赶回去支援。 他们这些被留下来,没能跟着一块儿去打扶桑的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有那不长眼的自己撞上来,此时不撒气,还待何时? 对面那些长相古怪的人,手里的武器虽然厉害,但是他们手里的也不差。就这个距离,能够瞬发的连弩可比他们手上那玩意儿好使多了。 而且这些人打架一点不行,一旦被他们缴了手上的武器,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打起火的卫冲等人听不懂这些人早已在喊着救命,投降,他们看这些人打不过还敢继续叽里咕噜的嚷嚷,下手更狠了。 崔彻木着脸站在甲板上:“所以让朕来是做什么?给咱们的人拍手助威吗?” 方相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能是让您阻止他们别把人全打死了?” 崔彻听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有道理。” 在崔彻的命令下,卫冲等人总算是放过了那些四处逃窜,甚至为了躲避他们,自己往海里跳的外族人。 “他们是哪儿来的?”崔彻问跳过来的卫冲。 卫冲摇头:“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将一把火枪交给崔彻,“这玩意儿不错。” 崔彻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是什么?” “臣不知。但这东西伤害挺高。”卫冲学着一个外族人的动作,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弹丸射在甲板上。 崔彻瞳孔霎时一震。 卫冲低声说道:“味道和咱们的震天雷有些相似。” 崔彻咬着牙问:“唐文风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卫冲心道,这我哪儿知道。他摇了摇头。 崔彻烦躁地啧了声:“早知道就不让他跟着关起一块儿去扶桑了。你说他一个文官,一天到晚总闲不住往外跑,和人打架,像什么样子!” 卫冲道:“要是他一直留在京城的话,您的满朝文武恐怕剩不了多少了。” 想到先帝还在时,每每唐文风一回到京城就要搞出一堆事,拉一堆官员下马,送去刑场砍一堆的头......崔彻幽幽地开口:“朕觉得尚书令还是在外跑动跑动得好。” 许多京官虽然废是废了点,但好歹这么多年下来,也能做点事。 所以他还是出去祸害别人吧。 崔彻看了眼那些外族人:“把他们全部送去刑部关押。” 这些人长得古里古怪,说的话也古里古怪,估计只有他们那位行事作风同样古里古怪的尚书令听得懂了。 ***** 刚刚爬到高处趴好的唐文风突然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未遂。 王柯捂住他的嘴,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大人喂,你好端端的这个时候打什么喷嚏,人就在下面呢,等会儿被发现了,咱俩肯定都得被打成马蜂窝。” 打了个闷声喷嚏的唐文风不爽地皱了皱眉,小声说:“你说咱俩等会儿要不抢两把火枪过来?” 王柯哪有不同意的,连忙点头。他早就馋那个没见过的武器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俩准备阴人时,不远处,几名拖家带口准备逃跑的扶桑人被发现了。 “啊!救命啊!放开我们!” “放开我女儿!小英!” “爹!娘!救我!” “小弟!” 王柯看的脸都快皱一块儿了:“大人,救人吗?” 唐文风想说不救,可亲眼看见了,却又有些不忍。 王柯看出他的纠结,快速说道:“我去,你待在这儿给我压阵行不?” 唐文风笑了:“那我还不如和你一块儿去。” 扶桑人他可能还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救,但王柯是自己人,是自家兄弟,他怎么可能眼睁睁让他一个人去冒险救人。 “那等会儿我出面,你阴人,咱们就当顺便救个人。”王柯说道。 唐文风点头:“成。” 第556章 我觉得这句话送给你们比较合适,蠢货。 第五百五十六章 关起将一船人全部绑了后,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便坐着小船朝着岛上而来。 趟着水爬上来后,只看见康子他们,不由问道:“唐老七呢?他又跑去干什么了?” 康子道:“另外一头又来了几艘船,而且郑姑娘看见之前那个庆州知府了彭存庵了,大人让我们待在这儿,他带着王哥去追了。”他说完指了一个方向。 关起想了想,点了一些兵:“你们跟我走,剩下的人就在这里待命。” “是!” 这岛上长枪不好发挥,关起换上了自己的佩刀,带着人朝康子指向的方向飞奔而去。 另外一边,唐文风和王柯借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房屋的掩护,阴了十来个外族人,且成功抢到了两把火枪。 王柯一开始不会用这玩意儿,唐文风教过他后,他自己摸索了会儿,便可做到弹无虚发,看得唐文风瞠目结舌。 好家伙,难怪能被选进禁卫军,这放到上辈子,投了兵后可真是大大的人才。 王柯在又打伤一人后,正要再补一枪,扣动扳机却只听见了空响。 对面本来以为就要葬身枪口之下了,哪知道会遇上这种好事,得意地冲王柯露齿一笑。 王柯一把丢开手中没用的火枪,拔出长刀,锋利的刀刃划过此人喉间。 “笑屁笑!下去找阎王爷笑吧!”他嫌弃地一甩刀,将上头的血珠甩掉,嘟囔道:“还是自己的刀更好用。” “你在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唐文风踹了他一脚,“赶紧走。” 王柯连忙弓着身体跟在他身后,两人做贼似的顺着墙根儿溜了。 等到那些外族人赶到这里时,看见的只有早已死去的同伴。 他们不甘地骂了两句,举着火枪继续四处找人。 ***** 关起找到唐文风和王柯的时候,这俩货正躲在墙根儿下头分赃分的不亦乐乎。 关起抱着胳膊,黑着一张脸,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 许久之后,唐文风和王柯才后知后觉察出不对。 两人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拉长着一张脸的关将军。 关起磨着牙:“玩的挺开心啊?” 唐文风和王柯对视一眼,默默放下手里的赃物。 “也不是太开心。” “我看你俩是不要太开心!”关起走过去一人脑袋上给了一巴掌,“我担心的要死,到处找你们,你俩倒好,搁这儿干嘛?打家劫舍来了?!” 唐文风和王柯理亏,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关起指着王柯,道:“他一天天不干正事就算了,你居然也跟着一块儿胡闹。” 唐文风不满地抬起头:“我哪儿一天天不干正事了?” “你给我闭嘴!”关起火大的吼道。 唐文风蔫儿了吧唧地又垂下脑袋。 关起正要再骂他们两个几句,突然听见了奔跑的脚步声。 他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兵散开,飞快对那俩货扔下一句:“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说完便往一侧躲去。 唐文风和王柯龇牙咧嘴一通,也躲了起来。 等待来人的时候,王柯小声说道:“还是第一次让关将军骂,真新鲜。” 平时关起大多时候没个正经,总和卫冲吵架动手,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 唐文风没忍住冲他扔了个白眼:“那你再去新鲜新鲜?” 王柯噗噜噜摇头:“算了算了。” 十几个外族人刚刚从一条巷道跑出来,还没摸清楚状况,就让关起带着人扑上去抹了脖子。 唐文风和王柯捡着几个落后一步的下了黑手。 关起踢了踢地上死的透透的外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 唐文风道:“海的另一边吧。” 关起看了他一眼,问:“他们一共多少人?” 唐文风摇头:“不清楚,但我们一共看见五艘船。” “五艘?按照一艘一千人算,那也有五千人了。”关起立刻说道:“你俩和我回去。” 刚被骂了一顿的唐文风和王柯不敢多话,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回到海岸边不久,前去追击的水兵们也回来了,手里还押着几个人,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 关起看了眼天色:“天色快彻底黑下来了,赶紧登船。”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有序地乘坐小船上了战船。 不远处,本来准备冲出来的那些外族人在看见这边有这么多人后,瞬间不敢冒头,悄悄的躲着。等唐文风一行人全部上船之后,他们才敢走出来。 看着在夜色中显得如同趴伏在海面之上的巨兽的战船,外族人惊骇无比。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以为他们的国家是最强大的,有富饶的土地,充足的奴隶,还有无数附属国和周边无数大小国家只能羡慕的灵巧武器。 可是今天经历的一切却彻底打破了他们自以为是霸主的美梦。 原来在遥远的东方,竟然还存在着这么一个拥有着庞大势力与强大实力的国家。 “公爵大人,我们要离开吗?” “不,现在还不能。”领头的金发男人开口说道:“杰森比我们先过来,肯定遇到这些人了,说不定还被抓了,我们得把他救走。” “为什么?”杰森和他们公爵是死对头,死在这些人手里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还要救他? 领头的金发男人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杰森不过是一个贪心却无用的废物。能捡回这条命,全部靠我。”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红发男人:“明日天亮后,你便带着人,恭恭敬敬去见那些船的主人。” “是。” 此时,主战船上,唐文风坐在杰森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杰森瞪着他,仗着这些人听不懂他说的话,直接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这些野蛮的猪!” 唐文风挑了下眉,带着温和的笑容,张嘴说道:“我觉得这句话送给你们比较合适,蠢货。” 听见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杰森眼睛瞪的更大了,这人竟然会说他们的语言?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557章 大人,那些胖头鱼在杀人!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我问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唐文风冲杰森仰了下下巴。 杰森一点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震惊过后,带着傲慢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你的小命现在在我们手里。”唐文风道。 杰森不屑道:“我是公爵,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动我!我要是掉一根头发,帝国会踏平你们的国家,让你们所有男人做奴隶,女人全部送去做娼妓!” 唐文风起身:“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会把握。” 杰森仗着出身不凡,又年纪轻轻被封为公爵,在帝国几乎是横着走,除了女王,从未向谁低过头。 此时的他虽然被俘,也知道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但骨子里的骄傲依然让他不肯服软低头。 而不肯服软低头的下场就是...... 唐文风一挥手:“把他吊到甲板上去。” 杰森:“???!!!” 王柯和康子咧着嘴撸袖子,很有几分迫不及待:“大人,吊多久?” 唐文风道:“吊到另一方人带来令我满意的赎金。” “好嘞!”两人桀桀怪笑着朝杰森伸出双手。 伴随着杰森的大骂,威胁,怒斥,他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吊在了桅杆上,在夜风中晃晃悠悠。 把人吊好后,王柯跑来问:“大人,他好吵,我能揍他吗?” 唐文风直接扔了一句:“别打死了。” “放心放心。”王柯飞快跑了回去,和康子说了后,两人坏笑着揍人去了。 坐在窗边的关起听见那随风飘进耳朵的大叫大骂,看向一派淡定的唐文风:“你不怕他们那边的人找过来和咱们开战?” 唐文风懒洋洋靠着墙,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就怕开不起来。” 关起有些哭笑不得:“真该让那些天天说我是战斗狂的人来看看你。” 唐文风笑了笑,身体往下蹭了蹭,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我睡会儿,你等下叫我。” “叫你干嘛?安心睡你的。”关起将蜡烛灭了,“我也睡会儿。” 后半夜,王柯和康子玩够了,将因为好奇而薅下来的头发扔进海里,拍拍手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头发被薅成了一个鸡窝的杰森在黑夜里,听着海浪声吸了吸鼻子,这帮野蛮人!他一定......一定要报仇! ***** 一轮红日刚刚跳出海平面,还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唐文风等人便被接二连三的惊呼声,惨叫声,求救声吵醒。 唐文风翻了个身,长手长脚地趴在木板床上,小半拉身体都是悬空的。 他嘟囔着揉了揉眼睛,撑着床爬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吵死了,大清早的闹什么闹?” 一看之下,狠狠一个激灵,整个人立时清醒。 对面床的关起打着哈欠坐起来:“看什么呢?”一边说话,他一边转过头朝窗外看,“卧槽!” 不怪他们如此震惊,因为远处一大片海水都被染红了。 早在他俩被吵醒之前,手上没有事的水兵已经全部跑上了甲板,指着远处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王柯激动地跑进来,张口就道:“大人,那些胖头鱼在杀人!” 胖......胖头鱼? 唐文风从震惊之中回神,扭头看他:“胖头鱼是什么?” “就是那些海豚和虎鲸啊。对了,”王柯比划着,“我还看见一条特别大的鱼,比咱们来时看见的那个什么大尾巴鲸还要大。” 唐文风抹了把脸:“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这都说的什么没头没脑的。 “我也去我也去,等等我。”关起掀开被子,麻溜儿地穿好靴子。 等到他们三人来到甲板上,远处可以说是单方面的杀戮已经结束。 那些企图乘船逃跑的扶桑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回到了岛上,一个个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 海面上漂浮的残肢断体随着海浪的拍打堆积在岸边的礁石中,触目惊心。 所有人亲眼目睹那些海洋霸主遥遥地望了一眼岛上的扶桑人后,成群结队潜入水中,消失在了远方。 关起戳了下唐文风,幽幽地问道:“你不是说它们对人挺友好的吗?” “是挺友好的。” “你要不要再把眼睛睁大一点,再好好看个清楚?”关起木着脸道:“或者我去给你拿支千里眼来。” 唐文风道:“你忘了之前它们还救了咱们的兵?” “我没忘。可是这......”关起指着那个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把郑则妗叫来。”没有唐文风叫来王柯,“我有一些事要问问她。” “唐大人,不用叫了,我在这儿。” 郑则妗走过来,对他和关起行了个礼,这才说道:“如果把它们看做是人的话,那它们刚才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关起:“什么目的?” 唐文风开口:“复仇是吧?” 郑则妗点头:“是这样。那些被唐大人您叫做海豚的鱼,因为扶桑人担心它们和自己抢夺捕捞的鱼群,会想方设法猎杀。另外那些大鱼,扶桑人会利用它们来熬油脂照明,还会利用它们的尸体来吸引鱼群......” 她和花挽风在岛上生活了好些年,这些事见得太多。曾经有一次,她们亲眼看见那些人将一大群海豚赶到浅海困住,流出的血染红了那一片浅海,久久未褪色。 而之所以如此做,仅仅是王室想要吃它们的肚,也就是胃。 关起听完后低骂了一声。他不反对为了生存用一些极端手段,可这种残杀族群,只为了口腹之欲的行为实在太过,尤其还只是为了那么一点东西。 王柯和康子看着海面的红色渐渐消失,问道:“它们还会回来吗?” 郑则妗摇头:“应该不会了吧。”毕竟仇都报了。 听见了她方才那番话的所有人都点头说道:“不回来了也好,这种是非之地还是远着些。” “将军,唐大人!” 这时,一名水兵匆匆跑来,对他们行礼过后,道:“那些外族人想要登船!” 第558章 这些野蛮人竟然把他吊了一夜!整整一夜啊!!! 第五百五十八章 虽然两边人语言不通,但一些简单的交流还是能够通过比比划划表达清楚。 在对面表示想要登船后,副手便差了一名水兵来找关起和唐文风,询问到底要不要同意他们登船。 同意的话,他们就搭踏板,不同意的话,那就直接开打。正好兄弟们昨天还没打痛快。 关起看唐文风:“你等的“赎金”来了。” 唐文风抬手示意:“去,把人取下来,找一身咱们水兵的衣服给他换上,记得把脑袋包严实一点,别露馅儿了。” 一听他这么说,王柯和康子就知道有好玩儿的事,两人特别积极的把吊了一夜的杰森取下来,飞快把他扒了干净,换上自己人的衣服后,又拿布巾把他的头发仔细包好,这才戴上帽子。 为了怕他叫出声,王柯还找了布条把他的嘴给紧紧缠住,保证说不了话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站远了点,确定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后,两人带着杰森跟在了唐文风和关起身后。 得到同意对面登船的回复后,副手让手下的兵搭了踏板。 和杰森是死对头的那个是诺曼公爵,因为带兵击退了屡屡前来抢掠的海盗,且救了女王的小女儿,原本继承了父亲爵位的他,一夜之间从伯爵升为公爵,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结婚对象。更是获得了被杰森视为女神的那位小姐的青睐。 至此,二人结仇。 一开始是杰森单方面敌视诺曼,后来诺曼从一开始的忍让到反击,两人之间的仇怨便越结越深,最终成为了死对头。 杰森贩卖这些奴隶已经很久,但诺曼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分一杯羹。直到有一次,杰森因为女神的维护而过于兴奋激动。喝多了酒后,和一位早已被诺曼收买的“好友”吐了真言。 诺曼这才让手下的人找到了这里。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亲自前来,本来是准备打下这个岛上小国,顺便让杰森永远的埋葬在这片海域。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会遇到这么一支实力强大,却闻之未闻的海上军队。 诺曼虽然同样自傲,但他比杰森识时务。 此时登船后,哪怕知道对方很可能听不懂他的话,他仍然非常有礼貌地取下帽子,微微低头行了一个礼:“你们好,来自东方的强大勇士,我是诺曼,很高兴认识你们。” 关起默默看向唐文风,这人说的啥? 唐文风道:“你好,我姓唐,这位是我们大乾的将军,姓关。” 对于这些东方面孔,诺曼并不能很好的分辨,本来他没认出来人,此时一听他开口,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是你?!” 关起一听这话就头大,小声问:“你又干嘛了?” 唐文风同样小声地回答道:“阴了他们一些人,昨天带回来的东西就是抢的他们。” 关上听后头瞬间不大了,轻咳了声:“干得好。” “诺曼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看见你们,我以为你们和另外一伙人是同伴,这才对你们动了手。”唐文风眼也不眨地瞎扯。 诺曼看见他诚恳的表情,心里的怒火慢慢平息:“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唐文风问。 诺曼道:“噢,实不相瞒,昨天被你们抓走的人是我们帝国的公爵。” “所以你是想赎回他?” “是的。” “赎倒是能赎,但那位公爵大人的身价想必不便宜。” 诺曼来之前早已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闻言道:“我可以给你们一千名奴隶,再加两箱珠宝。” “我们不要奴隶,也不要珠宝。”唐文风道。 诺曼皱眉:“那你想要什么?” 唐文风抬手一指:“我要你们一艘船。” “不可能!” “那就没得谈了。” 唐文风转身就要走。 “等等!”诺曼赶紧叫住他,难得有一个能够顺利交流的人,可不能放跑了,“我可以给你们两千名奴隶,再加五箱珠宝。” 唐文风回头看他:“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你如果答应,我们会立刻放了那位公爵。” 诺曼咬牙:“你太贪心了,奴隶和珠宝可不换不来一艘船。” 唐文风啊了一声:“所以你们帝国公爵的一条命连艘船都不值吗?” 诺曼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可一想到是杰森那个家伙,这个不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他看来,杰森这家伙的价值还比不上他家会做美味肉汤的厨娘。 唐文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动了动。 时刻注意他的王柯和康子见到,装模作样地放松了对杰森的压制。 杰森心头一喜,随即大怒,猛地挣脱开他二人的手,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将没有一点防备的诺曼扑倒在地,抬手就是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 诺曼怒不可遏:“你们就是这样对待......”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揍了自己一拳的人一把取下帽子扔到一边,瞪着一双仿佛在喷火的蓝色眼睛盯着自己。 “杰森?!”诺曼脸色一变。 杰森七手八脚扒拉下缠住嘴的布条,长长吁了一口气后,恶狠狠地揪住身下人的衣领:“你这个混蛋什么意思?我的命还比不上你一艘破船?!” 诺曼张嘴道:“那不是破船!” “就是破船!”杰森抬手又要给他一拳,被诺曼举臂挡住,他磨了磨牙,吼道:“现在,立刻,马上,让你的人把你的破船开一艘过来!” 诺曼深吸一口气,腰一拧,将他从身上掀下去,缓缓起身后,整理了下被弄乱的衣服,这才垂下眼问他:“我可以用一艘船换你,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杰森从地上爬起来,黑着脸道:“回去后条件随你提。”反正他是再也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了,这些野蛮人竟然把他吊了一夜!整整一夜啊!!! 诺曼:“成交。” 唐文风轻笑了声:“看来二位已经顺利达成了共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一手交人,一手交船了。” 第559章 若是传进唐老七耳朵里,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第五百五十九章 最后,诺曼不仅赔上了一艘船,还赔上了两箱珠宝加一箱银币和半箱金币。 因为那艘船只能换杰森一人,而杰森吵着闹着要把他那些手下也换回来。 而又因为唐文风不要奴隶,诺曼只能被迫将那些奴隶折换成珠宝和金币银币。 这一趟下来,不仅什么也没赚到,反而赔了这么多东西。 诺曼看着杰森的眼神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唐文风非常热情地对他们挥手:“欢迎下次再来做客。” 刚刚踩上踏板的杰森身体一歪,差点直接掉进海里。 诺曼非常不优雅地翻着白眼:“你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还背负着我的一艘船,麻烦你看着点脚下行吗?” 杰森回过头,对唐文风吼道:“打死我也不来你们这个破地方了!一群野蛮人!” 说完他飞也似地跑了,生怕唐文风反悔又让人把他抓起来。 他敢用女王王冠上的那颗宝石发誓,再一次被抓,诺曼那个混蛋绝对不会再救他。 “啧,胆子真小。”唐文风摇摇头。 诺曼没听懂他这句话,但也不妨碍他看出嫌弃之情。 “唐,我能再问一下,你们的国家叫什么吗?很抱歉你之前说了我没有记住。” 唐文风道:“大乾。” “大乾?”诺曼反复念了几遍,笑着说,“它一定是个非常强大且富饶的国家。” 敲了对方一艘船再加一些金银珠宝,唐文风便留他们用了一顿午饭。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糟糕经历,杰森都想去大乾看看了。他们的饭菜实在是太棒了,比他奶奶炖的秘制肉汤还要美味。 “是。”唐文风一点也不谦虚地点头。 诺曼道:“希望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不!这只是客套话,他一点也不想再见!神啊,请原谅我此刻的心口不一! 唐文风笑了笑:“我也希望。”这样就可以再宰肥羊了。 两个心中各有打算的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王柯和康子在后面小声哔哔。 “我怎么觉得那个叫什么曼的公爵离开的速度有点快?” “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可能是怕再被咱们大人宰?” ”有道理有道理。” “你们两个皮痒了是不是?”唐文风转身一人给了一下。 王柯和康子捂着脑门儿撇了撇嘴。 “走了。”唐文风转身。 王柯和康子小跑着跟上去,一左一右跟着他:“大人,咱们去哪儿?” 唐文风道:“咱们关将军带着人上岛去安抚平民老百姓去了,咱们就去看看昨天被抓来的王公贵族。” 被抓来的那几人经过郑则妗和花挽风的辨认,指出有扶桑王和佳木奎,后者也就是先前在三桥村被唐文风宰了的那个扶桑人的爹。 至于剩下的那几人,郑则妗和花挽风虽然不确定他们的身份,但是光看穿着也不是普通人。 ***** 在唐文风他们跑去审问扶桑王几人时,关起已经让人将岛上还活着的扶桑百姓赶到了一处。 清早那会儿,想要坐船逃跑的那些人大部分葬身大海,剩下的人到现在都还有些没缓过来,颇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 被关起的眼神一扫,就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现在,愿意投降的人站到右边去。” 关起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口说道。 跟来当翻译的郑则妗尽职尽责地将他的话翻译成了扶桑话。 扶桑百姓们瞬间骚动起来,但都没有动。一部分人偷偷看向关起的眼睛里还带着仇恨。 就在这时,有一家人走了出来,朝着右边走去。 他们家的邻居不敢置信:“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家人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对视一眼,和邻居说道:“他们的人救了我们一家。” 说完,便走到右边的空地上站好,还朝郑则妗看了看。 郑则妗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家人之前收留过她和挽风,对她们不错,她不想他们丧命。 有了带头的,陆陆续续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右边空地上。 又等了两刻钟,确定没有人再去右边后,关起直接下令:“杀了他们。” 郑则妗瞪大眼睛:“关将军......” 关起笑着对她嘘了声:“管好你自己的嘴,这里发生的一切,若是传进唐老七耳朵里,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郑则妗脸色变了变,缓缓点了点头。 片刻后,一切结束。 “现在,打水冲洗地面。”关起道。 郑则妗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声音翻译。 活下来的扶桑人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关起说什么便是什么,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完全升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麻木地将地面冲刷干净后,有一些人回过神,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浓重血腥味,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 关起看也不看那些吐的撕心裂肺的扶桑人,转身离开。 船上还关着一些扶桑士兵,等唐文风把想问的问完了,就可以把这些士兵扔回岛上了。 唉,出来这么久,他真是太想念家里的床了,还有苗婶子做的饭菜。 看来得催一催唐文风那家伙了。 一边这么想着,关起脚下的速度加快。 ***** 关押扶桑王几人的船舱里,唐文风道:“这么说来,你们几个都知道那个新生计划?” 花挽风翻译。 扶桑王几人点点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占领了大乾后,要怎么对待大乾的百姓?”唐文风想了想,问道。 花挽风继续翻译。 扶桑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低着头不说话。反正都是阶下囚了,这条命八成也保不住了,说不说都一样。 唐文风明白了:“看来是没准备善待了。”他起身,“既然如此,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走出门后,留在屋里的王柯和康子动了手。 几道闷哼声后,是重物被扔进海里的扑通声。 唐文风伸了个懒腰,笑着往外走:“事情完美解决。” 花挽风回头看了眼正在抬人的王柯和康子,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留活口是应该的。 第560章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再从他手里撬出来点好东西。 第五百六十章 将还活着的扶桑士兵全被放回了岛上,唐文风等人便登船准备离开了。 随着战船离小岛越来越远,关起趴在栏杆上长叹一声:“还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结果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结束了。” 还不如和那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家伙打的来劲儿。 “以后每隔两年来这边一趟看看情况。”唐文风道。 关起不是很明白:“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重视他们?有必要吗?咱这次带来的兵都没全部用上。” 唐文风道:“小心些总是没有大错的。” 关起无奈:“行行行,听你的。” “呀!是那些胖头鱼!”旁边的康子激动地指着远处不停跃出海面的海豚。 王柯从船尾飞快跑来,眼睛仿佛在发光:“大人,关将军,那些大胖鱼在跟着咱们的船!” 唐文风和关起连忙跑去船尾,看见一群虎鲸在水中飞速前进,时不时跃出海面,落下时砸出巨大的浪花。 ”诶?”关起指着那些虎鲸,“我才发现,它们背上的鱼鳍长得不一样。” 唐文风笑着说:“背鳍又高又直的那些雄性。”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关起狐疑,“你蒙我的吧,哪有一个族群这么多姑娘,就两个小伙子。” “就说你少见多怪了。”唐文风嫌弃脸,“母系社会懂不懂?就和草原上的鬣狗一样,雌性是首领。” “你个臭小子!”关起扑上去勒他脖子,“让你嫌弃我!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看书?” “撒手撒手!”唐文风嗷嗷叫,“脖子要断了!” 王柯和康子看得哈哈大笑,趴在船尾栏杆对虎鲸用力挥手:“走了!你们快回家吧!” 一头雌性虎鲸翻过肚皮,尾巴用力拍了拍水后又潜入海中,一会儿从海水中跃出,重重砸在海面上,水花四溅。 它们一直跟着战船,直到出了这片海域后,才停了下来,目送着战船渐渐远去。 ***** 来时怕走错路,偏离航线,所以走的慢。回程便快了,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巡逻船远远地看见他们,激动地立刻掉头回去通知其他人。 等到卫冲等人得到消息赶来时,所有战船都已驶入了海湾,唐文风和关起他们正踩着木梯往下走。 “好小子,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黑了?”秦怀生兄弟俩一左一右,用力给了唐文风肩膀一拳。 “风吹日晒的,能不黑吗?”唐文风道。 “那艘船哪儿来的?”卫冲问,“看着不像咱们大乾的风格。” 其实他是想说,怎么看着和他们抓了的那些外族人的船一模一样,但是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 “那个啊,那是用关起抓到的一群外族人换来的。”唐文风回头看了看船,“等会儿把工部的人叫过来研究研究。” 卫冲听得眼皮一跳:“你说的外族人不会是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吧?” 唐文风和关起对视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卫冲哭笑不得:“因为我们也抓了一批。” 唐文风和关起:“!!!” 去往刑部的路上,两人听卫冲说完了当时发生的事,只觉得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我觉得那个叫什么曼的,还真要和你再见了。”关起闷笑。他当时就看出那人的心口不一,嘴上说着希望再见面,实际上心里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唐文风道:“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再从他手里撬出来点好东西。” 卫冲几人听得不明所以,开口询问他们在说什么。 唐文风和他们说了诺曼还有杰森的事。 卫冲几人听完后大笑:“好样的,就该这么做!” 来到刑部后,唐文风和关起便被带去见了那些外族人。 一段时间不见天日,每天只能在牢房里走动,手脚还戴着镣铐,这些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不拉几的窝在角落打着瞌睡,再看不出当日和卫冲等人动手时的嚣张。 狱卒敲了敲牢房栏杆,惊醒了那些有气无力的外族人。 唐文风看着他们,开口问道:“你们认识诺曼公爵吗?” 本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这些外族人听见这熟悉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来到牢门前,七嘴八舌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我们国家的话?你是怎么认识诺曼公爵的?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唐文风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冷静冷静,我先回答你们第一个问题,我是大乾人,也就是抓了你们的这个国家的人。” “至于我为什么会说你们那儿的话,因为我看书看的比较多。” 身后的关起和卫冲笑着戳了他背一下,满口胡话。 唐文风反手给了他俩一巴掌,继续说道:“另外,你们问我是怎么认识诺曼公爵的?因为他去攻打一个岛上小国的时候,正正好撞到我们大乾的军队,然后打输了,还赔给了我们一艘船。” “你胡说,诺曼公爵打仗可是战无不胜的!怎么可能会输?” 唐文风摸了摸下巴,道:“好吧,认真来说,其实也不算输给我们。”他往旁边撤了一步,抬手一指关起,“这位是我们大乾的常胜将军,他将你们的杰森公爵打败,并且俘虏了他和他的手下。” 这些外族人听得不敢置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后来我们又遇到了诺曼公爵,他在发现不敌我们后,非常有礼貌的请求登船,并且与我们达成了协议,用一艘船赎回了你们的杰森公爵。” 唐文风道:“不过他俩关系好像有点不好,因为我看那位杰森公爵并不是很想被诺曼公爵赎身。” 如果一开始这些外族人还觉得唐文风说的是假的,那么在他说出杰森公爵和诺曼公爵关系不好后,这些人便瞬间信了七八分。 原因无他,因为这群被关押的外族人里,就有杰森公爵的“好友”,就是那位被诺曼公爵收买了的“好友”。 和他一块儿被关押在这个牢房里的大部分是他的亲信,自然也知道一些事。 而其余人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杰森公爵和诺曼公爵之间的恩恩怨怨,作为本国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561章 臣也忘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唐文风竖起一根手指头,“一,把你们扔进海里喂鱼,二......” “二二二!我们选二!”没等他说完,这些外族人已经迫不及待打断他。 “行。”唐文风点点头,“你们现在推选一个代表出来,要认路的,我们这边会派人将他送回你们的国家。至于你们国家那边愿不愿意付出代价交换你们,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就在这时,角落一个女人突然拨开背对着她的几个女人,踉跄着跑出来,抓着栏杆对唐文风大喊着:“我是莉娅公主,我的母亲是女王陛下,我认识回去的路。你让你们的人护送我回国,我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 其余人看见她跑出来,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真是蠢死了!在异国他乡,还是作为阶下囚的时候,竟然自爆自己的身份,是生怕对方不会抓你去做人质吗? 先前一直保护着她,将她挡在身后的侍女们纷纷忍不住地悄悄翻了个白眼。 “很抱歉,这位公主。”若是遇到其他人,或许真会考虑考虑莉娅公主的话,但唐文风只是谦和有礼地对她笑了笑,“在我们这里,他国公主的身份并不管用。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地等待。” 莉娅公主不甘心,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唐文风似是随手一指。 “就你吧,既然你们选不出来人,那就让我来指定。” 唐文风看似随随便便一指,实际上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因为在他说完话后,大部分人都偷偷朝这人看了一眼。这足以证明,他是领头人。即便不是,话语权也非常重。 被唐文风指出来的就是卖了杰森的“好友”,他理了理衣服,斯文有礼行了个礼:“感谢您的慷慨大度,愿神保佑您。” 人选挑出来后,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唐文风刚回来,自然不可能再往外跑。 但没有他出面,两边语言不通。思来想去,卫冲叮嘱押送这人回国的士兵们,不管对方说什么,只当听不见,也不要试图去理解。把人送到后就立刻返航。 士兵们应声后,便将戴着镣铐的杰森“好友”带上了船。 目送战场驶远后,卫冲侧头问唐文风:“你等会儿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啊。”唐文风转身,“还得去见皇上呢。” “好吧,是该去。”卫冲有些可惜,“那咱们兄弟几个只能明天再聚了。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你和关起去买点肉菜,咱们晚上吃锅子。”唐文风道:“记得叫上崔鸿他们。” 卫冲笑着道:“放心,忘不了。”在家里吃锅子比去外头吃饭聚餐好。 唐文风对他俩挥挥手,快走几步,翻身上了马,带着王柯和康子朝着皇宫而去。 他走后,卫冲才将憋到现在的话问出口:“你们这次出去怎么样了?” 关起吊儿郎当地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那些不服气的都宰了,免得留下祸患。不过我没告诉唐老七,怕他心里过不去。” 卫冲黑线:“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那家伙心黑着呢,怎么可能会过不去? 关起道:“有老弱妇孺。” 卫冲沉默了一会儿,叹气:“好吧,你是对的。” 唐文风虽然心也狠,但比起他们还是差多了。 不说别的,就拿当初凉州衙门被屠的事来说,唐文风因为太过自责内疚,呕血不说,一夜之间还白了一缕头发。 这事要换在他们身上,可能只会生气,愤怒。过后再找机会报复回来就完事儿。 实在是战场上生离死别太过寻常。 他们见得多了,虽然没有麻木,但也差不多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卫冲问起另外的事,“一路上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没?说来听听。” “嘿,你问这个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关起乐了。 “喔?怎么说?” “我给你说啊,我们这次去的路上碰到了一群胖头鱼,唐文风说那叫什么海猪虎鲸,我瞧着和猪还有老虎一点儿不沾边,然后啊......” 看着他俩一边说一边走远,留下来的亲卫和副手面面相觑。 好半晌,亲卫才不确定地问:“他俩什么时候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真是大白天见鬼,开了眼界了。 副手囧:“你确定是问我?” 亲卫哽住:“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 皇宫。 唐文风事无巨细地将此行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崔彻心生向往:“朕也想看看有船那么大的鱼。” 唐文风想说那些不是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闭口不言。 “你这次回来还要出去吗?”崔彻问。 唐文风放下茶杯:“歇几天去崇州,找不到人再回来。” 崔彻摇摇头,叹息道:“你这个尚书令做的可真是悠闲自在,朕实在羡慕得不行。” “说起这个。”唐文风正色地看着他,“皇上,微臣想辞去尚书令一职。” 崔彻眼皮一跳,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沉声道:“朕当你什么也没说。” “您别急啊,先听微臣将话说完。” “你能放出什么好屁来?” 唐文风:“......您是一国之君,注意言行。” 崔彻黑着脸不理他。 唐文风十分无奈,耐着性子和他说:“微臣过后想去西域转一转,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才能回来,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臣这一走,所有的事都会堆到您的手里。” 崔彻粗声粗气道:“朕乐意忙。” 唐文风听乐了:“那就更不需要尚书令了。” 崔彻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微臣这人自从当官后,就闲不住,事儿也多,实在不是尚书令的好人选。” “可你是父皇钦定的。” 唐文风道:“那是因为逼不得已。” 崔彻看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能问:“那你不做尚书令了,让谁来做?” “姜放。” “他?”崔彻迟疑,“会不会不好。他父亲曾经跟着大皇兄造过反。万一他以后也觉醒了他父亲的血脉怎么办?” 唐文风毫不迟疑地说道:“那就弄死他。” 崔彻:“......”所以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你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不好吗? 唐文风忽略他脸上的无语,问道:“离开的时候,您说等微臣回来要和臣说一件事?” 崔彻顿了下,露出个笑来:“时间过去太久,朕忘了。”他反问,“那你呢,你也说等回来有事要和朕说。”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的笑了:“臣也忘了。” 第562章 靠,大意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第二日早朝时,在唐文风提出要辞去尚书令一职,且崔彻批准后,满朝文武直接怔在了原地。 许久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人回过神。 尤其是偏向唐文风这一派的官员,急得不行,纷纷求皇上收回成命。 崔彻抬手制止:“众卿勿要多言,此决定乃是朕与唐卿商量过后所做下的。” 听见这话,原本满心着急的秦准等人心里松了口气,然后眼刀子不要钱似的朝唐文风身上甩。 站在最前列,背对着他们的唐文风感觉自己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就在这时,易太师出列,举着笏板询问:“既然唐小友辞去了尚书令一职,那敢问皇上,可有心仪人选?” 崔彻道:“尚书令一职暂且空悬,容后打算。” 唐文风听了,倏地抬起头看他。 崔彻看回去,得意地嘴角上扬,你不是想让姜放回来吗?朕偏偏不答应。那家伙就继续待在凉州当牛做马吧! 易太师看了眼唐文风,又问道:“那原本由尚书令负责的六部事宜......” “喔,这个啊,朕已经想好了。六部事宜全部由各位尚书筛选一遍再呈到朕这儿来。”崔彻看向秦准,“秦尚书,因为唐卿辞去了尚书令一职,所以你辞官养老的折子朕就暂时不批了,还得辛苦辛苦你继续为我朝效力。” 已经打算好顺利辞官就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去的秦准:“......” 早已经将刑部尚书一职视为囊中之物的刑部二把手:“......” 唐文风:“......”完犊子了! ***** 刑部。 “你给我站住!你个臭小子!你还敢跑啊你!” 秦准气喘吁吁地扶着桌子,指着唐文风骂道:“你个坏我好事的小王八蛋!老头子辛辛苦苦工作了大半辈子,就想养个老,你还非得给我搅黄咯,你说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气人?啊?” “你这真是比我家那两头蒜还欠收拾!”秦准抓起手边的一块抹布丢过去。 站在旁边看热闹,无辜被骂的两头蒜——秦怀生和秦怀远:“......”您骂他就骂他,怎么又骂上我们了? 唐文风连忙闪过,讨好地笑了笑:“我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皇上他会这么决定啊?您老消消气,消消气。” “消个屁!”秦准用力一拍桌子,指着他鼻子正要再骂,耳朵突然一疼,这熟悉的感觉瞬间让他火气全消。 “诶诶诶,疼疼疼,夫人夫人,”秦准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说,“这儿这么多人呢,你倒是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秦夫人松开他的耳朵,哼了声:“我给你留面子?那你倒是给人孩子留点面子啊。那么大个人了,还让你跟小孩儿似的追着揍,人不要面子的?” 唐文风用力点头,就是就是。 秦准一个眼刀子飞过去。 唐文风立马低头。 “赶紧给我回去,倚老卖老,丢不丢人?”秦夫人嗔道。 秦准不满地揉了揉耳朵,嘟囔:“我才刚过六十,我还年轻着呢。” 秦夫人被他逗笑了:“要点儿脸啊,都六十有二了,还刚过呢。” “虚岁虚岁,那是虚岁!” “行行行,虚岁虚岁。年轻的秦尚书,回家不?” “回回回。”秦准屁颠儿屁颠儿跟着秦夫人跑了。 秦怀生和秦怀远兄弟俩看的牙疼,赶紧撇过脑袋,眼不见为净。一把年纪了,两口子还是这么腻歪。 见人走了,唐文风一屁股坐下,没骨头似的往桌上一趴。 秦怀远笑着走过去捶他一拳:“哥们儿够意思吧。知道你要挨揍,特意让人去通知我娘的。” 唐文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晃了晃:“麻烦下次通知快点儿行吗?” 秦怀远震惊:“你还想有下次?!” 唐文风:“......不想。” 秦怀生在他对面坐下:“上次这事你提了一嘴,我以为你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就搞了个大的。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辞去尚书令一职?” 唐文风道:“过几天我要去崇州一趟。” 秦怀生皱眉:“就为了砚台?” 秦怀远插嘴:“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么久了,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早就回来找你了。”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唐文风无奈。 秦怀生和秦怀远看着他,四只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唐文风道:“找不到他,我可能就直接转道去西域了。”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算了,反正你小子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秦怀生叹气,“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别一个人闷着不出声。” 唐文风笑着点头:“那是当然。” ***** 从刑部回去后,唐文风便让王柯他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出发。 苗桂花坐在院子里给包子梳毛,一边梳一边叹气:“刚回来又要走,这孩子可真是闲不下来。” 唐成河道:“忙点儿好,他要是一天天不干事,光拿俸禄,那才糟心。” 苗桂花笑了:“这倒也是。” 唐文风趴在窗户那儿往院子里瞧:“您二位说我什么坏话呢?” “你那耳朵顺风长的?离这么远都能听着?”苗桂花笑道。 “那可不,我可是顺风耳。”唐文风道。 “行了行了,快别耍宝了,忙你的去。”苗桂花嫌弃挥手。 唐文风缩回去:“好嘞!” ***** 隔天朝会上,易太师一党看见唐文风,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你不是辞去尚书令一职了吗?” 唐文风一脸无辜:“可我还是太傅啊。” 易太师一党:“......”靠,大意了! 第563章 您这医术要是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唐文风准备去往崇州的计划暂时搁置了。 原因是新平长公主的的情况不大好。 早上宁培安起床叫她的时候,发现她昏迷不醒。急急忙忙叫来驻家大夫,施了针人才幽幽醒转。 本来准备出发的唐文风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宁家下人通知后,立刻带着癫老邪和孙开平赶去了宁家。 “文风!” 崔鸿和崔钰眼眶有些红,想来是吓够呛。 “别急。”唐文风转头,“癫叔,您快来给长公主看看。” 癫老邪要是没来,孙开平可能就上了。但是现在他只有站在旁边打下手的份儿。 宁培安坐在床尾,一个大男人哭的眼睛鼻子通红,看见唐文风他们来了,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见笑了。” 癫老邪道:“心里有什么情绪发泄出来更好,不然没病也憋出病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坐到了崔鸿搬来的椅子上,伸出手搭在新平长公主手腕上。 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就怕从他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半晌后,癫老邪收回了手,对新平长公主抱歉地点了下头。 宁培安瞬间面如死灰,挺直的腰背佝偻下来。 崔鸿和崔钰两兄弟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赶紧抬手擦掉。 虚弱不堪的新平长公主躺在床上,释然地对他笑了笑:“劳烦老先生特意跑一趟了。” 癫老邪道:“我这有一颗药,能让你舒服一点,要用吗?” 新平长公主点头:“多谢。” 癫老邪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泛着点红的棕色药丸。 唐文风看见了,眼皮倏地跳了下,但他什么都没说。 新平长公主从癫老邪手里接过药丸,没有半点怀疑地放进了口中。 崔鸿兄弟俩赶紧转身从桌子上倒了杯温水。 哪知道癫老邪突然道:“嚼碎了吞服后再喝水。” 虽然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服药方式,但新平长公主依旧照做了。 药丸很苦,新平长公主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嚼碎了咽了几下,感觉口中全是一股药味儿。 崔鸿和崔钰一个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床头,另一个端着茶杯凑到她嘴边,让她喝了两口温水。 “娘,还喝吗?”崔钰问。 新平长公主摇摇头。 癫老邪开口道:“这药有一些催眠的作用,等会儿让她好好睡一觉。” 崔鸿有些担心:“可是我娘之前才昏迷过,睡多了会不会不大好?” 癫老邪啧了声,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关键时刻被唐文风不着痕迹踢了一下,这才将快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她现在身体太虚,多休息总是好的。” 崔鸿听了这话才点点头。 宁家现在这个情况,唐文风也不好久留。安慰过崔鸿兄弟俩后,便又带着癫老邪和孙开平回了家。 ***** 孙开平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已经能够回忆起在山谷里和师父生活的一些片段。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想起来和癫老邪有关的事。 癫老邪表现的不在意,但是每次到了施针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把孙开平扎成个刺猬。 过后配的药也是苦到让人怀疑他往里放了三斤黄连。 今天本来该给孙开平扎针的,但是临时去了宁家一趟。回来后,癫老邪才慢悠悠拿出金针给孙开平扎了个满头开花。 “滚吧。两刻钟后再回来。”癫老邪嫌弃地挥了挥手。 “喔,好的。”孙开平顶着一脑袋的金针,保持着上半身不晃动的姿势去了院子里坐下。 等他一走,唐文风立刻将书房门一关,转身抱着胳膊盯着癫老邪。 “来,说吧。” 癫老邪桀桀一笑,撑着书桌坐上去,晃了晃两条腿:“我就知道你小子看出来了。” 唐文风不想听他卖关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癫老邪扔给他一个“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的眼神,张嘴先夸了自己:“也亏的老头子医术精湛,才发现了这其中的玄乎。” 唐文风无奈,只能跟着夸:“您这医术要是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癫老邪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随后正色道:“想来你也猜出来了,这位长公主并不是油尽灯枯才变得虚弱,而是中了毒。” 唐文风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癫老邪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她的症状像是被人下了神仙散。” “你确定?”唐文风道:“可她没有成瘾的症状?” “不不不,唐小子,你对这些东西还是了解的太少。”癫老邪将腿盘起来,说道:“药物这种东西,增一味少一味,起的作用可以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比如往神仙散里增加一味普普通通的甘草,就能让人毫无察觉,直到身体衰弱精神不济才会察觉到不对劲。而往往到了被察觉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只能靠药续命,拖延时间。” 癫老邪眼中升起浓重的兴趣:“我想,长公主所服的神仙散,一定是祛除了药效最大的那两味药。这样既能让人身体渐渐衰弱,又能让她不至于表现出成瘾的症状。而那些个庸医无论怎么把脉,也只会觉得是长公主寿数到了,绝不会联想到是中了毒。” 唐文风揉了揉额头,低声问:“多久了?” “嗯?什么多久了?” “您能看出长公主中了多久的毒了吗?” “像她现在这种情况,估摸着怎么也得三四年了吧。”癫老邪摸了摸下巴,“或许更久也说不定。” 三四年......或许更久...... 唐文风沉默着。 那个时候,新平长公主很大可能是在宫中照顾乾文帝。而乾文帝就是因为神仙散拖垮了身体。 癫老邪从书桌上蹦下来,走到他面前歪头看他:“喂,唐小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唐文风回过神,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说:“我让崔鸿把长公主这段时间服用的药拿来给您瞧瞧,您有办法治吗?” 癫老邪拍着胸脯:“成瘾了我是没办法让她戒掉,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毒,我还是有办法的。不过......”他啧了声,“这玩意儿终究是对身体伤害很大,解毒后估计也没几年了。” 唐文风点点头:“没关系,能解就好。” 癫老邪挥挥手:“那你赶紧的吧,这人啊,拖一天少一天。” “好。”唐文风应了声,转身出了书房。 候在书房门外的王柯听完唐文风小声对他说的话后,震惊地嘴差点合不上。 第564章 你不是说什么尊老爱幼吗?我这个老头子你能不能尊一尊?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夜里,崔鸿刚刚带着一身疲倦躺下,一道黑影就伸手拨开了他的床帐。 没等他大喊大叫,做出反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崔少爷,是我,王柯。” 崔鸿松了一口气后,咬牙切齿道:“你有病啊,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爬我的床!” 幸好他因为怕吵到媳妇儿特地跑来书房睡的,要不然他媳妇儿不得被这小子吓出个好歹来。 王柯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我们大人让我悄悄地来找你,别惊动其他人嘛。” 崔鸿心累:“他又有什么事?”白天见了面不说,还非得大半夜派人过来一趟。 王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凑到崔鸿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 崔鸿猛地抬手抓住他的衣服:“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柯道:“是的吧,我们大人交代的。就你俩认识二十年的关系,他也不能骗你啊。” 崔鸿呼吸加重,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你明晚再来一趟,我把东西给你。” 王柯点头:“好的。” 等人从窗户翻出去离开,崔鸿仍然没能回过神。 许久之后,他五指慢慢攥紧,用力捶了下床。 ***** 这事唐文风特意交代了不要声张,崔鸿就连他哥都没敢告诉。 只一个人借口想要尽孝,从下人手中接过了熬药的活。 确定四下无人后,崔鸿飞快从药包里抓了一小把药材藏进袖子里的内袋,随后若无其事地熬起药来。 虽然王柯有告诉他,癫老邪说过这些药喝了也没什么大碍,但看着自家娘毫无所觉,他掩在袖中的手仍然攥得紧紧的。 夜色降临后,在崔鸿盼星星盼月亮中,王柯终于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崔鸿不敢点灯,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向他。 “我怕其他东西里也掺杂着有,尤其是我娘每日喝的补汤里,所以都拿了一点。” 王柯惊讶:“你怎么拿到的?”厨房可不止一个人,而且又不好全部支开。 崔鸿道:“我放火烧了离厨房不远的一间屋子。他们去救火的时候,我就把备好的饭菜都夹了一点藏起来。” 说着他又拿出两个小瓷瓶交给王柯:“这个有一些花纹的瓷瓶里装的是补汤,另外一个里面装的是我娘喝的药。 崔鸿怕这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让人下了东西,所以在新平长公主喝的还剩一口的时候,借口说如果太苦了就别喝了,将药碗拿走了。 过后将碗里剩下的一点点汤药倒进了瓷瓶里收好。 王柯接过来仔细放好:“崔少爷,那我就先走了。一旦有消息,我会来告诉你的。” 崔鸿送他到窗户边,看着他身形灵敏,如同一只豹子轻盈地攀上墙头,很快消失不见。 ***** 王柯回去后,将崔鸿交给他的饭菜,糕点,还有那两个瓷瓶都拿了出来。 唐文风拿着这几样东西,直接去癫老邪的房间把睡得四仰八叉的他从床上薅了起来。 癫老邪痛苦地皱着一张脸:“至于这么急吗?连个好觉都不让老头子睡,你不是说什么尊老爱幼吗?我这个老头子你能不能尊一尊?” 唐文风将东西塞他怀里:“等你办完事儿再尊。” 癫老邪:“......” 第565章 这京城是有吃人的怪物还是怎么的?你就那么不乐意呆 第五百六十五章 迫不得已在大半夜起床的癫老邪带着满肚子没睡饱的怨气一头钻进了书房。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脚步虚浮地打开门走出来。 隔壁屋靠在床上,但一直没睡着的唐文风听见开门声,便立刻睁开眼睛,出了门。 “怎么样?”他有些急切地问道。 癫老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还留着一大坨眼屎:“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卖这种关子。”唐文风揉了揉额角,“好消息。” 癫老邪笑了笑,道:“我找到是什么东西上面带的药了。” “那坏消息呢?” “这玩意儿有点难办,里面加了我不熟悉的药,我可能得多花点时间才能琢磨透。” 唐文风皱起眉头:“您之前给长公主服下的解毒丸能管多久?” 癫老邪挠了挠脸:“也就半个多月吧。这个解毒丸不对症,只是强行将她身体里的毒压制住。等到没有用的那一天,反噬可能很严重。” “有多严重?” “死路一条呗。如果我没能在这期间把对症的解毒丸研究出来,那到时候,她很可能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唐文风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将人转了个方向:“现在,立刻,马上,您赶紧琢磨去!” 癫老邪不敢置信:“老头子忙了一夜了,你竟然连睡都不让我睡?” 唐文风道:“时间紧迫,时间就是金钱,你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那都是钱!” “老头子不缺钱。”癫老邪哼哼。 唐文风威胁:“您再磨蹭,我就去把特地给您搭的药庐拆了!” 癫老邪登时蹦起来就跑,跟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边跑还一边骂:“唐文风你个小王八蛋!” 苗桂花和唐成河的屋里,没一会儿窗户被推开,披着衣服的唐成河探出头来:“你做什么了?” 唐文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抢了癫叔一点好东西。” 因为癫老邪意外的和唐成河聊得来,两人到了后面更是称兄道弟起来,所以唐文风便改口叫了他癫叔。 唐成河笑着点了点他:“你啊,就知道欺负人,悠着点啊。” 唐文风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回去接着睡。等会儿我上街上买早饭去,回来了叫您和娘。” 唐成河:“诶,好。” 看他重新关上窗户,唐文风脸上的笑收起,侧头对王柯说:“和康子严肃说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去崇州。” 王柯眼睛立马亮了:“是!” 当天下了早朝后,唐文风就问崔彻要了假。 崔彻本来一开始还挺好说话,问他是不是累了,想要多休息休息。结果一听他一走就是半个月,差点没把毛笔丢他头上。 唐文风躲开毛笔,很无奈:“您是皇上,注意仪态。” 崔彻用力一拍桌,震的桌上的笔架都颤了颤:“你自己说说,你从扶桑回来才多久?这京城是有吃人的怪物还是怎么的?你就那么不乐意呆,非得往外蹿?” 唐文风试图解释:“微臣这不是去找人吗?” “找人?找个鬼!”崔彻气道:“他要还活着,早就回来了。这都几个月了?你自己算一算!” 唐文风垂下眼不说话。 崔彻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服了软:“行行行,算朕说错了话。” 唐文风抬眼看他:“所以这假您给批吗?” “批批批!”崔彻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重新取过一支毛笔,“砚台那个混账回来后最好别让朕看见他,要不然定要赏他一顿板子不可!” 龙飞凤舞地写完一张批条,崔彻拿过私印重重盖了一个戳,拍到桌边:“拿着你的假条滚蛋!” 唐文风乐颠颠上前拿走假条,行了个礼转身往御书房外走。 崔彻都以为他离开了,结果那人又从门外探进来一颗脑袋,张嘴就是一句:“砚台手上有先帝御赐的金牌,您不能打他的板子。” “!!!”崔彻抓起手边的砚台砸过去,怒吼,“你赶紧给朕滚蛋!” 唐文风麻溜儿地滚了。 等到崔彻冷静下来,看见地上那方砚台瞬间心疼起来:“快快快,快看看摔碎没?” 这是他举行冠礼的时候,唐文风送他的。 福安连忙小跑着过去将砚台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后,松了口气:“没坏,一点儿没磕到呢。这唐大人送的东西就是结实。” 崔彻哼了声:“朕看他是早就防着这一天。” ***** 为了赶时间,唐文风一行当天就出了京城。 崇州离京城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往返得花上差不多八天。 一路上风餐露宿,几人在第四天的傍晚,险之又险地赶在关闭城门前的最后一点时间进了城。 唐文风他们对这边不熟,特意带了一个之前跟着砚台来过崇州的护卫,对方叫庄舟,是家里第二小的。年岁最轻的是康子。 想当初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时,还不知道此舟非彼周,唐文风和王柯几人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过后异口同声地夸道小伙子名字取的有意境,把人夸的面红耳赤。 进城后,几人找到一间客栈要了两间客房住下。赶了近乎一天的路,也没什么胃口,让小二送了水来,洗漱一番后便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下楼随便点了些包子馒头和粥,草草应付了饿得像在打鼓的肚子,唐文风一行便出了门。 鸡鸣山在城北郊外,山上有座古庙,叫无名寺。 据说曾有得道高僧圆寂后化出了舍利子,也有说一位达官贵族家的夫人多年未孕,来此地拜过送子观音后,不久便怀上了双胎,还有人说曾亲眼看见文曲星降世的吉兆,......总之众多纷杂的传说让这座无名寺的香火格外鼎盛。 唐文风几人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高高的台阶,不禁腿肚子发软。 “你们说,这些寺庙为什么总爱建在山上?” 王柯道:“可能是为了不染世俗红尘之气?” 唐文风嗤了声:“可拉倒吧。” 不过,有了京城外崇光寺那九百九十九阶,且高矮不一的石梯做对比,无名寺这三四百阶石梯也就还好,咬咬牙也就上去了。 今日或许是当地的什么节日,无名寺有许多香客来上香,看着怪热闹的。 就在几人经过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时,唐文风突然被人“偷袭”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转过身往地上看去,发现是一个绑着红绸的木牌。 对面离得不远的一名绿衣姑娘本来还很懊恼,待看见让姻缘牌砸了的人的模样后,白皙的脸一下就红了。 旁边的几个小姐妹也嘻嘻哈哈捂着嘴笑起来,纤瘦的肩膀撞了撞绿衣姑娘,对她好一阵挤眉弄眼。 王柯打趣道:“好像是姻缘牌,公子,你的桃花到了。” 出门在外为了方便,不引人注目,几人不敢再叫大人,改口叫了公子。 “瞎说!”唐文风转身就要走。 那绿衣姑娘立马急了,在小姐妹们的催促下,鼓起勇气快步走了过来,盈盈对着唐文风行了一礼:“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勿怪。” 唐文风愣了下,随即摇了下头:“无事。”说罢就要继续走。 绿衣姑娘涨红了脸,但仍然开口试图继续搭话:“公子可有时间?我想请您吃饭,赔礼道歉。” 唐文风摆手:“不必了。不过是一场意外,姑娘不必介怀。” 看着人大步走远,绿衣姑娘丧气地咬了咬唇。 小姐妹们见状纷纷安慰她:“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或许对方家中已经有了妻妾。” “对对对,你看他出门在外身边带了这么多人,定不是普通人家。家中长辈应该早早就给他寻了门当户对的妻室。” “哎呀,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还配不上他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绿衣姑娘心中烦躁,打断她们:“好啦好啦,都别说了。就当是没有缘分,咱们走吧。” 已经走远的唐文风面对着王柯几人揶揄的眼神:“你们是不是太闲了?” 王柯几人连连摇头:“不闲不闲,哈哈哈!” 唐文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太闲了。 第566章 看来这西域是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你们看,牛。” 王柯下巴微抬,示意几人看向左边的一处塔楼。 那塔楼离得不近,一共五层,尖尖的顶上放置着一头微抬前蹄,低着头颅通体黑色的牛。 “黑色,也是水?”江南一行后,唐文风回到京城,不仅找时间看了一些相关的书籍,还去请教了博士。 “动作够快的啊,又重新打了一个。”康子撇撇嘴。 “咱们先走吧,大不了再给它偷一次。”庄舟压低声音说道。 有道理。 几人点点头,继续往后山而去。 一路来到庄舟他们从抓捕的敌方一人口中得知的断崖处时,一行人皆是神色凝重。 王柯探头看了一眼,小声地说了句:“好高啊。” 严肃道:“下面是河,不一定会出事。” 康子使劲儿点头:“砚哥比咱们的经验可多多了,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一直没作声的唐文风突然伸手指向远方:“这条河通向哪儿?” 庄舟回答道:“我们打听过,这好像是条入海河。” “入海河?通向哪片海?海又能通往哪些地方?航行的客船多吗?” “丰海。”几个问题直接把庄舟问懵了,勉强回答出一个问题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他......他们竟然没想过去打听这些。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见他这个反应,唐文风便没再追问下去。 离开的时候,王柯几人一人捶了一下庄舟,夸张地和他做着口型,说他真是笨猪。 庄舟想反驳,却无从驳起,只能沮丧地垂着脑袋。 走远的几人没有看见,一人从一块巨石后慢慢走了出来,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们离去。 ***** 据传在很多年前,附近的渔民光靠赶海,就能让家中衣食无忧。他们认为这是海神给予他们的恩赐,为了感恩,他们每年都会在夏季举办一次盛大的丰收节。 而丰海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丰收节,这才被外来人叫做丰海。久而久之,这名字就传了下来。 “老爷子,那现在海边的渔民还能靠着赶海挣钱养家吗?”唐文风问道, “不能咯。”老爷子摇了摇头,“海水上涨,原来住在海边的好些渔民都被迫搬走了。不愿意搬走的,不愿意离开那片生养之地的,也在几十年前那场海啸中被卷走了,一家老小都没了,惨得很。” 为了了解的更多,他们在客栈掌柜的介绍下,来到了一条叫做水牛巷的偏僻小巷,在巷尾一户人家找到了一位姓穆的老爷子。 穆老爷子今年八十有七,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腿脚也麻利,还能自己劈柴烧饭,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非常稀罕的存在。 每年过年,左邻右舍都爱让小孩儿来他家拜个年,沾沾老爷子长寿的福气。平时也会帮老爷子做点活,担点柴,打个水什么的。 穆老爷子幼年丧父,少年丧母,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换作其他地方的人,肯定早就对他避之不及,但水牛巷的住户不信这些。不仅不信,在外要是听见有人说穆老爷子坏话的,他们还会直接骂回去。 因为穆老爷子的父亲是为了救一个意外落水的小孩儿去世的。母亲是在山匪进城烧杀抢掠时,为了保护家中孩子和一个山匪同归于尽的。 至于穆老爷子的妻子,她与他是青梅竹马,自幼定亲,女方家中也不嫌穆老爷子贫寒,在其父母双亡后,仍然信守承诺,要成全二人。 但后来穆老爷子的妻子发现自己生了不治之症,坚持悔婚。是穆老爷子在门外站了两天一夜,这才让她回心转意。 二人成婚后,恩爱有加,如胶似漆。第二年便生了一个女儿,在女儿三岁那年,又诞下一子。 一家四口过得和和美美。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大女儿七岁那年,穆老爷子的妻子病倒,病情来势汹汹,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穆老爷子一夜之间花白了头发,含泪安葬了爱妻后,却又一噩耗传来。 他的女儿不见了。 与此同时,官府贴出告示,告知百姓最近城中有拐子出没,让家家户户看好自己的子女。 一而再的打击之下,穆老爷子病倒了。岳父岳母便将他接到了家中照顾,一直到他病好,才放他回家。 但古话常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儿子刚满十八岁那年,就在第二天快成亲的时候,路过街边被几个喝多了酒的混子拦住要钱。见他不给,二话不说便捅了他一刀。 等在码头干活的穆老爷子听到消息赶去医馆的时候,儿子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让他一个人好好活着,他和姐姐还有娘,会变成星星陪着他。 这是穆老爷子小时候听自己娘说的,人死了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成家有了儿女后,又说给了孩子们听。 不管信不信,总归是一份寄托。 穆老爷子靠着儿子临终前的这句话,在所有人都担心他会撑不下来的情况下,硬是活到了现在。 王柯问道:“那您知道丰海都能去往哪些地方吗?” “去往哪些地方啊?”穆老爷子想了想,说道:“那去的地方可多咯。我年轻那会儿还看见好多从西域来的商人,说些唧唧哇哇让人听不懂的话,不过出手是真大方。帮忙搬个货带个路,得到的赏银抵得上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辛苦钱咧。” “那现在还有西域来的商人吗?”严肃问。 “有的吧,前个不久还听隔壁二牛家的小子说拿了西域人二两银子的赏钱。穆老爷子道。 “西域?”唐文风重复了一遍。 穆老爷子点点头:“是啊。”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想着,看来这西域是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了。 如果砚台跳下断崖后没死,有没有可能会被西域人从水里捞起来带走? 毕竟他们围着入海河问了一圈,这段时间打捞起来的被水淹死的人里都没有和砚台穿着打扮,模样相似的。 几人又问了穆老爷子一些事,然后就安静地坐着听他面带笑意地说起以前的事。和父母的,和妻子的,和儿女的。 他们从穆老爷子口中得知了他妻子姓柳,一个听起来就很温柔的姓氏,人也的确温柔似水。 得知了他女儿肩膀上有个蝴蝶形状的红色胎记,右边眼下有一颗泪痣,眉心位置还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得知了他儿子生的俊,是个听话又孝顺的孩子。还得知了他儿子的未婚妻伤心过度之下,跳河差点跟着一起殉情。最后一直拖到二十五岁,才被爹娘强行嫁去了外地。 “是个好娃娃啊,我们家没有福气。”穆老爷子叹着气。 唐文风他们安慰着老爷子,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一位大叔送他们出门,将他们送出门后,小声和他们说起那个被爹娘强行嫁去外地的姑娘。 “早些年她每年还会回来看望老爷子,后面就隔的越来越久,有时候两年,有时候三四年才能回来一次。到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她。听说她那个男人喝多了喜欢打媳妇儿,下手还没轻没重的,前面一个就是这样被打跑的。” 康子听得气愤:“她爹娘就不管吗?” “不敢管啊。”大叔叹气,“我记得我还年轻那会儿,曾经见过她逃回来,脸上全是青青紫紫。她爹娘心疼得很,嚷嚷着让她和离。结果她男人追了过来,拿着刀说她不和他回去,就要送他们一家去见列祖列宗。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她爹娘的丧事她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唉!” 大叔摇摇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和大叔分开后,唐文风他们便回了客栈。 第567章 和尚不在庙里抄经诵佛,怎的还下山管起这红尘俗事来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唐文风和王柯严肃商量过一些事后,转头看见康子和庄舟在那儿一脸气愤地嘀嘀咕咕。 三人好奇地走过去坐下:“你俩说什么呢?” 康子用力一拍桌子,道:“我在说,等以后我讨了媳妇儿,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才不会像这种男人一样窝囊废,只知道窝里横。” 庄舟点点头:“就是,酒壮怂人胆,他有本事欺负那些人高马大的汉子去。” “还讨媳妇儿?”王柯笑着推了他脑袋一把,抬手划了一圈,“我就问问你,咱们家里一堆大老爷们儿,哪个有媳妇儿?” 康子哽住,半晌后幽幽地开口:“大人,要不等找到砚哥后,我先搬出去住一阵子?咱们家里一定是阳气太重了,把我的桃花运都压住了。” “今晚早点睡,梦里啥都有。还桃花运!”王柯又给了他一下, 康子告状:“大人,你看王哥。” 唐文风道:“别欺负咱们小康子啊。” 康子使劲儿点头,就是就是,一群为老不尊的。 唐文风慢悠悠说完剩下的话:“本来人就够傻了。” 王柯几人拍桌哈哈大笑。 康子幽怨:“大人,我对你很失望。” “乖,大人对你寄予厚望。”唐文风抚摸了几下他的“狗头”。 康子:“......” 就在他们插科打诨溜着嘴皮子的时候,客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冲进来几名官差,气势汹汹地吼道:“有人报官说你们杀了水牛巷的穆老头儿,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唐文风几人眼皮不约而同狠狠一跳,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这似曾相识的开场白。 王柯抹了把脸,道:“我还以为梦回全州了。” 当年前太子崔锦把控京城,唐文风他们去往并州问卫冲借兵北上。途经全州时,全州知府是太子一党,自然要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那天午后便也是如此,一群官差带着人配着刀踹开了他们的门。 只不过当时用的借口是他们偷盗,这一次却是......等等!刚才这人说的什么? 唐文风几人不敢置信:“你说谁死了?” “一群聋子吗?水牛巷的穆老头儿!有人亲眼看见你们去了水牛巷穆家。你们走后没多久他就死了,你们还想抵赖不成?”领头的官差瞪眼。 “谁亲眼看见的?”唐文风问。 “你管这么多做甚?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就是了!”领头官差不耐烦。 “那可不成,没做过的事,我们可不能随随便便认下。” “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官差恶狠狠地威胁。 王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些官差的怒视下,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却差点开了花:“大人,跟着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够新鲜的。” 整个京城打听一圈儿,那些个达官贵族谁敢说这话?怕不是嫌自个儿家底太厚,想要日行一善,填充国库了。 严肃好笑地踢了他一下:“你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领头官差听见王柯的话,心里头一时间有些打鼓。 唐文风问他:“谁报的官?” 领头官差这会儿也没了先前的气势汹汹,声音都低了两度:“一个和尚。” “和尚?”唐文风纳罕,“和尚不在庙里抄经诵佛,怎的还下山管起这红尘俗事来了?” “就无名寺的僧人,每个月都有人下山采买的。” “喔,也就是说,刚巧他下山采买,又刚巧去到了水牛巷,还刚巧看见了我们去穆老爷子的家里?” 领头官差慢慢回过味儿来了:“是......是这样。” 唐文风笑了声:“那可真是够巧的。” 领头官差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了。 王柯发问:“他采买采到水牛巷去了,那儿有卖东西的吗?” 领头官差:“......”我说一时间没想到这茬儿,你信吗? 这时,康子送上致命一击:“还是咱们京城的官差比较有脑子。” 领头官差:“......”求别说了! 严肃和庄舟点点头表示同意。 领头官差:“!!!”这个就不用附和了! 唐文风同情地看他一眼,大发慈悲道:“算了,我们还是和你走一趟吧。” “不,不用了!”领头官差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二字,“等查明了事情经过,会再来传唤你们。这段时间你们就待在这儿,别到处跑。” 王柯问:“可以出门逛街吃饭吗?你们崇州当地的小食还不错。” 领头官差:“可以,只要不出城。” “行,那我们就不送了。”王柯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门,不忘叮嘱,“记得赔客栈老板修门的银子。” 领头官差心累,带着人逃也似的走了。 至于修门的银子......呵,他们衙门里就有木工,哪里还用得上赔银子! 没过多久,一个拉着脸的中年男人来到门外,叮叮当当一通敲,把门修好后跺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 第568章 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 第五百六十八章 经过这么一场事后,客栈里上至老板掌柜,下至店小二,看他们一行人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怎么说呢,就和看见鸡蛋里孵出了一条鳄鱼一样震惊,还隐隐含着敬佩。 下午的时候,唐文风他们再去到水牛巷,发现穆老爷子家的大门外已经挂起了白布。 来帮忙的左邻右舍进进出出看见他们,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但后面不知道先前那位大叔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态度变好了不少,还主动对他们点头打着招呼。 “你们来了啊。”大叔拿过白布撕开,给他们胳膊上缠了一道,“进去吧。” “什么时候出的事?”唐文风问。 大叔摇头:“不知道哟,我把你们送走了,我也回自个儿家了。还是老杨家的丫头去给穆老爷子送菜的时候发现的。小姑娘吓够呛,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听说她家里人请了婆子,准备半夜给她叫叫魂儿。” “也就是说,没有人看见穆老爷子遇害?” “没有。” 唐文风请求道:“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大叔思索许久后,道:“你们别怕就行。” 说完领他们去了灵堂。 穆老爷子的棺材是双人棺,是在他妻子过世后就早早的备好的。准备等将一双儿女抚养长大,各自成家后,便与妻子合葬在一处。 哪知道最后却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儿女皆走在他前头。当真是造化弄人。 唐文风他们进入灵堂后,闻到了一股香烛纸钱都压不住的泥腥味儿。 走到棺前低头一看,发现棺里躺着的除了穆老爷子外,还有一具白骨。 大叔解释道:“这是他媳妇儿,老爷子前几年就再三叮嘱我们,等他死后,把他和媳妇儿葬在一起。” 见他们几人脸色都没变一下,还不停查看着穆老爷子脖颈上的伤口,大叔有些惊讶:“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 唐文风笑着说:“好人死后也一定是好鬼,有什么可怕的。” 大叔点点头:“是这个理。” 王柯他们检查完后,抬起头道:“是刀伤,身上没有其余的伤口,一刀毙命。” 大叔连忙道:“诶诶诶,衙门来的仵作也是这么说的。你们来的时候带着刀,所以咱们这儿的人才对你们摆脸色。我和他们说了,之前你们来的时候除了手上拎了些礼,差不多是空着手呢。” “谢谢。”唐文风几人真心实意地感激道。 大叔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不能随便冤枉好人不是。” 唐文风几人又和大叔说了会儿话,上过香后才离开。 “公子,你说那些人真的只是为了栽赃嫁祸咱们才杀的穆老爷子吗?”康子疑惑。 唐文风看他:“连你都想到这一点了,那就肯定不是了。” 康子黑线:“我有脑子的。” “嗯嗯嗯,很聪明。”唐文风点头。 被敷衍的康子气的磨牙。 “晚上去一趟穆家。”唐文风突然说道。 “啊?您这是......准备夜探灵堂?”王柯几人吃惊。 唐文风挑眉:“是又如何?” 王柯几人对他竖起大拇指。 唐文风谦虚:“低调低调。” ***** 低调的几人踩着三更时分的梆子声翻进了穆家。 照理说,灵堂应该要安排人守夜烧纸点香烛的,但是整个穆家却静悄悄的。 王柯心里有些发毛:“大人,怎么没人的?” “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 唐文风刚要抬脚往前走,突然听见吱呀一声,那是大门被推开的声响。 月黑风高的,到处挂着白布白灯笼,突然来这么一下,几人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还有的警惕还是有的,在听见脚步声的那一刻,几人你推我搡躲进了灶房。 五双眼睛透过灶房门的门缝望向院门。 过了会儿,一盏飘忽的白灯笼出现在了门口。 嗬—— 唐文风几人心里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总觉得后脖颈毛毛的。 下一刻,铃铛声响了起来。 这时,唐文风他们才看清,原来白灯笼不是飘着的,而是被一个人提在手里的。 那人黑帽黑衣黑鞋,人也长的黑,整一个黑无常似的。要不是手里举着一个铜铃在那儿摇啊摇,真跟闹鬼了似的。 在他身后,一对男女心惊胆战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件衣裳,看着像是小姑娘穿的,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喊着什么回家。 “啊,白日里那大叔说什么来着,说晚上有婆子给那受到惊吓的小姑娘叫魂儿。”康子想了起来。 话音落下,几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就外头那位身高快赶上他们,甚至比他们还壮的人,真的是个婆子吗? 下一瞬,仿佛是为了证明对方真是婆子,她开口了。 声音虽然低沉了些,哑了些,但的的确确不是男人的声音。 她嘴里念叨着唐文风他们听不懂的词儿,时不时比划几下,扔点什么黄符纸,在这黑夜里,在这气氛当中,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婆子一路领着这家人去了灵堂,将手里的白灯笼拿给小姑娘的爹拎着,让小姑娘的娘继续拎着衣裳叫魂儿。 她自己则手舞足蹈地围着棺材跳了起来。一边踏着诡异的步子,一边摇着手上的铜铃。 第569章 您老悠着点! 第五百六十九章 因为灶房正对着灵堂,几人倒是不用出去,可以继续躲在这儿观察。 只是看着看着,王柯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挨着他的严肃被他戳了几下,转过头:“怎么了?” 王柯小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婆子脚下踏的步子有点眼熟?” 严肃被他这么一问,继续盯着婆子看了会儿,眼睛微微睁大:“你别说,还真有点眼熟。” 但眼熟是眼熟,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唐文风几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铃铛声终于停了下来。 几人精神一振,立刻睁大眼睛继续透过门缝往外看。 似乎是做法结束了,婆子和小姑娘的爹娘说了会儿话,三人就离开了穆家。 又等了一会儿,在他们准备出去时,有两个面熟的人进来了,应该附近的住户。他们续了香烛,烧了一大叠纸钱后,又离开了。 这一次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再来,唐文风他们活动了腿脚,推开灶房门走了出去。 几人在灵堂分开,四下搜索起来。 因为唐文风那十分玄学的灾祸体质,没敢让他落单,王柯跟着他一块儿在灵堂搜了起来。 两人摸了一圈,就连穆老爷子的棺材都检查过,但什么发现也没有。 “难道是我们猜错了?他们真的是单纯为了嫁祸咱们?”王柯疑惑。 唐文风没说话,只是退到了一个地方,然后转头问:“白日里,穆老爷子是坐在这儿的吗?” 王柯看了看,抬手一指:“再过去一点点。” 唐文风按照他指的地方挪了挪。 “再过去一点点,往后退半步,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里。” 唐文风站定后,让他给自己搬来一张凳子。 王柯从院子里找来一张小马扎,就看他接过去后一屁股坐下了,然后仰起了脖子。 “大人,你在做什么?”王柯不明所以,走到他旁边蹲下后,也仰起头。 “嘘,别吵。”唐文风眼睛都快盯瞎了,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他激动地拍了拍王柯,抬手指着一块瓦片:“快,去把那里的瓦片挪开。” 王柯应了声,踩着窗框,身形轻巧地翻上了房梁,轻手轻脚地将那块瓦片往后推了推,啪嗒一声,一个脏的不成样子的布包在瓦片挪开的一瞬间掉了下来。 唐文风心中大喜,几步走过去,弯下腰就要将布包捡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还蹲在房梁上的王柯骇的声音都快劈了:“大人!!!” 好在唐文风反应迅速,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就往侧后方扑去。 一支羽箭几乎是擦着唐文风的肩膀射出去,咄的一声钉在棺材上,尾羽震颤。 王柯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他连忙从房梁上跃下,刀鞘轻轻一拨,将那个布包拨到了唐文风手边。 听到动静的严肃几人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听王柯说完方才的事,皆是心有余悸。 就知道他们大人步步是灾。 东西到手后,几人也没敢再多做逗留,将那支羽箭拔下来后,便匆匆离开了穆家,回到了客栈。 *****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那上面有东西的?”王柯好奇不已。 唐文风一边打开布包,一边回答:“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白日里咱们去找穆老爷子的时候,他抬头往上看了好几次。” “嗯?这是什么?”王柯几人凑近了。 布包里有一个莲花样的木雕,还有几张四四方方,两寸左右大小的泛黄的纸。 “这上面有字。”王柯拿起一张纸,努力辨认着,半晌后,吐出一句,“我不认识。” 康子和庄舟曾是暗卫,要学的比禁卫军多多了,两人便凑过来看了眼,一下就认出了:“这是西域那边的字。” 唐文风则拿着那个莲花木雕翻来覆去的看,最后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那莲花木雕的花瓣突然就哗啦啦掉了一桌子。 王柯几人扭头看着手上只剩一个底座的唐文风:“???” “意外。”唐文风木着脸,刚要吐槽这玩意儿质量太差劲,眼睛忽然被底座上露出的两个字吸引。 底座上那两个鎏金的字是——长生。 “我怎么觉得这纸摸起来有点不对劲。”严肃眉头紧皱,手指在纸上蹭了蹭,“有点太光滑了。” 听他这么说,王柯和康子还有庄舟纷纷好奇地将纸凑近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我怎么觉得不像是纸,有点像......”四人里,见多识广的康子和庄舟迟疑着吐出两个字,“人皮。” 王柯和严肃:“!!!” 两人就跟被火烫到了似的,忙不迭将手里拿着的纸扔到桌上。 忽然,门外响起了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 “着火了!着火了!” 唐文风回过神,将视线从底座上那两个字移开,侧头对王柯说:“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一个不落。” 王柯皱巴着脸:“是。” 等几人收拾好打开门跑出去的时候,一楼大堂已经被火焰彻底吞噬,下楼的楼梯也满是火焰。 住在楼上的人全都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人硬着头皮想要冲下楼,结果还没跑到一半身上就着了火,慌忙调头跑回来倒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疯狂打滚。 其他人见了赶紧拿着衣服往他身上拍。 “回去。”唐文风开口。 王柯他们没有异议,立刻调头回了屋。 唐文风拎起凳子砸开了窗户,被外面的火焰燎得忍不住眯了下眼。 他走到床边将被子褥子全部抱起来从窗户扔了下去,然后端起架子上的洗脸盆,一盆水泼到了被子上。 “走!” 话音刚落,他已经踩着窗台跳了出去。 “您老悠着点!” 王柯几人心都快操碎了,生怕他折在这儿,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他们住在二楼,直接跳到外头的屋檐上。火焰暂时没有吞噬掉扔下去的被褥,几人踩着被褥飞快来到屋檐边。 王柯他们先跳了下来,随后抬手扶了把跳下来的唐文风。 第570章 等会儿再收拾你个棒槌! 第五百七十章 唐文风跺了跺脚,有点麻。 几人回头,看见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刚才扔下来的被褥已经烧了起来。 本来还想学着他们往下跳的人快哭了。 好在还有反应快的,去没有烧起来的房间将所有被褥收集起来,全部扔了下去,然后将收集起来的水也往下泼。 唐文风他们赶紧拿着运来的水车上的水袋往上砸,水袋砸破后,里面的水流出来打湿了被褥,让楼上的人得以有更多时间逃命。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在天色渐渐变亮时,客栈彻底被火焰吞噬。 逃出来的人,尤其是最后逃出来的那一批,全部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有差点葬身火海的恐惧,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姗姗来迟的官差本来还准备抖抖威风,要将在场的人全部带走审问。 结果在看见转身看来的唐文风时,恨不得把自己腿剁了,让你走这么快! “带我去见你们知府。” 领头官差被他这命令的口吻说的一愣,差点就点头照做了。 头点到一半突然回过神,露出一脸不屑:“你谁啊你,张嘴就要见我们知府大人,知不知道我们大人很忙的?日理万机啊!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到的。” 王柯从怀中掏出令牌怼到他眼前:“阿猫阿狗?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 因为令牌离得太近,领头官差那双眼睛直接看成了斗鸡眼,等到看清上面刻的字是什么,膝盖一软,扑通跪地:“唐唐唐......唐大人!” “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你们那位日理万机的知府大人了吗?”唐文风问。 领头官差使劲儿点头。 崇州知府此时还抱着美妾徜徉在梦乡之中,完全不知道下头的人给他找了个什么大麻烦来。 ***** “大大大......大人!” 师爷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进膳厅,进门的时候不慎在门槛上绊了一跤,直接摔趴在了饭桌前,大门牙差点磕到凳子腿儿。 “大清早鬼吼鬼叫的,你是嫌大人我活太长啊?”崇州知府骂道。 师爷挥开扶他起来的下人,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摔疼的腿,开口说道:“有人要见您。” 张嘴接受美妾投喂的崇州知府不耐烦地一挥手:“不管谁来都不见,就说我没空。” 师爷哭丧着脸:“这个......恐怕您不得不见。” 崇州知府火冒三丈,用力一拍桌子:“你倒是说说他什么来头,还不得不见!” 师爷小声说:“是尚书令。” 崇州知府:“!!!” 师爷想了想,又说道:“喔,现在不能称呼为尚书令了,应该叫太傅大人。” 唐文风辞去尚书令一职的消息,各个州府都已经收到了。准确的说,京城的一举一动,地方官都会收到消息,只分或早或晚。 美妾看崇州知府傻呆呆地坐着,放下手中的汤碗,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推了他一下:“大人?” 这一推跟打开了开关似的。 崇州知府嗷的一嗓子蹦起来,拔腿就往外跑,同时还不忘骂道师爷:“等会儿再收拾你个棒槌!” 师爷:“......”这也能怪我?! 第571章 正好客栈失了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唐文风正坐在大厅和王柯他们说着话,就看见一道人影从门外卷进来。 “下官参见太傅大人!”崇州知府一边手忙脚乱整理着官服,一边行礼。 “不用多礼。”唐文风抬了下手。 崇州知府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带笑意。一副没架子的样,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敢问太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唐文风道:“不过是想问你打听打听关于那座无名寺的事。” “鸡鸣山那个?”崇州知府问。 “你们这儿还有好几个无名寺?”唐文风反问。 崇州知府干笑:“那倒是只有这一个。”他摸了摸后脑勺,“您想问些什么?” 唐文风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 崇州知府小心翼翼坐下。 唐文风问道:“那无名寺是多久建立的?” 崇州知府想了想,说道:“应该六七十年了吧。我爹娘年幼的时候,还没有无名寺,都是去的空无寺上香。” “空无寺?” “一场大火烧没了,老和尚小和尚一个没逃出来,惨得很。现在的无名寺就是在空无寺的遗址上建起来的。” “为什么失火?”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还没我呢。不过水牛巷那个穆老爷子应该知道。”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官差们就使劲儿咳嗽。 崇州知府看过去:“干嘛?” 官差们冲他使眼神。 崇州知府还是没明白过来:“神神叨叨的,边儿去。” 唐文风忍笑:“我想,他们应该是想提醒你,穆老爷子已经遇害了。” 崇州知府愣了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忍不住和他吐槽:“我听说是几个外乡人杀了穆老爷子,手段那叫一个残忍。让我抓到他们,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不可。简直是丧心病狂!” 官差们:“......”吾命休矣! 慢吞吞跟过来的师爷一脸不忍直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头小声在崇州知府耳边说道:“大人喂,传言杀了穆老爷子的就是太傅大人他们几位。” 崇州知府:“!!!” 唐文风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也不是太丧心病狂,您觉得呢?” 崇州知府欲哭无泪:“您能当做刚刚什么也没听见吗?” 唐文风故作迟疑地想了想,点头:“好的。那你再给我说说无名寺。” 那之后,崇州知府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些他不知道的,或者是不清楚的,师爷等人还会补充上。 就这么一问一答,很快到了中午。 崇州知府端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客气道:“您住在哪间客栈?要不住到府衙来?” 本以为这位太傅不会答应,哪知道...... “正好客栈失了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唐文风笑着说。 崇州知府:“......”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 唐文风他们搬到府衙来的那天,崇州知府就被美妾嫌弃了。 府中一共八位妾室,这些个莺莺燕燕全去看这位自京城而来的唐大人了。 崇州知府的醋坛子是打翻了一坛又一坛,师爷等人从他旁边经过都感觉能闻到一股冲天的酸味儿。 第572章 但,出钱的是爹,花钱的是孙子。 第五百七十二章 在崇州府衙住下后,王柯他们便在折腾那几张人皮纸。 一面写有蝇头小字,另一面则是画。 拼好后,几人便用笔仔细描了下来,发现是一幅完整的地图。 唐文风在琢磨那个莲花木雕,他们几个便问崇州知府要了地图,对照着人皮纸上描下来的地图一点一点细细的找。 就在唐文风将最后一块木雕拼回去的时候,旁边的王柯和康子忽然用力一拍桌,激动道:“终于找到了!没想到竟然是这里!” 唐文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因为这一震之下哗啦一声又重新散架的莲花木雕,默默抬起头。 王柯和康子干笑两声,转身逃了。 一通鸡飞狗跳后,几人重新坐回了桌边。 “这是......”唐文风惊讶。 这图上的地方不就是他们现在落脚的崇州府衙吗? “大人,要挖吗?”严肃问。 唐文风思索了会儿,道:“把崇州知府叫过来问问。” 崇州知府刚解决了一桩为着一堵墙打架打了个头破血流的案子,转头就听见说那位太傅大人要找他。 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急急忙忙起身去了唐文风他们住的院子。 问清楚找他做什么后,他人都傻了:“您要出钱重新翻修府衙?” 唐文风点头:“我对这儿的印象还不错,另外一个原因是这几日多有打扰。” 崇州知府心道,你还知道多有打扰啊?我那几房小妾眼珠子都快落你身上了。 不过住这么几天,就能让衙门翻修一番,这买卖划算! 崇州知府这几日打翻的醋坛子瞬间都不叫个事儿了,他搓了搓手,确认道:“全部翻修吗?” 唐文风点头:“对。” 崇州知府肃然起敬,不愧是京中高官,这出手就是大方! “这工匠还得麻烦你自己去找了。”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不过是找找工匠,又不出银子,那有什么麻烦的,这都不叫事儿! 和崇州知府商量好后,找先生挑了个宜动土的日子,便开始翻修起了府衙。 ***** 崇州知府一开始以为所谓的翻修不过是扒扒瓦片,重新刷刷墙,补一补坏掉的石砖。 结果...... “唐唐唐......唐大人,他们这是在做......做什么?”崇州知府瞪大眼睛看着打着赤膊,甩着膀子挖土掘土的工人。 唐文风疑惑地嗯了声:“不是说了嘛,翻修啊。” “翻......翻修?”崇州知府欲言又止,内心疯狂呐喊,您这都不叫翻修了,这叫重建吧?! 但,出钱的是爹,花钱的是孙子。 崇州知府默默闭嘴,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 如此过了三天,一位工人突然大喊一声:“下面好像有东西!” 坐在屋檐下研究莲花木雕的唐文风噌的起身。 旁边和师爷下棋的崇州知府一脸懵地抬起头。东西?这下头能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挖出尸骨了? 唐文风站在坑边,低头对工人说:“继续挖,看看是什么?” 崇州知府也好奇地走过来,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 被他俩盯着,几名工人压力颇大,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上面的石头泥块清理干净。 “二位大人,好像是个铁箱子。” “铁箱子?”崇州知府脑子里瞬间浮起了无数想象,吞了吞口水,“不会是谁抛的尸吧?” 唐文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从见到这位知府时,就觉得此人脑洞有些大。 “抬上来看看。” 王柯他们扔了绳子下去,等工人将铁箱子绑好后,一块儿使力将铁箱子拽了上来。 “这锁头竟然还没坏。”康子惊讶地拍了拍上面泥土。 “让让。”王柯拎着一柄大铁锤过来。 康子往旁边挪了挪。 王柯拎着大铁锤朝着锁头狠狠来了几下,直接将它敲变了型。最后再来了一下,锁头直接掉了。 崇州知府吞了吞口水,默默的往唐文风身后躲了躲。 唐文风看的好笑:“你躲什么?” 崇州知府小声说:“这不是怕里头有机关吗?话本上都是这样子写的,箱盖一打开,嗖嗖嗖射出无数银针,直接把人扎成马蜂窝。” 唐文风哭笑不得:“所以你就让我给你当肉盾?” 崇州知府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后哭丧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他身前站着。 唐文风无奈地把他往边上拨了拨。 崇州知府疑惑地回头看他。 唐文风道:“你挡我视线了。” 崇州知府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乐颠颠往旁边挪了两步。 王柯杵着大铁锤,脚尖将铁箱的盖子往上一挑。 “嗬——” 一声接一声的抽气声响起。 唐文风他们早在三桥村长了见识,此时倒是没有怎么激动。不过是在心里想着,果然又是那伙信奉黑天大神的人干的。 崇州知府搓着手,双眼放光地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拿起一块金砖看看是不是真的。 唐文风故意使坏,在他身后幽幽地开口:“当心上面抹了毒喔~” 崇州知府快要碰到金砖的爪子嗖的一声就缩了回来。 下一刻,就见旁边的砚台拿起一块金砖在手里掂了掂,扭头对唐文风说:“大人,好像是真的。” 唐文风上前接过来看了眼,指腹摸了摸边角那个莲花样的图案,表情若有所思。 崇州知府立时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唐文风。骗子,大骗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工人大声喊道:“这里也挖到了铁箱子!” 崇州知府眼睛一亮,颠着胖墩墩的身体一溜烟儿跑了过去。 “快快快!快挖上来!” 那些工人也看见了先前那箱金子,虽然挖出来他们也得不到,但是饱饱眼福还是可以的。 一个两个挥起锄头和铲子那叫一个卖力。 等到铁箱子被拉上来,崇州知府迫不及待地拎着大铁锤上前,搓了搓手,挥着大铁锤对着锁头哐哐哐一通砸。 砸掉后,激动地上前掀起箱盖。 “!!!!!” 唐文风他们看见崇州知府僵硬在原地,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顿时笑喷。 那一箱子全是破布烂衣。 第573章 来,揍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揍我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崇州知府不甘心,让工人们继续挖,务必要挖出值钱的东西来。 这一挖就是四天,几乎将整个府衙翻了个遍,但再也没有挖出过金子,那箱破布烂衣是崇州知府唯一的收获。 唐文风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无奈地分了他两块金砖:“拿去玩儿吧。” 崇州知府立刻眉开眼笑:“谢谢太傅大人。” 他让师爷把金砖仔细收起来,然后问道:“您要走了吗?”他看见王柯几人收拾行李了。 唐文风点头:“出来挺久了。” “那下官送送您?” “不用。” 就在崇州知府心里暗自窃喜时,唐文风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崇州知府好奇地凑过去,表情随着他的话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一个便秘的表情。 “看好你。”唐文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崇州知府表情委屈:“能说不吗?” 唐文风微笑:“你可以试试。” 崇州知府干笑:“您放心,下官保证完成任务!” ***** 第二天早上,唐文风他们离开崇州后,崇州知府摸了摸脑瓜子,长吁短叹地带着人也出发了。 不久后,无名寺失火,寺里和尚袭击知府的消息传开。 别看崇州知府看着不靠谱,但其实在崇州,他还挺受百姓爱戴的。 消息传开后,好些百姓们瞬间怒了,找到无名寺去问他们要个说法。 总之是乱成一团。 但这些事都和唐文风他们没关系了,几人正骑着马奔驰在官道上。 ***** 京城。 唐文风一行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不早,苗桂花和唐成河都已经歇下了。 怕吵醒他们,几人没敢走正门,直接翻的墙。 骑在墙头的时候,一个隔壁宅子的下人出来扔垃圾看见了他们,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笑意打招呼:“唐大人,您回来了。” 唐文风清了下嗓子,表情自然地对他点了下头:“是的。” 下人怕再待下去直接绷不住笑出声,连忙说道:“那小的先回了,您当心着点。” 说完就脚下飞快地跑了。 唐文风啧了声,赶紧从墙头跳了下去。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王柯几人放好东西就洗漱去了,唐文风则去了癫老邪的房间。 这老头儿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直打鼾,被子都踹到了地上,就剩下一个背角还顽强地搭在肚子上。 唐文风本来想把他叫醒的,可看见他眼底的一片青黑,想了想还是算了。 吹灭了手里的油灯,唐文风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床上的癫老邪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拽了拽,鼻子哼了哼,小声嘟囔了句:“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有良心的唐文风去灶房下了点面条,一人装了一碗,加了点苗桂花做的蘑菇酱,几人蹲在屋檐下大口大口吃起来。 还是家里好,能吃热乎的。路上吃的干大饼真是噎死人。 填饱肚子,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隔天早上,苗桂花看见蘑菇酱少了一瓶,才知道是那几个小子回来了。赶紧支使着唐成河和赵齐常武出去买菜。 快到中午的时候,唐文风几人是被饭菜的香味给活活馋醒的。 游魂似的来到灶房,正好看见苗桂花将一盘蒸的软软糯糯的猪蹄膀从蒸笼里端出来。 “我来我来,娘,您当心烫着。” 闻着香味,唐文风瞌睡一下就醒了,赶紧上前接手。 “睡够了?”苗桂花笑眯眯地看着他。 “够了够了。”唐文风点头,将盘子放到托盘上,搓了搓被烫红的手指,说道:“等会儿吃完饭得进宫一趟。” “哟,那你赶紧叫他们吃饭了,等会儿晚了。”苗桂花推他。 “好。”唐文风端着托盘往隔壁屋走。 隔壁屋专门打通了用来做饭厅,免得大冬天吃个饭还得穿过走廊去堂屋。那小风一吹,菜都瞬间冷了一半。 ***** 这次进宫,唐文风谁也没带,独自去的。 崔彻在御书房批奏折,批的正不耐烦,就看见他来了。笑了笑,正要打趣他终于舍得回来了,就见他反手将御书房的门关上了。 福安站在门边有些傻眼。 崔彻脸上的笑收起来,沉声问道:“你知道了?” 唐文风一步步走近他:“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是吗?” 崔彻点头:“是。” 唐文风笑了:“倒是微臣眼拙了,竟然以为在这深宫之中长大的您当真是一只无害的兔子。” 崔彻手指用力,握在指间的毛笔瞬间断成两截:“朕也试过当只无害的兔子。” 福安看了看唐文风,又看了看崔彻,张嘴:“唐......唐大人......” 崔彻挥手:“出去。” 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给已经傻在原地的其余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出了御书房,又将殿门关上。 一个小太监忐忑不安地问道:“大总管,就这么出来了,不碍事吗?” 福安目视前方,将拂尘往臂间一甩,低声道:“安静待着便是,不该你过问的事别多嘴多舌。” 小太监连忙点了点头,躬身退到一旁不敢说话了。 御书房内,唐文风推开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将卷起来的一幅拼图摆在上面,又将那个莲花木雕放到旁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崔彻看了看拼图上那个莲花图案,屈指敲了敲:“如果我不承认,你就准备凭借这个定我的罪?” 唐文风道:“国师和太后娘娘曾指腹为婚。” 国师本来是慧太后父亲好友的儿子,后来一家人归乡途中遭遇山体滑坡,只有国师活了下来。 慧太后的父亲便收养了他,准备等二人长大后让他俩成亲,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但随着年纪渐长,慧太后和国师发现二人之间并没有男女之爱,只有兄妹之情。这场亲事便直接作废。 那之后,国师神觉不好一直呆在徐家,便借口游学离开了。 等到二人再次相见,一个成了慧嫔,另外一个成了国师的嫡传弟子。 崔彻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查到的?” “年前。” ”你一直忍到现在?” “是啊。” 崔彻走到御案前,直接就地一坐,看着他:“你想揍我?”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点头:“是啊。” 崔彻一副无赖样的仰起头:“来,揍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揍我了。” 唐文风捏了捏手指头,合身扑了上去。 第574章 他还心情不好?! 第五百七十四章 御书房门外,福安和一干小宫女小太监撅着屁股,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努力地听着里头传出的动静。 “唐文风!你又对朕动手!你......你简直无法无天!” “我只恨动手太晚,就该早几年揍你!” “你不要太过分了!朕要治你的罪!朕要革你的职!” 里面闹得鸡飞狗跳,外头的人听得心惊肉跳。 方相儒只一开始变了下脸色,过后就跟一尊雕像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福安在门口转磨似的走了几圈,最后一咬牙,干脆学他一样,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低头,装死。 过了不知道多久,里面乒乒乓乓的动静才渐渐消失。 福安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凑近了,不料门一下被拉开,没有防备之下,他直接一头往里栽去。 唐文风伸手扶了他一把,皱眉:“做什么?” 福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有点红,衣裳还扯的歪七扭八,脑子里登时警铃大作:“没没没......没做什么!” 唐文风嗯了声,松开他抬脚就走。 等他走远了,福安才提心吊胆往里走,一进去瞬间就要晕了。 崔彻坐在地上,一身常服皱皱巴巴的,束发的金冠摔在地上,上头镶的明珠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另外,嘴角破了不说,颧骨还红肿一片,地上更是砸了一堆的东西,乱的像是被强盗扫荡过。 “陛......陛下......”福安小声唤道。 崔彻抬眼看他:“嗯?” 福安问出了一句废话:“您还好吧?” 崔彻想笑,却不小心拉扯到嘴角,疼得他面容扭曲了一瞬,捂着破了的嘴角道:“你看朕像还好的样子吗?” “是奴才没长眼。”福安轻轻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又问道:“用给您请太医吗?” 崔彻点头。 福安松了口气,连忙挥挥手让边上的小太监赶紧去太医院。 ***** 没到一天,太傅和皇上大打出手的消息便在达官贵族间传了个遍。 那些老派学究气的够呛,在家里骂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纷纷表示第二日早朝时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位太过无法无天的太傅。 哪知道第二天,一群人早早的去了宫门口,却被告知今明两日的朝会都被取消了。 这一取消,过后又是双休,就是四天。 那帮子老派学究怎么想怎么气不过,约好了上唐家找说法去。 结果到了唐家,又被告知太傅心情不好,上外头散心去了。 他还心情不好?! 一伙人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聚在茗香居拍桌。 “真是岂有此理!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有哪个做臣子的以下犯上,对圣上动手的!” “别说你没见过,就是史书上也没这种事啊,简直是大逆不道!” 这时,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可皇上都没说什么,咱们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众人扭头,怒目而视,正要好好训斥训斥这个不知道规矩的小子,结果发现竟然是易太师的孙子。 一群人脸色乍青乍红,跟调色盘似的,最后深吸一口气,只当做没听见。 隔壁雅间,唐文风懒洋洋地支着头,听着那些官员对自己的批判。 关起凑在墙边,借着墙上不过桂圆大小的孔洞看着对面,将那些高谈阔论的官员全部记了下来。 记下人后,将孔洞重新堵上,他才坐到了桌边。 卫冲低声问道:“你做这一出,是准备去西域了?” 唐文风想了想,点头:“快了。” 关起嘶了声,满心好奇:“你真动手了?” 唐文风继续点头。 在座的全都对他竖起大拇指。 “什么时候走?”秦怀生问。 “等庆典过后。”唐文风道。 每年的八月初十是建国庆典。 在这一天,举国欢庆,宫中会举行祭祀,常年居住在通天殿,观星测吉凶算国运的国师也会在这一天进行巡街,为百姓祈福。 ***** 四天过去,唐文风嘴角只留下一点不明显的淤青。 崔彻则颧骨还有一片青紫,但垂下的十二冕旒挡住了他的脸,文武百官也不敢仔细打量,遂无人得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易太师一党抓住这一点不放,对唐文风进行大肆批判与控诉,然后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磕了几个头,恳请崔彻治唐文风大不敬之罪。 仗着下面的人不敢抬头看自己,崔彻摸了摸颧骨,疼得龇了龇牙。 他用力一拍龙椅扶手,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唐文风举着笏板微一弯腰。 “臣有本要奏。” 崔彻一句话噎在嗓子眼儿,哽了哽,老大不情愿地开口:“何事?” 唐文风从袖子里拿出一叠信件,然后看向那群方才磕头请求崔彻治自己罪的大臣。 “不过是一些贪污受贿罢了,当不得什么要紧事。” 崔彻听得嘴角一抽,什么叫不过是一些贪污受贿? 那些之前还慷慨陈词的大臣心头顿时一咯噔,不好的感觉冒了出来。 福安小跑着下来,恭恭敬敬从唐文风手中接过那叠信件,然后双手捧着跑到了崔彻旁边,将其奉上。 在大臣们心惊胆战下,崔彻缓缓抽出了信件,展开看了看。 随后,只听他大怒地一拍龙椅扶手,腾的起身:“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原本还想着将唐文风摁下水的大臣们这会儿眼前一黑,都想不起来为自己辩驳一番,就忙不迭地叩头请罪。 唐文风慢悠悠报出一串名字,正是那日在茗香居大谈特谈的一部分官员。 每一个被他点到名字的官员,就跟被阎王爷点了名儿一样,瞬间面如死灰。 易行知站在人群中自言自语:“都告诉你们别招惹他了,你们非不听,现在好了吧。唉,幸好只是查出你们贪污受贿,没有别的什么要命的事。老老实实交点银子填充国库,顺便保住你们那条小命吧。” 他附近一圈的官员:“......” 第575章 好大一只王八! 第五百七十五章 这一场祸事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户部了。 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被送进来让他们清点,乐的上上下下见牙不见眼。 其他人有多恨唐文风,他们就有多爱唐文风。真是恨不得把他当财神爷给供起来,每天早中晚三炷香拜上一拜。 在这边高高兴兴数银子的时候,另一边,关起纳闷儿地看着唐文风:“你什么时候去搜集他们贪污受贿的证据的?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卫冲点头:“就是,你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了?” 唐文风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笑着说:“你们真想知道?” 二人齐齐点头。 唐文风起身,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去书房。 关起和卫冲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后,他俩就见唐文风拿起一支铅笔,在铺开的纸上速度飞快地画了一只大王八。 关起和卫冲:“???” 唐文风一手握笔,一手点着纸上的大王八:“来,说说吧,你们想要多少证据。” “不是......”关起瞠目结舌,“你给皇上看的所谓的贪污受贿的证据全是王八?!” “也不全是。”唐文风又画了一条鱼,一头猪,......一只鸟,“这些都有。” 关起和卫冲:“......” 御书房内。 崔彻将那叠“贪污受贿的证据”拿给福安,“烧了去,你亲自烧。” “是。”福安接过来,走到铜盆前蹲下,从那厚厚一叠证据和抽出一份扔进去,就在他准备点火时,突然发现一点不对劲。 他将那份证据捡起来,翻过来看了眼,眼皮顿时狠狠一跳。 好大一只王八! ***** 这天,癫老邪手舞足蹈地从药庐里跑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药瓶。 “成了成了!唐小子,快来膜拜你癫叔!” 唐文风从书房里探出头,强压着心底的激动:“确定有用吗?” 癫老邪拍着胸脯:“从我手里出来的药,你尽管放一万个心!要是没有用,我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唐文风将书一扔,快步跑了出来。 癫老邪嘿嘿笑着摇头晃脑,得意够了,连声催促他:“快快快!快去宁家,救那小公主的命!” “走,快走!”唐文风都顾不得纠正他不是小公主,而是长公主。 王柯他们跟在后面,唐文风则骑着自行车,载着癫老邪飞快往宁家而去。 就在他们刚刚到了宁家门口,还没下车,里面就闷头冲出来一人,差点撞到他俩。 抬手扶了那人一把,才发现竟然是崔鸿。 唐文风心头一跳:“长公主她......” 崔鸿用力抓着他的手臂,眼眶泛红:“快!文风,快!” 唐文风直接扔了车,拉着癫老邪飞快往里跑。 几人进了屋后,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药味。 癫老邪几个大步上前,拿出金针往新平长公主身上扎了几针,然后让人取来温热的茶水,让她漱了漱口后,这才将药丸给她服下。 半个时辰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药丸起了作用,新平长公主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痛苦。 就在所有人心里松了一口气时,新平长公主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然后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娘!”崔鸿和崔钰惊叫出声。 新平长公主眼睛想要睁开,颤抖了几下后,缓缓合上。 第576章 你们是不是没事做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御书房。 “皇上!皇上!” 福安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进来,慌里慌张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崔彻没好气地将一支笔砸他头上:“都做了这么久的大总管了,还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福安扑通跪下,用力在地上磕了一下头后,才开口说道:“长公主......长公主她......她去了!” 崔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许久后,他才缓缓起身,轻声道:“让人备车,朕要去宁家。” 福安点头:“是。” ***** 整个宁家都已经挂上了白布,唐文风抱着一直哭闹不停的三皇子站在门口,看着渐渐驶近的马车,目光晦暗不明。 马车停在门外,帘子被撩起,崔彻从里面直接跳了下来,吓了福安等人一跳。 崔钰带着崔鸿上前,行了礼,正要开口,就见崔彻对他们摆了摆手。 “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 崔彻微微张开手臂,福安立刻从宁家管事手中拿过白布缠到他腰间。 “太傅。”崔彻上了台阶,对抱着三皇子的唐文风一点头。 唐文风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直接扭身进去了。 听到新平长公主离世消息前来的众多官员见此情形面面相觑,各种眼神飞来飞去。这位权大势大的唐大人,好像和皇上真的闹掰了啊,不会要扶持他手里那个小娃娃上位了吧? 崔彻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灵堂已经布置好,金丝楠木做的棺中,新平长公主穿着层层叠叠的丧服,安静地躺在里面,除了脸色惨白无人色,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崔彻跨入灵堂,接过下人递来的香,恭恭敬敬跪下。 在场的人皆被他的举动惊住。 虽然这是他的姑姑,可他到底是皇帝,如今除了慧太后之外,只能跪天跪地,其余人又哪里受得住他这一跪。 面容憔悴的宁培安开口道:“皇上,您不必如此。” 崔彻跪拜过后,起身将香插进香炉,这才回道:“应该的。” 他转身出去后,看见秦书绘牵着崔朗,走过去轻轻捏了下他的脸。 崔朗抬头看着他,扁了扁嘴,不出声。 崔彻蹲下,笑看着他:“怎么不叫表叔了?” 秦书绘握紧了儿子的手,嘴角牵扯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以前是朗儿他年纪小不懂事,皇上勿怪。” 崔彻抬头看她,笑道:“朕唤你一声表嫂,朗儿自然该叫表叔的。” 秦书绘干笑:“这不合规矩。” 崔彻还要再说,余光却扫到了唐文风,匆匆扔下一句“不碍事”,便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崔鸿走过来,低声对秦书绘说:“你带着朗儿回小院去。” 秦书绘蹙眉:“娘她......我直接走了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崔鸿抚了抚她的鬓发,“去吧,啊。” 秦书绘这才抿着嘴角点点头,带着儿子走了。 ***** “太傅!唐文风!”崔彻怒了,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见来往的人都偷偷看向他们,崔彻咬了咬牙,拽着唐文风随便进了一间屋子。 门碰的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头人探究的视线。 不过虽然看不见,但却能听见。 原本要离开的人纷纷借故留了下来,一边装作有事相商的样子小声说着话,一边高高竖起耳朵偷听屋里传出的动静。 屋里的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期间还夹杂着三皇子崔麟的哭声,奶声奶气结结巴巴喊着太傅皇兄不要吵架。 原本对于宫中传出崔彻和唐文风大打出手的消息,其中一些人还抱有怀疑,可现在看......喔不,听来,此言倒是所传非虚。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突然炸开一声巨响。 随后门被猛地拉开,唐文风黑着脸走了出来。 三皇子手脚并用翻过高高的门槛,一边抽泣,一边跌跌撞撞往前追,嘴里还小小声喊着太傅。 唐文风走了几步后停下。 抽泣着的三皇子哭都不敢哭了,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扁了扁嘴,仰起头看他:“太傅......” 唐文风低头看他一眼,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大步离开。 过了会儿,屋里的崔彻捂着腮帮子出来了,见外面聚了一大群人,脸色一沉:“你们是不是没事做了?” 一大群穿着便服的官员纷纷作鸟兽散。 许久之后,宁家的下人才壮着胆子进了屋,看见里面桌椅板凳摔了一地,其中一张凳子估计是砸在了墙上,腿断了一条不说,墙上还留了老大一个印。 崔彻和唐文风再次动手,且是单方面挨了打的消息,很快又在上层的达官贵族间传了开。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出面多管闲事,只是私底下再次感叹这位太傅的胆大包天。 ***** 为了表示对新平长公主的重视,崔彻宣布免朝七日,待新平长公主进入皇陵后再行朝会。 这段时间宁家来来往往人多眼杂,三皇子便又放在了唐家。 小家伙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懂。 见能天天和唐文风一起吃一起睡,还能和大头包子它们一起玩儿,每天开心不行。 苗桂花看着骑在大头背上咯咯直乐的三皇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娃娃可怜的。” 爹没了,一直养着他的亲姑姑也没了。在发现他没办法坐上那个位置后,宫里的娘更是对他不管不问,只当没这个孩子。 唐文风看着三皇子:“生在皇家,这是没办法的事。” 苗桂花摇摇头,将手上的线剪断,理了理小褂子,笑着对三皇子招招手:“快过来试试。” 三皇子立刻从大头背上下来,噔噔噔地跑到苗桂花面前,脆生生地喊道:“奶奶!” 唐文风无奈地摇了下头。 以前叫唐文风爹,纠正了很久才终于不叫了。但是对于唐文风的爹娘,不管怎么教,他死活不乐意改口,就要叫爷爷奶奶。 苗桂花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将小褂子给他穿上,拉了拉衣摆。 三皇子特别乖的原地转了一圈,让她看。 苗桂花点点头:“合适,好看。” 三皇子开心地扑进她怀里。 第577章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第五百七十七章 新平长公主下葬这天,出发时天气还好好的,快到皇陵时,突然刮起了大风。 举着幡的一行人被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顶着风艰难抵达皇陵外后,风才渐渐小了下来。 大部分人是不允许进入皇陵的,这些人等在外头,见周围的守卫没有注意他们,不由小声交谈起来。 “听说今天这个日子是国师算的,怎么感觉不怎么好。” “是呀,这狂风大作的,吓死个人。” “喂,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跟来的有两名国师的弟子,听见他们在那里嘀嘀咕咕,忍不住拉下脸呵斥道。 小声交谈的人立刻闭嘴,不敢再说了。 等唐文风他们从皇陵出来,已经是下午。 宁培安和崔鸿崔钰留在了皇陵,准备过会儿再走。 唐文风等着崔彻离开后,才上了马车往家赶。 在院子里玩的三皇子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刻将手中的积木放到一边,小跑着来到院门口往外看。 等看见唐文风从马车里下来后,开心地在原地蹦了蹦:“太傅!” “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唐文风将他抱起来拍了拍。 三皇子踢了踢小短腿,竖起两根手指头:“有喔,吃了两碗,好撑。”说着拍了拍小肚皮。 唐文风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放到地上,让他和大头它们玩儿去。 三皇子小跑着扑到大头身上,还打了个滚儿。 “崔鸿他们怎么样了?”苗桂花走过来小声问。 唐文风道:“还留在皇陵。” 苗桂花点点头,叹气:“都是好孩子。” “娘,过段时间我可能又得出趟远门。” “去吧去吧,都是大人了,娘放心。”苗桂花笑着给他理了理衣服,“反正总归是要回来的。” 唐文风笑着嗯了声。 ***** 新平长公主离世后的第二个月,安排好家中的一切后,宁培安就上崇光寺剃度出家了。 崔钰和崔鸿两兄弟去劝了好几次也没能让他回来,只能放弃。 时间一晃,转眼来到八月。 再有几天便是庆典,街上早已张灯结彩,过往的行人脸上全是笑意。 “太傅,要那个!”三皇子踮着脚,指着一个坠着铃铛的羊绒玩偶。 唐文风取下来看了看,问摊主:“多少钱?” 摊主连连摆手,笑着说:“送您了,哪儿还能收钱啊。” 唐文风笑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摊主挠了挠头:“那......那您给个两文钱就是了。” 唐文风想了想,又取下来两个羊绒玩偶,然后看了身后的断眉毛一眼。 断眉毛直接掏出半两碎银放到摊主摊位上。 摊主张了张嘴想说话,看见他那张有点凶的脸,又默默把话吞了回去,小声说道:“谢谢。” 三皇子接过唐文风手里的羊绒玩偶,一边走一边摇着响。 几人路过一间酒楼时,楼上突然扔下来一个果子,砸到了唐文风的头。 他转头一看,就见关起趴在栏杆边对他招手:“快上来。” 唐文风抱起三皇子进了酒楼。 第578章 哪个欺负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找场子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是说出去剿匪了吗?怎么在这儿?” 唐文风坐下后,将三皇子放到腿上。 卫冲关起等人立刻起身,对他行礼:“见过殿下。” 三皇子眨巴眨巴眼睛,挥了挥小手:“不用多礼。” 卫冲几人坐下后,一人朝唐文风扔了把眼刀子:“臭小子,你好意思坐着。” 唐文风微笑:“没办法,谁让我是太傅呢。”不仅不用对三皇子行礼,三皇子还得反过来朝他见礼。 卫冲等人:“......” 关起笑着踹了他屁股底下的凳子腿儿一脚,往嘴里扔了颗炸花生,这才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没意思的很,那伙子贼看见他们关爷爷,还没动手打呢,就一个个扔掉兵器投降了。” “他们就算不投降,也禁不住你打。”卫冲凉凉地接了一句。 关起震惊地看着他:“不是,你这话是在夸我?” 卫冲无语:“有什么问题?” 关起不敢置信:“不应该啊,你怎么会夸我的?你难道不该是说,你也有脸和一群野路子计较?” 卫冲黑线:“......有病吧你?” “你才有病呢!”关起怒。 心平气和说了不过两句话的二人又吵了起来。 唐文风和秦怀生他们无奈地摇了下头,直接忽视那俩,说起了庆典的事。 “我听说昨夜通天殿秘密送出来好几个人。” “消息可靠吗?”唐文风问。 秦怀生道:“方相儒那个面瘫说的。” 秦怀远惊讶:“大哥,你什么时候和他走这么近了?” 秦怀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道:“他家里看上了咱妹妹的一个手帕交的姐姐,想给他做媒。” 秦怀远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抬起头,一脸鄙视:“又是一个想老牛吃嫩草的。” 崔鸿黑线:“说谁呢?” 秦怀远斜眼瞅他:“谁应说谁。” 那边两个还没吵够,这边又有俩吵起来了。 唐文风叹气:“我说,你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四人扭头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扭回头继续吵。 秦怀生道:“算了,别理他们。” 唐文风揉了揉额头,从桌上拿了一个无花果干给三皇子,让他拿着慢慢啃。 随后转头看向严启昭:“你现在怎么样了?还习惯吗?” 前段时间盐抚司空缺,虽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职,但各方势力也都想把自己人给塞进去。 那时候唐文风还没辞去尚书令一职,直接动用职权把严启昭扔了进去。 第一次做这种事,唐文风当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爽! “还可以。”严启昭道。 “可以什么啊可以。”和崔鸿吵得热火朝天的秦怀远凑过来,一只手搭在严启昭身后的椅背上,身体往前倾着,对唐文风说道:“那些人看你把人扔进去后就不管了,装模作样了一段时间后,就开始欺负新人。” 唐文风皱眉:“让你干嘛了?” 严启昭摸摸后脑勺:“就是打打杂。” “打个屁!”秦怀远脱口而出。 秦怀生缓缓抬起眼皮看他。 秦怀远咳了咳,心虚地坐直了身体:“我上次过去找他,就是你去崇州那阵,看见那些人对他颐指气使的,还让他去搬盐。” 装好的一袋盐大概两百斤,严启昭就是个文官,哪里又背的动。 见他背起来走两步就晃晃悠悠差点摔倒,那些人便在旁边大肆嘲笑。 “靠!” 齐齐的拍桌声响起,吓了正在说话的秦怀远一跳。 转过头看去,发现是卫冲和关起。 这俩刚才还吵得热火朝天,这会儿直接跟个土匪一样,袖子往上一拉,一脸不爽地说道:“哪个欺负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找场子去!” 淡定如秦怀生和崔钰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严启昭挠了挠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唐文风。 唐文风直接起身:“去盐抚司吧。” 严启昭:“......”得,这位都不用他告状,直接要打上门去。 关起笑呵呵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看见没,下次受了委屈别憋着,有人给你撑腰呢。” 严启昭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很想说,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禁不住关将军您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秦怀生也道:“唐文风不在,你就来找我们。都是自己人,别不好意思。” 严启昭耳根子红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第579章 不带这么助纣为虐的! 第五百七十九章 盐抚司最讨厌的就是户部,因为他们这里一旦出了点什么事,后者就像闻到血的鬣狗一样,围上来想要分一杯羹。 唐文风曾在户部任职,严启昭之前又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 盐抚司那群上不上下不下的小官员不敢得罪唐文风,便拿看似被他放弃了的严启昭撒气。 “今天倒是让那个小子跑了。”一人可惜地说道。 “还借口说什么关将军叫他一块儿喝茶,真是够不要脸的。”另外一人翘着腿,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谁不知道唐太傅现在无心朝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从手下调走,扔到咱们这儿来了。都说咱们这儿是肥缺,可这整个京城,随便问上一问,十个人有八个人都乐意留在唐太傅手底下做事。”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说得极为有理。 不远处,秦怀远歪了歪头,问:“在你手底下做事这么好?”他跟了一段时间,怎么一点感觉没有? 唐文风望天:“问得很好,我也不知道。”所以下次不许再问了。 关起问身后的断眉毛:“跟着你们大人做事什么感觉?” 断眉毛想了想,道:“没有以前危险,性命大抵是无忧的。” 关起噎住。是他忘了,这家伙以前是暗卫来着。 他们在这边嘀嘀咕咕的起劲,那边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忙不迭对说话的几名官员使眼色。 那嘻嘻哈哈说笑的几名官员一脸随意地回头看过去,等看清来的都是谁后,差点一头磕地上。 太傅,两位将军,新平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刑部尚书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个......一个小屁孩儿?! 等等!这个小屁孩儿不会是......几名官员眼珠子差点惊骇到脱眶而出。 三......三皇子殿下?! 几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唐文风一行人面前,慌里慌张地行了礼。 三皇子这会儿骑在关起脖子上,抱着他的脑袋往下看,鼓了鼓小脸,对唐文风说道:“太傅,我不喜欢他们,我要砍他们的脑袋。” 几名官员:“!!!” 唐文风挑眉:“谁教你的?”他不记得自己有教过这小子这些。 三皇子道:“皇兄教的。他说我是皇子,对不喜欢的人可以砍他们的脑袋。” 唐文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温柔:“下次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让你的屁股开花。” 三皇子抱着关起脑袋的手一下子松开,将自己的屁股紧紧捂住,生怕下一刻就挨揍。 关起笑得肩膀直抖,还不忘牢牢护住骑着他脖子的那位小祖宗,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眼看跪在地上的几人中,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压力,被自己的脑补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卫冲无奈:“咱们不是来给小严找场子的吗?” 崔鸿手中折扇摇了摇,不屑道:“还找什么啊,没见这群怂货都快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其中一人或许是有些背景,又或许只是单纯胆大没心眼儿,听见崔鸿这般说,直接回了一句:“崔二少爷不过一介布衣,如今长公主已去,还是应当谨言慎行为好。” 崔鸿眯了下眼,突然笑了。 秦怀远捂住脸,两只手的手指头叉开,从指缝往外看,嘴里还小声和自家大哥嘀咕:“完了完了,这人可真是怪想不通的。崔二在京城横着走,当小霸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寒窗苦读呢。” 话音刚落,就见崔鸿一个跨步上前,抬起一只脚,重重踹在此人肩头,直接将人踹了个跟头。 “什么东西,也敢来对大爷指手画脚!” 那人竟然是个硬骨头,从地上爬起来后,还开口说道:“你不过是仗着长公主才能如此横行霸道,如今靠山没了,你还有什么可横的?” 崔鸿点着头:“好好好,说的好啊!” 崔钰眉头轻皱,其他人本来以为他要出声劝阻,谁知道他不过是提醒:“找点趁手的工具,徒手揍人容易受伤。等会儿回去,弟妹该心疼你了。” 被踹了一脚的官员:“......”你可以不说话的。 唐文风笑着说:“潘垚的刀可以借你使使。” 断眉毛上前一步,横刀。 被踹了一脚的官员:“!!!”不带这么助纣为虐的! 第580章 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第五百八十章 本来说是来给严启昭撑场子的,结果严启昭倒是成了看戏的。 盐抚司的高层官员听见下头来报,说这群祖宗来找茬后,一个个装死不冒头,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的祈祷着他们快点走。 崔鸿撒了一通火气,心气儿顺了不少。 他长舒一口气,手中的折扇点了点被他打成熊猫眼的官员:“你该庆幸我成家后脾气好了不少,换作以前,你这会儿已经过奈何桥了。” 挨了一通收拾的官员差点吐血,你这还叫脾气好?要点脸不要?! 唐文风问严启昭:“你是想继续待在这儿,还是去其他部门?” 关起凑着热闹:“要不去我们水师,帮我们管管账什么的。我听说你们都学了唐老七教的那些什么算术,记账肯定特别清楚。” 卫冲鄙视他:“人寒窗苦读二十年,又不是来给你做账房先生的。” 关起张嘴想要反驳,一时间又没地方回嘴,最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严启昭想了想,道:“我觉得这儿挺好。” “那行。”唐文风点点头,不再多说。 虽然因为一点意外,中途动手的变成了崔鸿,但一开始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那之后,严启昭在盐抚司虽然来来往往还是独自一人,可再也没有人敢对他颐指气使,更不敢让他去做一些盐工做的事。 另外,因为三皇子那句话,唐文风进了皇宫一趟。 这一次他和崔彻倒是没打起来,就是吵得凶。 福安等人苦着脸站在御书房外,听着里头震天响的动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抱着孩子过来的丽嫔,也就是原来的武才人,见状眼神闪了闪,笑着走上前:“福安公公。” 福安连忙小跑着下了台阶,一个是为了行礼,另外一个则是为了拦住她的去路。御书房里头那两位祖宗还在吵呢,可不能让这位进去。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那就罪过了。 “奴才见过娘娘。” “公公多礼了。”丽嫔似是随意地往里看了眼,好奇地问道:“何人惹得皇上如此大动肝火?” 福安笑而不语。 丽嫔心中暗骂了一句狗奴才,脸上笑意不减:“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她抱着小皇子的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拧了一下。 不到一岁的小皇子包子脸一皱,嘴巴咧开,哇哇大哭起来。 “哎哟,怎的了这是?”福安着急,“怎么哭了?” 这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可不能疏忽了。 丽嫔故作苦恼,拍了拍孩子的背,一边小声哄着,一边说:“没什么要紧,就是想......”皇上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御书房里走出来一人,黑着脸扔下一句:“吵死了。连个孩子都带不好,废物。” 直接被当众打脸的丽嫔气的脸一下就红了,但眼前之人不能骂。 她眨了眨眼,眼眶一下就红了,泪珠挂在眼睫上,欲坠不坠,委屈之色扑面而来。 唐文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开口:“福安,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是。” 福安应了声,就向丽嫔伸出手:“娘娘。” 丽嫔紧紧抱着孩子往后撤了一步,一脸惊慌失措,就像是谁要抢她的孩子般。 福安伸出去的双手僵在半空。 唐文风轻嗤一声,拂袖离开。 本来还以为他会做什么的丽嫔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红。他走的倒是爽快,可却衬得她方才的反应太过夸张。 果不其然,周围的太监宫女还有禁军侍卫朝她看来的眼神都有一些古怪。 过了会儿,崔彻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开口:“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朕晚些时候去你宫中坐坐。” 丽嫔这才缓了脸色,盈盈行了一礼:“是。” 第581章 纠正一下,我们这里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不是王。 第五百八十一章 庆典前一天,水师驻地吹响了号角。 翘着二郎腿在操练场晒太阳的关起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一溜烟儿跑到了港口,拿过下属递来的千里眼往远处看去。 确定真是几个月前离去的船,他立刻道:“快!派几个腿脚快的,通知皇上和太傅。” 副手应了声,转身急匆匆地办事去。 自从辞去尚书令一职后,彻底闲散的唐文风每日下朝后,便将三皇子提溜到眼前教他读书认字,偶尔还会教他一些鸟语。 三皇子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小孩子嘛,学久了就坐不住,像屁股下面有钉子似的。 这不,这会儿就左扭扭右扭扭地开始不安分起来。 唐文风从书中抬头看他。 他就可怜巴巴地看回去。 “想出去玩儿了?” 三皇子使劲儿点头。 “把这篇大字写完就让你去玩儿。”唐文风道。 虽然弄出来了铅笔,平时写字什么的更方便,但毛笔字还是不能丢。所以三皇子每天还是被要求练习一篇大字。 “谢谢太傅!”三皇子高兴极了,小嗓门儿亮堂地喊了一声。只剩下一点了,写完就可以去找大头它们玩球啦! 唐文风看着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捏着毛笔写大字的小娃娃,忍不住笑了,挺乖。 “太傅大人!太傅大人!”一人从门外大步跑了进来。 趴在院子里的大头和包子它们缓缓抬起头。 冒冒失失的水兵被它们那冷冰冰的眼神看的后脖颈发毛,吞了吞口水后,默默退出了院门外,然后扒着门框冲里面喊:“太傅大人!” “别叫了,三皇子在念书习字呢。出什么事了?”训练的王柯几人走过来问。 水兵连忙说道:“先前送外族人离开的船回来了,我们将军让我来通知太傅。” 听完后,王柯立刻调头跑向书房。 “大人!” 唐文风侧头看他:“怎么了?刚才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喊。” 王柯激动道:“送外族人离开的船回来了,咱们的人回来了!” 唐文风腾的起身:“现在在哪儿?” 王柯道:“关将军手下的兵来通知的,这会儿应该还在港口。” “走,瞧瞧去。”唐文风将手里的书放到桌上,快走几步后又转过头,果然看见三皇子巴巴地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和失落。 “你小子。”唐文风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将他抱起来,“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三皇子开心起来,用力一点头:“嗯!” ***** 去时只有一艘船,回时却有三艘。 一人在下船后,双脚踩在地面上时,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做的?他们的地面为什么会这么平整?”说着他使劲儿跺了跺脚,更惊讶了,“好结实!” “那是什么?他们手上那个小木棍是什么?天啦!是笔吗?他们是在用那个小木棍写字?!” “我现在一点也不关心笔,我就想知道哪儿隐蔽一点,我肚子不舒服。” 一个生得人高马大的男人听见这话,将站在后面,瑟瑟缩缩的一人推了出来:“快去问问!” 这人叫方大财,是一个偏僻小渔村的人,十来岁的时候被抓走当了奴隶。如今算一算,在海外呆了快二十年。 这一次被带回大乾,完全是为了让他充当翻译。 方大财在踏上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后,眼泪就忍不住了。但他不敢哭,怕挨打,只能强行忍着,忍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喉头哽住,张了好几次嘴,才成功发出了声音:“公爵大人问哪里有茅房。” “茅房?”水兵嫌弃地撇撇嘴,“怎么一下地就要拉屎,真是懒人屎尿多。” 说完他挎着刀转身:“让那个红毛跟上。” 怕忘记大乾话,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忘了自己的归处,每天夜里,方大财都会自言自语。 在同个屋子的其他奴隶看来,这人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他们听不懂的话,有些神神叨叨的,所以除非必要,他们都不愿意和方大财接触。 只有一对老夫妇平时愿意和方大财说说话。 此时听见这无比熟悉的大乾话,方大财再也忍不住,眼泪刷的淌了下来,他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转身小跑着到将他推出来的那人面前,转述了水兵的话。 说肚子不舒服的是位金发美人,闻言展开一把小扇,遮住自己的口鼻,让侍女拎着她繁琐的裙摆往前走。 到了茅房外,水兵看在她是姑娘的面子上,语气还算好的说道:“那是厕纸,拉完屎用来擦屁股的。这是从山上接下来的......那个什么自来水,拉完屎出来就在这里洗手。” 方大财听愣了,回过神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连拉个屎都这么讲究。 听完他转述的话后,金发美人也有些惊讶,但顾忌着自己贵族的身份,还是努力将那份惊讶藏好。 等她解决好,回到人群中,小声和其他人说了刚才的事。 其中一人感叹:“原来那人真的没有骗我,大乾当真是如此强大富饶。”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旁边那个人高马大的人突然往后一躲。 感叹的人被他拽的歪了下,忍不住皱眉:“你做什么?” “噢,该死的!我看见那个魔鬼了!” “哪个?” “就是拿走了你一艘船的那个!” 诺曼身体顿时一僵。 是的,这俩倒霉蛋就是当初在扶桑和唐文风有过接触的杰森和诺曼。 因为他俩有接触过大乾人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前来大乾赎人,女王便最先想到了他们。 唐文风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无论是容貌还是身高都格外凸出的两个“老熟人”。 他抱过三皇子放在地上,牵着他走到关起旁边,对杰森和诺曼一点头:“又见面了。” 杰森和诺曼尴尬一笑。 唐文风笑着问:“这一次,你们准备用什么来交换?”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直白了,偏偏杰森和诺曼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次诺曼为了换走杰森,就没了一艘船——虽然过后他侵吞了杰森一块领地作为自己的补偿,现在公主殿下被扣下,怕不是一艘船能打发得了的了。 “请问,我们能否见到贵国的王?”诺曼努力维持着自己作为一名贵族的修养。 唐文风道:“纠正一下,我们这里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不是王。” “皇帝?!”诺曼震惊。在他们那儿,有大作为,大功劳的才能被称为大帝。而皇,那是神会的至高掌权人的称呼,代表着高不可攀的神权。 第582章 快!你们快出来看看!他们有能够不用动物拉动的车! 第五百八十二章 说曹操曹操到。 这一次,崔彻的出场格外高调。 镶金嵌宝的华贵车辇,六匹神骏四蹄踏雪,毛发飘逸,前后护卫的上千禁军高大威武,眉目冷肃。 站在车辇前的小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诺曼正要询问唐文风来人是谁,排场怎么这么大?下一刻就见车辇经过的地方,两侧的人齐刷刷跪了下去。 唐文风道:“你不是想见我们皇上吗?看你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另外,在我们这儿是要行跪拜之礼的。如果你们脖子不是太硬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入乡随俗得好。” 说罢他提起前摆抖了下,跪了下去。 诺曼和杰森等人面面相觑许久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没见这个魔鬼都这么老老实实的吗?足以可见这位大乾皇帝是有多么凶残。 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听话为妙。 那位金发美人跪下的同时,眼中飞快闪过若有所思。就是他们的女王陛下出行也没有这般大的排场,若是能与这等强国联姻...... 车辇停在了五丈开外,禁军将其牢牢护在中心。 站在车辇前的小太监躬身侧头倾听,随即高声道:“陛下让诸位免礼。” 诺曼等人听不懂,全程盯着唐文风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至于原本充当翻译的方大财,这家伙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能见到皇帝的时候,激动之下晕了。 诺曼低声询问:“我们要怎样才能求见?” 唐文风道:“拿出足够的诚意。” 诺曼皱眉:“那你们这边......” 唐文风看他:“我们陛下能亲临此地,已是对你们的尊重。” 诺曼无处反驳,只能转身和杰森等人商量。 一名随行的小太监小碎步来到唐文风面前,行了礼后,笑着说:“唐大人,皇上差奴才过来请您去一趟。” 唐文风看向晕过去的方大财,对诺曼说:“把他叫醒。” 诺曼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愣了下才让人去把方大财拎起来,跟晃小鸡仔似的用力晃了晃。 方大财幽幽醒转,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就见杰森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再晕一个试试,我一定将你扔进海里喂鱼!” 方大财狠狠打了个哆嗦,瑟缩着站在一旁。 唐文风来到车辇前,就见小太监熟练地跪在地上充当踏凳。 “不用。”他直接抬脚跨了上去,然后......差点扯着胯。 靠!这破车,怎么这么高! 唐文风戴了一秒痛苦面具,眨眼便恢复淡定。 “微臣唐文风见过陛下。” “进来。” 在里面伺候的福安弓着身子出来,对唐文风行了一礼,笑着道:“唐大人,快些请进。” “有劳公公了。”唐文风点了下头,矮身钻进了车里。 崔彻坐没坐相地半躺着,看见他进来,眼皮子都没撩一下:“自己找个地儿坐。” 唐文风直接在门口坐着。 崔彻额角跳了跳:“朕会吃了你不成?!” 唐文风啧了声:“你这人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不是你让我自己找个地儿坐的?” 崔彻噎住。 “行了,和你说正事。”唐文风道:“你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就俩公爵,还值得你亲自来一趟?” 崔彻哼了哼:“宫里没意思的紧,朕借着这机会出来转转不行?” “转转?您脖子上这颗脑袋可比臣还值钱。” “大胆!” 唐文风随口认错:“皇上恕罪。” 崔彻没好气地将固定的小桌上的水果砸他头上:“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想想怎么从他们手里多撬出点好东西。” 唐文风抬手接住水果,吭哧咬了一口:“这事儿还得户部那群老狐狸来。你直接说有银子等着他们,那群老狐狸保管跑的比谁都快。” 崔彻想了想,道:“要不先留他们几日,等庆典过后,在朝会上再行商议商议?” 唐文风琢磨了会儿,点头:“也成。” 崔彻挥手:“赶紧滚蛋。”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看的崔彻心里发毛,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大礼貌的时候,就听唐文风来了句:“你越来越像先帝了。” 崔彻嘴角勾起:“废话。” 唐文风笑了笑,转身出去。 诺曼等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就听他带来了大乾皇帝恩准让他们可以多留几日的消息。 “多谢。”虽然私底下总说他是魔鬼,尤其是曾经被他下令在甲板上吊了一夜的杰森更是如此深深以为,但此时此刻,他们还是真心实意地感激。 毕竟...... 诺曼等人环视一圈,这里的兵多到一人一刀就能把他们剁成肉泥。 身在异国他乡,还是暂且夹起尾巴做人吧。 对此,杰森深有体会。 ***** 诺曼等人被安置在接待外邦的行馆,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惊叹。 拨动竹片就能自动流出的水,色香味美的各式菜肴,绵软轻薄的被褥,清晰可见的镜子...... 种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这是......天啦!他们竟然用琉璃做窗户!这简直是疯了!”一人抬手摸着透明的窗户,发出惊呼。 旁边伺候的侍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互相看了看继续安静地站着。 “噢!这是什么?”一名红发女子指着侍女腰间佩戴的饰品,“真可爱。” 侍女听不懂,但大概理解到了,说:“这是羊绒玩偶。” 方大财立刻翻译了过去。 “羊绒玩偶?是羊毛做的?”女子惊叹。 侍女听完方大财的转述后,笑了笑说不知道。 开玩笑,这可是他们大乾的东西,哪怕是个小玩意儿,也不能让外族人知道了去。 方大财小声问:“那是琉璃吗?” 侍女看了眼他指的窗户,摇头:“不是,那是玻璃。唐大人说用来做窗户采光好。” “采光好?”诺曼他们听见这话,只觉得这肯定是种比琉璃还要好的东西。 “你说,咱们离开的时候,问他们换一点这个玻璃可以吗?” “就怕对方不愿意换。” “咱们多给一点金银珠宝,想必可以。” “他们那个被子我也想换,摸起来就像是梦里的云朵一般,太美好了。” 这边正在商量,就见两个十来岁的小伙子从外面跑进来,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 “快!你们快出来看看!他们有能够不用动物拉动的车!” “什么叫不用动物拉动的车?” “就是它们可以自己走!” 诺曼等人彻底听懵了。什么叫可以自己走?难不成车还能自己长腿儿? 第583章 我这叫善意的谎言,让他们提前体会人心险恶。 第五百八十三章 此时正值书院放学,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踩着自行车往家赶的学生。 如今,只要家境不错的学子,必定人手一辆自行车,每天早中晚奔驰在街道上。 一开始京中百姓还跟看稀罕似的,后面日子一久,也就不新鲜了。 很多在街边摆摊的小贩,还会离得老远就招呼一声:“小公子们慢着些,别压着我的菜了!” 换作以前,这些公子哥二世祖听见这话很可能本来不会压到,也会故意骑过去压上一压。反正这些人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就算闹起来了,顶多赔点银子了事。 可是现在,上面那群家伙都让唐文风给带坏了。 他们今天要是敢故意去压,都不用等到明天,保管晚饭还没吃完就得被逮进大牢吃官家饭。 站在门口的诺曼一行看的目瞪口呆,久久才回过神。 “你快去问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杰森催促着方大财。 方大财应了声,小跑着来到守门的护卫边上,小心谨慎地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问:“这位爷,能不能问一下,那些公子们坐的是什么车啊?” 护卫早就被叮嘱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闻言解释道:“那是自行车。” “自行车?”方大财将这三个字念了几遍,又问,“这个自行车为什么都不用牲口拉,就能自己走?” 护卫道:“这我哪里知道。”他感叹一声,“这东西贵的很,都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稀罕玩意儿。” “多......多贵?” 护卫比了个三。 方大财狠狠地倒抽一口气,声音都发着颤:“三......三百两?这么贵?!”他这辈子怕是都挣不了这么多! 结果话出口后,就看见护卫露出一个“你想什么呢”的表情。 方大财声音更颤了:“难道是......是......” 护卫一点头:“就是三千两。而且有一种用更加轻巧的材料做的自行车,这个数还得往上翻一番。” 方大财默默在心里算了算翻上一番是多少,算出来后整个人跟梦游似的飘到了诺曼等人面前,机械地开口将护卫的话复述了一遍。 “必须得买!”金发美人开口道。 诺曼头疼。 偏偏此时杰森还插一句:“我也想要。” 诺曼毫不客气地掀唇:“滚!” ***** 骑着自行车在那条街道跑了一趟又一趟的学子气喘吁吁地来到一间酒楼门口,将车停下来,扔给店小二一锭银子让他帮忙看车,就噔噔噔踩着木梯上了楼。 “唐大人!” 一群十来岁的小伙子吵的跟鸭子似的,叽叽喳喳跑到靠窗的桌子边,兴奋的双眼发亮:“您让我们办的事都办好了。” “乖。”唐文风夸道。 学子们搓了搓手,眼露期待:“那这旬的考试......” 唐文风道:“我会和司马祭酒说一声,免了你们这一次的旬考。” 学子们激动地互相击掌。 “快回去吧,要吃晚饭了。” “好。” 看着一群单纯的小伙子说说笑笑离开,端着茶杯的崔钰摇头:“你的良心呢?” 因为庆典,这一次特别破例免去初十的旬考,不再像往年那样往后延。 唐文风笑着道:“我这叫善意的谎言,让他们提前体会人心险恶。” 崔钰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对了,你那儿还有多少自行车?”唐文风问道。 崔钰擦了擦嘴:“还有七辆,怎么了?” “再让人调一些来,凑够二十辆。” “我刚就想问了,你让那群孩子特意跑行馆外面那条街去骑车做什么?” 唐文风对他招招手,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崔钰听得睁大眼:“他们会上当吗?就这十几个人来来回回。” 唐文风道:“他们对咱们大乾人的脸辨识度不高。” 崔彻听得张口结舌:“你可真是......” “一句话,有钱赚不赚吧?” “赚!” 崔钰道:“我让他们调三十辆来。万一他们那边的工匠研究出来了,咱们这可就是一次性买卖,能一次多赚点就一次多赚点。” 唐文风点头:“可以。” ***** 第二天是庆典,诺曼,杰森,还有那位金发美人,他们三人被邀请进宫参加。 方大财因为要充当翻译,所以破例也进了宫。 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方大财手脚都感觉没地方放。尤其是在进入皇宫后,他整个人都是晕乎的。脚下明明是踩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却总觉得软的像在天上飘。 “大乾皇帝住的地方竟然这般大?”金发美人吃惊。 诺曼神色凝重,警告到杰森:“你最好老实一点,大乾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加强大。如果你在这里惹出什么事,被扣留在这儿,我这一次不会再花大代价赎你回去。” 杰森磨了磨牙,这个混蛋,不就是没了一艘船嘛,一直记到现在。而且还闹得全国上下都知道了自己的糗事。 但......他看了看巍峨连绵的宫殿,到底是没有回嘴。 他的确自傲,又目中无人,可他又不是傻子,眼前的形势还是看得清楚的。 “你们说,大乾皇帝会有意与我们联姻吗?”金发美人突然问道。 诺曼和杰森嗖地回头。 金发美人面色淡定:“我想,与莫兰帝国相比,这个神秘而强大的东方大国,对我们的帮助更大。” 诺曼还没想好怎么说,杰森就已经开口放嘲:“诺娅公主,我想,这位皇帝陛下身边应该不缺美人。” 金发美人傲然且自信地说道:“可我是独一无二的。” 杰森:“......” 诺曼道:“公主殿下,还请您不要轻举妄动。” 金发美人不悦:“公爵大人,此次前来大乾,女王并没有让我听命于你。我想,尊贵的公爵大人应该管不到我的头上。” 诺曼心累:“是,您请随意。” 金发美人哼了声,转身往前走。 杰森幸灾乐祸,都顾不上和这家伙不对付了,凑近了小声叨叨:“你说,她被拒绝了后,会不会气哭?” 诺曼睨他一眼:“我可以先把你揍哭。” 杰森:“......” 第584章 当然可以,这位美丽的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第五百八十四章 虽然邀请诺曼几人参加庆典,但如祭祀等事却不会让他们参与。 唐文风作为太傅,本该留下等待祭祀,但崔彻思考许久后,还是把他支走了,让他去看着那几个外族人。 那些人说些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还得有个听得懂的在那儿,他这个一国之君才放心。毕竟谁知道那个翻译翻的靠不靠谱。 不知道崔彻心中所想的其他官员看见这一幕,更是坚信了这二位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如履薄冰。 瞧瞧,这般重大的庆典,皇上竟然将太傅给赶走了,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事。 一些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人,默默下了决定。 ***** 唐文风一路打听过来,发现诺曼几人被带去了御花园参观。 大乾皇宫的御花园修建的很大,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就是冬日里也有人精心照料。 不过为了防止有什么刺客之类的潜藏在花草树木间,御花园的巡逻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 就像现在,诺曼几人在此不过一刻钟,已经看见三批禁卫军经过。 “唐大人!” 曾经跟随唐文风去往过宁州的童郢笑着对他行了一礼。 “今日是你带队?” “是的。” “辛苦了。”唐文风道。 “不辛苦。”童郢摇头。 王柯和严肃和他都是老熟人了,走到他跟前,一人笑着给了他肩膀一拳。 几人当初被乾文帝派去保护唐文风,回京后又做回了禁卫军。只是后来王柯和严肃又被派到了唐文风身边,而童郢等人留在了宫中。 “我怎么感觉你俩的脸比之前圆了一些?”童郢小声问。 王柯和严肃咳了声:“这不是伙食好嘛。” 童郢羡慕:“早就听说唐大人家的饭菜好吃。” 唐文风道:“改明儿轮休,你带着兄弟几个来我家,我下厨给你们做一桌。” 以前在宁州那边,唐文风就经常自己动手烧菜。 童郢笑着道:“那就先谢过您了。” 再多的话也不敢多说了,免得耽误时间,让人到方相儒面前告他们一个玩忽职守的罪,那可就不妙了。 童郢对唐文风几人点了下头,带着人快步离开,继续巡逻去。 “唐,我看他们对你都很尊敬,你在大乾到底是什么身份?”诺曼好奇。 唐文风道:“我就是一个带孩子的。” “带孩子?”诺曼疑惑。大乾这边这么重视小孩儿吗?一个带孩子的地位都这么高? 杰森多问了一句:“带的什么孩子?” 唐文风:“我们陛下的弟弟。” 诺曼和杰森:“......” 金发美人学着诺曼那么叫他:“唐,你们陛下有王后了吗?” 唐文风听她这么问就猜到了些她的想法,本着可以给崔彻添堵的“好意”,他笑着说:“没有皇后。我们陛下后宫之中如今只有四位娘娘。” “才四位?!”金发美人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女王可都有十一个情人,这都算少的了。 唐文风点头:“是的。” 金发美人越发动心了:“能劳烦你为我引荐吗?” 唐文风挑眉:“当然可以,这位美丽的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金发美人以扇遮面,笑声娇俏:“希望你们陛下不会生气。” 唐文风道:“我想,我们陛下会很愿意见到您的。” 金发美人笑得更开心了。 诺曼和杰森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三个字——有问题。 第585章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 第五百八十五章 祭祀结束后,国师去游街祈福,崔彻与一干大臣则前往大殿,准备参加过会儿的晚宴。 “太傅呢?祭祀都结束了,他怎么还没到?” 福安小声回道:“回陛下的话,唐大人正御花园呢。” 崔彻不解:“他去御花园做什么?” 福安道:“那几位他国来使在御花园赏景。” “去将人请来。”崔彻开口,“这么大的太阳有什么景可赏的。” 福安低头:“是。” 就在他刚出大殿,便看见了远处有说有笑往这边走的几人。 福安站在原地琢磨了会儿,掉头回去,小碎步来到崔彻身边,将自己方才所见说了一下。 崔彻听后忍不住吐槽了句:“这家伙惯会装模作样。” 说完没多久,唐文风他们就走了进来,跪下行礼。 崔彻挥了下手,示意平身。 为了表示诚意与重视,也为了交流方便,诺曼三人的座位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旁边就是唐文风。 诺娅公主款款坐下后,一双含情脉脉的翦水秋瞳时不时朝上方的崔彻看去。 崔彻不明所以,被她看的汗毛倒立,小声询问福安:“朕今日可有不妥的地方?” 福安看了看,摇头:“没有。” “莫名其妙。”崔彻嘀咕了句,对下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立刻躬身出去了。 不多时,穿着飘逸纱裙的舞娘莲步轻移地进了大殿。 杰森本来正好奇地品尝桌上的酒水,突然听见叮呤作响的铃铛声,抬头一看,眼睛顿时直了。 “她们好美,简直就像林中翩翩起舞的精灵。”他赞叹道。 诺曼斜他一眼:“你认得清她们的脸吗?” 杰森一哽,随后道:“我是认不清脸,但我又不是分不清美丑。这也丝毫不妨碍我欣赏她们的美。” 诺曼冷笑一声。 杰森气的想将酒泼他脸上。 “唐,你怎么了?”诺娅公主本来想问问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接近这位俊美且身份无比尊贵的皇帝陛下,哪知道转过头却看见唐文风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担心道:“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唐文风摆了摆手:“我没事。” “可是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诺娅公主道。 唐文风笑了下:“不过是有些醉酒罢了。” 诺娅公主不知道他不喝酒,闻言信了,点点头道:“那你少喝一点。” 唐文风感受到了她的好意:“我知道了。” 在他旁边的秦准皱着眉,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那年的事了?” 乾文帝驾崩前举办的最后一次年宴,就是在这里。 太子胆大包天,勾结宫中孙神医对身体本就千疮百孔的乾文帝下毒。 当年就是在这处大殿,鲜血浸透了乾文帝的冕服。 “嗯。”唐文风也没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了。 “你啊。”秦准叹气,“有时候太过重情重义,并非好事。” 唐文风笑了笑:“总好过无情无义。” 秦准点了点他,无奈地摇头:“你这小子。”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匆匆进了大殿,来到台阶下单膝下跪。 福安快步走了下去,微微倾身侧耳。 禁军低声且快速地对他一番言语。 福安听得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恢复淡定,拢着手来到崔彻身边,附耳对他转述禁军的话。 “喔?”崔彻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可有伤到?” 福安摇头:“说是受了些许惊吓,并未伤到。” “那就好。”崔彻道:“晚宴散了后,吩咐宫人给国师送些压惊的补品过去。” 福安点头:“是。” 殿中的舞娘一舞完毕,佳肴陆陆续续呈了上来。 本来满心满眼都是美人的杰森恋恋不舍地收回目送美人离去的视线,动了动鼻子,闻到这浓郁扑鼻的香味后,目光完全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吸引。 “天啊!这是什么?这也太香了!” 诺曼嫌弃地扫他一眼:“能收起你那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吗?” “你管我!”杰森微微倾身,隔着诺曼招呼唐文风,“唐,这叫什么?”他指了指面前的汤。 唐文风道:“山珍汤。” “山珍汤?”杰森用古里古怪的发音来来回回念了几次,然后端起碗,捏着勺子喝了一口,双眼瞬间瞪的老大。 他描述不出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美味,但是他想,他在这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做美味到恨不能将舌头一起吞下去。 诺曼看他表情如此夸张,忍不住也喝了一口,然后就......好吧,他承认,活了三十多,接近四十年,他第一次喝到如此美味的汤。 “唐,你们的厨子可以交换吗?” 唐文风忍俊不禁:“这是宫中的御厨,不可以做交换。” “噢~”诺曼万分可惜。 随着菜肴一道道呈上来,杰森和诺曼彻底看花了眼,第一次,他们觉得自己太没有见识。 至于诺娅公主,这位早就已经将接近大乾皇帝,联姻等打算抛到了九霄云外,正小口小口品尝着从未见到过的美味。 “大人,这是神仙醉。”宫女一边报上名字,一边将一壶酒放置到桌上。 唐文风低头看了眼,突然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纤细的指尖:“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 秦准手里的筷子差点惊掉了,见鬼似的看着他。 崔彻无意间往他这边扫了一眼,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福安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却被他一手抚到了边上:“别挡着朕的视线。” 福安纳闷儿的顺着崔彻的视线看过去,惊的下巴差点砸地。 觥筹交错的大臣们时刻注意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见状纷纷好奇地看过去。 没有被挡住视线的大臣在看清发生了什么后,手中酒杯啪的掉在桌上。 看不见的急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的询问着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但大多数人都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 羞得面红耳赤的宫女低声回答:“奴婢晚秋,原在尚服局做事,后面调到......” 没等她说完,唐文风便笑着松开了她的手:“晚秋姑娘这双手可不像是穿针引线的,倒像是舞刀弄棒的。” 晚秋脸色一变,单手举着托盘的那只手突然一翻,随着托盘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一抹亮光划过。 第586章 他们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凶残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秦准一把老骨头差点跳起来:“来人!有刺......” 话还没说完,就见唐文风扣住对方持刀的那只手腕,一拉一摁,用力敲在桌沿上,随后掐住对方的脖子,狠狠将其掼在桌上。 随着晚秋的挣扎,桌上的碗噼里啪啦碟摔碎了一地。 就像是收到了信号,原本上菜的宫人纷纷发难。 诺曼赶紧起身将诺娅公主往身后一拽,顺便踹了杰森一脚。 杰森回过神,起身后退的时候,还不忘将勺子里的丸子喂进嘴里。绝不能浪费了。 三人刚刚站定,就见唐文风眼也不眨地抹了那位宫女的脖子。 看见喷溅而出的温热血液,杰森不由摸了摸自己脖子。突然觉得只是被吊一晚上,还挺幸运的。 刺杀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殿外的禁卫军如潮水般涌进,很快就将这些刺客斩杀于刀下。 唐文风神色淡然地擦干净手上溅到的血,看着面前的刺客被拖走后,转头对诺曼三人微微一笑:“希望没有吓到你们。” 诺曼三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当然没有。” 晚宴被这么一搅和,自然是继续不下去了。崔彻便干脆让人散了,各回各家。 往外走的时候,几名官员露出一脸庆幸的表情。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太傅突然转了性,准备近女色了。” “原来你不是被刺客吓到了啊?” “刺客有什么好怕的,咱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难道你刚才被吓到了?” “我被太傅吓到了。” 就走在他们几人身后的唐文风抬手揉了揉额角,这群人可真是一天天闲的蛋疼。 ***** 诺曼三人回到行馆后,立刻将其余人叫到了一处。 “你们这是怎么了?”留在行馆的人不解地看着他们。 诺曼道:“绝对不能和大乾开战。” “啊?为什么?” 杰森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说道:“刚才我们参加晚宴时遇到了刺杀。” 留下来的人大惊:“几位有受伤吗?” 三人摇摇头。 诺曼道:“别说受伤了,连点皮都没破。他们的护卫来的很快。” 杰森纠正道:“他们叫禁卫军。” 诺曼看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说道:“而且他们大部分人打架都很厉害。” 杰森又道:“那不叫打架,那叫武......” 诺曼一脚将他踹开:“给我闭嘴!” “我甚至亲眼看见一个头发都白了一半的老人将一个杀......”看见杰森望过来的眼睛,诺曼无奈改口,“刺客的脖子活生生拧断。” 诺娅公主做到总结:“他们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凶残了。” 诺曼点头:“可以为友,不可为敌。” 这时候的诺曼几人还不知道,千年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信邪,带着人漂洋过海来到了这片对他们而言,十分神秘的东方大陆,然后,差点被打的一路哭回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不提。 在确定了不能与这个强大的国家为敌后,他们开始商量起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将被扣押在此处的自己人全部赎回去。 结果商量过来商量过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带来的财物很可能不够。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还要再回去一趟? 第587章 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当初射的那一箭。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夜深人静时,唐家的大门被轻轻叩响。 趴在唐文风床边地上睡觉的大头抖了下耳朵,睁开了眼睛。 它歪头又仔细听了听,缓缓起身将上半身搭到床上,用大脑袋拱了下熟睡的人。 唐文风被它拱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啊?”他嘟囔着坐起身,披上衣服下了床。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方大财和一名护卫打扮的人。 王柯将人带到带到近前:“大人,他说有事想要求您。” 那名护卫打扮的人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太傅,属下乃是行馆的护卫,深夜打扰实属唐突。” 唐文风看向方大财:“你有什么事?” 方大财搓了搓手,有些小心翼翼:“我......我想回家。我想见我爹娘,想见我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我好想回去......”说到最后,他情绪俨然失控,眼睛飞快眨着,想哭又不敢,怕惹人嫌后挨打。 他刚到那里没多久,曾经亲眼看见一个头发卷卷的深色皮肤少年被活活打死。就是因为每天有做不完的活,还要挨骂挨饿,太累太苦,那个少年太想家,忍不住哭了。 管理他们的工头嫌他哭的太丑,太难听,便用鞭子将他活活打死。 从那之后,方大财就不敢在人前哭,哪怕再想家,也只会自己一个人默默躲在破旧不堪的被子里哭。 “你是哪儿的人?还记得吗?”唐文风问。 方大财没想到竟然没被拒绝,强压着激动开口:“我记得我是水牛镇上河村的人。”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唐文风不由疑惑:“没了?” 方大财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声音都小了下去:“我们村口有一棵特别大的柳树。” 唐文风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整个大乾,叫水牛镇的不知道多少,更别提上河村了。 这要让他怎么帮忙找?大海捞针? “哪个县还记得吗?” 方大财有些瑟缩地摇头。 唐文风头疼:“那花的时间可能有些长,你得多等等了。” 方大财连忙道:“只要能回家,多久我都愿意等。” 这时,挨着苗桂花和唐成河的一个房间的门被拉开,披着外衣的花挽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方大财,问道:“你爹是不是叫方成贵?” 方大财震惊脸:“你怎么知道?” 花挽风道:“因为我就是上河村的人。” 当年,家里人想要将她卖进花楼,她逃了。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她差点饿死在路边,是一个死了女儿后,半疯半傻的老人家救了她,将她当亲生女儿养着。 后来,山匪洗劫了那个村子,她被老人家藏进水缸里活了下来。再后来,她乔装打扮,扮作男人上山为寇,设计杀了原来的四当家与他手下的一干心腹,坐上了他的位置。而原来的四当家,就是曾带人洗劫了那个村子的恶首。 唐文风听得眼皮一跳:“上河村在庆州?” 花挽风点头:“是。” “这可真是太巧了。”唐文风想了会儿,问她,“你能帮忙带他走一趟吗?” “可以。不过......”花挽风冲他伸出手,“我和阿妗下个月要离开京城,盘缠有点不大够。” 唐文风囧:“一百两。” 花挽风摸了摸脖子,用沙哑的声音和他讨价还价:“三百两。” 看到她的动作,想起自己当初射穿她脖子的那一箭,唐文风低头:“三百两就三百两。” 花挽风满意了,看向方大财:“明日辰时你来这儿,我带你回上河村。”顿了下,她又道:“不过我劝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你家里人不一定不知道你失踪的事。” 方大财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展开,听见这话后瞬间僵住:“什......什么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之前,村子里每年都会不见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他们......他们不是去镇上当学徒了吗?” 花挽风不屑地笑了声:“学徒?那你有看见他们回来过吗?那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罢了。” 方大财有些失神,更有些不敢置信。他不能想象,自己心心念念想了,盼了二十年要回去的家,会是将自己卖了的罪魁祸首。 “我......我......”方大财咬了咬牙,抬头看着她,“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要回去看一看。” 这是支撑着他在异国他乡活下来的念想,他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才甘心。 更何况,也许他的爹娘不一样呢。 方大财默默安慰着自己。 花挽风耸了下肩,转身回了房间。 唐文风对方大财说道:“如果家里不能呆,你可以回京城。” 方大财用力点点头:“好的。”其实不管家里能不能呆,他都有这个想法。因为唐大人肯帮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他必须得报答。 ***** 虽然花挽风让他明早再过来,但方大财等不及,直接没回行馆,就在唐家院子里坐了一夜。 唐文风让他进屋睡,他死活不愿意。 众人都以为他是怕生,不习惯,或者是顾忌唐文风的身份,而实际上是...... 方大财看了眼跟只大猫一样,对唐文风挨挨蹭蹭的几头老虎,心里默默流泪。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敢养这种要吃人的凶物!!! 天亮后,花挽风吃过早饭,便要带着郑则妗和方大财离京。唐文风怕她们两个姑娘吃亏,让三名护卫随行。 “对了,唐大人。”郑则妗转身,“我和挽风决定送完方大财后,就去宁州。” 唐文风有些惊讶:“你们决定去宁州定居?” 郑则妗笑着点头:“听说您曾经在那里任职十年,我想,那里应该不错。” 唐文风也笑了:“冬天有些冷,记得多带些厚实的衣服。” 郑则妗拍了拍自己学着做的背包:“在决定去宁州后,我和苗婶子学了怎么用纺织出来的羊毛线织毛衣。” “那就好。”唐文风点头,“一路顺风。” “您这个位置,我也不好再说步步高升,就祝您今后万事如意了。”郑则妗笑着说完,握着花挽风伸来的手爬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的时候,车帘被撩起,花挽风探出头,对唐文风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当初射的那一箭。” 唐文风愣了下,扬声道:“那你还讹我二百两银子!” 花挽风笑着说:“因为看您心虚愧疚很有趣。” 唐文风顿时哭笑不得。 花挽风对他挥了挥手,放下了帘子。 伴随车轱辘和马蹄的声音,马车渐渐远去。 第588章 除非你想不久后,大乾的战船开到咱们的海域。 第五百八十八章 诺曼等人早上醒来后,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方大财了。 等到他们手脚并用,好一番折腾后,才从同样心累的护卫口中得知,方大财昨晚苦苦哀求一名护卫将他带去找了唐文风,想要回家。 昨天宴会上才亲眼目睹了唐文风的凶残,诺曼等人虽然气愤难当,但也不想去招惹,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将自己吃了个肚圆。 “今天的早饭和昨天的又不一样,他们为什么连个早饭都这么多花样。”一人感叹道。 “我觉得我的舌头已经被惯坏了。我完全无法想象,回去后要继续吃厨娘做的那些死不瞑目的鱼汤。噢,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以绑架他们的厨子吗?” “除非你想不久后,大乾的战船开到咱们的海域。” “一个厨子也值得生这么大的气?” “你是笨蛋吗?这完全可以成为他们侵略我们领土的理由,就像我们占领其他......”这人话说到一半住了嘴,小心翼翼看了眼诺曼和杰森。 因为这俩在女王的命令下,可是侵略吞并了不少小国家,还将它们变成了附属国,抓了许多普通人做奴隶。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直到唐文风带着人来到此处,才将其打破。 “诸位站在这儿做什么?今日是庆典的最后一天,你们不去转转吗?” 诺娅公主看了看其余人,笑着上前一步:“说实话,我们也很想出门见识见识,可手中没有贵国使用的钱。” “看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真是对不住。”唐文风道:“你们的金银可以用来交换。” “金银?这个可以吗?”诺娅公主取下食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给他看。 “可以去当铺,他们会给你们出一个价,如果满意的话,你们可以典当。”唐文风解释道。 “这些都可以典当吗?”诺曼问。 “不一定,这个要看当铺。”唐文风说道。 诺曼等人兴奋起来,凑在一起小声交谈起来。 昨天他们还在犯愁财物不够,如果这些珠宝可以典当,那他们是不是就能多一些钱? ***** 一个时辰后,京城最大的典当行进来了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外族人,跟在他们后面,模样长得像昆仑奴的几人手中还抬着几个箱子。 典当行的掌柜正懵着,突然扫到了最后进来的几人。 他连忙丢下算盘,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哎哟喂,唐大人。我就说今儿个早上怎么有只喜鹊一直站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来是知道您要来。” 唐文风笑着道:“别和我说好听的,我今天就是个陪客。” 掌柜看了看那群外族人:“他们?” “是。“唐文风道:“他们是来典当东西的,你看着给个价。” 掌柜眼珠子转了转,露出笑来:“明白明白。” 诺曼让带来的奴隶将箱子打开,满满当当几箱珠宝,饶是见多了宝贝的掌柜,也差点看花了眼。 诺曼指着箱子:“你看能值多少钱?” 唐文风将他的话转述给掌柜。 掌柜连忙说道:“这可得慢慢的瞧,请稍等。”他连忙让下头的人去请东家过来,这么多珠宝,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没过多久,东家就脚步匆匆赶了来。 好巧不巧,这位还算得上是老熟人。 唐文风挑眉:“少东家?” 昌盛钱庄的少东家吕颂看见他,差点掉头就跑。 说实话,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想看见唐文风了。毕竟要不是这位,他也不会知道自个儿夫人心中另有他人,更甚至最后还死在了她的意中人怀里。 看见他,吕颂就感觉自己头上发绿。 “唐......唐大人,好巧。”吕颂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啊,真是太巧了。”唐文风伸手,“你请便。” 吕颂深吸一口气,决定忽视他。 掌柜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朝退到了边上。 吕颂看了眼唐文风,走到装珠宝的箱子前。 几个打杂的赶紧端着托盘走过去。 吕颂挑挑拣拣半个时辰后,直起了腰:“就这些。” 唐文风扫了眼箱子:“其他的不要了?” 吕颂道:“成色太差。”如果没有挑拣出来的这些,那他可能会把其他的收下。 诺曼看向唐文风:“唐,他为什么不要这些?” 唐文风说的比较委婉:“他们有差不多的。” 吕颂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想来也是问为什么不收剩下的。便招手叫来掌柜,对他说了几句。 掌柜点点头,转身去了后面。 没过多久,他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面放着几件珠宝。 吕颂指了指那几件珠宝,对唐文风说:“喏,这些和他们带来的成色差不多,款式也有些像。” 唐文风如实告诉了诺曼。 诺曼他们本来还有些不满,这下子见了掌柜拿出来的,瞬间没话说了。 杰森拐了他一下,拉着他走到角落小声说:“反正也不是咱们自己的珠宝,要不问问能不能低价卖给他们?能多凑一点是一点。” 诺曼考虑了会儿,点头同意。 本来就准备把价往下压的吕颂一听这话,那简直是毫不留情,剩下的那些珠宝几乎可以说是半买半送了。 但这些珠宝本就是诺曼他们从其他小国得来的,虽然觉得太过便宜,但也没有丝毫气愤。 一共五箱珠宝,最后换了两箱金银和一叠银票。 想到船上还有上百箱珠宝,诺曼等人心头渐松。 凑一凑应该是可以把人全部赎走的吧? 手里有了钱,诺曼他们便出门到处去玩。 因为语言不通,唐文风还得跟着他们。 一下午逛下来,唐文风做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得把鸟语加入进学子们的课程。 要不然以后他出远门了,这伙家伙再来,连个能顺利交流的人都没有,多掉份儿。 因为庆典放假两天,玩得不亦乐乎的学子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第589章 语气平淡的就像方大财不是离开了二十年,而是两天。 第五百八十九章 庆州。 “再有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上河村了。” 花挽风比方大财长几岁,逃走的时候已经十五,而方大财那时候按虚岁也不过十二,记忆早已变得模糊。 此时,近乡情怯这四个字,方大财实实在在体会到了。 他坐立难安地一会儿搓着手,一会儿伸头往外看,不停舔着嘴唇,紧张到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直到一声到了,这才将他唤醒。 马儿跺着蹄子缓缓停下,打了个响鼻后,低头咬住路边的青草吃了起来。 一起来的三名护卫中有一个是庄舟,他撩起马车帘子,看着紧张到牙齿都在梆梆作响的方大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催促道:“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另外两名护卫抬头看了看天色,决定不说话。 郑则妗和花挽风已经从后面那辆马车跳了下来,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等着。 方大财吞了吞口水,想到唐文风说的话,咬了咬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等到看见远处那棵几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柳树时,方大财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时隔二十年,他真的回来了! 还没进村,几人才刚刚走到村口,就有人发现了他们。 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们的穿着后,那人问道:“你们是谁家的亲戚?” 花挽风没说话,她连姓氏名字都改了,随救了她的那位老人家姓,这次回来就没打算认亲。 若不是为了给方大财带路,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踏进这个村子一步。 方大财上前一步,因为常年做奴隶,习惯性佝偻的动作一时半会儿改不掉,所以此时看着有些瑟缩,瞧着就不是有什么出息的。 “我叫方大财,我是方成贵的儿子。” 问话的人脸色骤然一变,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转身就走。 他走后,坐在大柳树底下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妇人们连忙招呼方大财。 “你真是方成贵家的老二?” 他们村儿子和女儿分开排,按理说,方大财其实是老三,因为他上面除了大哥外,还有个姐姐。 方大财点头:“是。” “你这么多年是上哪儿发财去了?现在是像戏里说的那样,衣锦还乡了?”一名妇人笑着问。 方大财人老实,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 但郑则妗和花挽风却听得出来。 花挽风嗓子受伤后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一个是声音难听,另一个则是说话有点费劲。 郑则妗便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我来。 “怎么的?没发大财还不能回家了?你们村儿的人都这么势利啊?” 揶揄方大财的那名妇人脸色一下就不好了,但瞧着她身上了衣裳不是普通人穿的起的,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站在她身后,手中握着刀的庄舟,拿不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忍了忍没再出声。 要说也是误会,郑则妗身上的衣裳是过年那会儿苗桂花买的料子。 过年了嘛,苗桂花一视同仁,扯了好料子,托人给家里的小辈每人做了两身衣裳。 郑则妗当时拿到衣裳的时候,差点哭出来。若不是她要离开京城,她都想认苗桂花当干娘。 到时候唐文风还得叫她一声干姐姐,想想都美滋滋。 方大财听见郑则妗的话,才反应过来那名妇人什么意思,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小声对郑则妗说:“阿妗姐,咱们先走吧。” 郑则妗这才哼了声,转身往村里走。 进了村子后,方大财更紧张了,脸颊的肉都开始抖起来。 看的郑则妗好笑:“你怕什么?” 方大财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我......我也说不上来。” 说话间,花挽风按照自己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方成贵的家:“到了。” 方大财呆呆地站在院子外。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可他还是记得,家里的房子很破,每次遇到刮风下雨,一家人总是挤在一起睡觉。 可是眼前这漂亮的青砖大瓦房,根本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挽......挽风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家很破的。” 花挽风被他这么一说,都有些怀疑起来。但仅仅只怀疑了一瞬,她就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记忆。 “应该没错,进去问问。” 此时,附近的住户都发现了他们几人,纷纷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往这边看。 方大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敲了敲院门。 屋里正激动到快吵起来的方家人瞬间噤声,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转身走了出来。 原本还觉得花挽风记错地方的方大财在看见人群中的一男一女后,模糊的记忆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张张合合数次后,才一边流着泪,一边艰难地开口,颤着声喊道:“爹......娘......” 方成贵和方氏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回避着。 方大财满心激动被他们的反应浇了个透心凉。 过了会儿,方氏才扯出一抹笑,走上前来:“大财啊,你怎么回来了?” 语气平淡的就像方大财不是离开了二十年,而是两天。 方大财眼里的光暗了下来,只是说道:“我一直想回家。” “嗨,你都是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想什么家啊,又不是小孩子。”方氏道。 方大财看着她,低声说道:“娘,我今年三十二了。” 方氏脸上的笑僵住。 第590章 虽然你们又凶又悍,不需要人保护,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第五百九十章 人群中,一个和方大财眉眼长得有些相似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二弟,看你这身衣服,你现在挣钱了?” 这种细棉庄户人家可舍不得拿来做夏衣,都是用来做冬衣。 方大财心不在焉,回答的有些乱:“我被卖给别人当奴隶,吃饱穿暖都难,最近才走了大运回到大乾。能找到这里,还是我求了一位好心的大人。衣服也是回到大乾才换的。” 以前做奴隶的时候,能有衣服蔽体就不错了,像这种完好没有补丁的衣服,做梦都不敢想。 听他这么说,方家大哥喔了一声,瞬间没了询问的兴趣。 两边的人都很尴尬,相视而立却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无数次快要撑不下去,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回家见到亲人的念想在吊着他最后那口气。 可是现在...... 方大财从左到右,一一扫过面前这群所谓的亲人,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他喉头动了动,声音沙哑:“是你们把我卖了的,是吗?” 方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没有说话。 方成贵缓过了那阵尴尬后,摆起了身为父亲的架子:“胡说八道,你是被人偷走的,怎么可能是我们把你卖了的!你丢了,我们还找过你。” 方大财心里那潭死水又泛起了丝丝涟漪。 这时,郑则妗开口:“既然找过,那你们还记得方大财是什么时候丢的吗?” 方成贵被问的哑口,过了会儿,他有些恼羞成怒地骂道:“男人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女人插嘴的份儿!没规没矩,不像样!” 郑则妗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当即就要嘲讽回去。 哪知道在她开口之前,就见安静站在身后的庄舟突然上前一步,沉声呵斥道:“放肆!郑小姐是我们大人的姐姐,也是你能说得的?” 方成贵被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踩到了孙子的脚,小孩儿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娘赶紧抱起孩子哄着。 小孩儿却不领情,一边哭,一边抬手就打她。 孩子爹见了,张口就骂媳妇儿连个孩子都不会带,花这么多钱娶回来半点用没有。 孩子娘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丢脸又生气,啪啪啪给了小孩儿屁股上几巴掌,将他扔到了地上。 小孩儿没站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哭的更厉害了。 旁边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兄弟姐妹看见他哭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嘎嘎嘎的笑。 方氏立刻心疼起来,骂她这么大个人了,有气怎么还往孩子身上撒。 话刚落地,就听接二连三的哭骂声响起。 转头一看,几个孙子孙女打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揪头发,吐口水......几家大人也为了孩子吵翻了天,简直不要太热闹。 方大财都顾不上伤心了,看的目瞪口呆。 郑则妗凑近庄舟小声问:“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大人的姐姐了?” 庄舟歪头同样小声地回答:“大人说,出门在外身份自己给,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他特意交代的?” “是啊。大人说你和花小姐帮了大忙,叫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郑则妗哼了哼:“我可不要这么大的弟弟。” 庄舟笑了:“大人说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所以他也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姐姐。” 郑则妗:“......” 方家一场鸡飞狗跳后,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方大财更是彻底死了认亲的心。 “走吧。”一直没说话的花挽风开口。 郑则妗点点头。早该走了,听这些人吵的头都大了。 就在他们走出方家院子的时候,围观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女人,打量了花挽风一番后,不是太确定地问道:“你是英子?” 花挽风对她微微一笑:“婶子认错人了吧。我姓花,叫花挽风。” “真不是?”女人不死心地追问。 花挽风没再回答,反而问到她:“婶子口中的英子是......” 女人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家那个死丫头,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离家出走。害得我们家赔......”她猛地想起来这话不能拿出来乱说,干笑了几声后,扭身进了人群,继续和旁边的人唠嗑看热闹。 虽然她话没说完,但花挽风也能猜到一些。 无非是收了花楼的银子,结果她跑了后,没人给花楼那边。对方找他们要钱。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钱还上的。要知道她那个亲爹可是出了名的钱在手中不过夜,都供给赌坊了。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几人出了村子,和看守马车的另外两名护卫汇合。 “咱们是在这儿分道扬镳,还是进了城再分开?”郑则妗问。 庄舟道:“进城吧,顺便补一点干粮。” 郑则妗和花挽风没有异议。 失魂落魄的方大财更没有意见。 进了城后,天色已经暗了,几人找了家客栈住下。 第二天早上一起吃过早饭后,郑则妗和花挽风就要告辞,哪知道另外两名护卫跟了上来。 “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郑则妗不解。 其中一名护卫说道:“唐大人说你们两个姑娘千里迢迢去往宁州他不放心,让我二人送你们过去。” 另外一名护卫道:“大人还说,虽然你们又凶又悍,不需要人保护,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郑则妗听得牙都痒了:“既然我们又凶又悍,他还不放心什么?”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齐声道:“担心你们欺负别人。” 郑则妗和花挽风:“......” 半晌后,二人怒气冲冲上了马车。 两名护卫对庄舟点了下头,坐上车板驾车离去。 庄舟招呼方大财:“我们也走吧。” 方大财站在马车边,有些迟疑:“要不我还是不回去了。万一公爵他们借着我对唐大人说事......” 庄舟揪着他,跟拎一只小狗似的,将他薅上车:“这些你回京城和大人说去,我只负责赶车。” 方大财手脚并用从车板上爬起来,往车厢位置缩了缩,给他挪地方。 庄舟坐到车板上,一扬鞭子:“坐好了。” 方大财连忙扶住车厢,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晃了晃。 想到回到京城后有可能给唐大人带来麻烦,他苦恼地皱紧眉头,深深叹了口气。 第591章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挨骂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京城。 司马祭酒突然将在太学就读,且平日旬考稳定在前十名的学子叫走了。 消息很快在整个太学传遍,学子们猜测纷纷。 有猜是要特别嘉奖的,有说是不是他们摊上了什么事,还有说是不是准备将他们直接塞去做官......更有甚者,猜测是不是要给他们做媒。 最后一个万分离谱且又听起来非常靠谱的猜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毕竟科举期间,可是有榜下捉婿的。 临近午时,那十位学子才精神恍惚地从司马祭酒的院子出来。 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其他学子对他们疯狂使着眼色,想要知道叫他们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却见那十位学子如游魂一般走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仰天惨嚎:“姓唐的!!!” 声音之凄厉,表情之悲愤,真是叫人闻之......好奇不已。 “阿......阿嚏!” 整理着鸟语教材的唐文风突然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正端着一杯冰饮享用的王柯差点手一抖把勺子掉地上。 唐文风揉了揉鼻子:“肯定是太学那几个小子在骂我。” 赵齐和常武笑出声:“大人,你可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唐文风微笑:“你们也得给我学,一个都别想跑。” 一个字没说,专心享用冰饮的王柯:“......”他算不算被殃及的那条鱼? ***** 诺曼等人三天前就带着赎到手的自己人和两条船离开了。 是的,两条船,因为其中一条船又被扣下了。而且这条船依旧是诺曼的。 满心火气的他无处可撒,揪过杰森揍了一顿。 杰森试图还手了,可惜没打过。只能过过嘴炮的瘾,将诺曼翻来覆去骂了个够。 然后他就......又被揍了。 撒了火的诺曼恢复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哪怕心中咬牙切齿,面上依旧优雅得体。 在和唐文风一番讨价还价后,诺曼得到了大乾皇帝亲自盖印后的一封文书,言明崔彻在位期间,大乾将永不主动侵犯他们的国家。 虽然又赔了一艘船,诺曼心疼到快滴血,但有了这封文书,他们却能够在几十年内,都不用担心会有强敌侵犯。 他们可以在这几十年内努力发展,争取早日赶上,并超过大乾。 离开的他们并不知道唐文风和崔彻的打算,如果哪天准备攻打他们,崔彻只用退位便是。 而唐文风之所以要教这些学子鸟语,一个是以防万一,自己出远门后没有可以交流的人,而对方带来的翻译万一是个骗子,那可就真被骗得团团转了。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以后做打算,如果哪天大乾决定攻打他们,了解对方的语言会更方便。 此时被挑出来的十位学子还不知道这些,他们正叫苦连天的看着唐文风在工部特地赶制的黑板上写下的那一串串鬼画符。 “太傅,您都不用去上朝的吗?” 唐文风道:“为了教你们,我特地问皇上请了一个月的假,你们不用担心。” 十位学子:“......”我们一点儿也不担心你!!! “来,跟着我念,很高兴见到你,奈......” 学子们生无可恋地跟着念。 要说唐文风来教书,最高兴的是谁,那莫过于三皇子了。 他一个小豆丁跟十几二十岁的学子们坐在同一间教室,学着同样的东西,还能每天看见被他偷偷在心里当做父亲的唐文风,别提多开心了。 每天上课的精神头足足的,夫子们从门外经过,都能听见他响亮的小嗓门儿。 学习特别积极的三皇子还被夫子们用来当做榜样,训斥那些上课摸鱼不专心的学子。 这些学子一个个被训得有口难言。 他们都是二代三代或者四代,不是嫡长子,不用承担家中的责任,又不缺吃穿花用,来学院不过是家中要求罢了,用得着费心费力念书吗?他们又不参加科举。 可夫子们却不管这么多,反正他们连个小娃娃都比不过,那就是没用,不争气。 为了少挨点训,回家少挨点骂,这些只知道混吃等死享乐的二世祖们也开始认真学习起来。 一时间,整个国子监的风气都好了起来。 ***** 唐文风在太学教书时,刚刚回到京城的方大财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低落的情绪,就被扔去了太学的启蒙班,和一群只有他腰高的小豆丁一起学千字文等启蒙书籍。 方大财都三十出头了,学起来是一个头两个大,每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根本无心再想方家那点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十位学子已经习惯了每天学那些奇奇怪怪的语言,平时和好友一起聚餐时,还会炫耀的来两句。 就在他们觉得学习他族语言还挺好玩时,唐文风没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畏缩的三十出头的男人。 “你......你们好,我叫方......方大财,是来教你们的......”夫子两个字方大财实在是说不出口。 在他的心里和认知里,会读书识字的那都是上等人,更别提在这京中最好的学院念书的公子哥儿了。 要不是唐文风威胁他,不来教书就把他卖了,打死他都不敢踏进这里一步。 “太傅呢?”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问道。 方大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唐大人有事要去办,暂时不能来给你们上课了。” “暂时是多久?”学子们追问。 方大财道:“听说唐大人要去巡查,可能一年半载都回不来。” 学子们沉默了。 方大财看他们露出这副表情,心中的忐忑不安和恐惧退缩都减少了几分,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我只是暂代,等唐大人回来了,就能重新教你们了。” 下头坐着的十位学子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跳起来,和左右前后拥抱欢呼:“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挨骂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因为学这个破鸟语,他们一个个天之骄子都快被骂成狗了。 第592章 他觉得崔彻在放屁,他明明是这么老实安分的一个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外头的钟在此时被敲响,代表着上课时间到了。 方大财看了看他们,小声说道:“上课了,麻烦你们坐回自己的位置。” 十位学子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仍然在兴奋地交谈着。 “那个大魔头终于是走了!你们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每天回家,原来只对我大哥严厉的爹都开始过问起我的功课了。” “啊?我还以为就我是这样。我大哥每天下午从崇文馆回来,都会把我拎到他跟前,问我今天都学了些什么,学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太傅骂。还让我背给他听。” “你大哥听得懂吗?” “听不懂啊。” “那还让你背,这也不起作用啊。” “喔,他让我背的策论。” 其余学子:“......”突然觉得他们好像也不是那么惨了。 就在他们跳过这个话题,兴致勃勃讨论起放假要去哪儿玩时,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方大财眼睛一亮。 “唐大人。”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学子们骤然无声。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负手站在门口的唐文风笑看着他们。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十位学子乖乖地坐回了各自的位置,抬头挺胸看着方大财,仿佛刚刚他们没有聚在一起聊天说事,而是一直这么认真听课。 唐文风笑了声:“你们自己老实点,再让我逮着一次,就等着将整本书罚抄十遍吧。” 十位学子心中疯狂嘶吼:你这个大魔头!!! ***** 唐文风要去巡查的消息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他要去做什么,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真要走?”崔彻看着他,“其实你没必要冒这个险的。” 唐文风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要是太闲了,就来帮朕处理国事,没得一天到晚往外头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大乾对你这个太傅多苛责,连人都留不住。” “您现在处处都上手了,哪能再让其他人帮忙处理国事,这不是有碍您的威严嘛。” “得了啊,别给朕戴高帽。你这人就是心太野。”崔彻没好气道:“当年父皇还信了你说的什么,不想为官,只想回老家种田种地,混吃等死。朕看你就算没走上仕途,也不是个老老实实种地的。” 唐文风低着头不吱声,实则心里在默默反省,他真的心太野了吗?反省了两秒后,他觉得崔彻在放屁,他明明是这么老实安分的一个人。 崔彻也怕把他说狠了,这人直接甩手不干走人,便转移了话题:“你要走多久,给朕一个准话。” 唐文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若是一年后臣没回来,还请皇上放我爹娘回乡。”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叫一年后没回来?”崔彻气的抓过御案上的砚台要砸他,在快扔出去的时候,又想起这是他送给自己及冠的礼,又愤愤地放了回去。 上次没忍住扔了出去,没摔坏,这次可不一定了。 “臣总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唐文风无奈地说道。 崔彻重重一拍桌:“你给朕听好了,朕不管你这次离开多久,总之!”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低声说道:“反正你家里的人朕会给你照顾好的。” 唐文风怔了会儿后笑了:“谢谢。” 崔彻嫌弃挥手:“快滚蛋吧!等会儿宫门落钥你可就出不去了!” 唐文风行了礼,退下。 崔彻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朕总算是体会到父皇为什么对他又爱又恨了。” 心明明比郊外山上的兔子还野,偏偏还要说自己只想当个庄稼汉。 真是死鸭子嘴硬。 转念想到唐文风若是真的当个庄稼汉,那定然是个腰上别刀,手里持弓的另类庄稼汉。 崔彻忍不住被想象出来的一幕逗乐。 福安看了看他,跟着笑了起来。 也就这被皇上偷偷当做兄长的唐大人能让皇上这么笑咯~ ***** 这一次走,因为是去西域,路途遥远且未知,唐文风多带了几个能打的,有王柯,严肃,康子,庄舟,和一对双胞胎兄弟,向北向南。 这对双胞胎兄弟家破人亡,被仇家追杀时,被当年执行任务的暗卫首领发现,救了他们后,还把他们捡了回去。 兄弟俩长大后报了仇,便一直安安心心继续做着暗卫,直到后来因伤退下。 “大人,真不让我跟着一起吗?”断眉毛再一次问道。 唐文风将背包上的抽绳收好,打上一个结,同样再一次拒绝道:“不用,你留在家里我更放心。” 断眉毛心道,可是我不放心你啊。 唐文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了笑,说道:“往好的方面想,万一我们去到西域不久就找到砚台了呢。” 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断眉毛还是没有说丧气话:“好吧。” “家里就交给你了。”唐文风将背包交给王柯,拍了拍断眉毛的肩膀,低声且快速地说,“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去找卫冲和关起,不要迟疑,立刻走。” 断眉毛郑重地点了点头:“属下记住了。” “行,走了。”唐文风转身往外走。 怕三皇子哭闹,崔鸿昨天就把孩子接走了,这会儿估计还在吃早饭。 唐文风挨个揉了揉大头包子它们的脑袋,笑着说:“乖乖呆在家里,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啊。” 知道他这次出门又不带上它们,大头和包子有点情绪,都没主动蹭他,只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用作回应。 “出门在外自己小心点,还有你这个身份注意着点,别暴露了。”苗桂花和唐成河不放心地叮嘱。 “儿子知道了。”唐文风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伸手抱了抱他们。 苗桂花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拍了拍他的背:“找到砚台了就早点回来。” 唐文风没告诉他们具体的事,只说收到了砚台的消息,这才要去一趟。 “听说西域那边白天热晚上冷,你记得添衣减衣,别病了。”唐成河背过身抹了抹眼睛,又若无其事转过身来对他说道。 “有癫叔在呢,病不了。”唐文风笑着说。 本来是准备让孙开平跟着他们去西域的,毕竟路途遥远,癫老邪到底是上了年纪,不年轻了。 但是孙开平那脑子还没好全乎,这一走万一再出点什么事,磕一下敲一下,又忘记点什么,癫老邪估计真要发癫。 癫老邪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对唐成河挥了挥手:“唐老弟放心,有我在,唐小子保管给你活蹦乱跳地带回来。” 唐成河连连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癫老邪摇头晃脑地钻进马车。 “爹,娘,你们回去吧。”唐文风上了马车,指着天说,“瞧着要下雨了。” “诶,好。”苗桂花和唐成河嘴上这么说着,但脚下一动没动。 唐文风无奈,不再多说,催促王柯快赶车。 吹风了,二老年纪大了,别给吹病了。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哒地走远。 一直望着马车消失在巷子,苗桂花和唐成河才长叹一声,转身回去。 大头和包子不满地嚎了一声,也扭头进了门。 附近正在吃早饭的住户听见这熟悉的虎啸,脸色都没变一下,继续淡定地用饭。 听说皇上派遣唐大人外出巡察,想必是又没带家里的这几个崽子,不满闹脾气呢。 第593章 铜镜,可以照人模样的铜镜。 第五百九十三章 平整宽阔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进着。 “您老这东西真这么好使?” 唐文风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狐疑地看着癫老邪将一种泥样的膏状物糊在自己脸上,一边糊还一边揉揉捏捏,跟玩泥巴似的。 “没眼力的臭小子,老头子我这个改头换面可比那些什么人皮面具好使多了。” 癫老邪又抠出一坨“泥”,啪地糊他脸上:“那些人皮面具泡了药水,在脸上戴久了会侵蚀皮肤,日子一久,那脸就烂了,救都救不回来。” “您这不会?”唐文风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草药香。 “嘿,我这个还真不会。”癫老邪得意,“不仅不会,吸收了之后,还会让皮肤变好咧,又白又嫩。” 唐文风僵硬了一瞬,立刻往后退:“停停停,我不要变成小白脸儿!” 虽然这时候以白为美,因为白就证明养尊处优,家世不错,可他还是更喜欢他原本的肤色。 癫老邪桀桀怪笑:“晚了,给我按住他!” 康子和庄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左一右摁住自家大人。 唐文风疯狂挣扎起来:“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赶紧给我松开!!!” 康子劝道:“大人,您就认命吧。若是不易容,就您这张脸,去到西域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咱们怕是都得被抓起来。” “那我宁愿戴那个人皮面具。”唐文风还在试图挣扎。 康子道:“那个人皮面具太贵了,咱们没那么多钱,负担不起。” 唐文风:“......” 说好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他加起来都当了十几年的知府了,为什么还这么穷?! 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在钱的面前,唐太傅屈服了。 不就是又白又嫩嘛,好些姑娘们还羡慕不来呢! 一番操作过后,癫老邪往后退了退,看着他的脸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老头子的手艺还在。” 康子和庄舟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然后噗嗤笑了出来。 唐文风伸手想去摸摸脸:“很丑吗?” 癫老邪拍掉他的手:“还没干,别乱动。” 唐文风无奈,只能问:“有镜子吗?给我瞅瞅到底是个什么样。” 康子道:“我们这群糙老爷们儿哪儿有镜子啊,又不是那些细心的小娘子。” 唐文风:“那你给我说说,是不是很丑?” 虽然一个大男人不应该太在乎外貌,但也不能太影响市容不是。 “不丑。”康子说完就在那儿嘿嘿嘿地笑。 唐文风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撩开车帘子伸出头去:“喂,我现在丑不丑?” 赶车的王柯扭头看了一眼,嘴角顿时一抽:“我手有点痒。” 唐文风疑惑皱眉:“什么意思?” 王柯道:“大人,你这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让人想动手。” 唐文风沉默片刻,缩了回去。 不多时,车厢里就传出来了癫老邪嗷嗷叫的声音。 “你个小王八蛋,你......你不尊老爱幼!你嗷——” ***** 秦州,云福客栈。 店小二看见两辆马车慢悠悠驶过来,连忙扬起笑脸小跑过去:“这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王柯从车板上下来,扔了一锭银子给他,“三间上房,把马伺候好了。” 店小二接住银子,笑容更大了:“好嘞好嘞,您几位先里头......” 最后一个“请”字在看见下车来的唐文风时,默默吞了回去。 王柯心中好笑,催促道:“还不快去。”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诶诶诶,小的这就去。”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回头看。 唐文风越发好奇自己现在是顶了个什么模样。 进了客栈,原本正热闹着的大堂突然安静了一瞬,再次响起的交谈声都小了许多,还时不时往他这边悄悄瞅一眼。 唐文风心累的找了个角落坐下。 王柯和癫老邪陪他在这儿坐着,其余人被店小二带着上楼放行李。 另外一名店小二迟疑了会儿,还是拿着菜单走了过来:“几位爷,要吃点儿什么?” 唐文风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你去给我买面铜镜回来。” 店小二懵逼:“啊?” “铜镜,可以照人模样的铜镜。”唐文风将“模样”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癫老邪嘎嘎嘎地乐,怪异的笑声惹来旁边几桌人的侧目。 王柯忍着笑,掏了一块碎银给店小二:“去吧,买个巴掌大的铜镜就行。” 店小二回过神,接过银子转身跑了。 等到唐文风他们点的菜都上好后,去买铜镜的店小二才喘着气回来。 “这位爷,您要的铜镜。”剩下的钱他连同铜镜一起给了王柯。 王柯数了十个铜板给他做跑腿的赏钱,喜得店小二眉开眼笑:“几位爷慢用。” 唐文风拿过王柯递来的铜镜,定眼一看,差点爆粗口。 这一副阴阴柔柔看着就邪气,不像个好人的小白脸儿是谁?到底是谁?! 第594章 那一刻,唐文风心动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唐文风是头顶着一团阴云吃完的中午饭。 上楼进了房间后就生无可恋地往床上一倒。 王柯他们分好房间后,又去后院看了马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回房间。 本来还想好好安慰安慰他们大人,让他放宽心的几人在进门后,发现对方早就跑去和周公下棋去了。 得,看来是不用他们安慰了,他们大人果然心大,接受能力也强。 睡了一个午觉,唐文风满血复活不说,还接受了自己现在这张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的脸。 他还特地让王柯去给他买了把扇子,摇上一摇,妥妥儿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还是吃软饭的那种。 “大......公子,你要上哪儿去?”王柯跟在他身后,看他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所到之处,行人无不侧目。 唐文风小声说:“打听打听武家人。” “武家人?”王柯脑子转了转,明白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是想打听武才人的事?” 唐文风点头:“聪明。” “那您还是先歇着吧,属下去打听。不然怕别人以为您对人武家姑娘有什么意图。”王柯道。 唐文风黑线。他决定等这玩意儿快被吸收完后,让癫老邪重新给他捏个脸,要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 满心吐槽的唐文风突然傻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 正要离去的王柯发现他的不对劲,也没敢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问道:“公子,你看见什么了?” 唐文风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直接跑了。 “诶......”王柯傻眼,赶忙追了上去。 康子和庄舟互相看了看,也追了上去。 唐文风追着人来到一条巷子,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却发现人跟丢了。 就在他失望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喂,小白脸儿,你追我做什么?” 唐文风抬起头,看见了那个背着光坐在墙头晃着腿的女子。 以为早已经忘记,此时却分外清晰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 【“喂,小学弟,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决定接受我的追求啦?”】 当年,她也是这样坐在墙头,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笑眯眯地低头看着他。 那一刻,唐文风心动了。 “这位姑娘,你好生眼熟。”从回忆中抽离的唐文风笑着说道。 坐在墙头上的女子愣了下,随即笑了:“好生老套的话头。” “老套无所谓,有用就行。”唐文风道:“我姓谭。” 女子从墙上跳下来,稳稳落地:“我姓阮。” 唐文风握着折扇的手猛地收紧,差点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阮姑娘。” 阮南竹笑着对他挥挥手:“后会有期,小白脸儿。” 唐文风点头:“后会有期。” 等人已经消失在巷子,唐文风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围观了全程的王柯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走了过来,围着自家大人转了好几圈,一脸的若有所思。 唐文风收回视线,手中折扇给了他们三个一人一下:“看什么?” 王柯捂着脑门儿,啧啧称奇:“可真是开了眼界了,万万没想到公子你还会搭讪姑娘家。” 康子跟着说道:“往日公子你对各家姑娘小姐总是各种回避,还是第一次见您主动去搭话。当真是稀罕。” 庄舟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说道:“太阳还是从西边儿落下的。” 唐文风哭笑不得:“不就主动说个话,有这么惊讶吗?”他推了一把王柯,“走走走,赶紧回了。” “诶?不去打听了?”王柯被他推的转身往前走。 “明儿个再出来打听,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客栈。”唐文风道。 王柯笑嘻嘻地问:“那用不用多住几日?” 唐文风想了想,重重咳了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秦州瞧着很是不错,咱们多逗留几日,瞧瞧周边的风景,尝尝当地的特产。” 王柯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唐文风恼羞成怒,给了他一腿,催着他赶紧走。 王柯几人根本不怕他,一路走一路笑,回到客栈就赶紧将方才的稀罕事和严肃癫老邪他们说了。 听得留在客栈的几人大呼可惜,早知道跟着一道出门了。 唐文风狠狠翻了个白眼,这群只知道看热闹的。 第595章 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五百九十五章 第二天早上,严肃和双胞胎里的哥哥向南去打听武家人的事,双胞胎里的弟弟向北和庄舟留在客栈。 唐文风则又去了昨天那一片溜达,王柯,康子还有癫老邪则跟着他,名为保护,实则想看热闹。 “公子,你这来来回回转悠多少圈了,人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王柯和康子一人举着一支冰糖葫芦,边走边咬。 唐文风叹气:“算了,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柯使劲儿拍了拍肩膀:“公子公子,看那边。” 唐文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双眼刷的亮了。 阮南竹刚将砧板和刀放下,头顶便罩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一看,立马笑了:“是你啊,姓谭的小白脸儿,又见面了。” 唐文风低头看着她面前的一大摊子:“你要卖鱼?” “是啊。”阮南竹指着木盆里的鱼,“早上刚捞的,你要买一条吗?” 唐文风点头:“好。” 王柯和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嘴想问“你一个住客栈的,买鱼做什么”,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癫老邪踹了一脚。 “这小子好不容易老树开花,你俩就别捣乱了。” 老......老树开花? 王柯和康子的嘴角抽了抽,他们大人这个年纪怎么也算不上老吧? 可看了看手法利索杀鱼的那位姑娘,二人突然觉得他们大人好像是有点老。这怕是得大出十几岁了。 扣腮去鳞剖腹清理完内脏,阮南竹问道:“要给你剁成块吗?” 唐文风道:“要鱼片,做水煮鱼吃。” “你这人还挺麻烦。”阮南竹嘴上这么说,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啰嗦,去掉鱼鳍和尾巴,三两下将鱼片成了片。 “王柯,结账。”唐文风喊道。 站在后面的王柯赶紧上前来,一手递钱,一手接过被芭蕉叶包好的鱼片。 “走什么,这鱼要不了这么多钱。”阮南竹手里捏着一把铜板,“拿去。” 王柯看了看唐文风,见他点头,这才伸手接过铜板。 阮南竹嘟囔着:“你们这些个富人真是不把钱当回事。” 唐文风笑了笑没说话。 “你鱼都买了,还不走。”阮南竹瞅他。 “走累了,歇一歇。”说完,唐文风走到她身后的台阶上坐下。 王柯三人笑眯眯地换了个方向,走到他身后站着。 阮南竹道:“再不回去,这鱼该捂臭了。” 唐文风摇着扇子:“不要紧。” 阮南竹嘀咕了句有毛病,便转过身不再理他,专心卖起自己的鱼。 她的鱼新鲜,处理鱼的手法干净又利落,还会给抹去一两个铜板的零头,所以生意很是不错。 一开始还有人顾忌着唐文风他们不敢过来,后来见他们只是单纯的待在那儿,便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买鱼。 有了一个带头,往日的老顾客纷纷围了过来。 看着阮南竹一边吆喝着别挤别挤,一边飞快处理鱼,偶尔还抽空和顾客聊几句,笑得肆意又张扬,唐文风忍不住也笑了。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是太像了。 “喂,都大中午了,你还不走吗?”阮南竹回头。 唐文风眯眼看了看天色,起身:“你明日还来卖鱼吗?” “不卖了,我得去城外的山上捡蘑菇摘果子。” “哪座山?” 阮南竹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扭头笑看他:“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去哪座山,关你什么事?” 唐文风道:“我也想去捡捡蘑菇摘摘果子。” 阮南竹将背篓往背后一甩,哼了声:“出了城左边那座最高的山,有胆子你就去。我可先告诉你,上头不仅有狼和野猪,还有山大王。” 说完她一手拎着盆,一手拎着桶,大步离开。 “公子,回神了,人都走没影儿了。”王柯伸手在唐文风眼前晃了晃。 唐文风啧了声,用扇子拍开他的爪子:“烦人。” “公子,明天真要去啊?”王柯追着他问,“我看那姑娘不像个普通人,你不怕让她给......”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下脖子。 唐文风背着手往前走:“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得了吧,这话别人说我还信,您这都快成半个和尚了。”王柯毫不客气地吐槽。 康子接茬儿道:“和尚也有修欢喜佛的。” 癫老邪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 唐文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个损货。 ***** 买的鱼肉没吃,全部喂给客栈养的三只胖狸花了。客栈老板说别看它们看起来不顶用,一副懒懒散散的没用样,抓耗子那可是一把好手。 附近家中闹耗子的好些住户,还会特意拎着鱼上门来借猫。说起这个,客栈老板特别骄傲自豪。 唐文风摸了把最胖的那只,想起了家里那几个货:“我也养了几只大猫。” 客栈老板问:“抓耗子不?” “不抓。”唐文风道:“不过能看家,外人都不敢随便上门。” 不抓耗子的猫还能是好猫? 而且看家......这个不是归狗子管的吗? 可看见这位说起家中大猫,脸上那股子邪气都减少了几分的大爷,客栈老板还是点点头,附和道:“能看家那也是好猫。” “公子。”出门去打听武家人的严肃和向南回来了。 唐文风又摸了把三只胖狸花,这才和客栈老板告辞,带着人回了楼上客房。 “怎么样了?” “我们多番打听,找到了一位曾经在武家做过事的下人。他说武家的确有三个女儿,小女儿也的确进宫为妃了。” 唐文风示意他们继续说。 严肃将画像放到桌上:“但是在我们将武才人的画像给他看后,他却说这不是武家的小女儿。” 向南接着说道:“也不是老大老二。” 王柯好奇:“不是武家的女儿,那这位武才人到底是谁?” 严肃道:“是武家小女儿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手帕交。武家小女儿上京时,她随其一同入京,用的理由是进京找她叔父。” 唐文风道:“给那位送一封信去。” 严肃点头:“是。” 第596章 这明明写的是酸菜鱼和东坡肉! 第五百九十六章 城外西山上,一群人正拎着篮子翻捡着蘑菇。 往日总是速度最快的人,今天却有些走神,时不时还左顾右盼。 “南竹,你看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没看什么。”阮南竹回过神,对好友笑了笑。 “诶,你娘身体好点儿了没?”好友问道。 阮南竹嗯了声:“吃了两副药,最近没有那么咳了。” “那就好。”好友点点头,余光突然扫到一角,惊喜道:“哎呀,那边好大一丛蘑......”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人弯下腰将最大的一朵采了。 看了看那人的穿着,又看了看那人直起身后露出的脸,好友眨巴眨巴眼睛,躲到了阮南竹身后小声嘀咕:“看着就不像好人,咱们赶紧走吧。” 唐文风看向这边:“这是什么?” 阮南竹道:“鸡枞。” 唐文风走上前,冲她伸出手:“你还骗我说这山上有狼有野猪。” 阮南竹拿过他手里的鸡枞放进背篓,笑着说:“本来就有,只不过这几年没看见罢了。” 好友看看唐文风,又看看阮南竹,嘴巴突然张大,然后又赶紧抬手捂住,眼睛笑弯起来:“南竹啊,我先去前边儿,有什么事你叫我啊。” 说完不等阮南竹回答,就背着小背篓飞快跑去了前面,和另外的姑娘们嘻嘻哈哈说起话来。 “那里剩下的鸡枞还要吗?”唐文风问。 阮南竹点头:“当然要啊。” 唐文风说了声好,转身继续去采。 不远不近跟着的王柯和康子小声吐槽:“咱公子可真是太会装了,他还能不认识鸡枞?以前回他老家时,他可是带着我们满山跑着捡菌子。” 康子同样小声说着话:“王哥,咱们是不是要有夫人了?”他跟着大人也有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对一个姑娘家这么殷勤,这么主动。 王柯被他问愣了:“这我哪儿知道。”他们大人那个脑子,想一出是一出,就连跟着他最久的砚哥有时候都琢磨不明白,更别提他们了。 别看大人现在对这位阮姑娘殷殷切切,没准儿转头就给人捅一刀。反正这事儿由他们大人干出来,那可真是毫不意外。 前面,唐文风问道:“能冒昧问下你的名字吗?” “这有什么冒不冒昧的,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讲究多。我叫阮南竹。” “阮南竹?哪两个字?” “我哪知道是哪两个字,我又不识字。反正就是南竹的南竹呗,因为我家后头有一大片南竹林,我爷爷才给我取了这名儿。” 说完,她看向唐文风:“那你呢?” “我?”唐文风道:“我叫谭文峰。文章文,山峰的峰。” 他捡了根树枝,用鞋底在地上扫了扫,扫开落叶后,用树枝在地上写了“谭文峰”三个字,随后又在旁边写上“阮南竹”三个字。 他点了点“阮南竹”,这是你的名字。 “你写的字真丑。”阮南竹皱了皱鼻子。 唐文风笑看她:“你不是不识字吗?” 阮南竹微抬下巴:“我是不识字,可是我们家隔壁有个秀才,我见过他写的字,比你的好看多了。” 唐文风长叹一声,沮丧道:“没办法,我这手字怎么练都练不好。” 阮南竹咳了声:“不过会识字已经很了不起了。走吧走吧,我还得多采点蘑菇呢,等会儿迟了,好些蘑菇都该开过头了。” “好。”唐文风扔了树枝,拍拍手跟上她。 王柯和康子走过来低头一看,差点喷出来。 这哪是什么“谭文峰”和“阮南竹”,这明明写的是“酸菜鱼”和“东坡肉”! ***** “你也太不行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连爬树都不会!” 阮南竹将唐文风一把推开,让他抱着篮子:“边上待着。” 她撸了撸袖子,身手敏捷地蹿上了树,跟只小猴子一样,很快爬到了高处。 “走远点,等会儿砸到你。”阮南竹说完,开始晃动枝桠,枝头的果子一个个掉了下去。 唐文风拎着篮子连忙退后,慌乱的差点踩到衣摆摔一跟头。 旁边几个姑娘看见他这副模样,皆是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唐文风稳住身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意外意外。” 几个姑娘笑得更开心了。 一开始看这人长得不像个好人,她们都不敢走近了,结果后面发现对方就是长得邪气了点。 “诶,你是哪儿的人啊?”阮南竹的好友问道。 唐文风一边捡着果子,一边回答道:“我是打京城那边来的。” “京城啊?”几个姑娘惊讶了,“怎么会想着来我们这儿?” 唐文风道:“在京城待的无趣,出来走走。” “好些人巴不得往京城走,你倒好,还嫌京城无趣。”从树上下来的阮南竹撇撇嘴。 唐文风笑着说:“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失了趣味。” “谁说的?我在秦州呆了十八年也没腻烦。”阮南竹道。 “好好好,是我事情多。”唐文风无奈。 阮南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远处的王柯和康子对视一眼,心中仰天长叹。他们大人但凡一开始就对姑娘家这般示好,这会儿他们的小主人都能参加明年的科考了。再过个十年,不,都不用十年,他们大人都能做爷爷了。 午时过后,一行人结伴开始往山下走。 走着走着,前面几个姑娘突然尖叫一声,慌里慌张四下跑开。 走在后头的唐文风几人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头野猪,还是一头公野猪,那长长的獠牙看着有些骇人。 “公子!” 王柯和康子连忙上前,拔出刀将人护在身后。 唐文风推了把阮南竹和她的好友:“快,你们上那边坡去。” “那你呢?”阮南竹皱眉。 “我没事,快去。”唐文风催促道。 要看野猪喘着粗气,蠢蠢欲动,阮南竹咬了咬牙,拉着好友朝坡上跑去。 她俩这一动,野猪顿时被吸引注意,叫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第597章 就算老树开花想找个伴儿,也不会看上这种年纪的吧? 第五百九十七章 唐文风深知自己有多菜,很识趣儿地没上去添乱。 王柯和康子与那野猪周旋着,闪躲的同时,时不时找准时机给它来上一刀。 都道是“一猪二熊三老虎”,这话并不是说野猪的战力比熊和老虎还要强,而是因为这家伙的数量比后两者多,所以被人撞上的机会更大。 另外一个原因,是这家伙皮糙肉厚又莽,换作熊和老虎,挨了这么多刀早找机会逃了。可是野猪那个暴脾气,不仅没逃,反而更气愤了。 若是这会儿是冬天,怕是都能看见它鼻子里喷出的气。 唐文风看野猪已经气昏了头,在那儿左突右撞的。想了想,捡了块石头掂了掂,发现重量还可以,扬手砸了过去。 石头碰的一声正中野猪的鼻子。 王柯和康子吓了一跳,抬头发现捣乱的竟然是他们大人,差点气的骂人。 野猪被砸的怒叫一声,当即调头朝唐文风冲去。 王柯和康子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拔腿就追上去。 却见唐文风往前跑了几步后,突然高高跃起,伸手抓住了头顶上方的一根粗壮的枝桠,腰腹用力往上一卷,翻身坐了上去。 野猪冲的太快,来不及刹车,四蹄蹬动着,大叫着冲下了斜坡,一路连滚带摔砸到了坡底,好大一声响。 王柯和康子跑到坡边,低头看着它哼叫着想要爬起来,但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急促的喘着气。 确定这头野猪没得救了,他俩才抬起头,看向坐在上方的自家大人,怒道:“你等着,等找到砚哥了,我们一定把这段时间你干的好事儿全都告诉他!!” 他们不敢动手收拾大人,但手里有先皇御赐金牌的砚哥却能。 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刚才好悬没把他们魂吓飞。 唐文风:“......” 把人薅下来后,王柯和康子都没个好脸色。 阮南竹看了看他俩,小声说:“你这下人好凶。” 唐文风挑眉:“他们可不是下人。” 阮南竹疑惑:“不是叫你公子吗?” 唐文风道:“这俩可是祖宗。” 阮南竹有点听懵了,但还是点点头:“喔。” 那俩祖宗下坡想去把野猪弄上来,结果发现爬坡的时候不好使劲儿,便放弃了。 阮南竹她们看的万分可惜,这头野猪这么大,卖给酒楼能得好多钱呢。 “走吧,别看了,等会儿血腥味引来狼和老虎就不好收场了。”唐文风说道。 阮南竹她们一想也是,赶紧跟着唐文风他们下了山。 进城后,几人便分开了。 阮南竹她们要去将捡来的蘑菇卖给酒楼,还要去摆摊卖果子。 唐文风则被王柯和康子揪走了,是的,揪,这俩家伙没有半点身为下属的样子,直接把他揪回了客栈。 等严肃和癫老邪听了他俩的话后,对唐文风又是一顿批评,直接把人批的抬不起头。 “以后还敢不敢以身犯险了?”癫老邪斜眼瞅他。 唐文风蔫头耷脑地回道:“不敢了。” “你这小子以后再胡来,下次我就给你捏个绿豆眼,鲶鱼嘴。”癫老邪威胁道。 唐文风黑线:“要不要这么狠。” 癫老邪瞪他:“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回去可不好和你爹娘交代。” 唐文风叹气:“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 王柯道:“每次就知道认错,每次都死性不改。” 唐文风磨了磨牙:“就你张嘴了是吧!” “你看,还威胁起人来了。”王柯叫道。 癫老邪抬手就是一巴掌呼他头上。 唐文风:“......”靠!这破日子真的是没法儿过了,凭什么他就是食物链最底层!!他要抗议!!! “我打听到那位阮姑娘家里的情况好像不是太好。” 庄舟一句话将他的所有抗议憋了回去。 “怎么个不太好?”唐文风问道。 庄舟道:“她爹是个酒鬼加赌棍,娘旧疾缠身,奶奶卧病在床,爷爷这两年身体也不大好。全家就靠她一个挣钱养活。” 唐文风听得皱眉:“没个兄弟姐妹?”这时候可不讲究独生子,都讲究多子多福。 “有个弟弟,七岁那年被他爹偷偷抱走卖了,她奶奶也是那时候被气病的。对了,我听见一位大娘说,其实阮姑娘不是阮家的孩子,是阮家老爷子捡回来的。捡到的时候都好几岁了。” “好几岁了?” “是的。不过那位大娘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就记得那时候阮姑娘已经能跑能跳了。” 唐文风在那儿琢磨的时候,庄舟又想起来一件事。 “听说阮姑娘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好几年才回来。有人说她是被她爹卖了,后面自己偷偷逃回来的。” 王柯道:“我看她像个练家子,不是普通人。会不会就是消失的这段时间学了什么。” 康子他们点了点头:“没准儿。” 癫老邪看向唐文风:“唐小子,你说实话,你怎么对这个小丫头这么感兴趣。按你的为人,就算老树开花想找个伴儿,也不会看上这种年纪的吧?你再长几岁都能当那小丫头的爹了。” 唐文风额角跳了跳:“我有这么老吗?” 王柯手指头比划了下:“大人,你已经不再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已经是三十......” 唐文风勒他脖子:“赶紧给我闭嘴,你个快四十的好意思说我。” 王柯翻着白眼:“用不着这么互相伤害?” 康子几人笑得东倒西歪。 ***** 第二天早上下楼时,一位店小二跑过来,将个小小的荷包交给他:“这位爷,这是一位姑娘托小的交给您的。” 唐文风接过来掂了掂,发现里面是一点铜板:“人呢?” 店小二道:“走了好一会儿了。” 唐文风没在说什么,道了声谢。 这两天下来,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知道这位就是看着不像好人,对他也没再怕了。这会儿听他道谢,连连摆着手说不用不用,然后跑去做事了。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唐文风开口说道:“等会儿吃了早饭去阮家一趟。” 严肃他们早就对这位阮姑娘好奇不已,闻言哪有不同意的,连忙点头说好。 第598章 有名有姓的人他们爷心里有数。 第五百九十八章 阮家在一条破旧的巷子,左邻右舍也不是富裕的人,唯一好些的,大概就是阮南竹口中的住在隔壁的秀才。 唐文风站在门前,屈指敲了敲。 很快,老旧的木门被拉开:“谁啊?” 阮南竹看见他,整个人都愣了下,回过神后飞快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跨出门来,反手将门带上,小声问道:“你怎么找过来了?” 唐文风将手中的荷包晃了晃:“这钱收的烫手,我过来瞧一瞧。” “有什么烫手的?”阮南竹皱眉,“你快些走吧,我还有事儿要忙。” “你要忙什么?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你个大少爷能帮什么忙,不添乱都算不错了。赶紧走吧。” 阮南竹不停赶着他,转身就要进屋。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从里头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一双被酒色侵蚀的眼睛浑浊不堪,带着让人不适的打量看向唐文风几人。 “你们和这臭丫头认识?” 唐文风点头:“是的。” “哈哈哈,认识好认识好。”男人打了个酒嗝,“要不要进来坐坐?” 唐文风无视阮南竹对他疯狂使来的眼色,微微一笑:“好啊,打扰了。” 眼睛都快抽筋儿的阮南竹:“......” 进了门后,唐文风发现阮家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上不少。 不大的院子里种了几垄菜,墙面虽然斑驳,但并未开裂,屋子里里外外除了一些堆积的杂物外,打扫得很干净。 几人被邀到了堂屋坐下,男人,也就是阮父支使阮南竹去烧水。 阮南竹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来者是客,还是去了。 阮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唐文风后,笑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谭。” “喔,谭少爷。” 阮父搓了搓手:“不知您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唐文风道:“不过是与阮姑娘投缘罢了。” “这样啊。”阮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唐文风更不会开口,只安静地坐着,时不时往外看一眼。 没过多久,阮南竹拎着水壶进来了。 将茶碗放到桌上的时候,她瞪了唐文风一眼:“赶紧喝,喝完走人。” 阮父立刻抬起头来,呵斥道:“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点规矩?” 阮南竹想回嘴,但想到此时还有外人在,只能忍了。重重将水壶往桌上一跺,转身坐到了门口。 阮父拿过水壶,殷勤地倒了一碗水放到唐文风面前:“家里没什么能招待的,别嫌弃。” 唐文风摇了摇头,道了谢:“言重了。” 阮父又坐了会儿,起身走了。 阮南竹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嘟囔着:“真是大白天活见鬼,这老头儿今天居然没闹腾。” 她转头看着唐文风:“你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唐文风将荷包放到桌上,“这点钱你自己拿着吧。” 把他送出门后,阮南竹才关上门回了堂屋。 “还这点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阮南竹一边嘟囔,一边随手拿起了荷包。 结果刚一上手她眉头就是一皱,三两下拉开荷包,将里头的钱往桌上一倒,几块银子掉在桌上滚了滚。 阮南竹黑着脸将银子捡起来塞进荷包,抬脚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荷包,终究是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人情可真是欠大了。 ***** “公子,原来你喜欢这种姑娘啊?” “你家公子我不喜欢。”唐文风抬手用折扇敲了敲庄舟的脑袋瓜子,“别一天天想太多。” 庄舟嘀咕:“不喜欢还巴巴的给人送银子过来。到时候人阮姑娘看上你了,你要怎么办?” 唐文风脚步一顿。 王柯,康子,还有严肃一人给了庄舟一下,瞪他,就你小子话多。 庄舟缩了缩脖子,懊恼地拍了下嘴。 “明早动身。”唐文风道。 庄舟张嘴想说什么,被康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 王柯同时伸腿踹了他一脚,应声:“好的。” 几人出了巷子,拐到大街上去买了一些小食,这才回了客栈。 远处,阮父一脸谄媚地搓着手,对身边高大的男人说道:“龙爷,就是那个小白脸儿。” 龙战拨弄着手上的扳指,饶有兴致得打量着远去的人:“赏。” 阮父眼中放出精光。 跟在龙战身后的人扔给阮父一个鼓鼓的钱袋。 阮父慌忙接住,连连道谢后,紧紧捂着钱袋子跑了,瞧着方向是去赌坊的。 “爷,此人身边跟着的人瞧着像是好手,怕不是那么容易得手。而且万一是什么大来头......” 龙战笑了声:“他这张脸我可从来没见过。” 下属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 有名有姓的人他们爷心里有数。 ***** 回到客栈,唐文风一句话没说,站在窗边发起呆来。 癫老邪几人疑惑地看向王柯他们,用眼神询问出什么事了? 王柯拍了下庄舟,又指了指他,意思是这小子惹的祸。 庄舟心虚低头。 傍晚时分,店小二将茶水和点心送了上去。 “公子,快来用些点心吧,你下午那阵都没吃什么,夜里当心饿得睡不着。”康子倒了杯茶水。 被他这么一说,唐文风还真有点饿了,走到桌边坐下。 “你不是不饿嘛。”癫老邪使坏,故意端走那盘点心,拿起一块吭哧就是一口,摇头晃脑地笑着,“不给你......” 唐文风无奈:“癫叔,我真的有点饿了,给我吃点儿。” 癫老邪呸呸呸几声,将吃进嘴里的点心全吐了出来,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唐文风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癫老邪没回答,只是飞快打开茶壶盖子闻了闻。 唐文风看的眼皮一跳:“有人下药?” 第599章 你们几个小娃娃有谁被盯上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癫老邪将茶壶咚地往桌上一放:“点心里有,茶水里面没有。” 王柯几人怒了:“这家客栈竟然是黑店不成?”一副马上要去掀翻屋顶的架势。 “那个......应该不是。”癫老邪揪着胡子,一双眼睛在他们几人脸上一一扫过,看的几人心里发毛。 “癫叔,你看什么?”唐文风忍不住问。 癫老邪挠了挠脸上的大胡子,问:“听说你们这些达官贵族都玩儿的很花,不止女......” “停停停!”唐文风连忙打断他,“这里面不包括我。” “好吧,听说那些达官贵族都玩儿的很花。”癫老邪从善如流的改口,“你知道这里面下的是什么药吗?” 唐文风几人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摇了摇头。 “嘿嘿,就是那种让人听话的药。”癫老邪怪笑,“你们几个小娃娃有谁被盯上了。” 卧......槽!!! 唐文风几人互相看来看去,最后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庄舟脸上。 模样生得秀气的庄舟:“......”草! “咳,那个什么,也不一定是你。”唐文风咳了咳,“有些也喜欢高大健壮的。” 个子最高最壮的严肃:“......” 王柯和康子还有双胞胎在旁边忍笑忍得特别辛苦,肩膀一个劲儿在抖。 严肃没好气地一人屁股上给了一脚:“再笑给你们牙打掉。” 庄舟一脸牙疼的表情:“早知道让癫老也给我捏一张公子的脸了,别人看了就退避三舍。” “说正事说正事。”唐文风忍着笑,“这点心谁送上来的,你们还记得吗?” 康子道:“我记得那个店小二的脸,我下去看看。” “向南向北跟着一块儿,别落单。”唐文风道。 双胞胎点头:“是。” 就在他们三人准备拉开门的时候,唐文风突然开口:“等会儿,回来。” “怎么了,公子?” 唐文风琢磨了会儿,问癫老邪:“癫叔,这药吃了会怎么样?” 癫老邪道:“浑身无力,陷入半昏睡。” “这样啊。”唐文风摸了摸下巴,计上心来,“要不咱们装作中了药?等到他们把庄舟搬走时,咱们再悄悄跟上去。” 庄舟默默举手:“属下能拒绝吗?” 唐文风几人异口同声:“不能。” 庄舟:“......” 癫老邪笑着说:“小娃娃放心,老头子不会让你失了清白的。” 庄舟想哭,我一点儿也不放心。 ***** 夜深后,熄了灯的客房门被轻轻推开。 躺在床上的唐文风疑惑,怎么来他们这屋了?庄舟不是在隔壁吗? 另外一张床的王柯和康子眨眨眼,在黑夜之中提心吊胆,不是吧,难道被看上的不是庄舟?是他们?! 这时,他俩听见脚步声果然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随后,一点微光亮起。 “嗯?不是?”床边的人明显很是惊讶。 脚步声离开,朝着对面床去了。 过了会儿,王柯和康子听见了更加惊讶的语气:“怎的睡在这儿?” 上房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小床是单人床,照理说是专门用来给下人睡的。 但是唐文风让王柯和康子两人睡了大床,他自个儿跑来睡了小床。 等到唐文风被人捞起来扛在肩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奶奶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这些人眼睛是瘸了还是瞎了?自己顶着这么一张脸还能被盯上! “嘶,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来人嘟嘟囔囔着,费劲儿地扛着人往外走。 听见门被合上,脚步声远去,王柯和康子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穿上鞋子来到窗边。 没多久便看见一个人走三步歇一步地扛着人出来。 康子扭身去隔壁找严肃他们去了,王柯则直接踩着窗子翻了出去,小心翼翼跟在了那人身后。 跟着那人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一辆马车。 王柯想了想,借着阴影,悄无声息地赶在了此人前头,从侧方滑到了马车下面。 “没弄错人吧?”等在马车边的人低声问道。 “没错没错,我仔细看了的,就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小白脸儿。”扛着人的男人将唐文风扔进马车,抱怨道:“白日里离着远没发现这人长这么高,太他娘的沉了。” “你小心着点儿,别给人摔醒了,到时候跑了咱俩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吃了药呢,醒不了。就算醒了也跑不远,抓得回来。” “那你快上来,咱们得赶紧给龙爷把人送去。” “好,走走走。” 躺在马车里的唐文风默默翻了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点,并在心里琢磨着这个龙爷是谁,等会儿要让他怎么死才好。 ***** 马车一路来到了座三进的宅子前。 停好马车,之前扛着唐文风出来的那人掀开车帘,疑惑地嗯了声:“刚才他是这样躺着的吗?” “怎么了?什么躺着?”下了马车那是问道。 “没什么。”这人心想,可能是马车一路颠来颠去,才把人颠得平躺的吧。 扛着人从马车出来,这人咬了咬牙:“你倒是帮忙搭个手吧。” “啧,白瞎你这么大的个子,这小白脸儿这么瘦,你还扛不起来了?”另外一人吐槽道。 “你嘴上说得轻巧,你倒是来试试。这人瞧着都和龙爷差不多高了。” “这么高?” “那可不,还死沉。” “那幸好中了药,不然怕是不好收拾。” “废话恁多,你倒是搭把手啊。” “哎呀,就来就来。”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大门早已有人守着,听见他俩敲门,赶紧把门打了开。 听见大门被关上的声音,王柯从马车下窜了出来。甩了甩酸涩的手,他顺着墙爬了上去,趴在墙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会儿,这才跳了进去。 不知道是这龙爷太过自大还是如何,这偌大的宅子里竟然没有多少护卫。 王柯不远不近地跟在前方那两人身后,一路上走过去,就遇到一拨巡逻的。 第600章 年纪轻轻,怎么记性就这么不好,都说了我是你爹啊。 第五百九十一章 这大晚上的,主屋还亮着灯,里头欢声笑语的。 两人扛着人在门口敲了敲门,吸引了屋里人的视线。 “哟,挺快的啊。”边上一人笑着放下酒杯,随后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龙爷的雅兴了。” “是是是,我们也告辞了。”其余人纷纷起身。 龙战醉眼朦胧地嗯了声,对扛着人的大高个摆了下头。 大高个立刻扛着人去了里间,把人扔在了床上。 等人出去后,唐文风一骨碌爬起来,左右看了看,躲到了一侧的柜子旁边。 过了会儿,外间渐渐安静,一道脚步声朝着里间而来。 龙战喝的有点多,脚下有些踉跄,绕过宽大的山水屏风后,径直朝着大床走去。 结果走近了,发现床上竟然没有人。他甩了甩头,醉意顿时醒了一半。 “嗤,居然醒了嘛。” 龙战取下挂在床侧的鞭子,敲了敲腿:“这屋子就这么大,你能跑到哪儿去?乖乖的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苦头。” 唐文风靠着旁边的衣柜,隔着床帐看见他朝着这边走来。不慌不忙地拉起袖子,露出了手上的袖弩,只待这人一绕过来,就给他来上一箭。 就在人绕过床帐出现在眼前时,本来想按动袖弩的唐文风看见对方那张脸,眉头皱了下后,不着痕迹地垂下了手臂,滑落的袖子遮盖住了袖弩。 龙战看着眼目清明的唐文风,歪了下头:“你没中药?” “是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唐文风抱着手臂,懒懒散散地靠着衣柜,又仔细打量了几眼他那张脸,“你是不是有个兄弟?” 龙战疑惑地看着他:“我没在京城见过你。” 听他这么一说,唐文风是彻底确定了心中的猜测:“龙腾是你哥?” 龙战皱眉:“你到底是谁?”他将京城的世家贵族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一个和眼前之人的年纪相貌对得上号的。 “我是谁?我是你爹。”唐文风挑眉,“儿子,叫一声听听。” 龙战眉头下压,满目戾气:“你找死!” 他手中的鞭子立时朝唐文风抽来。 唐文风脚下没动,斜刺里突然横插来一柄长刀,穿透床帐,截住了快到他眼前的鞭子。 龙战大惊失色。 王柯手腕一挑,将其鞭子挑断,又是一刀,划破了床帐。 唐文风道:“下次早点儿出现,差点就破相了。” 王柯笑嘻嘻的:“这不是刚刚好嘛。” 龙战看了看手中只剩下一截的鞭子,气愤地将其摔在地上:“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 唐文风诶了声:“你这话问得好没道理,不是你派人将我抓过来的吗?怎的还问起我们是从哪儿来的了?” “你......” “我怎么?” 龙战咬牙切齿:“报上你的名来!” 唐文风叹气:“年纪轻轻,怎么记性就这么不好,都说了我是你爹啊。” “岂有此理!”龙战一拳敲在衣柜上,正要张口喊人,脖颈却忽然一凉。 眼睑下垂,发现一截雪白的刀身横在了自己脖颈旁,身后同时响起了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莫要轻举妄动。” 王柯将刀收起来:“你们来的真慢。” 康子从严肃身后探出头,道:“我们用两条腿跑的啊,已经是拼了命了。” “把他绑起来。”唐文风挥手。 不多时,被捆成粽子的龙战被扔到了床上。他气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栽了大跟头。 “咱就是说,你这兴趣爱好也没什么,咱尊重。但是你用下药这种下作手段就上不得台面了。”唐文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管男人女人,都讲究一个心甘情愿。哪有霸王硬上......” 龙战没好气地打断他:“被我看上是他们的福气!” “嗨呀,你还敢顶嘴。”唐文风一巴掌呼他头上。 龙战气的扑腾了下:“你想死吗?!” “臭小子还敢骂人,你信不信我把你卖倌馆里去。”唐文风威胁。 龙战瞬间闭嘴。 哪怕那些人不敢对他做什么,这事传出去脸也丢干净了。更别说要是这事再传进他那位大哥耳朵里,他怕是会连夜往京里递折子,从江南赶来秦州狠狠收拾他一顿。 “说,怎么盯上我的?”唐文风问。 龙战黑着脸道:“一个姓阮的窝囊废知会我的。” “阮?”唐文风心里有了数,又问,“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我好这口,他喜欢钱。” “你这意思是你以前还绑了不少人?” 龙战不想回答。 唐文风啧了声:“赶紧老实交代!” 龙战不耐烦:“有什么好交代的!” “行,你不交代是吧。”唐文风看向王柯,“去,去把之前那俩人带过来。” “等会儿!” 龙战连忙出声叫住转身要走的王柯,他现在这副狼狈吃瘪的样子,被下头的人看见了那还得了! “不想他去叫人,那你就好好交代。”唐文风也不耐烦起来。 龙战黑着脸道:“就这一次!” 真真是倒了血霉了,他不过是前几日看了一出戏,突然就对这种阴阴柔柔的男人起了点兴趣。那个唱旦角儿的男戏子拒绝了他,下头的人看他心情不好,就四处寻摸模样相似的送到他跟前来,可惜那些人他都没看上。 正巧那个姓阮的经常去他开设的赌坊,和他手底下的人有那么点脸熟。然后听了他的描述,他便好奇地去看了眼。发现还真有那么点对胃口。 谁知道第一次动手就踢到了铁板。真他奶奶的倒霉透了! “没抓过男人,那女人呢?”唐文风问。 龙战被他问得气笑了:“花楼里一大把,清倌儿红倌儿都有,我还用得着下药?” “你还有脸说!”唐文风又给了他一下,“花楼里一大把,南风馆还一大把呢!” 龙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涌上来的火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个小白脸儿给大爷等着! 唐文风本来准备好好收拾这家伙一顿,转念一想,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从龙战家离开后,他直接给在江南驻兵的龙腾去了一封加急信件,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添油加醋,给龙战那小子挖了不少坑。